《大唐:开局继承十万亩田》 第1章:穿越大唐,牛人系统 贞观元年末,大雪漫天! 抱恙在身,多日未曾上朝的宰相房玄龄,今日竟出现在太极殿外。 他手中紧紧抱着一方木盒,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罕见的激动之色,还未踏过太极殿的门槛,就高声急呼:“陛下!陛下!永年公有消息了!” 殿内! 李二手持朱笔,正在一封奏章上疾书,听见房玄龄的声音,整个人顿时一僵。 哗—— 紧接着,他豁然起身,看着已经迈步踏入大殿的房玄龄,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竟也满是激动之色! “快!!速速呈上来!” 太监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将其中的丝绢密信呈送给李二。 看了片刻,李二双手微微发颤,“永年公...永年公于朕,有再造之恩,若无永年公,便没有朕这大唐江山,想不到,朕苦苦寻找恩人十余载,如今竟是阴阳两隔...” “陛下,当初永年公于河东救得陛下后,便杳无音讯,我大唐立国之后,百骑司就一直在河东道周边游曳逡巡,如今方才得知,永年公本就世代居京畿之地,如今永年公的独子柳白,就在泾阳!” 李二死死攥着手中的密信,道:“永年公生前为人豪义,对朕这素不相识之人,不仅有救命大恩,更是千金相赠,如此恩情,朕唯有回报给他那独子...” 啪! 他的大手在龙案上重重一拍。 “摆驾,立刻前往泾阳县!并着令长孙无忌、杜如晦、李孝恭、尉迟敬德等一应朝中大员随行!” 房玄龄一怔,“陛下,若朝中重臣全部随行,恐怕...” 李二大手一挥,打断了房玄龄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了!当初若不是永年公,便无朕的今日,更没有他们今日之荣光,此事不可商榷,玄龄速速下去筹备!” 房玄龄很清楚那位‘永年公’在李二心中的地位,也不好再说什么,匆匆离开太极殿,向着三省衙邸的方向行去。 ...... 关内道泾阳县,柳家庄! 柳家大宅外,聚集了不下三十余人,看穿着打扮,像是一些财主富商之流。 大门口处,几个护院正举着木棍,小心的戒备着,在他们中央,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素衣女子,正俏脸含煞,冷冷的看着下面。 双方好像才经历了一场唇枪舌战,虽然没有人再开口,气氛却愈发的紧张了。 人群后方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车厢内很暖和,丫鬟特意将车帘撩开几分,好让火盆的烟气散去。 “四公子,二十六家商行同时与柳家签下了订单,若是柳家无法如期交付,按照契约,柳家要付出至少十倍的赔偿,这一关,柳家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带着一顶皮帽子的鼠须中年人,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向坐在马车中央,闭目养神的一个富家公子小声道。 四公子的眼睛睁开一道缝隙,扫了扫鼠须中年人,又缓缓闭上,淡淡的说道:“若是柳家能如期交付货物,你当如何自处?” 鼠须中年人嘿嘿一笑,道:“四公子放心,我老霍办事从无纰漏,柳家的货物大多来自河东和蜀中,近日大雪封路,就连官道也禁止车马通行,半月之内,柳家的货物进不了泾阳!” “霍掌柜,你也清楚本公子的身份,柳家那点银子,本公子还不放在眼中,唯独柳家在泾阳、华阴、三原等县的近十万亩良田...” 霍掌柜赶忙说道:“事成之后,柳家手中所有的地契田契,老霍定亲手送至公子府上!” 四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远远看到正与一众富商对峙的素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 看到这一幕,霍掌柜哪里还不知道四公子的心思,又道:“柳家老太爷生前也算是个有手段的人物,可惜生了不学无术的儿子,偌大的家产,竟然靠着两个童养媳操持,说起来,这两个童养媳确实个个动人,公子所见的,正是两个童养媳之一的柳婉儿,年方二十,公子若是有意...” 四公子闻言呵呵一笑,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拢在袍袖里,道:“今日天气着实冷了一些,怎好让如此佳人久待?” 闻言,霍掌柜顿时会意,赶忙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催促他们!” 霍掌柜离开马车不多时,那些围在柳家大宅门口的富贾,再次聒噪了起来,听到这里的动静,就连周边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来,人越来越多。 短短片刻,竟然将柳家大宅围得水泄不通。 柳婉儿虽掌管着柳家上下,但也终究是个女子,眼见这般场面,眼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惶恐之色。 ...... 此时! 柳家后宅,一个面貌俊秀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迷茫的看着四周,缓缓坐起。 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柳白脑子有些发懵,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柳白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竟然...穿越了! 作为历史系研究生的他,很清楚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根本不属于自己那个时代! 光是摆在床头的那个瓶子,恐怕就能拍出上千万的天价! 不可能有人花这么大的代价,给自己恶作剧吧? “看风格应该是隋唐时期...老天爷,可千万不要是隋朝末年!” 隋末时期,兵荒马乱,人命比草还贱,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丢掉小命,柳白可不想才穿越,就死在乱兵之中。 就在此时,一阵记忆涌入脑海,柳白先是一喜,可是当将记忆完全消化掉之后,脸色又垮了下来。 这里的确不是隋末,而是大唐! 更是李二初登大宝,那个让国人热血沸腾的贞观年代! 而柳白所在的柳家,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人家,说是家财万贯都是谦虚的。 光是柳家大宅所在的泾阳县,就有近三万亩良田,加上周边的几个县冶,柳家坐拥近十万亩良田! 这等家室,虽然比不上世家大族,但在泾阳县的商贾之家中,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柳家老太爷柳永年,在隋末时期就已经身价不菲,发妻早亡,五十多岁的时候续弦,生下独子柳白。 时年十五岁的柳白,有着如此的身家,日子自是过得逍遥自在,在外人看来,虽然算不得纨绔子弟,却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早晚败光家底。 好在柳家老太爷有先见之明,收养了两个流民遗失的女孩,当做柳白的童养媳。 深知柳白几斤几两的老太爷,更从小就开始尽心栽培两个女孩。 大姐柳婉儿,年长柳白五岁,从老太爷那里学来经商之道,多年来也帮了老太爷不少忙。 二姐柳蓉儿,年长柳白三岁,女红厨艺样样精通,俨然成了柳家的大管家,将家中操持得井井有条。 可是随着上个月老太爷去世,柳家的日子急转直下! 万贯家财,十万良田,掌握在两个女子和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手中,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任谁都想狠狠的咬上两口。 这才有了二十六家商行,同时签下巨额订单的事情! 本来,以柳家的实力,哪怕再大的担子也能承担,就算大雪封路,无非就是绕些远道罢了。 可是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柳家的货物竟然杳无音讯! 事到如今,傻子都知道,这批巨额订单,分明就是预先设下的圈套! 才穿越成富二代没多久,柳白可不想将自己的万贯家财拱手相让。 “泾阳县怎么说也算是皇城脚下,若是没有人支持,这些商贾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人指示!” 想着这些,柳白忍不住仰头长叹。 别人穿越,要么成了皇帝,要么成了王公贵胄,怎么自己穿越,一开始就要面临这么复杂的局面? 就在柳白思索着,如何才能让柳家走出困境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 “牛人系统,开始绑定...” 唰—— 随着声音落下,一道虚拟屏幕突然出现在柳白眼前。 “牛人系统?” 看着面前的虚拟屏幕,柳白愕然。 但随即,柳白就冷静了下来,身为经历过新时代洗礼的他,对于这等金手指的存在自然不陌生。 “滴!牛人系统绑定成功,赠送宿主新人大礼包x1,系统功能详解x1,已经存放入仓库中,宿主只需心念一动,便可召唤出仓库界面!” 新人大礼包?系统功能详解? 柳白眨了眨眼睛,没有多问,他按照系统所说的,心头一动,眼前的虚拟屏幕一闪,出现了几排小格子。 一个包裹模样的东西,和一本青色封皮的书卷,孤零零的躺在前两个格子中。 柳白伸手,想要从格子中取出书卷,就在他触碰到书卷的那一刻,书卷忽然化作一道光芒,径直没入柳白的额头之中! 几段文字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当看明白这些介绍的意思之后,柳白只想放声大笑。 捡到宝了! “牛人系统:古往今来,牛人无数!三百六十行,杰出之选,当为牛人!” “根据宿主对系统任务的完成程度,系统可提供三种奖励...” “一:可以将古往今来的牛人召唤到宿主身边,忠诚于宿主,为宿主效力【召唤之人清除全部记忆,只保留其才能、性格】。” “二:可以让宿主在短时间内获得某位牛人的能力【时限为一个时辰,附身结束后,宿主可获得该位牛人的某项能力】。” “三:随机物品奖励【物品不受时代限制】。” 明白了系统的作用之后,柳白着实兴奋了好一阵。 “有了系统,似乎解决柳家之危,也不是多困难了。” 正想着,柳白的目光落在了仓库格子里,那唯一的一个新手大礼包上。 “也不知道系统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柳白立刻伸手点上大礼包。 同样是一道光芒闪过,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柳白的脑海之中。 “滴!恭喜宿主获得【许诸】召唤卡x1,【诸葛亮】附身卡x1,随机奖励物品【玉米】种百石!” “由于宿主开启新手大礼包,下面发布新手任务:百日内,将柳家财富翻倍!任务成功,可获得召唤卡x1,随机物品奖励x1!” , 第2章:新人礼包的奖励,柳蓉儿 柳白没想到,这刚开局,自己竟然就能得到这么丰厚的奖励! 虎痴许褚!! 虽然比不上吕布、赵云,但在猛将如云的三国时期,许褚也妥妥的能排进前十! 传闻之中,这厮可是能够单手倒提牛,吓退马超的大牛人! 柳白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不仅仅是因为有了一个武力值爆表的护卫,更重要的是,这位‘许褚’百分百的忠诚于他! 接着,柳白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诸葛亮附身卡】上。 “【诸葛亮附身卡宿主可以在半个时辰内,获得诸葛亮的一切能力,附身卡失效后,宿主可随机获得诸葛亮的一项能力,该能力永久有效!” 听着系统的介绍,虽然柳白早就在系统功能详解中,知道了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 诸葛亮! 智谋近乎于妖! 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在才学上,诸葛亮都堪称绝顶! 他的能力,随便留下哪一种,都足以让柳白受用无穷! 相比之下,系统随机奖励的百石玉米种,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的。 并非是因为柳白看不上玉米种子,而是因为,他急需解决的,是柳家当下的危机。 收回目光,柳白心念一动,关闭系统界面,虽然他很想立刻就使用这两张卡,但现在不是使用的时候,不说那附身卡有时间限制,现在用了就是在浪费时间,单单那个召唤卡,就要慎重思量了。 毕竟现在形势危急,柳家大宅之中平白无故冒出一个陌生人来,难免惹人怀疑。 关闭系统后,柳白起身整了整衣物,便缓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内宅之中空空荡荡的,凭着脑海之中的记忆,柳白向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真大啊...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觊觎柳家的家产。” 柳老太爷留下的家底之丰厚,后世之中,哪怕再有权有势,恐怕也住不上这么大的宅子。 从内宅到前院,柳白足足走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刚刚踏足前院,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迎面走来。 女子身材欣长,穿着一身桃白色的长裙,衣间并无装饰,唯有一根粉色的玉簪束发,面容精致,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只是,此时女子却是满脸的惶急,当看到柳白时,更是着急了几分,小碎步迈动,迅速来到了柳白身前。 “夫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女子不由分说,上前拉住柳白,就要往内宅的方向走。 “婉儿姐姐在前边挡着,想必那些人也不敢冲进来,可一旦让他们看到了你,势必会立刻发难,你去内宅中躲好,不叫你,不许出来!” “蓉儿姐,那些人已经等我多时了,我若再不出现,岂不是让他们小瞧了我柳家?” 这女子,便是柳白的第二个童养媳,柳蓉儿! 听到柳白的话,柳蓉儿一怔。 柳白却是不等她反应,将胳膊从柳蓉儿怀中抽了出来,笑着道:“放心,从现在起,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柳蓉儿呆呆的站在原地,美眸中满是错愕,也不知是因为柳白那从容的气质,还是柳白那一番话。 无论是她,还是柳婉儿,一直都将柳白当成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把保护柳白当成自己的天职。 可如今,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背影,不知不觉的,柳蓉儿心中竟然出现了一种,被人呵护,被人保护的感觉。 片刻之后,柳蓉儿恍然惊醒,这才发现,柳白已经推开挡在大门处的护院,出现在柳婉儿的身前! ...... 泾阳县,柳家庄以南十里! 皇帝出行,队列仪仗无不依典而行,尤其是李二初登大宝,对于礼制的要求,更是近乎于苛刻。 大驾车队由二十八位公卿引导,十二卫大将军身披甲胄,拱卫四周,太仆驾车,足足八十一乘,上千人随行! 若是往常,李二巡行京畿之地,少不得金锣开道,黄土铺路,可是今日却免去了这些礼节,似乎是不想惊扰了前方那片村庄的安宁。 车队最前方,一员四旬上下的猛将,左手持缰,右手按剑,身上的明光铠熠熠生辉。 他挥手吩咐车队停下,旋即摘下头盔,向着前方眺望了片刻,道:“此地距离柳家庄已不足十里,命金吾卫速去把守周边要辖之地!” “且慢...” 身旁的传令官,还没来得及将大将军的命令发布下去,忽然有一骑,从中军方向疾驰而来。 来人一身宦官打扮,来到大将军身前,拱手道:“柴大将军,陛下有令,不必动用金吾卫,车架可一路行入柳家庄内,不得惊扰周边百姓!” 柴绍狐疑的看了宦官几眼,道:“泾阳虽属京畿之地,但终究并非是在长安,陛下的安全...” 宦官看了看左右,柴绍很是自然的将周围人屏退,只留下了一个心腹。 见状,宦官凑上近前,“大将军您平日里待杂家不薄,杂家就多几句嘴...” 说着,宦官顿了顿,又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将军也知道,陛下此行是为了去见恩人之子...” 柴绍点了点头,早在临行之前,他们这些重臣,都已经从房玄龄的口中,知晓了其中原委。 “百骑司得到消息,泾阳县二十八家商行,密谋夺取柳家族产,如今那些人,恐怕正堵在柳家的大门口,陛下此行,之所以不许惊扰百姓,就是想给那些商贾一个震慑,好叫人知道,柳家背后有陛下撑腰!” 闻言,柴绍更加疑惑了,问道:“区区些许商贾罢了,陛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宦官抿了抿嘴,声音压得更低了,道:“这些商贾的背后,有裴氏的影子,大将军您也清楚,陛下对于那些世家...” 柴绍心头顿时一凛! 大唐立国之初,的确是得到了世家大族的鼎力支持,可是如今,世家大族却成了大唐的心腹大患,在李二心中,世家大族的危害,恐怕比外族更甚! 任何事情,只要沾染上世家大族,绝非小事! 恐怕李二,早就想着抓住各大世家的把柄了,这一次,未尝不是天赐良机! “杂家言尽于此,公爷可要好生思量!” 柴绍当即拱手道:“多谢怀恩公公!” 说着,一个小小的布袋,不露痕迹的落在了宦官手中。 怀恩嘿然一笑,收起布袋,拨马返回中军。 怀恩才走远,柴绍沉吟片刻,对身旁的心腹道:“柴勇,你立刻返回长安,告知管家,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斩断和裴氏的一切联系!” 柴勇不敢耽搁,当即领命,正要离去,柴绍又道:“那柳白时年十五,与令武的年龄倒也相仿,你一并将令武带来!” “是!” 等柴勇走远,柴绍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眉头渐渐拧成一团疙瘩。 “这才安稳几天,又要出现乱子了...”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耽搁,当即挥手吩咐车队继续前行。 , 第3章:使用「诸葛亮附身卡」,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柳家大宅门前! “柳家小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今日你柳家,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等一个说法!” “柳家小娃娃,还是滚回去吃奶吧!” “...” 这些富商财主们见柳白现身,叫嚣得更加厉害了,骂得一个比一个难听。 柳婉儿死死拉着柳白的手,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道。 “你还不快回去,这里有我挡着,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柳白听得出来,此刻柳婉儿的心中已经充满恐惧,能坚持着站在这里,完全出于想保护自己。 周围的护院虽然拿着棍子,但面对这么多人,也不禁一点一点的向后挪动。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婉儿姐,难道你看不出,他们本就是在逼我出来吗?柳家的族谱上,都写着我的名字,我若不现身,他们如何巧取豪夺?” 这句话,柳白故意说得很大声,围在前边的富商财主们顿时一片叫嚷。 “什么叫强取豪夺?你柳家没能按照契约,完成订单,就该付出十倍的赔偿,有崔县令做主,你还敢赖账不成?!” 说话之人,正是霍掌柜! 在他身边,一个穿着便装的短髯中年人,微微颔首道:“霍掌柜说的极是,既然有契约为证,按我大唐律法,你柳家应当付出十倍赔偿!” 柳白微微眯起眼睛,从两人的话中,他也能猜出,那个穿着便装的短髯中年人,就是泾阳县的崔县令。 “背后果然有人主使,否则几个商贾,怎能驱使得动县令?”柳白心中暗道。 柳婉儿心头大急,她从小被柳老太爷悉心培养,深谙经商之道,对于官场上的一些事情,自然也很了解。 只要接下来柳白说错一句话,一顶‘藐视大唐律法’帽子,必定会扣下来,到时候,柳家不光要搭上族产,恐怕连柳白都要被治罪! “夫君...” 柳婉儿有心阻拦柳白,却一个不防,被柳白拉到自己怀中。 “婉儿姐放心,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说着,柳白对身后的柳蓉儿道:“蓉儿姐,照顾好婉儿姐,她已经很累了!” 柳白这般举动,是想让柳婉儿安心一些,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变了味道。 “有辱斯文!” “如此不学无术之辈,丢尽了我大唐男儿的脸面!” 众人议论纷纷,霍掌柜和崔县令相视一笑,心中对于柳白更加轻视了几分。 而此时,柳白嘴角却是微微掀起,心念一动。 “系统,使用【诸葛亮附身卡】!” “叮!【诸葛亮附身卡】使用成功,接下来半个时辰内,可完美体验诸葛武侯的一切能力,半个时辰倒计时开始...” 系统仓库之中的【诸葛亮附身卡】瞬间破碎,化作一片光点,消失不见。 旁人自然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可是在使用附身卡的瞬间,柳白却是忽然出现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头脑一片清明,好像在这一瞬间,脑海之中多出了许多东西。 同时,他身上的气质,也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气定神闲中,隐藏着三分锐气,更多的,却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坚毅。 他就像是一位儒雅的将军,面对千军万马,亦笑谈风声,羽扇轻摇之下,樯橹灰飞烟灭! 原本喧闹非常的柳家大宅门前,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叫嚣最厉害的人,此刻也闭上了嘴,甚至低下头,不敢直视柳白的目光。 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就如李二,哪怕他穿着最破烂的衣衫,旁人也能一眼看出,也难掩他身上的贵气,他就是一个天生的皇者! 此刻,柳白就是这种状态。 在官场上混迹了大半生的崔县令,感受最为真切。 莫说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恐怕就连京畿之地的别驾、刺史,都远不及此刻柳白给他的压力! 诸葛亮! 堂堂蜀国丞相,历经大小数百战,无论智谋还是气度,都堪称千古魁首! 哪怕大唐立国之初,群星璀璨,也无一人能媲美诸葛武侯! 在崔县令的眼中,站在门前的,早就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了,而像是大唐满朝文武重臣,正用冰冷的目光盯视着他! 他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 见到这一幕,柳白欣然一笑,上前走了几步,周围的富商财主纷纷退让。 “崔县令,既然你说到了大唐律法,柳某就与你好好论上一论,望你能说明白,我柳家犯了哪一条罪状!” , 第4章:「十恶」之罪,四公子 柳白身上气质的突然变化,让崔县令有些发懵。 但终究是当了几十年官的人,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罢了,又能有什么本事? 崔县令抬起头来,只是当看到柳白时,他的目光微显闪烁,似乎是有些不敢看柳白的眼睛。 “柳白,依照律法,契约既成,双方必然要按照契约规定行事!你柳家无法按时交接二十八家商行的货物,理应按契约赔偿!” 崔县令要说什么,柳白心里很清楚,但他依然安安静静的,听他将最后一个字说完,这也是诸葛武侯的秉性使然。 等崔县令说完之后,柳白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崔县令此言,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崔县令心头一喜,以为柳白肯就范了,可紧接着,柳白又说道:“可惜,道理终归是道理,而并非是法度,若不能依法断案,还要你这县令做什么?” “柳白,你什么意思?” 柳白笑道:“柳某的意思很简单,为官而不知律法,便是尸位其上,荼毒百姓!” “放肆!!本官为官近二十载,依唐律断案,不下千余,从未有冤屈出现,你这是信口雌黄,污蔑本官!” 崔县令大怒。 柳白却是毫不在意,继续不急不缓道:“既然崔县令熟知唐律,为何没有听说过,我朝太上皇,于武德七年修撰的【十恶】之罪?” “什么【十恶】之罪?不过是你狡辩用的借口罢了,崔县令无须与他多言,只要命人将柳家财产查抄...” 霍掌柜有些等不及了,在他看来,让柳家赔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怎么说,柳家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闭嘴!!”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县令骂了回去。 霍掌柜满脸错愕的看着崔县令,却发现,此刻崔县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好像被柳白一语点中了要害! 柳白看都没看霍掌柜,慢条斯理的将几片落在肩头的雪花拂去,悠悠道:“看来,崔县令想起来了,【十恶】乃是谋反、谋逆、不孝、不义、不睦...等十恶之罪,唯有十恶之罪的罪行,方可依唐律判决,凡有十恶中的任何一条,便都需依照【十恶之刑】来处置!” “崔县令,柳某且问你一句,你只考虑唐律,而不在意【十恶是否有藐视太上皇之心?二十八家商行之契约,若本就出于不义,又该如何论处?” 哗然!! 此言一出,周围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在此之前,无论商贾还是百姓,都不知道【十恶】为何物,但经柳白一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 说白了,如果二十八家商行,是预谋好的来坑害柳家,那么契约不仅仅会作废,二十八家商行还要承担【十恶】之罪! 这一番话,如同一柄大锤,狠狠砸在崔县令的心头。 数九隆冬,崔县令的额头竟然冒出了汗! 他不知道【十恶】吗? 不,他知道的很清楚! 大唐立国之初,政治清明,若崔县令真是尸位其上,恐怕早就被拉下马了。 同样,他更清楚,今天这件事是怎么来的。 无非就是柳家老太爷去世,柳家没有能够主持大局之人罢了。 否则,为何他们偏偏赶在柳老太爷去世才一个月的时候,就前来逼债?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将柳家两姐妹,和柳白这个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若早知柳白是个厉害人物,他们还真不一定敢来! 本想恐吓柳家,顺水推舟,夺走柳家的族产,如今却被柳白,反将一军! 藐视太上皇,断案不公,光这两条罪状,足以让崔县令罢官夺爵! 这就是【诸葛亮附身卡】的厉害之处,完全拥有了诸葛亮敏锐的洞察力。 自始至终,柳白都没说几句话,可是句句切中要害! 只要先打乱对方的阵脚,霍掌柜之流,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崔县令的心思顿时乱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藐视太上皇这条罪状。 霍掌柜等人目瞪口呆,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柳婉儿和柳蓉儿此时看着柳白,也完全被惊呆了,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柳白?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柳白说的不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分明是预先设计好,来坑害柳家的阴谋!” “柳老太爷广行善举,光是咱们庄子,就不知得了他老人家多少好处,这样的人家,可不能被贪官奸商害了!”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崔县令更是头大如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柳白。 正在此时,人群散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想不到,一介商贾之子,竟也熟读大唐律法。”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柳白抬头看了马车一眼,心中暗道:“背后主使终于出现了!” 听着那年轻的声音,崔县令和霍掌柜好像是找到救星了,连忙几步来到马车前。 “四公子!” 霍掌柜将四公子,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四公子一下车,立刻有丫鬟为他披上一件貂裘。 他冷冷的扫了崔县令和霍掌柜一眼,两人不敢与之对视,当即低下了头。 四公子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瞬间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高高在上之态。 “商贾就是商贾,哪怕读过唐律,依旧是遮掩不住一身的铜臭味!” 他轻蔑的看了柳白一眼,而后,目光转到了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的身上,眼底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柳白并没有说话,而是在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男子的一身行头。 毫不夸张的说,光是他这一身行头,恐怕就抵得上在场大多数人的身价了。 尤其,是悬挂在他腰间的,一块青色玉佩! “裴家!” 柳白一眼就看见,那块玉佩上篆刻的‘裴’字! 河东裴氏,世代显贵,乃三晋望族,族人门生遍布朝堂! 虽名声比不过五姓七望,但势力绝对不弱于五姓七望中的任何一支! 当初的唐国公李渊,在太原起兵之时,得到了各名门望族的资助,裴氏,就在其中! 毫不夸张的讲,裴家的力量,足以动摇朝堂! 眼前这个男子,来自裴家! 当然了,真正的裴家嫡亲岂会因为些许田地,就抛弃颜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所以此人应该只是裴家的旁支子弟。 “世家旁支子弟,竟也有驱使一县之长的资格,恐怕,李二也因为这些世家,而头疼不已吧...” 柳白心中想着,四公子却心中得意,以为柳白是被自己的家室吓到了。 他刻意将玉佩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想得到这个效果。 柳婉儿和柳蓉儿的心也立刻提了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来人非同小可! , 第5章:这哪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李二等人的震惊 “柳白,你说二十八家商行,与你柳家签订契约,乃是不义之举,那么你可有证据来证明?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契约便可生效,崔县令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方才忘记说出来罢了,在场之人都可作证!” 闻言,崔县令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道:“四公子所言极是!柳白,你可有证据?” 霍掌柜等人也纷纷附和,道:“没错,方才崔县令只是一时忘记说了而已,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拿出证据来!” 四公子冷笑,道:“拿不出证据,你柳家就要按照契约,付出十倍赔偿!” 此言一出,仿佛给这些商贾吃了定心丸,他们重新叫嚣了起来。 “夫君...” 柳婉儿和柳蓉儿手拉着手,心中十分紧张,忍不住同时轻声呼唤。 柳白对着两女摆了摆手,让两女放心,旋即对四公子等人道:“证据,柳某确实没有。” 四公子哈哈大笑,继而森然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你就是污蔑朝廷命官,依唐律,应当处以流刑!” 崔县令知道,这是拍四公子马屁的好机会,当即喝道:“来人,速速将此人拿下!” 人群之中,挤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役,作势欲上前捉拿柳白。 柳家众人均是脸色一变,那几个护院虽然显得十分畏惧,但还是纷纷上前保护柳白,将衙役们挡在外边。 “胆敢拒捕,罪加一等!”崔县令喝道。 他现在心中大为畅快,方才柳白三言两语将他逼入死角,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岂能错过? 柳白摆了摆手,护院们顿时退了开来,柳白看向那四公子,悠悠的说道:“污蔑官员也好,拒不受捕也好,与你...又有何干系?” 四公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柳白那从容自若的眼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看四公子的做派,似乎可以随意驱使崔县令,不知四公子如今官居何职?据柳某所知,以下驭上的罪责,可一点都不比污蔑官员小...” “本公子...本公子这是路见不平,见...见不得你颠倒黑白!” 被柳白一语戳破要害,这四公子言辞间顿时露出些许慌乱,同时,他心里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着实不该冲动现身。 他是裴家的子弟不假,但身份再尊贵,他一无官职,二无爵位,也没有权力指挥官员。 就如柳白所言,以下驭上,至少要判为流刑! 柳白摇了摇头,有些懒得和这些人多说话了。 以诸葛亮的本事,来对付这么几个人,简直就是用屠龙刀来杀鸡。 “若世家子弟都是你这么货色,那么世家还真是叫人有些失望...你不是要证据吗?不如咱们立刻赶往长安,去大理寺找找,想必那里,有你想要的证据!” 四公子一愣,继而脸色骤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大理寺? 那可是大唐负责刑狱案件的最高官署! 他一个小小的世家旁系子弟,能够指使得动县令,难不成还能操纵大理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家这份契约的玄虚了。 一旦被大理寺查出什么,那他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到了那时候,能被判流刑,恐怕都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他不敢! 柳白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浑然不惧。 他手中的确没有证据,但只要稍一琢磨,便能明白,柳家的货物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交付。 大雪封路? 深谙经商之道的柳婉儿,不可能想不到,寒冬大雪有可能封住道路,一定有其他的办法交付货物,否则也不会跟二十八家商行签订契约。 可到现在,柳家的商队都还没有回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拦住了柳家的商队! 所以,这件事禁不得查,只要上报天听,必然会水落石出! 届时,这什么四公子、崔县令、霍掌柜,乃至那二十八家商行的掌柜,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四公子双眼紧紧的盯着柳白,脑海中心思急转,他没有想到,区区一介商贾之子,竟然有如此见识,如此胆魄。 熟知唐律不说,还将通晓权谋,并将其施展得炉火纯青。 这哪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分明就是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老怪物! 柳白依旧目光悠然的看着他,“泾阳距长安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柳某这就吩咐人备下车马,四公子,你我同行如何?” ...... 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柳家庄的牌楼下,上百皇宫侍卫,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他们距离柳家大宅已经不远了,甚至站在高处,就可以看到柳家大宅门外的场景。 李二端坐在宽敞的龙车内,静静的听着怀恩公公讲述柳家大宅外发生的事情。 旁边躬身站在车厢内的大臣们,表情各异。 怀恩讲完,车厢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过了良久,李二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机辩无双,智谋超群...三言两语之下,解决了破家之危,好一个柳家,好一个柳白!” 说完,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又道:“看来,朕吩咐御驾暂歇,倒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否则也听不成这场好戏了!” “陛下远见,早已洞悉柳白之不凡,臣等叹服!” 车厢内的几位大臣纷纷出言恭维。 李二问道:“那位四公子的身份查清了吗?” 怀恩答道:“启禀陛下,此人名为裴元都,乃是河东裴家二房的次子,也即是裴矩裴大人的内侄,传闻之中,此人屡屡行不轨之事,都是裴大人亲自压下来的...” 李二点了点头,目光在一干重臣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房玄龄的身上。 “玄龄,裴卿可在御驾之中?” 房玄龄拱手答道:“三日前,裴大人向微臣告假,似是身体微恙。” “既然裴卿不在,那便且不提那无赖子的事情,倒是泾阳县令崔东,让朕颇感恼怒...无忌,你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站在距离李二最近的位置,闻听此言,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缓缓拜倒,道:“老臣知罪...” 李二摆了摆手,道:“我大唐如日中天,几个罪官还坏不了社稷,既然崔东是你举荐上来的,就由你去处置吧!” “老臣谢过陛下!” 长孙无忌慢慢站了起来,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表情来了。 借此事敲打了一干重臣,李二似是心情不错,脸上重新出现了笑意,道:“怀恩,你立刻去柳家宣旨,告诉柳白朕来了!” “奴婢遵旨!” , 第6章:圣旨到!!柳家竟然与皇上有关系? 柳家大宅前,此刻安静的可怕。 虽然柳白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是那强大的气场,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四公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区区小事,何必去麻烦大理寺...” 崔县令也干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泾阳县内的事,本官就可全权处理,柳公子若有冤屈,向本官说明便是,没有必要去长安...” 霍掌柜等一众人闻言,脸色立刻变得刷白。 都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哪怕不懂律法,也能看清现在的局势。 今天无论如何,他们都栽定了! “崔大人,说话要讲良心,来之前不是您和四公子说...” “住口!” 崔县令大喝,生怕霍掌柜将实情说出来。 “看你的模样,此事背后定有隐情,待本官查明真相,若真是你等坑害柳家,必定要给柳公子一个交代!” 他不由分说,直接吩咐几个衙役将霍掌柜按在地上,死死的堵住了他的嘴。 “唔,唔...” 霍掌柜拼命挣扎,可怎么也扛不住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役。 看着霍掌柜的惨状,其余的富商更显战战兢兢,有几个还想说些什么,但迎着崔县令几欲杀人的目光,终究还是纷纷低下头,不敢再争辩半句。 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天他们不仅得不到柳家的族产,恐怕连自己的家财,都要赔进去... 崔县令又换上一副和蔼的模样,道:“柳公子,这样处理,可否满意?” 柳白深深的看了崔县令和四公子一眼,正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呼。 紧接着,是一片马蹄声。 “圣旨到!!!” “柳家柳白,速速接旨!” 闻得声音,众人寻声望去,见一个宦官打扮之人,正领着一队金甲卫士纵马而来。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头骇然! 四公子和崔县令更是脸色大变,眼睛瞪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 周围的百姓们,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圣旨? 普天下唯有一人才可称圣,那便是才登基不到一年的李二。 柳家...竟然与皇上有关系?! 就连柳婉儿和柳蓉儿,此时也完全呆住了。 她们自小就生活在柳家,也不曾听说过,柳家何时与皇上有过瓜葛。 “圣旨?李二?” 看着已经排开人群,缓缓而来的一群金甲卫士,柳白虽然心里也很错愕,不过面上也未曾表露出任何异样来。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却被他一一否定。 “柳家世代行商,虽久居京畿,却从未沾染过皇家,莫非是在大唐立国之前?” 看着那手擎圣旨,正飞马向柳家赶来的太监脸上,似乎是带着几分笑容,柳白心中隐隐有些几分猜测。 “李二登基之前,南征北战十余载,或许曾在某处落难,正碰上了我那在外行商的父亲...” 柳白心中暗道。 所有想法都在刹那间掠过,下一刻,他轻撩长袍下摆,道:“柳家柳白,接旨!” “且慢,陛下曾言,柳公子不必拘礼,站着听奴婢宣旨便是!” 说话间,一队人马已经停在柳家大宅门前。 怀恩翻身下马,一手擎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挂满了笑容。 他上前几步,走到柳白面前,道:“柳公子好福气,奴才跟随陛下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有获如此殊荣之人!” 柳白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太监的态度,而是因为,作为一个才来到唐朝的现代人,怎么都不习惯跪拜他人。 虽然日后接触李二,免不了要行礼,但能少则少。 毕竟,现在柳白不仅代表着自己,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诸葛武侯。 “多谢内侍大人!” 怀恩一怔,心中顿时对柳白生出几分好感。 常人遇见他们这些太监,往往会称呼为‘公公’,殊不知,他们这些人对‘公公’这个词也颇为敏感。 内侍,终究要好听得多。 再看柳白不卑不亢的气度,他不禁又高看了柳白几分。 怀恩心中暗道,如此气度,一定会很合皇上的胃口,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随即,他转头看向早就吓傻了的四公子和崔县令,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圣旨已到,尔等为何不跪?莫非有不臣之心?” 迎着怀恩那利剑般的目光,四公子和崔县令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继而手忙脚乱的跪倒在地。 哗—— 周围的人也纷纷跪下。 怀恩冲柳白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念道:“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恩孝,无恩孝,不成国,此纲常之根本,衔环结草,投桃报李之说传承千载,朕即社稷,亦从恩孝之训。柳氏永年公,敦厚待人,乐善好施,朕深感其佳,钦赐柳永年谥,为文义公,以告世人!” , 第7章:俺老程平日里可待你不薄,可有什么内幕消息? 圣旨内容十分拗口,普通人根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可是在场之中读过些书的人,却都满脸的震撼,尤其是为官多年的崔县令,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 前半部分内容,并没有实质的意义,不过是规定的格式罢了,真正有分量的,是‘文义公’三个字! 自家天下之后,皇帝为褒奖文武大臣的忠心,往往会在他们死后赐予谥号。 特别是对于文人来说,谥号的好坏,甚至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 古往今来,为了赢得一个好谥号,而撞死在皇宫庭柱上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文义公’虽然比不上‘文贞’和‘文成’,但也绝非是一般大臣可以奢求的。 柳永年,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介商贾罢了,并非文人,而且从未入朝为官,为何李二会赐下如此‘重赏’? 柳白也惊讶不小。 看这意思,自己那素未谋面的老爹,可不仅是帮过李二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救过李二的性命! 怀恩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收回目光看向柳白,笑着道,“柳公子,还不接旨?” 柳白双手接过圣旨,道:“多谢内侍,不知内侍名讳...” 怀恩的笑容更加浓郁了,道:“俗世之中的名讳,岂能用于皇宫大内,柳公子直唤奴婢怀恩便是!” “原来是怀恩内侍,柳白有礼了!” 说罢,柳白微微欠身拱手。 怀恩连忙扶住他,道:“柳公子,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陛下御驾将至,柳公子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噗通! 旁人还未如何,跪在旁边的崔县令,‘噗通’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这一天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当他听到皇上将要亲临柳家的时候,脆弱的心脏再也坚持不住了。 四公子虽然没昏过去,但脸色苍白的吓人,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不住得哆嗦,冷汗簌簌的落下。 怀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对柳白道:“若是柳公子有何为难之处,直接告知奴婢便是!” 柳白略一沉吟,道:“事情都已解决,内侍有心了。” 说完,他再次对着怀恩一拱手,走到大宅门前,将柳婉儿两姐妹搀扶起来,道:“皇上就要到了,还不快快吩咐人洒扫庭院,收拾主厅!” 柳婉儿晃了晃神,道:“对,对,夫君说的是!” 她连忙拉着柳蓉儿,走进柳家。 柳家中门大开,丫鬟仆人全都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御驾行来,周围的百姓始终没有起身。 普通老百姓见到皇上的机会可不多,借着柳家的光,他们也有幸一睹天颜。 至于霍掌柜等人,就更不敢动弹了。 皇上都来了,任何不妥的举动,都是掉脑袋的大祸! 等御驾缓缓停下,柳白上前,托起长袍下摆,缓缓躬身行礼。 “草民柳白,参见陛下!” 李二步下龙车,走到柳白身前,也不顾文武大臣惊诧的目光,亲自将柳白搀扶了起来。 上下打量几眼,见柳白不卑不亢的样子,李二呵呵一笑,道:“文义公生了一个好儿子!” 柳白微微垂首,道:“陛下谬赞,还请入寒舍一叙!” 他退后一步,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二在先,柳白在旁,怀恩与一众文武大臣随后,向着柳家走去。 路过四公子等人的时候,李二的脚步略微一顿,轻轻的哼了一声。 声音很轻,可是落在四公子等人的耳朵里,却如同九霄惊雷一般,震得他们头晕眼花。 “完了,完了...” 四公子口中喃喃,身体也软软得倒在地上。 李二自然没兴趣理会几个小人物,在柳白的引领下,走入柳家,直至主厅落座。 ... 柳家的庭院很大,即便大唐的文武重臣都站在其中,依旧显得有些空旷。 周围的景致也颇为怡人,不过皇上如今就在不远处的主厅之中,文武大臣也不敢擅动,只好按照朝堂之中的顺序,规规矩矩的站成两排。 他们一眼就能看见,主厅尽头,正在祭拜灵位的李二,和站在后边的柳白。 武将列,排在第三位的柴绍,低着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捅了捅自己,顿时眉头紧皱,低声道:“又要干什么?” 显然,身后那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老柴,俺老程平日里可待你不薄,可有什么内幕消息?” 这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一身粗犷的意味,虽说年纪不小了,可站在队列里,一点都不老实。 “哪里来的内幕?今日陛下心情不好,莫要再多事!” 程咬金哼哼了几声,道:“方才在柳家庄子外,陛下只叫了你和长孙无忌几个人进入龙车,肯定是和你们交代了什么,莫要以为俺老程好糊弄!” 柴绍心中叹了一口气,很清楚程咬金虽然外表看似粗犷,可实则是个内心细致到了极点的人。 无奈,他只能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外面那个无赖子姓裴,是裴矩的亲侄子,现在你明白了吧?” 程咬金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早说?!” 他们这些勋贵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家族倒霉,往往会有一大堆家族倒霉。 这也是为什么,柴绍在得到了怀恩的指点之后,立刻吩咐人,斩断了和裴家联系。 柴绍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现在知道也晚了,难不成,你敢现在向陛下告假?” 话音未落,柴绍忽然听见身后的程咬金‘哎呦’了一声。 不光群臣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就连主厅内的李二和柳白,都寻声看来。 柴绍的脸顿时黑了,转身拽着程咬金的胳膊,低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程咬金一手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用只能让柴绍听见的声音,道:“俺家那老婆子和裴家大房交情颇深,若不赶快处理,你来挽回俺的损失吗?” 说完,他‘哎呦’的声音更大了。 “怎么回事?” 主厅里,传来李二略微有些发怒的声音。 怀恩紧走几步,来到主厅。 “启禀陛下,程国公突感身体不适...” 他还没说完,程咬金‘脚步虚浮’的走进主厅,龇牙咧嘴的说道:“陛下,老臣只觉腹痛如绞,望陛下恕臣无礼,且回家服药!” , 第8章:程咬金的演技,柳白演技也不差 方才还有些动怒的李二,见程咬金满脸痛苦的样子,立刻没了怒气,连忙关心道:“知节身体素来康健,怎会突然不适?” 虽然君臣相别,但当年的他们,可都是一同厮杀的袍泽兄弟。 而且玄武门之变时,程咬金等人可是冒着抄家灭祖的大罪,帮助他得到皇位。 现在程咬金身体出了状况,李二岂能不担忧? 程咬金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晃悠了几下,道:“想必是年初,征战羌地之时,熬坏了身子...” “怀恩,速速去宣太医!”李二道。 程咬金连连摆手道:“陛下不必担忧,老臣家中早已备下良药,回去服用便可痊愈!” “既然如此...” 李二正要同意程咬金回家,一直没有开口的柳白忽然道:“陛下,草民虽才疏学浅,但是也略通医术,不如将程国公送入后舍,由草民来看上一看。” 嗯? 李二和程咬金一同看向柳白。 见柳白面色从容的看着自己,不似逞强,李二微微沉吟之后,便点头答应,“也好,此行前往长安还需两个时辰,就让知节在你这里休息吧,朕也有许多话,要和文义公说说...” 柳白起身拱手,旋即走到程咬金身旁,轻轻搀起他。 程咬金心中叫苦,他装病的目的,就是尽快回到府中安排,可现在却被柳白搅了局。 “程国公,请随小子前来!” 程咬金无奈,只能任由柳白将他代入后舍。 刚刚离开主厅,见四下无人,程咬金立马道:“柳家小子,老夫这是宿疾了,普通大夫可无法医治!” 柳白笑了笑道:“公爷且在花园之中落座,小子这就去取药,保证药到病除!” 程咬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柳白已经转身走进一间屋子。 不多时,柳白拿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的,竟是一套笔墨纸砚。 “柳小子,莫非你要给老夫开药?” 程咬金心中有些恼怒,以为柳白是仗着李二的器重,戏耍于他。 柳白一边研墨,一边道:“这药自然是由程国公自己来开,小子也只能吩咐人去跑跑腿罢了!” 程咬金闻言,顿时一愣。 他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事实上,能够跟李二打天下,一直活到现在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 转念之间,他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有些咋舌。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柳白这副做派,分明是让他写下书信,再派人送出去! 柳白竟然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 柳白研好了墨,添饱了笔,道:“小子派人前去送信,总好过程国公亲自动身,免得日后落人口舌...” 程咬金怔怔的看了柳白好一会儿,长吁了一口气,接过柳白手中的笔,‘刷刷’写了起来。 将写好的信,放进信封里,粘好封条,程咬金这才交给柳白,道:“柳小子...俺老程的身家性命,可就全交托给你了,若俺程家能幸免于难,也算俺老程欠你小子一个人情!” 他在柳白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柳白表情一僵,只感觉自己整条胳膊都麻了。 意识到自己手重,程咬金有些尴尬的讪笑了几声,道:“俺在武将堆里混惯了,出手没轻没重,你莫要介意...” “国公放心,寒舍也备有快马,想必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够将书信交到国公府上!” “你这娃娃目光如炬,日后定能有一番大作为,也罢,今日算是你我相识之初,日后就唤俺为程伯伯便是,杀人放火俺不敢保证,若是来日你想欺负谁,俺老程一定给你助阵!” 柳白展颜一笑,倒也不推辞,“那小子就先谢过程伯伯了!” 这正是他要的目的。 熟知历史的他,对于程咬金可是非常的有好感。 当然,能让柳白如此对待的,可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一丝丝的好感... 贞观年后期,不知有多少年轻臣子,是程咬金一手提拔上来的,说是爱结交年轻人也好,说是惜才也罢,总之程咬金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 更重要的是,贞观一朝,能人辈出,可能够寿终正寝,善始善终的人,恐怕也就程咬金这一位了。 和他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为了不引起李二的怀疑,两人又在花园里闲谈了片刻,这才联袂进入主厅。 主厅里,李二正站在柳永年的灵位前,轻声说些什么。 他的眼角有些发红,但是当柳白和程咬金进来的时候,立刻恢复如初。 “知节,身体如何了?” 程咬金躬身道:“多谢陛下关心,柳白医术不凡,服药之后,老臣已然痊愈!” 痊愈了? 李二看向柳白,脸上满是惊讶,“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精通医术?” “草民年幼之时,体弱多病,便多关注了医道几分,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见程咬金已无大碍,李二才算是放下心来。 “朕此行,一是为了祭拜文义公,二也是来看看你,如今也该到回宫的时候了。” 李二有些唏嘘的叹了一口气,再次转身,为柳永年的灵位添上香烛,又拱手拜了拜,旋即走出主厅。 ... , 第9章:这小子疯了吗?竟然拒绝了李二? 见李二出来,文武群臣都是精神一震。 许多人都看向柳白,上下打量着这个幸运的小子。 怀恩上前道:“陛下,御驾已经准备好了!” 李二点了点头,面向柳白,“方才你智斗贪官纨绔之事,朕已是知晓,既有如此才学,朕带你回长安,入朝为官如何?” 说罢,李二对站在文官第一位的房玄龄,道:“玄龄,你看柳白适合什么官职?” 房玄龄闻言,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答道:“柳白才思过人,有胆识有气魄,老臣以为,不如进入大理寺磨砺几年,日后,可堪大任!” 大理寺,是大唐邢狱的最高官署,乃三司之一,位高权重。 对于商贾之家,乃至是一般的官宦之家,这都是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 李二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大理寺虽主司刑狱,但日日与罪孽之人接触,并非是好去处!” “老臣愚钝...” 对于李二的否决,房玄龄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身为宰相,看似风光无限,可在朝中多年,没有人比房玄龄更清楚,谨言慎行的重要性了。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说不定哪一句话,就会触及到旁人的利益。 因此,房玄龄才会提出,让柳白去大理寺。 虽然大理寺位高权重,但也只限于在邢狱案件方面,无法接触到朝廷的核心。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大理寺断案,完全就是一笔笔糊涂账,算不得好去处!” 他不像房玄龄,没那么多顾虑,一心只想为柳白,捞一个更好的位置。 “那知节可有好主意?”李二问道。 程咬金道:“在俺老程看来,柳家小子去门下省都绰绰有余了!” 什么? 此言一出,文武群臣顾不得皇帝在场,一片哗然! 文官列中,一位长髯老臣冲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指着程咬金的鼻子,道:“程知节,你什么意思?门下省掌握机要秘密,更有参政议政之权,稍不留心就会酿成滔天祸患,岂容一个少年胡闹?” 程咬金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出言反驳,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他嗤笑一声,道:“不要以为俺老程无知,参政议政,那是宰相的职权!” 长髯老臣怒视程咬金一眼,对李二拱手,道:“陛下,老臣魏征,弹劾程知节视国事如儿戏,望陛下颁旨,处置于他!” 李二脸色一沉,“知节所言,不无道理,魏卿退下!” “闻风参奏,乃是老臣的本分,若惹得陛下不悦,还请陛下允许老臣,辞去御史中丞之职!” “魏征!!!” 李二大怒,双眉倒竖喝道。 柳白看着魏征,没想到这个干瘦老头,竟然就是魏征,他知道,该是自己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陛下,柳白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允许!” 李二狠狠的瞪了魏征一眼,旋即对柳白,道:“有事尽管直说,朕乃天子,封几个官职,还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 哗啦啦—— 除了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几位大佬之外,群臣顿时跪了一地,都被李二这番‘诛心’之言,给吓坏了。 魏征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就是不跪下认错。 看魏征强硬的态度,柳白心中也不禁升起了几分佩服来。 不愧是千古人才... 他略微思索片刻,看着李二,摇头说道:“承蒙陛下错爱,能入朝为官,确是柳白之夙愿,可如今,柳白才束发休学数月,若仰仗陛下恩宠入朝,一是朝堂之不幸,二是百姓之不幸。” “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站在李二身后程咬金张大了嘴,错愕的看着柳白。 魏征也看向柳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就连一直未曾开口的长孙无忌,都豁然抬起头来。 这小子,竟然拒绝了李二? 门下省是三省之一,负责草拟诏令,审阅奏章,更有掌握机要秘密的权责。 一般情况下,在门下省历练几年之后,至少都会下放为一州长史,或是司马。 比大理寺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可是大部分权贵子弟,都可遇不可求的司职! 恐怕,也只有朝中几位堪称‘宰相’的大佬,能将自家嫡亲子嗣送入门下省。 可是这么大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只要柳白点头,就可以立刻拿到,可是他竟然拒绝了... 这个小子疯了吗? 对于百官的注视,柳白面色如常,浑不在意,他静静的等待着李二的回答。 入朝为官? 他的确有这个打算。 但并不是现在! 大唐新立,朝中局势复杂,水深的能淹死人... 说句不好听的,他虽然家财万贯,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县城里的豪绅子弟,哪怕他今日表现不凡,那又如何呢? 充其量,也只是机智一些,在长安那些大人物眼里,还是入不得眼的。 纵然他现在有李二做靠山,有程咬金帮助,但大唐这个时代,李二和程咬金可无法一手遮天。 哪怕李二是天子,也一样会被人制衡。 五姓七望! 这些传承了千年的世家大族,其势力之大,就是李二都极为头疼... 毫不夸张的说,在朝廷这滩浑水中,他根本没有任何的优势。 刚才程咬金提议,让他去门下省的时候,柳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群臣之中,有好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些人,恐怕日夜都在盘算,如何将自家子弟送入门下省。 如今却被一个商贾之子抢了先! 在他们的眼中,柳白或许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入朝为官,势必会被他们刁难。 而且柳白所顾虑的,可不仅仅是朝中大臣、世家大族,还有李二的那些皇子们。 只要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李二的那些皇子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造反的,内斗的,杀老师的,甚至还有屠戮百姓的,一个比一个狠。 李二突然找到这么一个恩人之子,而且还如此的器重,这对柳白来说可不是好事,起码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他一旦入了长安,必然会遭到那些皇子的敌视。 与其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机入长安,反倒不如先留在泾阳,等上几年,多多积累底蕴,重新寻找更好的机会入朝。 如此,会更加稳妥,也更加安全。 李二双目微凝,默不作声。 良久,李二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惋惜,又像是叹然的说道:“是啊,你才十五岁...” 常人十五岁,还在招猫逗狗,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过,柳白今日的表现,让李二等人都忽略了,他才十五岁的事实。 “你年龄尚幼,多读些书,总没有坏处...也罢,朕可以多给你一段时间考虑,明年皇后寿辰的时候,朕希望在长安看到你。” “多谢陛下!” 柳白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这下子,群臣看柳白的目光,和刚才又不一样了。 无论是房玄龄还是魏征等人,之前都将柳白视为一个仰仗父辈余荫的孩子,充其量,不过是有些头脑罢了。 可现在,他们看向柳白的眼神,却完全不同了。 这个少年人,绝对不是长安城里那些世家子弟所能相比,单单能够拒绝如此大的诱惑,就远远将那些世家子弟甩开了,甚至,就是宫里的那些个皇子,在这一点上,也远远不及... 所有人都清楚,一年后,柳白入长安,定能搅动风云! ...... 李二的御驾远去,崔县令、四公子等人也被一并带走了。 傻子都知道,他们的下场,将会极其凄惨。 柳白回到主厅休息,刚一落座,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恍惚了一刹那,脑子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 “看来是附身卡的时效到了,也不知道,会留给我什么能力...” 柳白十分期待,要知道,诸葛亮的能力随便拿出哪一样,都非同小可。 果不其然,下一刻,系统的声音,从柳白的脑海之中响起。 “【诸葛亮】附身卡时效到期,附身效果自动消失!” “因附身卡到期,宿主获得【诸葛亮】随机能力——观风测雨,该能力永久有效!” 系统声音刚落,柳白看见一道白光闪过,径直没入他的脑海。 脑子里顿时又多了一些东西。 “观测风雨?” 柳白哭笑不得。 诸葛亮的各种能力,都堪称登峰造极。 若是能够得到诸葛亮敏锐的思维,亦或是绝顶的口才,自然是最好的。 可柳白怎么想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观测风雨! 这是打算让他当天气预报吗?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以后说不定也有用处!” 柳白想得开,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眼下这个【观测风雨】看似无什么用,但也未必以后没什么用,有总比没有的好。 , 第10章:裴家震怒,送程处默去柳家 李二亲临柳家,已经足以表明他对柳白的重视。 朝中大臣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那四公子的身份被查明之后,一场巨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 裴府! 卧病在床七八天的裴矩,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艰难的走到府中大厅。 府中上下老小,早就等在这里,见裴矩出现,所有人停止交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裴矩喘了一会儿气,有些虚弱的说道:“老二,你过来。” 只比裴矩小了三岁的裴盛,来到裴矩面前,略有些畏惧的轻声道,“大哥!” 啪! 之前还虚弱无比的裴矩,忽然伸出手,在裴盛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大巴掌! 蹬蹬蹬—— 裴盛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哗—— 一瞬间,满厅的人都跪了下来。 “你给我站起来!” 裴矩嗓音沙哑,苍老的面容,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发红。 裴盛赶紧站起来,道:“大哥,都是我的错,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爹,小心身体!” “老祖宗息怒...” “...” 不同辈分的裴家人,纷纷开口劝慰。 裴矩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拿起放在身旁的拐杖,指着下面这些人,怒声道:“我裴家本就是隋朝降臣,不能谨慎行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顶着世家的帽子为非作歹?莫非你们以为,皇上还是当年的秦王吗?!” 砰! 他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 “为了几亩地,擅自指使官员也就罢了,竟然还蠢到亲自出面!若是小事,大理寺总会给我几分面子,可这一次,元都招惹的是皇上,咳咳咳...” 裴矩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大哥保重身体,元都这是自作自受,若不能将他救出来,那就...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裴盛咬着牙说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让我放下老脸,再去求太上皇?” 裴矩慢慢坐下来,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元都的事就此作罢,无论大理寺怎样处置,我们都只能接受,任何举动,都会招来皇上的厌恶!” “大哥说的是...” 裴盛低下头,心都在滴血。 不管裴元都闯了多大的祸,终究是他的儿子。 但这一次招惹到皇上,即便裴矩亲自开口,恐怕都救不回来了。 片刻之后,裴矩怒火稍减,叹息一声,“也怪我,平日里对元都太过溺爱,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跋扈...” “怪不得大哥,只因那柳白不知好歹,我在朝中有几分朋友,跟随皇上前往泾阳,亲眼所见了一切,当时,柳白若能在陛下面前求情几句,元都也不会沦落至此!” 裴矩脸色一沉,“柳白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今他正被陛下看重,一旦出了什么事,必然会牵扯到我裴家,一切,都要等到一年后,他入京之时,再行清算!总之,我裴家不能被一个商贾之子欺辱!” ...... 与裴家紧张的气氛不同,距离安仁坊不过百余步的胜业坊程府,却在大摆筵席。 程咬金的酒桌上,已经放了四五个空酒坛子。 大厅中央,杯碗凌乱,两个壮汉正在摔跤,周围的人大声叫好。 程府上至管家,下到护院家丁,都是曾经跟随程咬金,经历过生死的老兵,一喝起酒,没人会在意尊卑观念。 门房正揽着管家的肩膀畅谈,几个护院,正围着程咬金的大儿子劝酒。 程咬金哈哈大笑,“俺程家也要出读书人了,今天是家宴,都给老子喝痛快了!” 今天是程家长子,程处默年满十五岁的生辰,同样,他也到了束发修学的年纪。 “少爷,老公爷都发话了,这一杯不喝可不行!” 几个护院嬉笑着,将一大碗酒,推到程处默面前。 程处默接过酒碗,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引来一大片叫好声。 程咬金满脸都是欣慰之色,“丑牛,老子也是出身名门,可惜家道中落,不得不靠武力来夺取地位,到了你这里,终于可以像祖上一样,靠读书来求取功名了!” “爹你放心,孩儿进入弘文馆,一定好好读书!” 程处默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满身酒气,还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弘文馆是大唐最高学府,朝廷中的年轻官员,多半是出自那里,普通人家进入弘文馆学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对于程家嫡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程处默那高大的身板,以及那虬结的肌肉,和程咬金就九成相似,怎么看都不像读书人。 大厅中的人纷纷叫嚷着,只不过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家少爷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这么说,也不过是应付程咬金罢了。 程咬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微微咧起,“明日送你入学不假,但并非是弘文馆,而是泾阳县学!” “泾阳县学?” 程处默一愣,挠了挠头,又问道:“没听说泾阳县学,有什么大儒坐镇啊...” “老子新认识了一个小娃娃,名叫柳白,和你同岁,你进入泾阳县学之后,就借住在他家,日后你俩定要好好相处,明日老子写封信,你一并带去!” 程处默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本来就不想读书,更不在意去哪里读了。 至于原因,他也懒得去问,只要能离开长安,脱离家中的束缚,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爹你放心,去了泾阳县学,孩儿也一定刻苦读书,不给爹丢脸!” 程咬金满意的点了点头,“听说柴家的二小子也会去,若是他胆敢欺负柳白,不必给柴绍留面子,给老子往死里揍他!” 听见这句话,程处默更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他‘狞笑’几声,捏了捏拳头。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痛殴柴令武的场景。 当下他举起酒碗,道:“爹,孩儿敬你,干了!” 程咬金哈哈大笑,也端起酒碗,几口喝干。 “今天就到这里,你早些休息,明日也好早些启程,见到柳家小子,莫忘了将老子说的这些话告诉他!” , 第11章:虎痴许褚 柳家大宅的夜晚静悄悄的。 躺在榻上的柳白,没有丝毫睡意。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护院们正在巡逻的身影。 既然睡不着,柳白干脆起床,披上一件裘衣,推门走出去。 吱呀—— 木门一开,护院们立刻警惕了起来。 见来人是柳白,才放松了一些。 “少爷!” 护院们纷纷行礼,白天他们亲眼所见,柳白舌战贪官纨绔,更受到了皇上的夸赞,如今已将柳白视为天人。 看着这几个比普通农夫还瘦弱几分的护院,柳白微微摇了摇头。 是时候将许褚召唤出来了! 他很清楚,经过白天那件事,算是把裴家彻底得罪死了。 不管裴矩有多大的本事,裴元都,都不可能活着从昭狱出来! 所以,必须要加强家中的护卫! “你们去前院巡视吧!” 护院头领犹豫道:“可是少夫人有令,必须要我们保证少爷的安全...” “放心,我已经请了一位武艺高超之人,来家中坐镇,不必担心我与两位夫人的安全!” 护院们这才纷纷向前院走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正对面的位置,柳婉儿和柳蓉儿的房间也漆黑一片,想必已经熟睡了。 “系统,使用【许褚】召唤卡!” “叮!【许褚】召唤卡使用成功!恭喜宿主,召唤出牛人——大魏猛将,虎痴许褚【系统已清除许褚全部记忆,只保留其才能、性格,对宿主百分百忠诚】!” 柳白的眼前,再度出现一片白色的光芒。 哗啦啦—— 光芒很快散尽,一名壮汉突兀的出现在柳白身前! 十五岁的柳白,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 可是眼前这名巨汉,竟比柳白还高了足足两头,肩膀的宽度,也足以抵上常人两倍!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半夜看到这么一个壮汉,必然会吓一大跳。 光看轮廓,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头巨熊! 传说之中,许褚单手提牛尾,能拖着牛走数百步。 三国渭南一战,生生将马超吓退! 这是一个真正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马的牛人。 “许褚,参见主公!” 许褚高大的身形缓缓俯下,单膝跪地。 看着满身都是剽悍之气的许褚,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许褚在,他就不必再担心安全问题了。 起码,柳白想不出,贞观年间有谁是许褚的对手。 “日后称呼我为少爷吧,今晚你先在院子里守卫一夜,明天我给你安排几个手下!” “是,少爷!” 安排好防卫,月亮已经来到头顶,柳白伸了一个懒腰,便回房睡觉去了。 ... 翌日清晨,太阳才露头。 “啊!” 柳白被一声尖叫惊醒。 他忙披上外衣,推开房门。 只见柳婉儿惊慌的站在房门外,脚下是一个被打翻的铜盆,水洒了一地。 “夫君,你,你...” 柳白正在纳闷,但是看到正如标枪一般,站在门口的许褚后,心中立刻就明白了。 “婉儿姐不必害怕!” 柳白看向许褚,道:“许褚,叫人!” 虽然许褚被清除了全部记忆,但其他的地方,和真正的许褚没什么两样。 听柳婉儿的称呼,也知道她和柳白是什么关系了。 “许褚见过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柳婉儿俏脸依旧有些发白,不过却镇定了许多。 “夫君,这位是...” 柳白莞尔一笑,“这是我新请来的护卫,日后就让他来保护家中的安全!” 柳婉儿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许褚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我本是来叫你起床的,二十八家商行的掌柜又来了,已经在大厅里等了半个时辰。” “他们来做什么?” “应该是来道歉的,昨天的事情,怕是把他们给吓坏了...” 说着,柳婉儿蹲身拿起地上的铜盆,又道:“爹在生前时常教导我们,为人要宽厚,想必他们已经有了悔过之心,夫君你还是尽量不要为难他们。” 悔过? 不要为难? 呵呵...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罢了,既然他们都上门了,我这个当主人的,也不好不露面。” 柳婉儿重新打好温水,伺候柳白洗漱,又为他取来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穿好,天色已经大亮。 神清气爽的柳白,带着许褚,一路向大厅的方向踱步而去。 刚刚进入大厅,柳白就看见二十八位掌柜,正齐刷刷的站在大厅中央,一个个神情紧张无比。 “柳公子安好!” “见过柳公子!” 他们纷纷向柳白行礼,头都快弯到腰上了。 柳白走到主位前落座,许褚自然而然的站在柳白身后,负手而立。 看着柳白身后,这个远比常人高壮的大汉,众人紧张之余,又多了几分忐忑。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掌柜,见柳白坐下,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嚎道:“柳公子救命...” 其余人也急忙跪倒,哭喊成一片,惹得前院正在扫洒的家丁纷纷侧目。 柳白端起茶杯,不疾不徐的轻呷一口,慢悠悠道:“柳白不过一介商贾,无权无势,诸位何来救命一说?” 老掌柜抹了抹眼泪,道:“柳公子,只怪我等猪油蒙了心,被那姓霍的哄骗,才做出不义之事,还请柳公子原谅!” “哄骗?” 柳白放下茶杯,看着老掌柜,呵呵一笑道:“不见得吧?诸位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怎么会被一两句话哄骗?想必,是因为早就看上了我柳家的家产,这才顺水推舟...” 老掌柜脸色大变,双手连连摆动,道:“不不不...全都是因为那姓霍的,他说,我们若不听话,四公子一定会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们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完,老掌柜又低着头,讷讷的说道:“本来,我们也是要被抓进昭狱的,可怀恩公公说,若是我们能取得柳公子的原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闻此言,柳白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怀恩这是在变相的向自己示好。 或许,也是因为昨天自己对怀恩的态度,起到了作用。 如果这些商贾被抓入昭狱,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相反,还会激起他们的怨恨,说不得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而现在,他们来乞求原谅,那么只能任由自己拿捏! 昨天他就在琢磨,怎样才能将这些商贾的处置权拿到自己手里,怀恩的一句话,倒是让他省去了很多工夫。 “有了这二十八家商行,想必柳家的族产,最少也能翻上一番了吧...” 柳白心中想道。 , 第12章:他疯了?!竟然要我们二十八家商行的全部财产 见柳白闭口不言,二十八位掌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半晌,老掌柜才低声说道:“柳公子,您看...” 柳白嘴角微掀,道:“柳家与你们一样,世代居住在泾阳,说白了,大家都在一个地方混饭吃,原谅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昨天的事情,你们也需要给柳家一个交代!” 众人闻言,心中一喜。 之前还满脸忧愁的老掌柜,顿时喜笑颜开,他们早就知道,昨天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揭过去,因此早就商量好了结果。 “柳公子说的没错,我们打算,从各家的生意中都拿出三成份额来,交给柳公子!” “三成?”柳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再次轻呷了一口,“柳家面对的,可是一场破家之危,若是放在你们身上,三成份额足够挽回损失吗?” 众人心中又是一紧。 老掌柜急忙道:“那就四成!核算成银子,也有近八十万贯了!”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老掌柜,没有说话。 老掌柜吞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左右,心一横,道:“那就五成!百万贯的收益,足以挽回柳家的损失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都在滴血。 辛辛苦苦一辈子,逢人就要低声下气,才攒下的家业,一句话就送出去一半,谁都会心疼。 他身后的其余二十七位富商,也全都唉声叹气,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 只是,柳白却是根本不理会,直接放下茶杯道:“柳某家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多留诸位了!” 说完,他作势要起身离去。 “柳公子!柳公子!您直说需要多少份额吧!” 这下子,老掌柜慌了。 若是得不到柳白的原谅,他们肯定也会像崔县令和裴元都一样,被打入昭狱! 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诸位可以先看一看这份契约,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就签了它,若觉得不适合,柳某也不强求!” 柳白拿出一叠契约,交给许褚。 也不再管这些人如何反应,径直向着后院走去。 许褚拿着一叠契约,走到老掌柜身前,面无表情的说道:“拿着!” 老掌柜那枯干的身体,在许褚面前,如同一根随时要折断的稻草一般。 他颤颤巍巍的接过契约,只是看了一眼,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刘老,柳公子究竟要多少份额?” “刘老,是多是少,也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富商们不敢起身,只能一个劲的催促老掌柜。 老掌柜的身子抖个不停,留下一张契约,将其余的,交给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全部都要?!” “他疯了?竟然要我们二十八家商行的全部财产?!” 当富商们看清契约的内容后,立刻炸开了锅。 老掌柜艰难的站起身来,面向众人,好像瞬间老了几十岁。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签的话,只能等死...” 他攥着契约,一步一步走出大厅,又在门口停了下来。 “诸位签好之后,自行去衙门交接吧...” 说完,他走了出去。 许褚不屑的看了这些人一眼,扭头也向后院走去。 ... “等他们交接完财产,新手任务也该完成了,不知道这一次系统会奖励些什么?” 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柳白心中想道。 数九隆冬时节,花园里的腊梅开得正旺,与春夏相比,更有几分雅致的美感。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手拉着手来到柳白身前坐下。 “夫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柳蓉儿一边将手炉交给柳白,一边说道。 柳白笑道:“哪里不一样了?” 柳蓉儿以手托腮,想了想,脸上也绽放出几分笑容,道:“变得更沉稳了,也更俊了!” “那是当然的,你夫君以后可是要封爵拜相的!” 柳婉儿似乎是有些心事,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昨日夫君为何没有答应陛下,入朝为官的事情?” “有些事情你们不懂,现在并不是入朝的最佳时机。”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有些迷糊。 虽然她们都不是寻常的女子,但是官场上的事情,还是懂的太少。 柳白不愿和两女多说这个话题,道:“婉儿姐,二十八家商行已经答应,将全部生意和财产,转入我柳家,明天你带人去各商行交接一下,将重要位置都换上我们的人!” 柳蓉儿惊道:“他们怎么会答应?” 柳婉儿拉了拉柳蓉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问,旋即对柳白,“夫君放心,明日我多带些人,去与他们交接。” 三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前院的护院头领,满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少爷,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柳婉儿和柳蓉儿立刻站了起来。 这两天,她们一直都很紧张,之前是怕柳家的族产被抢走,而现在,怕的却是裴家的报复。 柳白很清楚她们在想什么,手向下虚按了一下,道:“不会出什么大事,我先去看看吧!” “夫君小心!” 柳白带着护院头领,又叫上许褚,走到前院,一眼就看见两个少年,正在大门外厮打。 两人都比普通少年高壮上许多,看装束也不是寻常人家,应该是贵族子弟。 他们一边打,一边还在对骂,各种污言满天飞。 身后,七八个随从打扮的人,正手忙脚乱的劝阻着,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俺今天要不把你揍服,俺就不姓程!” 后腰上别着一把短斧的少年,提着另一个少年的腰带,作势要把他举起来。 另一个少年,灵巧的一转身,躲了过去,还没有站好,一拳打了回去。 柳白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许褚,把他们分开!” 满大唐姓程的贵族,也就那么一两个,看程姓少年的脾气和语气,着实像极了程咬金。 , 第13章:揍一两回不行,就天天揍,总有一天能揍服 “是,少爷!” 许褚应了一声,大步上前。 两个少年的护卫们虽然知道许褚并不是敌人,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 实在是因为许褚的煞气,看起来实在是太重了! 将门的护卫,个个都是从战场上退下的,可即便如此,也远远比不上许褚。 有人悄然间,将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许褚扫了那人一眼,丝毫不在意,伸出两只蒲扇大手,轻轻一提,将两个少年提在半空。 两个少年都大声叫了起来,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拼命挣扎,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混蛋!你知道爷爷是谁吗?爷爷可是柴家二少爷柴令武,小心我告诉我爹,将你满门抄斩!” 柴令武叫嚣完,又转而对自己的护卫们怒骂道:“你们瞎了吗?还不给我上?!” 护卫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动手。 一是因为,许褚并无恶意,只是将他们两人分开罢了,二是因为,他们没有丝毫把握,能从许褚的手上救人。 见护卫们一动不动,柴令武更加生气了,‘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二话不说,刺向许褚的手臂! 许褚咧开大嘴一笑,手臂抖了几下。 柴令武像只脆弱的小鸡仔一样,被震得七荤八素,手里的刀,也‘铛’得一声,掉在地上。 反观程处默,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柴令武,虽然也被许褚提着,却没有半点反抗的动作。 除了柳白,许褚没有和别人说话的兴趣,就这么提着两人,走回到柳白身旁。 “你是柴绍的儿子?” 柳白上下打量着柴令武,有些疑惑的问道。 柴令武的脸色发白,心中暗暗后怕,刚才那一下,让他彻底认清了许褚的厉害,若是许褚再用上几分力气,恐怕他会被活生生震死。 饶是如此,现在他的脑袋,还是晕头转向的。 “是,是...又怎样?” 他们这些贵族子弟,讲究的就是输人不输面,明明知道许褚的厉害,依旧嘴硬。 知道了柴令武的身份,柳白心中更加疑惑了。 “柴绍怎么会将儿子送到这里?” 他又看向另一边的程处默,不等他开口,程处默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柳大哥,我爹就是程咬金,他跟我说了,只要我来,你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着,程处默从怀中取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信。 柳白挥了挥手,叫许褚松手。 程处默早有准备,许褚松手之后,他稳稳地落在地上,而后将信交给柳白。 而柴令武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本来就头昏脑涨的,加上还在不断挣扎,许褚松手的时候,他正巧脸朝下。 “哎呦!” 柴令武哀嚎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鼻子下挂着两条长长的血线... “哈哈哈!” 程处默哈哈大笑,指着柴令武,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二少爷!” 柴家的护卫们一看,顿时急了,纷纷上前。 许褚面无表情的踏出一步,挡住他们的去路。 柴家的护卫们脚步一顿,一个看起来头领模样的人,冲着柳白拱了拱手,有些为难的说道:“柳公子,还请派人为我家二少爷医治,若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小的们恐怕会受到责罚...” 柳白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仔细的看着程咬金给他的信。 程咬金在信上说的很明白,他自己清楚程处默并不是读书的材料,不管是去弘文馆,还是在泾阳县学,都学不到什么东西。 之所以将程处默送出长安,完全是因为长安城风气不好,怕其他的纨绔子弟将程处默带坏。 而这些,并不是柳白所关心的。 无论从史书上看,还是从程处默刚才的表现看,都足以证明,这是一个本性不错的少年,程咬金将儿子送来,也是一种示好的方式。 柳白真正关心的,是柴令武来到柳家的原因! “柳白,老夫知道你小子心思缜密,也就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柴绍将儿子送到你那里,一是看你受陛下重视,想给儿子搏一个前程,二也是担忧柴令武留在长安闯祸,虽然没有恶意,但老夫看柴令武并不是安分之人,如果实在降服不住,就让处墨揍他!揍一两回不行,就天天揍,总有一天能揍服!” 看完了程咬金这封通篇大白话的信,柳白一阵哭笑不得,又不得不佩服,程咬金眼光毒辣。 柴令武,当然不是个安分的人! 史书上写得很明白,柴令武在李二去世之后,因谋反失败,自杀而死! 谋反! 这是绝对的禁忌,是皇权时代无法逾越的红线! 尤其是在贞观年间,胆敢参与谋反,乃至是稍有谋反念头的人,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不过,既然柳白知道了柴令武来到柳家的目的,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在意了。 现在的柴令武,不过是个少年罢了,就像程咬金说的,揍一两回不行,就天天揍! 总有一天,能让柴令武服服帖帖的! 柳白将信翻过来,对程处默道,“你知道信中的内容吗?” 程处默点了点头。 柳白指着信中的最后几行,又指了指柴令武。 程处默顿时兴奋了起来,道:“柳大哥,我明白了!” 说着,他一步蹿到柴令武面前。 这时候,柴令武才刚站起来,又被程处默一脚踹倒! “救命啊!杀人啦!” 柴令武哭爹喊娘的逃窜着,程处默在后边追赶。 两人干脆围着许褚,绕起了圈子。 柴家的护卫们既不敢上前,又不好退下去,一个个手足无措的。 那个护卫头子,都快哭出来了。 “柳公子,您这是...您这是干什么?” 柳白将程咬金的信收好,对柴家的护卫头子道:“柴国公可有书信?” 护卫头子忙从怀中取出书信,交给柳白道:“柳公子,我家少爷也没犯多大错,您看,是不是...” 柳白依旧不理他,打开书信看了一眼,道:“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既然柴国公将柴令武交给我,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说话间,柴令武已经被程处默‘赶’到了院子里,正围着假山,来回逃窜。 柳白干脆转身也走了进去,道:“关门!” , 第14章:贞观二年,北方大旱,蝗灾盛行,毁田百万亩 大厅里,柳白一手端着茶杯,小口轻呷,一手拿着一卷书,仔细研读着。 程处默和柴令武坐在他对面,狼吞虎咽的吃着饭。 “俺吃饱了!” 程处默抹了一把嘴,将身前的碗筷向外一推。 鼻青脸肿的柴令武,也急忙放下筷子,警惕的看着程处默,生怕他再搞‘突然袭击’。 “既然吃饱了,那就把碗筷都收拾干净吧!” 柳白翻了一页书,淡淡的说道。 收拾碗筷? 程处默和柴令武齐齐一愣,程处默道:“柳大哥,你没在开玩笑吧?” 柳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柴令武。 柴令武连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怕了柳白。 招惹程处默没什么,若真刀实枪的干上一架,两人最多打个平手,可若是惹怒了柳白,许褚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他轻易捏死。 还是老实一些好... “程伯伯和柴国公将你们交给了我,就代表着,我拥有管教你们的权力,若是不听话...” 后面的话,柳白没有说,只是脸上露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许褚,适时的向前踏出一步。 “听话听话,柳大哥你吩咐,我们肯定听话...” 程处默和柴令武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人,给两位小公爷准备东西!” 几个丫鬟走出来,将刷碗用的木盆,丝瓜瓤,皂角灰等东西,放在院子的角落里。 程处默和柴令武耷拉着脑袋,向院子里走去。 不一会儿,柳蓉儿走进来,有些担心的说道:“夫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柳白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程处默和柴令武,笑了笑说道,“他们都是被伺候惯了的人,多做些杂务,没什么坏处!” 程咬金和柴绍的信里,都说的很明白。 既然进了柳家,一切都要守柳家的规矩,就算柳白安排程处默他们两个去刷马桶,程咬金和柴绍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到底,两个国公将儿子送到柳家来,就是想让柳白代为管教,磨一磨性子,免得在长安闯祸。 见柳白胸有成竹,柳蓉儿也就放心了。 “家里的商队回来了,婉儿姐说,既然二十八家商行的契约作废了,自然要将那些货物处理掉,她让我来问问夫君,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柳白将手中的书放下,“婉儿姐现在哪里?” “吃过午饭她就去县里了。” 柳白沉吟片刻,道:“那就让婉儿姐把所有的货物,都低价卖掉吧,速度越快越好!” 柳蓉儿心头疑惑,这么多货物,如果慢慢售卖的话,起码要多卖两三倍的价钱,为什么要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 虽然心里不解,但她并没有多问,她是柳家的童养媳,柳白就是她的夫君,夫君的话,她不会去质疑,只要好好办妥就行了。 “我这就安排人,给婉儿姐送信!” 柳蓉儿走后,柳白的心思,再也没办法集中在书卷上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到贞观二年了,现在着手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心头思索着,他起身走出大厅,正好看见程处默和柴令武叉着腰,向他走来。 “柳大哥,都洗完了...” 程处默龇牙咧嘴的搓着手道。 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 见此状,柳白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不知道用热水洗碗,就不会冻伤了吗?” 两人顿时愣住了。 但随即,程处默一脚踹在柴令武的屁股上,有些羞恼的说道:“你就不知道烧些热水吗?” 柴令武大怒,本想发作,但看了一眼站在柳白身后的许褚之后,只能将怒火强行压下去,道:“你不是也没想到吗?” 看着这一对严重缺乏生活常识的活宝,柳白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 “下次记住就好了,现在随我去庄子里转一转!” ...... 四人四马,出了柳家大宅,沿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向柳家庄子深处行去。 柳家庄子面积很大,人口却不多,距离柳家大宅最近的庄户家,都有两里多的路程。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成片成片的田地,走了半天,也没看见几个人。 农家就是这样,到了冬天,田地里没了收成,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平日里,如果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庄户们都很少出门。 程处默和柴令武可撒了欢,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完全不用担心会撞到人。 在长安城,他们可不敢这样做。 柳白带着许褚慢慢前行,每到一片较大的田垄,就会下马看一看,而每看一处,柳白的脸色都要凝重几分。 “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不能再耽搁了...” 半个时辰后,程处默和柴令武,满头大汗的回到柳白身边。 程处默下马,蹲在柳白旁边,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柳白拨开雪层,从土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米粒’,眉头深深皱起。 “不就是蝗虫卵吗?今年的雪这么大,田里的蝗虫卵早就被冻死了,柳大哥不必担心!” 柳白侧目看了他一眼,颇觉诧异。 一个在冬天洗碗,都不知道用热水的贵族少爷,竟然还认识蝗虫卵? 程处默得意洋洋的说道:“每年春耕的时候,俺爹都会带俺去田里走上一遭,有时候还会亲自耕种一番,各地的墒情,俺一看就能明白!” 柳白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空。 “一场雪,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从【诸葛亮】附身卡中,得到了【观风测雨】的能力,通过天空之中的云朵变化,就可以看出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天气。 前几天的雪,的确够大,但也仅限于这么一场而已,用不了几天,就会化得干干净净。 而且,大唐境内,今年不可能再下雪了... “柳大哥的意思是,明年会有蝗灾?” 程处默‘蹭’得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说道。 对于古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蝗灾更可怕的了。 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满地饿殍,易子而食...想一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见柳白不说话,程处默咽了一口唾沫,道:“柳大哥,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史书上查一查,凡是没有雪的冬天,来年必定会有蝗灾!或许这一次的蝗灾,会远比往年严重得多!” “不...不会吧,如果明年有蝗灾,司农寺的人,肯定会发出警告...” 柳白没有回答程处默的话。 他断定明年有大蝗灾,并不仅仅是因为今年大唐境内下雪少。 还因为,在他看过的史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贞观二年,北方大旱,蝗灾盛行,毁田百万亩! , 第15章:两封信!程咬金他们今晚睡不着了 黄昏时分,柳家大宅。 吃过晚饭后,柳白正在书房里写着什么。 他的手头放着一个算盘,每写几笔,就要在算盘上拨弄几下。 程处默和柴令武蹲在书房门口,无聊的拿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俺听说,大业年间有一场蝗灾,死了好几百万人,如果明年真有蝗灾,死的人恐怕更多!” 柴令武挠了挠头,“就算有蝗灾,也不是咱们可以操心的事。” 程处默回头看了书房里的柳白,低声道:“看柳大哥的样子,似乎是有办法对付蝗灾!” 柴令武一撇嘴,没说话。 在他看来,柳白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本事再大,还能大得过朝廷去? 朝廷都束手无策,柳白又能有什么办法? 正聊着,书房里的柳白忽然道:“处墨,令武,进来!” 两人走进去,见桌子上放着两封信,一封上写着‘程国公亲启’,另一封上写着‘柴国公亲启’的字样。 “你们连夜将信送回家去,切记,一定亲手送到两位国公的手上!” 程处默拿起程咬金的那封信,前后看了看,点头应是。 柴令武嘟嘟囔囔的说道:“眼看着天都黑了...” 程处默瞪了柴令武一眼,抬脚就要踹。 柴令武向后一躲,急忙道:“我也想连夜送去,但现在长安城都已经宵禁了,我们也进不去啊!” 柳白淡淡一笑,道:“这好办!”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道:“程伯伯早就备下了入城的令牒,你们只需在城门处,将令牒交给守城官就可以了!” 程咬金身为左领军大将军,开具入城的令牒,不过小事一桩。 程处默接过令牒,道:“俺们这就走上一趟,天亮之前就能回来!” 说完,也不管柴令武答应不答应,拽着他的衣领,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柳白低头看着纸上,计算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数据,心道:“五十万贯倒也不难凑齐,难的是,如何才能让朝廷配合,不过,有了解救蝗灾的功劳,想必明年入京之时,能省去不少麻烦吧...” 他将写满数据的纸,放在烛火上点燃,等完全燃尽之后,才起身离开书房。 ...... 程处默和柴令武纵马赶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出示令牒,进入城中之后,便各自回到家中。 程咬金看着柳白的信,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闭目沉思。 片刻之后,他脸色阴沉的将信收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程处默小心翼翼的说道:“爹,明年究竟...会不会有蝗灾?” “柳家小子在信里,说的有理有据,我看明年有八成可能,会出现大蝗灾!” 程处默浑身一震,道:“那还不赶快禀告皇上?!” 程咬金摇了摇头,道:“就算皇上知道了,恐怕也无能为力,兵部在年初的时候,已经定下明年攻打突厥的计划,如今各地粮草和大军,都已经出发,现在想阻拦也晚了!” 大唐的军士,多为府兵,平常都留在家里务农,有战争的时候,才会披甲作战。 就像程咬金所说的,攻打突厥,少数也要四五十万人,农户家里的壮劳力都走了,就算提前知道有蝗灾,也束手无策! “那可怎么办?” 程处默顿时慌了。 连皇上都没办法,那老百姓岂不是只能等死了? 程咬金沉吟片刻,道:“柴绍也接到了这封信?” “没错,我是和柴令武一同进城的!” “走,我们现在就去柴家!” 程咬金说着,起身就走。 还没到门口,忽然听见府外传来一阵马嘶。 咚咚咚! 外边的人也不表明身份,上来就砸门。 “老程,速速开门!” 程咬金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立刻吩咐下人,打开大门。 柴绍带着柴令武,和几个随从,大步走进程府。 没有任何寒暄,柴绍直截了当的说道:“老程,你觉得柳家小子说的可信吗?” 程咬金指了指柴绍身后那些人,柴绍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都是跟随我几十年的家将,不必担心他们会将消息传出去!” 程咬金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信,交给柴绍。 柴绍看了片刻,阴着脸道:“两封信的内容一样!柳白说,史书上记载的蝗灾,都有一定的预兆,我翻遍了家中的藏书,可以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惜,近年来朝廷百事缠身,就算提前知道了,恐怕也无暇顾及...况且,柳家小子说,明年的蝗灾,甚至要超过大业年的那一场!” 提及大业年间的蝗灾,程咬金的脸上,都出现几分恐惧之色! “看来,我们还要连夜去泾阳县一趟,而且天亮之前必须赶回来,柳白之所以深夜送信,就是怕我们错过明天的大朝会,要知道,明天可是今年最后一次大朝会了,错过这一次,起码要等到明年二月!” 程咬金赶忙吩咐下人备马,很快,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向城外赶去。 ...... 长安城,皇宫大内! 李二和往常一样,在紫宸殿中批阅奏章。 “陛下,明日还有大朝会,您还是早些安寝吧...” 怀恩端上一杯参茶,轻声说道。 李二接过参茶,喝了一口,道:“明日是贞观元年的最后一场大朝会了,必须要将年内积攒的政务,全都批阅完。” 放下参茶,李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想先休息片刻,他闭上眼睛,道:“怀恩,近来朝中可有什么异动吗?” 怀恩笑道:“陛下皇恩浩荡,百官自然也尽忠职守,不过,奴婢听说,谯国公和宿国公刚才连夜出城了,似乎是去往柳家庄子。” 李二嘴角出现一抹笑容,道:“他们将儿子放在柳家,对柳白也有益处,起码等柳白入朝之时,有人护佑...罢了,吩咐下去,明日大朝会推迟一个时辰,不然他们也赶不回来。” , 第16章:此时未尝不可变成一件功劳!超委屈的柴令武 当程咬金和柴绍两人赶到柳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柳白的书房里,两人聚精会神的听着柳白讲述,时不时的点头。 这件事情关系太大了,即便柳白在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们还是要再三确定。 “百年以来最大的蝗灾?” 听完柳白的讲述,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是经历过大业年间那场蝗灾的人,太清楚蝗灾的可怕了。 如果明年的蝗灾更严重,完全有颠覆大唐社稷的可能! 柴绍沉声道:“我和老程已经商量好了,明日大朝会之时,我们会向陛下禀报,你就不要插手了!” 程咬金担心柳白不明白柴绍的苦心,解释道:“朝廷马上就会宣布出兵攻打突厥,这时候上奏天灾,一定会有人跳出来,说是妖言惑众,所以,你不能和这件事沾染上半分干系!” 柳白笑道:“小子明白两位的美意,不过...”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两人面前,道:“不过,这件事未尝不可以变成一件功劳!” 程咬金和柴绍看着小册子封面上的‘计划书’三个字,面面相觑。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可以慢慢看,不清楚的地方,小子再来解释...” ...... 书房外! 程处默和柴令武,一左一右趴在门上,想要听听里边的人,究竟在说什么。 可不知道是因为里边的人声音太低,还是大门的隔音太好,根本听不见任何动静。 无聊的两人,只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起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开怀大笑,从书房里传来,把两人惊醒。 程处默‘蹭’得一声站起来,给了还在台阶上坐着的柴令武一脚。 柴令武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堂堂一个小公爷,怎么现在成了门房?”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打开,柴绍率先走出来,瞪了柴令武一样,道:“给老子当门房,还委屈你了?” 说话间,柳白和程咬金也走了出来。 柴令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柴绍也不搭理自家儿子,对柳白道:“我们这就回京去,最迟明天中午,就能给你送来消息!” 柳白颔首道:“有劳柴国公了!” 柴绍大手一挥,道:“你跟老程都叫一声伯伯,怎么在我这就变了?” 柳白微笑着一拱手,道:“见过柴伯伯!” 三人哈哈大笑,一同向大门口走去。 柴绍刚要上马,一回头,忽然看见柴令武正小碎步跟在自己身后,顿时怒道:“你来做什么?” 柴令武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咱们...咱们不是要回府吗?” 他实在是一天都不想在柳家待了,吃饭要自己刷碗不说,还整体受程处默的‘欺负’,稍一反抗,许褚就会过来... “放屁,你就老老实实在柳贤侄这里住着,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偷偷跑了,小心你的狗腿!” 说完,他又对柳白道:“柳贤侄,回头我吩咐家将,把收拾令武的鞭子拿来,若是他不听话,你就动用家法!” 柳白忍着笑,道:“柴伯伯放心,令武最近还是比较乖巧的。” 柴绍点了点头,又横了自家儿子一眼,翻身上马而去! 送走了两位国公,柳白给了柴令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柴令武浑身一激灵,急忙道:“柳大哥,我知道错了!” 柳白笑了笑却没理他,而是随意的对着一旁的程处默挥了挥手。 “柳大哥,交给我了!” 程处默狞笑着捏了捏拳头,一步步向柴令武走去。 柴令武连退好几步,满脸都是恐惧,忽然一转身,朝着柴绍离去的方向狂奔。 “爹,救命啊!!” 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就被程处默一脚撂倒,紧接着就是一顿痛揍... ...... 寅时,天刚蒙蒙亮。 奔波了一夜的程咬金和柴绍,都显得十分疲惫。 但他们没有时间休息,回到长安城后,直接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两人赶到皇宫的时候,正好看见文武百官正排成数列,在太极殿外等候。 “都已经寅时五刻了,按理说,大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为何他们还在这里?”程咬金疑惑的说道。 柴绍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正要上前,找同僚问个明白。 这时候,怀恩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 “见过两位国公,陛下吩咐,让两位国公前往紫宸殿!” 程咬金和柴绍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将马交给皇宫侍卫,跟着怀恩,向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到了紫宸殿,李二正在宫女的侍奉下,换上龙袍。 “参见陛下!” 程咬金和柴绍躬身行礼。 见两人到了,李二挥手吩咐宫女们退下,走到龙椅前坐下,道:“若是没有要事,你们两个国公也不会深夜出城,朕特意将今日的大朝会,延后了一个时辰,有什么事情,尽快些说...” 他饶有兴致的看了两人一眼,旋即将龙案上的清粥,端了起来。 程咬金和柴绍交换了一下眼色,忽然同时跪倒在地,道:“臣有要事启奏,还请陛下屏退紫宸殿中所有内侍!” 李二一怔,随即神情严肃了起来。 像程咬金和柴绍这样的重臣,在一旁场合中,是不必行跪拜礼的。 两人如此郑重,就说明,他们即将启奏的事情,非同小可! “怀恩!”李二道。 怀恩立刻将殿中的内侍,都赶了出去。 他自己走在最后一个,出去之后,慢慢关上了宫门。 李二放下清粥,道:“起来吧,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大动干戈?” 柴绍从怀中取出那本小册子,和一封印着火漆的密信,上前放在龙案上,又慢慢退下,才说道:“老臣二人,昨夜惊闻一件大事,便前往泾阳柳家,找柳白印证,其中原由都在信中,还请陛下一观!” 李二微微皱眉,打开火漆信。 不过两张纸,李二看了足足半刻时间,越看,脸色越凝重! 程咬金说道:“陛下,柳白已将原由说得清清楚楚,此事关乎我大唐国运,万万怠慢不得!” 李二放下心,却没有动那本小册子。 闭目沉思片刻,李二道:“知节,告诉外边的人,大朝会再行推迟一个时辰,命房玄龄、魏征、杜如晦、高士廉、萧禹一并入殿!” , 第17章:牛人之中的牛人,沈万三 第二天,吃过午饭之后,柳婉儿带着几个账房,去了县里。 自从二十八家商行,签订了转让财产和生意的契约之后,柳婉儿一直在忙着接收。 不光是店铺需要重新整顿,还有货源,以及人手问题,都要柳婉儿亲自出面来解决。 程处默和柴令武一边收拾碗筷,眼睛一边向院子里瞄着。 在那里,十几个护院站成整齐的两队,随着许褚的每一次口令,不断变换招式。 许褚在人群之中来回走着,见姿势不对的,就手把手的纠正回来。 柳白看了程处默和柴令武一眼,“想学?”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 “那就快把碗筷收拾干净!” 程处默闻言,端着一盆碗筷,‘嗖’得一声跑到院子里。 柴令武的反应慢了一拍,等程处默跑出去之后,才发现,桌子上的碗筷,还剩下一大半。 他只能唉声叹息的,将剩下的碗筷一一装进木盆里,这才耷拉着脑袋,向院子里走去。 柳白莞尔一笑,伸了一个懒腰,打算回到书房去。 刚一出门,门房跑过来,道:“少爷,程国公府上来信了!” 柳白接过信,并没有立刻打开。 等回到书房之后,关好房门,这才将信封撕开。 “保密!” 信上只有两个字,看字迹,应该是出自程咬金的手笔。 “果然...” 柳白叹了一口气。 如果按照他的办法来办,明年的蝗灾规模再大,也不会死多少人。 可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李二不可能将蝗灾的事情公之于众! 渭水之盟,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在李二的心头,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不可能延缓出兵突厥的计划! 若是现在公布蝗灾的事情,不管别人信不信,都会影响大军的士气。 柳白沉吟良久,将信点燃。 不管怎样说,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有了这一次的‘警告’,李二一定会有所准备。 到时候,只要多救活一个人,柳白就会有一份功劳。 眼看着信纸缓缓化为灰烬,柳白重新取来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这一写,就是一下午的时间。 等柳白重新抬起头来,已经到了黄昏。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写满字的纸叠好,收入怀中,这才推门走出书房。 院子里,程处默和柴令武一人举着一个盛满水的水缸。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两腿不住的发抖。 看起来,已经坚持好一会儿了。 许褚站在两人身后,时不时用木棍,戳一戳他们的腿弯。 “少爷!”许褚道。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们这是在...” 许褚咧嘴一笑,道:“这两个小子的基础不错,就是皮肉太嫩了,需要多多打熬几日!” 说着,他伸出蒲扇大手,在柴令武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柴令武顿时面色惨变,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 咣! 水缸顿时掉在地上,几乎要结冰的水,浇了柴令武一身! 许褚脸一沉,道:“再去拿一个水缸,继续举!” 柴令武‘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道:“不来了!死都不来了!” 许褚也不着急,俯下身,重新将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道:“你确定?” 柴令武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哀叹一声,默默地站起来,走到墙角,又拿起了一个水缸... 一旁的程处默,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自己头顶的水缸掉下来,憋得脸都红了。 “你觉得很有意思吗?”许褚又看向程处默。 程处默的表情顿时一僵,不敢再有丝毫的动作。 看到许褚的‘魔鬼式训练’,柳白都觉得有些过火了。 “这么冷的天,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柳白看着浑身湿漉漉,止不住发抖的柴令武道。 许褚大手一挥,道:“少爷放心,想练就一身好武艺,不吃苦可不行,我小时候吃的苦,可比他们要多,等晚上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既然知道两人没有任何危险,柳白也就懒得去管了,也不顾两人求救一般的目光,背着手,向大厅的方向溜达。 “都一天了,怎么还不来消息...” 柳白在大厅之中,端着茶杯,慢慢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系统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百日内,将柳家财富翻倍!奖励【沈万三】召唤卡、土豆种苗100石!” “由于宿主所用时间,远远低于规定时间,奖励【刘瑾】召唤卡!” “新任务将随机发布,请宿主随时准备接收!” 有了开启新手大礼包的经历,这一次柳白淡定了很多,但是听到这一次的奖励之后,他依旧小小的兴奋了一把。 他立刻打开仓库界面,目光落在了【沈万三】召唤卡上。 即便不用系统介绍,柳白也很清楚,沈万三的名字,代表着什么! 他不仅仅是一个商人,更有江南第一富豪的称谓,传说之中,他有一个聚宝盆,可以变化出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他有钱到连朱元璋都妒忌的地步,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的财产查抄。 牛人! 牛人之中的牛人! 有了沈万三,柳家的财富,绝对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跻身大唐之首! 柳白毫不犹豫的说道:“系统,使用【沈万三】召唤卡!” “叮!【沈万三】召唤卡使用成功!恭喜宿主,召唤出牛人沈万三【系统已清除沈万三全部记忆,只保留其才能、性格,对宿主百分百忠诚】!” 依旧是一片白色的光芒,在柳白身前氤氲了片刻。 当光芒散尽之后,一个国字脸,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柳白面前。 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员外袍,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让人一看,就觉得颇为亲近。 “属下沈万三,参见主公!” 沈万三拱手行礼,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自带着一种从容镇定的气质。 “日后直接称呼我为少爷便可!” “是,少爷!” 沈万三话不多,向柳白行礼之后,就垂首站在一旁。 柳白对他的态度,满意到了极点。 而后,柳白又看向仓库之中,另外的一张召唤卡。 “刘瑾?” 柳白微微皱眉。 “难道是那个太监?” , 第18章:不亚于沈万三的牛人——刘瑾!长孙冲 “刘瑾,大明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宫八虎之首,权倾天下,贪墨白银上千万两...” 系统介绍上给了一大段文字,柳白仅看了前边几行,就不禁摇头苦笑。 太监,还是个大贪官... 系统怎么会给他送来这么一个人? 不过,柳白必须承认,刘瑾的确是一个牛人,而且是不亚于许褚和沈万三的牛人。 太监出身,而且家境贫寒的人,能达到刘瑾这样地位的,整个历史上恐怕也没有几个。 或许只有魏忠贤,能和他相提并论。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讲,魏忠贤还算是刘瑾的后辈。 “算了,反正召唤出来的人,也完全忠诚于我,大不了以后好好调教一番就是了...” 柳白说道:“系统,使用【刘瑾】召唤卡!” “叮!【刘瑾】召唤卡使用成功!恭喜宿主,召唤出牛人刘瑾【系统已清除刘瑾全部记忆,只保留其才能、性格,对宿主百分百忠诚】!” 白光一闪而过,柳白身前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看年纪,刘瑾现在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面色白净无须,穿着一身太监的衣服,脸上还挂着谦卑的笑。 “刘瑾参见主公!” 与许褚和沈万三的见面不同,刘瑾一看见柳白,立刻跪在地上,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日后叫我少爷。” 说完,他冲门外的家丁吩咐道:“来人,带他去换件衣服!” “是,少爷!”家丁应道。 柳白又对着刘瑾道:“去换完衣服再来见我!” 刘瑾急忙站起来,道:“谨遵少爷吩咐!” 说完,他还作了一个揖,这才在家丁的带领下,小跑着离开大厅。 看着刘瑾的背影,柳白微微摇了摇头。 刘瑾的本事不用怀疑,对于他太监的身份,柳白也毫不在意。 只是因为,刘瑾还保留着几分太监独特的习惯,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看出来端倪。 毕竟,太监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的。 不多时,换上一身普通农户衣服的刘瑾,重新出现在柳白面前,他还是习惯性的弓着身子,白净的脸上,挂满了谦卑的笑容。 柳白看了看,说道,“你现在不是在宫里,而是在自己的家中!” 刘瑾本就是心思活络到极点的人物,否则也不会成为成为赫赫有名的‘八虎’之首,他立刻站直了身子,谦卑的笑容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从容的微笑。 现在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太监了,反倒是像是个博览群书的智者。 这一手‘改头换面’的本事,就连柳白都惊讶不已。 “少爷,这样如何?”刘瑾笑道。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牛人就是牛人,放在哪里都是人才...” ...... 晚饭的时候,柳白将沈万三介绍给柳婉儿。 长期以来,柳家的生意都是由柳婉儿操心,整日都要在柳家庄子和县里奔走。 既然有人能够接班,柳婉儿自然也乐得清闲。 毕竟她一个女人家,不能总是抛头露面的。 况且,柳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就算她深受柳老爷子的真传,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让真正的行家来主持大局,对柳家的未来更有好处。 随即,她吩咐人将柳家的账目,和店铺的明细都取来,交给沈万三。 看着沈万三将一应账目,都搬回自己的房间,柳婉儿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饭桌上的话都多了一些。 吃完晚饭,已经月上中天。 程处默和柴令武已经习惯了收拾碗筷,不用柳白吩咐,直接拿着木盆,将碗筷放进去。 而后一个去烧热水,另一个很自觉的擦起桌子。 铛铛铛—— 柳家的大门又响了起来。 门房不情不愿的走到大门前,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谁会大晚上的敲门,真是不懂礼数...” 嗡—— 大门刚一打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蹭’得一下闯了进来。 “老子拍了半天,你怎么才开门?” 壮汉怒气冲冲的指着门房道。 门房被壮汉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来人啊!有人要闯府!” 早就看到这里动静的程处默,立刻跳了起来,三两步蹿到大门前,一句话也没说,斗大的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向壮汉面门! 壮汉一个不防,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柴令武比程处默慢了一步,此刻举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棍,满脸兴奋的说道:“让我来!让我来!” 壮汉的脸都被打歪了,刚缓过神来,胳膊粗的木棍,已经到了身前。 他惊叫一声,道:“我是来送名帖的!” 咚! 柴令武一棍子砸在他脑袋上。 这一次,壮汉彻底晕了过去... 柴令武收起棍子,挠了挠头,道:“他刚才说什么?” 程处默不说话,门房结结巴巴的说道:“他说,说是来送名帖的...” 说完,门房一溜烟跑向大厅,向柳白禀报这里的情况。 程处默用脚扒拉了一下壮汉的脑袋,道:“好像是长孙家的人。” 柴令武一愣,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闯祸了,急忙将棍子丢远,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多时,柳白和许褚在门房的带领下,来到大门。 看着壮汉的样子,柳白捂着额头,心中叹了口气。 “这两个憨货...” 他狠狠的瞪了程处默和柴令武一眼,程处默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辜,又向柴令武指了指。 柴令武仰头看天,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过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 “看看他怎么样了!”柳白道。 许褚上前,探了探壮汉的鼻息,道:“只是昏过去而已,一会就醒了。” 说着,他从壮汉的衣服里,拿出一封名帖,交给柳白。 名帖上只写了时间、署名,和几句简单的话。 “长孙冲?” 柳白看了看名帖的落款,旋即看向程处默。 程处默嘿嘿一笑,道:“长孙冲是长孙无忌的嫡子,俺从小就认识他,打了他的手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大哥不必担心!” 柴令武这时候也不再看天了,干笑几声,道:“都怪这人不知礼数,我也是为了府中上下的安全着想...” , 第19章:长孙家的赔礼?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名帖都送来了,说明长孙冲马上就会上门。 柳白叫人将壮汉抬走,便转身向大厅走去。 如果是长孙无忌来了,柳白至少会做做表面功夫,在门外迎接。 可长孙冲,就没有这么大面子了。 而且,看那壮汉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柳白也就懒得讲什么礼数。 柳家大宅外! 一个和柳白年龄相仿的白衣少年,带着七八个护卫,纵马赶来。 见柳家大门敞开,门口却没有一个人迎接,白衣少年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不悦之色。 “商贾之家,就是没有教养!父亲还让我以礼相待,真是给脸不要脸!” “大公子,要不要小的去教训教训他?” 旁边的护卫,满脸谄媚的说道。 长孙冲冷哼了一声,道:“你当本公子和柳白是一路货色吗?” 他翻身下马,“礼物呢?” 护卫忙从马上,取下一个大盒子,交给长孙冲。 长孙冲掂了掂盒子,冷笑一声,道:“千万不要把他吓得尿了裤子!” 说完,他带着一众护卫,进入柳家大宅。 刚一踏过门槛,长孙冲的冷笑,瞬间化为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朗声道:“柳兄,小弟长孙冲,上门叨扰,还请勿怪!” 早就从门房那里得到消息的柳白,也带着许褚等人,走出了大厅,远远的,向长孙冲一拱手,道:“长孙兄光临寒舍,自然也是柳某的荣幸,还请入内,饮一杯清茶!” 长孙冲也是一拱手,看到柳白身后的程处默和柴令武后,装出一副诧异的神情,“想不到程世兄和柴世兄,也会在‘这种’地方!” 他刻意将‘这种’两字,说得很重。 程处默脸一沉,道:“长孙冲,你什么意思?” 他捏了捏拳头,就要上前。 长孙冲一拍脑门,“都怪小弟糊涂,还将这里当成商贾之家,诸位千万不要多想!” 在大唐,再有钱的商贾,也是下等人家,无法与贵族直接对话。 尤其是在程处默他们这种贵族子弟看来,说别人是‘商贾’,和羞辱他没有任何区别。 程处默眼睛直冒火,柴令武也直勾勾的瞪着长孙冲,只要柳白开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去痛揍长孙冲一顿。 柳白笑了笑,轻描淡写的一抖衣袖,“柳家本就是商贾,没有必要遮掩,若长孙兄瞧不起柳家,柳某就不留各位了!” “许褚,送客!” 说完,就这么转身,回到了大厅里。 在他看来,长孙冲的这些手段,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他甚至都懒得和长孙冲置气。 不用想都知道,长孙冲是抱着某种目的前来的,若是达不到目的,自然有长孙无忌处置他,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许褚一步踏上前去,雄壮的身躯,直接将长孙冲一行人,盖在了阴影里。 “我家少爷发话了,各位请吧!” 许褚的气势实在是太骇人了,长孙冲顿时一颤。 他身后的护卫们,全都警惕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拔出了长刀! 许褚冷淡的俯视着他们,魁梧高大的身体如同一堵山,死死的挡住门口。 长孙冲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柳白竟然这么直接... 无奈,长孙冲只能干笑几声,道:“柳兄误会我的意思了,若言语之中有冒犯的地方,我在这里先道一声歉...”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却是更加恼怒了。 堂堂尚书仆射之子,当朝皇后的亲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但他也没办法,如果就这么转身离去,必然会受到长孙无忌的责罚。 “许褚,既然长孙公子已诚诚恳恳的道歉了,就放他们进来吧!” 大厅里,柳白的声音淡淡的传了出来。 程处默和柴令武在一旁,向柳白直竖大拇指。 柳白的话,说的好像开门放狗一样... 贵族子弟就是如此,输人也不能输阵仗。 这一次,长孙冲的面子,算是折得不能再折了。 长孙冲面无表情的走进大厅,气焰消了一大半。 “小弟此来,是受家父的嘱托,向柳兄赔礼道歉的。” 他将一直提在手中的礼盒,放在桌子上,道:“之前串通裴元都的泾阳县令崔东,乃是家父的门生,此人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此物,便是给柳兄的交代!” 说完,他退后一步,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柳白轻轻一笑,道:“长孙仆射的意思,柳白已经明白了。” 长孙冲眼睛微微眯起,道:“柳兄,不打开看一眼吗?” “既然是长孙仆射的礼物,想必极其珍贵,柳某听闻,再有十几天,就到了长孙仆射的生辰,不如,柳某届时将此物,反赠给仆射大人,以表心意...如何?” 此言一出,长孙冲惊愕变色,“姓柳的,你什么意思?” 柳白眼皮抬了抬,看了他一眼,依旧淡淡一笑,“柳某可曾说错过什么?长孙兄误会我的意思了,若言语之中有冒犯的地方,我在这里先道一声歉...” 一旁的程处默和柴令武,一听这话‘呲’一声笑了出来。 柳白这番话,和长孙冲刚才道歉时所说的话,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变... 长孙冲的脸都被气成猪肝色了,指着柳白,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自知说不过柳白,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家父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完成,就不多留了!” 说完,带着一众护卫,转身就走。 柳白没有送客,而是来到了礼盒的旁边。 李二来柳家的时候,他就从怀恩的口中得知,崔东是长孙无忌的门生。 加上今天长孙冲的这一番表现,足以说明,自己已经上了长孙无忌的‘黑名单’。 而这个礼盒,不过是做给李二看的罢了。 既然都已经把人得罪死了,柳白并不介意多得罪几分。 他一向信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道理。 反正日后去长安,长孙无忌也势必会针对他,又何必给长孙无忌面子? 况且,上有李二,下有程咬金和柴绍,长孙无忌也不敢明面上拿自己怎么样。 程处默和柴令武满脸好奇的上前,想要打开盒子看看。 柳白一把将盒子按住,而后将其交给许褚,道:“拿去烧干净,不要让府中的人看到!” 程处默依旧忍不住好奇,问道:“柳大哥,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白转身向书房走去,淡淡的说道:“崔东的人头!” , 第20章:千古大阴人,长孙无忌的算计 深夜。 长孙冲回到长孙家在长安城外的别院。 “爹,孩儿已经将崔东的人头,交到柳家了!” 长孙冲站在书房门口说道。 书房里,长孙无忌正拿着一本书,慢慢翻看着。 听见长孙冲的话,也没有回答。 直到将一页书都看完,这才小心的将书合上,放到架子里。 “柳白看到人头什么反应?” 长孙冲脸色阴沉的,将在柳家的遭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就连程处默和柴令武的反应,他都没有放过。 长孙无忌认真听完,轻笑一声,道:“老夫以为,在年轻一辈中,你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但是和柳白比起来,你实在是太嫩了。” 见父亲夸赞柳白,长孙冲心中更加不满了,但不敢从脸上表现出来。 “柳白对爹如此不敬,必须要教训一番!” 长孙无忌莞尔一笑,摆手道:“玩笑话罢了,不必计较。” 说着,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封密信交给长孙冲,道:“你看看。” 长孙冲打开信,才看了开头,脸色倏然大变。 再往下看去,额头上逐渐出现了冷汗。 “看到了吧,只要蝗灾一出现,柳白必定会有一份大功劳,功劳在身,即便是为父想动他,都要掂量掂量!” 长孙冲咽了一口唾沫,道:“爹,真的会出现蝗灾吗?” “柳白已经呈上治理蝗灾的奏疏,为父也无法得知其中究竟写了些什么,只能猜测,但无论蝗灾出现不出现,皇上都已经看到了柳白的本事,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见长孙冲不说话,长孙无忌继续道:“柳白与你同岁,可处事之老道,心思之机敏,不逊于当朝重臣,和他相比,你差得太远...” “孩儿惭愧...”长孙冲低头说道。 长孙无忌将信拿回来,道:“古人云,五百年必有名世者,自汉末三国鼎立至今,恰恰五百年之久,柳白,或为其中佼佼者!” 长孙冲愕然道:“爹,柳白不过一介商贾之子,何德何能,能让您如此称誉?况且,他还害死了崔东!” 长孙无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为父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还有几分眼光,至于崔东,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死就死了。” “那您还吩咐我,将人头送给柳白...”长孙冲小声道。 在他看来,父亲送给柳白人头,无异于是警告。 “崔东本是泾阳县令,他的头颅,便代表着控制泾阳县的权力。” 见长孙冲依旧一副迷茫的样子,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有柳白的头脑,就会明白其中意思...” 说完,长孙无忌慢慢站起身。 长孙冲赶忙上去搀扶。 “冲儿,你自幼享尽荣宠,总以为自己天生就该是人上人,看不起平民百姓,殊不知,为父当年的地位,比柳白也高不了多少,若总有这种想法,迟早要吃大亏。” 长孙冲一边搀扶着父亲,一边轻声道:“孩儿知道了...” “今日之事,算是个教训,过阵子为父生辰之时,你再去柳家一趟,邀请柳白前来!” ...... 长孙冲的到来,让柳白的心里出现了几分紧迫感。 别看现在风平浪静,但是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窥视着柳家!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开始他的计划。 深夜时分,柳家大宅各处都熄了灯。 书房里却灯火通明,柳白提笔正写着什么。 沈万三坐在他的对面,不断在算盘上拨弄。 “少爷,算出来了,总共是四十八万七千贯!” “行家就是行家,我昨天算这个账目,用了足足两个时辰,你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沈万三谦和一笑,道:“属下就是吃这碗饭的,能帮上少爷的忙,属下也甚是高兴。”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你还要去县里交接,不能太疲乏。” 沈万三站起身,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柳白在账目的最后一栏,添上‘四十八万七千贯’的字样。 看着账目上的一行行字,柳白喃喃道:“不愧是长孙无忌...” 或许在别人看来,长孙冲送来崔东的人头,是一种警告,或者是示威。 但是在柳白看来,就截然不同了。 长孙无忌是什么人? 千古大阴人! 坑死了太子李承乾,又坑死了吴王李恪,更将皇子之中最为孱弱的李治,送上了皇位! 以他的心机,会用送人头,这种愚蠢的方式来示威吗? 显然不可能! 柳白自然而然,想到了崔东的身份。 长孙无忌送来的,并不是崔东的人头,而是泾阳县之首! 以尚书仆射的身份,让泾阳县的下一任县令,听从柳家的话,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罢了。 可想而知,当新县令上任之后,势必会第一个来柳家,拜见自己! “皇上虽然将蝗灾的事情,暂时压下来,但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将泾阳县所有农事,都交给我主持,而长孙无忌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却能够从蝗灾的功劳中,分一杯羹...好心机,好谋略!” 翻云覆雨之间,将不利于己的事情,变成功劳!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经过这件事,让柳白深深认识到,朝中那些大佬的可怕。 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一定不能去长安! 想到这,柳白轻轻一叹,“算了,有长孙无忌的推动,我的计划也能更顺利一些。” 他继续俯首在桌案前,将账目一点一点的演算完。 一直到天亮,他才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书房。 沈万三早就在院子里等候,见柳白出来,急忙迎上去。 柳白将连夜做出来的账目,交给沈万三,道:“今日你去县里交接之后,便将账目上的清单发下去,让铺里的伙计都去采买,务必要赶在开春之前,将所有物资都集齐!” 沈万三看了账目中的清单一眼,低头盘算片刻,道:“这么多的物资,恐怕京畿之地无法凑齐,属下需要安排人,去外地采买,恐怕,会影响到家里的生意...” “家里所有的生意,都没有这件事重要,人手不足之时,还可以找程家和柴家帮忙,去吧!” , 第21章:长孙皇后的震惊!急需人才 长安城,皇宫大内! 李二半倚在软榻上,身旁有一个宫装美妇,正在为他轻轻按着肩膀。 美妇人拥有一双翦水秋瞳,眼角的几丝皱纹,表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但谁都清楚,哪怕这个女人到了老态龙钟的年纪,在李二心中的地位,也无人可比! 因为她是李二的结发妻子,当朝皇后,长孙无垢! “今日大朝会,为何结束得这么晚?” 李二本是双目微阖,听见长孙皇后的话,忽然睁开眼睛,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因为一件事,朕将今日的大朝会,向后推迟了两个时辰!” 说着,他坐起来,将柳白呈送的密信,递给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疑惑的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眼眸中顿时充满了震惊。 “蝗灾?!” 李二笑容不减,微微颔首。 “观音婢,你再看看这封信的署名。” 长孙皇后向密信的下方看去,娥眉微黛,道:“柳白?可是文义公的幼子?” “不错,就是他!” 见李二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长孙皇后没好气的,在他肩膀上一拍,道:“明年就要出现蝗灾了,你为何一点都不担心?” 若是别人这么做,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可她是长孙皇后,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李二抓住长孙皇后的手,道:“相比于蝗灾,朕更加庆幸,我大唐能出现柳白这样的人才!” 长孙皇后眨了眨眼,夫妻多年,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柳白也呈上了解决蝗灾的办法?” 李二并未立刻回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小册子。 长孙皇后拿过小册子,沉吟片刻,却是将小册子放下,道:“臣妾终究是后宫之人,无权干涉朝政...” 李二摇头,将小册子重新塞给长孙皇后,道:“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件事算不得朝政,而且,在柳白的计划中,你可是至关重要之人!” “臣妾以为,蝗灾关乎社稷,就算柳白再有才能,陛下也不可将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长孙皇后依旧没有打开小册子,而是站起身来,走到李二身前,盈盈下拜。 李二有些无奈,起身将长孙皇后拉回到自己身旁,道:“你还是先看一看吧。” 长孙皇后只能听从李二的话,打开册子。 然而,仅仅看了前面几行字,长孙皇后就出现了一种晕眩感。 “无稽之谈!就算神农再世,也不可能仅凭泾阳一县之田,售以天下万民粮秣!” 李二淡淡一笑,道:“你继续看下去!” 长孙皇后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向下看。 将整个册子都看完的长孙皇后,却是半晌不语。 又过了好半天,她才喃喃的说道:“他真的能仅凭泾阳一县,就种出,足以救活全大唐人的粮食吗?” 李二从长孙皇后的手中拿回小册子,轻轻抚平上边的褶皱,才道:“柳白说,文义公年轻时,曾在岭南一带,发现了产量惊人的粮食,而且,柳白打算倾尽家产,收购泾阳周边田地,以及耕牛、农具等物,以朕对他的了解,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莫非,真有神农再世?” 长孙皇后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朕已经和朝中的几位重臣推算过了,若那种粮食的产量真如柳白所说的话,以泾阳一县之力,未必不能养活全大唐的人,况且...” 李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还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之色。 “况且,朝廷对突厥出兵在即,蝗灾的事情,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柳白这封奏疏,正好解决了朕的燃眉之急。” “那臣妾...就依柳白所言,用宫中内帑,暗中资助他,收购泾阳周边的田产,只是...” 长孙皇后顿了顿,又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真的信,世上有亩产高达三十石的粮食吗?” 李二并未立刻回答长孙皇后的话,而是站起来,走到大殿中央,眺望着外边的夕阳。 片刻之后,他悠悠的说道:“朕信任柳白,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文义公的儿子,还因为柳白的奏疏,说服了朕!”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即便那种粮食的产量为真,这依旧是一场豪赌,为了百姓,柳白都敢倾尽家财,朕身为天下之主,又怎能少了胆魄?” 转念间,他的眼神又充满了杀意,目光如同利剑般锋锐,拳头更是攥得咯咯作响。 “最重要的是,出兵突厥不可有半分闪失,想要让天下人忘记‘渭水之盟’的耻辱,朕就必须要让颉利,得到应有的惩罚!” ...... 柳家! 虽说已经算好了账目,一切用品都由沈万三来负责采买,但柳白依旧没有休息的时间。 算账算得明白是一回事,可真正实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以一县之地,种出养活全大唐人的粮食,绝对是亘古未有的壮举,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柳白带着许褚和程处默、柴令武三人,不断在泾阳县周边考察,更亲自拜访了许多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向他们请教农事。 晚上回到家中,还要不断进行演算。 泾阳县及周边地区,土质都不同,他需要确定,什么地方适合种植土豆,什么地方适合种植玉米。 几天下来,柳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的柳婉儿和柳蓉儿十分心疼。 “夫君,休息片刻吧...” 柳婉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来到柳白的书房里。 柳白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道:“事关重大,不可马虎半分,这几天,倒是冷落你们了...” 柳婉儿连连摇头,“夫君不必操心我和蓉儿,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 “放心,我的身体没事!”柳白一边喝粥,一边道,“倒是眼下有个事情,颇有些棘手,此事若是解决了,我倒是可以松一口气。” 柳婉儿和柳蓉儿当即忍不住,好奇说道:“夫君,什么事如此棘手?兴许我们可以帮上忙!” “沈万三说,铺子里的伙计都派出去采买物资了,就算加上程、柴两家的人,依旧人手不足,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再招募一些人来?” 柳婉儿闻言,想了一下,说道:“夫君,你可记得?爹生前曾收养过几十个孤儿,还请了先生,专门教他们读书识字,夫君若是觉得这些孩子合用,妾身明日早上就吩咐人,将他们带到家里来见一见。” , 第22章:薛礼?古今第一大吃货 翌日,清晨! 柳家大宅的前院里,几十个孩子整齐的站成四排。 他们大多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了些,但还算干净。 特意从县里赶回来的沈万三,正在这些孩子周围踱步,不时的停下来,问某个孩子问题。 柳白坐在院角的石凳上静静的喝着茶。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些孩子的存在,但采买物资是大事,交给一群孩子,着实让人不放心,因此,哪怕人手急缺,他都没有将这群孩子考虑在内。 不过既然柳婉儿提出来了,倒不妨先考校这些孩子一番,日后总能排上用场。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沈万三笑容满面的来到近前。 柳白将一杯茶,推给沈万三,“如何?” 对于沈万三的眼力,柳白没有丝毫怀疑。 沈万三一口将茶水喝干,笑道:“少爷,这些孩子着实不错,历练几年,都能独当一面!” “哦?” 柳白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沈万三对他们竟有如此高的评价,抬头看了那些孩子一眼,问道:“全都符合你的要求?” 沈万三将茶杯放下,指着站在第一排中央位置的一个小男孩,“这个孩子有一手心算的本事,若是栽培得当,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一位合格的账房!” 他又指着旁边,一个身材稍矮的孩子,“少爷别看这孩子孱弱,却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属下方才问了他几个生意上的难题,回答虽然稍显稚嫩,但也算别出心裁。” 沈万三一一点出这些孩子的长处,三十几个人,他竟然全都记住了。 “你这是一手识人的本事,旁人拍马也赶不上...”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沈万三莞尔,道:“属下刚才询问过这些孩子,他们所学的,并非是四书五经,而是经商之道,教导他们的老师,都是铺子里的大掌柜,应该说,是老爷生前早有先见之明,提前为少爷铺好了路!” 说完,他又看了孩子们一眼,有些可惜的说道:“唯独那个名叫薛礼的孩子,生得一副好模样,身子骨也健壮,就是脑子不大灵光,只能做个杂役...” 沈万三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柳白一愣。 “你说他叫什么?” 沈万三奇怪的说道:“那孩子名叫薛礼,听他说,他本是河东人士,小时候和家人走散,才被老爷收养的。” “不会是历史上那个薛礼吧?他不是出身名门吗?怎么会成为孤儿?”柳白心中暗道。 “少爷,您这是...”沈万三小心的问道。 虽说沈万三来自明朝,但他并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不知道,薛礼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柳白没有理沈万三,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群小孩子面前,一眼就看中,第一排最左侧的那个男孩。 因为,这个男孩实在是太显眼了,比其他同龄人都高了不少,也壮硕许多。 “你就是薛礼?”柳白问道。 薛礼一愣,支吾了半天,没开口说话,脸先红了。 “俺...俺就是薛礼,见...见过少爷!” 柳白皱了皱眉。 历史上的薛礼,可是主掌一方疆域的大将。 就算不是一位智者,也该有些出众的本事。 难不成,堂堂的平阳郡公,是靠蛮力打仗的? “听闻你是河东人士,可有证明?” 薛礼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道:“老爷生前说,是在河东一带捡到我的,当时我还小,身边只有这半块玉佩...” 柳白拿过玉佩,左右翻看着。 薛礼的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紧张,好像生怕柳白把玉佩摔了。 柳白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玉佩的料子很普通,也没有什么雕刻物,根本无法从上面,得到任何消息。 咕噜—— 就在此时,薛礼的肚子里,传来一声怪叫。 薛礼的脸更红了,连忙捂住肚子,低头讷讷不语。 “你们来之前没吃早饭吗?” 柳白有些生气了,这些孩子,是柳家未来的中流砥柱,而且都是自小培养,完全值得信任,怎么能连早饭都不给? “少爷,俺们吃过早饭了!”薛礼连忙摆手,他咽了口唾沫,道:“只不过俺的饭量实在太大,刘婆婆见俺吃不饱,每次都多给一些,但还是...” 话没说完,肚子里又是‘咕噜’一声。 周围的孩子们都在捂嘴偷笑,柳白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老沈!”柳白道。 沈万三上前。 “将这些孩子都带到县里吧,你来安排适合他们的活计!” ...... 采买物质的任务繁重,一点时间都耽搁不起。 因此,沈万三立刻带着孩子们,去了县里,必须要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采买的工作。 唯独薛礼留了下来。 院子的石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 虽然都是昨晚剩下的,但薛礼一点都不嫌弃,端起盘子,‘呼噜’几声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刚被许褚‘折磨’过的程处默和柴令武,从后院走过来,见到薛礼之后大感好奇。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薛礼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眼睛都直了。 有了吃的,薛礼也顾不得害羞了,只是冲着程处默和柴令武点了点头,继续埋首在满桌子的食物里。 柳白坐在三人的对面,嘴角带着几分笑容。 现在他可以确定,眼前的薛礼,就是历史上的薛礼! 要说起饭量,历史上的那位薛礼,绝对是古今第一吃货。 传说之中,他一顿饭能吃半头牛,外加两只羊... 眼前这个孩子的饭量,虽说没有传说之中那么夸张,但绝对比程处默和柴令武加起来,还要大上好几倍! “慢些吃,厨房里还有很多。” 柳白将一盆烙饼,向薛礼推了推。 薛礼咧嘴对着柳白笑了笑,伸手将一摞烙饼卷了卷,直接塞进嘴里... , 第23章:揍了他们,少爷不但不怪你,反而要奖励你!新官上任 薛礼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柳白诸事缠身,早就回到书房了,而程处默和柴令武,却依旧坐在薛礼身边,怔愣愣的看着他。 当满桌子饭菜都空了之后,薛礼一抹嘴,又拍了拍肚子,“俺吃饱了!” 程处默和柴令武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两人忽然同时站起来,一左一右,将薛礼架了起来。 “两位少爷,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薛礼惊恐的挣扎着。 “普通人吃那么多东西,肚子早就撑爆了,你小子的肚子是用什么做的?给本少爷看看!” 程处默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薛礼的裤带。 薛礼挣扎的更厉害了,“两位少爷,饶了小人吧!” “这小子力气真大!” 柴令武怪叫一声,纵身一跃,整个人都趴在了薛礼背后。 别看薛礼比柴令武小了两三岁,但论起体格来,犹在柴令武之上! 他龇牙咧嘴的挣扎着,身子向后一倚,柴令武硬是被他震了下来! 紧接着,他猛地一甩右臂,程处默也被他震退了好几步。 “好小子!” 程处默满脸都是兴奋。 他正是好斗的年纪,寻常人不敢对他出手,像许褚这种级别的牛人,又懒得和他动手,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适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分个高下。 “小子,千万别手下留情!” 说着,程处默不管薛礼同意不同意,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柴令武见状,也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 半刻钟后。 程处默和柴令武,并排在院墙下罚站。 程处默左眼乌青,脸颊上也青了一大块,柴令武鼻孔里塞着两根布条,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 不远处,薛礼满脸都是局促,低声道,“少爷,都怪我,要罚您就罚我吧,千万别难为程少爷和柴少爷...” 看着墙根下垂头丧气的两人,柳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见柳白不说话,只是看着程处默和柴令武,薛礼以为他实在担心两人的伤势。 “少爷,我真没怎么用力,只是一直在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少爷和柴少爷就这样了...” 听见这句话,程处默和柴令武猛地抬起头来。 看着衣服依旧整洁,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伤势的薛礼,两人气的几乎要吐血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他们武功太差吗? 柳白目光一转,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处默,令武,你们可服了?” 两人连忙点头。 要知道,现在的薛礼不过才十二岁,若是再等几年,估计比许褚都弱不了多少。 再动手,他们只有被虐的份儿。 柳白的笑容更浓了,“服了就好,明天我要带许褚出门,你们就留在家里,若是胆敢闯祸的话,自然有薛礼教训你们!” 说完,他又对薛礼道:“好好看住这两个憨货,一旦发现他们闯祸的苗头,给我照死了揍!” 薛礼讷讷了半天,小声道:“少爷,这样不好吧...” 柳白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不好的,揍了他们,少爷不但不怪你,反而要奖励你!” 程处默和柴令武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之前他们只怕柳白和许褚,别人根本治不了他们,现在又多了一个薛礼。 许褚动手还有分寸,可薛礼就是个小屁孩,谁知道他下手知不知道轻重... ...... 第二天,柳白带着许褚,轻装简从的出门去了。 之前他出门,必须要带着程处默和柴令武,现在有了薛礼,就可以放心的把他们留在家中了。 一路飞马,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泾阳县城。 昨天早上,沈万三回到家中的时候,告诉柳白,新任泾阳县令已经到了。 虽然柳白早就知道,这位新县令一定会在长孙无忌的授意下,去柳家拜访自己。 但民就是民,官就是官,哪怕柳白再受李二看重,现在依旧是个普通百姓。 任何不合规矩的事情,日后都有可能成为旁人攻讦柳白的把柄。 因此,柳白倒不如先见一见这位本地‘父母官’。 县衙外,沈万三早已在此等候了。 “少爷,属下已经给韩县令送过名帖了!”沈万三迎上来道。 柳白点点头,翻身下马,带着许褚和沈万三,走入县衙。 门口迎接的衙役十分客气,一路弯着腰,将柳白领到后宅。 刚跨过门槛,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青衣,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少爷,他就是新任泾阳县令,韩同,韩子义。” 沈万三在柳白耳边,轻声说道。 柳白微微一笑,率先拱手道:“草民柳白,见过韩大人!” “哈哈,柳公子莫要折煞下官,本想着先安顿好,明日去公子府上拜会,没想到,竟劳烦公子亲自前来,着实是下官的过错!” 韩同躬身拱手,摆出一副拜见上官的礼仪。 “韩大人是泾阳一县的父母官,柳白前来拜会,也是应有之义!” 两人说笑着,一同向客厅走去。 沈万三和许褚一直跟在柳白身后。 进入客厅,等柳白落座之后,韩同这才向沈万三微微颔首,道:“沈掌柜!” 他又看向许褚,赞道:“今日见到公子这位护卫,才知道,原来我朝也有堪比古之樊哙的猛士!” 柳白笑道:“韩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些草莽人罢了!” 韩同欠了欠身,才坐在柳白身旁,道:“上茶!” 几个衙役端上茶来,韩同歉然道:“下官府中才安顿下来,尚未有家丁丫鬟侍奉,还请公子见谅。”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韩大人不必客气,柳某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不怕柳公子笑话,若是没有长孙大人关照,恐怕下官还在陇右苦熬,所以,您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韩同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底,给抖搂了出来。 “看来,他还真把我当成自己人了...”柳白心里笑了笑。 既然韩同和自己这么‘亲近’,柳白也就懒得和他说客气话了,直接吩咐道,“柳某此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借府衙所有差役一用,二是望韩大人发下公文,允许柳家收购泾阳县内所有土地!” , 第24章:以长孙大人的名义?遇袭 “借衙役倒是好说,但购置田地一事...” 韩同面有难色。 他想了一会,才道:“不是下官驳了公子的面子,而是因为,购置田地一事,非同小可,还请公子给下官几天时间,好生琢磨琢磨。” “韩大人乃一县之尊,一句话出口,泾阳县谁敢不从?”柳白笑道。 他自然清楚,购置田地的事情一点都不简单,只是想试探一下,韩同究竟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 一县之尊? 韩同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公子,万万不能这样说,下官不过一介从七品县令而已...” 柳白端起茶杯,再次轻轻呷了一口,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韩同以为柳白生气了,顿时慌了神,他急忙站起来对柳白拱手,“公子,若是换了其他事情,您一句话,下官自当赴汤蹈火,但泾阳县内的田地,有三成都掌握在各大世家手中,下官...下官也无能为力!” 说完,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柳白的脸色。 见柳白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韩同心中暗暗叫苦。 他这次来泾阳县,是受了长孙无忌的安排,而长孙无忌也曾吩咐过,让他尽量听柳白的吩咐,他只是个小人物,不知道朝廷里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心思,在他眼中,柳白就代表着长孙无忌。 万一把柳白惹生气了,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他也知道,得罪世家的后果,一点都不比得罪长孙无忌轻。 良久,柳白都没有开口。 韩同额头沁出冷汗,心中越来越忐忑。 “完了,好不容易回到关中,这下子,怕是又要去陇右吃沙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自己带给韩同的压力够大了,柳白才悠悠的说道:“既然韩大人没办法,不如柳某出个主意,如何?” 韩同闻言,心中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忙道,“请公子示下!” “既然韩大人不敢招惹各大世家,不如借长孙大人的名头,给几大世家去信,有长孙大人的面子在,想必他们,也不会紧握着这些土地不放!” “以长孙大人的名义?” 韩同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咋舌的问道。 柳白摇了摇头,“堂堂尚书仆射,怎么可能因为几亩田,就亲自开口?” 说着,他将茶杯放下,继续道:“韩大人乃新官上任,日后免不了与各大世家打交道,倒不如提前写信问候一番,信中可以写明长孙大人的关照,再稍稍提及,收购田地的事情,想必那些世家,是能看明白的!” 韩同低头琢磨着柳白这番话的意思。 站在柳白身后的沈万三,想笑又不敢笑,脸都憋红了。 哪怕是经验老道的他,都不得不承认,柳白这一手实在是太高了。 世家里面可不乏人才,一定能看懂这封信中隐藏的意思。 就算他们再不愿将手中的田地交出来,有长孙无忌的面子在,也由不得他们不交。 当然,他们不可能因为几亩田,就去找长孙无忌证实。 等长孙无忌知道这件事后,田契早就到了柳白手中! 而且柳白根本不在乎长孙无忌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发怒,如果长孙无忌想从柳家的功劳中分一杯羹,这口气他必须咽下去! 哪怕日后,真有人问起这件事,长孙无忌也要捏着鼻子承认,这封信就是他授意韩同写的! 沈万三暗中朝柳白伸出大拇指。 柳白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轻轻咳嗽了几声,道:“韩大人,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韩同咬了咬牙,道:“就依公子所言,下官这就去写信!”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来道:“那柳某,就静候韩大人的佳音了!” 说完,他带着沈万三和许褚,向外面走去。 韩同急忙上前,将柳白等人送出府去。 “恭送公子!” ...... 沈万三还要去主持采购物资的事情,一离开县衙,就和柳白告别,回到柳家在泾阳县的铺子里了。 柳白则带着许褚回家,到家时,正好到了中午,急匆匆吃了午饭,柳白没有休息的时间,又要带着许褚出门。 程处默和柴令武一见,顿时急了。 柳白和许褚在家中,他们还有些事情做,两人不在的话,他们简直要闲出鸟来了。 “不是有薛礼在吗?你们可以和他一起练武。”柳白无奈的说道。 这两个‘憨货’除了给他惹麻烦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所以他一点都不想带上两人。 两人同时看了眼还在捧着饭盆猛吃的薛礼,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柴令武端着盛放碗筷的木盆,哀求道,“柳大哥,我们保证不给你闯祸,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我们做就是了...” “罢了,下午我要带着泾阳县的衙役们去丈量土地,你们若不嫌枯燥的话,就跟着吧!” 闻言,程处默和柴令武大喜,笑嘻嘻的收拾碗筷去了。 不多时,一行四人骑马出门。 泾阳县是大县,农田的面积起码占了六成。 这还仅仅是登记在册的农田,没有人知道泾阳县的地主们,又偷着开垦了多少地方,因此必须重新丈量。 柳家的人如今都在忙着采购物资的事情,柳白才想起,去找韩同借衙役一用。 柳家宅子的西面,就是一片开阔的农田,衙役们早就按照吩咐在那里等待了。 和上次一样,程处默和柴令武一骑上马,就开始撒欢。 两人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跑不见了。 柳白也懒得去约束他们,和许褚一块,慢慢纵马前行。 可是,就在即将到地方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柳白脸色一变,道:“是令武的声音!” 他和许褚立刻加快速度,却是只看到了两人的马,却见不到两人的踪迹! 听了听声音,才在路旁的草丛里,看到一脸铁青的程处默,以及趴在地上的柴令武! “怎么回事?” 柳白急忙上前,许褚翻身下马之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程处默手中攥着一根箭,也瞪着眼睛向四面寻找着。 柴令武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哀嚎,上半身倒是看不到伤痕,唯独屁股上,插着一根箭... “疼死我了!” 听着柴令武中气十足的声音,柳白松了一口气。 还从来没听说过,屁股上中箭,会要人命的... 柳白检查了一下柴令武的伤势,说道,“箭上没有毒,只是普通的皮外伤。” “柳大哥小心,这两根箭是奔着心窝来的,若非我和令武身手敏捷,恐怕早就死了!” 程处默沉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之际,许褚忽然开口道:“你们保护好少爷!” 说完,他猛的向某一个方向冲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 第25章:博陵崔氏二房家主,崔民干的私生子 许褚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反倒是不远处,农田里正在等候柳白等人的衙役们,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见柴令武中箭,趴在地上,一众衙役大惊,纷纷拔出随身的佩刀,围成圈子,将柳白三人保护起来。 他们都是知道柳白身份的,若是柳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遇袭,韩同肯定不会饶了他们。 又过了片刻,许褚还是没有回来,柳白知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了。 若是普通人,肯定早就被许褚擒下了。 而许褚到现在都没回来,只能说明,袭击者是高手,而且不止一个! 按理说,程处默和柴令武虽然身份尊贵,但终究是个孩子。 程咬金和柴绍的敌人,不可能不顾脸面,对两个孩子下手。 柳白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暗道,“要么,是有人想通过对程处默和柴令武下手,破坏我和程家、柴家的关系,要么...就是袭击者将他们,当成了我!” 相比于前者,柳白更倾向于后者,程处默和柴令武骑的是柳家的马,加上速度太快,看不清脸,很容易错当成柳白! 旁边,虽然柴令武屁股上的伤口早就止住血了,他还是不住的哀嚎。 程处默听得心烦,在柴令武后背重重一拍,“别嚎了!这点小伤死不了人!” 柴令武也不理他,依旧不停的哀嚎。 柳白对一旁的中年衙役,道:“陈班头,派人将令武送回柳家医治!” 陈班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柳公子的安危...” “我的护卫已经去追敌人了,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留下两三个人就足够了,至于丈量土地的事情,明日再来也不迟!” 柳白毫不怀疑许褚的实力,纵观整个大唐,能比肩许褚的人也没有几个,而且,这些人大多是朝中重臣,不可能抛弃脸面,来当刺客。 陈班头只能点点头,向柳白一拱手,带着人送程处默和柴令武回去。 众人走后不多时,许褚提着一个人回来了。 “少爷,一共有四人,被我擒下一个!” 许褚将那人丢在地上。 柳白看向许褚,许褚冲着他微微颔首。 其他三个,当然是死在了许褚的手中,只是当着这么多衙役的面,不好明说罢了。 柳白低头看了看还有一丝呼吸的刺客,道:“回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柳白也不可能再做别的事情了,当即下令回府。 ...... 柳家前院! 听说柳白遇刺,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吓得脸都白了。 但当他们听完程处默的解释,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处默拱手道,“两位嫂嫂放心,柳大哥安然无恙,想必马上就要回来了!” 柳婉儿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交代家丁去请大夫,之后就拉着柳蓉儿,回后宅去了。 柴令武趴在担架上,叫嚷着道:“要是知道是谁下的手,老子一定活剐了他!” “你应该庆幸,箭上没淬毒!”程处默斜了柴令武一眼道。 柴令武眼中闪过一抹凶意,咬牙切齿道:“我要让我爹,派家将过来...” “啊!” 说完,柴令武惨叫一声,继而冲着程处默大叫道:“你干什么?!” 程处默捏着柴令武屁股上的箭,坏笑着道:“我学过几天医术,要不要给你治疗一下?” 柴令武想推开程处默,又怕触动伤口,只能拼命护住屁股,道:“别,别...” 这时,柳白带着许褚回来了。 程处默立刻迎了上去,道:“柳大哥!” “一共四个刺客,其余三具尸体被许褚藏起来了,等晚上的时候,你和薛礼走上一趟,把尸体带回来!” ...... 夜晚。 听说柳白三人遇刺,程咬金和柴绍顿时坐不住了。 立刻带着家将,急吼吼的赶到柳家。 一进门,就看见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具尸体。 还有一人,被捆在树上,嘴里塞着布条,正不断的挣扎着。 柴绍担心儿子的安危,直接进入客厅,去查看柴令武的伤势。 程咬金蹲在地上,翻了翻几具尸体,片刻之后皱眉道:“看手上的老茧,这三人中,有一个用刀的好手,其余两个都善于射箭!” 他起身,走向那个被捆在树上的刺客。 啪! 二话不说,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刺客脸上。 砰! 紧接着,又是重重一拳,锤在他的肚子上。 刺客立刻委顿下来,再也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了。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目标又是谁?” 刺客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程咬金也不着急,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捏。 咔!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 “呜呜——” 那人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疼的他满头大汗。 程咬金又攥住他另一只手。 咔! “老子问你最后一次,要是不回答,老子就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截一截的敲断!”程咬金瞪着一双凶眼,声音狠厉的说道。 面对这样的酷刑,刺客竟还不打算交代! 他强忍着剧烈的痛苦,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程咬金。 程咬金却是不再理会他,对一旁的柳白,道:“死士!” 柳白点点头,他也早就猜到了,这几个刺客都是死士。 所谓死士,就是专门干突击和暗杀的人,一旦被人擒下,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直接自杀! 也正因如此,许褚一擒下他,才会把他打晕。 回到柳家,也要将他死死捆住,口中塞布条,就是防止他咬舌自尽。 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普通的勋贵都豢养不起,只有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世家,才有底蕴,指使死士! 也就是说,想要刺杀柳白的,必定是某一个世家! 程咬金以手成刀,在刺客的脖颈上一劈,刺客再次晕了过去。 “去里边说!”程咬金沉声道。 众人走进客厅,程咬金先是看了一眼柴令武的伤势,继而落座,直截了当的说道:“裴矩一向老谋深算,所以,这件事一定不是他做的。” 说到这,他看向柴绍。 柴绍一点头,道:“我们今日下午得到了一个消息,本想给你送信,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件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道:“这封密信,是怀恩公公交给我的,上面说,被长孙无忌砍下头的崔东...是博陵崔氏二房家主,崔民干的私生子!” , 第26章:死一两个人没有作用,那就不如,将崔家,连根拔起 听到这个消息,不光程处默和趴在软榻上的柴令武,就连柳白都是一愣。 大唐之人,不可能没听过博陵崔氏的名头。 五姓七望中,博陵崔氏的实力,足以排在前三,更是大唐北方豪门之首! 即便是二房,地位也不容小觑! 有这样的家室,崔东又何必去抱裴家的大腿? 若论起血脉来,裴元都不一定比崔东高贵... 似乎是看出了柳白心中的疑惑,柴绍解释道:“崔民干的夫人,出身太原王氏,生性彪悍,崔民干有私生子的事情,自然不能被他夫人知晓,就连崔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而崔民干,也只敢暗中拂照自己的私生子。” 柳白恍然。 若是崔东不出事,恐怕崔民干那老家伙,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真相。 可现在,崔东掉了脑袋,崔民干就顾不得隐瞒了,说什么也要为儿子报仇。 他惹不起长孙无忌,就把所有的仇恨,都转到了柳白的身上! “我和你程伯伯商量过了,各自派十几个家将,来你家驻守,日后你们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将他们带上!” 柳白起身,拱手致谢。 不得不说,柴绍和程咬金是真的把柳白,当成自家子侄对待了,否则,他们完全可以将程处默和柴令武接回去,何必还要派遣家将? 崔民干不可能放下仇恨,既然第一次失败了,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爹,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柴令武眼巴巴的说道。 柴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懂什么?” 说完,他沉吟片刻,道:“柳白,崔东之死,虽是咎由自取,但崔民干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可防贼一日,难以防贼千日,需尽快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砰! 程咬金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冷哼道:“若非有军务在身,老子一定去宋州,亲手取了崔民干的狗命!” 柳白淡淡一笑,道:“程伯伯且息怒,既然崔民干出手了,小子也不能退缩!” 程咬金横眉一挑,问道:“你有办法?” 柴绍生怕柳白年轻气盛,做出不理智的事来,“千万不能学你程伯伯,崔家的势力遍布朝堂,就算崔民干死了,还有其他人站出来,到时候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柴伯伯放心!” 柳白眼中闪过一抹狠意,道:“若是死一两个人没有作用,那就不如,将崔家,连根拔起!” ...... 长安城,皇宫大内! 李二端坐在紫宸殿中,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扇硕大的屏风。 屏风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些名字虽然不同,但姓氏,却仅限寥寥几个。 呼—— 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李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挥手,道:“拿走!” 两个太监不知从何处走来,将屏风抬到一旁。 这时候,怀恩上前道:“陛下,房大人到了!” 李二点头,示意怀恩将房玄龄带进来。 “老臣参见陛下!” “玄龄,修撰《氏族志》的人,甄选好了吗?” 房玄龄从袖口中取出奏折,道:“老臣初步拟定人选,还请陛下斧正!” 李二看了片刻,用笔勾下去几个名字,又填上了几个,而后吩咐怀恩,将奏折交给房玄龄。 “柳白遇刺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房玄龄一怔,道:“此事...老臣不知。” 李二重重的哼了一声。 “怀恩,告诉他!” 怀恩将柳白遇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连崔东的身世都没放过。 房玄龄听完,沉吟良久,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二眼中寒光闪烁,杀机弥漫。 “若放任世家做大,总有一天,他们会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房玄龄连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老臣深知世家之危,但世家子弟遍布朝堂,若强行铲除世家,必会动摇社稷!” 李二摆手,示意房玄龄站起来。 “朕有分寸,今日命你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一次,房玄龄沉吟的时间更长。 世家底蕴之深,常人难以想象,光是在朝堂之上,就盘根错节。 房玄龄虽然身为当朝首辅,也无法与众多重臣抗衡。 良久,房玄亮沉声道:“老臣以为,世家胆大包天,全因朝中重臣多出自世家大族,唯有科举,方能将世家,彻底从朝堂之上,赶出去!” “科举固然是良策,但没有一二十年,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朕...等不得!” “这,这...” 房玄龄只能道:“恕老臣无能...” 李二心中叹息。 他之所以让房玄龄来当宰相,就是因为,房玄龄不是世家出身,可惜的是,房玄龄守成有余,但做事太爱计较得失,反倒少了进取的能力。 想要铲除世家门阀,必须要一鼓作气,容不得丝毫犹豫! “明日,你去泾阳,见见柳白!” 房玄龄一怔,没明白李二是什么意思。 转念间,他又想起了,前几日柳白呈上来的那封奏疏。 那封奏疏不仅说明了蝗灾的严重性,还提出了诸多办法。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李二的意思,分明是想让房玄龄去泾阳找柳白,求个办法! 对此,房玄龄唯有苦笑。 想他堂堂宰相,当朝首辅,竟然要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问策... “老臣,领命!” 房玄龄无奈的一拱手,转身向殿外走去,身形颇有几分萧瑟的意味。 看着房玄龄的背影,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对怀恩道:“拟召,命宋州刺史崔民干,火速回返长安,另擢升其为少府监正卿,随军,远征突厥!” , 第27章:房玄龄登门请教,柳家多奇人 一大早,房玄龄穿着便装,带着一个老仆,来到了柳家。 问过门房才知道,柳白才出门不久。 “贵人来的有些不巧,我家少爷说,至少要等下午才能回来!”门房客客气气的说道。 虽然房玄龄穿着便装,但从气质上,也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 “你家少爷去了哪里?”房玄龄问道。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如您先在客厅中等等,小人马上安排人,给少爷送个口信!” “也罢,让你家少爷速速回来,老夫有要事与他相商!” 门房连忙称是,带着房玄龄,向客厅走去。 “房伯伯?” 马上就要进入客厅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房玄龄一转头,看到一个壮硕少年,正蹲在墙角下刷碗。 刚才他并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到少年的脸,不由得一愣。 “处默?” 程处默将双手在裤腿上蹭了蹭,站起身来,咧嘴笑着道:“房伯伯怎么来了?” 房玄龄向他走过去,皱眉道:“你在刷碗?” 他是看着程处默长大的,这小子从小就是混世魔王,像绝了程咬金,怎么会做这种,下人做的杂务? 程处默挠了挠头,道:“您先去客厅稍坐,我刷完这些碗,再去找您!” 房玄龄心中奇怪,想要问问原因,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想他堂堂当朝首辅,都来柳家问策。 程处默在柳家刷碗,似乎,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点了点头,重新走向客厅。 可是这一次,依旧没等他进入客厅,一道黑影忽然翻过院墙,朝着他就砸了过来! 门房惊呼一声,想要推开房玄龄,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过门槛。 刚一迈步,顿时被绊倒在地! 房玄龄的脸都白了,因为那黑影,竟是一块足有三尺见方的石锁! 这么大的石锁砸下来,骨断筋折都是轻的! 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今天,要死在柳家了? 就算房玄龄定力再高,涵养再好,此刻心中也将柳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老夫休矣!” 房玄龄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等死了。 可是,等了一会,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房玄龄睁开眼睛,却是惊愕的看到,那块石锁停在自己眼前,不到三寸的地方! 他连忙后退好几步,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块石锁。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单手举着那块石锁,脸上满是惊恐,看样子,也吓得不轻。 “你,这...” 薛礼连忙将石锁放在地上,一步跨到房玄龄身前,焦急的说道:“老伯伯,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房玄龄还没缓过神来,依旧怔愣的看着那块石锁。 薛礼见状,以为自己真伤到房玄龄了,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老伯伯,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在后院练武,不小心把石锁丢了过来,我,我...” 薛礼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这时候,程处默来跑了过来,见房玄龄没受什么伤,心中松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房伯伯,您...您没事吧?” 房玄龄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又看了一眼焦灼不已的薛礼,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老夫没事...” 既然没伤到,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去为难一个小孩子。 程处默朝着薛礼的屁股狠狠的来了一脚,道:“还不快给房伯伯道歉?!” 薛礼直接‘噗通’一声跪在房玄龄脚下,有些委屈的说道:“老伯伯,对不起...” “房伯伯,薛礼也是无心之失,您看...” 程处默又给了薛礼一脚,对房玄龄道。 房玄龄心中哀叹,摆手道:“小孩子胡闹罢了,处默不必再责罚于他!” 说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石锁前,用脚蹬了一下,石锁纹丝不动! “这么大的石锁,怕是有五六百斤!” 房玄龄心中咋舌。 他清楚的记得,刚才,薛礼可是单手就将石锁给举了起来!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来到薛礼面前,郑重其事的说道:“日后好好习武,切不可再如今日般胡闹,也就是老夫不与你计较罢了,换了旁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他拍了拍薛礼的肩膀,道:“记住老夫的话,去吧!” 程处默咧嘴一笑,冲房玄龄一伸大拇指,道:“不愧是房伯伯,大人有大量!” 房玄龄目送薛礼提着石锁向后院走去,而后瞪了程处默一眼。 他何尝不知道,程处默给薛礼那两脚,是出于庇护,生怕自己动怒。 程处默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老家伙。 见房玄龄已经走进客厅,他斜了一眼旁边满身都是土的门房,道:“还不快上茶!” ... 客厅中,房玄龄端着茶杯,不时的轻呷一口。 脑中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小小年纪,竟有四五百斤的力气,恐怕来日,又是一个尉迟恭般的大将...” 他和程咬金一样,素来喜欢提拔年轻人,看到人才,说什么都要带到朝堂之中。 “只可惜他年龄太小,至少也要再等五六年,不过,既然那孩子是柳家的人,也不用怕找不着。” “柳家有柳白这等妖孽,还出了薛礼这样的少年高手,莫非风水之说,真有其道理?” 心中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程处默陪他坐了一会儿,也耐不住枯燥,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了。 又等了片刻。 踏踏踏——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柳白终于回来了! “小子御下无方,让房相受惊了!” 柳白一听房玄龄来了,也顾不上丈量田地的事情了,立刻带着许褚回家。 一进家门,就听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房玄龄笑道:“老夫虽是文官,但也上过沙场,些许小事,还吓不倒老夫!” 柳白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小子已命人去责罚薛礼,一会儿就让他再来给房相道歉!” “不必了,薛礼年纪虽小,但武力超群,日后或可为我大唐开疆拓土,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柳公子就莫要再责罚于他了!”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 “况且,老夫今日来,是有要事与柳公子相商,午时之前,还要赶回长安。” , 第28章:房玄龄吓坏了 客厅里很安静。 房玄龄手中拿着一块精致的点心,却没吃。 “老夫也是无可奈何,这才听从陛下吩咐,前来找柳公子问策。” 说着,房玄龄长叹一声,道:“朝堂之上,人人都知世家乃跗骨之俎,科举虽算良方,等见效甚慢!” 柳白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糕点是拙荆亲手所做,味道还算不错,房大人不妨品尝品尝。” 房玄龄将点心送入口中,可惜他心中满是忧虑,就算点心再好吃,对他而言,也味同嚼蜡。 吃完点心,房玄龄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道:“时辰已经不早,朝中还有诸多要事,老夫就不多留了!” “房相留步,既然您是来找小子问策的,为何不听一听,小子的意见?” 房玄龄闻言一怔。 他本来没觉得,柳白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世家大族,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当年秦皇汉武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柳白又能怎样? 来到柳家,不过是为了完成李二交代的事情罢了。 但此时,听到柳白说他有良策之法,不由的重新落座,两眼皱眉的看着柳白,“柳公子有良策?” 柳白将房玄龄身前的茶杯斟满,不紧不慢的道:“房相是否以为,小子在卖关子?” 房玄龄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程处默忽然走了进来,将一本书,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尚书?” 房玄龄眉头皱得更紧了,“柳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房相可知道《尚书》的来源?” “《尚书》乃圣人所著,历代儒家子弟,都将其视为经典,老夫年轻之时,曾翻阅《尚书》不下千次,柳公子,有何指教?” 房玄龄心中更加不悦了。 哪怕是街边的小孩子,都对《尚书》的来源,一清二楚。 好在他心性极佳,没有对柳白动怒,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拂袖而去了! 柳白将书拿起来,道:“正如房相所言,世家的确是跗骨之俎,可是,以科举来扼制世家,小子不敢苟同!” “科举乃国朝大计,纵然是寒门士子,也有资格进入朝堂,莫非你愿看到,太极殿中,全是世家子弟的局面?” 房玄龄沉声说道,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重。 科举是他们这些重臣,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定下的政策,柳白想都不想,就直接否定了? 柳白也不着急,拍了拍手中的书,道:“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就如这本《尚书》,不过二十文钱罢了,再贫寒的学子,也能买的起,可是,买来书又能如何?” 他翻开书的第一页,念道:“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念完,他将书轻轻合上,道:“天资再聪颖的人,若没有名师教导,恐怕也不明白,《尚书》开篇,究竟在讲些什么吧?” 房玄龄若有所思,好像听明白了几分意思,“柳公子的意思是,四书五经虽简单易得,但是,注解四书五经之权,都掌握在世家手中,就算寒门学子能够参加科举,一样考不过世家子弟?” 说着,房玄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可是,若无科举的话,寒门士子就连进入朝堂的机会都没有,如何化解世家之危?” 他的话中,有了几分请教的语气。 “世家地位超然,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学问’,就如博陵崔氏,一向被视为注解《尚书》的正统,旁人若是注解《尚书》,一定会被视为旁门左道!” “因此,只要扳倒他们的正统地位,世家,不攻自破!” 听完柳白的解释,房玄龄沉默不语。 柳白端起茶来,喝了几口,静静等待着。 良久,房玄龄抬起头来,苦笑道:“老夫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但说起来容易...” 在房玄龄看来,将‘学问’从世家手中抢过来,难如登天! 世家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汉之前! 上千年来,无数代人都在钻研,谁又能从学问上,超过他们? “若博陵崔氏注解了上千年的《尚书》,本就是伪作呢?” 啪! 房玄龄脸色骤变! 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柳公子,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柳白早就知道,房玄龄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翻开书,将书中夹着的一张纸展开,连书一起交给房玄龄,道:“房相若是怀疑小子的话,不如亲自验证一番。” ... 半个时辰后,房玄龄浑身哆哆嗦嗦的走出柳家大宅。 就连程处默向他行礼,都没看见。 一直进入马车中,他依旧抖个不停。 他本来就是儒家弟子,四书五经对于他而言,如同生命一般重要。 突然有人告诉他,读了一辈子的《尚书》,并非是圣人所著,而是后人的伪作。 他只感觉,天都塌了... 或许,不只是他。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恐怕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崩溃! “所谓杀人诛心,若是让博陵崔氏知道了,他们满门都会羞愧的上吊自杀吧...崔民干,你得罪谁不行,非得罪柳白?” 房玄龄喃喃的说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敲了敲车辕。 “老爷!” 外边驾车的老仆应道。 “先不回长安了,转道去三原县!” “是老爷!” 老仆急忙勒马,向着三原县的方向行去。 柳家大门口。 程处默看着房玄龄的马车,渐行渐远,疑惑的道:“柳大哥,这老头怎么了?”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他吓坏了!” 说完,柳白挥手让门房,关上大门。 “处墨,再过几日,程伯伯和柴伯伯就要去征讨突厥了,这一去,少说也要半年,你和令武,先回长安住上几日吧!” , 第29章:立书院,开民智 三原县,一处庄子里! 房玄龄面前,摆着几样简单的饭食。 冬天本来就没有蔬菜,房玄龄也年纪大了,稍微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在他对面,一个体态略胖的老者,端着一本书,时而轻声吟诵,时而凝眉不言。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如今朝中事务,愈发的繁琐了,你才告假三日,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对面的老者放下书,笑道:“不如你也告几日假,来我这庄子上,休养一番?” 房玄龄将碗筷向前一推,“我又何尝不想?但左右二相同时告假,你就不怕长孙无忌趁虚而入?” “中书省,迟早都是长孙无忌的,你我年纪也大了,退让几分又如何?” 房玄龄半晌无言,摇了摇头,道:“克明,你也知道,长孙无忌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却是忍不住,再次叹息了一声。 对面的老者,正是和房玄龄共称为‘房谋杜断’的杜如晦! 也是大唐朝廷之中,仅次于房玄龄的右相! 杜如晦闻言,看了那本书一眼,“就算再担心,长孙无忌升任宰相之事,你我也无法阻挡。” 作为最早跟随李二的老臣,他们太了解长孙无忌了。 也正是因为了解,才担心,长孙无忌成为宰相的事情。 “罢了,且不提他,克明你是学问大家,能否看出,这本《尚书》的真伪?” 杜如晦重新拿起书,道,“柳白写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其实,我对《尚书》之真伪,早有怀疑,其中有些内容,文体颇有晋人之风。” 他翻了几页,将书转向房玄龄,道:“尤其是《说命》三篇,极其晦涩,与其他篇幅,大相径庭!” “这么说,《尚书》的确是晋朝的伪作?” 杜如晦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沉吟片刻,他又说道:“这些证据,足以让博陵崔氏颜面扫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排挤出世家的行列,可是,博陵崔氏毕竟只是世家之一,其他几家的底蕴,不会有丝毫动摇!” 说完,他苦笑一声,“总不能说,四书五经都是伪作吧?” 房玄龄看了杜如晦一眼,面色有些复杂。 “或许你还不知道,昨日崔民干派出死士,暗杀柳白的事情...” 他将怀恩告诉他的事情,和杜如晦说了一遍。 杜如晦瞠目结舌,“你是说,柳白早就准备好了证据,要将博陵崔氏连根拔起?” 房玄龄喝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你小看柳白了,恐怕博陵崔氏,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接下来,房玄龄又将柳白告诉他的一些事情,讲给杜如晦听。 听完之后,杜如晦瞪大了眼睛,额头冒汗,整个人像打摆子一样,不停的哆嗦。 和房玄龄刚从柳家出来之时,一模一样! “柳白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此一来,不光是那些世家,恐怕就连皇室,都、都...” 话说了一半,杜如晦‘蹭’得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出客厅,行动矫健,丝毫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克明,你这是?” “玄龄兄,这件事干系太大了,你我万万承担不起,必须立刻去回到长安,禀报陛下!” ...... 皇宫,紫宸殿! 李二拿着那本《尚书》,仔细的研读着。 房玄龄和杜如晦坐在阶下,看上去有些焦灼。 终于,李二把书放下,道:“验证过了?” 杜如晦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老臣断定,《尚书》确为晋人伪作!” 李二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博陵崔氏,愚弄天下士子,两位卿家既为文官之首,理应拆穿其面目!” 房玄龄和杜如晦心中一寒。 李二一句轻飘飘的话,足以决定整个博陵崔氏的命运。 可以预见,一旦博陵崔氏颜面扫地,被世家除名,等待他们的,只有屠刀... 房玄龄也站起来,躬身道:“老臣奉陛下之令,前往柳家问策,除了得到这本《尚书》之外,还有一事,须陛下定夺!” “讲来!” 李二淡淡的说道。 房玄龄看了杜如晦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柳白曾言,世家之危,不在人多势众,而在于其把持着天下士子,因此,因此...” 李二皱眉,道:“有话直接说来,房卿为何吞吞吐吐?” 房玄龄咬了咬牙,道:“柳白对老臣说,若想收尽天下士子之心,应废除弘文馆,创立皇室书院,广收寒门士子,教化百姓,开启民智!” 此言一出,李二脸色骤变,霍然起身! 房玄龄和杜如晦赶忙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们不得不承认,柳白所说的,的确是打击世家最好的办法,但这件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弘文馆,是大唐最高学府,专门招收皇族贵戚,地位之高,堪比六部十二司,更有参政议政之权! 岂是一句话,就能废除的? 若真的废除了弘文馆,动荡的,就不仅仅是士林了,恐怕李氏皇族,都会跳出来反对! 李二满脸阴晴不定。 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兹事体大,让朕好好想一想...” 说完,他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两人,拿起桌子上的书,自顾自的向着后殿走去。 后殿之中,长孙皇后见李二一脸愁容,不由问道:“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二用手揉着太阳穴,叹气道:“柳白真是给朕,带来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莫非,柳白仗着陛下的荣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李二摇了摇头,走到龙榻前,将书丢在桌子上,而后缓缓坐下。 “朕何尝不知,弘文馆本就毫无用处,但弘文馆乃父皇所立,又是皇族子弟入朝的捷径,想要废除,谈何容易?” 长孙皇后一怔,道:“陛下怎想起要废除弘文馆了?” 李二没有回答长孙皇后的话,倚在软榻上,闭目沉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又叹了一口气,道:“观音婢,随朕去见父皇。” , 第30章:皇后来了 时近傍晚,太安宫! 这座宫殿,曾是李二当秦王时所居住的地方。 不过现在,却成了太上皇李渊的寝宫。 距离太安宫还有一段路程,一股浓郁的脂粉味传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人的笑声。 长孙皇后面有为难之色,道:“陛下...” 李二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你先回紫宸殿去吧。” 说完,他继续向太安宫走去。 大唐以恩孝治国,若非弘文馆是李渊所创,李二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踏入太安宫一步! 来到宫门口,脂粉味更浓了,十几个穿着轻纱的宫女,正随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 自从玄武门之变后,李渊彻底丧失了一切权力。 每天除了饮酒作乐,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不过一年时间,竟然给李二添了好几个兄弟... 李二在宫门口站了一会,调整了一下情绪,看了身旁的怀恩一眼。 怀恩会意,朗声道:“陛下到!” 丝竹之音一顿,那些宫女也纷纷停了下来,跪在地上,迎接李二的到来。 李二在宫门口站了一会,换上一副笑脸,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参见父皇!” 李二笑着,躬身向李渊行礼。 宫里的炭火很旺,李渊只穿着一件短衫,倚在软榻上。 见李二来了,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宫女和乐师们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砰! 李渊勃然大怒,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朕的话,不好使吗?” 宫女和乐师们,吓得哆哆嗦嗦,只能继续开始奏乐起舞。 李二好像早就习惯了这一幕,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强挤出来的笑容,“父皇,孩儿来给您请安!” 李渊这才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李二一眼,道:“朕好的很,你日理万机,就不要在一个老头子身上耽搁时辰了!”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孩儿有一件要事,与父皇相商!” 说完,他看向那些宫女和乐师。 那冰冷的眼神,再次让宫女和乐师们一哆嗦,连忙收拾好东西,从太安宫中退了出去。 李渊脸色一沉,却没有阻拦他们,“你要皇位,朕给你了,你要太极殿,朕就搬到太安宫,你还想要什么?莫非,是要我这老头子的命?” 李二紧握着拳头,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但语气,也变得生硬了几分。 “父皇言重了,孩儿此来,是想请父皇颁旨,废除弘文馆!” 李渊眼睛一眯,坐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慢慢倚了下去,懒洋洋的说道:“当今皇上是你,废不废除弘文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弘文馆乃父皇所创,孩儿不敢独断专行!” 李二再次躬身,道“请父皇颁旨!” 李渊半晌不语,良久,拿起桌子上的一枚印玺,往地上一丢。 印玺恰好掉在李二的脚下! “拿去吧!”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道:“怀恩!” 怀恩赶忙上前,跪在地上,将印玺拿了起来。 “那孩儿就不打扰父皇了!” 说完,转身就走。 砰—— 李二刚走出宫门,李渊直接把软榻上的桌子,掀翻在地! “逆子!!” 李渊气的浑身发颤。 站起来,拔出挂在梁柱上的长剑,胡乱的劈砍一气。 可他早就不是皇上了,拿李二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宣泄怒火。 太安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半天,李渊的怒火,才宣泄下去。 他重新坐回软榻上,道:“来人!”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从太安宫的阴影处,忽然走了出来。 “给朕去查,他为何要废除弘文馆!” 两个老太监拱手称是,向后退了几步,重新隐入黑暗。 ...... 拿到李渊的印玺,李二回到紫宸殿。 诏书已经写好很长时间了,但李二却迟迟不用印。 正如房玄龄和杜如晦所说,这件事的干系,实在太大! 李渊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可李氏皇室,不可能轻易接受! 弘文馆中的学生,几乎都是皇族子弟,这也成了他们进入朝堂最为简单的途径。 一旦废除弘文馆,谁来弥补他们的损失? 到时候,恐怕原本对李二忠心耿耿的皇室,都会心怀怨恨! “陛下若是心有忧虑,为何不召柳白前来问个清楚?既然废除弘文馆是他提出来的,想必他也有办法,平息皇室的怒火。” 长孙皇后端着一碗热粥,轻轻放在李二身前的龙案上。 李二摇了摇头,“朕与柳白有约在前,待明年你寿辰之时,再召他来长安。”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臣妾,去泾阳见一见柳白?” 李二一挑眉,侧目看向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笑意嫣然的说道:“臣妾身为皇后,皇室和朝中重臣的子嗣,都归臣妾教化,前去看看文义公的儿子,本就是臣妾的责任...” 李二也笑了,道:“你去看看柳白也好,虽然朕都不得不承认柳白才能出众,但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他的胆子可不小,你去见一见也好!” ...... 皇帝出行,须告知天下,若出行超过百里,更要焚香祷告,提前百日准备。 可皇后出行,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次日清晨,皇后的凤撵在大队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出了长安城,一路向泾阳县行去。 柳白是在上午,才得到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懿旨,柳白一阵无语。 皇上来柳家,是来祭拜自己那素未谋面的老爹的。 房玄龄是奉了皇上之令,来找自己问策的。 这长孙皇后来,又是为了什么? , 第31章:马屁拍到马腿上的韩县令,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第二天,泾阳县城! 无数百姓,站在街道的两旁,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城门口处,韩同带着县里大小官员,以及一众衙役,也在静静等待着。 虽然被冻得瑟瑟发抖,但韩同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还是柳公子的面子大...” 在他看来,抱紧柳白的大腿,就等同于讨长孙无忌的欢心。 何况,皇后娘娘还是长孙无忌的亲生妹妹,若是这一次能够好好表现一番,他的官职,未必不能再升一升.. 想到这,韩同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万分期待的,向远方眺望着。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仪仗,出现在城外。 韩同紧走几步,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泾阳县令韩同,拜见皇后娘娘!” 身后众人,也纷纷跪地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皇后娘娘金安!” 仪仗队中央,长孙皇后坐在凤撵中,正在闭目养神。 “娘娘,泾阳县令韩同,率城中子民迎驾!” 凤撵外的宫女,对长孙皇后轻声说道。 “城中百姓也都在?” 长孙皇后娥眉微黛,她吩咐人,掀开凤撵的车帘。 当她看到城内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百姓时,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不必入城了,去柳家庄子!” 得到皇后的命令,刚刚停下来的仪仗队,拐了一个弯,直接向柳家庄子的方向行去。 跪在地上的韩同立刻傻眼了。 “这,皇后娘娘...” 他连忙爬起来,回头看了看。 “莫非是有人无礼,惹得皇后娘娘动怒?” 可是看了一圈,大小官员和城中百姓,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就在韩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旁的师爷小声提醒,“大人,皇后娘娘的凤撵都走远了!” 韩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上大小官员,跟在仪仗队后。 半个时辰后,仪仗队进入柳家庄子。 虽然柳家庄子的百姓,也在街道两旁等候,但看到他们,长孙皇后的脸上,却出现了几分笑容。 泾阳县虽然距离长安很近,但百姓们也不富裕,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她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穿着单衣的百姓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不敢离去。 可柳家庄子的百姓们,却都个个穿着厚厚的冬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盼和喜悦。 这一点,是无法作伪的。 谁真待百姓好,一目了然! “怪不得柳白能让陛下看中,光是关爱百姓这一点,他就比很多官员,强上许多。” 长孙皇后心中想道。 “停驾!” 太监一声令下,仪仗队缓缓停下。 柳白早就在大宅门口等候了,见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凤撵,立刻迎了上去。 “草民柳白,参见皇后娘娘!” 说着,柳白一撩长袍下摆,打算行礼。 “上次陛下来时,都没让你行礼,本宫又怎能僭越?” 长孙皇后笑吟吟的说道。 说话间,长孙皇后上下打量着柳白。 她对这个深受皇上器重的少年,十分好奇,如今亲眼见到,也不禁在心中暗赞,柳白的模样俊美。 “可惜柳白早已娶亲,不然的话...” 柳白不知道长孙皇后在动什么心思,站直了身子之后,道:“寒舍已经备下热茶糕点,还请娘娘入内!”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正要走进柳家。 这时候,韩同带着泾阳县一众大小官员,终于来到了柳家大宅门前。 “臣泾阳县韩同,参...参见娘娘!” 韩同喘着粗气,跪地行礼。 他们这一行人,是跟着仪仗队,一路跑到的柳家庄子。 如今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官服上也都是泥点子。 看到这群人,长孙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韩同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身负一县之安危,不得擅离职守,速速回去吧!” 说完,长孙皇后直接走进柳家。 韩同心中叫苦不迭,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柳白则是看都没看他,扭头也走了进去。 韩同又不是自己人,柳白才懒得管他是哪里得罪了皇后... ...... 大厅里! 长孙皇后站在柳永年的灵位前,恭敬的拜了拜,又从侍奉在一旁的柳婉儿手中,接过香烛,亲手点燃,插在香炉之中。 “可惜文义公走得早,本宫和陛下想要报恩,却无从报起...” 长孙皇后轻声叹息,看向身旁的柳白,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不过好在,你没有辜负文义公的厚望,能一手撑起柳家,光耀门楣,也指日可待!” 柳白一拱手,道:“家父生前,时常教导柳白,为人须慷慨好施,福泽乡里,若家父知晓,当年所救之人是陛下,也会深感荣幸!” 长孙皇后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几分笑意,道:“所以,你为柳家庄子的百姓,都准备了冬衣?” 柳白邀请长孙皇后落座,见长孙皇后端起茶杯,这才道:“柳家是庄子的主人,自然要为庄户们考虑,这也是家父生前定下的规矩,每到入冬之时,庄户们都可以来柳家,领取入冬的东西!” 这番话,柳白没有掺杂任何水分,也的确是柳永年生前,特意交代过的。 长孙皇后轻呷了一口热茶,沉默片刻,道:“若富庶之家,都能如你柳家一般,待庄户如亲人,那么我大唐境内,不可能再有战事出现,可惜...” 像柳家这样的实在是太少了,最起码,长孙皇后还是头一次见到。 长孙皇后轻叹一声,没有再提及此事。 挥手让柳白坐在自己身旁,长孙皇后道:“你可知,本宫此来,所为何事?” 柳白淡淡一笑,道:“娘娘此来,想必是为废除弘文馆一事!” 这并不难猜,稍一琢磨就能知道,一定是自己和房玄龄说的那番话,让李二颇觉为难,皇后这才代李二前来问策。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长孙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她将废除弘文馆的后果,以及其中利害关系,一一讲给柳白。 “虽然太上皇已经同意了,可一旦废除弘文馆,一定会引起诸多皇室的不满,也正因如此,陛下才迟迟没有决断,本宫这才受陛下之托,前来问一问你的看法...” , 第32章:天子门生!让皇上也去教书? 一开始柳白就知道,废除弘文馆,必然会引起诸多皇室的抗拒,所以,在他向房玄龄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好了解决办法。 不过,光是说出《尚书》乃伪作一事,已经将房玄龄吓得不轻了,若是再刺激他,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柳白并没有当面告诉房玄龄。 而现在,皇后娘娘都来了,他自然也不会再隐瞒。 “敢问娘娘,皇室子弟为何要入弘文馆读书?” 长孙皇后一怔,不明白柳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立刻答道:“弘文馆大儒云集,又有参政议政之权,在此读书,自然是为了日后,能够在朝中谋一个好官职!” “娘娘所言极是,皇室子弟入弘文馆读书,是为了谋一个好职位,若皇家书院,也能够给他们相同的待遇,那么弘文馆废不废,还有谁会在意?”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但眼中依旧带着三分疑惑。 就算废了弘文馆,皇室子弟就肯进入皇家书院,与寒门学子,一同去竞争入朝的机会吗? 柳白淡淡一笑,端起茶壶,将长孙皇后的茶杯续满。 “就像这壶热茶,放在柳白的杯中,一文不值,可若是放在娘娘的杯中,天下人都会将其,视为珍品。” 他放下茶壶,继续道:“以物推人,若是娘娘将这杯茶,赐予旁人,想必也没有人会在乎这杯茶,与柳白杯中的茶,是否源自同一把壶...” 长孙皇后盯着自己面前的这杯茶,沉吟良久,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皇室子弟,也愿意和寒门学子,一同竞争?” “正是此理!” 柳白忽然站起身来,拱手道:“柳白斗胆谏言,请陛下,亲自担任皇家书院之长,每年可择几日,亲自授课,无论是皇家子弟,还是寒门学子,只要刻苦读书,通过书院考核,都可称天子门生!” 此言一出,大厅之中,无论宫女太监,还是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都是脸色一变! 皇上是什么人? 上天之子,九五至尊! 柳白话的意思,是让皇上去当教书先生?! 此举一出,必定惊动天下,在士林之中,掀起滔天骇浪! 长孙皇后也是心头骇然! 不过,却并非是因为柳白的胆子,而是因为,柳白的这个办法,绝对堪称神策! 皇上亲自授课,就算是再尊贵的皇室,也必定趋之若鹜! 有了天子门生的名头,谁又会在乎有多少人竞争? 长孙皇后甚至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有皇上亲自授课,天下学子势必会争相进入皇家书院学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再也不会有人,去世家门阀所开的书院了。 等皇家书院成为天下学宗,世家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长孙皇后看柳白的眼神,和之前明显不同了。 这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智慧? 一手奇招,环环相扣,没有丝毫的纰漏! 无形之中,为朝廷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柳白,你真是...” 长孙皇后没有说后边的话,但谁都能听出来,这无异于最好的赞叹! ...... 从柳白这里得到了一条妙计,长孙皇后再也坐不住了。 随便聊了几句家常话,便要回宫。 只是刚走出柳家大门,长孙皇后脚步一顿。 她看了一眼台阶下,几个端着托盘的太监。 皇后驾临臣民家中,自然是要有所赏赐的。 换做寻常人家,赏赐些金银珠宝,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可柳白不同,今天这件事,让她彻底见识到了柳白的才能。 “日后,柳白必定是我大唐的肱股之臣!”长孙皇后心中暗道。 沉吟片刻,她转过身来,从头上摘下两枚金钗,亲手交给柳婉儿和柳蓉儿。 “这是本宫大婚之时,陛下钦赐的金钗,这些年,本宫一直随身戴着,就赐给你们吧!” 柳婉儿两姐妹受宠若惊,连忙跪倒,“多谢娘娘恩典!” 柳白笑了,随即也躬身行礼。 这两根金钗意义非凡,若是柳婉儿两姐妹戴着,完全可以见官不拜,甚至,如韩同这种低阶官员见了,还要向她们行礼! 长孙皇后又看向柳白,笑道:“本想直接召你去长安,但既然陛下与你有一年之约,本宫也不好强求,待明年本宫寿辰之时,再入宫来吧!” 说完,长孙皇后走上凤撵,很快,仪仗队离开了柳家庄子。 ...... 送走了皇后,庄子里的百姓们,依旧没有散去,都在兴奋的讨论着。 与上次李二的突然驾临不同,这一次皇后前来,禀足了礼仪,也给足了柳家面子。 还从没有人能让皇上和皇后,这么重视! 就连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也拿着皇后钦赐的金钗,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而柳白,却是带着许褚,悄然间向书房走去。 一直走进书房,关上大门,柳白才摊开手掌。 掌心,赫然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 这张纸条,是刚才送皇后离去之时,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塞在他手中的。 “少爷明鉴,属下已入宫多日,如今在掖庭局,任七品内侍,送信之人名为小满,乃宫舆司采买太监,时常出入皇宫大内,日后,少爷可通过小满,联系属下!” 纸条背面,则是一个联系小满的地址。 内容不多,柳白却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最终,在纸条的右下方,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密押。 柳白不禁感叹道,“牛人就是牛人,就算没有人照应,也能在短短时间内,打开局面...” 这张纸条,来自刘瑾! 早在将刘瑾召唤出来的第二天,柳白就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前往宫中。 想不到,这才七八天,刘瑾竟然已经成了七品内侍! 要知道,主管皇上皇后起居的掖庭局掌固太监,也不过从五品而已! 刘瑾现在,至少也算是内宫的中层官员了。 柳白将纸条上的地址,牢牢记住,而后将纸条点燃,丢在火盆里。 直到纸条完全化为灰烬,柳白这才起身,走出了书房... , 第33章:召唤李时珍!李渊病危了 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过年了,无论是朝阳之上,还是民间,都应平静如水。 可是宰相房玄龄的一封奏疏,却将这份平静,彻底打破! 废除弘文馆,创立皇家书院! 一时间,天下为之震荡! 要知道,弘文馆乃是太上皇李渊所创,其中的学子,又都是皇室子弟,可想而知,此举定会引起皇室的反抗。 然而,想象之中的反抗,并没有出现。 反而,以河间郡王李孝恭为首的皇室重臣,竟然联名上书,支持创立皇家书院! 当皇上也会去皇家书院授课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天下更是一片哗然! 天子门生,这是何等的殊荣! 而且,寒门学子,也有资格入学! 各地学子得知消息后,纷纷赶往长安,一些路途遥远之人,连过年都顾不上了,立刻收拾行囊,打算争抢第一批入学的资格。 竟再没有人提起,废除弘文馆的事情! 一连五天,柳白都没有离开家一步。 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柳白没有一点兴趣。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一直都留在书房之中,就连柳婉儿和柳蓉儿都不知道,柳白到底在做些什么。 书房里! 到处都是写满了大字的白纸,桌子上也满是墨迹。 柳白拿着毛笔,眼睛紧紧的盯着笔尖。 最后一笔写完之后,柳白小心的收起毛笔,道:“这次可以了吧?”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五天内,将书法提升到大师水平,获得【矫若惊龙】称号,宿主的书法水平,足以睥睨当世大家!” 柳白擦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整整五天,他都在书房里练字,全都是因为系统发布的任务! 如今终于完成了,柳白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废了一样。 “不过是一项能力罢了,你直接奖励给我不就行了?偏偏要浪费五天时间...” 柳白一边收拾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说道。 “书法有韵,永无止境,如果将别人的字体,直接奖励给宿主,未来宿主的书法,将再无进步,况且,系统将历代书法大师的体会,都交给了宿主,至少免去了三十年苦工!” 听见系统的话,柳白一阵无语。 但不得不说,系统说的有道理。 柳白现在的字,和之前有天壤之别。 这并非是某一个人的字,而是融合了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等书法大师的精髓,开创出来的一种全新字体! 就算是不懂书法的人,也能从中体会到一种磅礴大气之感。 五天时间,换别人三十年苦工,的确是物超所值了。 “既然任务都完成了,该派发奖励了吧...” “叮!恭喜宿主获得任务奖励,【李时珍】召唤卡!” 虽然早就习惯了系统的‘大手笔’,但柳白心中,依旧惊讶不小。 大名鼎鼎的药圣李时珍! 传说中的四大神医之一! 而且,是四大神医之中,出现最晚的一位,可以说,是集大成之人! 柳白顿时感觉,这几天的辛苦,完全是值得的! 他立刻说道:“使用【李时珍】召唤卡!” 白芒一闪,一位面容清癯,看起来六旬左右的灰衣老者,出现在柳白面前。 “见过主公!” 眼看着李时珍要行礼,柳白当即上前,将他搀扶住。 这位和别人不同,他著述《本草纲目》,不知救活了多少人,说是万家生佛都不为过。 “无须多礼,直唤我柳白便是!” 李时珍呵呵一笑,道:“礼不可废,那老朽日后唤您为少爷,如何?” 柳白点头答应,正想请李时珍落座,李时珍却忽然握住了柳白的手腕。 “你这是...” 柳白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不再说话。 李时珍将两根手指,搭在柳白的脉门之上,闭目片刻,道:“少爷的身子无恙,不过,肺经之所,却有几分滞涩,想必是先天的病灶!” 说着,李时珍直接提起毛笔,在白纸上写起药方来。 柳白还记得,自己那素未谋面的老爹,就是因肺疾去世的。 李时珍竟然能从脉象上看出遗传病? 柳白顿时对李时珍的本事心服口服。 很快,李时珍写好了药方,道:“少爷,此方连服七日,便可药到病除!” 柳白接过药方,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有李时珍坐镇,再大的病症,也不必担心了。 ......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太安宫! 李二和长孙皇后,都在宫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太妃们都跪在阶下,早就哭成了一片。 终于,一位太医走出宫门,李二立刻上前。 “钟太医,太上皇的情况如何?” 钟太医满脸都是为难之色,犹豫了半晌,才对李二拱手道:“启禀陛下,太上皇所患的是肺疾,微臣虽以银针刺穴之法,暂时将病症压制了下去,但也只是无奈之举,最多三日,太上皇恐怕...” 李二脸色骤变,道:“整个太医署,就拿不出一个好办法吗?” 钟太医慌忙跪倒,道:“微臣无能,肺疾本就是天大的难题,当世之中,只有孙先生,才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李二大袖一挥,对身旁的怀恩,道:“速速传孙先生入宫!” 怀恩领命,正要下去拟旨,钟太医又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孙...孙先生云游四方,行踪向来隐秘,三日,三日恐怕...” 李二一脚将钟太医踹倒,怒道:“朕要你们何用!” 钟太医一骨碌爬起来,连连叩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陛下且息怒,时间紧迫,应火速下旨,遍寻关中名医!” 长孙皇后急忙道。 李二闻言,立刻对怀恩道:“就如皇后所言,遍寻关中名医,入宫为太上皇问诊,只要能将太上皇医好,朕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同时,派遣宫中内卫,寻找孙先生的踪迹!” , 第34章:这家医馆,是柳家的产业 六天的时间,无数名医入宫,为太上皇诊断,都无功而返。 李二数次祭拜上苍,为太上皇祈福,可是,太上皇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皇宫中的气氛,紧张得吓人,一队队的金吾卫,将整个太安宫围得水泄不通。 宫门口,一个青衣老道挥舞着桃木剑,脚踏七星步,来回游走。 在他左右,近百个道士,盘膝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唰—— 青衣老道,将桃木剑向上一挑,大喝一声,道:“邪祟尽灭!” 旋即收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长孙皇后面色凝重的走上前来,道:“辛苦袁道长了。” 袁道长向长孙皇后打了一个道稽,满头大汗的说道:“贫道已将太安宫中的污秽之物,悉数斩杀,剩下的,就要靠太上皇自己了!”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吩咐宫女,将赏赐之物交给袁道长。 一众道士退去,长孙皇后重新走回太安宫门口,轻声道:“陛下,您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 李二眼中满是血丝,沉声问道:“袁天罡怎么说?” 长孙皇后轻叹一声,道:“袁道长说,太上皇的病情,乃是因邪祟入体所致...” “还有四天了,父皇的病情,不见丝毫好转,朕...朕该如何是好?” 李二死死的攥着拳头,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无论从亲情上讲,还是从大唐的社稷上来讲,李二都不愿看到李渊病故。 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 若是在他继位仅仅一年时间内,太上皇就去世了,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届时,定会谣言四起,甚至人们会以为,是他暗害了太上皇!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没有孙先生的消息吗?” 长孙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二沉默了很长时间,喃喃的说道:“朕的天下,才安稳几天?” ...... 太上皇病重的消息,如同犁庭扫穴一般,传遍了整个关中,一时间,成了百姓们,最为热议的话题。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家不起眼的医馆,悄然出现在泾阳县城之中。 虽然才开了几天的时间,坐馆的李先生,却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我亲眼看见,王家把棺材都抬进去了,不过半个时辰,老王头竟然自己走了出来!” “莫非这家医馆,能够救活死人?!” “我听旁边客栈的伙计说,医馆的李先生,翻了翻老王头的眼皮,又在他的肚子上按了几下,老王头就活过来了!” “那可真是神医啊!” “岂止是神医?简直就是活神仙!” 医馆外,围着一大群百姓,都在兴奋的议论着。 而医馆里,虽然也有不少人,却安静的很。 人们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位灰衣老者,眼中满是崇敬。 李时珍手中拿着一根银针,刺进对面老者的肘部。 随着他轻轻一捻,老者忽然惊叫一声,道:“有感觉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这是风疾,明日开始,你每到巳时来医馆用针,七日便可痊愈!” 老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多谢神医!老头子我这条胳膊废了足足二十年,今日终于见到希望了!” 李时珍淡淡一笑,道:“日后切不可饮酒,去吧!” 老者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这时候,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推开众人,强行挤到李时珍面前。 “大夫,我家老爷请你走一趟!”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李时珍面前,趾高气扬的说道。 李时珍慢慢收起银针,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万事都要有先来后到,你若想医治,就去后面排队。” “李先生说的没错,快去排队!” “我们都排了一整天,你凭什么直接就闯了进来?” 人群也纷纷叫嚷着。 管家脸色一沉,他身后的壮汉们,立刻踏出一步。 人们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我家老爷身份尊贵,让你医治是看得起你,否则,休怪...”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忽然从后屋中冲出来,一拳打在管家的胸口! 砰! 管家那肥硕的身躯,硬是被这一拳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医馆外! 人们这才看清,出手之人,竟然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 壮汉们大惊失色,一个人连忙去搀扶管家,其他人立刻,将少年围了起来。 少年冷笑一声,三拳两脚之下,竟然将这四五个壮汉,全都打倒在地! 管家惨叫了半天,才站起来,指着医馆内,道:“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他话音刚落,一个平淡的声音,从后屋之中传出来。 “薛礼,将他们全都捆起来,送给他们的老爷,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柳白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柳公子!” “原来,这家医馆,是柳家的产业!” “怪不得李先生的医术,如此高超,原来是柳家的人!” 柳家本就是泾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自从上一次李二驾临,柳白的大名,更是传遍了泾阳。 再到后来,房玄龄和皇后娘娘亲自上门问策,让所有人都清楚,柳白的本事。 柳家出奇人! 这几乎成了泾阳县百姓的共识! 看着柳白,那管家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柳公子,都是误会...” 薛礼却不管他说什么,几步冲上前去,一巴掌扇在管家的脸上。 紧接着,他又三两下,将所有壮汉都丢在大街上,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将他们全都捆了起来! 百姓们齐声叫好,更有甚者,直接鼓起了掌。 柳白来到李时珍面前,摇了摇头说道:“你何必非要开这个医馆?若是在家中,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李时珍呵呵一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若是在家中,那些贫苦百姓便不敢登门问诊,老朽将医馆开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百姓。” 说着,他看向对面的老妪,道:“老人家,该到你问诊了...” , 第35章:这个古板的老头,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对于这个倔老头的执着,柳白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开家医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白干脆吩咐薛礼,每日护卫着李时珍。 他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李时珍回家的,而是有另外一件事。 一直到了中午,李时珍才吩咐薛礼关上医馆的大门,来到后屋。 “你对治疗肺疾,可有把握?” 柳白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渊病重的消息,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柳白自然也早就知道了,若是李时珍能将李渊医好,对于柳家而言,又是大功一件。 他之所以,没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告诉李时珍,并非是对李时珍的医术没有把握,而是因为,这种事情,万万主动不得! 若是主动向李二进言,无论李时珍能否将太上皇医治好,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但如果是宫中来人,请李时珍去诊治,就大不一样了。 况且,以李时珍现在的名气,宫中的人,迟早也会上门! 李时珍坐在柳白对面,笑道:“换做别的,老朽或许会思量一二,但肺疾,乃是老朽钻研一生的病症,至少,也有九成的把握!” 柳白微微颔首,将李渊病重的事情,和李时珍说了一遍。 李时珍沉吟片刻,道:“太上皇的肺疾,应是宿疾,加之冬天,宫中炭火旺盛,才有此一劫,老朽以银针通脉,再辅以药石,倒也不难治愈,只不过...”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为皇家治病,多少都要担些风险,少爷不如静观其变,等宫中的人上门...” 柳白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古板的老头,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他一直以为,李时珍是个一头扎进学问里的人,不会考虑那么多。 “这是自然!” 李时珍想到的,他柳白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算起来,再有两天,皇家也该来人了...” ...... 又是三天过去,李渊的病情,依旧不见丝毫好转。 整个关中的名医,几乎来了个遍,还是束手无策! 李二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在太安宫外来回踱步,已经九天时间了,若是还没有人能治得好太上皇,恐怕... “还没有孙先生的消息吗?” 一旁的怀恩弓着身子,道:“暂时还没有孙先生的踪迹。” 李二仰天长叹,道:“让礼部各司主官,入宫来吧...” 太上皇宾天,是一等一的大事情,必须要由礼部主官,依照典制筹备。 但就在此时,李二身后忽然有人道:“启禀陛下,奴婢听闻,泾阳县中出了一位神医,或许能将太上皇医好!” 李二豁然转身,看着那个陌生的内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身边的内侍都是跟了他很久的,这个陌生的内侍,他绝对是第一次见。 怀恩察觉到李二面色变化,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当即适时的说道:“陛下,此人乃是掖庭局七品内侍,名为刘瑾,负责宫中的采买事宜。” 闻言,李二又看了刘瑾一眼,紧皱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问道,“你口中的名医,是哪一位?” 刘瑾连忙跪地,道:“奴婢也是听出宫采买的太监所说,泾阳县有一位名叫李时珍的名医,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说着,刘瑾偷偷给怀恩递了一个讨好的眼神。 怀恩会意,在李二耳边轻声道:“陛下,不管刘瑾说的是真是假,都到了这种地步,总该试一试...” 李二略一沉吟,对刘瑾道:“那你速速去请这位名医,若能治好太上皇的病症,朕算你立了一个大功!” 刘瑾没有起身,又是一拜,道:“陛下明鉴,那李先生脾气古怪,从不出诊,又不畏权贵,奴婢怕是请不来...不过,有一人,绝对能请得动他!” 听见刘瑾的话,李二脸上出现了怒色。 不过念及太上皇的安危,他只能将怒火全都压制下去。 “谁能请得动他?” “泾阳县柳白,柳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李二一怔,心中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又是柳白? 近日以来,朝中发生了许多大事,可每一件事,都和柳白有着莫大的关系!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听到柳白,李二心中没来由的出现了几分底气。 隐隐感觉,那位叫李时珍的名医,似乎真的能将太上皇治好! “怀恩,你立刻前往柳家庄子,告诉柳白,务必要将这位名医请来!” 怀恩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道:“奴婢遵旨!” 说完,他带着刘瑾,匆匆离去。 才出了太安宫,怀恩笑着在刘瑾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日后若是抱上柳公子的大腿,好处自然少不了!” 刘瑾脸上依旧带着谦卑的笑容,道:“都是师父您教的好!” 他才入宫不久,能够坐上七品内侍的宝座,完全是因为认了一个好师父。 宫中内侍的关系,甚至比朝廷官员之间还要复杂,各个庭司之间也有党派之争。 也就衍生出了,师父和弟子这种关系。 “柳公子品行不错,对咱们内侍都礼遇有加,杂家今日就为你引荐一番!” 刘瑾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没有散去,至于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 柳家大宅,大厅内! 怀恩三两句话,将事情说明白,又道:“柳公子,事情都已经说明白了,太上皇那里,可是万万耽搁不得,您还是快些去泾阳县城,请那位名医吧!” 他心中也是有几分焦急的,作为李二的贴身宦官,他自然也不愿见李二为难。 “奴婢还要赶回去伺候皇上,就由刘瑾,带那位名医入宫!”说着,他又一指身后的刘瑾,“还不速速给柳公子见礼!” 刘瑾小跑着来到柳白身前,道:“奴婢刘瑾,见过柳公子!” 说完,刘瑾还不易察觉的,朝柳白挤了挤眼睛。 柳白不动声色的朝刘瑾点了点头,对怀恩一拱手,道:“柳某这就去县里,请李先生入宫!” “有劳柳公子了!” 怀恩说完,匆匆离去。 等大厅之中,只剩下柳白和刘瑾之后,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 第36章:柳轩生气了,对崔家动手 回到家中,刘瑾就不像在宫中那么拘谨了。 他坐在柳白旁边,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就往嘴里送去。 看着刘瑾狼吞虎咽的样子,柳白笑了笑,“你现在好歹也是七品内侍了,难道在宫里还吃的不好?” “少爷有所不知,属下虽然已经是七品内侍了,但日常的饭食,完全没办法和家中比,属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好饭了!” 柳白递给他一杯热茶,道:“如此的话,你中午便留在家中用饭,再去长安也不迟!” 刘瑾接过热茶,也不顾及斯文,直接仰头将热茶一饮而尽,随后用衣袖抹了抹嘴,便说道:“少爷,来不及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县里请李先生吧,您是没看见太上皇的样子,属下真怕他撑不住...” “不急在这一时,今天早上,李先生已经回来了。” 刘瑾这才放下心来。 曾经的他是大内太监之首,锦衣玉食,如今被柳白召唤出来,也从没亏待过他。 在皇宫的这段日子,过得的确苦了一些。 饭桌上,刘瑾吃完饭,正要站起来,却忽然一拍脑门,道:“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交给柳白。 “少爷,属下在宫中查到,太上皇曾派人暗中调查少爷!” 柳白眉头一皱,将白纸展开,上边记着几个名字。 “这些人,都是潜伏在咱家铺子中的探子,少爷要多多留心这些人!” “太上皇为何要派人暗查我?”柳白问道。 他思想前后,也没有想起,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太上皇。 刘瑾向门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弘文馆乃是太上皇所创,当初陛下前往太安宫,询问过太上皇的意见...” 柳白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对父子的关系,人尽皆知。 李渊就算再不愿废除弘文馆,也无可奈何。 他奈何不得李二,就想把怒火发泄在给李二献策的人身上。 柳白莞尔一笑,道:“这件事,倒是有趣的很...” 对于李渊,柳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头没了牙的老虎罢了,而且,自己又将成为李渊的救命恩人。 届时,李渊该如何自处? 柳白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你带李先生入宫去吧,走前去账房取些银子,日后迟早排的上用场!” 刘瑾站起身一拱手,道:“少爷保重!” 等刘瑾离去后,柳白一挥手,许褚大步走进来。 柳白将那张纸交给许褚,道:“将这些人处理掉,不要让别人发现!” ...... 自从李二驾临柳家,柳白的名字,逐渐进入那些朝中重臣的视线。 各大世家也都将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里。 前车之鉴,谁都不想让自家的后辈子弟,成为第二个裴元都。 柳白自己也很清楚,等明年,自己进入长安的时候,一定会受到各方势力的关注。 普通官员不知道蝗灾和打击世家的计策,出自柳白之手,可是如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些朝中大佬,却都一清二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定要有足够的筹码之后,才能进入长安! 深夜,书房里! 柳白在灯火下,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桩桩都写了下来。 “等李时珍治好李渊,朝廷应该会发下封赏...” 这些功劳,就是他护身的底牌,功劳越大,日后进入长安之时,他就能越安稳。 就算日后,真的要与那些朝中大佬为敌,他也拥有了足够的资本。 咚!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声闷响,大地好像都随着震颤了一下! 柳白豁然起身,拉了拉桌子旁一个牵着长线的铃铛。 铃—— 几乎在一瞬间,整个柳家灯火大亮,恍如白昼! 柳白这才推门走了出来。 刚来到院子中,就见许褚手中提着一个黑衣人,地上还躺着两三个生死不知的人。 柳家的护卫们,将他们围在其中,一个个神色紧张。 “去看看少夫人那里,有没有什么危险!” “是!” 几个护卫,连忙向后院赶去。 柳白俯下身,将地上那几个黑衣人的蒙面布,揭下来。 只见,这些人全部面容青紫,不像是被许褚打死的,而像是中毒而死! “死士!” 柳白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凌厉无比。 他看向,被许褚提在手中的那个人,“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也不说话,拼命挣扎着。 柳白不再追问,看了许褚一眼。 许褚手上一用力。 咔! 那人登时颈骨断裂而死! “少爷,两位少夫人无恙,只是担忧少爷的安危!” 去后院的护卫们,也赶了回来。 柳白点了点头,吩咐人将这些尸体处理掉,旋即回到了书房。 “崔家!” 柳白脸色阴沉的吐出两个字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死士,又是崔民干派出来的! 柳白从程咬金那里得到消息,崔民干已经从幽州赶回长安,过不了多久,就要随军出征突厥。 没有人知道,这场仗,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 崔民干自己也清楚,若是再不报仇,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才狗急跳墙,再次派出死士,打算暗杀柳白! “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 柳白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强烈的杀机! 两次暗杀,都是因为许褚警惕,才得以化解,若是再出现同样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只有将崔家赶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 想到这里,柳白提笔就写,笔走龙蛇,洋洋洒洒之间,一篇锦绣文章,顷刻而成! 寥寥数百字,道尽《尚书》之真伪,佐证也无懈可击。 柳白检查了一番,立刻派人,将文章送到泾阳县里。 柳家有自己的印刷作坊,工匠们连夜赶制雕版。 天亮的时候,几十摞厚厚的‘传单’,被送往长安。 短短两个时辰,‘传单’被悉数散布到长安城各处。 一时间,满城哗然! , 第37章:天下士子震动,李渊都为柳白说话了 长安城,一家酒楼之中! 满桌子的琳琅佳肴,都已经凉了,可周围的几个读书人,却没有一个肯动筷子。 砰! 坐在北侧的青衣学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豁然起身。 “不可能!上千年的四书五经,岂能作伪?我这就去柳家,必须让柳白给出个说法!” 青衣学子,满脸都是悲愤。 “那篇文章你也读过了,佐证堪称无懈可击,就连周夫子都说,《尚书》极有可能是伪作的,你去柳家,莫非是要自取其辱?” 有人讥讽的说了一句。 青衣学子大怒,指着那人,道:“千年文化,因柳家黄口小儿,毁于一旦,我等身为儒家弟子,怎能坐视?!” 在他身旁,一个年龄看起来要大一些的青年,起身按住青衣学子的肩膀,道:“子义兄说的不错,《尚书》之真伪,你也心知肚明,就算去了柳家,也不过是白白丢了颜面...” 被他称为‘子义兄’的青年,道:“我早就怀疑《尚书》是伪作,柳白公子不畏强权,匡扶儒家经典,乃是大义!” 说着,他冷笑一声。 “我看,你是怕证实了《尚书》的真伪后,考不上功名,才如此愤怒吧?” 青衣学子一愣,蓦得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我辛苦钻研《尚书》十几年,若是《尚书》没了,我、我...” 众学子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虽然他们没有像青衣学子般,专门钻研《尚书》,但也都下了不少苦工。 多年的辛苦,一朝皆无。 子义烦躁的挥了挥手,“博陵崔氏,因注解《尚书》而跻身世家之列,愚弄了天下学子近千年!你们与其在这里耽搁时间,倒不如去崔家,要个说法!” “对,必须找崔家要个说法!” “子义兄所言极是,我等的损失,必须要由崔家来偿还!” 学子们一拍即合,饭也不吃了,纷纷离开酒楼,向城东崔家赶去! ...... 道政坊,房府! 房玄龄用完了午饭,如往常一样,端着茶壶,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作为当朝首辅,房玄龄也只有在年根的时候,才能够休息几天。 “老爷,不好了!” 老管家匆匆跑过来,手中拿着一张‘传单’。 房玄龄眉头微皱,道:“何事?” “老、老爷,您快看看,城里都传遍了!” 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房玄龄展开‘传单’,仅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啪! 手一抖,他心爱的茶壶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房玄龄顾不得茶壶,急切的问道:“什么叫,城中都传遍了?” “今早的时候,有人在城中分发这篇文章,起码有上万份,这都是老奴亲眼所见!” 房玄龄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出大事了...” 房玄龄喃喃的说道。 他忽然拔腿就跑,道:“快去准备官服和快马,老夫要立刻入宫!” ...... 皇宫大内,太极殿外! 房玄龄、杜如晦、萧禹、高士廉等朝中大佬,赫然都到了! “陛下宣诸位大人入殿!” 怀恩从大殿中走出来,高声宣道。 房玄龄等人立刻停止了交谈,快步向殿内走去。 大殿尽头,李二的心情似乎不错,笑吟吟的说道:“诸位爱卿,怎么今日,一起入宫来了?” 众人躬身行礼,房玄龄双手拿着‘传单’,正要开口。 “玄龄,你要说的,可是这件事?” 说着,李二从龙案上,拿起一张一模一样的‘传单’,轻轻一晃。 房玄龄一怔,旋即正色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人恶意煽动,定会酿成滔天祸患!” 群臣也纷纷道:“臣等附议!” 李二扫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道:“你们的意思是,柳白恶意煽动学子,意图掀起动乱?” “臣、臣等并非此意!” 房玄龄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解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白在李二心中的分量了,就算他是宰相,也不能轻易得罪柳白。 “《尚书》之真伪,陛下与臣等早已心知肚明,但此事关乎我大唐社稷,如今,柳白突然将此事宣扬了出来,怕是有些不妥...” 在他看来,这件事是迟早都要说出来的。 但如何说,什么时候说,却要好好思量一番。 像这样突然公之于众,是极为不智的! “柳白此举,乃是为天下学子着想,有何不妥?”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太极殿外传了进来。 群臣纷纷回首看去。 只见,一个白发老者正在宫人的搀扶下,慢慢向他们走来。 群臣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顿时大惊失色! 来人,竟然...竟然是太上皇?! 不是说太上皇病重,即将宾天吗? 听闻,陛下都已经安排礼部主官,入宫筹备丧事了,如今看来,太上皇气色红润,哪里有一点病重的样子? 龙椅上的李二,缓缓起身,道:“父皇!” 群臣这才手忙脚乱的行礼。 “参见太上皇!” 李渊走到群臣面前,目光在他们的身上,逐一扫过,冷冷的说道:“大唐盛世昭昭,莫非,连一个敢说真话的人,都容不得?” 群臣都是浑身一颤。 李渊的目光,最后落在高士廉的身上。 贞观朝中的重臣,大多是李二当年的亲随,也只有高士廉,在李渊当政之时,就已经身居高位。 “士廉,朕来问你,柳白做的对,还是不对?” 高士廉满脸为难之色,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柳白做得对!” 李渊毫不客气的从房玄龄手中,将‘传单’夺了过来。 “这篇文章,朕也看过,堪称文思斐然,其中佐证也无懈可击,这种人才,不加以封赏,难道还要处罚?” “臣,臣等惭愧...” 房玄龄等人都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有功之人,就要赏,有错之人,必要罚,这些道理都不懂,你们枉称朝廷重臣!” 说完,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 第38章:两代帝王当靠山,谁还会招惹柳白? 自从退位之后,李渊就没有踏入太极殿一步,如今,竟然因为一篇文章,再次出现在群臣面前。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还完全支持柳白! 这个消息,如同是一枚重磅炸弹,将朝中百官都炸得晕头转向。 所有人都知道,李渊和李二这对父子的恩怨。 而柳白,竟然能让这对父子,站在同一战线? 两代帝王的支持,代表着什么? 这件事,再次刷新了群臣对柳白的认识,同时,也让他们明白,崔家这一次,完了! 房玄龄等人离去后不久,李二又来到了太安宫。 “朕已经将人情还给了柳白,你还来做什么?” 李渊依旧没有给李二任何好脸色。 李二挥手,驱散了宫中其他人,郑重的向李渊一拱手。 “孩儿此来,是代天下万民谢过父皇!” 李渊的眼皮,稍微抬了抬,嗤笑一声,“你以为,朕不知道柳白和崔家的恩怨?” “正因如此,孩儿才要多谢父皇!世家长存,我大唐危如累卵,此次若能将崔家连根拔起,便是万民之福!” 这一番话,让李渊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一个十五岁的孩童,能为朝廷解决这么大麻烦,也实在难得,罢了,日后等柳白入宫,就让他来见一见朕...” 说完,他摆了摆手,道:“你走吧!” 李二再一拱手,“孩儿告退!” 离开太安宫,李二心情大好。 他这次来太安宫,就是为了消除李渊心中的芥蒂。 世人都以为,李渊退位之后,再也无法插手朝中之事,只有李二才知道,李渊的手中,依旧握着几张底牌! 经过这几件事,柳白在李二的眼中,已经成了朝廷未来的中流砥柱! 若是因为崔家的事情,让李渊怨恨上柳白,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过现在看来,李渊对柳白已经没有任何敌意的,剩下的只有好奇而已。 回到紫宸殿,长孙皇后见李二满面笑容,问道:“陛下,可是有了喜事?” 李二直接将‘传单’交给长孙皇后,笑道:“柳白真是越来越出乎朕的预料了,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长孙皇后看完了‘传单’上的文章,思量片刻,也不禁莞尔。 “在治愈太上皇的档口,将《尚书》之事,宣扬出去,的确再妙不过了,有这份功劳在,即便世家之人,想要为难柳白,也要多掂量掂量!” “世家...” 李二的笑容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冷意! “崔民干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两次暗杀柳白,朕岂能坐视不理?” “陛下的意思是?” “观音婢,磨墨!” 李二提笔就写,一封诏书,顷刻而成! 用完大印,李二对怀恩,道:“将这封诏书,拿去三省,加盖三省大印之后,再去柳家宣旨!” 说完,他又略一沉吟,道:“掖庭局七品内侍刘瑾,举荐有功,擢升六品掌固太监,入太极殿,伴朕左右!” ...... 柳白是下午得到的圣旨。 怀恩宣完旨,笑吟吟的说道:“日后就要称呼柳公子,为柳大人了!” 说着,他冲柳白一拱手,又道:“十五岁,就得封正五品的朝议大夫,在我大唐,还是头一遭!” “内侍辛苦,不如先到大厅,饮一杯热茶。” “陛下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柳大人留步!” 将怀恩送走,柳家上下一派喜气热闹。 正如怀恩所说,十五岁就被封为正五品官职,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人。 “夫君,妾身打算将铺子里的各位掌柜,都叫回来庆贺一番,您看,是不是给程国公和柴国公府上,也送个信儿?” 柳婉儿的心情也十分激动。 “你看着办就好,程国公和柴国公府上就不必送信了,过几日,我亲自登门去拜访。” 柳白倒是没觉得一个五品官职有什么大不了的。 朝议大夫是文散官,名义上虽然有进言献策之职,但实际上,却一直隶属于弘文馆。 如今,弘文馆已被废除,可想而知,李二是有意,让柳白在新建立的皇家书院中任职。 “也好,两位国公如今都在军中,多有不便,妾身就看着准备了!” 说完,柳婉儿匆匆走向后院。 回到书房,柳白自语道:“李二就是李二,区区一封诏书,就定住了满城风雨...” 李二的手段实在是太高了! 对于他而言,一个没有实权的五品文散官,算不得什么,却无形之中,表明了立场。 《尚书》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支持柳白,也有人诋毁柳白,说他哗众取宠。 而今,有这封诏书在,谁还敢反驳柳白? 那不就是说,皇上识人不明吗? 况且,封官的理由,是柳白治好了太上皇的恶疾。 连太上皇都欠了柳白人情,就算世家大族,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两代帝王当靠山,谁还会招惹柳白? 同样,李二给柳白封官,也意味着,《尚书》之事,就此盖棺定论! “时间差不多了,再轻轻推一把,崔家,也该完了...” 柳白将圣旨收好,又提笔写了起来。 这一次,用时略长。 纸上陈列着的,是崔家的十几条罪状! 每一条,都触目惊心,足以将崔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 新的‘传单’,再次遍布长安。 很快,各位朝中重臣,也得到了消息。 “柳白这一招,算是狠狠的打在了,崔家的七寸之上!” 房玄龄坐在自家花园,看着手中的‘传单’,啧啧称奇。 坐在他对面的杜如晦,也同样拿着一份‘传单’。 “若是先拿出这些罪状,崔家定会拼死反击,就连天下学子都会维护崔家,可如今,《尚书》一事已经令崔家在士林之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 杜如晦把传单收了起来,道:“这一次,崔家完了!” 房玄龄捻须微笑,道:“想必,陛下马上就要召见我等了!” 果不其然! 就在房玄龄话音刚落之际,老管家匆匆走过来,躬身道:“老爷,宫中来信,皇上急召您和杜相入宫!” , 第39章:这就是千年华族,这就是世家门阀? 时隔一天,房玄龄等朝中大佬,再次入宫! 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他们,朝中百官,包括一众皇室重臣竟然也都到了! 太极殿中,一片肃穆。 足足上百位官员,都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陛下到!” 群臣跪地行礼,口中高呼:“参见陛下!” 李二面无表情的走进太极殿,坐在龙椅上许久,都没有让群臣起来。 “怀恩,念!” “是!” 怀恩躬身应是,取出一份‘传单’。 “世间有言贵姓者,莫如崔氏,自商周以来,崔氏累世公卿,把持文华上千载,有‘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之称,然崔氏多行不义,仅自我大唐立国十年,所犯罪行,便已罄竹难书!” “其一,勾结地方官员,霸占博陵田亩近百万,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冻饿而死!” “其二,贪墨河北道赈灾款银,迫使千余百姓,起兵造反!” “其三,博陵崔氏祖宅,僭侈逾制,亭台楼阁,皆仿皇宫大内所建!” “...” 十五条罪状,触目惊心,阶下群臣中有不少人抖若筛糠。 而房玄龄等人,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早已经看过这份‘传单’,更因为,他们都知道崔家这些年来的恶行! 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 但崔家势大,又有谁,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恐怕,就连魏征都没有这个胆子! 怀恩念完之后,躬身退下。 李二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诸卿,可听明白了?” 见没人说话,李二冷笑一声,道:“通议大夫崔远何在?” 跪在群臣之中的崔远,浑身猛地一颤,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微臣,微臣在!” “给朕抬起头来。” 崔远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出身崔氏三房,可听说过这些罪行?” “臣,臣不知...” 崔远又急忙低下头。 李二不理会他,看向另一侧。 “礼部侍郎崔兴,你是崔家二房出身,又是家主崔民干的堂弟,莫非,你也不知晓这些罪行?” 他不等崔兴回话,继续道:“羽林中郎将崔盛,太子舍人崔文光,殿中丞崔修云、国子博士崔景...想不到,朕的朝廷重臣中,竟有这么多崔氏子弟!” 凡是被他点过的人,全都脸色惨变! 砰! 李二猛地一把拍在龙案上,勃然大怒。 “莫非你们都不知道,崔家的恶行?!” 所有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震。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被李二第一个点出来的通议大夫崔远,连连叩首。 “臣知晓崔家恶行,但臣出身三房,一向被嫡系子弟欺辱,只能敢怒不敢言,还请陛下饶命!” 不过几下,他就把自己的头皮磕破了,鲜血流了满脸。 礼部侍郎崔兴,也在不断磕头,痛哭流涕的说道:“陛下明鉴,臣忠君爱国,一向不参与崔家恶行,臣,臣检举崔家家主崔民干,在幽州为官期间,卖官鬻爵,搜罗了上百万贯银子,还请陛下饶命!” 李二又是一声冷笑,道:“好啊!出了事情,都想把自己摘出来!” 他看向其他的崔氏子弟,道:“难不成,与你们也毫无瓜葛?” “臣等确不知情,这些都是,都是崔民干一系,做的事情!” 李二一脚将面前的龙案踹翻,怒吼道:“这就是千年华族,这就是世家门阀?” 他一把将怀恩手中的传单,夺了过来,举在手上怒声道:“十五条罪状,字字泣血,就连朕,都为之胆寒!崔家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再有几年,你们是不是连造反的胆子,都有了?!” 此言一出,房玄龄等人连声道:“陛下息怒!” “若不是柳白,朕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他一挥手,道:“将他们几人带下去,押入天牢!” 一众崔氏子弟顿时哭爹喊娘的挣扎了起来,可是金吾卫不肯给他们一点面子,硬拖着几个人,出了太极殿。 “行了,都起来吧!” 李二这才让百官,都站起来,可脸色并没有丝毫缓和。 “河间郡王李孝恭何在?” 皇室重臣之中,李孝恭上前一步,道:“臣弟在!” “少府监崔民干,如今在你麾下任职,朕命你将其押入死牢,待理清崔家所犯罪行之后,依律处置!” “臣弟领命!” 此言一出,群臣这才明白,为何前几日,李二突然将崔民干,从幽州召回来。 原来,就是为了处置他的时候,方便一些。 “大理寺卿戴胄何在?”李二又道。 房玄龄身后,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上前一步。 “臣在!” “朕限你三日内,查明一切真相,佐证经由,缺一不可,给百姓一个交代!” 戴胄面有为难之色。 如今的崔家,已经是一堵,烂得不能更烂的破墙。 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塌。 无论如何,崔氏衰落,都已成定局! 可是足足十五条罪状,想在三天之内查明,更要搜集一切佐证经由,实在是难如登天。 戴胄正想请李二多宽限几天,但他刚抬起头来,正迎上李二,那几欲杀人般的目光! “臣,臣领命...” 戴胄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自朕亲政以来,夙夜不眠,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若朝中百官,都如崔氏一般,肆意妄为,鱼肉乡里,那我大唐,岂不成了暴虐的前隋?” 看着怒火还在不断上涌的李二,房玄龄知道,自己再不开口的话,今天恐怕就没办法收场了。 崔家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但再这么下去的话,迟早要波及到其他人。 “启禀陛下,崔氏骄横跋扈,不光是百姓,就连朝中官员,也有被崔氏欺辱的先例,老臣以为,当将崔氏之人,革除在朝堂之外,永不录用!” 李二看了房玄龄一眼,目光之中的赞许之色,一闪而过。 “准卿所奏,即刻起,彻查朝中及地方官员中的崔氏子弟,凡有罪者,依律惩处,其余人,一并开革!” , 第40章:那十五条罪状,乃是柳白所写,他手中会没有佐证吗? 退朝之后,百官走出太极殿,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崔氏没落,门下子弟也都尽皆开革,朝堂之上的格局,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崔氏交好的官员,人人自危,正在商议,如何才能不被崔氏连累,不过更多的人,却是对那些空出来的官位,垂涎若渴。 他们的话题,总是脱不开一个名字。 柳白! “崔兴任礼部侍郎多年,如今他被押入天牢,仲元兄这礼部郎中的官职,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周兄说笑了,仲元无德无才,哪里担得起礼部侍郎的重任?” “为兄可不是在说笑,近日来,柳白柳公子频频出手,两片锦绣文章,扳倒了一个千年华族,若是仲元兄,能与柳公子攀上关系,想必皇上,也会另眼相待...” 被唤做‘仲元兄’的人,低头不语,显然是动了心思。 与他们抱有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 最近一段时间,柳白几乎抢了满朝文武的风头。 自打朝会以来,李二的每一次下旨,每一次传召官员,都和柳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柳白,还没有入朝,就被封为正五品的朝议大夫,那么等一年后,他进入长安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风光? 现在不赶紧去巴结,恐怕等柳白入朝的时候,他们连巴结的资格都没有! 走在最前边的房玄龄和杜如晦,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稍一琢磨,也能明白几分。 和别人不同,他们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似乎并没有把崔家的事情,放在心上,之前,柳白将《尚书》的事情宣扬出来,他们还有些担心崔家反扑。 可是现在,就大不一样了。 “克明兄,虽然陛下大发雷霆,但看得出,陛下心中是极为欣喜的!”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 杜如晦也啧啧称奇,“老夫曾因世家之害,日夜苦思,没想到,这天大的难题竟然被柳白的两篇文章给解决了!” 世家对于朝廷而言,如鲠在喉,芒刺在背,想除而除不掉,这样的局势早已存在很久,而近年来,更是愈演愈烈,作为左右二相,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而今崔氏没落,虽然其他几个世家并没有受到波及,但至少也会收敛一段时间。 两人说笑间,忽听后边有人呼喊。 “房相、杜相,还请留步!” 两人回首看去,见戴胄正急匆匆的,向他们走来。 戴胄冲两人一拱手,道:“还请房相杜相,为下官指一条明路!” 房玄龄莞尔一笑。 “玄胤,你平白得了一件大功劳,还有何为难之处?” 戴胄苦着脸,道:“陛下命下官三日之内,查明一切真相,可崔氏祖地远在博陵,光是路上所用的时间,就远远不止三日,这让下官,如何是好?” “看来,玄胤没有明白陛下的意思啊!那十五条罪状,乃是柳白所写,他手中会没有佐证吗?”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 “两位的意思是...” 戴胄恍然大悟。 房玄龄捋须颔首,道:“去泾阳县,起码要一个时辰,大理寺案件繁多,你早些前去,莫要耽搁了明日的事情!” ... 戴胄一向是个急性子,加上皇上只给了三天时间,他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的赶往泾阳县。 可到了柳家大宅之后,却听门房说,柳白不在府中。 “我家少爷一大早,就去田里了,估计要等天黑,才回来!” 门房点头哈腰的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总有大官往柳家跑,门房也练出了几分眼力。 看戴胄穿着一身紫色官袍,至少也是三品大官! “去了田里?” 戴胄心中纳闷,问道:“你家少爷去田里做什么?”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最近几天,少爷总是早出晚归的,要不,您明天请早?” 戴胄摆了摆手,他可耽误不起一天时间。 跟门房问了问路,戴胄重新登上马车。 从长安到泾阳,一路上都是官道,可柳家庄子是乡下,道路坑坑洼洼,着实把戴胄颠簸的够呛。 “这柳白不知在家中刻苦读书,整天跑去田里做什么?” 戴胄皱了皱眉。 他知道柳白是个有本事的人,既然有本事,就应该报效朝廷才对,整天跑去田里干什么? “吁——”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戴胄没坐稳,一头杵在车栏上,顿时被撞得头晕眼花。 “混账,谁让你停下来的?”戴胄捂着脑袋。 马夫掀开车帘,委委屈屈的说道:“老爷,前边的路被人堵死了!” 戴胄一看,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小桥上。 正前方,竖着一个座足有四五丈高的圆形木架! 几十个壮劳力,正嘿呦嘿呦得打着号子,把圆形木架,往桥下搬。 这时,马夫跳下车问了一圈,跑回来了,“老爷,这些人是柳家雇来的劳力,他们说,柳家少爷就在那!” 戴胄顺着马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柳白就站在桥下,指挥着一群人,围着河边挖土! 一身白衣上,溅了不少泥点子。 当初李二驾临柳家的时候,戴胄也在随行的队伍中,见过柳白的模样。 他下了马车,从运送圆木架的人群旁边,挤了过去。 可站在田垄边上,戴胄却犯了难。 虽然还没有过年,天气已经有了几分回暖的趋势,但前一段下的大雪,才化了不久,农田早就变成了大泥潭。 看着自己这一身崭新的官服官靴,要是直接走过去,怕是没法要了。 但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戴胄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下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柳白近处,戴胄已经变得和周围的农夫,没什么两样了。 “朝议大夫,本官大理寺卿戴胄,来取崔家罪证!” 戴胄只想赶紧拿了罪证走人,他的靴子里已经灌满了泥水,冻得他直发抖。 只是,柳白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研究手里的图纸。 , 第41章:一根筋的戴胄,李二明显偏袒柳白 其实,戴胄在桥上的时候,柳白就已经看见他了。 只是柳白没有仰头和人说话的习惯,想等他下来再说,可这戴胄过来一开口,柳白就彻底没有了搭理他的兴趣。 来取崔家罪证? 凭什么? 难道,大理寺卿就能空手套白狼? 崔家的罪证,可是柳白经过辛苦调查得来的,怎么可能凭戴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送给他! 戴胄等了半天,见柳白只是低头在那写写画画,压根不搭理自己,顿时心里有些发毛了。 “朝议大夫柳白,你为何不回答老夫?” 柳白抬起头来,目光掠过戴胄,冲着河边喊道:“处墨,再把河道拓宽两尺!” 程处默和柴令武正在河边奋力的挥舞着锄头,听见柳白的话,脸顿时垮了下来。 程处默小声嘟囔道:“俺好歹也是国公嫡子,现在天天都在干杂活儿...” 柴令武嘴一撇,道:“我娘还是公主呢,现在不也和你一样?”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动手?” 柳白又喊了一嗓子。 两人顿时不再言语,埋头苦干。 见柳白一而再的无视自己,戴胄心里火气上涌,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柳白!本官既是你的长辈,又是你的上官,你怎能如此无礼?” “真是麻烦...” 柳白掏了掏耳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戴胄听。 戴胄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盯着柳白。 柳白却重新埋头在图纸里,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意思,就算是傻子也看明白了。 “哼!老夫就不信,没有你柳白,就查不到证据!” 戴胄忍无可忍,转身就走! 柳白抬头看了眼踏上马车,迅速离去的戴胄,撇了撇嘴,嘀咕一声。 “神经病!” 随即,他不再理会,转身来到刚刚运送下来的圆木架旁,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处墨,令武,你们两个过来,带着他们把筒车抬到河上!” ...... 皇宫外廷! 房玄龄背着手,从三省官邸溜达出来。 他听说戴胄回来了,打算去瞧瞧。 以他去柳家的经验看来,戴胄一定有不小的收获。 三省六部的衙门都在皇宫外廷,不过盏茶的功夫,房玄龄就走进了大理寺衙门。 “玄胤,去柳家一趟,大开眼界了吧?” 刚一进门,就看见戴胄在大堂里走来走去,官袍上全是泥点子,额头上还有一个红彤彤的大包! 房玄龄一愣。 这是怎么个情况? 难道戴胄半路上让人打劫了? 看见房玄龄进来,戴胄几步冲到房玄龄面前,道:“房相!柳白倨傲自大,仗着皇上的宠信,竟无视老臣,若再这样下去,日后还了得?” 房玄龄更纳闷了。 “玄胤,你冷静一些,老夫也见过柳白几次,似乎并非像你说的那样...” 听到房玄龄的话,戴胄不仅没有冷静,反而更加激动了,“本官一定要参他一本,否则,日后也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朝堂之上了!” 说完,他直接跑了出去。 房玄龄目瞪口呆的看着戴胄的背影,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当即,他也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可到了紫宸殿时,还是慢了一步,戴胄已经被太监领了进去。 房玄龄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房玄龄心中莫名的,对戴胄有些怜悯。 他也不想想,从头到尾,得罪过柳白的人,有几个人落了好下场? “算了,老夫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了...” 房玄龄摇了摇头,又背着手,往回溜达。 ...... 紫宸殿中! 戴胄‘噗通’一声跪在李二脚下。 “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李二本来正端着一本书,忽然看到戴胄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戴卿,你这是?” 他冲怀恩一招手,道:“快去请太医,给戴卿家看一看!” “陛下,老臣身上的伤不重要,此番叩见陛下,是要弹劾朝议大夫柳白,目无尊长,倨傲自大!” 嗯? 李二的眉头皱了起来。 柳白给他连着解决了好几个大问题,李二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降罪? 他也不提请太医的事了,问道:“戴卿,朕给你三天时间,寻找崔家罪证,现在进展如何了?” 戴胄有些傻眼,这不太对啊,他明明在弹劾柳白,怎么李二把话题转到崔家的事情上了? “陛下,柳白...”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李二突然将书摔在桌子上。 “莫非你还没有开始?是把朕的话当儿戏了吗?” 戴胄吓得浑身一哆嗦,就算他性子再直,也听出李二的意思了。 他分明就是不想管自己的事! “老臣,老臣...” 戴胄哭丧着脸,心中有苦难言。 他的确是一时冲动,只想着弹劾柳白,把寻找崔家罪证的事给忘了。 “还剩下两天时间,找不齐罪证,你就告老还乡吧!朕的朝廷不养闲人!” 说完,再也不给戴胄开口的机会,大手一挥,重新将书拿了起来。 “臣...告退!” 戴胄只能起身离开。 他唉声叹气的,在紫宸殿门口站了一会儿。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还有两天...” 想起在柳家庄子的经历,戴胄又是一阵苦涩。 “罢了,大不了再去柳家庄子,求一求柳白,可若他还不理会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对了,我怎么把房相给忘了,房相和柳白,似乎有些交情!” 戴胄一拍脑门,正巧拍在大包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也顾不得找大夫消肿了,拔腿向三省官邸赶去。 来到房玄龄官邸的时候,却见房玄龄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差回家。 “房相,您可千万要帮下官一次,否则,下官...下官就要辞官回乡了!” 戴胄围着房玄龄的桌子,连连打转。 都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得脸面了。 房玄龄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夫劝过你,你不听,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 “房相,下官听说您和柳白颇有交情,要不您做个和事佬,随下官再去一趟泾阳?” “...” 房玄龄无语的看着他,这家伙真的是没脸没皮啊,这话怎么说的出口啊! “房相,您一定要帮帮下官啊,若是、若是您不帮…” 戴胄在大堂四周看了看,选了一个柱子,直接抱了上去,喊道,“若是您不帮,那下官今天就撞死在这儿,下官宁愿死在这里了...” “玄胤,你可别乱来...” 房玄龄嘴角一抽,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戴胄居然和程咬金一样,也是个混不吝的货色。 “哎呦,玄胤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哈哈,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正好看到一场热闹。” “还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把子胤拉开?” “玄胤是闹着玩的,你们怎可当真啊?” 听着这些说话声,戴胄和房玄龄转头向外望去,顿时,房玄龄忍不住笑了,而戴胄则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些家伙怎么也来了? 难道刚刚自己说的话,他们都听去了? 这下子完了,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 第42章 :登门向柳白道歉,三省的大佬都来了 第二天大早,六架马车,带着大队的随从,浩浩荡荡的向泾阳方向出发。 马车里的戴胄,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息。 他这人,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昨天,他本来只想请房玄龄一个人,没想到说话的时候,被好几位朝中大佬听到了。 一时间,杜如晦、萧禹、高士廉、虞世南等人都要跟着去,他们对柳白也都十分好奇,正好趁这个机会,见识见识。 而被他们这么一起哄,房玄龄原本不想答应,也要答应了。 只能一起跟着来了。 ...... 马车直接停在昨天的小桥上,戴胄走下马车,冲着几位朝中大佬连连拱手。 “戴胄的前途,就交给诸位了...” 房玄龄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玄胤客气了,不过老夫等人也不敢保证,能否让柳白答应把罪证交给你!” 戴胄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只能苦笑。 “那是什么?” 这时,眼神最犀利的萧禹,看见了架在河道上的圆形木架。 远处的河道交叉口,也架着几座同样的东西。 众人纷纷看去。 杜如晦眯着眼睛,这才看的清楚些,“像是水车,但却有些不同之处!” “自汉末以来,水车已经遍布中原各地,只要有人踩踏翻板,便可将低处的水引到高处,来灌溉农田,而此物,竟不需人力,便可自行引水?” 高士廉指着下边,惊叫了一声。 众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正如高士廉所说,水车自己慢慢的转着圈子,桶里的水,倾斜在田垄中间,向四面八方缓缓流去。 众人都是朝廷重臣,他们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从大局着想。 大唐多数农田贫瘠,多旱少雨,几乎每天都要浇灌。 虽然各地都有水车,但总不能让农户们整天都待在水车上吧? 好多庄稼都因为灌溉的不及时,活活旱死! 高士廉这一句话,立刻让他们看到了这种‘新式水车’的价值! 这种‘新式水车’,能够自行运转,也就能没日没夜的灌溉农田,而且,节省下的人力,还可以去开垦新的农田! 如此一来,大唐的粮食产量,起码要提升好几倍! 见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水车上,戴胄顿时急了,如果还不能拿到崔家的罪证,恐怕他真就要辞官回乡了! “诸位,下官...” 话还没说完,房玄龄直接挥了挥手,“别吵!” 见到了‘神器’,他哪还有心思管得了戴胄? 杜如晦将手搭在额头,挡着太阳光,向远处看去,道:“五座水车,足以灌溉近百亩农田,堪称国朝之利器!” 戴胄满脸委屈,但他不敢说话。 在场的,都是朝中的顶尖大佬,他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哪有说话的份儿? “此物既然在柳家庄子,就应该是柳白所制,我们还是先问一问柳白吧,若此物造价太高,恐怕有些地方承担不起。” 房玄龄的这一句话,算是把戴胄给救了。 “下官这就去寻柳白!” 房玄龄不等他动弹,就把他拦了下来。 “玄胤,你为官清廉,忠君爱国,就是太不会做人...” 说完,带着几位大佬向桥下走去。 今天柳白并不在桥下,而是在两里外的另一条河道旁。 正在指挥农夫的柳白,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捅咕自己。 一扭头,发现程处默正指着远处。 “柳大哥,求情的来了!” 等看清来人之后,柳白顿时乐了。 “来的还真是时候!” 只见,房玄龄带着几个老头,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戴胄... “柳公子,老夫不请自来,还望莫怪!” 房玄龄离着老远,冲柳白挥了挥手。 柳白也是远远的一拱手,而后对程处默问道:“其他几个人都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后边的柴令武将锄头一丢,嘿嘿笑了几声,终于找到偷懒的机会了。 “我知道,我知道...” 他凑到柳白身旁,掰着手指头道,“有右仆射杜如晦,门下侍中高士廉,太傅萧禹,秘书少监虞世南...” 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省的大佬都来了!” 柳白点点头,迎了上去。 “见过诸位大人!” 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几日不见,柳公子似乎清瘦了几分,看来没少操劳!”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走在最后边,一直低着头的戴胄,笑道:“有劳房相挂念!” 等柳白和其他几人逐一见礼,房玄龄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新架起来的‘水车’旁,轻轻拍了拍巨大的转轴。 “老夫几人刚才还在讨论,这东西像水车,却不用踩动踏板,就能随水流运转,如此奇思妙想,应是柳公子所造吧?” “此物名为筒车,是柳某依据水车所造,正如房相所说,筒车不需要人力,可日夜灌溉农田!” 房玄龄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问道:“造这样一座筒车,需要多少银子?” “应该...差不多一贯钱吧,柳某家中已经专门成立了作坊,用不了几天,就可以量产了...” 其实,柳白也不知道具体用了多少钱。 造筒车用的是铁木和竹子,这年头没人禁砍禁伐,关中漫山遍野都是。 说一贯钱的成本,柳白都算抬了十几倍的价。 他本来就想将筒车推广向全国,房玄龄等人来了,正合他意。 房玄龄一拍巴掌,激动的说道:“好!” “老夫这就请求陛下,斥巨资向柳公子收购筒车,诸位同僚,速速随老夫进宫!” 他向柳白一拱手,拔腿就走。 杜如晦等人也急忙跟上,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耽搁不得! “房相,杜相!” 戴胄顿时慌了,他可是来找柳白讨崔家罪证的,怎么转眼间,房玄龄他们就把自己给忘了? 听见戴胄的话,房玄龄等人站住脚步,相互看了看。 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行人来的目的。 “诸位,我,这...” 戴胄都快哭出来了。 房玄龄尴尬的笑了笑,重新走回来,“老夫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呵呵...” 他再次朝柳白一拱手,道:“柳公子,老夫此来,是想替戴胄说一说情...” , 第43章:这一次的竹杠,敲的可真不小了 说话间,房玄龄一个劲的拿眼神瞟戴胄。 戴胄还没开口,脸先涨红了。 昨天都已经放话,说要弹劾柳白了,结果今天又上赶着道歉,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支吾了半天,看得房玄龄恨不得在他屁股上狠狠的踢一脚。 “柳公子,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昨天什么事?” 柳白饶有兴致的问道。 戴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日...昨日是戴某无礼,冲撞了柳公子,还请柳公子原谅...” 房玄龄打了个哈哈,道:“玄胤脾气耿直,不善与人打交道,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柳公子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杜如晦等人也纷纷应和。 “玄胤一向如此,柳公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房相说的是,看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面子上,柳公子就别再为难玄胤了!” 柳白拍了拍手上的土,取出一个册子道:“柳某本就不愿与别人结怨,看在诸位大人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 戴胄松了一口气,正要伸手去拿柳白手中的册子。 柳白却将手缩了回去。 “这...” 戴胄目瞪口呆,“柳公子不是已经原谅戴某了吗?” 柳白翻了一个白眼。 “一码归一码,本公子说原谅你,可没说,要把崔家的罪证,就这么白送给你啊!” 戴胄一口老血,差点没憋住。 “柳公子如何才肯交给我?” 柳白背着手不说话。 戴胄向房玄龄等人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房玄龄等人,却几乎同时抬头看天。 “今日天气不错!” “等入宫禀告皇上之后,咱们不如结伴出游如何?” “甚好,甚好!” 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帮戴胄求得原谅而已,就像柳白说的,一码归一码,人家辛辛苦苦收集来罪状,凭什么交给你? 戴胄捂着心口,道:“柳公子,戴某虽为官多年,但家中清贫,拿不出多少银子!” 柳白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柳家虽然算不上顶级豪绅,但在关中一带,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贾。 还能看得上戴胄那仨瓜俩枣? 戴胄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喘气都急促了起来。 他执掌天下刑狱,一直都是他判决别人,现在却有一种,他跪在堂下,等柳白判决的感觉。 其实情况也差不多,要是柳白不肯把崔家罪证交给他,他这大理寺卿,也就当到头了。 “柳公子,你提要求就是,戴某无论如何也会答应!” 柳白把册子卷起来,在手心拍了几下,慢悠悠的说道:“柳某听说,展子虔的《游春图》,就在戴大人手中...” 戴胄心里‘咯噔’一下,只感觉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游春图》,号称唐画之祖,开了一代先河,是隋朝大画家展子虔,唯一的传世名品。 戴胄生性古板,唯一的爱好,就是欣赏画作。 他将《游春图》视为心头至爱,早就打定主意,要把它当作传家宝流传下去。 “戴大人不愿意?那就罢了,当柳某什么都没说。” 柳白作势,要把册子收起来。 “等、等一下...” 戴胄大喊一声。 “好说,一切都好说,不就是一幅画嘛,回去之后,我就派人将《游春图》送到贵府上...” 说完,戴胄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好像自己的老婆被人夺走了一般,可《游春图》再珍贵,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官位?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柳某是生意人,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游春图》送来,柳某自然会将崔家的罪证,交给戴大人。” 戴胄失魂落魄的一点头,对柳白拱了拱手,一步一步的朝来时方向走去。 见事情解决了,房玄龄等人也纷纷告辞。 目送这一行人远去,柳白心情大好。 这一次的竹杠,敲的可真不小了! 其实,早在崔家第一次对付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命许褚,着手收集崔家的罪证了,之后他列举罪状,送到了李二的手里,让长久以来,一直都想对付这些世家大族的李二,有了久旱逢甘霖的激动。 只是,柳白虽然递了罪状,却没打算把证据也送出去。 毕竟,这可是一件白送的功劳啊! 所以他一直将证据捏在手里,他算准了李二看到他列举的那些崔家罪状后,定然会抓住这次的机会。 彻底的将崔家拔除! 只是,想给崔家定罪,就必须要找证据,想要证据,那自然要来找柳白了。 柳白手里捏着证据,就是等人来,不管谁来,他都能狠狠敲一笔。 反正证据他捏在手里也没用,早晚要交出去,不敲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 只是,他倒是没想到,来查崔家罪状的人会是戴胄,更没有想到,戴胄会这么一根筋,开局就得罪他,这也正好趁了他的意,促成他的敲竹杠。 当然了,他最没有想到的是,这笔竹杠会敲的这么大。 其实,他本来可以要求戴胄,帮他把原来属于柳家的农田,都收回来,甚至可以经他的手,收购更多农田。 以他大理寺卿的官职,这些事情并不费事。 不过,他只是想了一下,就直接舍弃这些念头了,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连北方豪族之首的崔家,都被柳白整垮了,如今他的名声在外,不说多忌惮他,但几分薄面还是有的,那些农田,还不是柳白一句话的事儿? 况且,柳白早就想弄几样宝贝,镇镇宅子了。 空有万贯家财,却没有传世之宝,那也只不过是个土暴发户而已,称不上什么底蕴。 从这个角度看,被誉为山水画鼻祖的《迎春图》,再合适不过了。 柳白挠了挠下巴,寻思着,要不要再从别人家,搞几样宝贝? ...... 戴胄是真着急了,还没到中午,就吩咐儿子就把《游春图》送到了柳家,也取走了崔家的罪证。 大厅外,程处默和柴令武趴在窗户上,伸着脖子向里边看。 “柳大哥,这幅画能换多少钱?”柴令武好奇的问道。 柳白不想搭理他,用小毛刷,一点一点清理着《游春图》上的灰尘。 程处默鄙视的看着柴令武,“你脑子里就剩钱了!” 柳白正想夸一夸程处默,程处默又道:“应该换成农田,依我看,怎么也能换上几万亩吧?” 柴令武冲程处默一伸大拇指,然后,两人一起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柳白。 柳白满脸黑线,道:“你们俩要是敢碰这幅画,我就把你们两个的爪子剁下来!” 说话间,门房跑了过来,“少爷,府外有人求见,他自称是将作大匠阎立德!” 柳白应了一声,对程处默和柴令武道:“你们看好这幅画,谁敢动,就给我朝死里揍!” 他走到府外,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人拱手道:“在下阎立德,奉陛下之命,前来与柳公子商议,敕造‘筒车’之事!” 柳白还礼道:“见过大匠!” 他听说过阎立德的名字,不仅仅因为阎立德是执掌天下土木营建的将作大匠,还因为,他有一个名传千古的弟弟。 被誉为‘丹青宰相’的阎立本! 只不过,现在阎立本才二十多岁,没有多大名气。 将阎立德邀请到府中,刚走到大厅门口,阎立德忽然惊叫了一声! “天呐!” 他‘嗖’得一声,蹿进大厅。 “展子虔的《游春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游春图》看。 柳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程处默和柴令武忽然从门后边冲出来。 一人箍着阎立德的双臂,一人揪住他的胡子。 “大白天就敢偷东西,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爷们是什么身份!” , 第44章:和朝廷做生意,讨价还价 片刻之后。 阎立德坐在椅子上,一身衣服被撕成了烂布条。 头发乱蓬蓬的,握着一把被揪下来的胡子,双目无神的看着门外,一副被人糟蹋之后的表情。 他想不明白,刚来柳家,怎么就被臭揍了一顿... 程处默和柴令武,一人头上顶着一块砖头,在墙角扎马步。 柳白狠狠的踹了两人一脚,走到阎立德身前,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大匠见笑了,若是不解气,就亲手教训教训他们...” 程处默和柴令武下手太快了! 让这两个家伙好好看管《游春图》,没想到,他们抓住阎立德后,真的就朝死里揍... 阎立德欲哭无泪。 教训程处默和柴令武,他敢吗? 程咬金凶名在外,他今天教训了程处默,程咬金明天就敢放火烧了他家宅子。 柴令武更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比大部分皇子还受宠!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指着程处默和柴令武,嘴唇颤抖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半晌,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罢了...” “大匠宽宏大量,呵呵...” 柳白上前,将《游春图》收起来。 都是这幅画惹的祸! 他只记得阎立本是大画家,却不知道,阎立德对于书画的狂热,一点都不比他弟弟差! 《游春图》这种传世珍品,哪一个爱好书画的人看到,都会发疯! 阎立本眼巴巴看着柳白将《游春图》放进木盒,心里空落落的,但因为这幅图,刚被人臭揍了一顿,他哪好意思再开口。 “在下听说,《游春图》是戴胄戴大人的心头至爱,怎么到了公子手中?” 柳白把木盒子放在供桌上,道:“这是戴大人送给我的!” 阎立德嘴角抽搐了几下,干笑着说道:“柳公子好运气!”。 他可不信,戴胄会将《游春图》这种至宝,送给柳白。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阎立德神情一肃,道:“陛下听房大人说了筒车之事,认为筒车乃国朝重器,特命在下,前来与柳公子商议采买之事!” 柳白坐在阎立德旁边,挥手让人上茶,道:“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打算的呢?” 阎立德冲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道:“陛下的意思是,由在下出面,代表司农寺,向柳公子订购筒车,先在长安周边安设,再缓缓推向全国!” 说完,又对柳白一拱手,道:“不知将长安农田全部覆盖,需要多少银子?” 柳白明白了,阎立德不光是来采买筒车的,更重要的任务,是替李二砍价! 他心中算了算。 筒车几乎没有成本,铁木和竹子随处可得,只要有图纸,随便找个木匠,就能造出来,不过,这图纸也就柳白有,所以这专利在柳白手里,专利也就成了暴利了。 不狠狠得宰他一笔,都对不起自己这些天的辛苦。 柳白嘴角一掀,“柳家号召所有工匠,可以在三个月以内,赶制出足够的筒车。” 见柳白的笑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阎立德顿时紧张了起来。 “看在陛下面子上,就十万贯好了!” “十万贯?” 阎立德一下子蹦了起来。 十万贯,对于朝廷来说都不是小数,何况,这笔银子都要由将作监来出! 身为将作大匠,他太清楚将作监的底子了。 “柳公子,这不过是先将长安周边覆盖罢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大匠这就不对了,长安周边农田数百万亩,十万贯已经是成本价了!” “我听房相说,一架筒车的造价,不过一贯钱罢了,怎么...” 柳白摇了摇头,道:“账可不是这么算的,除了制造筒车的原材料之外,还有人工费和运输费,加上制造筒车的工序很复杂,难免会出现损耗,有些地方的河道过窄,还要雇人来拓宽...” 阎立德听得晕晕乎乎,眼前全是小星星。 他也是大族出身,从小学的四书五经,哪懂生意人的门道? “柳、柳公子说慢些...” 柳白挥了挥手,道:“总之,十万贯还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换了别人,没有二十万贯,根本不可能!” 阎立德苦思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柳白说的有道理。 按照柳白的方法算,十万贯似乎都远远不够... “柳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柳白一阵无语,如果自家铺子里的掌柜,都像阎立德一样砍价,早就被他赶出去了。 “可将作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说完,阎立德老脸一红。 柳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柳某就没有办法了。” 阎立德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柳公子,八万贯如何?这已经是将作监的极限了...” “送客!” “好,十万贯就十万贯,我这就回长安筹银子!” 阎立德顿时急了。 这份差事,是李二亲口吩咐的,如果两手空空的回去,最低也是办事不力的罪责。 “如此甚好,那柳某就等着大匠的银子,只要银子一到,柳家的作坊,立刻开工!” 阎立德咬了咬牙。 “好!柳公子放心,一定不会久等的。” ...... 送走了阎立德,柳白的心情更加舒服了。 今天的收获很大,不光得了一件稀世珍宝,还平白无故赚了十万贯银子。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仅仅一个光长安周边,就是十万贯,未来必然要将筒车推广向全国。 那该是多少钱? “柳大哥,我们能...能起来了吗?” 墙角的柴令武,哭丧着脸说道。 柳白一拍脑门,刚才只顾着和阎立德说话,完全把程处默和柴令武给忘了。 回头一看,程处默和柴令武还在顶着转头扎马步。 都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的腿像琵琶弦一样,来回打颤。 没有柳白的话,他们可不敢站起来,否则一定会被许褚狠狠的折磨一顿。 柳白正想让两人放松下来,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柳白一怔。 “终于有新任务了!” 柳白心中更加惊喜了,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顿时,他彻底把程处默和柴令武忘了,快步向书房走去。 , 第45章:新任务「吞并崔家的生意财产」,铸铁业 眼看着柳白跑没影儿,程处默和柴令武再也坚持不住了,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沈万三匆匆跑进来,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就要去书房找柳白,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墙角的两个人,吓了沈万三一跳。 “少爷呢?” 他似乎是有很急的事情,要找柳白。 程处默无力的指着书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俩受罚,沈万三早就见怪不怪了,二话不说,向着书房跑去。 “少爷,崔家完蛋的消息都传开了,很多商贾都在商量着,如何把崔家的生意拿下来,属下以为,咱们也应该趁机捞一笔!” 走进书房,沈万三直接说出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别看商贾的地位不高,但谁还不认识几个官员? 戴胄来柳家讨要证据的消息,早就在朝中传遍了,用不了几天,崔家就会被定罪,到时候,田产会被充公,金银珠宝会上缴国库,但崔家的生意,就成了无主之物! 这其中,不仅仅包括崔家名下的商铺、酒楼、客栈,更重要的,还有一大堆的生意渠道! 谁都知道,崔家在河北道一带出了名的霸道,几乎垄断了所有赚钱的行业! 沈万三这才急着赶回家中,要是晚一步,恐怕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呢,戴胄才让人取走了证据,三天之内,崔家嫡系子弟,都会被问斩,我们下手一定要快!” “属下和少爷想到一块去了!” 沈万三没想到柳白早就打算好了。 他哪知道,柳白看上崔家的生意,不光是为了银子。 还因为,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吞并崔家的生意财产】 而且,吞并的越多,任务奖励就越丰厚! 柳白现在太需要人才了。 柳家的生意越来越大,柳白在李二和百官眼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很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尤其在应对蝗灾的事情上,每个方面都要柳白亲力亲为。 如果有人能帮得上忙,柳白就能腾出空来,开始其他的计划了。 “少爷,属下已经查过了,崔家的产业主要聚集在河北道,包括酒楼、货栈、绸缎庄等,起码有上千家,这可是一块大肥肉!” 平常一直很稳重的沈万三,一提到大生意,顿时两眼放光,激动的不能自已。 可柳白却摇了摇头,道:“这些都不打紧,让别人拿去也无所谓。” 他很清楚,以柳家现在的实力,虽然算得上大商贾了,但影响力也仅限于关中地区。 而崔家的铺子,大多在河北道一带。 路途遥远,鞭长莫及,谁也说不好,在管理上会出现什么问题。 沈万三一愣,问道:“少爷的意思是?” “铸铁!” 柳白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早就想好了,崔家能拥有千年基业,绝对不是靠着那些商铺,甚至于,不是靠着族中的官员! 自汉朝以来,盐铁一直牢牢地把控在朝廷手中,私人贩售盐铁,会被处以极刑。 而三国混战,直至大唐立国,朝廷依旧禁止贩售私盐,却放开了铸铁的禁令。 这是因为,人口日渐增多,仅靠官营的炼铁作坊,难以满足铁器的需求。 士兵需要铁制的刀剑铠甲,农夫需要铁制的农具,百姓们更少不了铁制的日常用品。 可以说,铸铁业关乎民生,掌握了铸铁业,如同掌握一座金山! 而崔家,完全垄断了整个北方的铸铁业! 柳白甚至可以断定,崔家的财产有七成以上,都是靠铸铁赚来的! 与其费尽心思,和别人争抢崔家的店铺,不如直接从崔家的根基下手。 要抢,就抢最赚钱的行当! 沈万三愣了半天,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没想起来!” “不光是崔家垄断的铸铁业,还有掌握在他们手中的铁矿,以及运输所用的商道,都不能落在别人手中!”柳白道。 其实他很清楚,为什么沈万三没有想起铸铁业来。 虽然沈万三没有前世的记忆,却保留了所有的经验。 要知道,在明朝,私人贩铁,是诛九族的大罪,沈万三潜意识里,压根就没把铸铁业当成生意。 在他的经验中,铸铁作坊完全就是朝廷机构,再大的商贾都不能染指。 就连现在,也很少有人关注铸铁业。 在他们看来,开采铁矿的成本太高了,加上运输费用,完全是一项赔本的买卖。 他们哪知道,河北道一带都是露天铁矿,成本比他们想象之中,低了百倍不止! 当然,这也归功于崔家的保密工作,做的着实不错。 沈万三立刻站起来,道:“属下这就赶往河北道,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崔家的铸铁生意!” “柴国公领军出征,恰好经过河北道,我写一封信,如果碰见麻烦,你就去找柴国公帮忙!” “属下明白!” ...... 大唐不禁止官员做生意,但明面上,谁也不好意思承认。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往上数几辈,甚至不少都是皇亲国戚,谁会承认自己家是商贾? 因此,他们要么安排自家的远房亲戚去经商,要么就暗地里控制着一些生意人。 大家互相都心照不宣,不可能戳破这层窗户纸。 戴胄将证据交上去不久,宫中就传出了消息。 崔家大房、二房嫡系子弟,全部斩首示众,其余人流放岭南之地,遇赦不赦,崔家所有田亩,一律充公! 这个消息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毕竟这是人们早就预料到的。 而当各地的大商贾,都疯狂的向河北道赶去之后,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 崔家完了,可生意还在,没有了崔家这个大靠山,还不是任人抢夺? 很快,更多的人赶往河北道,都想分一杯羹。 长孙家别院! 长孙冲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上去很焦灼。 “落轿!” 听见外面的声音,长孙冲连忙迎了上去。 “爹,各大家族都派人去河北道了,咱们若还不动手,崔家的产业,就都被别人抢去了!” 长孙无忌打了一个酒嗝,笑呵呵的说道:“为父今日高兴,在萧公府上,难免多饮了几杯...” 长孙冲更加着急了,道:“爹!没有您的印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再耽搁下去,连汤都喝不上了!” “小事情罢了!”长孙无忌一摆手。 “你随为父来!” , 第46章:老狐狸长孙无忌,幽州大都督 二楼。 长孙无忌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脸,又换了一身燕居服。 这才回身,在长孙冲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记住,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切莫心急,是咱们长孙家的,怎么也跑不了,不是咱们长孙家的,强求也求不来!” 长孙冲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长孙无忌要说什么。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最近,为父拜访了朝中大部分重臣,只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为父明年,就能进入中书省!” 他喝了一口醒酒茶,道:“进入中书,就代表着为父也跨入了宰相一列,与此相比,几间铺子算什么?” “可房家和杜家,也在暗中派人收购崔家的铺子...” 长孙无忌叹气,道:“你还太年轻,不懂他们这些人的心思。” 他背手看向窗外,悠悠的说道:“到了宰相这个地位,不思进取才是最好的保命手段,房玄龄和杜如晦这么做,是想告诉陛下,他们只想多留些养老钱,对于权力,没有任何贪恋...否则,他们怎么会看上这点小钱?” 长孙冲更迷糊了,总觉得长孙无忌的话,有哪里别扭,想了半天,他说道:“但您也马上要进入中书了,是不是也该给陛下做做样子?” 长孙无忌指着窗外的某一个方向,“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长孙冲望过去,辨认片刻,脸一沉,道:“柳家!”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在柳家吃的亏。 身为当今皇后的亲外甥,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在为父看来,没有人比柳白更精明了,柳家都没有争抢崔家的那些铺子,意味着什么?” 长孙冲咬牙切齿的说道:“意味着,柳白一定又在憋着坏呢!” 长孙无忌洒然一笑,捋着长髯,道:“冲儿,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为父听说,柳家的大掌柜沈万三,也在河北道,不过他并不在博陵,而是去了幽州!” “他去幽州做什么?崔家的铺子,大多在博陵周围...” 长孙无忌背对着长孙冲,因此,他并没有看到,此刻长孙无忌的眼睛满是精光,之前的醉意,荡然无存! “幽州当年是罗艺的地盘,他这么愚蠢的人,都在偷偷做铸铁生意,崔家怎么可能例外?这些年,崔家早就因为铸铁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了!” 长孙冲大惊,脱口而出道:“柳白要抢崔家的铸铁生意!” 他如此吃惊,不仅因为柳家要去抢铸铁生意,还因为,长孙家本来就是靠铁矿生意起家的! 只不过,长孙家的铁矿在河东一带。 如果柳家得到幽州的铁矿,岂不是说,长孙家多了一个巨大的竞争对手? “孩儿这就去幽州!” 长孙冲等不及了,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柳家崛起。 “放心,为父已经派你弟弟去了幽州,河北道是咱们的老家,地方官员也大多是为父的门生,柳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柳白就动身去了县里。 没办法,沈万三去了河北道,柳婉儿和柳蓉儿在准备过年的事情,只有柳白这个家主亲自跑一趟了。 要是别的事情,柳白也懒得奔波,但外出采购物资的商队回来了,必须有人接管查验。 事关明年的蝗灾,交给别人柳白不放心。 程处默和柴令武有一段时间没进城了,刚到柳家货栈,就跑出去了。 柳白则是带着许褚,来到了货栈的后院。 掌柜的见了,急忙上前行礼。 “少爷!” 柳白点了点头,道:“物资都到了吗?” “都到了,就等少爷来亲自核验了!” 掌柜的将柳白引到仓库里,又取来账本。 “都在这里了,少爷请!” 柳白拿着账本,开始细细核验了起来。 这些物资,都是为了开春之后,种植土豆和玉米所用的。 除了农具,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牲畜的饲料都有。 想要满足全大唐人的胃口,起码要种植几十万亩的粮食。 到时候,光是需要雇佣的人,就有上万。 很多农户家里,连锄头都没有,想种自家的地,都要和邻居借。 柳白采买的这些物资,都是不可或缺的。 在仓库里转了一大圈,又去检查了一遍买回来的耕牛,一上午就过去了。 回到后院,喝着掌柜送来的热茶,柳白寻思着,物资都到了,也该将泾阳周边的田地,重新归拢一遍了。 正想着,程处默和柴令武勾肩搭背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小一两岁的少年。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柳大哥,还不快喊人!” 少年长了一脸雀斑,头发偏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柳大哥,在下李奉诫,有礼了!”少年喊了一声。 柳白看着这少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少年又干又瘦,好像风一吹,就能把他掀个跟头,还偏偏要装出一副武林侠客的模样,向柳白一抱拳。 “柳大哥,这个小子是幽州大都督李大亮的儿子!” 程处默揉了揉李奉诫那一脑袋黄毛,又道:“他从小就跟在我们屁股后边长大的,刚才在大街上看见,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柳白眼睛一亮。 幽州? 不正是崔家铁矿的所在之地吗? 李奉诫一听这话,却有些不乐意了。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怎么谁看见我,都要提起我爹来?” 程处默一挑眉,单手提着李奉诫的脖领子,恶狠狠的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快放我下来!我错了,快放我下来!” 李奉诫双脚离地,在半空之中手刨脚蹬,吓得脸都白了。 “处墨,把他放下来,我有话要问他!” 柳白一摆手,说道。 , 第47章:这人是谁呀?怎么敢闯大都督府? 程处默把李奉诫放下来,凶巴巴的威胁道,“好好回答柳大哥的话,不然我要你小子好看!” 李奉诫一缩脖子,随后看向柳白,“柳大哥,你问吧。”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你爹李大亮,如今在幽州?” 李奉诫一摇头,道:“我们老家就在泾阳,我爹也是昨天才回来的。” 说着,李奉诫的眼神浮现出一丝黯淡。 “我娘染了重病,在幽州治不好,我爹就想带她回来,起码长安周围的名医比较多,但他们也说我娘没救了!” “我偷跑出来,就是想找大夫,给我娘治病,可是县里的医馆都不理我。” 边说着,李奉诫边抽抽搭搭了起来,见这小子掉眼泪,程处默和柴令武顿时慌了,感觉自己把李奉诫从大街上拉回来,是做错了事。 染了重病吗? 柳白的眼神闪了闪,站起身来,“走,咱们去拜会拜会,这位李大人!” 见柳白嘴角带笑,程处默和柴令武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啊,别人没办法,不代表柳白没办法! 要知道,家里可是有一位医道大家! 当初太上皇病了,太医都束手无策,李时珍却三两下就把太上皇救活了! 救李奉诫他娘,还不是小菜一碟? “别哭了!” 程处默给了李奉诫一个脑勺。 “哇!” 可李奉诫却哭的更大声了。 柳白冲程处默一努嘴,程处默嘿嘿一笑,几步上前,又把李奉诫提了起来。 “我不回去,你把我放下来!我要去给我娘找大夫!” 李奉诫拼命挣扎着,但他那小胳膊小腿,哪是程处默的对手? 程处默把他的脑袋,拧到自己跟前,道:“你要是想让你娘活命,就老老实实跟着,柳大哥一定有办法!” 李奉诫立刻老实了下来。 一行人当即走出货栈,向着李大亮府上行去。 柳白这么着急去拜会李大亮,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他的记忆中,李二登基没多久,李大亮就回长安,就任工部尚书了。 大唐的地方官员,一旦进入中央,就必须与地方彻底割裂开,甚至连他曾经的属官,都要去其他地方任职。 这是为了防止割据势力的形成。 隋末的十八路反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趁着现在李大亮对幽州,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说不定能够帮柳家,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崔家的铸铁生意。 等李大亮就任工部尚书之后,恐怕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李府的位置很好找,就在距离县衙不远的地方。 柳白等人来到李府,发现大门外聚集了不少人。 看衣着打扮,不像普通百姓。 柳白一眼就看见人群里韩同。 泾阳是个小地方,好不容易出了李大亮这样的人物,地方官员听说他回来了,自然要排着队求见。 韩同也看见了柳白,立刻甩下身边的人,小碎步来到柳白面前,媚笑着说道:“柳公子,您怎么来了?” 柳白扫了韩同一眼,反问道:“韩大人以为,柳某为何而来?” 韩同讪讪一笑,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白痴。 看了看左右,他压低了嗓音,道:“柳公子,下官和泾阳的一众官吏,从早上就在这等着,可李大人放出话来,谁也不见。” 他叹了一口气,“李大人廉洁奉公,不想和咱们泾阳县的人沾上干系...” 柳白不想理他,没等他说完话,就向大门口走去。 守在大门外的护卫们,早就看见了柳白,见他靠近,纷纷抄起长枪。 “大都督不见外人,速速离去!” 许褚猛地上前一步,胳膊轻轻一挥,直接将四五个护卫的长枪,卷了过来。 这下子真和捅了马蜂窝一样,一瞬间,护卫们全都涌了过来。 门内更是跑出来几个,手持强弩的人! 哗! 周围的人,全都吓得向后退去,生怕被波及到。 “这人是谁呀?怎么敢闯大都督府?” “李大人是武将,手下的护卫都是百战老兵,这小子要倒霉了!” 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 韩同听见了,直接伸手在那两人的嘴上,狠狠的扇了几个大巴掌。 “混账,那位可是柳公子!” 在韩同眼中,柳白可是保佑他升官发财的活菩萨,岂能让人侮辱? 两人吓得脸都白了,捂着嘴不敢说话。 他们都是泾阳的地方官员,虽然没见过柳白,但也听说过柳白的事迹。 连崔家这种世家都被柳白玩死了,想弄死他们,还不跟捏臭虫一样? 见柳白似乎没听见他们的话,两人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韩同也很紧张,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衙役们,心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去? “如果带着衙役们冲上去,势必会得罪李大人,但置身事外,就失去了一次,巴结柳公子的大好机会...” 就在此时,柳白身后忽然有人大喊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快给本少爷让开!” 护卫们齐齐一愣,这才发现,自家少爷竟然被人提在手中。 难不成,被人挟持了? 柳白淡淡一笑,道:“在下柳白,前来拜会李大人!”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紧张的看了李奉诫一眼,小心翼翼的上前,“这位公子,您和我家少爷...” 柳白回头,示意程处默把李奉诫放下来。 程处默在李奉诫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快让他们让开!” 李奉诫挠了挠屁股,嘴里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但还是上前,道:“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快让开!” 护卫们这才收起兵器,让开一条道路。 很快,有人从府里出来迎接。 眼看着柳白走进李府,门外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转眼间,柳白等人就被客客气气的邀请进去了! 人群之中的韩同傻眼了。 他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也狠狠的扇几巴掌。 刚才若是上去了,现在他也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李府了。 他眼珠一转,小跑着来到门前。 “这位军士,本官和柳公子是一同来的,让一让...” 护卫们根本不听韩同在说什么,长枪一扬,冷漠的说道:“没有大都督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 韩同眼看着枪尖,停在自己身前不到三寸的地方,吓出来一身冷汗,只好尴尬的退下去。 ...... 柳白吩咐许褚,把刚才在大街上买的点心盒子放下,坐在大厅里喝着茶,等李大亮前来。 他隐隐感觉,李府的气氛有些不对,就连李奉诫,也变得消沉了许多。 “难道李大亮家出了什么事?”柳白心中暗想。 等的时间有些长,李大亮才满脸愁容的走进来。 “犬子胡闹,多谢柳公子将他带回来!” 他冲柳白一拱手,顺势向程处默和柴令武,点了点头。 柳白等人起身见礼,寒暄片刻,各自落座。 可李大亮刚坐下,却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李大人可有心忧之事?”柳白问道。 “让柳公子久等,是李某失礼了...” 李大亮眼神中透着黯淡之色,道:“只因拙荆身患奇症,李某遍寻名医也无济于事,只怕时日无多了...” , 第48章:除了造反,李某放火都敢干,柳公子尽管吩咐 李大亮今年四十岁,属于大唐武将的中坚力量。 和其他人的妻妾成群不同,李大亮只有一个老婆,连妾都没有,夫妻两人一路扶持,直到现在,李大亮已经是封疆大吏,贵为县公。 提起妻子董氏的病症,李大亮的眼圈都红了。 “宫中的太医也诊治过了,说回天乏术...” 一向顽皮的李奉诫,现在也抽抽搭搭的说道,“我偷跑出去,就是想找大夫给我娘治病,可是县里的医馆,都不理我。” 李大亮看了儿子一眼,抿了抿嘴,道:“这几天,多陪陪你娘吧,莫要再跑出去了。” 他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让柳公子见笑了!” 柳白眨了眨眼睛,问道:“不知尊夫人患的什么病症?” “听宫中的齐太医说,是气郁之症,积劳成疾,若是早些诊治,还有痊愈的可能,但拙荆一直随李某,在边境苦寒之地为官,耽搁了太久...” 说着说着,李大亮的眼圈又红了。 这时候,程处默站出来道:“李叔叔别听宫中那些庸医的废话,他们治不了,不代表别人治不了!” 李大亮叹息道:“或许孙思邈先生有办法,但他一向行踪缥缈,等找到他,恐怕也来不及了...” 柴令武也走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李叔叔太久没回泾阳了,没听说咱们泾阳,也出了一位神医吗?前几天太上皇的病,就是这位神医治好的,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李大亮先是一愣,下一刻,他‘蹭’得站起来,几步来到柴令武身前,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是武将出身,心情激动之下,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收敛。 柴令武被他摇得头昏脑涨,舌头都吐出来了。 “李叔叔,你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李大亮这才连忙松开他。 柴令武捂着额头,干呕了几下,道:“这你要去求柳大哥了,那位名医是柳大哥府上的人!” 李大亮豁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柳白,道:“柳公子,令武说的是真的?” “柳某家中,的确有一位老先生擅长医道,前几日治好了太上皇的病,也是真的。”柳白淡淡一笑道。 李大亮激动的满脸通红,一拱手道:“还请柳公子,让那位神医为拙荆诊治,只要能救回拙荆,李某愿付出一切代价!” “李大人言重了。” 柳白微微颔首,吩咐许褚,将李时珍接到李府来。 不得不说,李夫人的病,生的实在是恰到好处。 等李时珍治好了她的病,柳白完全可以要求李大亮,助沈万三一臂之力。 这么大的人情,李大亮不可能拒绝! 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军政一把抓,拿下几座无主的矿山,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 众人在李大亮家中吃了午饭,许褚才把李时珍接来。 到了年根,看病的百姓少了,李时珍大部分时间都在柳家庄子,只是偶尔才去县里的医馆,瞧上几眼。 李大亮将众人领到后宅,看着妻子董氏昏迷不醒的躺在榻上,面容枯槁的不成样子,他的心中又是一紧。 “李神医,请!” 李时珍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上前为董氏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大亮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李时珍也说什么‘无能为力’之类的话。 突然,李时珍眉头紧皱。 李大亮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神医,拙荆的病...” 李时珍勃然大怒,道:“庸医误人!这哪里是气郁?分明就是脉痹之症!” 他这声大喝,不光是李大亮等人,就连柳白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一向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 “神医,这脉痹之症,可否医治?” 李大亮的声音都发抖了。 “幸好你求我家少爷,让老夫出诊,若是继续服用气郁的药物,过不了两天,她就要一命呜呼了!” 说完,李时珍瞪了李大亮一眼,道:“日后切不可再听信庸医之言,害人害己,小小的脉痹之症,竟然拖到这种地步!” 堂堂幽州大都督,被李时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却只能陪着笑,连连拱手。 坐在后边桌子上喝茶的柳白,嘴角微微掀起。 他不知道这‘脉痹’是什么病,却能从李时珍那轻描淡写的口气中听出,这种病症不难医治。 对于李时珍的医术,柳白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担心董氏的病太重,短时间内难以好转。 这下好了,不用等董氏痊愈,只要稍见好转,柳白就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 两刻钟之后! 李时珍将董氏手腕上,最后一根银针收起来,道:“好了,明日便可痊愈!” 李大亮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说道:“就...就这么简单?不再查一查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无数名医束手无策,宫中太医都回天乏术的病,扎几针就好了? “你信不过老夫?”李时珍眉头一挑。 李大亮连忙摆手,还没说话,躺在榻上的董氏,忽然睁开眼睛,虚弱的喊了一声。 “老爷...” 李大亮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董氏醒了?! “老爷...” 董氏又呼唤了一声。 李大亮浑身猛地一颤,赶忙上前,轻声安慰了董氏几句。 他又走到李时珍面前,躬身到底,道:“神医,李某不胜感激!” 李时珍将银针包收好,道:“要谢,就谢我家少爷吧!” “对!对!奉诫,快给柳公子扣头谢恩!” 李奉诫正要过来,柳白笑呵呵的制止了他。 “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正巧,柳某有一件事,想请李大人帮忙!” 李大亮拍着胸脯,道:“除了造反,李某杀人放火都敢干,柳公子尽管吩咐!” , 第49章:柳某有意,将这些农田,全都收购回来 回到大厅,柳白将事情一说,李大亮满口答应。 “柳公子放心,李某这就给幽州飞鸽传书,让当地官员直接把那几座矿山,划到公子名下,至于商道,也是小事一桩!” “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柳公子对拙荆有救命之恩,万万不要再提‘谢’字!” 李大亮都这么说,柳白也就不再客气,这些事对于李大亮而言,的确轻而易举。 “那柳某就等着李大人的好消息了!” 说完,柳白起身告辞。 李府大门外,人丝毫不见少。 韩同眼看着李大亮亲自把柳白送到门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大亮是封疆大吏,虽然品级比朝中的那些大佬们,要略逊一筹,但手中的权力,却比他们大得多。 他这个幽州大都督,管辖的可不仅仅是幽州城,而是按照古代九州划分的疆土。 也就是说,李大亮足足统领着大唐九分之一的疆域! 以他的地位,连房玄龄的面子都不用给! 柳白是什么时候和李大亮关系这么好了? 之前他一犹豫,没能跟柳白进入李府,后悔得直跳脚。 “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 韩同一咬牙,又向李府大门口跑去! “站住!” 护卫们再次提枪,将他挡住。 韩同急忙站住,小心翼翼的攥着两根枪杆子,高声道:“下官泾阳县令韩同,拜见大都督!” 他也顾不得面子了,还有什么,比升官发财更重要? 李大亮本来和柳白有说有笑的,看到韩同跑过来,脸顿时一沉。 “本都督奉旨回长安,不便接待外人,速速离去!” 韩同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道:“大都督难得回乡,下官身为地方县令,理应奉上一份仪程!” 他又转过身,呼喝了衙役们一声。 衙役们赶忙分开人群,将两口大箱子放在韩同身边。 李大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识趣的人。 打断他和柳白说话也就罢了,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送礼的吗? 况且,他的身份敏感,不便与外臣接触,韩同这么一搞,岂不是害了他? 要知道,当朝陛下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 “把他给我轰走!!” 李大亮大手一挥,护卫们直接上前,把韩同架了起来,更有人端起了强弩。 韩同脸色大变,惊呼道:“大都督,下官并无恶意!柳公子,还请您给下官求求情!” 后半句话,他是对柳白说的。 柳白本来不想管,韩同自己作死,别人还能拦着? 但转念一想,日后难免还有事情,要让韩同去做。 现在农具和物资都采购齐了,接下来就要整合泾阳,以及周边地区的农田。 整合农田虽然不难,但却是个麻烦事。 柳白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挨家挨户的收购农田,以韩同泾阳县令的身份,做这种事,再合适不过了。 “李大人,看在柳某的面子上,就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了。” 李大亮面色缓和了不少,道:“既然柳公子的开口了,李某自然不会为难于他!” 说着,他一挥手,命人将韩同放开,道:“看在柳公子的面子上,本官暂且饶过你,拿着你的东西,速速离去吧!” 韩同点头哈腰,道:“多谢大都督,多谢柳公子!” 说完,灰溜溜的走了。 离开老远,他才擦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些大人物真难伺候...” 回头看了李府大门一眼,他心中却又出现了几分窃喜。 “没想到柳公子肯为我求情,看来,柳公子已经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老爷,这些礼物...”身旁的衙役道。 韩同眼珠一转,道:“直接送到柳公子府上去!” 经过今天这件事,他算是看明白了,与其讨好别人,反倒不如死死抱住柳白的大腿。 正好借感谢柳白的理由,再次登门拜访一番。 ...... 柳白离开李大亮府上,直接去了最为繁华的闹市。 难得来县城一趟,他想给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挑些胭脂首饰再回去。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刚到大门口,柳白就看见几个衙役,正靠在墙边打瞌睡。 韩同蹲在墙角,抱着膀子,冻得浑身打哆嗦。 旁边,放着两口熟悉的大箱子... 见柳白回来,韩同都快哭出来了。 他刻意没有进去,在府外等候,是想显得尊重一些。 谁知道,一等就是小半天。 他抽了抽鼻子,踹醒衙役们,强挤出笑容,“柳公子,您回来啦!” 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程处默和柴令武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柳白也忍俊不禁,道:“韩大人怎么有功夫来柳某这里?” 韩同又用力的一抽鼻子,笑得比哭还难看,道:“今日柳公子为下官解围,下官不胜感激,特来...” “阿嚏!” 话没说完,他就打了一个大大喷嚏,这才继续道:“特来感谢!” 程处默和柴令武都快笑断气了,就连一向少言寡语的许褚,都咧嘴一笑。 柳白感觉自己也快忍不住了,道:“不如韩大人入寒舍一叙吧,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下...下官遵命!” 韩同招呼着衙役们,将箱子抬进去,自己小跑几步,跟在柳白身后。 坐在大厅里,喝着家丁端上来的姜茶,韩同终于感觉暖和了一些,发麻的手脚,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今日若是没有柳公子,下官这脸就丢大了,回想起来,还是公子体恤下官。” 韩同向柳白拱了拱手。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柳白早就看出,韩同是来表忠心的。 都上赶着来了,若是不使唤使唤他,都对不起他这份‘忠心’。 “正巧韩大人来了,柳某倒是有一件事,想请韩大人帮忙!” 一听这话,韩同顿时精神了起来。 不给柳白办事,怎么抱上他的大腿? “公子尽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沈万三已经告诉柳某,韩大人率三班衙役,将泾阳周边的农田,都丈量了一遍,柳某有意,将这些农田,全都收购回来...” , 第50章:茶,还能炒? 当初,柳白向韩同借了衙役,丈量土地,只是后来因为崔家的事情,耽搁了几天。 他本来想等崔家的事情结束之后,再继续丈量土地,没想到,韩同却以为,这是讨好柳白的大好机会。 一连十几天,韩同就没干别的,整天带着衙役们跑东跑西。 这也是沈万三临走之前,告诉柳白的。 “七天...不,五天以内,下官一定会把公子交代的事,办妥当!” 韩同信心满满的,向柳白打了保票。 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泾阳县周围的农田,有一多半本来就是柳家的,他不用去操心。 以他县令之尊,剩下的农田还叫事? 就算有人不愿交出农田,他完全可以搬出柳白的名头,还震慑一下。 崔家刚刚被定罪,现在柳白的名头,恐怕比房玄龄还好使! “既然如此,柳某就不多留了...” 目的达到了,柳白直接下了逐客令,对待韩同,他没有一点需要客气的地方。 ...... 接下来的几天,柳白都待在家里。 种土豆和玉米的事情不用着急,就算韩同把农田都收回来,也要等开春再说。 崔家完蛋了,对于崔家人的死活,柳白没有一点兴趣。 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崔家铸铁生意。 不过有沈万三在,又有柴绍和李大亮两位大佬帮忙,铸铁生意还能飞了? 就连阎立德也如约的,把十万贯银子送到了柳家。 柳家的筒车作坊,日夜赶工,按期限交货不成问题。 柳白不出门,程处默和柴令武更是闲出鸟来了。 除了每天跟许褚练练拳脚,再也没有事可做了,无聊得他们,每天收拾碗筷的积极性,都高了许多。 这一天早上! 刚刚吃过早饭,程处默和柴令武照旧搬着小马扎,坐在院子墙角刷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程处默忽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 柴令武也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找了半天,发现香味是从后院传来的,两人直接把碗筷朝木盆里一丢,跑到后院一看,见院子里支着一口大锅,柳白正站在锅前,将一笸箩新鲜茶叶,往锅里倒。 两人一左一右蹲在大锅旁边,程处默提鼻子一闻,“柳大哥,你在干啥?” 柳白抖了抖笸箩,道:“炒茶!” “茶,还能炒?” 程处默和柴令武大眼瞪小眼。 大唐还没有衍生出后世的茶文化,平常柳白他们喝的,说是茶,可实际上,是一些草药浸泡而成的。 某些文人雅士,酷爱煎茶,也就是把晒干的茶叶,碾成粉末,加上葱姜盐醋,或者是肉蔻、胡椒之类的香料,用泥炉煎焙。 口味重的,甚至还要加上猪油! 柳白见人喝过几次,光闻上一口,就要吐出来了... 他本来就喜欢喝茶,但实在受不了煎茶的味道,反正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索性不如研究研究,如何炒茶。 说不定以后,可以发展成一门产业。 所有新鲜茶叶都放进大锅,那种沁人心脾的香味更浓了。 柳白将笸箩扔在地上,摸着下巴想道,“我记得,炒茶需要直接用手...” 他目光一转,落在程处默和柴令武两人身上。 看到柳白那‘不善’的目光,程处默和柴令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次柳白用这种眼神看他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程处默猛地站起来,“碗还没刷完呢!” 他拔腿就跑。 柴令武的脑子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处默早就跑没影了。 柳白呵呵一笑,柴令武也跟着干笑了几声,笑完之后,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听说...你最近在跟许褚练铁砂掌?” 柴令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许褚,轻轻咳嗽了一声。 柴令武顿时吓得一缩脖子,哭丧着脸,又艰难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柳家大宅响起了柴令武凄厉的惨叫。 一响,就是一整个上午。 坐在前院墙角刷碗的程处默,打了一个哆嗦。 “幸亏我跑得快...” 他突然发现,刷碗竟然也是一种幸福。 想到这,他刷得更起劲了! ......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厅里一片清香。 柳白品着新炒出来的茶,不时的轻轻点头。 他本来以为,起码要研究几天,才能成功炒出茶叶,没想到一上午就出成果了。 虽然不如后世的那些名茶,但也有了七八分的滋味,比热水泡草药好喝太多了。 在他旁边,柴令武双手缠满了白布,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好像茶杯里放得不是热茶,而是满满当当的金子。 这些...可都是他的‘血汗’。 他每吸溜一口,就闭上眼睛,仔细砸吧着味道,满脸都是幸福,好像忘记了双手的大燎泡。 程处默大大咧咧的走进来,伸手就要抢柴令武的杯子。 柴令武‘蹭’的一下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程处默,“你别想动我的茶!” 程处默挠了挠头,道:“味道怎么样?” 柴令武不搭理他,重新坐下来,继续吸溜了起来。 “俺只想尝尝...” 程处默咽了一口唾沫,又看向桌子上的布袋。 袋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新炒出来的茶叶。 “想喝自己去炒,这袋子里没你的份儿。” 柳白放下茶杯,把布袋子扎了起来。 程处默嘟嘟囔囔的说道:“反正还有那么多,难不成留着去卖银子?”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打算拿去卖银子!” 柳白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想要赚大钱,就要引领风潮,一味的鼓捣旧东西,不是发财之道。 后世的‘油盐酱醋茶’可不是说说而已,只要自己轻轻推动一下,这种新式茶叶,就会成为生活必需品。 他可不相信,大唐的每个人都会喜欢煎茶那种油汤子。 一旦炒茶流行起来,又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想到这儿,柳白看向柴令武。 柴令武连忙高举双手,叫道,“我的手还没好呢!” 柳白一翻白眼,“没人让你继续炒茶,下午我叫几个机灵的伙计来家里,你给他们传授传授,炒茶的心得。” 柴令武这才放心下来,继续捧起茶杯吸溜。 , 第51章:明明是自己去感谢柳白,这些老家伙凑什么热闹? 泾阳县城南侧的泾河之畔,是整个泾阳县风景最为宜人的地方。 从最为繁华的阳陵大街出发,不过一刻钟的脚程,每日行人络绎不绝,就连冬天,也时常有人游览。 滚滚河水,自山上倾泻而下,飞瀑湍流,美不胜收。 在那距离岸边,不过三十余丈的位置,一座方圆约莫两百余丈的小岛,盈盈独立,只有一座小桥,与岸边相连。 如果站在岛上,方圆几十里的景色都尽收眼底,远远的,甚至能看到‘八水绕长安’的盛景! 几十年前,曾有人想效仿岳阳楼,在这岛上,修建了一座酒楼,可在即将竣工的时候,战乱突起,就此荒废了。 而就在五天之前,忽然有大批工匠入驻其中,短短时间,楼阁焕然一新! 楼阁共五层,墙上是一幅幅古代先贤的壁画,窗户都用纱幔包裹,就连銮柱飞檐,都极其精美。 周围点缀着青松翠柏,奇骏怪石,虽然还是在冬天,却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也不知道等春暖花开之时,这座岛上的风景,该是何等震撼? 柳白坐在五楼的窗户边,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饮茶。 柴令武大呼小叫的闯进来,满脸都是激动之色。 “柳大哥,真的让我当大掌柜吗?” 柳白把茶杯放下,笑吟吟的说道:“当了大掌柜,就不要像之前那样胡闹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熟悉经营流程,免得开业之后再闹笑话!” 柴令武拼命的点头,道:“柳大哥你就瞧好吧!” 说完,他又‘嗖’得一声跑下楼去。 别看柴令武,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在炒茶上,却有几分天赋。 几天前,他不仅教会了一批伙计,还研究出了一套独家的炒茶手法,于是,柳白就特意甄选了一处远离闹市,又不算太偏僻的地方,开了一家茶楼。 喝茶就要讲究清净,人满为患还喝什么茶? 之所以让柴令武当大掌柜,一是因为他懂行,二也是想给他找点事情做,省得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整日闯祸。 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吉时一到,就可以开业了。 ......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官员们终于到了休沐的日子。 大清早,各司部主官都来到官邸,封存卷宗档案,等待明年开春之后,再继续处理剩下的政务。 戴胄也不例外,他手脚麻利的整理好卷宗,吩咐胥吏,在卷宗上贴好封条,就着急离开了。 一出门,迎面就看见,刚从三省官邸走出来的房玄龄等五位三省大佬。 “见过诸位大人!”戴胄忙行礼道。 看戴胄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房玄龄笑道:“玄胤,何事如此焦急?” 说完,他一捋长髯道:“最近,你可是出尽了风头,陛下多次夸赞,说之所以能这么快给崔家定罪,全因你办事有道,看来,你离升官也不远了!” 戴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房相说笑了,下官是怎么得到的证据,您还不清楚吗?” 他一指随从手里的礼盒,道:“这不是到了休沐的日子了嘛,下官打算再去谢过柳公子,若不是他,下官不仅得不到赏赐,恐怕还要被陛下惩处...” 要去见柳白? 一听这话,房玄龄的眼睛顿时一亮,不仅是他,一旁的杜如晦和萧禹等人的眼睛也是亮了起来。 上次他们去柳家,可以说是大开眼界,筒车一事,完全可以说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若非年底政务繁忙,他们早就去柳家,再见识见识了,说不定,柳白又搞出了什么出人预料的东西。 几人相视一眼,顿时都心照不宣的了然对方的意思。 杜如晦咳嗽一声道,“玄胤说的不错,反正也到了休沐的日子,不如咱们结伴去泾阳,游览一番如何?” 众人纷纷应和,高士廉笑了笑,也道:“正巧,老夫身体抱恙,去柳家做客,也可以请李神医,诊治一番!” 说走就走,几位三省大佬,一扭脸就上了戴胄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戴胄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事? 明明是自己去感谢柳白,这些老家伙凑什么热闹? 凑热闹也就罢了,为什么要上自己的马车? 他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忍不住挠了挠头,车厢一共就能坐五个人,他该坐哪? 无奈,他只能在车夫旁边,挤着了一个位置坐下,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皇宫外廷,向泾阳的方向驶去。 ...... 从长安到泾阳,一路上都是官道,马车并不颠簸,可房玄龄等人都上了岁数,最年轻的戴胄也有四十多岁了。 马车刚进泾阳县城,他们就憋不住了,一个个走下马车,想要透透气。 几个老家伙们,干脆结伴从城门口,往里溜达。 “出来的匆忙,也没备点水,老夫口渴的厉害!”高士廉锤着腰板,疲惫的说道。 萧禹忽然抽了抽鼻子,“嗯?什么这么香?” 这是一种清香,并不浓郁,不属于百花的香气,也不似肉食那样的荤香,反而透着一种透人心脾的淡香,让人闻之忍不住有些口齿生津。 众人闻着味道,顺着阳陵大街,向着泾河的方向找去。 一盏茶后! 几个老家伙停下了脚步,一抬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泾河岸边小岛上,有一座高大宏伟,又古香古色的高楼! 房玄龄抬手遮挡阳光,远远眺望,“老夫眼花了吗?之前来泾阳,不曾记得有这座高楼...” “那里曾经是前隋时,废弃的一栋旧楼,应该是有人将其重建了。”杜如晦说完微微一怔,又道:“香气不会是从那里传来的吧?” “应该是一座新开的酒楼,几位,咱们一同前去休憩片刻如何?” 房玄龄询问众人的意见。 “老夫也曾登上那座岛,风景的确令人难以忘怀,只可惜当时岛上空无一物,如今有了这座高楼,风景应该更佳才是!”高士廉捋须微笑。 众人一拍即合,迈步向高楼的方向走去。 , 第52章:送钱的来啦!大唐还有几个房玄龄? 房玄龄等人到了之后才发现,此时,这整座小岛上,几乎已经站满了人。 高楼的门匾被红绸子盖着,看样子马上就要开业了。 噼里啪啦... 随着爆竹声一响,一个年轻人大大咧咧的走出来,他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本店今日隆重开业,欢迎大家进来捧场!” 说着,大手一挥,伙计立刻把门匾上的红绸子,拽了下来,露出‘柳叶轩’三个大字。 “名字起得不错!” “这家店一开业,其他酒楼怕是坐不住了!” “掌柜的,你家店开的这么大,怕是价格很贵吧?” 听见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年轻人顿时得意了起来,他昂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本店不售酒菜,专门售茶水!” 人群一阵哗然。 茶水? 在他们的认识里,茶这种东西,要么是煎茶,要么是药茶,一般人卖茶,顶多就是开个茶水摊子,因为压根挣不了多少银子。 何必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开这么大一家铺子? “这人脑子肯定是坏了!” “茶水能卖几个钱?我看用不了三天,就得关门!” 有人小声议论道。 而房玄龄他们看到年轻掌柜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这不是柴令武吗? 他什么时候成了掌柜的? 柴令武神秘一笑,又挥手让人,抬出一个展架。 “一二楼大厅用茶,每杯五百文!” “三四楼雅间,每间十贯,茶水另算!” “五楼私人茶室,价钱面议!” 在展架的最下边,还写着四个硕大的字。 童叟无欺!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也太黑了!” “喝口茶,赶上俺家几年的吃穿用度了!” “三天?我看今天就得关门!” 大唐的小康家庭,一年吃喝也就七八贯钱的样子,要真按展架上的价格算,整个泾阳县都没几个人喝得起茶了。 而且最令人咋舌的是,三楼以上,光是坐在雅间里,就要十贯钱,还不算茶水? 要不是看柴令武身边的伙计,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恐怕早就有人冲上去,暴揍他一顿了。 这不是抢钱吗?! 围观的人,呼啦啦散了一大半。 不过也有不在乎的,这些人只看身上的衣裳,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房玄龄等人互相看了看,直接走上前去。 十贯钱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呦,几位老先生来了,快来人,带几位老先生上五楼!” 房玄龄很满意,柴令武没有点破他们的身份。 听见柴令武说上五楼,更加欣慰了,他伸手在柴令武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小子竟然当了大掌柜,看上去也稳重了许多,不错,不错...” 殊不知,柴令武压根没想那么多。 “送钱的来了,送钱的来了...” 柴令武在心中大喊。 五楼就是给这些身份尊贵之人准备的,价格自然不是其他几楼能比的。 没想到,刚开业就能赚一大笔银子... 又有几个衣着不凡的人走上来,为首是一个穿着绿袍,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他一上来,就趾高气扬的说道:“五楼什么价钱?” 柴令武上下打量他们几眼,“来人,带客人上三楼!” 胖子大怒,像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最怕被人瞧不起。 “你怕本老爷出不起钱?告诉你,本老爷在阳陵大街上有好几家铺子,一年起码能赚上五千贯银子!” 柴令武心中也有些生气,但一想起自己现在是大掌柜的,开门做生意,总不好冲客人发火。 “本店五楼是私人茶室,不对外开放!” 胖子瞪着柴令武,质问道:“刚才那几个老头怎么上去了?!” 柴令武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随口答道:“你要是房玄龄,你也能上去!” “房玄龄又算什么,本老爷...” 胖子说到这,声音一顿。 “你说谁?!” 他尖叫一声,脸都白了。 跟着他来的几个人也都吓得够呛。 大唐还有几个房玄龄? 那不是当朝宰相大人吗?! 柴令武懒得管他们怎么想,瞪了伙计一眼,道:“还不快带客人去三楼!” 小伙计上前,笑呵呵的道:“客人请!” 胖子等人本来想赶紧逃跑,可刚才他们分明看见,房玄龄和这个年轻掌柜很熟的样子。 要是现在跑了,以后被这掌柜的报复怎么办? 无奈,几人只能跟着伙计,蹑手蹑脚的走进茶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五楼的大人物... ...... 五楼只有两间私人茶室,分别占据了整座茶楼观赏风景最佳的两块地方。 炭火烧的正旺,哪怕开着窗户,都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老夫本以为,龙首山已经是人间绝景,想不到在泾阳城中,竟然有比龙首山,更妙的地方!” 房玄龄坐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风景,只感觉心都要醉了。 近处,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泾河之水,一片飞瀑倾斜而下。 远处云山雾绕,好似仙境一般,更难能可贵的是,竟然能够看到‘八水绕长安’的美景! 杜如晦则是对桌子上的一应器具,很感兴趣。 他拿起一个小小的木夹,比划了比划,又拿起一个白瓷的小漏斗,研究了半天,才道:“看来柴家小子所说的茶,比之煎茶也不遑多让,门道应该不少!” 萧禹嘿嘿一笑,道:“柴家小子哪有这份本事?我看,这家茶楼应该是柳白琢磨出来的,天下间,只有他才能搞出这等出人预料的事情!” 众人齐齐颔首,表示赞同。 他们在柳白的身上,见识过太多的神奇之处,若说开这座茶楼是柳白的想法,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而且,他们更多了几分期待。 叩叩叩——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进!” 两个衣着素净,长相可人的少女,施施然走进来,手里都端着托盘。 “见过贵客!” 从闻到香味开始,几个老家伙就对这里的茶好奇得不行了,都伸着脖子,往托盘上看。 两个少女巧笑嫣然,跪坐在末席,开始一样一样的拿东西。 她们的动作很轻,长袖飘舞之间,美感十足,老家伙们乐得见牙不见眼。 当一个少女点燃檀香之后,房玄龄好奇的问道:“饮茶还要焚香?” 少女微微欠身道:“回贵客的话,我家少爷曾说‘一盏清茗,一柱檀香,一人独对一山,一心静面一世’,若没有檀香相伴,再好的茶,也少了几分滋味...” 老家伙们齐齐一愣,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能听出,柳白那番话里的大道理。 房玄龄喃喃道:“一人独对一山,一心静面一世...此茶之中,竟有如此意境...” 他的脸色逐渐郑重了起来,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 “诸位,就凭这一句话,也值得用心品味,方才是老夫失态了!” 众人点头,也纷纷坐好,满面肃然的,看着两个少女烹茶。 , 第53章:这茶也太贵了!说书的? 泡茶,是一门大学问。 从茶叶,到茶具,再到泡茶用的水,都十分讲究。 少女一边侍弄茶水,一边为众人讲解着,其中的门道。 “贵客请看,此茶选用的,都是每株茶树上最为精华的部分,再用文火,精心炒制而成!” “骊山上的泉水,最能激发茶叶中的香气...” “茶杯精选上等的白瓷,入手温润,还可以观赏茶叶在杯中,起伏飘零...” 众人都听得很认真,觉得甚是有趣。 六杯泡好的茶,整齐的放在桌子中央,茶室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众人齐齐吞了一口唾沫,将目光投向房玄龄。 这些人中,房玄龄的地位最高,自然要由他先行品尝。 房玄龄洒然一笑,道:“老夫就不客气了!” 他探手取过一杯茶,放在鼻子前一闻,顿时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要飘起来了。 咝—— 轻轻酌上一小口,先是苦涩,可还没等他皱起眉头,苦涩突然转变成一种,透人心脾的甘甜! 萦绕在口中,久久不散。 “味道如何?” 萧禹直勾勾的盯着房玄龄问道。 房玄龄含着一口茶水,几乎舍不得咽下去。 好半天,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言语不足以形容,诸位,老夫今日才觉得,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听见这番话,其他人都忍不住了,纷纷去拿茶水。 “妙哉!此茶先苦后甜,正如人生在世的道理,怪得不柳公子,能发出‘一人独对一山,一心静面一世’的感叹!” “老夫也觉得,前半辈子白活了,日后若无此茶相伴,老夫怕是连文章都做不出来了!” “幸得柳公子慧眼识物,否则我等都无缘发现,世间竟有如此妙物!” 所有人都立刻喜欢上了这种茶,感觉下辈子都离不开了。 戴胄是最后一个去拿茶杯的,他喝了一大口,烫的直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 “和这种茶相比,煎茶简直就是刷锅水!”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位大佬心中,都升起了一种吃了死耗子的感觉。 “有辱斯文!” 连一向好脾气的虞世南,都忍不住训斥了戴胄一句。 他们要么在说人生,要么在说文章,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文雅气氛,被戴胄一句‘刷锅水’破坏的干干净净。 况且,这么享受的时候,提哪门子的煎茶? 想起煎茶的味道,众人又是一阵阵的反胃,连忙喝了一口清茶,这才将恶心感压下去。 戴胄低着头,讷讷的不敢说话,嘴上却不停,不一会儿,就把茶水吸溜完了。 少女嫣然一笑,一欠身,道:“奴婢就在门外侍奉,诸位贵客可以随时召唤,一会儿小店还有节目,请贵客不要错过...” ... 三四楼虽然也是雅间,但待遇远远比不上五楼的私人茶室。 而且也没有专人侍奉,伙计将泡好的茶,往桌子上一墩,就没影了。 不过也没人在乎,这么好的茶,仔细品味还来不及呢,谁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进门时叫嚣的绿袍胖子,坐在三楼角落的一个包间里。 一壶茶,转眼间就被瓜分一空。 胖子提着空茶壶,倒了半天,只倒出几滴。 “伙计,上茶!” 小伙计走进来,脸上挂满了谦卑的笑容,可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小的这就给您上新茶,不过,您是不是把这一壶的茶钱,先结了?” “十贯的雅间费都掏了,一壶茶还计较...” 胖子嘴里嘟嘟囔囔的,从钱袋里掏出一角碎银子。 他满以为,一角碎银子足够了,若是在外面,这些银子能买一车药茶了。 伙计伸手接银子,道:“多谢客人打赏!” 胖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罢了,剩下的茶钱,就赏给你了!” “客人说笑了,这不是您打赏的银子吗?茶钱还没给呢!” 胖子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也太黑了,这些银子买完茶,起码能剩下一半!” 伙计笑容不减,眼神中却透着几分鄙夷,他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道:“这角碎银子,不过一百文,本店的一壶茶,可是要三贯钱...” “三贯?” 胖子尖叫一声。 同桌的人也都吓了一跳。 三贯钱,放在泾阳最贵的酒楼,都能吃上半月了。 就这一小壶茶? “本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若是诸位客人不满意,可以随时离开,您看...” 伙计一指楼下满满当当的人,道:“不少人都在排队等雅间呢!” 胖子脸上的横肉抖个不停。 茶的滋味,自然没得说,但也太贵了。 可一想起自己连十贯的雅间费都出了,喝一壶茶就走,实在是太划算了。 他咬着牙,掏出一大锭银子,道:“上茶!” 伙计应了一声,拿着空茶壶要下去。 “慢着,茶壶留下,你一块取些热水来!” 虽然茶壶空了,但茶叶还在,足足三贯钱,可不敢糟蹋了,多兑点水,说不定还有滋味... 伙计呵呵一笑,道:“客人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 一二楼的大厅里。 桌子早就被占满了,很多人都在站着喝茶。 虽然花三贯钱喝茶,有些肉疼,但总比多花十贯钱去雅间强。 人们都在小口小口的吸溜着,生怕漏掉一点。 这时候,一个鼠须中年人,施施然的走到一楼大厅尽头的台子上。 啪! 他抄起桌子上的惊堂木,用力一拍。 人们都被吓得一哆嗦,齐齐看过去,不知道这厮要干什么。 难不成,要在这里断案子? 鼠须中年人清了清嗓子,张口道:“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话说在东海傲来国,有一花果山,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 “一日,仙石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 第54章: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人吗? 鼠须中年人,说的声情并茂,所有人都忍不住沉浸在他所讲的故事之中。 说到精彩的地方,众人大声拍手叫好。 不仅是一楼大厅,楼上几层的顾客,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茶楼整体设计的十分巧妙,整体呈一个‘回’字形,楼上的雅间和私人茶室,都是用细竹帘隔断的。 开始说书的时候,就有人将面向台子的竹帘,升了起来。 房玄龄等人,也都停止了交谈,仔细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大唐虽然已经出现了,但大多是歌颂才子佳人的传记,还从没有人把神仙妖怪,编排到故事里。 更没人想得出,把故事绘声绘色的说出来。 《西游记》浅显易懂,不乏趣味,却包罗万象,无论学问高低的人,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当人们听到,猴子占了花果山,美其名为‘千岁大王’的时候,都不禁哈哈大笑。 “明天我也去找个山头,也能自号千岁了!” “那样的话,你岂不是成了猴子?” “哈哈哈...” 当说书先生讲到,猴子流浪**年,只为寻求长生之路时,又不禁悠然神往。 “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人吗?”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神仙之地。” “如果能长生不老的话,我倒甘愿是一只猴子...”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很多人甚至喝的肚子溜圆,只为能把故事听完。 啪! 说书先生又提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道:“自此,猴王便得名孙悟空,正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欲知向后修些什么道果,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起身向四周拱手,下台离去。 这下子,客人都不干了。 “别走啊,故事说了一半,让人心里痒痒的厉害!” “猴子到底有没有学会长生不老之术?” “本老爷给你赏银,快快把故事说完!” 说书先生也不管他们如何,径直走向后台。 一个小伙计爬上台子,来回挥舞手臂,高声道:“诸位客官,稍安勿躁!本店每日都会说书,诸位如果想听后续,明日请早!” 哗—— 下面一阵哗然。 虽然都很不乐意,但也没办法。 店是人家开的,说书先生也是人家的伙计,什么时候继续讲,还不是要看茶楼主人的心情? “不就是三贯钱吗?老爷我以后天天来,怎么也要把故事听完,茶喝够才行!” “黄兄说的不错,这故事实在勾人,如果不听完,恐怕晚上觉都睡不好,况且,还有这么好的茶喝!” “两位明日来的时候,一定要叫上兄弟我!” 有茶有故事,很多人都觉得,这三贯钱花的已经很值了,相约着明天再来。 当然也有人舍不得,坐在位子上嘟嘟囔囔了半天,恨恨得把茶叶都掏出来,放在嘴里,将最后一点滋味都咀嚼干净,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去。 五楼,私人茶室中。 听完了故事的房玄龄等人,却是久久不语。 “悟空,悟空...” 萧禹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佛语有云,万物虚幻不实,变幻无常,便是悟空!历经千难万险,不顾生死之危,也要求得仙缘,终得悟空之命...这故事中,有大智慧!” 萧家祖上传自南朝后梁,祖祖辈辈信奉佛门,萧禹自然也是虔诚的佛门信徒。 一向不爱开口的虞世南,也忍不住叹息道:“这猢狲不敬天地,只信自己,或许能够修得长生不老之术,日后也必定会遭受天大的磨砺...” 从孙悟空的身上,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年轻时,他们跟李二一同起兵造反,步步凶险,稍不留心,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与这只猴子,何其相似? 一时间,众人相顾默然。 过了好半天,房玄龄忽然仰天大笑。 “房相为何发笑?”萧禹问道。 房玄龄捋了一把胡子,道:“老夫在笑自己!想老夫身为当朝首辅,竟然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差点伤了心神!” 众人齐齐一怔,也都笑了起来。 “也因为这故事,实在太引人入胜,说的老夫都想看看,世上究竟有没有菩提祖师这样的人物!” “故事虽好,但也须日后再听,这茶都快凉了,诸位可千万不要糟蹋了!” ... 品着清茶,闻着檀香,又听完了故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午。 若不是有几样小点心,房玄龄他们早就饿的不行了。 不过,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走之前,竟然有些舍不得。 “正巧休沐了,老夫打算每日都来一趟,诸位意下如何?” 房玄龄一边下楼,一边对众人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走到一楼的时候,柴令武早就在这里等待了。 房玄龄上前,本想夸赞柴令武几句。 还没开口,柴令武率先说道:“诸位先生,玩得可尽兴?” “不错,老夫已有多年未像今天般开怀,那间茶室千万给老夫留着!” 柴令武咧嘴一笑,道:“您放心,只要您来,随时都可以到五楼私人茶室!” 说完,他把手伸到房玄龄面前。 房玄龄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没结账呢... “诚惠,五十贯!” 房玄龄刚掏出一块,相当于十贯钱的银饼子,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愣在当地。 “不是十贯吗?” 房玄龄瞠目结舌。 柴令武陪着笑,道:“十贯是三四楼的雅间,您几位享用的私人茶室,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他掰着手指头,道:“您看,一块檀香就要六贯,专人伺候要十贯,茶水要...我还没算私人茶室的使用费,不过看在您的面子上,这些钱就免了,总共五十贯!” 房玄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虽然五十贯有点贵,但还没有到,让房玄龄肉疼的地步。 只是... “老夫这,这...” 他很想说,自己没带够钱,然而碍于面子,怎么都说不出口。 但想一想,一块银饼子就是一斤重,谁会没事带五斤的银饼子,满大街溜达? 柴令武偷偷指了指,房玄龄腰间的玉坠子。 意思很明显,要他把玉佩压在这,明天带够了银子再换。 , 第55章:诸位大人,咱们把正事给忘了 从柳叶轩出来,房玄龄一头扎进马车里。 太丢人了... 堂堂当朝第一人,竟然因为钱没带够,不得不把祖传的玉坠子给抵押了。 杜如晦等人也是一副讪讪的表情,心中却在大呼庆幸,要不是房玄龄抢着请客,丢人的恐怕就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了。 马车一直驶出泾阳县城,都没有人好意思开口说话。 “坏了!” 坐在车旁的戴胄,突然一拍大腿,惊叫了一声,他急忙掀开车帘,道:“诸位大人,咱们把正事给忘了!” 正事? 啥正事?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一愣,但随即,又感觉似乎还真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一直低头默默不语的房玄龄,这时候抬起头来,幽幽的说道:“咱们不是来拜访柳白的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是跟着戴胄来感谢柳白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很尴尬。 杜如晦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这个...玄胤,不如明日再来一次?” 戴胄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只能干笑几声,道:“也好,也好...” 现在都已经申时了,等赶到柳家庄子,恐怕天都要黑了。 谁会大晚上的去拜访别人? 戴胄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马夫,打道回府。 ...... 第二天大早! 戴胄顶着黑眼圈,吩咐马夫备车,打算再去泾阳一趟。 昨天晚上,他一宿没睡好。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事情立刻就要去做,一旦耽搁了,不光睡不好觉,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也无法专心。 只是他刚出家门,却发现五个老家伙,正站在他家门口聊着天。 “玄胤,咱们走吧!” 房玄龄说完,直接上了戴胄的马车。 其他几个老家伙,也满脸笑容的跟上。 戴胄心里十分感动,拱手道:“多谢诸位大人!” 当初他去柳家取罪证的时候,闹得有点僵,如今再去感谢柳白,难免会感到尴尬,如果有房玄龄他们,从中说和,起码气氛会好一些。 可一个半时辰后,等马车进入泾阳县,来到柳叶轩门口的时候。 戴胄整个人都傻了... “玄胤,一路上慢点,等下午的时候,莫要忘了来接老夫等人!” 房玄龄笑呵呵的对戴胄道。 然后,五个老家伙,有说有笑的走进柳叶轩,独留戴胄一人,在风中凌乱...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想去柳家,只是搭了自己的顺风车,来柳叶轩听书喝茶的。 不跟自己去柳家庄子也就罢了,下午竟然还要来接他们? 看着几人走进柳叶轩,戴胄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走,去柳家庄子!” 戴胄一跺脚,扭头钻进马车。 ...... 柳家大宅! 柳白坐在大厅里,等着戴冑前来。 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戴胄心里又在隐隐作痛。 十来天前,他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答应柳白,将《游春图》送给他。 他越想越郁闷,便解恨般的猛灌茶水。 柳家招待客人的茶叶,本来就和柳叶轩中的一样,戴胄早就明白,这种新式茶叶,不可能是柴令武鼓捣出来的,一定是出自柳白之手。 “一壶三贯钱,喝也要喝回本!我的《游春图》啊...”戴胄心中想道。 旁边侍奉的家丁,一连加了七八次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戴胄。 “哈哈,戴大人光临寒舍,柳某不胜荣幸,不知今日造访,所为何事啊?” 柳白施施然走了进来。 戴胄立刻站起来,拱手道:“戴某是来感谢柳公子的!当日若非柳公子相助,戴某恐怕要让辜负陛下所托,如今,崔家已经认罪伏诛,这都是托柳公子之幸!” “戴大人客气了!” 柳白说着,看了一眼戴胄的茶杯,皱眉对家丁道:“怎么用这种茶叶招待戴大人?快去取‘午子仙毫’来!” 午子仙毫? 戴胄微微一怔,难道还有更好的茶叶吗? 却不等发问,家丁已经急忙跑出去,不多时,便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罐子,小心翼翼的从罐子里,夹出几枚茶叶,添上热水之后,清雅的香气,瞬间布满了整个大厅! 隐隐间,还夹杂着几分独特的花果芳香! 戴胄也顾不得相问,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甘甜香醇的味道,仿佛能够扩散到全身,脑中一片空灵。 “咝——” 戴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一般。 “好茶!!” 昨天在柳叶轩喝的茶,已经算得上是无上妙品了,而现在喝的,竟然更加美味! 看着戴胄那如饮仙酿的模样,柳白笑了笑,“此茶名为‘午子仙毫’,是取秦岭高山深处,千年古树之茶,精心炒制而成的,柳某也是刚刚才得到,戴大人,滋味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简直堪称绝品!” 戴胄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吸溜了几口,细细品尝着。 柳白微微一笑,挥手让家丁把茶罐拿下去。 戴胄眼睁睁看着家丁拿走茶罐,心里万分不舍,这感觉,就如同当初将《游春图》送走一样。 “柳...柳公子,不知这‘午子仙毫’,可有售卖?” 柳白一脸为难的说道:“这茶成本极高,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公开售卖,柳某也只有这一点存货...” “柳公子...柳公子,还请割爱,这一罐茶戴某真的很喜爱,柳公子尽管开价!” 戴胄连忙开口道。 只是刚说完,又有些后悔。 柳叶轩的茶,最便宜的都三贯一壶,那‘午子仙毫’肯定更贵! 他老脸一红,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戴某出的起...” 柳白更加‘为难’了。 犹豫了片刻,微微一叹,道:“不瞒戴大人,柳某本来是打算留着自己享用的,但君子应成人之美,既然戴大人如此喜爱此茶,就卖给戴大人吧!” 戴胄大喜,忙站起来拱手致谢。 “不知这茶什么价钱?” “一两茶的成本,就是一百贯,这罐子里只有三两,柳某就算送戴大人一个人情,总共二百八十贯!” 嘶—— 戴胄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百八十贯,都足够买一座宅子了,竟然只值三两茶叶钱? 就这,还是柳白送了一个人情给他,否则光是成本,就要足足三百贯! 比柳叶轩中的茶,贵了好几十倍! 都抵得上他半年多的俸禄了! 但是错过这次机会,想再喝到‘午子仙毫’,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在自己的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我买!明日就吩咐人过来,给柳公子送银子!” , 第56章:恐怖的茶叶储备量,继续涨价 “哎,戴大人说的哪里话,何必如此着急,戴大人可以先将茶叶拿走,有时间,再派人送银子便可!” 柳白直接吩咐家丁,把茶罐交给戴胄。 这可把戴胄给感动坏了。 直肠子的他,认为柳白一向奉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当初的崔家罪证和《游春图》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现在,价值二百八十贯的茶叶,都可以让他先拿走,等同于打破了柳白自己的规矩。 不是至交好友,岂能轻易破规矩? 戴胄紧紧的捧着茶罐,郑重其事的说道:“柳公子,日后你就是戴某的好友,如果有事的话,戴某定不会推辞!” 柳白一愣。 这都哪跟哪呀? 让戴胄先拿走,是因为他懒得再重新把这罐茶找出来。 柳家现在的茶叶,已经多得没地方放了,和戴胄说这种茶叶珍贵,不过是做生意的普通手段罢了。 怎么戴胄还摆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 “好说好说!”柳白笑呵呵的说道。 反正日后,总有用得着戴胄的时候,人家上赶着帮忙,傻子才会推辞。 戴胄又感谢了柳白好一会儿,又送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告辞离去。 马车上,戴胄依旧紧紧的搂着茶叶罐子不撒手。 “不能让那几个老家伙看见!” 戴胄很清楚,一旦房玄龄等人发现,他手里有更好的茶,不可能轻易放过。 在马车里找了一圈,最后把茶叶罐子藏在座位底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美滋滋的,打定主意,回家之后,这点茶叶一定要独自享用,一点都不留给别人。 ... 柳家大宅! 送走了戴胄之后,柳白来到后院,一间大屋子里。 屋子里摆放着几十个巨大的木架,上面是满满当当的茶叶! 当初柴令武研究出炒茶工艺之后,柳白派出了七八支商队,去外地收购茶叶,收获颇丰。 如今,在这间藏茶室中,不光有柳叶轩专售的清茶,还有好几种新茶。 这一幕若是被戴胄看见了,恐怕会掉头回来跟柳白拼命。 因为架子上,赫然摆放着上百个,一模一样的茶叶罐子,上边都写着‘午子仙毫’四个大字! “清点完了吗?”柳白问道。 程处默从一个木架后边绕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账本,翻看了几页。 “清茶一共四百二十斤,午子仙毫三十斤,紫阳毛尖三十斤,呃,是四十斤...泾阳茯茶一百二十斤...” 程处默磕磕巴巴的,把清点出来的数字念了一遍。 说完,他敲了敲脑袋,苦着脸道:“柳大哥,俺清点了一上午,还有好几种没清点完...” 柳白知道他想偷懒,也不接他这一茬,直接道:“把家里的清茶都运到柳叶轩去,其他的继续清点!”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 回到书房,柳白摸了摸下巴,开始寻思着,如何给其他几种茶叶定价。 “普通清茶一壶三贯,其他几种茶,怎么也要高上几倍...” 茶叶的定价不能便宜,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相反,富贵人家都讲究个排场,物以稀为贵,定价高了反而更好卖。 这就和后世的人们,购买钻石一个道理。 原本就是一块亮晶晶的石头,经过炒作,变成了身份的象征,很多人趋之若鹜。 柳白琢磨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 “午子仙毫,十五贯一壶,茶叶一百二十贯一两!” “紫阳毛尖,十二贯一壶,茶叶一百贯一两!” “...” 写完之后,他誊抄了一份,道:“许褚,派人把价目表送到柳叶轩去,告诉柴令武,先把牌子挂出来,但具体的售卖时间,先不公布!” “是,少爷!” ... 今天柳叶轩的人,比昨天还多上不少。 一夜之间,清茶和《西游记》的大名,不仅传遍了泾阳,就连周边几座县城,乃至是长安,都有人慕名而来。 从一楼到四楼,恨不得每个角落都被人占了。 只有五楼的另外一间私人茶室,还空着。 “开门做生意,为什么不让我们上五楼?我出一百贯!” “我出一百二十贯!” “一百五十贯!” “...” 找不到位置的人,纷纷叫嚷着,要上五楼,价格出一个比一个高。 一群小伙计连连解释,说什么也不让他们上去。 这是柳白早就吩咐过的。 五楼的私人茶室,只有大人物来了,才能使用。 普通的商贾,再有钱都去不了。 正坐在私人茶室里的房玄龄等人,听不见下边的人在喊什么。 早就有伙计,把竹帘放下,私人茶室自成一片天地。 一个素衣女子,抚琴低唱,把外边的嘈杂声全盖过去了。 这时候,竹帘一掀,戴胄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玄胤快坐,算算时辰,说书先生马上就要出场了!”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 戴胄向四周一拱手,坐了下来。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清香依旧,但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刚到手的‘午子仙毫’。 他心里更美了,脸上不自觉的挂起几分笑容。 渐渐的,楼下的安静了下来。 侍女将古琴收好,卷起竹帘后,退了下去。 众人精神一震,同时向一楼看去。 果然,昨天那个鼠须中年人,施施然走上高台,身后跟着两个抬着展架的小伙计。 与昨天不同,他并没有直接开始讲故事,而是将展架让到前面。 “多谢诸位客官捧场,说书之前,在下先介绍几款,本店将要出品的新茶!” 整楼的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清茶已经带给他们足够的惊喜了,很多人念叨了一整夜。 新茶上市,说不定会比清茶更美味! “诸位且看,这就是本店新出品的茶,最贵的一壶十五贯,最便宜的一壶十贯!” “同时,本店也会出售茶叶,诸位客官买回去之后,可以自行在家中饮用...” 台下的人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新茶不会太便宜,可价格一出来,还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当然也有人不在乎几百贯钱,毕竟泾阳的豪商富贾并不少,何况在场的还有长安来的人。 “既然出新茶了,就快上来!” “等听完书,给本老爷包上二两午子仙毫!” 说书先生笑呵呵的一拱手,道:“诸位客官见谅,今天还只是公布价格,售卖的时间另行通知,说不定哪天就会开始,还请诸位不要错过!” , 第57章:欲哭无泪的戴胄,的确是个厚道人 鼠须中年人介绍完新茶,挥手让两个小伙计下去,准备开始说书。 台下有不少人,都是为了听他讲故事而来的。 昨天讲到猴子拜师学艺,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修成长生不老之术...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对茶更感兴趣。 “今天晚上,怕是又要睡不好了...” “柳叶轩实在可恨,直接公开售卖不就好了?非要吊足了本老爷的胃口!” “竟然比清茶还贵好几倍,这不是抢钱吗?!” 他们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暗暗打定主意,等新茶开售,一定要抢到手。 能坐在这里喝茶的人,都是有钱人,虽然花几百贯买茶叶,有些肉疼,但总要比别人喝茶,自己眼睁睁看着强。 况且,他们已经把茶当成了身份的象征,自己有,别人都没有,脸上才有面子! 同样,五楼私人茶室里的几个老家伙,也在念叨着新茶的事情。 虽然手里的清茶依旧香醇,但一听说有更好的茶之后,顿时感觉少了几分滋味。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品不到新茶,恐怕老夫连年都过不好了!” 虞世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我本来打算,明日便启程回越州老家过年,如今看来,若是回去,就尝不到新茶的滋味了...” 短短两天时间,他们已经将饮茶,视为平生最大的爱好,若是错过了,不知要后悔多长时间。 “不如,诸位都留在长安,等新茶开售如何?” 杜如晦眼睛一亮,向众人询问道。 这些人中,只有他的老家就在长安。 杜如晦发妻早亡,家里人丁稀薄,每到过年的时候,只有他和两个儿子,无趣得很。 若是老友们都在身边,每天来喝喝茶,听听书,岂不是美事一桩?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除了戴胄... 众人纷纷看向戴胄,房玄龄笑道:“玄胤,老夫等人都要留在长安过年,等待新茶开售,你是如何打算的?” 戴胄低头抿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犹豫,殊不知,他是在极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老家伙们,让你们把我抛下,这回傻眼了吧!”戴胄心中暗暗想道。 之前,他还觉得花二百八十贯,买三两茶叶有点贵,但现在一看,太值了! 不光价格上捡了一个大便宜,还不用像房玄龄他们那样,为了等新茶,而放弃回老家过年。 “玄胤?” 房玄龄有些纳闷。 不就是留在长安过年吗?何必这么犹豫? 戴胄抬起头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诸位大人,下官家里还有长辈,必须回谯郡过年...” 房玄龄本着好心,道:“回乡孝敬长辈,的确是正经事,也罢,等老夫买到新茶,给你留一些便是!” 戴胄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见戴胄有些紧张的样子,房玄龄等人大感好奇。 他们太了解戴胄的性子了,这副模样,分明是有事瞒着他们! 几人互相看了看,房玄龄又问道:“玄胤,去柳家可有收获?” 戴胄心头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可千万不能让这几个老家伙知道,自己手里有‘午子仙毫’。 “这,这...柳公子盛情款待,下官深感荣幸,呵呵...” 戴胄干笑了几声,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说还好,他这一句毫无营养的话,让众人更加狐疑了。 啪! 这时候,一楼的惊堂木响了。 众人便将疑心暂时放下,开始听故事。 ...... “却说那如意金箍棒,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大时可做擎天巨柱,小时可做绣花针,藏于耳间...” “孙悟空改了生死簿,将花果山一律勾去,舞动神铁,一路打出幽冥界!” “只因那太白金星,奉了玉帝旨意,下界请孙悟空上天做官,二人一路直上九重天,奔了仙宫而去!” 说了一个多时辰,鼠须中年人一拍惊堂木,道:“正是那,高迁上品天仙位,名列云班宝箓中,欲知授个什么官爵,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依旧是一片哀嚎。 人们都在埋怨鼠须中年人,一说到精彩之处,就没了下文,让人心痒难耐。 可没办法,这故事越听越觉得有趣,只能明天再来。 房玄龄等人也起身离去。 坐在马车里,房玄龄忽然抽了抽鼻子,纳闷的问道:“什么味道?” 刚跳上车梆的戴胄,心里顿时一紧,连忙道:“没有什么味道,房相闻错了!” 房玄龄一挑眉,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戴胄究竟在瞒着他们什么? 杜如晦四下闻了闻,“的确有一种清香,似乎和清茶还略有些不同之处!” “老夫也闻到了,这味道,比清茶更加浓醇!” 也难为这些朝中大佬了,为了喝几口茶,生生练就出一只狗鼻子... 戴胄彻底慌了,他把午子仙毫藏在了座位下,若是被他们发现,不就全完蛋了? “诸位大人,下官甚感腹中饥饿,不如下官做东,找家酒楼填填肚子如何?” 他急忙打岔。 可马车里,压根没人搭理他。 戴胄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他一把掀开车帘,瞬间呆住了。 只见,房玄龄正抱着他藏起来的茶罐,满脸不善的看着他。 其他人的眼神,和房玄龄也差不多... “玄胤,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个厚道人,万万没想到...”房玄龄幽幽的说道。 “下...下官只是想给诸位大人,一个惊喜...不如,咱们一同享用如何?” 说完这句话,戴胄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生生割去了一块。 六个人一起喝茶,一次耗费一两,这就是将近一百贯银子! 银子倒也罢了,若是这五个老家伙喝上一次,还不满足怎么办? 众人看透了戴胄的心思,也不点破,反正能喝上好茶,谁管得了其他的? “老夫就说玄胤是个厚道人,诸位以为呢?” 房玄龄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是极是极!” “玄胤为人厚道,这是朝中有目共睹的!” 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全然不顾,都快要哭出来的戴胄... 【推荐几本朋友的书,都是标准的爽文,《网游:我能强化一切》《洪荒:开局夺舍了通天教主》《洪荒:开局沉睡十亿年》有兴趣的兄弟们可以看看哈】 , 第58章:老臣斗胆,邀请陛下前往柳叶轩品茗听书 柳叶轩开业已经五天了,生意堪称火爆! 尤其是到了说书的时候,排队的人,能从柳叶轩一直排到阳陵大街!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说书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 对《西游记》痴迷的人,只能整天都在柳叶轩坐着,花钱如流水一般。 有些商家动了心思,想效仿柳叶轩卖茶,可柳叶轩的茶,都是柴令武带着一群小伙计炒出来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 别人想学,也学不到。 今天的天气不错,柳白坐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品尝着新茶。 白瓷杯子里,茶汤呈墨绿色,除了扑鼻的香气之外,还带着一种栗香。 柳白曾经很喜欢研究茶道,对于关中一带各种茶叶的产地,都很了解。 因此,柳家的商队,才能源源不断的将新品种,带回来。 此刻,柳白手里的这一杯茶,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象园雾芽’。 “味道和颜色都不错,柴令武还真是下苦工了,看来要找个时机,好好奖励奖励他。” 柳白正想着,柴令武就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柳大哥,店里的客人总嚷嚷着叫咱们开售新茶,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有人捣乱了!” 看着没有一点沉稳劲的柴令武,柳白顿时打消了奖励他的念头, 慢条斯理的将杯中的残茶喝完,柳白淡淡的说道:“让他们继续等着,告诉他们,谁敢捣乱,以后就别想再踏进柳叶轩一步!” 柴令武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觉得,早点开售没什么不好的,店里的仓库都堆满了...” “你有意见?” 柴令武急忙陪着笑,道:“我这不是为顾客着想么?” 回想起今天早上开门的时候,数百人围着柳叶轩大门,吵嚷着要买新茶的场景,柴令武不禁一哆嗦。 “柳大哥,咱们为什么要一直推迟下去?” 柳白摇了摇头,道:“做生意要动脑子,有些东西,如果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反倒不会有人珍惜。” 他之所以一直不开售新茶,就是为了吊足人们的胃口。 就像买房子一样,哪怕房子再贵,都有人排着队买。 并不是因为房子稀少,而是有人刻意营造出一种,供不应求的假象。 如此一来,房子就显得更加珍贵,不仅抬高了价格,还能产生一种品牌效应,以后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就是所谓的饥饿营销! 在后世,这都是小手段,但是放在大唐,可就不一样了... 等新茶上市,一定会销售一空,甚至原本买不起的人,也会咬咬牙,称上几两,显得自己有面子。 柴令武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干脆就不想了。 “那我就按柳大哥说的办,告诉他们,谁敢闹事,以后就不许踏入柳叶轩一步!” ...... 长安城,皇宫大内! 太极殿里,李二看完了军报,闭上眼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这几日,房卿他们应该已经回老家了吧?” 李二的语气,颇为羡慕。 房玄龄他们每年都有休沐的时候,可身为天下之主的他,却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柴绍和程咬金他们,带着大军已经深入陇右,就等明年开春,攻打突厥了,容不得一点松懈。 李二整天都在为大军补给的问题发愁。 在一旁伺候的怀恩,笑道:“回陛下,房大人他们都不打算回老家过年了,这几日,天天都往泾阳跑!” 李二微微一怔,问道:“泾阳?” 一提起泾阳,他立刻就想起柳白来了,嘴角不自觉的出现了几分笑容。 “莫不是柳白,又弄出了什么新鲜玩意?” 当初的筒车,可是给朝廷解决了一大难题,李二也十分好奇,柳白最近在做什么。 “柳公子在泾阳,新开了一家茶楼,听说生意异常火爆,房大人他们早出晚归,整天都在茶楼里待着!” “茶楼?” “奴婢也是听下面人说的,如今在泾阳,饮茶听书已经成了一种风尚,长安城中,和房大人他们一样,整天往泾阳跑的人,不在少数!” 李二心中有点纳闷。 饮茶听书?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稀奇的。 房玄龄他们为什么天天都要往泾阳跑? 他以为,是喝着茶听人讲课。 “难道泾阳县,出了大儒?”李二嘴里嘟囔着。 “将房卿他们都召进宫来!” “是,陛下!” ... 房玄龄等人才从泾阳回来。 得到李二的传召,急忙换了官服,来到宫中。 “参见陛下!” “诸卿平身!” 李二满脸古怪的看着戴胄。 戴胄性格怪癖,天生一副直肠子,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可以说,他就是皇帝们最喜爱的‘孤臣’。 因此,李二才放心会把执掌天下刑狱的大理寺,交给戴胄。 可他是什么时候,和房玄龄等人混到一起的? “诸位爱卿,朕总让你们举荐人才,但为何泾阳出了大儒,你们却隐瞒不报?” 众人一愣,继而面面相觑。 大儒? 最近,他们天天都在泾阳,也没听说过有大儒出现。 “启禀陛下,不知您是从何处听说,泾阳有大儒的?”房玄龄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二更纳闷了,道:“你们不是去饮茶听书的吗?”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这才明白李二的意思。 合着他以为,听书听的是四书五经...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老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陛下,老臣等人听的,不过是市井之中的故事罢了...” 房玄龄说着,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又道:“柳叶轩的茶滋味无穷,故事也说的精彩,老臣斗胆,邀请陛下前往柳叶轩品茗听书!” 众人也纷纷附和。 李二见他们把柳叶轩夸上了天,也动起了心思。 “歇息一天倒也没什么,不如就去泾阳转一圈,正好也能去看看柳白...” 他清咳了几声,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罢!怀恩,让掖庭局和金吾卫安排下去,朕明日微服出宫!” 听见李二这话,房玄龄他们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他们在柳叶轩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新茶,明天皇上就要去了,柳白还敢把好东西藏起来? , 第59章:李承乾和李泰 夜晚,东宫! 八岁的太子李承乾,手中拎着一根金光灿灿的铁棒,张牙舞爪追杀一个小太监。 “呔!小小混世魔王,休得猖狂,待我齐天大圣收了你!” 小太监脸上涂得花花绿绿的,扮演混世魔王的角色,被‘孙悟空’打得抱头鼠窜,一个劲的求饶。 “大圣爷爷,饶了小的吧!” 李承乾一只脚踩在桌子上,道:“看我定身术!” 他伸出手指,向小太监一点。 小太监登时就不敢动了。 “哈哈,吃我一记定海神针!” 说着,李承乾提着铁棒就冲了上去。 小太监浑身颤颤巍巍,要是这一棒子真砸下来,肯定会头破血流。 但他不敢躲,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住手!”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怒喝。 李承乾吓得一哆嗦。 铛! 铁棒掉在了地上。 “父皇...” 李二黑着脸,站在大殿门口,怒道:“朕还以为你在刻苦读书,没想到,你竟整天在东宫胡闹!” 他也不等李承乾解释,挥手让怀恩将那根铁棒捡起来。 放在手中掂了掂,发现分量不轻,更是勃然大怒! “你想把这个小太监打死吗?” 他这一吼,直接把李承乾给吓哭了。 李二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都红了。 “朕打死你这个孽障!” 李二攥着铁棒,就要冲上去。 “现在打死你,总好过日后江山葬送在你的手上。” 李承乾都傻了,甚至连哭都忘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要知道,李二是马上皇帝,一身武艺高强,当初起兵之时,不知多少次亲自在战场上冲杀。 这一棒子下去,别说李承乾这小身子板了,就算是个大汉,估计也会被砸死! 众人纷纷阻拦,刹那间,之前还分外安静的东宫,现在乱得像一锅粥。 一炷香后! 李二喘着粗气,坐在殿首,依然是满脸怒气的盯着跪在下边的李承乾。 “若不是孔卿相劝,朕今日定会打死你这个逆子!” 一旁躬身站着的孔颖达,连忙给李承乾使眼色。 他是太子右庶子,算是李承乾的老师,最近一直居住在东宫,听见动静之后,他慌忙前来,这才制止了一场闹剧。 换做别人,李二恐怕理都不会理。 但孔颖达不仅是李承乾的老师,就连李二自己,也曾在他门下读书,这才给了他几分面子,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 李承乾哭丧着脸,道:“父皇,孩儿每日都勤学苦读,是孔师傅说,晚上可以玩耍片刻...” “你所谓的玩耍,就是枉顾人命吗!还齐天大圣?莫非你要造反?!” 正所谓,皇权受命于天,李二是头一位自称为天子的皇帝。 听到儿子自称‘齐天大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着李二又要发作,李承乾连忙指着之前那个小太监,道:“是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里边就有齐天大圣!” 小太监的脸,顿时变得刷白。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奴婢也是听别人讲的,这故事还是泾阳县柳公子编排出来的!” 李二一愣。 这里边,还有柳白的事? 他脸上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过心里的怒火,却削弱了不少,“柳白年纪虽小,但深明大义,为我大唐解决了不少难题,他岂会像你一般胡闹?” “父皇,我说的都是真的,李恪和青雀儿他们,也都听过这个故事!” 李承乾心中别提多委屈了。 自己不过是个听故事的,就被责罚了一顿。 写故事的,却被夸了一通。 到底谁才是你亲儿子... 李二皱着眉,忽然想到,刚才召见房玄龄等人的时候,听他们说,柳叶轩有专人说书。 难道,说的就是齐天大圣的故事? 也怪不得李二多想,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敏感了。 “明日朕就带你们去泾阳一趟,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李承乾眼珠一转,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害怕忽然不见了。 “父皇,如果孩儿说的是真的呢?” 李二一瞪眼,本想训斥他几句。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故事真是柳白编出来的,似乎也没有多稀奇。 毕竟柳白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他略一沉吟,道:“若你不曾谎骗朕,朕就许你几天时间,随你安排!” 李承乾大喜,一抹脸上的泪痕,道:“一言为定!” 自从李二登基之后,就封李承乾为太子,这一年时间,他一直在多位大儒的教导下学习,根本没时间玩耍。 听到自己可以随意安排几天时间,顿时把其他的事情都忘了。 “可若是你谎骗朕,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李承乾信心满满的说道:“孩儿从来都不会骗父皇!” ...... 第二天大早,几辆普通马车,从皇宫出发,一路赶往泾阳。 随行的人,除了李承乾和几位大内侍卫外,还多了两个小家伙。 李恪和李泰,一个是皇贵妃杨氏所生,一个是长孙皇后所生,从小就受李二宠爱。 尤其是李泰,自打出生就被封为宜都王,李二登基之后,进封为越王,并加扬州大都督和越州大都督。 封地多达二十二州! 当初,李承乾被封为太子之前,也只不过有八州的封地! 同一驾马车里,李承乾和李恪趴在窗子前,看着外边的风景,兴奋的满脸通红。 而年龄最小的李泰,却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偶尔瞥向李承乾和李恪的眼神,也都充满了不屑。 马车缓缓驶入泾阳县城,停在柳叶轩门口。 原本一动不动的李泰,忽然站起来,动作麻利的跳下马车,跑到李二的车架前。 “父皇小心些,孩儿来搀扶您!” 李二宠溺的拍了拍李泰的头顶,道:“还是青雀儿懂事...” 说话间,他看向李承乾和李恪,见两人正围着一棵树,互相追逐,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愠怒。 “莫要再胡闹了!” , 第60章:也该让你们,见识见识柳阎王的厉害了 最近这几天,柴令武很少回柳家庄子。 柳叶轩里的生意太忙了,从早上一开门,到傍晚打烊,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今天也一样,还没开门,外面就有很多人排队了。 可是,当店里坐满了人之后,柴令武却发现,气氛显得很怪异。 他挥手招来一个小伙计,问道:“怎么今天这么多生人?” 平常来柳叶轩饮茶听书的,都是老主顾,柴令武虽然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也都看着脸熟。 可今天,老主顾少了一大半,其他的都是生面孔。 “掌柜的,这些人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排队了!” 柴令武挠了挠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算再喜欢喝茶,也不至于半夜排队吧... 气氛越来越怪,柴令武有点坐不住了。 那些生人都在低头喝茶,一句话不说,被他们影响的,老主顾们都安静了下来。 “难道是来闹事的?” 柴令武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对。 这么多人,光是茶钱就要上千贯银子,神经病才会花这么多银子闹事。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去找柳白的时候,房玄龄等人到了。 “几位老先生,里边请!” 小伙计早就知道房玄龄等人的身份了,恭恭敬敬的请他们上五楼。 房玄龄却是直接走到柴令武面前,道:“柳白在店里吗?” “柳大哥一般不来,房伯伯找他有事?” 房玄龄看了看左右,道:“陛下马上就要来了,你快通知柳白!” 柴令武吓了一大跳,“陛下...” 说了两个字,他连忙闭上了嘴。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客人,显得那么古怪。 皇帝出宫,自然有大批侍卫保护。 难怪那群客人都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喝茶,还时不时的向四周观望。 敢情,他们都是大内侍卫假扮的,来保护李二! 柴令武一蹦三尺高,急忙跑到后院,给柳白飞鸽传书。 现在派人赶回去,肯定来不及了,飞鸽传书还能快一些。 ...... 柳白接到柴令武的消息后,立刻带着许褚赶往柳叶轩。 柴令武急忙迎上来,把事情一说。 “柳大哥,咱们是不是把其他客人都请出去...” 柳白摇了摇头,道:“陛下微服私访,就是不想打扰百姓,一切都按照往常的来吧!” 听他这么说,柴令武有了主心骨,他搓了搓手道:“那今天,我亲自伺候陛下!” 柳白没有拒绝,柴令武对于茶的了解,远比店里的伙计高,也能讲解得更细致。 在店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和谐的地方,柳白直接上了五楼。 “见过诸位大人!” 房玄龄等人正坐在五楼喝茶,这里视野开阔,只要李二到了,他们立刻就能看见。 “柳公子,今日陛下都来了,说什么也要把你珍藏的好茶拿出来吧?” 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 一听这话,柳白立刻就明白了。 李二之所以来柳叶轩,肯定是这几个老家伙撺掇的。 他展颜一笑,道:“那是自然,家里正好研制出了新茶!” 老家伙们大喜过望,他们觊觎新茶已经很久了。 唯独戴胄,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这个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 每当柳白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倒霉。 当初他的《游春图》,和二百八十贯银子,就是这么没的... 想起那三两‘午子仙毫’,戴胄又是一阵阵肉疼。 才几天,就被这几个老家伙喝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留! “也该让你们,见识见识柳阎王的厉害了!” 戴胄心里暗暗想道。 “哈哈,今日老夫沾陛下的光,也能品上新茶,妙哉!” 房玄龄心情大好,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柳白笑呵呵的道:“新茶名为‘象园雾芽’,柳某请家中的李神医,配伍了几样珍草,一并炒制,不光味道胜过‘午子仙毫’百倍,还有强身健体,养血补气的神效...” 老家伙们听得连连点头,被柳白这番话勾得,喉头不自觉的涌动着。 可下一刻,柳白话锋一转,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柳某家中珍藏的,也只够陛下一人饮用,诸位大人想品尝的话,恐怕还要多等上一段时间...” 一听这话,房玄龄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其他几人也都傻眼了。 他们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请李二出宫,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都担着干系呢。 一旦李二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几个邀请人,一个都跑不了。 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喝一口茶,容易嘛... “其实,柳某本来就想请诸位大人品尝,谁知道陛下会突然驾临,现在只能把新茶,留给陛下了...” 这句话,又是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里。 如果他们不耍心眼,请陛下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品尝到新茶了。 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房大人,房大人...” 柳白见房玄龄满脸胀红,叫了他几声。 房玄龄刚被呛了一下,又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死,好半天才缓过气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无碍...老夫等几天便是,新茶给陛下留着,是应有之理...” 柳白又是呵呵一笑,道:“多谢诸位大人理解,柳某还有些事情要去安排,您几位自便。” 说完,柳白扭头去了楼下。 满屋子的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恨不得狠狠得抽自己一巴掌,只有戴胄心里暗爽。 “叫你们喝我的茶,活该!” ... 一盏茶的时间后,李二到了。 柳白带着柴令武,站在门口迎接。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下楼。 “见过李先生!” 听见柳白对自己的称呼,李二眼中顿时充满了赞赏之色。 “还是柳白,深合朕心...”李二心中想道。 他这次微服私访,就是不想让人看穿身份,免得麻烦。 “柳白,多日不见,你似是清瘦了几分!” 柳白淡淡一笑,道:“家中事务繁忙,清瘦一些也正常,李先生里边请!” 李二点了点头,信步向柳叶轩里走去。 三个小孩子紧随其后,不过却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柳白。 , 第61章:难怪李承乾最后被人玩死了,智商实在是有些堪忧 从一下车开始,这三个孩子的表现,都被柳白看在眼里。 他猜也猜出来,这哥仨的身份了。 李二的儿子不少,但大多还在襁褓之中,这么大的,也只有太子李承乾,越王李泰,以及蜀王李恪了。 历史上,这哥仨一个比一个狠,尤其是一母同胞的李承乾和李泰,见面之时,恨不得砍死对方。 李泰的表情很淡薄,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该有的,看向柳白的眼神,虽然带着一些好奇,但更多地,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李承乾和李恪的眼神,却让柳白很纳闷。 似乎...有些害怕? “本王多次听父皇说,柳兄乃是大才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泰率先开口,说着,向柳白一拱手。 举手投足间颇具古风,一看就知道,他在礼仪上下过苦功。 柳白笑吟吟的还礼,心里却升起了几分警惕。 李泰年纪虽小,但不能把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子看待。 从刚才的行为做派上来看,恐怕心里已经出现了夺嫡的念头。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阴谋家,多防备几分,总没有坏处。 柳白又看向李承乾和李恪,正要说话,没想到这俩孩子突然怪叫一声,撒腿跑到柳叶轩里,躲在大门后,时不时的露出头,看柳白一眼,又急忙缩回去。 好像柳白是个吃人的怪物... 幸亏李二已经先一步上楼了,否则看到他们的模样,又会大发雷霆。 柳白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俩孩子怎么了? “表哥,这就是你信里说的柳白吗?似乎...似乎没你说的那么可怕!” 李承乾怯生生的一句话,让柳白终于弄清楚,他们为什么如此害怕了。 原本一脸笑容的柴令武,听见这句话,表情顿时一僵。 下一刻,他只感觉脖子后冷飕飕的,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是吗?你表哥怎么说我?” 柳白瞥了柴令武一眼,随即和颜悦色的对李承乾道。 李承乾一小步一小步的, 从门后边挪了出来,道:“表哥说,你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大魔王,整天让他干杂活,还不让他吃饭...” 柴令武又使眼色,又打手势,想让李承乾闭嘴,冷汗刷刷的往下流。 “呵呵,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柳白将一只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上。 柴令武打了一个哆嗦,僵硬的转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柳...柳大哥,这不是给孩子讲故事吗?千万别当真!” 李承乾好奇的问道:“表哥,那你说柳白总用鞭子抽你,也是假的?” 柴令武恨不得把李承乾的嘴堵上,一瞪眼,“闭嘴!” 说完,他又干笑着,对柳白道:“柳大哥,都是哄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柳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既然说了,我自然都会满足。” 他对身后的许褚道:“许褚,都记下来,以后不许柴令武吃饭,每天都让他干杂活,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要用鞭子抽他!” 许褚很认真的点头,“属下记住了!” 柴令武当时就跪了。 他太清楚许褚的秉性了,只要是柳白说的话,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柳大哥,我...我错了!” 李承乾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好奇的道:“表哥,你跪下干什么?” 柴令武回头,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瞪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畏惧的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柳白心中一阵无语。 难怪李承乾最后被人玩死了,他的智商,实在是有些堪忧... ... 李二在房玄龄等人的引领下,上了五楼的私人茶室。 一进门,他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窗外风景如画,屋里檀香袅袅,又有仕女抚琴,就连宫中,都没有如此雅致的地方。 “怪不得诸位爱卿,对柳叶轩流连忘返,原来这里别有一番洞天...” 房玄龄呵呵一笑,“启禀陛下,要说令人难忘,一要数茶,二要数故事,风景反倒排在最后一位!” 刚才在柳叶轩外,李二就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此刻更是心痒难耐,大手一挥道:“上茶!” 不多时,柴令武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别看平常柴令武吊儿郎当的,可是介绍起茶来,却是一脸的庄重。 “陛下请看,这是柳叶轩珍藏的一套茶具,是请了岳州窑口,最有名的工匠,花费巨资打造的!” “泡茶的水,取自秦岭高山深处,就算直接饮用,也十分香甜。” “...” 李二不时的轻轻点头,赞许的说道:“在柳白身边学了几天,令武也多了几分沉稳,不错,不错...” 他是柴令武的亲舅舅,对这个外甥宠爱,甚至超过一些皇子。 见他有长进,李二心中也十分欣慰。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迎合,可心里却在暗暗腹诽。 若是李二看见柴令武伸手向他们要银子的场景,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屋内茶香四溢,竟然将檀香味,都盖了过去。 馥郁香甜之间,夹杂着几分栗香味,比清茶更加醉人。 房玄龄等人眼巴巴的看着柴令武,把墨绿色的茶汤,放在李二面前,只能干咽口水。 李二端起茶杯,闻了一口,顿时感觉,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正要喝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满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汇聚在他的茶杯上。 尤其是房玄龄等人,似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房卿,你们为何不用茶?”李二奇怪的问道。 房玄龄舔了舔嘴唇,干笑了几声,道:“回陛下,这‘象园雾芽’金贵的很,只够陛下饮用,老臣等人,怕是没这个福分...” “是吗?” 李二呵呵一笑,更加心满意足了。 天下都是他的,好茶自然也要由他先行品尝,否则怎么称得上是九五至尊? 轻呷一口,清新甘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缓缓化开,那种滋味,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李二眼睛大亮,不禁大赞一声。 “好茶!!” 他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干,对柴令武道:“再来!” 柴令武笑容满面的,为李二重新斟上一杯,道:“陛下可以慢些用,马上就要开始说书了,两者相配,才是最好的享受...” , 第62章:李二是一般的黄帝吗?李承乾和李泰的争辩 啪!! 楼下惊堂木一响,众人纷纷正襟危坐,竖起耳朵,等着听故事。 “却说猴王踢翻了老君的炼丹炉,使铁棒一路东打西敌,杀入凌霄殿,无人可挡!” ... “只见他摇身一变,化作三头六臂之身,三条铁棒恍若惊龙,十万天兵竟奈何不得!” 说书先生正在讲孙悟空大闹天宫。 这是整部《西游记》里,最为精彩,也是最痛快的一段。 客人们都在大声叫好,就连那些装成普通客人的大内侍卫,都被深深吸引。 若非他们知道,李二就在五楼,恐怕也早就叫起好来了。 五楼私人茶室里! 房玄龄听得额头冒汗,低声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柳白,道:“这故事真是你写的?” 柳白微微颔首,笑道,“的确是我写的!” 房玄龄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自己,又对柳白低声道:“你就不怕陛下震怒?” 玉帝乃是天庭君主,李二是人间的君主,算起来,李二还要低了一辈。 如今,玉帝被一只猴子搅得颜面尽失,同为君主的李二,能高兴得了? 房玄龄想不明白,一向睿智的柳白,怎么会写出这样的故事? 柳白没说话,而是悄然间指了指李二。 房玄龄一皱眉,顺着柳白的手指一看。 发现,李二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兴奋之色,哪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房玄龄更加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白笑呵呵的,为房玄龄添了一杯茶,道:“房相的好意,柳白心领了!” 他知道房玄龄这是在担心自己。 虽然,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李二是一般的皇帝吗? 先是撺掇李渊造反,大唐立国之后,又杀了自己的亲兄弟,造了自己老爹的反。 这样的人,骨子里就透着桀骜不驯,换做他是孙悟空,都不用等太白金星下界招安,恐怕直接就带着一群妖魔鬼怪,杀上天庭了... 柳白把这一点看的清清楚楚,这才特意让说书先生,讲大闹天宫这一段。 李二不仅不会动怒,反而会更加喜欢这个故事。 房玄龄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很没有宰相风范的挠了挠头。 他还是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李承乾忽然蹦起来,大叫道:“痛快!把玉帝老儿臭揍一顿,以后天庭就姓孙了!” 他兴奋地不断挥舞手臂,好像手中也有一根铁棒,恨不得自己就是孙悟空。 李泰冷哼了一声,道:“这猴子大逆不道,理应被处斩!” 一句话,直接把李承乾给惹毛了。 他猛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李泰,道:“你说什么?!” 自打听到这个故事开始,他就把孙悟空当成了偶像,整天幻想着,要去山里找老神仙,学习长生不老之术,看谁不顺眼,就狠狠的揍一顿。 如今听见有人侮辱自己的偶像,他哪还能忍得了? 李泰毫不示弱,站起来反瞪着李承乾,“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猴子本来就是玉皇大帝的臣民,他这是在造反!” “放屁!玉皇大帝好几次羞辱孙悟空,若是一直忍着,岂不成了缩头乌龟?”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孙悟空是英雄好汉,不许你侮辱他!” 两人你来我往,就差上去打一架了。 李承乾气的满脸通红,对坐在自己旁边的李恪道:“李恪,你说孙悟空是不是英雄好汉?” 李恪偷偷瞧了李二一眼,很机智的没有说话。 李二的好心情,彻底被两人破坏了,他黑着脸,道:“都给朕闭嘴!” “就是个故事罢了,你们都能吵起来,李承乾,你身为兄长,不知忍让兄弟,回宫之中面壁思过!” 李承乾顿时就蔫了,讷讷的不敢再说话。 李泰得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自顾自的坐下来。 一楼的说书先生,并不知道五楼发生的事情,依旧在继续讲故事。 “佛祖翻掌一扑,化为一座五行山,将猴王镇压山下...” “五百年风吹日晒,饥时吃铁丸,渴时饮铜汁,堂堂齐天大圣,落得与狐鼠为伴的下场!” 听到孙悟空的‘结局’,李承乾嘴一撇,眼圈都红了。 “齐天大圣完了!” 李泰更加得意了。 “哼!犯上作乱之辈,就是这种下场!” “越王殿下这番话,柳某不敢苟同!” 柳白突然开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就连李二都为之侧目,疑惑的看着柳白。 李泰眉头一皱,道:“莫非柳兄以为,犯上作乱之辈,不该惩处?” 他完全是用质问的语气和柳白说话。 柳白淡淡一笑,道:“犯上作乱之辈,的确应该惩处,但柳某以为,孙悟空并非是犯上作乱,相反,他不畏天威,大智大勇,虽然功败垂成,但也不失为英雄二字!” 虽然一开始,柳白并不想和李泰产生交集,毕竟现在的李泰,还是个小孩子。 但经过刚才的事情,柳白改主意了。 李泰看起来年纪小,可心机丝毫不亚于成年人。 他和李承乾的对话,可谓是步步陷阱。 如果当今皇帝不是李二,恐怕这句话,足以将李承乾打落谷底。 因为除了李二之外,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是喜欢造反之人的。 当然,就算李泰真得夺走了皇位,和柳白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有一个人,让柳白不得不提防。 长孙无忌! 柳白和长孙家,虽然还没有撕破脸皮,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长孙无忌,在李治成年之前,一直是鼎立支持李泰的! 有长孙无忌在,李泰迟早也会成为柳白的敌人!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柳白自然乐意帮李承乾一把。 听见柳白这番话,众人表情各异,谁都没开口。 无论是柳白,还是李泰,都是不好得罪的人物。 李二却是饶有兴致的看了柳白一眼,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李泰忽然站起来,向李二躬身一礼,道:“父皇,儿臣弹劾柳白,目无王法,不知尊卑,请父皇责罚于他!” , 第63章:朕若是将太子交由你管教,你可有办法,让他迷途知返? 众人悚然一惊! 李泰是李二最喜欢的儿子,他的话,李二很少拒绝。 不过是听故事罢了,怎么会演变到这一步? 房玄龄等人看了看李泰,又看了看柳白,没人说话。 他们很清楚,柳白和李泰在李二心中的地位,得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戴胄想站起来替柳白说话,却被房玄龄暗中拉住。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然而,李二却仿佛没有听见李泰的话,自顾自的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还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品味着茶中的味道。 “父皇...” 李泰见李二不回答,又呼唤了几声。 李二放下茶杯,没有接李泰的话,反而对柳白问道:“柳白,这故事真是你写的?” 柳白神色淡然,不卑不亢的说道:“正是柳白所写!” 李二轻轻一叹,道:“朕从前竟未看出,你还有如此才华,现在朕有些后悔,让你晚一年进入长安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李二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没有怪罪柳白,反而对他大加赞赏? 李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皇,道:“父皇,柳白此番言论,必定包藏祸心...” 这一次,不等他说完,就被李二挥手打断。 “青雀儿,你年纪尚小,看不出这故事中的良苦用心!” 李二又是一声叹息,道:“天地不仁,黎民百姓就应奋起反抗,当初朕起兵反隋之时,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朕年轻的时候,也如那猴王一般,嫉恶如仇,敢作敢当!” “倘若当初杨广善待黎民百姓,广施恩典,或许朕起兵之时,根本不会有人响应,最后,说不定也会落得,和猴王一样的下场” 说着,李二深深的看了柳白一眼,道:“柳白这是在告诉朕,只有善待黎民百姓,重视人才,我大唐江山,才能万年永固!” 李泰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二。 房玄龄等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李二对故事的解读,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原来,李二并没有把自己比作玉皇大帝,而是比作了孙悟空! 房玄龄看向柳白的目光,比之前,多了几分敬佩。 现在回想起来,以李二的性格,的确是更像孙悟空。 只不过,孙悟空被压在了五行山下,而李二,却踢翻杨广的宝座,自己当上了皇帝! 怪不得柳白刚才一点都不担心李二动怒,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除了柳白之外,只有柴令武始终神色如一。 “你们这群蠢货,哪知道我柳大哥的厉害?” 柴令武心中暗暗想道。 从他认识柳白开始,吃亏的从来都是别人。 柳白永远都是坐享其成的一方。 连长孙无忌都吃瘪了,李泰一个小孩,能奈何得了柳白? 柳白淡淡一笑,道:“陛下慧眼如炬,柳白以为,既然要写故事,引人入胜是远远不够了,若不能起到警醒世人的作用,不过是就几张废纸...” 李二抚掌大笑,道:“好,好!这故事,远比才子佳人的桥段,更合朕的胃口,待你写出后续,莫要忘了送入宫中一份!” “柳白遵旨!” 李二微微颔首,看向李泰,“青雀儿,你可曾学到了什么?” 李泰一脸的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先是面向柳白一拱手,道:“柳大哥,是李泰思虑不周,还望莫怪!” 他看出李二对柳白的态度,之前的‘柳兄’也变成了‘柳大哥’。 说完,这才对李二道:“儿臣已经明白父皇和柳大哥的苦心,日后定当以孙悟空为鉴,做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人!” “青雀儿,日后也要多多向柳大哥学习。” “儿臣谨记在心!” 李二笑呵呵的,拍了拍李泰的脑袋,让他坐下。 只是,当他眼神无意间一扫,又看见正在和李恪说悄悄话的李承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自己刚才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论,李承乾一句都没听进去! 这两个儿子之间的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承乾!” 李承乾打了一个激灵,急忙站起来,道:“儿臣在!” “你可曾学到了什么?” 李承乾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一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二的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 这个大儿子,终究是太子,当着朝廷重臣的面训斥他,未免显得有些难堪。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问道:“朕在问你,从这个故事中,你学到了什么?” “儿臣...儿臣觉得,孙悟空不该被压在五行山下...” “然后呢?” “还,还有就是...孩儿想不通,为什么把孙悟空压在山下,会给他铁丸子吃?” 李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房玄龄等人也是一脸黑线。 太子殿下的思路,着实清奇... 柳白捂着脸,心中连连叹气。 他刚才说那番话,是想帮李承乾一把。 但李承乾,完全就是个猪队友! 这智商,就算他当了皇上,也迟早会被人玩死... 李二胸口不断起伏,端着茶杯的手上,青筋暴起,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把李承乾抽死。 “这故事里,无一处不是道理,你竟然在意为何要给孙悟空吃铁丸子?!” 眼看着皇上就要忍不住大发雷霆了,房玄龄等人纷纷出言劝阻。 “陛下,太子殿下年纪尚幼,不必如此计较!” “房相所言极是,小孩子未免胡闹了一些!” 在诸位重臣的好言相劝下,李二的怒火才渐渐平息,只不过,他对这个大儿子,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陛下,您看令武之前不也整日胡闹吗?现在长大了一些,自然就懂事了!” 房玄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二。 柴令武之前是什么德行,李二太清楚不过了,今日一见,的确沉稳了不少。 做事有规有矩,不像从前那么跳脱了。 他看了面如土色的李承乾一眼,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柳白,朕若是将太子交由你管教,你可有办法,让他迷途知返?” , 第64章:只要你不把他打死,一切随你处置 什么? 听到李二的话,众人都满脸的震惊。 就连李泰都显得十分错愕。 管教太子,那可是太傅的职责! 虽然太子身边的太子少师、太子少保,以及左右庶子等职位,都有教导之责。 但那也仅仅是教导,而不是管教! 教导,是指监督太子读书,为太子解惑,而太傅就完全不同了! 太傅乃是当朝一品,三公之一,若是太子不听话,太傅完全可以责罚! 在先秦战国时期,太傅甚至拥有监国的权力! 就算李二只是单纯想让柳白管教管教太子,并不封他为太傅,但这件事也非同小可! 天地君亲师! 伦常秩序,是从三皇五帝时期就定下来的,在学业上,老师的权力,甚至比父母还要大。 可想而知,柳白只要占了一个‘师’的名头,等未来李承乾继位之后,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帝师’! 李二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白,等待着答复。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让李泰取代李承乾,成为太子。 但他自己的皇位,本就不是通过正当手段得来的,若是他的嫡子不能成为皇上,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无论从伦常上看,还是从大局考虑,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都不能轻易动摇。 可李承乾的表现,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然而,在看到柴令武的变化之后,李二似乎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说不定,柳白能有办法,把李承乾的臭毛病都扳过来! 柳白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答应。 李二的决定,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李承乾和柴令武他们不同。 历史上,李承乾在皇位的角逐之中,一败涂地,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如果柳白是个小富则安的人,根本不会插手皇家的事情。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和长孙无忌为敌,而且李泰也对他产生了敌意,柳白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柳白不信,以他远超大唐千年的学识,还教不好一个八岁的孩子? “陛下,不知柳白可否先行提一个条件?” 李二眼睛一亮。 听柳白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办法。 “只要你能管教好太子,朕可以答应你一切条件!” “为师者,必有师道尊严,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还请陛下允许柳白,可以行使老师的一切权力!” 李二大手一挥,道:“那是自然,朕赐你一根‘御杖’,只要你不把他打死,一切随你处置!” ... 喝完了茶,听完了故事,又解决了教导太子的问题,李二心情大好。 临走之前,还特意交代柳白,写出后边的故事时,别忘了送到宫中让他看看。 房玄龄等人也各怀心事的走了。 这一天,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站在门口,送走了这群人,柴令武忽然一拍脑门。 “坏了,忘了让他们付账了!” 柳白一脸古怪的看着柴令武。 这厮的脑子...应该坏掉了吧? “做事动动脑子,陛下能来柳叶轩喝茶,远比赚几百贯银子重要!” 柴令武一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柳白是什么意思。 “柳大哥,好几百贯钱呢!” 柳白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道:“别忘了,今日陛下喝茶的时候,可是大加赞赏了一番,就凭这句话,难道还不值几百贯钱?” 柴令武又想了一会,忽然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以后咱们卖茶的时候,就说这是陛下都赞赏过的茶,买的人肯定会更多,而且,还可以涨价!陛下称赞过的茶,怎么也要涨个两三倍!” 一提起赚银子,柴令武顿时满脸兴奋,激动的连连搓手。 柳白笑道:“不仅如此,日后咱们每研制出一种新茶,都送到宫中,请陛下品鉴一番,你觉得,这会是多少银子?” 柴令武眼中直冒小星星,道:“柳大哥,你太厉害了!” 就在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道:“柳,柳大哥,表哥...” 正在说话的两人,这才想起来。 刚才李二走的时候,已经把李承乾留下来了。 只是说得兴起,把这孩子给忘了... 柴令武拍着胸脯,道:“以后跟表哥,呃...跟柳大哥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真的?” 李承乾小脸紧绷绷的,一点都不信柴令武的话。 刚才李二和柳白的交谈,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恐怕到不了明天,专门用来教训自己的‘御杖’,就该送来了... 一想起来,李承乾就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屁股。 柴令武回想起之前,李承乾揭他老底的事情,嘿嘿坏笑一声。 “总之,比你在宫中过的痛快!” ...... 第二天。 柳叶轩的生意依旧火爆。 伙计们来回走动,招呼客人,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只不过,今天多了一个小伙计... 李承乾穿着青衣小帽,一会儿给客人送茶水,一会儿收拾桌椅板凳,时不时的看柴令武一眼。 因为,柴令武拎着一根油亮油亮的棒子,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 敢偷一点懒,棒子就会精准无比的落在他的屁股上。 “父皇,你把我害的好惨...” 李承乾心中悲呼,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李子,那边又来客人了,快去招呼!” 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来到李承乾面前说道。 李承乾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放肆!你敢指使本...” 他话没说完,柜台后的柴令武轻轻咳嗽了一声,立刻把他后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李承乾只能苦着脸,到门口去招呼客人。 来人是几个老道士,为首之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留着三缕长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贵客里边请...” 李承乾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道士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四楼雅间可有位置?” 说着,老道士看了李承乾一眼。 仅此一眼,老道士浑身猛地一颤。 “你,你...” 他错愕的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身后几个老道不明白怎么回事。 “师兄,师兄?” 下一刻,他们也看到了青衣小帽的李承乾,都是一脸的惊悚。 “这...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 第65章:袁天罡?这老牛鼻子有钱,咱们要不要狠狠敲他一笔? 李承乾抬眼一瞧,也微微一愣。 “袁先生?” 一群老道士吓得目瞪口呆。 竟然还真是太子殿下! 堂堂太子,怎么会出现在泾阳的茶楼里? 而且看起来,还一副小厮的打扮? 为首的老道定了定神,干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在此地?” 一提起这件事,李承乾就满脸沮丧。 “别提了,父皇把我交给柳大哥管教,结果,我就成了店小二...” “咳咳...” 柴令武见李承乾站在门口,半天不动地方,又轻咳了几声提醒他。 李承乾一个激灵,急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几位客官里边请!”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好让柴令武知道自己没有偷懒。 几个老道士吓得脸都白了。 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太子殿下伺候! “太子殿下折煞贫道了!” 于是,柳叶轩门口出现了一幅奇景。 店小二躬身迎接客人,而客人竟然也猫着腰,头垂得比店小二还低。 “哪来的一群疯子?” “没准是钱袋丢了。” 其他客人注意到了门口,开始小声议论。 李承乾压根没想过,自己当店小二,给这几个老道士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一心只想着,不能让柴令武用‘御杖’揍自己。 老道士们一躬身,他的腰弯得更低了。 见到这一幕,柴令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身边的几个小伙计道:“柳叶轩的服务宗旨,就是要让顾客满意,你们几个都学着点!” 小伙计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殊不知,老道士们都快哭出来了,只感觉,李承乾是要活活把自己等人逼死。 这天下间,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敢受太子殿下的礼? 一旦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看到,肯定会被狠狠的参上一本! 见他们还在那猫着腰,一动不动,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压低了嗓音,道:“你们有病啊!还不快上楼?” 太子殿下发怒了,老道士们一个个面如土色。 “对!上楼,快上楼!” 为首的老道,手忙脚乱的吩咐众人,赶紧上楼。 这里的人太多了,万一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给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群老道‘噔噔噔’得爬上楼去,柴令武这才看见来的都是什么人。 他纳闷的挠了挠头。 “怎么这个老牛鼻子也来了?” ... 四楼雅间! “微臣,钦天监正袁天罡,参见太子殿下!” 把雅间的竹帘放下来,老道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躬身向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摆手道:“本宫如今不在宫中,袁先生不必多礼!” 袁天罡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殿下刚才说的柳大哥,可是柳白柳公子?” 一提起柳白,李承乾就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柴令武还不承认柳白是天下第一大魔王,现在看来,柳白比大魔王还可怕... 他开始跟袁天罡讲昨天发生的事。 没成想,他越说越起劲,双手还连连比划。 八岁的孩子,正是人嫌狗不爱的年纪,好不容易找到诉苦的对象了,他才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听。 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堆,如果信他的话,柳白真就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混世魔王了... 老道士们一个劲的点头应和,笑得脸都僵硬了。 说了半天,李承乾终于说痛快了。 “你们喝什么茶?我去给你们拿!” 老道士们还没转过弯来,依旧在点头。 “好,好...” 等反应过来之后,几人顿时惊呼一声。 “万万不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莫要再折煞贫道们了!” 李承乾小脸一沉,道:“难道你们想让我挨揍?” 老道士们被李承乾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袁天罡苦着脸一拱手,道:“太子殿下拿什么,贫道等人便喝什么!” 李承乾这才一点头,颠颠的跑到楼下去了。 等他走后,袁天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他为官的年头也不短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一个青衣老道面上略带愠色的说道:“柳白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太子殿下当店小二!” 袁天罡苦笑一声,道:“那位柳公子的本事,不是我等可以比拟的...” 身为钦天监正,虽然接触不到朝廷的核心秘密,但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譬如太上皇是如何痊愈的,崔家是怎么被灭的,他都一清二楚。 “师兄,陛下本来就对柳白青睐有加,如今又把太子殿下交给他教导,我们的事情,怕是不好办了...” 袁天罡想了想,道:“玄清,这次一共带了多少银子?” 一个矮胖的老道士立刻回答道:“总共五千贯,都已经存放在泾阳县的全清观了!” “等太子殿下来了,为兄就借机请太子殿下为咱们引荐柳白,此事关乎我道门未来的前途,诸位万万马虎不得!” 一众老道纷纷点头,神情也变得庄重了起来。 ... “袁天罡?” 柳叶轩后院,柳白诧异的看着柴令武。 昨天李二等人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柳白就干脆在柳叶轩住了一宿,打算今天上午再回柳家庄子。 刚要动身的时候,却从柴令武口中,得知袁天罡来的消息。 “柳大哥,这老牛鼻子有钱的很,咱们要不要狠狠的敲他一笔?” 柴令武嘿嘿坏笑着说道。 柳白心中一阵无语。 这厮好歹也是国公嫡子,皇上的亲外甥,怎么现在成了一个奸商? 只要看见个有钱的,就想讹上一笔银子... “袁天罡过来,是为了喝茶吗?我怎么记得,道门正在筹备法会?” 这几天,道门要在长安开一场盛**会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柳白也是和柳婉儿和柳蓉儿闲聊的时候听说的。 具体是干什么,柳白也不感兴趣,只是记得这场法会十分重要,似乎连李二都要亲临。 按理说,身为道门领袖的袁天罡,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对,怎么还有时间来喝茶? , 第66章 既然叫《八仙过海》,其他七位仙人呢?也是我道门先祖? 正说话间,门帘后露出一个小脑袋。 柳白一看就乐了。 他招了招手,让李承乾过来。 “柳大哥...” 李承乾急忙跑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承乾,是你把袁天罡他们招呼进来的?” 李承乾老老实实的一点头。 “你可知道,他们为何前来?” “柳大哥,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袁先生想和见一面,好像有什么事情相求,他刚才说的时候我没听懂...” 果然! 袁天罡来柳叶轩,绝对不是单纯的为了喝茶,还有其他目的。 “这老牛鼻子找柳大哥做什么?道门也开始做生意了?” 柴令武很纳闷。 柳白淡淡一笑,道:“不要把道门想得那么简单!” 他起身打算去见袁天罡。 对于这个老道士,柳白也有几分好奇。 传说之中,袁天罡可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载,大名鼎鼎的《推背图》,就是他和他的弟子李淳风所著。 对于这个传说,柳白是一点都不信。 退一步讲,就算袁天罡真有这个本事,又能怎么样? 柳白不用算,也能知道前后上千年的事情...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道门的财产! 别听这些道士,一口一个‘贫道’自称,实际上道门有钱,是天下共知的事情。 谁让道门的祖师老子,姓李呢? 自三国时期开始,道门信徒越来越多,数百年下来,光是香火钱,就堪称恐怖。 甚至连一些世家大族的土地,都不如道门多! 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明摆着是有事相求,何必客气呢? 柳白上了四楼雅间。 一进门,几个老道纷纷站起来,“早就听闻柳公子年少有为,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袁天罡笑容满脸的说客套话,邀请柳白落座。 一看他们的态度,柳白心中就有数了。 要是一般的事,袁天罡肯定不会这么客气。 “听承乾说,袁监正莅临小店,柳某也深感荣幸,只是不知,袁监正有何要事?” 见柳白直接称呼太子殿下为‘承乾’,袁天罡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既然柳公子如此痛快,贫道也就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贫道此番前来,是给柳公子送银子的!”袁天罡给柳白斟上一杯热茶,笑呵呵的说道。 “柳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不知有什么东西,是袁监正看得上眼的?” 袁天罡给其他几个老道,使了一个眼色。 众老道纷纷走到门外,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见,袁天罡和柳白之间的谈话。 “不瞒柳公子,贫道本来正在筹备年底的祭祀法会,事务繁忙,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跑到泾阳来,求见柳公子...”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想必柳公子也清楚,自从佛教西来,原本属于我道教的信徒,纷纷改信佛门,我道门各方子弟,愈发的艰难了,贫道想筹备这次法会,也是为了多吸纳一些信徒。” 他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废话,而是直接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柳白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了长安,袁天罡也是聪明人,知道藏着掖着只会让人笑话。 “贫道身为道门领袖,思虑左右,也不知该如何与佛门抗衡,就算开一场法会,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可昨日却从弟子那里,听到柳公子编写了一段故事,似乎与佛道之争有关...” 袁天罡看了柳白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作为道门领袖,本来他应该是最为虔诚的信徒,而今却要靠故事来吸引百姓。 柳白这才知道袁天罡的来意。 现在的道教,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神仙体系,有的信奉太上老君,有的信奉长生大帝,民间也有财神,和灶王爷的传说,在一些偏远之地,还有崇尚山间野神的。 神仙体系凌乱,不仅难以管理,还流失了许多信徒。 而《西游记》中,却将整个天庭的构成,从上到下说得明明白白。 袁天罡分明就是来买故事的! 换句话说,他想要借助《西游记》的故事,来扩大道门的影响力。 柳白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故事的确是柳某写的,不过,袁监正为何说,要给柳某送银子?” 袁天罡讪讪一笑,道:“贫道的意思是,希望柳公子在故事里,多说一说我道门的好话,毕竟是咱们中原的传统宗教,总不能让外来的和尚,把信徒们都抢去...” “袁监正说的有理!” 此言一出,袁天罡顿时喜上眉梢。 最近一段时间,《西游记》实在是太火了,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大街小巷的老百姓,话题总是离不开这个故事。 如果借此宣传,再以道门盛会为由头,推上一把,还愁没有信徒? “只可惜,《西游记》主要讲述的,是佛门之中的故事,或许袁监正也听过几段,天庭一直都处在反派的地位。” “所以贫道才来求柳公子,是不是可以把故事,稍微改一改?” “昨日陛下前来,曾亲自夸赞过《西游记》,若是擅自改动的话,怕是会招致陛下的不满...” 袁天罡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长叹一声,半晌才说道:“柳公子所言极是,若使得陛下不满,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是贫道想得太简单了!” 说罢,他起身拱手,就要离去。 “且慢!” 柳白忽然把他叫住,笑吟吟的说道:“柳某这里还有一段,专讲道门的故事,不知袁监正,有没有兴趣?” 袁天罡一愣,心里又出现了些许希望。 他重新坐下来,道:“愿闻其详!” ... 盏茶后。 柳白讲完一小段故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袁天罡听得两眼放光,激动的连连搓手道:“汉钟离的确是我道门先祖,柳公子大才,竟能把他编排到故事里!” 说完,他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既然叫《八仙过海》,其他七位仙人呢?莫非也是我道门先祖?” 柳白呵呵一笑,放下茶杯道:“袁监正不必心急,总要给柳某一些时间,慢慢来写...” , 第67章 不要钱,要田!可那可是足足三万亩田啊 钦天监正是四品官,虽然官阶不如朝中大佬,但袁天罡身份超然,深受李二重视。 因此,他与朝中的许多大佬都是好友。 从那些人的口中,袁天罡也算是对柳白有一些了解。 况且,袁天罡本来就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像他们这样的神棍,一向都是靠脑子混饭吃的。 哪里会听不出柳白话里的意思? 他直截了当的说道:“五千贯!只要柳公子能写出完整的《八仙过海》,我道门愿出五千贯购买!” 五千贯是他这次来泾阳,带的所有银子,也是和师兄弟们商议之后,确定的价格。 五千贯? 柳白抬了抬眼,又端起茶来呷了一口,过了片刻,才悠悠的说道:“不瞒袁监正,柳某这茶楼,才开业几天,营利已经不下于一万贯了...” 袁天罡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 柳白的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五千贯,他真看不上眼。 且不说柳家的财力,五千贯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便是这茶楼,以这茶的价格,以及每日的高朋满座,五千贯他会放在眼里? 袁天罡咬了咬牙,道,“柳公子尽管开价,只要贫道能出的起,绝对不会推脱!” “我柳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几万贯银子还是不放眼里的...” 柳白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柳白说的越慢,袁天罡心里越焦灼。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佛门日渐兴盛,就连皇亲国戚也开始信奉佛教,再不想办法吸引信徒,道门迟早会破落! “柳公子...还请拿出一个章程来,只要老道能答应的,绝对不会推搪。”袁天罡苦笑道。 听柳白的语气,他花多少银子,都无法让柳白动心。 他实在想不出,柳白究竟想要什么。 柳白见火候差不多了,再逼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袁监正言重了!” 柳白笑了笑,说道:“柳某听闻,道门在华阴县,有一些农田...” 此言一出,袁天罡‘蹭’得站了起来。 “柳公子...那可是有足足三万亩良田!” 他被柳白的胃口吓了一跳。 关中本来就人多地少,一亩地,起码值七八贯银子,而且几乎没有人肯将自家的农田卖给别人,可以说,农田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 “我知道!” 柳白点了点头,依旧笑吟吟的看着袁天罡。 他并不缺银子,等铸铁生意到手之后,柳家的财产起码还要翻上好几倍。 但农田和银子不同,堪称是一个家族的根基。 柳家在泾阳县以及周边县城,共有十万亩农田,听起来不少,但是和世家大族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 早在当初,丈量土地的时候,柳白就知道,道门在华阴县拥有三万亩良田,接近华阴县总田亩的一半。 若是把这些农田都收入囊中,柳家的农田就可以连成一片! 袁天罡一脸的阴晴不定。 如果他真用三万亩良田,来换一个故事,说不定道门的先祖,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死他... “柳公子,若是一万亩,贫道立刻就可以拍板,三万亩...实在是太多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袁监正,这故事可不是柳某一人所写,想要请动另外一位大才,三万亩已经很合算了。” 袁天罡一愣。 “不知是哪位大才?” 柳白笑吟吟的看着他,吐声道,“当朝太子!” “太子殿下?” 袁天罡目瞪口呆。 他感觉,柳白好像在拿自己开涮。 李承乾才八岁,他懂个屁啊? 柳白面色一沉,“怎么?袁监正很看不起太子殿下?” 袁天罡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他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李二的近臣,都知道李承乾是个什么德行,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李二的皇位来路不正,李承乾早就不是太子了。 和越王李泰相比,李承乾简直就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不敢便好!” 柳白点了点头,悠悠的说道:“别看太子殿下年纪尚幼,但才学出众,只有在他的帮助之下,柳某才能将故事写好!” “用三万亩良田,请太子殿下动笔,袁监正还认为多吗?是不是感觉很合算了?” 柳白之所以扛起李承乾的大旗,自然有他的目的。 整个大唐,除了皇上皇后的名头之外,也就李承乾这个太子的名头值钱了。 让太子殿下动笔写故事,足以称得上是天大的荣幸。 用铜臭之物来买,岂不是在羞辱太子殿下? 袁天罡有这个胆子? 能换来三万亩良田,柳白才不在乎故事的署名加上一个人。 反正《八仙过海》又不是柳白自己编的... 这样的故事,他完全可以想写多少写多少。 而农田也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却是让道门欠李承乾一个人情! 自己既然已经成了李承乾的‘老师’,在外人眼中,就是妥妥的太子党了。 身为太子党,不能把李承乾送上皇位,未免有些不称职。 要知道,道门在朝中的力量,一点都不容小觑。 柳白清清楚楚的记得,后来的武则天,就是因为袁天罡的一句话,被李世民送到感业寺出家! 而且袁天罡与许多朝廷大佬交情莫逆,如果有了他的支持,等柳白未来进入长安之时,也能多一层保障! 柳白这么一说,让袁天罡陷入了沉思。 用三万亩良田,让太子殿下动笔,的确物超所值。 而且,他完全可以在祭祀法会上说明,故事乃是太子殿下所写,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为,太子殿下是在公开支持道门! 李承乾靠谱不靠谱放在一边,只要有他的名头在,还怕缺少信徒? 袁天罡越想越觉得,柳白说的有道理。 他一咬牙,“也罢,贫道这就回去和同门商议,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把田契,送到柳公子府上!” ...... 送走了袁天罡,柳白并没有急着写故事。 《八仙过海》耳熟能详,用不了两个时辰,柳白就能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他坐在桌前的雅间里,回想着刚才与袁天罡的一番谈话,愈发觉得这个老道士有趣。 房玄龄等人足智多谋,但在一些事情上,太过于古板。 同样的一件事,换做房玄龄等人,不可能这么快答应,而是一点一点的涨价,逐步试探柳白的心里价位。 而袁天罡,却多了几分江湖人的豪爽。 说明,他很清楚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样的人,不像是朝廷官员,反倒更像生意人。 “或许,以后可以多和道门合作几次...” 柳白托着下巴想道。 贞观朝的佛道之争,是历史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为了争抢信徒,打出脑浆子的事情,都不罕见。 到了贞观朝后期,就连朝中重臣也参与了进去,甚至,影响到了皇权的交替! 柳白对宗教不感兴趣,可今天的事情,却是提醒了他。 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都能让袁天罡亲自登门求教,若是再想些其他的办法,给佛道之争添上一把火,未必不能从中获取几分好处... 第68章:柳大哥是神仙,我一定要让他教我长生不老之术 自柳叶轩打出‘陛下亲临’的金字招牌,已经过去三天了。 虽然茶钱又涨了一倍,但喝茶的人却越来越多。 甚至有人千里迢迢,从河东道慕名而来,只为了品尝一番连陛下都夸赞的茶,究竟是什么滋味。 泾阳本地人,也更加积极了,每天半夜,都能看见不少家丁,来替自家主子排队。 柴令武一边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大把大把的收银子,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柳叶轩的生意步入正轨,柳白也就不总往县里跑了。 这几天,他都留在柳家庄子,连袁天罡送帖子,邀请他前去参加道门祭祀法会,都被他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推辞了。 此时,他正带着一大群人,在农田里忙活着。 没办法,土豆和玉米都是新粮食,就算泾阳再丰富的老农,也不知道该如何育苗。 只能柳白亲自手把手的教他们。 程处默挥舞锄头,吭哧吭哧的刨土,身强力壮的他,干活最卖力气。 在他旁边,李承乾提着一个小篮子,里边是满满的土豆块。 程处默每刨一个坑,李承乾丢一个土豆块进去,又提着一把小号的铁锹,把土豆块小心的埋好。 他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感觉十分新鲜,干起来也很起劲。 不远处,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御杖’,交给许褚看管。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柳白发现,李承乾还是个不错的孩子,最起码,比柴令武他们刚来的时候要强得多。 到了下午,柳家庄子的农田,都被种上了土豆苗。 农夫们都在树底下休息,程处默早就和他们混熟了,坐在一起聊天,时不时的哈哈大笑几声,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李承乾好像一点都不累,东跑西跑了半天,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又跑到柳白旁边,一边指着河道上的筒车,一边兴冲冲的对柳白问道:“柳大哥,土豆都种下去,接下来是不是该浇水了?” 他早就注意到筒车了,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大的家伙,是怎么自己转起来的? 好奇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想见识见识筒车的效果。 柳白正拿着炭笔,在纸上计算着土豆苗的产量,听见李承乾的话,随口答道:“不用浇水,一会儿就下雨了。” 李承乾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满脸古怪之色。 他感觉,柳白是在糊弄他。 这大晴天的,太阳就悬在头顶,照的人眼睛疼,哪有一点下雨的预兆? 换做别人,李承乾早就发怒了,可他看了一眼许褚手里的‘御杖’,心中仅存的一点反抗念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只能蔫头耷脑的走到程处默旁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自顾自的生闷气。 哗—— 就在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霹雳! 李承乾吓了一跳,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在他身后,一个老农笑呵呵的说道:“孩子莫怕,只是要下雨了而已...” 说完,老农喊了一嗓子。 “乡亲们,马上要下雨了,快些回家吧!” 农夫们纷纷收拾好东西,往家里跑。 程处默也站起来,正要回去,忽然发现,李承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傻愣愣的看着远处的柳白。 “还不赶紧回去,等着淋雨呢?” 李承乾没回答他,依旧傻愣愣的站着。 “难道柳大哥是神仙?”他喃喃的说道。 这几天,《西游记》正讲到四海龙王呼风唤雨的桥段,对《西游记》如痴如醉的李承乾,下意识的以为,这场雨是柳白召唤来的。 凡人哪能在大晴天的时候,就知道马上会下雨? 当他看到,许褚拿出一把巨大的伞,遮在柳白头顶的时候,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了。 他们一大早就出门,早上的天气更好,万里无云! 李承乾自以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嗖’得一下,又跑到柳白身前。 “柳大哥,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他眼中满是崇拜的目光,心中在暗暗狂呼。 “柳大哥是神仙,我一定要让他教我长生不老之术!” 柳白被他说的一愣。 这厮又在发什么神经? “保守什么秘密?” 李承乾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了嗓音道:“柳大哥,不用再瞒我了,你是哪一位龙王,直接告诉我吧!” 柳白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拍了拍李承乾的额头。 “还没淋雨呢,你脑子就烧坏了?” 李承乾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柳白顿时哭笑不得。 听书听到这种地步,也是够了... 他之所以知道会下雨,是因为当初从【诸葛亮体验卡】中,获得了【观风测雨】的本事,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在这几天,把土豆苗种下去。 有这场雨在,连筒车都省了。 却不曾想,李承乾会以为,自己是传说之中行云布雨的龙王...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什么。 以李承乾这清奇的思路,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古怪的问题。 难不成,柳白都要回答他? “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快回家去,明天还有不少事情!” 李承乾还以为柳白是默认了,连忙点点头。 为了讨好柳白,他硬是把许褚手中的大伞拿了过来,亲自给柳白打伞,亦步亦趋的跟着柳白,向家里的方向走去。 ...... 这场雨下得及时,让柳白在种土豆苗的时候,省了不少事。 然而,站在皇宫紫宸殿门口的李二,却是满脸愁容。 “观音婢,柳白说的果然应验了,朕活了几十年,头一次看到腊月下雨!还没到过年,天气就已经回暖,看来明年的蝗灾,势不可挡了...” 长孙皇后安慰道:“陛下,既然柳白已经提出了对策,想必是有足够把握的。” 李二摇了摇头,道:“朕从未怀疑过柳白的本事,只不过天下初定,这场蝗灾,还不知道要会掀起多少动乱。”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总归是明年的事,现在发愁也没用...” 说着,他勉强一笑,道:“几日不见承乾,朕倒是真有些想他了,也不知,他在柳家过的如何?” 提起儿子,长孙皇后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笑容。 “听说承乾最近乖得很,还在和柳白学种田呢!” 李二点了点头,道:“还是柳白有办法,承乾迟早是要继承皇位的,早些体验民生疾苦,要比整日在宫中厮混强得多。” 第69章:这年头,想找个还人情的机会,都这么难 雨越下越大,李二却没有回到紫宸殿的意思。 他不住的向远处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几道身影从远处的宫墙上跳下来。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如同鬼魅一般,飞速的向紫宸殿靠近。 四处巡守的大内侍卫,顿时警惕了起来,纷纷拔出武器,打算将几个夜行人围住。 可当他们看到,夜行人衣服上一个标记之后,却又不约而同的把武器收了起来,继续巡逻,任由夜行人们向李二奔去。 站在李二身后的长孙皇后,丝毫不觉得奇怪,悄然间退到了殿中。 其他的太监宫女也纷纷退去,只留下怀恩一人。 “参见陛下!” 几个夜行人跪倒在李二脚下。 “平身!” 为首的夜行人,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怀恩。 “启奏陛下,留守在各地的百骑司,各司部头领,都已回到长安述职!” 李二从怀恩手中接过小册子,一边翻看着,一边淡淡的说道:“各地可有异动?” “各地均无异动,唯独河东裴家和长孙大人,各派遣了五百家将,暗中前往幽州!” 李二眉头一挑,“他们想干什么?” 百骑司是他亲手创立的情报机构。 当初起兵造反之时,发挥了巨大作用,等大唐立国后,就成了暗中监视世家大族以及朝廷百官的组织。 党锢之争,外戚干政的后果,他太清楚了。 当年的关陇李家,就是大隋杨氏的外戚! 因此,他格外关注像长孙无忌这样的朝廷重臣。 河东裴氏和长孙无忌,各派出五百家将,这就是足足一千人! 若是在长安,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在其他地方,可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回陛下,当初崔氏灭亡,其位于幽州的铁矿,就成了无主之物...” 夜行人将长孙无忌派二儿子长孙焕,前往幽州争抢铸铁生意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里还有柳白的事?” “是的陛下,柳白手下的大掌柜沈万三,已经拿到了崔家的铸铁生意,长孙涣和河东裴家嫡子裴宣机,因此而恼羞成怒,这才调遣家将,打算在铁矿商道上阻截柳家的商队!” 李二面上一寒。 “长孙无忌好歹也是堂堂的赵国公,竟然为了做生意,用这种下作手段?!” 家将是一个大家族的中坚力量,世代效忠家主,从没出现过反叛的事。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个家族明面上的死士! 长孙涣还没有资格调动家将,也就是说,阻截柳家商队的主意,就算不知长孙无忌想出来的,他也知情! 若换做其他的事情,李二还可以置之不理,甚至有可能暗中派人和稀泥。 身为帝王,讲究的就是制衡,朝中大臣各自攻讦,才是他最喜欢看到的。 然而,涉及到柳白就不一样了! 李二曾经在柳永年的灵位前立誓,要保护好柳家,岂能食言? 上千装备精良,身手不凡的家将,对上一个商队,结局可想而知! “柴绍如今就在幽州驻军,沈万三可否去寻他了?” 夜行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据蛰伏在军中的探子回报,沈万三曾手持柳白亲笔信,前去找柴国公帮忙,但依军令,行军总管不得擅自调动大军,柴国公身边也只有三百家将!” 李二当机立断,道:“派人八百里加急,告诉柴绍,朕许他动用两千精兵。” 说着,他眼中的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不必留情!” ...... 为了攻打突厥,李二一共派出了六路大军,都由军中老帅统御。 柴绍所统领的右卫,奉命驻扎在幽州一带,以防东突厥暗袭。 八百里加急的诏书,在第三天正午,送到了柴绍手中。 “这封诏书,足见陛下对柳白的关爱...” 中军大帐里,柴绍拿着诏书,不禁有些感叹。 他带了一辈子兵,还是头一次见李二动用八百里加急,说一些和大战无关的事情。 坐在柴绍下首左侧的中年人,正是沈万三。 他站起身朝着长安的方向,遥遥一礼。 “等回泾阳之后,沈某定会向少爷禀明,陛下的恩典!” 柴绍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不过,陛下还是小看了柳白...” 说完,他目光转向坐在沈万三对面的,一个中年将领,还晃了晃手中的诏书。 “看到了吗?这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自然要由本帅出兵!” 中年将领苦着脸,“我家大都督三令五申,让末将劝阻大帅,一定要由我幽州本地府兵来解决此事!” 柴绍一瞪眼,“陛下都下旨了,李大亮胆敢抗旨?这兵,本帅出定了!” “大帅莫要再为难末将了,若是帮不上柳公子的忙,末将一定会受到大都督的责罚!” “那是你的事,与本帅无关!” “可是...” 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们是在争抢什么不世功勋。 谁也想不到,两人竟在争着给柳白帮忙! 看到这一幕,沈万三心里算是彻底服了。 “机关算尽,没想到少爷早就有办法了...” 他知道自家抢了铸铁生意,一定会引来裴家和长孙家的不满,暗中打探到,两家纠集了上千家将,打算阻截柳家的商队。 无论前世今生,沈万三终究还是个商人,从来没有跟军队打过交道。 听说这个消息后,他立刻慌了,打算找柴绍出面。 不成想,幽州大都督李大亮的副将,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上赶着帮忙... 现在,他甚至有些可怜长孙家和裴家的家将。 柴绍的右卫和李大亮的幽州府兵,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对上他们,谁能讨得了好? 沈万三在心里给那两家的家将默哀,柴绍和副将的争辩,也终于有了结果。 “本帅大度,不跟李大亮那厮计较,我右卫出兵两千,你幽州府兵也出兵两千,到时候把贼人围起来,尽快给陛下和柳白一个结果!” “多谢大帅,多谢大帅!” 副将千恩万谢了半天,这才告辞离去。 走到大帐外,他抹了一把汗,喃喃道:“娘的,这年头,想找个还人情的机会,都这么难...” 第70章:四千大军连武器都还没掏出来,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幽州之地多山,道路崎岖不平,时常有绿林剪径的事情发生。 长孙涣和裴宣机,特意选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山麓,打算在此截杀柳家的商队! 他们早就打听好了,沈万三从幽州返回泾阳,这座山是必经之路! 一千家将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趴在草地里,不注意看,还真不知道这里隐藏了这么多人。 不远处一座小山的山顶上,长孙涣和裴宣机并肩而立,死死的盯着山口处,目光之中满是凶意。 “一定要让沈万三知道我长孙家的厉害,敢和本公子抢生意,活的不耐烦了!” “咱们这里足足一千人,对付一个商队,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我要亲自砍下沈万三的人头,以泄心头之恨!” 裴宣机咬牙切齿的说道。 当初被李二下令处斩的裴元都,就是他的堂弟。 裴家自然不敢招惹李二,把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柳白。 若非裴家之主裴矩下令,暂时不许报仇,恐怕裴家子弟早就带着人,杀到泾阳了! 如今,崔家的铸铁生意又被柳家抢了,新仇旧恨加起来,裴宣机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一心想砍下沈万三的头,让柳白知道他的厉害。 “来了!” 长孙涣低呼一声,看到一支商队,从山口处走来,立刻吩咐家将们做好准备。 ...... 柳家的商队大约有二百人,其中只有四十个带着武器的护卫。 沈万三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在他对面,薛礼正拿着抹布,细心的擦拭着一把短戟。 商队驶入山口的时候,沈万三忽然睁开眼睛,掀起车帘看了一眼,道:“薛礼,记住沈叔的话!” 薛礼憨厚一笑,道:“沈叔放心,俺直接奔着领头的去!” 沈万三点了点头,道:“一定要小心些,咱家的人命金贵,就算抓不到人,你自己也不要出事!” “俺记住了!” 两人说话间,一大群人已经从山林里扑了出来,将商队团团包围。 商队的护卫们一阵哗然,但还是恪守着自己的职责,纷纷拔出兵器,站在沈万三的马车旁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马车里的人出来!” 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用刀尖指着马车,厉声喝道。 马车里的沈万三没动,而是淡淡的说道:“我等经商途经此地,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财,还请这位英雄行个方便!” 带疤壮汉哈哈大笑,道:“老子不劫财,专抢命!” 说完,他冲旁边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向马车逼近! 山顶上的长孙涣和裴宣机,见状大喜。 他们之所以待在这里,是怕打斗的时候出现意外,伤到自己。 现在见柳家商队,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顿时放心了下来,急忙向山口的方向跑去。 可是,还没等他们跑下去,不远处被密林遮盖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呜—— 裴宣机听出号角的声音,失声道:“是官军!” 两人均是脸色大变! 长孙涣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说道:“这里怎么会出现官军?” 他们都是伪装成强盗,来截杀柳家商队的,若是被官军看到,那还了得?!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前方忽然出现了无数的官军,将他们手下的家将,都围了起来! 裴宣机脸色惨白的道:“长孙兄,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长孙涣浑身颤颤巍巍,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两人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家将,被一个个的按倒在地,冷汗簌簌的往下流。 长孙涣一咬牙,道:“快跑!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快跑!若是被官军抓住,有嘴也说不清!” 他倒也是个狠人,丝毫不管家将的死活,扭头就跑。 裴宣机浑身一颤,也急忙跟上。 且不说被抓到之后,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们可都是贵族子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贵’,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当了强盗,裴家和长孙家的脸,就都丢尽了! 家将忠心耿耿,死都不会泄密,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两人千万不能被官军抓到! 两人的手脚非常的麻溜,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出去老远。 两人还在窃喜没被官军发现,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憨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耳边! “你们跑得真快,俺差点没跟上...” 抬眼看去,赫然发现,两人前方的一株大树的树干上,蹲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 少年一纵身,轻盈的从树上跳了下来,“沈叔说,不让俺伤你们性命,你们跟俺回去吧!” 两人刚开始见有人的时候,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是看到只是一个少年而已,眼中顿时又出现了凶光。 呛—— 两人不由分说,从腰间拔出长刀,照着薛礼的头顶劈去。 薛礼嘴一撇,直接照着两人的肚子‘咣咣’踹了两脚。 两人就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止不住的哀嚎。 “你们的身手,连俺柳家的护卫都比不上,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薛礼走上前去,一手一个,像背破麻袋一样,将两人甩到肩膀上,大步朝着山口走去。 ... 长孙家和裴家的家将,都被绳子捆着跪在地上。 沈万三对李大亮手下的副将,和柴绍手下的一名校尉,千恩万谢了半天。 副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沈先生千万别客气,我们也没出多少力...” 他们是真没想到,长孙家和裴家的家将,这么没骨气,刚一现身,一个个就吓得跟鹌鹑一样,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四千大军连武器都还没掏出来,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沈万三呵呵一笑,道:“无论如何,都是周将军和徐校尉救了沈某的性命!” 他们这么一说,周将军和徐校尉更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薛礼已经扛着两个贵族少爷回来了,他把两人往马车上一扔,拍了拍手,重新走到沈万三身边。 沈万三看了薛礼一眼,冲周将军和徐校尉一拱手,道:“还请两位回复柴国公和李大都督,待沈某回到泾阳之后,定会通禀我家少爷,亲自登门向两位大人致谢,告辞!” 第71章:长孙冲慌了,赶紧去求柳白 自从下了一场大雨后,天气又暖和了不少。 柴令武指挥着伙计们,大箱小箱的往柳家大宅子的库房搬东西。 柳叶轩开业半个月了,盈利堪称恐怖,这么多银子,放在铺子里总归不保险。 所以,柴令武抽了个空,带着人把钱送回家来。 好几车的银饼子,终于搬完了,柴令武擦了把汗,想要进去喝口水。 踏踏踏—— 还没等他进门,一阵马蹄声响起。 柴令武回头一看,见七八个骑着马的人,穿过牌楼,急匆匆的跑来。 为首之人,竟然是长孙冲! 柴令武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满脑子阴毒想法的家伙。 他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向院子走去。 “柴世兄!柴世兄留步!” 长孙冲一边挥舞马鞭,一边高声喊道。 柴令武皱了皱眉,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不是长孙兄吗?今日怎么有空登门?” 长孙冲翻身下马,小跑着来到柴令武身前,赔着笑,“柴世兄,柳大哥可在?” 柳大哥! 听见长孙冲对柳白的称呼,柴令武一愣。 这厮吃错药了不成? 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客气? 他可忘不了,当初长孙冲拿着一颗人头上门的场景。 “柳大哥事情多,忙得很,我可不敢打扰,长孙兄不如改日再来!” 柴令武只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有时间和他扯淡,还不如回到柳叶轩收银子去。 长孙冲拱了拱手,焦急的说道:“还请柴世兄务必通禀一声,小弟多谢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把柴令武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憋屈啊! 要不是知道长孙涣被人擒了,他才不会低声下气的求柴令武。 柴令武更加纳闷了,上下打量长孙冲几眼,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忽然咧嘴一笑。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柳大哥在不在!” 说完,他扭头走了进去,还随手把大门给关上了... 来到书房,柳白果然在。 他每天上午,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练习书法。 书法这种东西,永无止境,就算是超过了历代的书法大家,也有进步的余地。 柳白倒是从中体会到了几分乐趣,一到练书法的时候,就会严令旁人不得打扰。 柴令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了看正挥毫如墨的柳白,没有打扰,自顾自的走到墙角,和扎马步的程处默,闲聊了起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见柳白停了下来,他这才敲门进去。 把长孙冲在外边的事情一说,柴令武嘿嘿一笑,道:“看他的样子,一定有事相求!” 他在柳叶轩坑人银子,坑上瘾了,见到长孙冲的样子后,早就在心里盘算,从他身上割一刀肉下来! 柳白将毛笔清洗干净,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才悠悠的说道:“他的确有事相求,而且,还是一件大事!” 柴令武一怔,道:“柳大哥,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柳白微微一笑,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封密信。 柴令武看完了信,忽然捧腹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这个笨蛋!堂堂赵国公的儿子,去当土匪,哈哈哈...” 长孙涣这件事办的,实在是太脑残了。 不光铸铁生意没拿到手,还把自己和家将们都折了进去。 他终于明白长孙冲是来干什么的了。 说白了,就是来赎人的! “不对啊,长孙涣是庶子,哪有权力调动家将?” 柴令武忽然反应了过来。 家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柴家也有家将。 除了家主和嫡长子外,别人不可能指使得动家将。 “你觉得,以长孙冲的傲气,为什么等半个时辰,还不离去?”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 柴令武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是长孙冲调动的家将!” 肯定是这个原因! 以长孙无忌的智谋,不可能做出这么脑残的举动。 也只有一直把柳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长孙冲,才会用这种伎俩,想出口恶气。 只是长孙冲不会想到,柳白早就防着这一手呢。 而现在,自家弟弟果然上套了,不仅被人当成土匪,给逮了,还不能直接要人,如果这件事情宣扬出去,长孙家的脸都丢尽了,甚至他还要面临长孙无忌的责罚。 这才低声下气的,上门来求柳白。 至于裴宣机,他本来就是裴家的嫡长子,连个擦屁股的兄长都没有,恐怕这个屁股,还要由长孙冲来擦。 谁让这件事,是长孙冲挑起来的呢? “那就再晾他们一会,我很久都没好好休息了,先回房睡一觉!” 柴令武狡黠的笑着,给柳白的茶杯里添上热水,走出了书房。 ... 长孙冲站在柳家大宅外,死死的盯着大门,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身为当朝皇后的亲外甥,尚书仆射嫡子,他何曾受过这种气? 早上就来了,眼瞅着都快中午了,柳家的人,竟然连面都没露! 长孙冲气的浑身直哆嗦,但是一点办法没有。 真把柳白惹怒了,他一刀把长孙涣砍了,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 人家可从来没说抓到的,是长孙家的二公子,而是一个拦路抢劫的土匪... 吱呀—— 大门终于开了,长孙冲瞬间来了精神。 柴令武打着哈欠走出来,“不好意思长孙兄,我找了半天,这才找到柳大哥,他正在大厅里等你呢。” 长孙冲脸上带着笑,心里恨不得一刀把柴令武砍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柴令武刚才是去睡觉了,就算是说谎话糊弄自己,起码把眼屎先擦干净吧! “多谢柴世兄代为通禀...” 长孙冲脸上肉抖个不停,好半天压下怒火,跟着柴令武走了进去。 走进大厅,柳白正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浓浓的茶香萦绕四周,长孙冲的喉头一个劲的鼓动。 晒了一上午的太阳,加上心里焦急,他已经渴得嗓子眼都冒烟了。 咽唾沫的时候,喉咙像针扎一样疼。 柳白扫了他一眼,笑吟吟的说道:“都怪柳某,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还望长孙兄,莫怪我柳家失礼!” 说完,又喝了一大口茶,挥手让家丁侍女们都退出去。 第72章:既然早就是仇人了,撕破脸皮又怎样? 长孙冲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连杯凉水都没给,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长孙涣这个废物,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在他看来,若不是长孙涣被生擒,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低声下气的来求柳白,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柳大哥,舍弟年幼胡闹,不知天高地厚,还请放他一马...” 长孙冲实在是不想和柳白多说一句废话,只想尽快把长孙涣救出来了事。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把一切责任,都推到长孙涣身上,就说是他年幼胡闹,这样的话,长孙无忌既不会怪罪他,柳白也不会过多为难。 毕竟,谁也不愿意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得罪长孙无忌这样的权臣? 柳白一挑眉,脸上满是疑惑的问道:“长孙兄说的什么?柳某为何一句都听不懂?” 长孙冲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傻? “小弟所指的,是幽州之事,舍弟胡闹,被柳大哥家的护卫所擒,还请柳大哥看在小弟的面子上,让长孙涣回家...” 柳白一怔,道:“莫非,在幽州五虎山下,拦路打劫的之人是...” 长孙冲无奈的一点头,道:“舍弟长孙涣顽劣不堪,本来他是带着家将,去幽州游玩打猎的,谁知道,和柳大哥府上的沈大掌柜起了冲突,都是误会!” 柳白一拍大腿,“长孙兄,你怎么不早说?” 长孙冲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柳某早上得到消息之后,只以为是五虎山上的一群山贼,就命人把他们都送到大理寺了!” 长孙冲脸色大变! 大理寺?! 谁都知道,只要进了大理寺,不死也要蜕一层皮! 一旦把这件事定性为山贼拦路抢劫,主谋者除了斩首示众之外,不可能有其他后果! 就算长孙涣表明身份后能保下一条性命,但势必会成为人尽皆知的事! 传出去,长孙家的脸面就真丢尽了! 他没想到,柳白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柳白却是一脸惋惜之色的叹了口气,道:“都怪柳某思虑欠妥,谁知道长孙家的二公子,竟然会去当山贼...长孙兄还是快些去大理寺吧,想必这个时候,人都已经被押入天牢了!” 长孙冲气的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冲上去和柳白拼命。 如果不是柳白把他在门外晾了一上午,说不定,现在长孙涣还没被送到大理寺。 甚至,柳白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把长孙涣的罪责坐实!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把腰间的刀拔出来。 就他这小身子板,恐怕许褚一挥手,就能把他拍到柳家大宅外边去... 事态紧急,他也没心思继续求柳白了。 要是等到大理寺定罪,一切都完了。 “哼!”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也没告辞,扭头就走。 “长孙兄慢走...” 看着长孙冲风风火火的闯出去,柳白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柴令武,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柳大哥,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他自小在长安长大,身份尊贵,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长孙无忌不是一般的权臣。 柳白这么说,无异于是彻底与长孙无忌撕破脸皮了! 柳白面色平淡的说道:“既然早就是仇人了,撕破脸皮又怎样?”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若是公平竞争,柳白自然也会用生意上的手段来应对,但既然长孙家不讲规矩,就别怪别人把事情做绝! 除了要给长孙冲一个教训,这件事,同样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省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招惹柳家! ...... 长孙冲带着家将,一路飞奔向长安。 原本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他半个时辰就到了。 他一心想着先把长孙涣救出来,再想办法报复柳白。 怕大理寺不放人,他还特意从家里取了长孙无忌的腰牌。 满以为,大理寺会看在长孙无忌的面子,立刻把长孙涣和裴宣机放了。 但千算万算,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大理寺卿戴胄,是会轻易给人面子的主吗? 大理寺衙门! 长孙冲嘴皮子都说破了,可戴胄却一直板着脸,怎么都不松口。 “本来到了休沐的时候,本官是不会来衙门的,但上千人拦路抢劫,可谓惊天大案,岂可忽视?” 说着,戴胄冷哼一声,道:“大唐律法公正严明,就算是皇族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你拿着一块令牌,是来要挟本官吗?” 长孙冲陪着笑连连作揖,道:“还请戴叔叔看在家父的面子上...” 他话没说完,就被戴胄打断。 “长孙大人身为尚书仆射,本来就是天下子民效仿的对象,他怎可藐视律法?” 说着的同时,他心里更是恨恨不已,若不是这长孙冲没事找事,他现在应该在柳叶轩饮茶听书! 最近他天天都往柳叶轩跑,生怕错过《西游记》的任何一段。 今天却因为长孙家的事情,听不成了... 想到这,他看长孙冲更加不顺眼了。 “你若现在离去,本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你若继续多嘴,本官就要治扰乱法度之罪了!” 见戴胄态度决绝,长孙冲狠狠的一跺脚,告辞离去了。 “看来只有让父亲出马了...” 走出大理寺,长孙冲牵着马,心中满是恐惧。 到现在,长孙无忌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免不了要受一顿家法... 想一想家法的严酷,长孙冲心里恨不得把柳白一刀砍死。 “柳白,你给本少爷等着!” 他咬牙切齿的翻身上马,往家里赶去。 ... 回到家里,长孙冲把事情一说。 令他意外的是,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的长孙无忌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更加让他意外的还在后边。 长孙无忌依旧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你带着礼物,再去登门求柳白...” 长孙冲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爹,您让我再去求柳白?!” “年后,为父就要进入中书省了,此前不可出现任何差错,更不可落人话柄!” 第73章:欲哭无泪的长孙冲,差点被柳白给玩死 第二天一大早。 柳白在柳婉儿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见柳婉儿的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担忧,柳白呵呵一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世家的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长孙无忌?” “如果不是妾身,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柳婉儿始终觉得,是自己给夫君招来了麻烦。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了。” 柳白摸了摸她的脑袋,摇了摇头,干脆不再提这件事。 “过年的事情,筹备的怎么样了?” 柳家虽然不是豪门贵族,但也是大家主,手下光掌柜的就有上百号,其他的伙计家丁,更是不计其数。 这么多人,不光要派发红包,还要对有功之人进行奖励。 而且,还要向长辈,以及关系不错的朋友进行问候,过程十分繁琐。 “家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只是柴国公和程国公那里,还需要夫君亲自安排,还有房相、杜相...” 柳婉儿说了一大堆人名,连戴胄都算进去了。 柳白细一琢磨,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送礼什么的最麻烦了,可偏偏还不能不送。 柴绍和程咬金没的说,他们都把自己当真正的晚辈看待,以他们的脾气,自己若是不送的话,以他们那莽夫的性格,没准会跑上门来直接张嘴要... 房玄龄他们那里,虽然不如柴、程,但多少也算有些交情。 人情社会,都是有来有往的事情,而且这些老家伙不讲究别的,偏偏看重这些繁文缛节。 “等年前几天再说吧,回头让沈万三去准备。” 柳白说完,穿好衣服,走向前厅去吃早饭。 刚吃完早饭,就听门房说,长孙冲又来了! “快请!” 柳白顿时来了精神。 对于他来说,现在的长孙冲完全就是个送财童子。 当长孙冲再次走进大厅的时候,刚喝下一口茶的柳白,差点全都喷出来。 只见,长孙冲步履蹒跚,头发凌乱,身上曾经华贵的长衫,布满了泥垢,一副被人糟蹋过的样子... “长孙兄,你这是...莫非你被人打劫了?!” 长孙冲的眼角剧烈抽动,回想起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柳白身上。 “长孙兄?” 见他不说话,柳白又追问了一遍。 长孙冲好半天,才让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道:“柳兄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现在可以随我去长安了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沓子脏兮兮的地契。 柳白用两根手指捏着地契,道:“长孙兄不如先在寒舍,沐浴更衣一番,如何?” 长孙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还是不必了,再耽搁下去,舍弟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也好,还是长孙兄的事情要紧。” 柳白忍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交给长孙冲。 “昨天事起突然,柳某也是等长孙兄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其实,根本柳某根本没必要去长安,只需要写一封撤诉状,找人交给大理寺就好了...都怪柳某考虑不周,让长孙冲白白折腾了好几趟!” “...” 长孙冲本来正要去接信,听见柳白这番话,顿时如遭雷亟! 手悬在半空,抖了不停! 对啊! 人是柳家交到大理寺的,只需要一纸撤诉状,就可以把人领回来,大理寺不可能再去追究! 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白白折腾了一天一夜! 都是因为柳白! 柳白!!! 从一开始,他就设了一个套,让自己以为必须要请柳白,去长安亲自找戴胄说情,才能把长孙涣救出来! 自己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柳白给绕了进去! 长孙冲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 勉强站稳之后,他的脸迅速变成了猪肝色。 看着眼前的那封信,长孙冲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人知道,自己这一夜吃了多少苦。 而且,这些苦,全都白吃了! “长孙兄,不是柳某多嘴,长孙大人马上就要列入宰相之位了,你身为长孙大人的嫡子,也该注意自己的仪表才是...” 柳白很适时的‘提醒’了一句。 长孙冲的身体又晃了晃,僵硬的接过那封信,看着柳白,牙齿都要咬碎了,“多谢柳兄了!” 他也不等柳白再说什么,扭头就走,实在是不想再在柳家待下去了。 一直等长孙冲跑没影了,柳白心里依旧纳闷。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搞得这么狼狈? 说被人打劫了,也不像。 被人糟蹋了? 一想那场面,柳白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把这个念头清出脑子。 这个疑惑,直到下午柴令武回家,才终于解开。 ... 柴令武回来,是和柳白商量柳叶轩过年歇业的事情。 定下时间之后,他兴致勃勃的掏出一大堆果干零食之类的东西,又把程处默叫了过来,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知道,昨晚长孙冲发生了什么吗?” 程处默拿着一个小榔头,一边砸核桃,一边不满的说道:“要说就赶紧说,弄什么玄虚?” 柴令武正要说,跟着他一块回来的李承乾,突然插嘴道:“我听今天的客人闲聊说,长孙冲昨晚,请王珪的儿子王崇基吃花酒,出门的时候,正好被老王珪给撞见了!” 柳白和程处默面面相觑。 听这话,似乎王家的老子和儿子,恰好去的是一家青楼... 柴令武剜了李承乾一眼,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去,接着道:“昨天晚上王珪大发雷霆,差点把平康坊的春风阁给砸了!” 说着,他猥琐的一笑,“听人说,还是春风阁的老鸨子,和王珪有些交情,这才幸免于难...” 他把昨天晚上发生在长安城里的事情,全须全尾的说了一遍,好像全都是他亲眼看到的一样。 “回去之后,王珪把王崇基吊起来臭揍了一顿,好像那厮,现在还在他们家的房梁上挂着呢!” “长孙冲也没好到哪去,听说王珪亲自拿着棍子,要追杀长孙冲,他是在护卫的掩护下,才仓皇逃出城的!” 听完了柴令武的‘故事’,柳白终于弄明白,为什么长孙冲会是一副被人糟蹋的样子了。 他请王崇基去哪不行? 非去青楼! 去青楼也就罢了,还偏偏让王珪给碰见了! 老子和儿子逛一家青楼,传出去之后,王家的脸面算是被丢得一点不剩了。 怪不得王珪那么生气。 想起长孙冲的样子,柳白感觉,自己还真有那么一点同情他了... 第74章:王羲之的《平安帖》,坑坑坑 经长孙冲的手,从王家夺来了五万亩良田,加上道门的三万亩,就是足足八万亩! 之前,柳家的农田大部分在泾阳县和周边的几个县城,在三原县境内的,不过区区几千亩罢了。 而现在,柳家却一跃成为三原县最大的地主! 十八万亩良田,虽然还远远比不上皇室和五姓世家,但也非同小可了。 要知道,这十八万亩良田,都在长安周边,拱卫皇都之地,可谓寸土寸金! 就算是房玄龄他们这样的朝中大佬,也不一定能在长安周边,置下这么多的农田! ... 第二天一大早,柳白就动身前往泾阳县衙。 田契到手了不假,但上边的名字,却还不是柳白,必须要经过官府核查,登记入册之后,才算真正归入柳白名下。 泾阳县衙! 听说柳白来了,韩同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到大门口去迎接。 年底正是吏部考核官员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如果考评为中上的话,最少也要升迁半级。 而赋税,恰恰是考核官员最重要的指标。 这一年下来,柳家给泾阳县交的税,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 韩同见到柳白,自然像见到亲爹一样美滋滋的。 更何况,他早已经把柳白视为靠山。 虽然这个靠山似乎并不爱搭理自己,但也终究是靠山。 前途比脸面重要太多了... “几日不见,下官可是想死公子了!” 坐在大厅里,柳白听见韩同这句话,心里一阵恶寒。 他直接拿出一沓子田契,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把这些农田都转到柳家名下,手脚麻利点!” 这种态度,不仅没有让韩同恐惧或者生气,相反,他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公子终于把我当成自己人了!”韩同在心中呐喊。 也只有对待自己人,才不用讲究礼数。 越不客气,就表示越信任。 他赶忙将田契接过来,“公子稍等,下官这就去登记入册!”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这些农田虽然都属于三原县,但拥有者柳白,却是泾阳县人,依照律法,转让手续也要由泾阳县衙来办理。 不过盏茶的时间,韩同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将改了姓名的田契,重新交还给柳白,韩同陪着笑,道:“公子,都办妥了!”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柳某先预祝你,新岁如意...” 韩同顿感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施礼。 “公子折煞死下官了,应是下官预祝公子才对!” 说着,韩同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再有两天,就是长孙大人的寿诞了,您有何准备吗?” 他始终以为,柳白和长孙无忌处于同一战线。 长孙无忌过寿诞,柳白不可能不准备礼物。 而他自己,又算是柳白‘门下’的人,自然要和柳白商议,如何给长孙无忌贺寿。 柳白知道长孙无忌即将过寿诞,这件事情,早已传开了。 按理说,不是整寿,就不必大操大办,但他却请遍了朝中官员。 而且,都是长孙冲亲自送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是在为明年进入中书而造势! 以柳白现在的身份地位,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不过请帖并非是长孙冲送的。 他才摆了长孙冲一道,长孙冲肯当面把请帖拿出来才怪! 昨天长孙冲走后,才有长孙家的家将,把请帖送到柳白手上。 “不知你准备了什么寿礼?” 韩同见大厅里,只有柳白的心腹许褚,便神秘兮兮的取来一封书帖。 “公子赏眼!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书圣真迹!” 柳白接过来一看,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竟然,是王羲之的《平安帖》! 众所周知,王羲之凭借《兰亭序集》,被尊为书圣,他的其他作品,也水涨船高,价值不菲! 只不过,王羲之一生流离,作品大多有颓废之意,也只有《平安帖》,寓意吉祥。 所以这《平安帖》的价值也非同一般,就算是放在世家大族,也足以称得上传家之宝了。 想不到,竟然到了韩同的手上! 也不知道这厮为了给长孙无忌送礼,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柳白本来就很喜欢字画,自从接到了系统的书法任务之后,更是每天都要抽出一点时间来练习。 虽然算不上痴迷,但他也将其当成了爱好。 当看到《平安帖》之后,柳白立刻喜欢上了这幅书圣真迹。 “这么好的东西,送给长孙无忌,实在是太可惜了...” 柳白心里想着,抬头看了韩同一眼,笑呵呵的说道:“莫非,你也接到了请帖?” 韩同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公子,下官不过是一介县令罢了,哪里能入长孙大人的法眼?所以就想求公子,是不是给长孙大人贺寿的时候,能带上下官...” 柳白皱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带你前去...只是,请帖上只写了柳某一人的名字,若是擅自带旁人前去,恐怕会引起长孙大人的不悦!” 韩同也没有多失望,柳白说的他也想到了。 堂堂尚书仆射寿诞,去的人都是朝中大佬,他区区一个县令,连屁都算不上。 “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能将礼物代为相送,如果能借机为下官说几句好话,下官感激不尽!” “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据我所知,长孙大人对于字画一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若他看都不看一眼,恐怕,柳某也没有理由提起你的名字...” 韩同一怔。 “这《平安帖》价比千金,怎么...” 他话没说完,柳白脸一沉,“长孙大人是何等身份,怎会把钱财放在眼里?” 听他这么一说,韩同顿时慌了。 “是下官失言!” 说完,他看着柳白,小心翼翼道:“还请公子为下官,指一条明路!” 既然是送礼,就要送合长孙无忌胃口的礼物,如果他不喜欢,送再贵重的东西,也无济于事。 而作为长孙无忌最为‘看重’的年轻人,柳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喜好呢? 柳白微微颔首,脸上一片郑重。 “长孙大人早年随陛下征战之时,双腿曾受过伤,一到冬天便疼痛难忍,柳某特意让人从辽东,带来一张罕见的白虎皮褥子,想必长孙大人会很满意。” 韩同眼睛一亮。 用虎皮褥子当做寿礼,的确很合适。 不仅珍贵,还是日常能用到的东西,只要长孙无忌盖着虎扑褥子,就能想起送这件寿礼的人。 妙啊! 可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差不多的寿礼。 干脆一咬牙,道:“公子可否在送上寿礼之时,向长孙大人提一提下官?下官愿将《平安帖》送给公子!” 他知道柳白很喜欢字画,倒不如,请柳白送寿礼的时候,顺带着给他美言几句。 这么一来,不仅能让长孙无忌注意到自己,同时也巴结了柳白。 柳白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为难’的点头应下,“也罢,难得你有这份心,柳某便向长孙大人提一提,至于之后的事情,就看你的造化了!” 韩同感激涕零,再次躬身施礼,道:“多谢公子!” ... 回到家,柳白把《平安帖》放在了书房的暗格里。 这个暗格是专门为了收藏珍宝而打造的。 一同放在里边的,还有展子虔的《游春图》。 之所以放在暗格里,倒不是怕人偷走。 而是在防着‘家贼’。 平日里,书房只有自己能进,但程处默他们,偶尔也会来这里找柳白。 若是直接放在架子上,说不准这三个家伙哪天脑筋一短路,会把珍宝给弄坏了。 至于韩同... 柳白才懒得管他,反正又不是自己人。 替他向长孙无忌说好话? 就算柳白疯了,都不会这么做... 第75章:长孙无忌寿宴,看上柳白的马车了? 两天后,长孙家在三原县的别院中张灯结彩,像是过年了一样。 家丁侍女们忙得脚不沾地,家将护卫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在周围游荡巡逻。 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容不得一点闪失。 长孙无忌坐在二楼的书房里,正在饮茶读书。 叩叩叩—— “进!” 长孙冲走进来,还没说话,先闻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这种茶香,是柳叶轩独有的。 一闻见这股味道,长孙冲立刻就想起了柳白,同时,也想起了三天前,自己的惨状... 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爹,都已经准备好了!” 长孙无忌头也没抬,淡淡的说道:“陛下去了九成宫,想必不会来了,等客人到了之后,你先招待!” “孩儿知道了!” 长孙冲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过了半晌,长孙无忌把书放下来,又喝了一口茶,道:“仅凭一个故事,就让道门挽回了颓势,柳白此子,却是越来越让老夫看不透了...” 只见,那本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八仙全传》! 他站起来,锤了锤腰板,慢慢走到窗户前。 看着下面,正在忙碌的人们,眼神中多了几分期待。 这一天,他等待许久了。 为了进入中书省,他不惜亲自拜访了诸多朝中重臣。 今天的寿宴,就是要看看这些人的态度。 ... 黄昏的时候,柳白带着程处默、柴令武以及李承乾三人,从家里出发。 路过泾阳县城的时候,正好碰见刚出城的房玄龄等人。 几个老家伙和往常一样,在柳叶轩喝茶听书,每次都不落下。 由于李承乾在,几个老家伙纷纷下车,向李承乾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小大人一样摆了摆手,道:“诸位师傅不必多礼!” 除了戴胄以外,其他几人都教过李承乾,不过并未在东宫挂职,李承乾便称呼他们为‘师傅’而非‘先生’,亦或是直呼官职。 “不知太子殿下要去哪里?”房玄龄问道。 这番话,他是对柳白问的。 要知道,柳白现在可是太子殿下的‘监护人’。 柳白呵呵一笑,道:“正逢长孙大人寿诞,柳某自然要去贺寿!” 众人齐齐一怔。 长孙冲和王崇基在长安,被老王珪‘追杀’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人们虽然不清楚背后的真正原因,但隐约也能猜出来,和柳白有关。 毕竟,当日长孙冲像神经病一样,在长安和柳家庄子之间来回奔波了好几趟,不少人都看到了。 房玄龄等人也听说了。 结下这么大的梁子,长孙家还会邀请柳白? 不过房玄龄他们并没有追问,谁家还没点秘密? “正巧,老夫等人也接到了邀请,不如一路同行如何?” “如此甚好!” 反正和程处默他们,也没有什么正事好说的,多几个人,也省的路上无聊。 房玄龄等人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柳白的马车。 戴胄干脆叫自家马车回去,也钻了进去。 柳白的马车看起来很大,坐在其中,总好过在戴胄的马车里挤着。 这架马车是前一段时间,柳白叫人特制的,空间很大,从外面看去,完全是一座可以移动的房子。 他特意甄选了十分轻便的材料,两匹马拉起来,也不费力。 天马上就要黑了,几个老家伙刚才在外面,就冻得不轻。 一钻进马车,顿时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格外的暖和,与外面相比,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众人大感惊奇。 他们一眼就瞅见了,马车中央的一个铁皮桶。 铁皮桶一侧,连着几根铁管,一直延伸到马车外。 桶上还放着一尊小巧的铜壶,呼呼的冒着水汽。 柴令武提起铜壶,把热水倒在茶几上的杯子里。 众人都看到,铁皮桶中竟然是烧得正旺的炭火! “柳公子,这是何物?” 房玄龄开口问道。 马车都是木质的,冬天坐进去,比外边暖和不了多少。 有些人会在马车里放上炭盆,但房玄龄他们的岁数都不小了,根本受不了炭火的烟气。 这个铁皮桶里虽然也有炭火,但马车里竟然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而且,远比放炭盆的马车暖和。 坐了一小会儿,身上竟然有些冒汗了! 柳白喝了一口茶,笑吟吟的说道:“拙荆身体不好,一向怕冷,前几日总要去县里谈生意,柳某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马车里暖和一些,也不至于被烟气,伤了心肺。” 其实,这就是个普通的蜂窝煤炉子。 只不过现在开采煤还有些难度,就用木炭代替了。 不过柳白说的也没错,他的初衷,的确是给柳婉儿准备的。 自从沈万三去了幽州,家里生意又重新交给柳婉儿打理,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县里。 有了这架马车,柳婉儿也能少受点罪。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端起杯,喝了一口茶,都暗暗动了心思。 他们上朝一般都是在天亮之前,尤其是冬天,天亮之前是最冷的时候。 在皇宫外等着开门,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若是有了这种马车,实在是再妙不过了。 既不用在冷风里受冻,而且还有现成的热茶喝! 身体一直不好的杜如晦,忽然开口道:“柳公子,不知这架马车...可否割爱?” 说完,他敲了敲自己的腿叹气道:“当年老夫随陛下大破窦建德之时,伤了骨头,这天一冷,就像针扎一样疼,若是有了这架马车,老朽没准还能多活几年...” 他这一卖惨,其他几个老家伙也都不干了。 高士廉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道:“克明,你还年轻,老夫可是比你大了足足十岁,当初老夫在益州为官之时,伤了心肺,如今的病情,一点都没好转...” 他又咳嗽了几声,道:“柳公子,不如将马车割爱给老夫如何?随你开价!” 一群老家伙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各有各的理由,把自己说的,好像没有这架马车,都活不到明天一样。 柳白一脸黑线的看着几个老家伙。 “诸位大人,柳某似乎没说要把这架马车出售...” 第76章:受尽柳白的教导,这李承乾竟然一心想做个奸商? “柳公子,老夫等人身为国朝重臣,若是身体无恙,就能处理更多国事,乃万民之福!” “房相说的不错,柳公子你年纪轻轻,本是该吃苦的时候,可老夫上了年纪,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老家伙们叽叽喳喳的,依旧说个没完。 “几位大人,何必如此!” 看着这几个老头子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眼看要吵起来的样子,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架马车,是柳某送给拙荆的礼物,几位大人见谅,不过几日之后,我柳家的铺子里,会公开售卖这种炉子!” 听到柳白的话,几个争论不休的老家伙,顿时都眼睛一亮。 马车买不到,有同样的炉子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从外面定制差不多的马车,把炉子放进去。 尽管柳家卖的东西价格有些高,但效果没得说,若是坐在马车里能暖和一些,到时候花多少钱也值了。 “那老夫就静候佳音了,等开售之后,柳公子一定要知会老夫一声!” 高士廉急忙说道,好像怕说晚了,柳白就会反悔一样... “届时,柳某让人给诸位预留一些便是!” 老家伙们连声感谢,心里都美滋滋的。 到时候,不光马车里要放一个炉子,客厅、卧房、书房,自然都要有。 他们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在官廨里也放上一尊... 众人说话的时候,李承乾却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他在柳家也有一阵了,在柳叶轩当了几天伙计,又亲眼看到了柳白是如何和外人打交道的,这一幕幕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做生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学治国之道,四书五经,都要有趣得多! “经商也有大学问,以后一定要跟柳大哥,多学习学习,把全天下的银子都赚过来...” 他心中暗暗下决定,日后多多向柳白讨教经商之道。 如果李二知道了他的想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初送李承乾到柳家,是为了让他学做人,学学为人处世的方法。 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一心想做个奸商? ...... 三原县距离泾阳县,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众人一路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等到了长孙家别院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大大小小的马车,停了半条街,长孙冲正站在大门口,笑脸相迎。 一见房玄龄等人来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继而齐齐向他们行礼。 “恭迎房相!” “见过杜相!” “高老大人安好...” 长孙冲撇下门口的人,赶忙迎过来。 “房伯伯、杜伯伯...” 他也问了一圈好,而后道:“诸位长辈快快请进吧!” 房玄龄微微一笑,道:“不急。” 话音未落,李承乾从车上跳了下来。 群臣一阵哗然,纷纷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长孙冲也急忙下拜。 不过脸色却有些难看。 众所周知,李二把李承乾寄养在柳家。 既然李承乾都到了,柳白怎么可能不来? 果然,李承乾刚跳下马车,也不管周围躬身行礼的人,忙一手扶着车梆,一手掀开车帘。 “柳大哥!” 柳白应声而出,身后跟着程处默和柴令武。 李承乾这才挥了挥手,道:“都起来吧!” “多谢太子殿下!”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长孙冲一眼,道:“长孙兄,这么快又见面了!” 长孙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见过柳兄!” 说完,躬身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请入内吧!” 李承乾点了点头,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柳白的胳膊,道:“柳大哥,你先走!” 柳白满意的拍了拍李承乾的头顶,在众目睽睽之下,率先向大门口走去。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放在群臣的眼中,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柳白的确是奉命管教李承乾不假,但终究有名无份。 可李承乾,对真正的太傅李纲,都不曾这么有礼貌! 反而对柳白,禀足了礼仪! 这天下迟早都是李承乾的,作为他的‘老师’,柳白未来的地位,可想而知,现在不巴结,等人家真成了太傅,自己恐怕连巴结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少人都暗暗动起了心思。 却没人看到长孙冲愈发阴沉的脸色。 第77章:初唐四大名相之一,春风阁老鸨子的滋味如何? 来给长孙无忌祝寿的人着实不少。 除了赶回老家过年的,留在长安的五品以上官员,差不多都来齐了! 大厅里摆放了三四十张矮桌,几乎都坐满了。 柳白一进来,立刻看见了坐在主客位上的李泰! 同为长孙皇后所生,李泰也是长孙无忌的亲外甥,前来祝寿是应有之理。 不过,他终究只是个皇子,而非太子,岂能坐在主客位? 李承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小脸一沉,登时就要冲上去。 柳白不露痕迹的,把手按在李承乾的肩膀,制止了他。 李承乾在朝中,已经够不受人待见的了,若是在这种场合大闹的话,难免会让百官心生不满。 而此时,李泰也看见了他们。 不过,他仅仅轻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就继续和身旁的一个白胡子老头攀谈。 也不知道白胡子老头究竟在讲什么,李泰不时的点点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而那白胡子老头,也满脸孺子可教的恶心模样。 “承乾,那人是谁?”柳白问道。 李承乾紧紧等着李泰,低声对柳白说道,“他就是王崇基的爹,王珪!” 柳白恍然。 他记得,历史上的王珪,正是李泰的启蒙老师,怪不得两人如此亲近。 后世称王珪为初唐四大名相之一,评价极高! 曾经柳白也以为,这些评价很中肯。 但是亲眼见到了贞观朝的名臣风范之后,就感觉,这些评价完全就是在忽悠人。 就像房玄龄他们几个,后世评价一个比一个高,可当柳白和他们打交道之后才发现,这几个老家伙,一个顶一个的损。 不过,王珪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若只有李泰一人,两三句话就能让他挪地方。 但王珪身为侍中,又是太原王氏的家主,地位之高,连李承乾都无法撼动。 说不定,李泰就是看到这一点,才特意拉着王珪,和他坐在一起聊天,免得主客位让李承乾抢去。 他这是把王珪,当成了护身符。 以他的心机,这样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想到这,柳白信步上前,直接走到王珪身旁。 “王大人,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偿一见!” 王珪本来正说得高兴,忽然有人打断,心中出现了几分不悦之感。 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发作,只是淡淡的说道:“不必客气,你是...” 一旁的李泰见柳白上前,心中一紧,之前在柳叶轩吃的亏,他始终记得,于是,他连忙提醒道:“老师,这位就是父皇常提起来的柳白!” “柳白?” 王珪脸色微变。 柳白笑容不减,“正是在下!” 王珪的脸色迅速冰冷了下来,“原来你就是柳白,老夫可是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前几天在春风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王珪质问了王崇基一番之后,才知道,一切的根源,原来都在柳白身上! “久闻王大人,乃是一代大儒,柳某不才,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番!” 王珪哼了一声,道:“你虽受陛下宠信,但终究只是一介商贾,莫要玷污了学问!老夫与越王有要事相商,速速离去!” 柳白依旧笑呵呵的,“柳某本来想问一问王大人,春风阁老鸨子的滋味如何,既然王大人不愿作答,那就罢了!” 王珪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 他这一吼,立刻把满大厅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李承乾见状,又想冲过去。 在他心目中,柳白早就成了仅次于父皇和母后的人,岂容旁人羞辱? 可这一次,依旧不等他动弹,却又被房玄龄拉住。 房玄龄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柳白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李承乾咬了咬牙,这才作罢。 柳白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不过是件小事罢了,难不成,王大人还想弄得人尽皆知?” 听见柳白这明里提醒,暗中威胁的话,王珪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那天在春风阁的事情,虽然早就成了市井中的笑话,但官员终究是官员,没人会相信市井传言。 可是,在这种场合下提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堂堂侍中,竟然和一个青楼的老鸨子有染? 不管在场众人信不信,只要一提起来,他的脸就丢尽了! 像他这种古板的读书人,最在意的就是脸面。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四周一拱手,道:“诸位莫怪,老夫失态了!” 说完,还冲柳白一笑,向外人表示刚才只是误会罢了。 “你想干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柳白,眼神像是要把柳白生吞活剥了一般。 柳白呵呵一笑,“王大人还没有回答柳某的问题!” 王珪的眼睛都红了,下颌上的胡子抖个不停。 他压低了嗓音,咬着牙,道:“老夫为人方正,不怕你威胁!” “是吗?方才柳某在长孙大人的别院外,看到有人在到处宣扬,王大人和一个老鸨子的故事...” 王珪脸色大变,对李泰道:“越王殿下,老臣还有些事,等回宫之后,再继续给越王殿下讲述《礼记》!” 说完,他拔腿就跑,生怕他和老鸨子的事情宣扬出去。 王珪一走,柳白的目光便落在了李泰身上。 李泰咽了口唾沫。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柳白的对手,没准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逼入死路上,当初在柳叶轩,若不是他急中生智,连忙给柳白道歉,免不了被李二责罚一顿。 “柳、柳大哥...” 李泰干笑几声。 柳白笑吟吟的一指李承乾,道,“太子殿下到了,越王殿下,是不是该挪挪地方了?” 李泰本来还想争辩几句,忽然,又听柳白道:“越王殿下,你可听说过,陛下曾赐予柳某一根‘御杖’?此物用起来十分顺手,近来太子殿下比以前,要乖得多...” 威胁! 这绝对是威胁! 李泰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精彩,御杖能教训太子,难道还教训不了他这个普通的皇子吗? 柳白又呵呵笑了几声,“既然王给越王殿下讲了礼记,柳某倒想问一问,长幼尊卑,可为礼?” 第78章:莫非,皇兄也有意赋诗一首?不如与我比一比如何? 柳白的话音才落,李泰‘蹭’一下站起来,小跑着来到李承乾面前,行了个礼,“皇兄来了,青雀儿竟然没看见,还望皇兄恕罪!” 李承乾一愣。 他从来都没见李泰对他这么恭敬过。 这时候,柳白冲他招了招手,道:“承乾,越王殿下好心把位置让给你,还不快来坐下?” 李承乾恍然大悟,重重的拍了拍李泰的肩膀,“青雀儿,你一番好心,为兄就不谦让了!” 这一拍,李承乾一点都没收敛手上的力气,疼的李泰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兄说的哪里话?为弟本应该尊重兄长!” 说着,他还亲自拉着李承乾的手,一直走到主客位。 李承乾落座,“柳大哥有看管承乾之责,不如也坐在这里吧!” 柳白也没推辞,直接坐在了李承乾的旁边。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入席。 李泰则是郁闷的,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坐在主客位上的柳白,吸引了在场一大半的目光。 最近他的风头太盛了,几乎每一件大事,都有他的影子,而且,年纪轻轻,竟然被李二授予,管教太子的职责。 大唐立国十余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像柳白这样,这么年轻就被李二委以重任的。 人们都在议论着,忽然,一个白胡子老头,以和他年纪很不相符的速度,冲进大厅,飞快的来到柳白身前。 他眼睛血红,好像要把柳白生吞活剥一样。 正是王珪! 他去外边转了一大圈,根本没看到有人在诋毁自己! 心知自己被柳白给耍了,王珪差点气的吐血。 这才冲回来,想要找柳白算账! 可还不等他开口,柳白一皱眉,道,“王大人,你可是堂堂的侍中,难道见了太子殿下,都不知道行礼?” 哪怕王珪再生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能失礼。 万一被御史记下来,他藐视太子的罪过,未来说不定就会成为政敌的攻讦他的借口,无奈之下,他只能躬身,“老臣王珪,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冲柳白挤了挤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郑重的说道:“王卿不必多礼,本宫见你衣衫不整,莫非出了什么事?” 王珪正要痛诉柳白的‘恶行’,可这一次,还没等他张嘴,外面忽然响起了丝竹之声。 大厅里的人纷纷正襟危坐,丝竹一响,意味着寿宴的正主就要出现了。 王珪只能再次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恨恨的瞪了柳白一眼,转身走到李泰身旁坐下。 李承乾憋着笑,偷偷给柳白竖起了个大拇指。 很快,穿着一身褐色长袍,头戴高冠的长孙无忌,终于出现了。 他一出现,周围顿时一片恭维声。 “赵公福寿绵长!” “愿长孙大人岁入松柏!” “...” 长孙无忌频频向四周拱手,显得意气风发,他一直走到李承乾面前,道:“恭迎太子殿下!” 李承乾还了一礼,“承乾也祝舅舅,福寿绵长!”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老臣活多久都无所谓,只愿我大唐万寿无疆!” 说完,他面向柳白,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忌惮。 虽然之前,长孙家和柳白有过一些摩擦,但终究只是长孙冲丢了些许颜面而已。 可长孙涣的事情,却告诉他,柳白对长孙家并没有好感,甚至有了敌意,否则,他也不会把事情直接做绝,将长孙涣交给大理寺! 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却手段老练的少年,长孙无忌也十分好奇。 柳白为朝廷做的一切,都十分隐秘,但却瞒不过长孙无忌。 从蝗灾,到崔家覆灭,再到如今遍布长安的筒车,都是柳白在幕后主导的。 “柳公子,久违了!” 李承乾好奇的问道:“舅舅原来见过柳大哥?” “当初陛下驾临泾阳县的时候,老臣曾有幸,见过柳公子一次,只不过没说上话而已。” 柳白淡淡一笑,“有劳长孙大人挂念,柳某深感荣幸!” “柳公子太客气了,今日一定要多饮几杯!” 说完,长孙无忌又走到房玄龄等人的桌前,和他们寒暄了起来。 盏茶之后,寿宴终于开始了。 席间还算和睦,不过有老一辈的人在场,程处默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有些拘谨。 在观赏了一场歌舞之后,李泰突然跳出来,走到中间朗声道:“诸位,本王不才,愿赋诗一首,为舅舅的寿宴助兴!” 说完,还挑衅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群臣纷纷叫好,长孙无忌也是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柳白见状,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长孙无忌遍邀群臣,不仅是为了给自己进入中书造势,还有意趁机推李泰一把。 群臣本来就对李承乾颇有不满,李泰若是借机表现一番,说不定会迎来很多大臣的好感! 柳白看得出来,除了房玄龄他们几个之外,其他大臣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欣慰和欣赏的目光! 大唐以恩孝治国,李泰借此表现,既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又体现了孝道,可谓一箭双雕! 届时,只要李二稍微流露出一点另立太子的想法,群臣都会推荐李泰! 想到这里,柳白看了眼旁边,还在笑呵呵看热闹的李承乾,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啪! 他在李承乾的背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李承乾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 他这番举动,让群臣都大感意外。 李泰也很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抓住了机会。 “莫非,皇兄也有意赋诗一首?不如与我比一比如何?” 李承乾满脸胀红。 他哪会赋诗? “柳大哥...” 他心里埋怨柳白,以为柳白是在戏弄自己。 这下子完了。 骑虎难下,不赋诗一首,也不好意思坐下了... 李泰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微笑,道:“年长为尊,不如就由皇兄先来吧!” 第79章:和柳白比诗?被气晕过去了 “越王殿下孝道可佳...” 众人议论纷纷,李泰的表情愈发得意了。 刚才因为一个‘礼’字,他不得不给李承乾让座,可现在,他却占了一个‘孝’字,李承乾不赋诗,就必须要承认自己能力不行! 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皇兄是还没想好吗?还是觉得舅舅的寿宴,不值得让皇兄动心思?” 李承乾一个劲的用眼神瞟柳白,想让他替自己解围。 柳白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李承乾丢人,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越王殿下此言差矣!” 李泰早就知道柳白会站出来,当即搬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本王哪里说错了?舅舅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正逢寿诞,赋诗一首聊表心意,乃是我等作为后辈的本分!” 柳白淡淡一笑,道:“长孙大人为国鞠躬尽瘁,说句冒昧的话,以太子殿下和越王殿下的才华,作出来的诗,恐怕难以体现出长孙大人的拳拳之心!” 他话锋一转,道:“倒不如由越王殿下的老师,王珪王大人代作一首,柳某不才,虽和太子殿下无师徒之份,却也有师徒之实,也代太子殿下作上一首如何?算是表达两位殿下的心意了!” 此言一出,李泰暗道一声不好。 他本来是想让李承乾出丑,怎么绕到了柳白的身上? 正要开口拒绝之际,王珪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柳白,“好!老夫就与你斗一斗诗!” 他早就想教训柳白了,如今见柳白亲自找上门来,哪里忍得住? 若是换做其他场合,难免会有人说他以大欺小,可比文采就不一样了。 文坛无大小,达者无先后。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李泰回头,错愕的看了自己老师一眼。 王珪却是冲他,点了点头。 李泰转念一想,倒也并无不可,从来没听说,柳白有什么才华,只要王珪把他比下去,他完全可以让王珪禀明李二,说柳白才华不足,难以担当管教太子的职责。 没了柳白的照看,他随时可以换一个机会,让李承乾出丑! 说白了,他根本没把李承乾放在眼里,倒不如先把柳白给‘灭了’! 一听要斗诗,群臣顿时来了兴致。 他们不知道柳白有什么才华,但是王珪的才华,却是有目共睹的。 当世大儒之中,唯有虞世南和王珪,并驾齐驱,堪称贞观二杰。 长孙无忌也捋须微笑,道:“能看到两位英杰斗诗,乃老夫之幸!” 唯独房玄龄几人,面上略带着几分忧色。 “房相,你可知柳白的才学如何?” 杜如晦低声问道。 他们这些人中,房玄龄是和柳白接触最多的人。 房玄龄眉头微皱,道:“老夫也不知...” 他只晓得,柳白对四书五经颇有研究,字写的极好,其他却不了解。 诗词这种东西,可不是死记硬背就能作好的,其中不仅要有很深的文学功底,还要有多年的感悟。 从这方面来看,不过十五岁的柳白,不可能是老王珪的对手! 王珪走到大厅中央,一只手捋着胡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蔑的看着柳白。 “老夫看你年纪小,就由你先来作,免得老夫作诗之后,影响你的文思!” 柳白也不搭理他,沉思片刻,开始缓缓踱步。 众人都以为,他要沉思很长时间,却不成想,他刚刚迈了几步,忽然开口,徐徐诵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诗,正是大名鼎鼎的《过零丁洋》,乃南宋文天祥所作。 在后世,可谓耳熟能详。 是名篇之中的名篇,神作之中的神作! 无论才华和内涵,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别说王珪,就连盛唐之时的诗仙诗圣做出来的诗,恐怕也没有几首,能和《过零丁洋》媲美的。 在场的众人都听傻了! 这首诗中,不仅包含了慷慨激昂的爱国情怀,更有舍生取义的英雄气魄! 尤其是最后一句,令众人仿佛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独自面对漫山遍野的敌人,毫无惧色,视死如归! 一个三十多岁的壮硕男人猛得起身,大喝道:“好诗!就算俺薛万彻不通文采,也能听出这诗里的气魄!” 柳白冲他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房玄龄喃喃的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此情怀,老夫百世都难以企及。”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而今柳白只走了三步,竟能得如此神作,莫非这世上,真有天生就远超常人的天骄?” 杜如晦这句话,无异于提醒了在场的众人。 “三步成诗!” “忠君爱国之诗,岂是七步诗可比的?” “柳公子大才,我等远远不如!”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而李泰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长孙无忌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眼角却一跳一跳的。 好诗是好诗,但自己难得过一次寿诞,柳白竟然在说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 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王珪怔怔的看着柳白,手里攥着一把刚刚被他自己揪下来的胡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柳白适时的提醒道:“王大人,该你了!” 王珪脸色很不好看,心里更是暗暗叫苦,他刚才也沉浸在这首诗带来的意境之中,现在满脑子都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根本想不起别的了。 就算想起来又怎么样? 柳白这首诗,足以堪称大唐立国之后的第一神作了。 难不成,自己还要做一首来献丑? 他好半天都没说话,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周围人的议论声越大,他心里就越着急,总感觉周围的人,是在取笑自己。 这时候,柳白又轻声说道:“王大人,莫不是还在想春风阁的老鸨子?” 王珪脸色骤变,指着柳白,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他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胀红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 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 “王大人!” “王侍中,你怎么了?!” “快快去请大夫来!” 刹那间,整个大厅里,竟然乱成了一团! 柳白都吓了一跳。 他本来只想气一气王珪,却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是个玻璃心,要是在长孙无忌的寿宴上,把老王珪给气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第80章:王家的人,胆子还真大,竟然行刺太子殿下? 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厅,作为寿宴主持者的长孙冲,脸登时就黑了。 “快把王大人搀到侧厅休息!” 王珪若是死在这里,好好的寿宴变成了丧事,那就真成笑话了。 一众官员七手八脚的,把王珪抬到侧厅,好半天,众人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可是,他们再也没有恭贺长孙无忌的心情了。 一旦王珪出现意外,往小了说,会引起朝堂动荡,往大了说,没准会影响整个大唐的格局! 要知道,王珪不只是仅次于宰相的侍中,更是太原王氏的家主! “飞马去长安,请御医前来!” 长孙冲刚交代外家将,转过身来,差点没气个半死! 只见柳白这个罪魁祸首,已经回到了座位,正在和李承乾说着什么,李承乾咧嘴大笑,和周围愁云惨淡的众人,对比极其鲜明。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长孙冲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 他几步走到柳白面前,冷冷的说道:“柳公子,是否该给在场诸位一个交代?” 柳白看了长孙冲一眼,施施然站起来,“柳某考虑不周,向诸位道歉!” 说完,又坐下来,依旧自顾自的和李承乾闲聊。 长孙冲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很清楚这场寿宴,对于父亲的重要性。 毫不夸张的讲,关乎到长孙无忌明年进入中书的大计! 柳白这么一闹,全都毁了! 一句道歉,就完了? “王大人乃是...” 他还想说什么,刚说了几个字,李承乾忽然烦躁的一挥手。 “表哥别闹,老王珪这么大岁数,作诗不如我柳大哥,没准是害怕丢了面子,才装作昏了过去!” 说完,他又兴致勃勃的对柳白,“柳大哥,后边呢?” 柳白有意无意的扫了不远处,一直未发一言的长孙无忌几眼。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这老家伙的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后边的故事,你自己去柳叶轩听吧,透露太多,你听起来就没意思了。” 李承乾撇着嘴,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柳白说完,起身面向长孙无忌,歉然道:“长孙大人莫怪,承乾一直缠着柳某,让柳某给他讲故事听,倒是失礼了...” 长孙无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冲柳白微微颔首,似乎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可这句话,却把长孙冲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满屋子的人,都在担心王珪的身体。 这俩人竟然还有心情讲故事?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制止了自己掀桌子的冲动。 他能拿柳白怎么样? 说破大天,王珪晕倒,也是因为技不如人,柳白可是碰都没碰他。 就算告到皇上那里,也没人会责罚柳白。 斗诗本是雅事,谁让王珪气量小呢? 但无论怎么样,这场寿宴算是完了。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谁还会考虑其他事情? 现在,长孙冲只希望王珪不要死在这里,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他向长孙无忌投去询问的目光,然而,长孙无忌却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无奈,长孙冲只能作罢,向四周行了一礼,快步走向侧厅,去看看王珪的情况。 ... 大厅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王珪为官多年,在朝中的门生旧故着实不少,这些人都在担忧王珪的身体,而其他人,也各怀着心事。 不管王珪死不死,王家和柳白,算是结下梁子了。 上一次崔家的事情,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上百位官员纷纷落马,更牵连出一大批,与崔家有瓜葛的王公大臣。 谁也说不好,这一次的纷争会带来什么。 就在众人都在偷偷议论的时候,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提着一把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突然冲了进来! “谁是柳白?柳白在哪?” 他一进来,也不管在场的都是什么身份,大吼大叫着要找柳白。 众人大惊失色。 都认出了这年轻人的身份。 “王崇基?!” “王贤侄,冷静一些!” “千万不要做傻事!” 与王家交好的人,纷纷劝阻。 王崇基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环顾一圈之后,立刻发现了坐在主客位上的柳白! 能坐在前排的人,都是朝中大臣,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多岁了,唯独柳白这个少年,坐在一群老头之中,格外扎眼! 他二话不说,提着刀冲向柳白! 听说王珪出事了,问清原由的王崇基,再也忍不住了。 他忘不了几天前,发生在春风阁的事,更忘不了他王家,损失的五万亩良田,和皮货生意! 新仇旧恨加起来,王崇基直接暴走了! 他脚步飞快,一看就是练过武艺的,几乎是眨眼间,就冲到柳白近前处! “混账!” 柴令武和程处默见状,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扑向王崇基。 但他们的座位距离柳白有点远,想要阻止王崇基,怕是来不及了。 房玄龄等人也是脸色骤变! “王贤侄且慢!” “王贤侄切莫冲动!” 他们本来就是文臣,加上年老体弱,就算有心阻拦,也没有那个本事。 长孙无忌也在劝阻,却没有一点要上前的意思。 李承乾整个人都吓傻了。 “柳大哥快跑!” 程处默和柴令武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色骤然变得发白。 “柳大哥!” 要知道,大厅里都是朝廷重臣,护卫们都在外边等候,许褚根本就不在柳白身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脑子全都空了,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王崇基竟然会冲进来行刺! 只是,柳白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意思。 他甚至还抽空,向大门对面院墙上的许褚,摇了摇头。 此刻,许褚的手中,赫然端着一架强弩! 只要柳白一声令下,就能把王崇基当场击毙! 人再快,还能快的过弩箭? 见柳白摇头,许褚飞快的收起强弩,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而这时候,王崇基才堪堪冲到柳白近前。 眼看着,他的长刀就要落在柳白头上。 柳白忽然嗤嗤一笑,“王家的人,胆子还真大,竟然行刺太子殿下?” 第81章:柳大哥,我以后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王崇基的刀,戛然而止! 砰! 柳白猛然拍案而起,高声大喝,“你就不怕诛九族吗?” 王崇基浑身猛然一颤,整个人呆立当场! 刚才还吓得一脸惨白的李承乾,也忽然反应了过来,厉声喝道:“王崇基,你想行刺本宫?!” 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行刺太子,必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就算王崇基是针对柳白的,但谁让太子殿下就坐在柳白旁边呢? 如同在皇宫大殿中,不管你想杀的是怀恩,还是李二,只要刀一出鞘,这罪责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他刚才被仇恨迷失了心智,没有多想就提刀冲了进来。 此刻一想,他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忘了太子殿下也在? 但都到了这一步,想退出去也晚了。 他一咬牙,“太子殿下,微臣只杀柳白一人,还请太子殿下退避!” 李承乾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他不仅没有退开,反而摊开双臂,挡在柳白身前。 “想要动柳大哥,先踏着本宫的尸体过去!” 他视柳白为天人,外人侮辱一句都不行,何况是行凶?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王崇基根本不敢动他! 果然,王崇基汗如雨下,提着刀的手,也哆嗦个不停。 群臣一阵哗然,就连长孙无忌也脸色微变。 他们没有想到,在李承乾的心中,柳白的地位这么高! 竟然肯舍身挡刀! 唯独李泰一脸的幸灾乐祸,攥着拳头,像是在暗暗给王崇基打气。 他是真希望,王崇基这一刀砍下去。 用王氏一族,换太子之位,实在是太值了! 大不了,以后清明节的时候,给自己那位老师多烧点纸钱... 王崇基迟疑的这片刻功夫,程处默和柴令武终于赶到了。 两人一左一右,各自踹向王崇基。 跟随许褚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两人的进步,已经不能用神速来形容了。 程处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踹在王崇基的腰眼上,柴令武则是飞起一脚,直接蹬在王崇基的脸上! 铛! 长刀落地,王崇基也惨叫一声,重重的扑倒在地。 满嘴的牙,估计没剩几颗... 柳白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声音轻轻响起,“该处置他了。” 李承乾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厉声道:“王崇基意欲行刺太子,来人,将他压入大牢,待大理寺会审!” 戴胄立刻走出来,躬身道:“老臣领命!” 不管王崇基到底想杀谁,但他拔刀冲向太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满屋子的文武大臣,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那些与王家交好的人,都不敢有所微辞。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万一染上关系,自己也会被牵连。 ... 至此! 长孙无忌的寿宴再也办不下去了,以一场闹剧而终结。 王崇基被押入大理寺监牢,老王珪生死不知,行刺太子的罪名一旦定下来,王家的结局,可想而知。 今天,群臣不仅见识了柳白翻云覆雨的手段,更看到他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 回去之后,这些大臣不约而同的,将家中后辈都叫了过来,严令他们不可招惹柳白。 坐在回柳家庄子的马车上,李承乾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里后,他直接跟着柳白走进书房。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柳白坐在椅子上,看着眉头紧锁的李承乾道。 李承乾抿了抿嘴,“柳大哥,今天的事情,是你早就想好的吗?” “你以为呢?” 李承乾并未答复,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舅舅为何会支持青雀儿...” 他虽然浑,虽然有些缺心眼,更有些傻,但是,他还不至于白痴到眼瞎的地步,今天在长孙家发生的事中,他看得出,长孙无忌已经把宝押在李泰的身上! 否则,长孙无忌怎么会看到李泰坐在主客位上,不加劝阻?又怎么会放任李泰,向自己挑衅? 柳白洒然一笑,“这也是我为何宁愿得罪王家,也要把这场寿宴搅乱的原因。” 事实上,不光柳白,房玄龄等人也很清楚,长孙无忌大摆筵席的原因。 长孙无忌本来就执掌门下省,六部尚书也大多是他的故旧,若是他进入中书省,就会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房玄龄等人,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而对于柳白来说,长孙家既然成了注定的敌人,何必要手下留情? 这么一闹,最起码要等王家的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朝廷才能再提及长孙无忌,进入中书的事情。 至于王家,只不过是一个自愿碰到枪口上的炮灰罢了。 即便没有王家,柳白也完全可以换一个炮灰。 谁让王珪是李泰的老师呢? 李承乾忽然对柳白躬身一礼。 “承乾多谢柳大哥!” 他很清楚,今天若是没有柳白,自己不光会丢人,更重要的是,会让百官更加失望,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太子之位。 “今日的事情,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日后行事,切莫冲动,我能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 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柳大哥,我以后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柳白拍了拍他的头顶,心中颇为欣慰。 只要能激起李承乾的雄心,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 李二的耳目遍及天下,长孙家别院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当听到李承乾遇刺的时候,李二惊怒的眼睛都红了,不过,当弄明白事情原委之后,他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正巧走进紫宸殿的长孙皇后见状,问道:“二哥因何发笑?” 李二把密奏,拿给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一看,顿时凤眉倒竖。 “王家...好大的胆子!” 李二摆了摆手,笑道:“无碍的。” 长孙皇后有些不满的说道:“承乾都遇刺了,二哥竟然还如此高兴?” 李二笑吟吟的说道:“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便是,不过,朕却发现,承乾最近确实成长了不少...” 说完,他对身旁的怀恩道道,“拟旨,命戴胄秉公执法,另赐太子五龙袍一件!” 第82章:刘瑾带回来的消息!商道 柳家大宅! 得到御赐五龙袍的李承乾,兴奋的满院子乱跑,一会冲程处默显摆显摆,一会又跑到柴令武身边,给他看五龙袍上的图案。 依礼制,皇帝冠冕绣有九龙,是谓九龙袍。 而太子在及冠之前,只能穿蟒袍,唯有在成年之后,才有穿五龙袍的资格。 李二此举,无异于表明了,他对于李承乾的认可。 生平头一次得到父皇这么大的奖赏,难怪李承乾这么兴奋。 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柳白微微一笑,对前来宣旨的太监道:“走吧,里边坐。” 来宣旨的,赫然正是刘瑾! 太监的品级,最高为三品,而且只有怀恩一人。 其他的如掖庭局、宫舆司的执事太监,大多为四五品。 而如今的刘瑾,虽然只是六品的掌固太监,但却拥有,常伴在李二左右的殊荣,地位不是一般太监能比的。 可以说,整个宫中的太监,除了怀恩以及几位执事太监外,刘瑾的地位是最高的! 坐在大厅里,刘瑾喝了一口茶,品味片刻,这才心满意足的长出了一口气。 “还是家里好...” 柳白失笑道:“都成六品掌固太监了,难不成还整天吃猪食?” 他还记得,刘瑾上次回家的模样,两人也是这般对话。 看盘里的点心硬得跟石头一样,他也不嫌弃,拼了命的往嘴里塞。 “少爷,咱这是念着家里的好呢!别看属下在宫里还算风光,但万事都要陪着小心,稍不留神,就会被别人坑了!” “要不让承乾跟陛下说一声,让你在家里伺候几天,再回宫去?” 刘瑾顿时喜笑颜开。 “那敢情好!” 刚说完,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还是算了,陛下才从九成宫回来,事情太多了,属下若是不在,怀恩师傅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我正想问你,陛下去九成宫做什么?” 九成宫位于童山之西,距离长安并不遥远,算是一处避暑的宫殿。 若是夏天,李二去九成宫还算正常,但这数九隆冬的,就显得很怪了。 刘瑾又喝了一大口茶,道:“属下正要和少爷说这件事呢,这一次陛下前往九成宫,秘密会见了一个和尚,具体交谈了什么,属下也不清楚,只不过,陛下似乎对那和尚很客气...” “和尚?” 提起贞观朝的和尚,柳白第一个就想起了西天取经的唐玄奘! 难道,李二秘密会见的和尚是他? 柳白记得,玄奘西行,是贞观三年的事,怎么会提前这么长时间? 他沉思片刻,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问道:“陛下最近在看什么书?” 刘瑾挠了挠头,不知道柳白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陛下一向不喜欢四书五经,最近几天...似乎很喜欢看少爷写的《西游记》。” “果然!” 柳白心中暗道。 《西游记》中西行取经的部分,占了大量的篇幅,柳叶轩的说书先生,已经讲到了途经火焰山的部分。 柳白当然不会把故事背景放在唐朝,而是换了一个虚构的时代,换了几个人物的名字。 否则,故事里有一个唐玄奘,现实里又有一个唐玄奘,傻子都能看出蹊跷来。 “应该是西行取经的故事,提醒了李二...” 身为一代雄主,李二当然不会去关注‘取经’这么无聊的事。 他寻找大德高僧的目的,只有一个。 经略西域! 西域多国林立,实力强大! 以大唐现在的国力,还无法支撑这么大规模的对外战争,但派出探子,先勘察一下西域诸国的情况,还是有必要的。 普通探子不能暴露身份,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但让玄奘这位大德高僧出手,再适合不过了。 他的身份够高,以求取真经为理由去西域,说不定,还会受到西域王室礼遇! 李二必定是从《西游记》中得到的灵感,才会去秘密会见玄奘! 让大德高僧,去当探子! 柳白越想越觉得没错。 历史上的玄奘,虽然是抱着取经的本意去西域的,但他写的《大唐西域记》,也确确实实在攻打西域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柳白嘴角一掀,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看到这个微笑,刘瑾心中一突。 他跟随柳白的日子也不短了,只要柳白一露出这种笑容,就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刘瑾为那个倒霉的人,默哀了几秒,道:“少爷,属下就不多留了,宫中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呢。” “去吧,若是在宫里受了难为,就让小满来家里取银子!” ... 柳白无比庆幸,当初安排刘瑾入宫当内应。 否则,西行取经这么重要的事,说不定就错过了。 送走刘瑾,他立刻来到后院,找到了柳婉儿。 大唐需要西域来扩土开疆,安置人口,而柳白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商道! 从长安到西域这条商道,在后世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丝绸之路! 中原的瓷器、丝绸、铁制品并不罕见,而且越卖越便宜,但在西域,就成了王公贵胄们专用的高档货。 同样,西域盛产的葡萄酒、药材、香料等物,在中原也是天价! 只要打通了这条商道,利润简直不可想象! 而且,这还是一座可以流传万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柳白怎么可能放过? “现在能抽调出来的商队,一共有多少?” 柳婉儿正在缝制一件冬衣,听到柳白的话,放下针线,沉吟道:“除去前往幽州的商队之外,还有不到三百人。” 柳白心中暗暗盘算片刻,估摸着三百人也差不多。 “过完年后,先不要再安排商队去别的地方了,我另有安排!” 第83章:年关到了,玄奘上门求教 转眼间,腊月二十八到了! 王家的事情,仿佛石沉大海一般,也不知道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判决。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官差们也都放假了,再大的案子也会停一停,年后再办。 早上天刚亮,柳家上下,就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柳蓉儿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柳婉儿也在帮着她料理家务。 家里大大小小的掌柜,今天会上门来拜年,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送走了程处默和柴令武,柳白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少了这两个混世魔王,家里终于能清净一些了。 程咬金和柴绍在外统军,这两个大少爷,不得不回家主持过年的事情。 李承乾提着一根棍子,趴在院子里的那颗腊梅上,想捅上边的鸟窝。 柳白冲许褚一努嘴,许褚上前,直接把李承乾拽了下来。 “陛下真该把你也叫回去!”柳白无奈的说道。 上次从长孙家回来,看李承乾的样子,还以为他下定决心,刻苦用功,守好自己的太子之位。 可是,这才过了几天,他就本性毕露了。 也不知道李二是怎么想的,腊月二十八明明是大团圆的日子,他却好像把这个大儿子给忘了。 李承乾呲牙一笑,“父皇把我忘了更好,每到过年的时候,繁文缛节一大堆,我可不想受这个罪!” 柳白也懒得管这个家伙了,吩咐家丁看好李承乾,别让他闯祸,就带着许褚向后院走去。 “夫君,给各位大掌柜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只是给朝中诸位大人的礼物...” 柳婉儿急忙迎上来,提醒柳白,千万别忘了给朝中大臣送礼。 柳白一拍脑门。 差点把这茬忘了! “沈万三到哪了?” “沈大掌柜来信说,中午开宴之前,就能赶回来!” 柳白早就想好了,把这件事交给沈万三办,人情往来,本就是沈万三的拿手好戏。 “等沈万三回来,让他找我一趟!” 不知不觉间,一上午就过去了。 柳家在各地的掌柜,纷纷登门,一时间,柳家大宅热闹非常。 作为关中能排得上号的大商贾,柳家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尤其在柳家吞并了泾阳二十八家大商行之后,生意直接暴增了一倍! 如今,光是手中握有实权的大掌柜,就有上百位! 大厅里,上百位大掌柜,垂首站成几列。 柳白坐在大厅尽头中央,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各自站在左右。 刚刚赶回家的沈万三,一声令下,众人一同躬身行礼。 “见过少爷!” 这是当初柳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的规矩。 腊月二十八,就算远在岭南的掌柜,都要赶回来参加年会。 这样做,不仅可以提高柳家上下的凝聚力,还可以彰显家主的权威。 他们不光是柳家的大掌柜,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更像是王公贵胄手下的家将,世世代代都为柳家效忠。 柳白抬起手向下按了按,“都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等待柳白训话。 “诸位都是跟随我爹的老人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希望诸位能尽兴一些!” 一众掌柜轰然叫好。 ... 宴席被安置在花厅里。 作为家主,柳白必须挨桌敬酒,以酬谢这些掌柜一年来的辛苦。 敬了一圈之后,柳白把众人交给沈万三招待。 “还真是要把蒸馏酒弄出来...” 柳白的酒量一向很好,加上唐朝的酒度数不高,十来碗酒没有丝毫醉意,好喝不好喝放在一边,就是肚子胀得有些受不了。 他正想坐下来吃几口菜,门房忽然跑进来,满脸古怪的说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和尚,指明要见您,您看...” 李承乾站在柳白旁边,刚才他也趁机混了几碗酒,此刻喝的小脸胀红。 “直接赶走!大过年的来化缘,真是晦气!” 门房看向柳白,面有难色。 这段时间,总有大人物登门,他也练出了几分眼力,那和尚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人。 如果是普通和尚,他早就赶走了,怎么可能会来麻烦柳白? “和尚?” 柳白一怔,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八成是玄奘!” 他从来没和佛门打过交道,若说唯一有所瓜葛的,也只有玄奘了。 西域地广人稀,危险重重,就算是大军进入,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何况,玄奘只有区区一人。 不先做好‘功课’再行出发,那纯粹就是找死去了。 柳白在《西游记》中所描绘的地名,虽然都是杜撰的,但对于西域的风土人情,环境地貌,却描述得很清楚。 玄奘应该是来上门求教的。 “把他带到大厅去!” ... 看样貌,玄奘还很年轻,应该不到三十岁,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僧袍。 “南无阿弥陀佛!” 他走进大厅后,先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这才对柳白微微欠身。 “贫僧玄奘,见过柳公子!” 对于这个和尚,柳白心中一直很好奇。 整个大唐,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域了,要知道,西域并非是某一个国度,而是十几个国度的总称。 按照地理位置划分,连现在的西藏和青海都在西域境内。 与中原不同的是,西域有大片大片的无人区,或许还有许多后世未知的神秘野兽。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和尚,究竟有什么本事,在西域绕上一大圈,最后又成功到达天竺的? 柳白微笑颔首,“大师客气了,不知大师此番上门,所为何事?” 玄奘一脸淡然,也不坐下,就这么站在柳白身前,道:“贫僧曾发下宏愿,欲往天竺烂陀寺,求取大乘佛法,以度化世人,闻听公子对西域颇有了解,特此上门求教!” 说着,他又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所谓有生皆苦,当今人心险恶,世风日下,若无人虔诚教导,必遭大乱,公子若指点迷津,便是一桩无量功德,日后定有福报!” 第84章:想空手套白狼?这和尚也太不懂事了 如果玄奘直接说,是上门求教的,柳白倒也没觉得怎么样。 可他第二句话一出口,柳白心中顿时不乐意了。 他乐意不乐意告诉玄奘西域的情况,是他的权力,关功德什么事? 这和尚上来就扣下一顶大帽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柳白不告诉他,就是罪孽一般。 说白了,就是一锤子买卖,谁都知道,自从道门开了祭祀法会之后,信徒又开始增多,逐渐将佛门打压了下去。 不就是想借机会发展佛门吗? 装什么蒜? 本来柳白对佛道之争并不感兴趣,可见到玄奘之后,心中立刻对佛门升起了几分不满。 人家袁天罡上门求教,直接带着银子来,农田的事情,答应的也算痛快。 而玄奘,干脆空手套白狼来了! 要是真有所谓的功德福报,你先把观音菩萨请来坐坐啊! “柳某不信天命,更不信什么功德,至于西域,柳某也没去过,大师请回吧!” 玄奘一阵错愕,不知道柳白哪来的那么大脾气。 他连忙道:“或许是贫僧没说清楚,此番西行求取真经,乃是为了教化天下,大乘佛法乃度化众生之妙法...”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翻来覆去就是教化天下,引导世人向善之类的话。 柳白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只觉得这厮和《大话西游》里那个唐僧,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 “柳某家中还有不少事情,就不奉陪了!” 他直接打断了玄奘的话,扭头就要走出去。 玄奘急忙拦在柳白身前,再也没有之前的淡然了。 他心里也郁闷。 身为远近闻名的大德高僧,他就算是去王公贵胄的府上,也会被以礼相待,而且,他还多次为皇族讲授佛法,地位之高,堪比朝中重臣。 怎么到了柳家,柳白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始终都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柳白。 “贫僧盛意拳拳,一心只为苍生,柳公子为何如此待我?” 柳白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看了玄奘一眼,“大师可听过前几日,道门的祭祀法会?” 一提起祭祀法会,玄奘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悲苦之意。 当初佛门发展形势,一片大好,若非道门在祭祀法会上,大肆宣扬‘八仙’之说,吸引了众多信徒,他也不会迫不得已,去天竺走上一遭。 “贫僧自然听过,据传,还是柳公子给袁监正出的主意...” “不错,当日袁监正可是用三万亩良田,求柳某写的这个故事。” 就算玄奘再古板,也听出他的意思了。 想听西域的情况,先拿出诚意来! 他目瞪口呆的说道:“求取真经乃是无量的功德,柳公子怎可...” 柳白脸一沉。 这和尚太不懂事了。 “送客!” 他再也不想和玄奘说一句话,大步走出去,一转眼就进了后院。 玄奘呆立了好半天,才无奈的苦笑一声,低着头离开了柳家。 ... 回到长安,玄奘直接去了萧禹府上。 萧家世代信奉佛教,玄奘更是萧禹的座上宾。 一般情况下,有事相求,萧禹都会答应。 玄奘把在柳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恳求道:“此番西去,若无柳公子相助,贫僧恐怕寸步难行,还望萧施主替贫僧,求一求人情!” 萧禹闻言,苦笑一声,“若是旁人,老夫还有几分面子,可是在柳白那里...” 他每天都会和房玄龄等人去柳叶轩饮茶听书,自然也和柳白见过不少面。 以他对柳白的了解,这位可是油盐不进的主儿。 要是没有好处,柳白连房玄龄的面子都不给,自己去了又能如何? 玄奘双手合十,欠身道:“还请萧施主看在天下苍生的份儿上,帮贫僧一把!” 柳白不吃他这一套,不代表萧禹不吃。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今之计,只有用农田,求得柳白的原谅了!” 玄奘为难的说道:“贫僧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解救苍生之事,怎可用田产交换?” 他总是以为,解救苍生人人有责,若是用东西换取西域的情况,等同于侮辱了他的‘义举’。 而且,佛门乃超脱之所,视钱财如粪土,这件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萧禹摇了摇头,道:“以老夫对柳白的了解,若不以物交换,他半个字都不会吐露,既然大师不愿意,老夫也无可奈何。” 玄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若再无其他办法,贫僧也只有拿出金山寺的寺产了...” 萧禹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他的面子都不管用,再求别人也无济于事,他就算再不想拿农田来换,也不行了。 即便柳白想要他的命,他也不得不给。 西行取经,乃是佛门大计,也是振兴佛门唯一的途径。 相比之下,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多谢萧施主指点,贫僧告辞了!” “大师且慢!” 萧禹急忙跑到自己的卧房里,找到一沓子地契,交给玄奘。 “这里是华阴县的一万亩良田,算是老夫送给大师的仪程,若大师手中的农田还不够,老夫再另想办法!” 玄奘感动的无以复加,像萧禹这么虔诚的佛门信徒,实在是太罕见了。 “萧施主此恩,贫僧铭记在心,天下万万佛门弟子,也会铭记在心!” ... 柳家大宅! 这顿酒,足足喝到黄昏,掌柜们还没有尽兴。 沈万三早就被人灌到桌子底下了。 一开始这些掌柜都还很客气,可喝多了酒之后,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掌柜,硬是把沈万三从桌子下拽了出来,又一碗一碗的给他灌。 也不知道李承乾偷偷喝了多少,现在一脸的酒气,搂着个酒坛子,左摇右晃的打醉拳。 柳白本来还想再招待招待这些掌柜,但看到这一幕后,立刻躲得远远的。 这群人都特么是酒疯子啊! 跟没喝过酒一样,赶上这过年,逮着不要命的喝了,喝完的空酒坛子摞起来,像一座小山。 他可不想和沈万三一样... 喝酒误事,何况,他还要等玄奘再次上门,狠狠的宰他一笔呢。 【推荐两个兄弟的新书,《神豪:从高考落榜开始》《网游:我能复制一切》,两本书作者君都在看,非常的爽,有兴趣的兄弟们可以看看哈】 第85章:一坑又一坑,被坑吐血的玄奘 玄奘是傍晚时分,回到柳家的。 他来的时候,柳白正在大门外,送家里的各大掌柜。 今天这场酒,喝的着实尽兴,算下来,每人都至少喝了两三斤。 掌柜们全都醉醺醺的,离开的时候,还拎着柳婉儿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柳白早就看见站在巷子拐角处的玄奘了,但还是晾了他一会儿。 玄奘这一次学聪明了,一直等柳白送完最后一位大掌柜,才走上前去。 “阿弥陀佛,柳公子,贫僧已经想通了!” 玄奘心里也着急,他这次西行,不仅要取经,还有李二交给的重任在身,根据李二的要求,最迟明天一早也该出发了,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又赶了回来。 “大师里边请吧!” 柳白并没有再为难玄奘。 欲擒故纵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一进大厅,玄奘二话不说,直接把田契拿出来。 “这是三万亩田契,都在华阴县境内,距公子府上不远,还请笑纳!” 他还算厚道,没有昧着良心,隐瞒萧禹送的一万亩。 柳白接过田契,笑呵呵的说道:“其实柳某也晓得,大师此番西行的重要意义,之前不过是想看看,大师的心,究竟有多虔诚罢了!” 玄奘眼睁睁看着柳白把田契收到怀里,眼角直抽搐,对上这么一个人,修佛修得再好,也耐不住心中的火气。 可谁让他有本事呢? 整个大唐恐怕都找不出一个,像柳白这样,对西域如此熟悉的人。 虽然西游记中的地名,都是虚构的,但从史料记载上看,西游记中描述的西域风情,地理环境,丝毫不差! 甚至比史料上记载的,更加详细! 玄奘心里有苦说不出去,只能干笑几声,“想必这些农田,足以证明贫僧的虔诚之心,还请柳公子,指点迷津!” “那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为表心意,柳某有一份礼物送给大师,还望大师不要推辞!” 玄奘一怔。 礼物? 他想从柳白嘴里听一听西域的情况,都要花费足足三万亩良田。 礼物,那是白要的吗? 说不定自己接受了之后,会有一个更大的坑等着自己! “柳公子千万不要客气,贫僧独行西域,行装简单,不必带多少东西!” 柳白脸一沉,“莫非大师看不起柳某?萧大人的一万亩良田,大师都笑纳了,为何不愿接受柳某的礼物?” 玄奘连忙摆手,“贫僧并非是这个意思。” 他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还要再回长安城一趟,再耽搁下去,明天就真走不了了! “也罢,贫僧不推辞了!不知公子要送给贫僧什么礼物?” 柳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大师刚才也说了,你是独行西域,但西域危机重重,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顺利到达天竺,为此,柳某特意安排了三百人,一路上保护大师!” 玄奘吓了一跳! 他之所以选择一个人上路,就是为了彰显虔诚之心。 越危险,越能体现佛门教化天下的功德!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带着三百人? 那不成旅游团了? 柳白又道:“大师刚才答应柳某了,身为出家人,可不能出尔反尔!” 玄奘一口老血憋在心口。 看着架势,若自己不答应,柳白还是不肯将西域的情况说出来。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阿弥陀佛,柳公子大慈大悲,贫僧代天下百姓,多谢了!” 柳白抚掌大笑,道:“既然如此,那柳某立刻就吩咐人,在金山寺门口等着大师!” 完了! 连偷偷溜走的法子,都被堵死了... 他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跟柳白打交道了,再来一次,说不定自己会被活活气死。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道:“现在,公子可以说了吧?” 柳白点了点头,开始为玄奘,讲述西域的情况。 一炷香后! 玄奘纳闷的问道:“柳公子所说的,的确都是金玉良言,但为何只有玉门关一带的风土地貌,其余地方呢?” 柳白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西域幅员辽阔,诸国林立,柳某一时,也只能想起这么多,不如大师先行回去,等柳某想出来,再把其他地方的情况,告诉保护大师的人!” 他不是想不起来,事实上,以他对西域的了解,完全能够写成一本书了。 因为那些地方,他差不多都去过! 不告诉玄奘,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这和尚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有胆子一个人闯西域,没准也有一副好身手。 全告诉他,万一他半路上跑了怎么办? 柳白要做的,就是把玄奘,牢牢的拴在自家商队上。 就算他想跑,也没那个胆子! 玄奘也不疑有他,谢过柳白之后,又匆匆离去了。 ... 玄奘走后,柳白把沈万三叫了过来。 睡了一会儿的沈万三,酒气消了大半,只是脸还有点红,意识倒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走进大厅,挠了挠头说道:“公子,属下失态了...” 柳白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醒酒茶,道:“这是给你准备的。” “多谢公子!” 趁着沈万三喝醒酒茶的时候,柳白把安排商队,跟随玄奘去西域的事情一说。 “你刚从幽州回来,就不要再折腾了,选几个头脑机灵,经验丰富的人带队,回头把路线和路上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诉他们!” 沈万三拿出一个总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用炭笔把柳白交代的事情,以及要经过的路线,一一记下。 说话间,李承乾也进来了,他本来就痴迷《西游记》,听柳白在讲西域的事情,顿时走不动道了,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就当柳白是在讲故事。 等柳白说完路线之后,李承乾忽然坐直了。 他挠了挠头,又琢磨了半天,道:“柳大哥,我对西域也有些了解,按你说的路线,似乎,似乎到不了天竺...” 第86章:奖励「王守仁」召唤卡,锦衣卫百户x10 柳白端起茶喝了口,润了润嗓子,瞥了李承乾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个屁!” 他才不管玄奘究竟能不能到天竺。 柳家商队是去开辟新商道的,自然要选择,对经商有利的路线。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但心中还是疑惑。 他不敢问柳白,眼珠子一转,颠颠的跑到沈万三旁边,拉起他的胳膊,来回摇晃,想让他给自己解释解释。 要是一个小姑娘这么撒娇,还显得娇憨可爱。 可谁家的男孩子,会这么做? 柳白脸一沉,照着李承乾的屁股,‘咣’来了一脚。 “像什么样子?” 李承乾自小在宫中妇人的手里长大,不说李二,就连长孙皇后也时常顾及不到他,这才养成了这副既懦弱,又骄纵的性子。 柳白深知这种性格的危害,一旦等他长大之后,这种懦弱骄纵的性子,必然会演变成阴狠毒辣。 说什么也要把这种性子掰回来! 李承乾嘴一撇,眼圈当时就红了。 可看到柳白正在瞪他,到了嘴边的哭音,又咽了回去。 “柳大哥,我知道错了...” 李承乾委委屈屈的说道。 他急忙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生怕柳白看出他要哭。 沈万三放下炭笔,笑呵呵的打圆场。 “少爷,太子殿下年纪还小,以后就明白少爷的苦心了!” 他又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莫要忘了,咱家是做生意的,自然要去最赚银子的地方,天竺比咱们大唐最偏远的地方还穷,去了那里,没有任何利润可言。” 李承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但玄奘岂不是去不成天竺了?” 柳白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郑重其事的说道:“承乾,现在你还太小,有些事情很难和你说明白,只有刻苦用功读书,才能看透一切!” 他并不想太早告诉李承乾,有关佛道之争的事情,就算说了,他也听不明白。 “我知道了...” 看着李承乾似懂非懂的样子,柳白摇了摇头,李承乾这么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说实践出真知,在铺子里多学学,不是坏事,但他身为太子,更要学习帝王心术。 在皇宫里还好说,随便拉出一个臣子,就是一代大儒。 可柳家却没有这样的人才。 “难道要从外面请一个老师?” ... 把事情都告诉给沈万三,柳白就成了甩手掌柜。 论起做生意来,谁也不是沈万三的对手。 在他生活的明代,下西洋是一种风尚,具体细节不用柳白说明,沈万三也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从大厅出来,柳白并没有回房间睡觉。 而是来到了书房。 吩咐许褚看好大门,不许外人进,柳白轻声呼唤道:“系统!” 沈万三回来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系统的通知。 夺取崔家铸铁生意的任务,圆满完成! 只是系统发通知的时候,柳家所有的大掌柜都在,人多嘴杂,有些不方便。 直到现在,柳白才抽出点时间。 当初发布任务的时候,系统说明,吞并崔家的生意财产越多,奖励就越丰厚。 铸铁生意占了崔家生意的八成以上,奖励应该不少。 就在柳白话音刚落之际,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声音道:“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现在接受奖励?” “是!”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王守仁】召唤卡,【俞伯牙】体验卡x1!” “由于宿主吞并崔家生意比例,超过八成,系统发放特殊奖励:锦衣卫百户x10!” 虽然系统已经奖励过好几次了,但柳白依旧忍不住兴奋了一把! 其中最为珍贵的,当属【王守仁】召唤卡! 王守仁! 当之无愧的大牛人啊! 在历史上,王守仁完全就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 他天资聪颖,年仅十三岁,就能与私塾老师纵论天下大势。 三十多岁,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大儒,开创儒家‘心学’,成为与古代先贤并驾齐驱的人物! 相传,他还是武林高手,一位权倾朝野的宦官想要杀他,派了上百高手,从京城,一路追杀到贵州,愣是没伤他一根毫毛! 而这位权倾朝野的宦官,柳白也认识。 正是刘瑾... 在后来,宁王朱宸濠造反之际,他硬是带着几万仓皇组建的杂牌军,把宁王十万精兵,揍得哭爹喊娘! 这样的人才,柳白怎能不兴奋? 而那十名锦衣卫百户,也算是意外之喜。 等日后进入长安,麻烦事少不了,有他们在,不仅可以打探情报,还可以处理一些,柳白自己不方便露面的事情。 而且,这些锦衣卫中的百户,能力不是一般锦衣卫能比的。 柳白完全能以他们十个人为核心,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 相比之下,倒是【俞伯牙】体验卡显得有些鸡肋了。 算了! 反正也是奖励,不要白不要,以后没准就会派上用场。 他立刻打开仓库界面,毫不犹豫的说道:“使用【王守仁】召唤卡!” “叮!【王守仁】召唤卡使用成功!恭喜宿主,召唤出牛人王守仁【系统已清除王守仁全部记忆,只保留其才能、性格,对宿主百分百忠诚】!” 白芒一闪而过,一个三十多岁,面貌坚毅的男人,出现在柳白眼前。 王守仁长揖一礼。 “参见主公!”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且退下!” 王守仁站到一边,柳白又道:“召唤十名锦衣卫!” 哗—— 又是一片白芒升起。 等散去之后,十名锦衣卫显露身形。 飞鱼服,绣春刀,一个个站的笔直,自带着一种威武肃穆之态。 唰—— 十人齐齐单膝跪地,朗声道:“参见主公!” “起来吧,日后你们一并称呼我为少爷便可!” 十名锦衣卫和王守仁一同拱手施礼。 “属下明白!” 看着眼前这群人,柳白托着下巴想道:“王守仁既然也是带兵之人,不如把这十名锦衣卫交给他指挥。” 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柳白手头的事情太多,抽不出空来。 沈万三他们,又不是这块料。 许褚是带兵之人,但却是靠武力吃饭的,弯弯绕绕的事情他也不懂。 想来想去,还是王守仁最合适。 “王守仁!” “属下在!”王守仁上前一步道。 “我若将这十名锦衣卫百户,交给你统领,你可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支精英情报部队?” 王守仁神情自若,只是淡淡一笑,道:“属下有信心!” 第87章:朕希望,你能帮朕筹建皇家书院,执天下士子牛耳 虽然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但玄奘还是上了路。 就像攻打突厥的大军一样,他们必须赶在冬天的末尾出发,否则,在明年最冷的时候,就无法穿越渺无人烟的西北荒漠。 三百人的商队,人叫马嘶,光给养,就拉了五十多车。 他们倒是没觉得这时候出发有什么不妥的,走南闯北多难,早就习惯了。 何况,少爷给准备的东西很齐全,不光有武器和帐篷,就连药品都拉了两车,不怕出现意外。 玄奘看着他们大包小包的往车上塞东西,气得浑身哆哆嗦嗦。 这群人,哪里是保护自己的? 看起来更像是去郊游的! 他甚至看见,有人还带着下棋用的棋盘! 这是怕路上无聊? “大师,小人是车队的管事周仓,咱们可以出发了,请大师上车!” 玄奘看着特意给自己准备的马车,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他坚定的说道:“求取真经乃无量宏愿,为表虔诚之心,贫僧必须靠双脚走过去!” 周仓面有难色,“可我家少爷说,西行路途遥远,就算坐着马车,也要走上大半年...” “贫僧就跟在车队后!” “万万不可,大师不清楚西行的路线,若是走丢了,周仓难辞其咎!” 玄奘苦笑一声,周仓说的没错,车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西行的路线。 唯独自己不知道! 现在他也看出来了,柳白分明就是刻意不告诉自己,想把自己牢牢的栓在车队里。 “罢了!” 他仰天长叹,不情不愿的登上了马车。 ...... 柳家大宅! 柳白站在书房里,双手摊开,任由柳婉儿把一件崭新的月白色长袍,套在自己身上。 王守仁站在对面,道:“少爷,周仓他们已经出发了,属下另外安排了两位锦衣卫,暗中保护,想必足以万无一失!” 柳白点了点头,“一定要让他们小心行事,西行路上危险重重,若伤了性命,就不值得了。” “属下明白!” 商队的管事周仓,正是昨天柳白召唤出来的,锦衣卫百户之一! 原本,他是打算让沈万三,找一个机灵点的手下带队,既然有了锦衣卫,不用一用就有些浪费了。 锦衣卫都受过严格的训练,糊弄玄奘不成问题。 况且,玄奘只是一个古板的和尚,让他去刺探情报,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他分得清,什么情报是有用的,什么情报是没用的? 既然要打通商道,就必须要摸清楚西域的底细,将来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经略西域是未来十几年内,朝廷的大计,将情报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也算是柳白将来进入长安的筹码之一。 王守仁走后,柳婉儿蹲在地上,把长袍下摆铺平整,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柳白,笑盈盈的说道:“这件长袍还算合身,更衬得夫君英武呢!” 她这几天,都在为柳白赶制过年穿的新衣服。 “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是了,你何必如此辛苦?” 看着柳婉儿那纤纤玉手上,几个格外显眼的水泡,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怎么行?自打妾身进门以来,夫君的衣衫都是妾身亲手做的!” 见柳婉儿态度坚决,柳白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并不太注重外在,大唐流行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好像颜色越鲜艳,就越显得漂亮。 只有柳白,常年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同样的款式,起码有十几件... 他走到桌子后,提笔刷刷几下,画了一个图样,交给柳婉儿。 柳婉儿好奇的看着纸上的图样。 一个小小的圆环,看上去像个扳指,不过圆环上却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点。 “夫君,这是什么?” “这东西叫顶针,套在手上,就不怕被磨出水泡了,你吩咐家里的铁匠打造出来,给家里的丫鬟们也发上一个!” 柳婉儿如获至宝,欢喜的把图样抱在怀里。 “夫君真厉害,随手就替妾身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她在柳白的脸颊上,轻轻一啄,飞快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柳白莞尔一笑,重新坐下来,开始琢磨送礼的名单。 ... 过年是大事! 从腊月二十八,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有相应的事情要做。 小除夕是祭祖的日子,柳白在拟定好送礼的名单之后,就带着全家人,来到柳家的祖坟,祭祀祖先。 柳家老爷子,就埋葬在这里。 一通忙活下来,太阳才堪堪偏南。 一驾马车,从远处驶来,不多时,停在柳家祖坟旁边。 当马车中的人下来之后,柳白一怔。 竟然是李二! 他连忙带着全家人迎上去。 “参见陛下!” 李二今天穿着一身便装,只带了怀恩一人。 他一脸严肃,挥手制止了柳白等人行礼,道:“今日是文义公第一次墓祭,朕也来尽一份心意!” 说罢,他独自一人走向柳永年的墓碑。 也不知,他和柳永年说了些什么,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才躬身拜了拜,将随身带来的祭品,放在墓碑下。 见他祭拜完了,柳白上前道:“陛下不如去寒舍,稍做休息?” 李二摇了摇头,“朕马上就要回长安。” 说着,他神情复杂的看了柳白一眼,道:“你随朕来!” 柳白不知道李二要干什么,跟着他上了马车。 李二刚一坐下,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柳白,朕知道你年纪虽小,但胸藏乾坤,很多事情,你要比朝中大臣,都看得通透。” 柳白没有说话,他知道李二前来,绝对不仅仅是来给自家老爹上坟的。 “王崇基意欲行刺太子,朕就有理由,将整个王家铲除,借你的手,朕已经将五姓七望中的两家,清扫出朝堂,但还有其他几家,依旧是朕的心腹大患!” “世家之害,不必朕多说,你也能明白,若不彻底将其根除,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这些事情,朕无法和房玄龄他们说,甚至不能和皇后说,也只有你,才能助朕一臂之力!” 柳白似乎明白了李二的意思。 他虽然帮李二除掉了崔家和王家,但其余几家,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当初,他通过房玄龄向李二献策,用筹建皇家书院的方法,将世家在士林中的地位,逐渐消磨,从而削弱他们的实力。 现在看来,李二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果然,李二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白,道:“朕希望,你能帮朕筹建皇家书院,执天下士子牛耳!” 第88章:我要建成一座,能容纳三万学子的书院 即便身为帝王,但有些事情上,也充满了无奈。 当初,关陇李家起兵造反的时候,得到了各大世家的鼎力支持! 正因为他们有立国功勋在身,李二才不能轻易出手,否则,他就会落下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头。 虽然他在柳白的帮助下,能够铲除崔家和王家,但却引发了几场巨大的风波。 如今社稷不稳,再用这种方法,必定会引起朝中诸多大臣的反对,而建立皇家书院的效果虽然慢,但胜在平稳,不至于引起朝堂动荡。 “柳白愿助陛下一臂之力!” 见柳白答应得这么痛快,李二反倒是一愣。 “朕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若你不愿,朕再另寻他人!” 他怕柳白为难,特意没有把话说死。 柳白洒然一笑,“陛下善待柳家,柳白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李二心中分外感动,他拍了拍柳白的肩膀,“也只有你的话,才能让朕感到分外心安!” “敢问陛下,筹建皇家书院之事,可否由柳白全权主持?” 李二大手一挥道:“只要能看到成效,朕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柳白必定会给陛下,一个远超弘文馆的皇家书院!” ...... 筹建皇家书院的事情,不管落在谁的手中,都称得上是一块烫手山芋。 世家大族的人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能明白,皇家书院是李二用来对付他们的利器! 只要世家大族失去了学问的垄断权,就会被慢慢清扫出朝堂,直到沦为普通家族。 也正因如此,柳白献策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李二还迟迟没有筹建皇家书院。 完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就连房玄龄,都不敢站出来挑大梁! 前车之鉴! 古往今来,与世家为敌的人,除了柳白之外,就没有得到好下场的。 当初李二的心腹大臣刘文静,就是因为与世家为敌,被他们活活逼死的! 但别人不能做的事,不代表柳白不能做! 既然出了崔家和王家的事,就表明,柳白注定不可能和世家大族成为朋友。 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敌人! 历史证明,墙头草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当然,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五姓七望因把持着学问,而一跃成为顶级世家。 如果柳白想把柳家,打造成一个全新的豪门,就必须要把皇家书院,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就算李二把这项任务交给其他人,柳白也要抢过来! 成为皇家书院的开创者,等同与学生们,建立起师生之谊,可想而知,等学生们入朝为官,柳白的门生故旧,将遍布大唐! 到那时候,柳家的地位,将再无人能撼动! 回到家中,柳白立刻把沈万三和王守仁叫了过来。 筹建书院可不是小事,从选址,建造,再到后边邀请大儒当老师,乃至维持书院的运转,都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 而现在,一切都还处于空白。 需要先制定出一个合适的计划,再进行实际的操作。 听完了柳白的叙述,沈万三率先问道:“少爷,不知道朝廷会提供银子?” 他是个典型的生意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建造皇家书院的银子,由谁来出。 “皇家书院,资金自然要由内府来出,这些都不必担心,陛下答应我,可以满足一切要求!” 沈万三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都由内府来出,不仅不会赔钱,说不定还有不小的赚头。 “属下这就去找经验丰富的工匠,先设计一张图纸出来!” 柳白挥手制止了他,道:“图纸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先去联系合适的工匠,咱们铺子上的工匠远远不够。” 沈万三一愣,“少爷,咱家的工匠齐全,建造皇家书院绰绰有余了。” 他还是老脑筋,以为柳白要盖的是一个翻版的弘文馆。 弘文馆的学生,最多时不过一百来人,一座宫殿就放下了。 “五千人!” 柳白摇了摇头,“我要建造一座,能够容纳五千个学生的书院!” 沈万三吓了一跳,“五...五千学生?!” 王守仁虽然看似无动于衷,但瞳孔也是蓦得一缩。 五千人! 这还只是学生,加上老师、杂役,以及必备的后勤人员,人数绝对不会下于八千! 八千人,已经比得上大唐边境的一县人口了! 难道,柳白要建造一座城?! “这只是第一期工程,未来五年以内,我要建成一座,能容纳三万学子的书院!” 此言一出,连王守仁都变了脸色! 自战国时期,齐国建立稷下学宫,开创官学的先河,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哪一座书院,能容纳这么多学生! 如果这座皇家书院真的建成了,堪称千古壮举! “这,这...” 沈万三脑子转得飞快,盘算着建造这么大的书院,需要多少本钱。 “恐怕整个内府,都会被掏空...” “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既然陛下答应出银子,自然不会食言。” 沈万三苦笑一声,“属下这就去联系工匠。” 就算他曾是一代首富,但再有钱,又何时做过建造一座城的买卖? 究竟怎么做,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慢慢摸索。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王守仁道:“少爷,属下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寻找大儒,入学院执教,也只有足够的师资力量,才能让陛下,看到少爷的决心!” 第89章:不管什么事,只要和柳白一拉上关系,肯定会有人吃亏 柳白赞许的看了王守仁一眼。 如果李二知道了柳白的想法,肯定也会吓一大跳。 他的确说过,会鼎立支持柳白,但他怎么可能会想到,柳白的胃口竟然那么大? 况且,内府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下子全用完,李二也会心疼。 也只有邀请到足够多的大儒,让李二看到柳白筹建书院的决心,给银子的时候才会痛快一些。 这种事情,沈万三就想不到,王守仁却能一语中的。 他本来就是一代大儒,自然清楚这些门道。 一位好先生,不光能教好学生,还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加入书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等过完年,咱们就去找合适的大儒!” ... 从除夕到大年初五,柳白都没有出门,整天待在家里。 除了陪柳婉儿和柳蓉儿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准备建造书院的图纸。 图纸没什么难度,柳白自己就是正经的科班出身,照着后世的大学规模,稍微改良一下就成了。 大概画出一个轮廓,他就把上颜色的事情,交给了整天无所事事的李承乾。 整个柳家,只有沈万三忙得不可开交。 既要联系工匠,采购材料,还要替柳白,给朝中大臣们挨家挨户的送年货。 大年初六! 官员们可以一直休沐到上元节之后,但百姓们却都早早的忙碌了起来。 都是为了混生活,少开工一天,家里就少一口粮食。 柳叶轩也在这一天开业了。 伙计放了几鞭炮,热闹了一阵后,早就排成一队长龙的客人们,顿时乌央乌央得挤了进去。 生意比年前还火爆! 房玄龄等人也来了。 六个老家伙因为一口茶,过年的时候连老家都没回,好不容易等到柳叶轩开业,天还没亮就从长安出发了。 坐在熟悉的私人茶室里,房玄龄眺望着窗外的风景,感叹道:“可惜正月十六之后,就没时间天天来了...” 虞世南嘿然一笑,道:“想必柳叶轩的新茶,也差不多快开售了,届时买回去一些便是,只可惜《西游记》是听不成了。” 哗—— 几人说话间,私人茶室的门被拉开。 众人精神一震,都以为是侍女来上茶了。 可当来人出现之后,几人却又一怔。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诸位大人,过年好!” 他挥手吩咐身后的侍女,把茶都呈上来,然后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房玄龄小心翼翼的说道:“柳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他们发现,不管什么事,只要和柳白一拉上关系,肯定会有人吃亏。 也不知道,今天会有谁倒霉... 柳白不满的说道:“房相,柳叶轩可是我的产业,难道我还不能来自家铺子看一看?” 房玄龄干笑几声,道:“说的是,说的是...” 说话间,侍女已经沏上了茶。 带着几分花果味道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 房玄龄抽了抽鼻子,惊呼道:“象园雾芽?!” 上次柳白把象园雾芽拿出来,还是李二亲临的时候。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却只能闻闻味。 为什么今天柳白舍得拿出来了? 不是说好等过一段日子,统一开售吗? 有阴谋! 几个老家伙立刻警惕了起来。 “哎呦!” 戴胄‘蹭’得一声站起来,抱着肚子,满脸痛苦。 “诸位,戴某失礼了,前去方便一下!” 说完,他撒腿就跑。 房玄龄等人错愕的看着戴胄离去的背影,心里把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这厮跑的太快了! 柳白懒得管戴胄去哪里,来柳叶轩本来也不是找他的。 “今日柳某来,也的确是有一件小事,与诸位大人商量!” 柳白亲手把茶杯,放在几个老家伙的面前。 几个老家伙有些忐忑。 刚才真应该和戴胄一样,找理由溜走。 现在想走也晚了。 既然柳白把话都说出来了,再走的话,岂不是等于怕了柳白? 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谁都没接柳白的话茬,生怕某个倒霉的差事,落在自己头上。 柳白依旧笑呵呵的,目光在几人身上逐一扫过,最终,落在了虞世南的身上! “虞大人,您不是早就想喝象园雾芽了吗?怎么还不动杯?” 虞世南心中暗暗叫苦,僵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茶,好茶...” 他心里暗想,道:“完了,到我倒霉的时候了!” “既然是好茶,不如虞大人走的时候,带上一些,就算是柳某送的!” 虞世南连忙摆手推辞。 “柳公子千万不要客气,老夫还是等新茶开售之后,再来买吧!” 虞世南有些肝颤。 柳白的东西,是那么好收的吗? 没看现在戴胄见了柳白,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吗? “虞大人何必客气?都是柳某的一点心意罢了!” 柳白不停的劝虞世南,而虞世南则是拼命的拒绝。 房玄龄等人都放了心。 看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要倒霉,也是虞世南倒霉。 他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虞世南,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到最后,虞世南都快哭了。 他求饶一般的,冲柳白拱了拱手,道:“柳公子,有事尽管开口,若是平白无故收了礼物,老朽心里属实不安稳...” 柳白见火候差不多了,轻咳几声,道:“想必虞大人也听说了,皇上将敕建皇家书院的担子,交给了柳某,其他事情倒还好说,可教书的先生,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听见柳白这番话,虞世南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是当世大儒,又有朝中第一学问人的美称,找几个朋友去皇家书院教书,还不是小菜一碟? “老夫倒也认识几位闲野在外的大儒,可以替柳公子写上一封信,请他们前来,只是...” 见柳白有事相求,他反倒还拿起架子来了。 柳白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道:“虞大人肯请朋友进入书院,自然是件好事,不过柳某的意思,是想请虞大人,亲自入书院执教!” 虞世南一挑眉,道:“老夫那几位朋友,也颇有名声,教化百余人不在话下,何至于让老夫也进入书院?” 第90章:陛下竟然答应给你百万贯 虞世南的名气很大,又是掌管天下图籍的秘书少监。 近几年来,更隐隐有了儒家领袖的势头。 光看学问,同为‘十八学士’的房玄龄等人,拍马也赶不上。 如果这么一个人,能够进入书院执教,必定能在士林之中,引起轰动! 柳白当然不肯放过! 他拍了拍手,早就等候在门外的许褚,立刻走进来。 “少爷!” 许褚把柳白画的书院图纸,缓缓摊在桌子上。 老家伙们面面相觑。 难道柳白要请他们赏画? 虞世南在书画上,也有很深的造诣。 他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呵呵一笑,道:“莫非,这是柳公子画的?恕老夫多嘴,这画,实在称不上佳作...” 贞观朝时期,画作讲究意境,无论画的是山水,还是人物,都极其细致。 而这幅‘画’,虽称得上磅礴大气,却没有一点意境可言。 说白了,更像是一副图纸! 虞世南话音刚落,蓦得一愣,失声道:“这不会真是一张图纸吧?!” 他这么一说,房玄龄等人都伸着脖子,往图纸上看。 只见,图上的亭台楼阁,都描绘的极其细致。 而且,在最下方一处山门的牌楼上,赫然写着‘皇家书院’四个大字! 还真是张图纸! 虞世南瞠目结舌。 这么大的书院,简直耸人听闻! “这...这就是你口中的皇家书院?” 房玄龄也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错愕。 柳白微微颔首,“柳某已经开始招募工匠了,用不了半年,一座恢弘的书院,就会拔地而起!” 过了好半天,众人才渐渐冷静下来。 房玄龄苦笑道:“莫怪老夫给你泼冷水,这么大的工程,没有百年时间,难以建造完成,要知道,前隋建造大兴宫时,号召十万民夫,也耗费了足足二十年,你这座书院,比大兴宫还要大上好几倍...” 说着,他摇了摇头,道:“以我大唐现在的国力,还支撑不起这么大的花销,陛下也不可能同意!” 柳白没有接房玄龄的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虞世南。 一般来说,大儒的兴趣爱好,无非就是谈古论今和教书育人。 这么大一座书院,绝对称得上古往今来独一份。 虞世南能不动心? 就算他忍住了,柳白还有好几招‘必杀技’等他。 虞世南依旧在死死盯着图纸看,不肯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上边的每一间校舍,每一个教室,都画得美轮美奂。 柳白甚至还刻意在教室里,画上了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学生。 对于虞世南来说,这完全就是梦里才能见到的场景。 他动心了! 在这个名声比性命还重要的年代,寻良才而育之,是每一位大儒的梦想。 做了一辈子学问,谁不想传承下去? 可再动心又能怎样? 就像房玄龄所说的,想要建造这么大一间书院,起码需要百年! 百年后,估计他的骨头渣子都化没了... 虞世南深吸了一口气,道:“说实话,如果真有一座这样的书院,老夫就算辞去官职,教一辈子书,也心甘情愿,但...” 他顿了顿,觉得直接拒绝柳白,未免有些失礼。 “但陛下...答应了吗?” 柳白欣然一笑,拿出一封诏令,摊开之后,放在桌子上。 众人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房玄龄猛地站起来,“陛下竟然答应给你百万贯?!” 如今大唐立国不久,无论国库还是内府,都没有多少银子。 就连出征突厥的军费,都是诸多大臣咬着牙,从官帑之中挤出来的。 身为宰相的房玄龄,甚至不知道,李二何时变得这么有钱! “陛下已经把银子交给柳某了,上元节后,就会动工!” 这封诏令,就是柳白的第一招‘必杀技’! 早在大年初三的时候,他就派人将敕建书院的计划,交给了李二。 换做从前,李二的确没有这么多银子。 宫里的墙头上长草了,都没钱修整。 可现在不同了。 李二才灭了崔家,上千年积累的财富,都被他收入囊中。 此外,王家也马上就要定罪了,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柳白! 柳白伸手要银子,李二不可能不给! 房玄龄的嘴角抽抽了几下,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些银子的来路,又默默的坐了下来。 虞世南的手抖个不停,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图纸上。 柳白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李二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说不定,柳白真能在短时间内,把书院变出来! 在这样的书院中教书,比在朝中当秘术少监,强太多了! 朝廷中的斗争,愈发激烈了,尤其是长孙无忌即将进入中书的事情,让他们这些大佬都寝食难安。 有些时候,就算自己不愿与旁人起冲突,也不行。 大势所趋,自己退避了,那么依附在自己门下的人们,该如何自处? 但是在书院就不一样了,远离朝堂之后,再大的纷争和自己都没关系,可谓是清贵之中的清贵! 而且,这可是皇家书院,能没有品级吗? 要知道,皇家书院是取代弘文馆而出现的,当初弘文馆的馆主,一般都是由太傅兼任! 太傅,那可是三公之一! 是整个大唐,最为荣耀的官职! 虞世南甚至可以预想,以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地位,只要进入书院,就算成不了院长,也必定能捞一个副院长的职位当一当! “老夫...老夫答应你了!!” 虞世南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说道。 柳白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虞世南这么快就答应了,他还有好几招‘必杀技’没用的。 冲虞世南点了点头之后,他又看向其他几个老家伙。 被他看到的人,精神都是一震! 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他们岂能看不到,进入书院的好处? 就连房玄龄和杜如晦都动心了! 然而,柳白却是摇了摇头。 房玄龄他们的地位够高,但学问,好像还差那么一点... 反正柳白没听说,他们几个在学问上有什么建树。 “既然如此,那虞大人就等柳某的消息吧,待书院建成,柳某就会上书请陛下,将虞大人调往书院!” 第91章:挨个敲诈!每人给柳某十万贯! 柳白走后,房玄龄等人心中郁闷得不行,全都用‘妒忌’的眼神,看着虞世南。 高士廉幽幽的说道:“虞兄竟能被柳白看重,从此高枕无忧了。” 萧禹也酸溜溜的说道:“我等都没有这个福分,虞兄真是好运气...” 虞世南何尝看不出这几人的心思? 他哈哈一笑,拱手道:“老朽此生的梦想,就是当个教书匠,没出息的很,日后进入书院,还要仰仗诸位,在朝中拂照几分!” 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象园雾芽的滋味,真是不错!” 他心情大好,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感觉,柳白现在的形象高大无比,就像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早就受够了朝堂之中的权力纷争。 看长孙无忌的势头,迟早会成为朝中第一人,他们这些大佬能不能善终,都成了问题。 而进入书院之后,地位不会有丝毫减少,名声还会越来越高! 最重要的是,未来朝廷甄选官员,必定会首先考虑皇家书院。 到那时,他就会成为一代宗师! 长孙无忌都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虞世南心里更美了。 众人看到他满脸带笑的样子,恨不得把这厮按在桌子上,臭揍一顿。 心里郁闷,连杯子里的香茶,都少了几分滋味。 但没办法,谁让柳白只看上虞世南一个人呢? 这几位当了一辈子朝廷重臣的大佬,此刻才发现,原来,多读书真有好处... ... 有了虞世南的‘加盟’,虽然还无法满足书院对于老师的需求,但起码,足以让李二看到,柳白的决心。 一百万贯,听起来不少,但是想要建起一座堪比城池的书院,还是远远不够。 根据柳白和沈万三的计算,光一期工程,至少要投入三百万贯! 离开柳叶轩,柳白直接去了泾阳县里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也是柳家的产业,只不过,刚刚过完年,酒楼的生意并不是很好。 沈万三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柳白到了,连忙上前。 “少爷,人都到了!” 柳白点了点头,直接上了酒楼二层。 二层的大厅里,着实坐了不少人。 大致一扫,起码有四五十号。 这些人,都是长安各行各业的大掌柜。 既然想建造书院,就必须和这些人打交道。 虽然柳家的生意也涉及到各个行当,但一时间,也无法满足建造书院的庞大需求量。 柳白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进雅间。 坐下歇了一会儿,柳白才道:“先把砖瓦行的人叫进来!” 沈万三领命出去,很快就又领了四个人进来。 这几人的年纪都不轻了,最小的估计也有四十多岁。 “少爷,这几位掌管着长安最大的几家砖瓦行!” 沈万三介绍着,几人纷纷拱手向柳白行礼。 柳白点了点头,挥手道:“诸位都坐吧!” “想必,老沈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呵呵一笑,道:“柳公子,老朽等人来之前,都已经商议好了,各占两成五的份子!” 说着,把一份价目表交给柳白。 四个人很淡定,能在长安的生意场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几乎都有朝廷背景。 他们也早就听说,柳白奉命建造书院的事情。 价目表上的价格,比正常价格高了足足三成,看样子,是打定主意,想从柳白这里,狠赚一笔。 以书院的规模,这高出三成的价格,起码有十几万贯! 按这么算,光购买砖瓦,一百万贯的预算,就要花差不多了。 柳白丝毫没觉得意外,换做是他,没准也会这么做。 他直接把价目表丢在地上,淡淡的说道:“既然诸位没什么诚意,就不必再谈了!” 四人好像早就想到了柳白的反应。 “在商言商,若是公子觉得贵,老朽就做主,把价格往下压一成,这已经是我等的底线了!” 老头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又道:“实话实说,我们这四家砖瓦行,垄断了长安近九成的份额,除我等之外,再也没有哪一家商行,能出得起这么多货了!” 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劝慰柳白,实际上,言语间却满含威胁。 柳白面无平淡的看了他一眼,“许褚,把他扔出去!” 许褚二话不说,伸手把老头提了起来。 老头脸色大变,整个人都悬在空中,死命的挣扎。 “柳公子,都是做生意,为何你...” 不等他说完,许褚直接开门把他扔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外面等候的其他大掌柜,顿时直接炸开了锅!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价格不满意,再继续谈就是了。 为何要把人扔出来? 雅间里! 此时剩下的几人,尽都是面如土色,生怕谈不拢,也被人扔出去。 一个中年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柳公子认为,什么价格合适?” “十万贯!” 三人如同早就商量好了一般,齐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别人都是一点一点的压价,柳白可倒好,给出的价格,连原来的一成都不到! 这生意没法做了! “公子,十万贯恐怕连成本都不够,实在是...” 柳白打断他的话,道:“你们误会了,是你们每人给柳某十万贯,而不是柳某给你们!” 三个人都傻了。 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出材料给你盖书院,你一文钱不用花,我反而要倒贴十万贯。 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柳公子真会开玩笑...” 中年掌柜干笑几声道。 “柳某可没工夫和你们开玩笑,的确是让你们给柳某十万贯!”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以为柳白是想银子想疯了。 柳白喝了一口茶,道:“想不通就回去想,顺便问问你们的主子,用十万贯换‘皇家’二字,值还是不值!” 说完,他对沈万三道:“让泥料行和木材行的人进来!” 三人怔楞了片刻,只能退出去。 第92章:哈哈,小爷又杀回来啦 整个上午,柳白把各行各业的大掌柜见了一个遍。 说法也如出一辙。 掌柜们走的时候,要么垂头丧气,要么骂骂咧咧。 之前被柳白扔出去的老头,在酒楼门外,狠狠的啐了一口。 “想钱想疯了!老夫看你去哪找那么多砖瓦!” 沈万三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目送这群人离去,转身冲柳白一竖大拇指。 “少爷,实在是高!” 论起经商头脑来,沈万三绝对称得上第一人! 其他人想不通柳白的意思,他却清清楚楚。 如果盖的是普通书院,柳家这次不出血也不行了,但一沾上‘皇家’二字,就大不一样了。 天下间,再也没有人的信誉能比得上皇家。 连皇家都用的东西,老百姓还不抢着买? 简单来说,就等于用十万贯,打了一个大大的广告! 换成沈万三,他会立刻拍板,甚至会第一时间把银子给柳白送来! 这十万贯带来的利润,可能是十倍,甚至百倍! 说完,沈万三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咱们供不了这么多货,否则咱们就能自己做这桩生意了!” 柳白笑道:“万事有舍才有得,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落在咱们家。” 他可以笃定,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掌柜就会重新登门来求自己,商贾不清楚‘皇家’二字的分量,可他们背后的大人物,却不可能不清楚。 既有银子赚,又拍了皇上的马屁,何乐而不为呢? ... 在酒楼里吃了午饭,柳白回到家里。 正想睡个午觉养养精神,大门外,忽然一阵鸡飞狗跳。 “哈哈,小爷又杀回来啦!” 一听这个声音,柳白就知道,自己睡不成午觉了。 他捂着额头,“怎么这两个家伙,回来的这么快...” 柴令武大呼小叫得冲进院子,二话不说,直接蹿上了那棵腊梅树上。 程处默红着眼睛在后边追赶,怕柴令武逃跑,刚进来就把大门拍上了。 “你给我下来!” 柴令武像猴子一样,挂在树干上,死都不撒手。 程处默一脚一脚的踹树干,想把柴令武震下来。 “柳大哥,你给评评理,这厮说和我比骑马,输了还不认账!” 说完,又一脚一脚的踹树干。 “给钱!说好了三百贯,快给钱!” 柳白满脸黑线。 同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不止一两次了。 每次都是这样。 柴令武只要招惹程处默,就往树上爬。 程处默的功夫虽然比他好,但偏偏不会爬树。 那棵腊梅算是倒了大霉,日子久了,树干上都被程处默踹出了一个大坑... 按照正常的流程,柴令武很快就会被震下来,然后被程处默一顿臭揍。 可是这一次,程处默踹了几脚之后,忽然停了下来,他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柴令武小心翼翼的划下来,一指大门口。 “坏了!” 程处默一拍脑门,急忙又跑到大门口。 把大门打开之后,只见一个满脑袋黄毛的少年,正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鼻血长流... 柳白也是一怔。 这不是李奉诫吗? 曾经的幽州大都督,新任工部尚书李大亮的儿子! 他怎么来了? 旁边,一个老头正手忙脚乱的给李奉诫止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程处默蹲在地上,不好意思的说道:“奉诫,为兄忘了后面还有人,你...你没事吧?” ...... 一炷香后。 程处默和柴令武的脑袋上,一人顶着一块砖头,在大厅的角落里扎马步。 李奉诫站在柳白面前,鼻子里塞着一块带血的布条。 他们几人是在路上遇见的,就结伴来了。 程处默进门的时候,怕柴令武逃跑,忘记李奉诫正跟在他后面,把大门拍上的之后,正好砸在李奉诫脸上... 李奉诫把布条往鼻子里推了推,道:“柳大哥,这老家伙有眼不识泰山,鬼迷了心窍,我爹听说之后,狠狠的责罚了他,要是你再不解恨,就把这老家伙弄死!” 刚才给他止血的老头,此刻浑身哆哆嗦嗦的跪在大厅中间,冷汗簌簌的落下。 柳白咂了砸嘴,心中感叹。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谁能想到,上午在酒楼里被他丢出去的那个老头,竟然是李大亮的家仆! 见柳白在看自己,老头把头磕得‘梆梆’作响,脑门都紫了。 “求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 他是李大亮的奴仆,祖祖辈辈都为李家效忠,如果柳白真想要他的命,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种事情,就连官府都不会管。 李奉诫上前,狠狠的给了老头一脚。 “我爹没跟你说,柳大哥是我家的大恩人吗?你区区一个奴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老头还是一个劲得磕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李奉诫又踹了他几脚,气呼呼的说道:“老东西,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柳大哥,要杀要剐,你做主便是!” 柳白摆了摆手,“奉诫,算了,下人不懂事,何必跟他置气?” 在幽州的时候,李大亮帮了不少忙,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家什么时候开始做砖瓦生意了?” 李奉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年前,我爹成了工部尚书,专管营造工程之事,就买了一个砖瓦行,没想到开门之后,生意还不错...” 柳白笑了笑,一指李奉诫怀里。 “拿来吧!” 被柳白点破了心思,李奉诫有点脸红。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票据,“柳大哥,这是三十万贯银子的凭证,等明天就会有人把银子送来...” 李奉诫亲自来,当然不是带着老头道歉那么简单。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建造书院的砖瓦生意! 三十万贯! 看这意思,李大亮打算独揽所有的砖瓦,连口汤都不想给别人留下。 柳白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事不登三宝殿!” 李奉诫大喜,“柳大哥,你答应了?” 柳白把票据拿过来,道:“你爹的信誉还算不错,回去告诉他,一定要在上元节之前,把所有的砖瓦都备齐!” 李奉诫忙不迭的点头,又转身,恶狠狠的瞪了老头一眼。 “还不快谢谢柳大哥的大恩大德?!” 老头又是连连磕头,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93章:不是十万贯,而是三十万贯 也不知道那些掌柜回去之后,被自己主子抽了多少嘴巴子。 下午全都跑到柳家大宅外,跪了一地! 一起来的,还有一堆封求情的信。 柳白把信上的署名,挨个看了一遍。 和他打过交道的,只有阎立德。 想不到,这老家伙也不大厚道,不声不响的,竟然做着这么大的买卖。 长安城内,最大的木器行,就是阎家的产业! 门房急匆匆跑进来,“少爷,他们说,少爷若是不肯原谅他们,他们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柳白翻了一个白眼。 “他们喜欢跪就跪着!” 砖瓦行有李大亮的面子撑着,而其他人,柳白却不打算轻易放过,都是些黑了心的奸商,见有利可图,一个个连脸面都不要了。 李大亮家里的老仆李同福,满脸谄媚的凑上前,道:“公子若是信得过,不如让老奴去会一会他们?” 刚才李奉诫走的时候,吩咐他留在柳家,好和沈万三商议订购砖瓦的事情。 柳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这货心里还是没底,生怕柳白余怒未消。 “去吧,想必你也清楚该怎么做!” 李同福大喜,“公子放心,老奴知道他们的家底有多少!” 说完,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这可是个将功赎罪的好机会! 如果能从外面那些人手中,多坑些银子,没准还会得到柳白的器重! ... 朝中的官员几乎都有赚银子的渠道,只是一般情况下,很少过问。 虽然李二并不禁止朝中官员做生意,但这种事情,终究好说不好听。 所以,他们只能在商贾的背后当靠山,偷着收银子,明面上都是一副清廉如水的样子。 这种事情,几乎成了朝堂之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也正因如此,他们并不知道自家掌柜把货物开出了天价! 而当他们知道之后,不约而同的把自家掌柜狠狠的责罚了一通,让他们来柳家,寻求柳白的原谅。 柳白的银子,是那么好赚的吗? 躲都躲不起呢,谁还敢招惹柳白? 他可是活活把两个千年大族玩死的狠角色! 可想而知,这些掌柜如果不能取得柳白的原谅,能不能活下去,还是问题... 半个时辰了,掌柜们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还是一动不敢动。 吱呀—— 终于,柳家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众人一看,出来的人竟然是李同福! 这厮在酒楼之中,不是被柳白丢出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柳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李同福几步走到台阶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满脸幸灾乐祸。 “这不是刘兄吗?” “诶呀,王掌柜上午还风风光光的,怎么脸上多了一个大巴掌印子?” “赵掌柜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不在家里?” 被他点出来的人,都是以往和他有过冲突的。 听见他的话,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其他人,也想把他的臭嘴堵上。 李同福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刚才在柳白面前吃的瘪,全都从他们身上补了回来。 他清了清嗓子,满脸得意的说道:“柳公子说了,并没有怪罪诸位的意思!”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站起来,可李同福话锋又一转。 “但生意上的事情,还要重新论一论!” “钱掌柜、孙掌柜、冯掌柜...” 他又一连点了几个人,而后挥手道:“其他人都散了吧!”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我们是来求柳公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做柳公子的主?” “李掌柜,咱们可是一起喝过酒的,有了好事,怎能忘了兄弟?” “我连十万贯银子都带来了!” “...” 叽叽喳喳声一片,有的人不满,有的人求情。 李同福双手往下压了压,道:“诸位稍安勿躁,都是赔钱的买卖,我等几人吃亏就足够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之下,众人更加激动了。 更有甚者,直接对李同福破口大骂。 “老混蛋,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就是想上赶着赔钱!” “我家老爷和柳公子有交情...” 李同福也不管其他人说什么,招呼上刚才点出来的几个人,扭头直接走进大门。 站在院子里,几个掌柜对李同福一阵千恩万谢。 李同福双手抱着肚腩,笑呵呵的说道:“都是明白人,我就把话都说开了!” “几位的生意做得最大,靠山也最稳当,这桩生意,就由咱们来做如何?” 几人感激涕零的说道:“李掌柜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李同福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先回去准备银子吧!” “好说好说,我等明日就把十万贯银子送来!” 李同福心里偷笑,脸上一片严肃。 “不是十万贯,而是三十万贯!” 几位掌柜吓了一跳。 怎么又涨价了? “李掌柜,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我等一年累死累活,都赚不到三十万贯银子!” 李同福脸一沉,“柳公子建造书院,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事,诸位连三十万贯,都不肯出?” 他讨来这件差事,可不是为了收好处的。 完全是为了讨好柳白。 身为砖瓦行的行首,他太了解长安商贾们的家底了。 叫进来的这几位,都是真正有实力的人,三十万贯对他们来说,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咬咬牙,还是出得起的。 相比之下,外面那些人,就要‘穷’一点了。 几位掌柜低着头不说话,心里默默盘算花这三十万贯,究竟值不值。 李同福催促道:“眼瞅着天都要黑了,若是诸位不愿做这桩生意,就请回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 “李掌柜且慢,容我等商议片刻!” 第94章:三年冠名权,再加三十万贯 三十万贯,给兵部,足以支撑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给户部,足够给满朝文武发上一年的俸禄了。 再有钱的人,白白拿出三十万贯,也觉得肉疼。 何况,还要搭上无数的货物。 几位掌柜走到旁边商量了一会,选出一个做主的人,又来到李同福面前。 “李掌柜,三十万贯不成问题!” 李同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每家三十万贯,一共就是两百多万贯! 自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柳公子应该就能消气了,没准还会奖赏自己! “但我等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同福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有话直说,只要不过分,我老李就能做主!” 两百万贯,都能赶上全国大半年的赋税了,提些要求也算正常。 “我等希望,能够在货品上,印上‘皇室专供’几个字!” 听他这么一说,李同福却是有些迟疑了。 商贾地位低下,如果只是给皇室供货也就罢了,可以美其名曰为进贡。 但几位掌柜的意思,却是以后打着皇家的名号做生意,这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几位稍等,我去问问柳少爷!” 他急忙小跑着来到后院,在书房里找到了柳白。 事实上,他的心里比谁都着急。 别人都是两三家,一同供应货物,而砖瓦,却是他一家的买卖! 如果更打上‘皇家’二字,他们家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把情况一说,柳白道:“都是为陛下分忧解难,总不能白干一场,什么好处都落不下吧?” 李同福大喜,正要跑出去告诉几位掌柜,这个好消息。 柳白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皇家的冠名权,可远不是几十万贯能买到的!” “公子的意思是...”李同福小心翼翼的说道。 柳白呵呵一笑,道,“这一次,他们的冠名权,只能用三年,若想继续用‘皇室专供’的名头,还要再拿三十万贯出来!” 他对李同福的办事力度,还是很满意的。 书院的工程,总共分了五期,虽然现在第一期的银子,有着落了,但日后要用的银子,却还没影呢。 而出售冠名权,一年又多了两百多万贯的收入。 以后就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而李同福,却有些迟疑。 花三十万贯,买皇室冠名权,的确物超所值,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从别人身上,把银子赚回来。 可这个冠名权,却是仅有三年时效! 生意旺季的时候,或许还有的赚,可一旦出现岔子,他们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柳白看出了他的忧虑,缓缓道,“李大人与柳某交情不浅,自然可以免费使用皇家的冠名权!” 李大亮可是工部尚书,全大唐的建筑营造事项,都归他管,而且,在建造书院上,免不了与他打交道,倒不如现在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李同福再无忧虑,冲柳白一躬身,“老奴这就告诉他们去!” 只要自家有银子赚,他才不管别人赔不赔钱呢! ... 银子、工匠、材料都备齐了,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只剩下选址这一个问题了。 沈万三挑了七八个地方,却都被柳白一一否定。 倒不是位置不好,只因为...太贵了! 长安周边的地价,比其他地方贵了至少五倍,不管选在什么地方,都不划算。 农田倒是便宜,柳家就有不少农田。 可农事乃国之根本,毁田盖房的罪名可不小。 再说了,书院前边还有‘皇家’二字,就算真要找农田,也该找皇家的。 总不能让柳白既出力,又出地方吧? 柳白和沈万三他们几个人,坐在书房里商量着。 正趴在桌子角落,捧着一本书闲翻的李承乾,忽然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地价很便宜!”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颠颠的跑到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子。 众人一看,李承乾画的地方,就在长安城东侧,距离不过几十里! “灞桥?” 沈万三一怔,喃喃的说道,“灞桥地方够大,而且也没什么人居住,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地价,比其他地方低了十几倍!” 李承乾一脸得意,感觉自己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只是沈万三等人,却一副吃了死苍蝇的感觉,五官都挤到一起了。 长安城周边寸土寸金,他怎么就不想想,灞桥既然离得长安城不过十几里路,为什么会卖的那么便宜? 柴令武在李承乾的后脑勺上,狠狠的来了一个暴栗。 “笨蛋,你忘了前年在灞桥发生的事了?” 李承乾抱着脑袋,委委屈屈的说道:“不是便宜吗?” “难道你想把书院,盖在乱葬岗上?” 柴令武拔高了声调,还想给李承乾来上一下子。 灞桥,位于长安城东十五里处,风景秀丽,在前隋时期,属于皇家园林的一部分。 按理说,这种地方的地价,在整个大唐都能排的上号了。 可是,在前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让这片圣地,成为了人间炼狱一般的存在! 玄武门之变! 当初,李二带着一干将领,被困在玄武门的时候,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六率,和李二手下的大军,在灞桥杀得昏天黑地,尸横遍野! 那一带总有鬼怪的故事传来,似乎是太子六率的亡魂在肆虐。 而且,长安城的达官贵人家中,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上几个家奴、小妾之类的人,也都会丢到灞桥的乱葬岗里。 这种地方,人人谈之色变! 别说盖房了,周围的农田都没人敢耕! 也正因如此,占地足有上万亩的灞桥一带,迟迟卖不出去,价格几乎每天都会降一些。 这年头,人们对于吉凶还是很看重的,就像柴令武说的,谁会把房子盖在乱葬岗上? 刚才众人给书院选址的时候,直接就把灞桥一带给忽略了。 李承乾‘嗖’的一下蹿到柳白身后,露出一个脑袋,警惕的看着柴令武。 “好小子,你还敢躲...” 柴令武眼睛一瞪,当即就要把李承乾揪出来暴揍一顿,但这个时候,柳白却是挥手拦住了。 “柳大哥...” 柴令武一愣,抬头看向柳白,却见此时的柳白看着地图上灞桥,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啊!” “灞桥...就选在灞桥了,老沈,明日带上银子,把灞桥一带都买下来!” 第95章:就算他是神棍,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沈万三苦笑一声,“少爷,勿怪属下多言,灞桥一带的地价虽然便宜,但实在是...”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柳白解释了。 在柳家,柳白的话就像圣旨一样,从没有人敢忤逆。 事实也证明,柳白的决定从来都没有错误的时候,哪怕是再艰难的处境,都能一招翻盘。 但将书院盖在乱葬岗上,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柳白将地图卷了起来,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无非就是不吉利罢了。 古人对于吉凶之兆,可不是一般的信奉。 就连李二出征的时候,都会先让钦天监算上一卦,看看这一战能否取胜,如果测出来是凶兆的话,推迟几天出兵,也是常有的事。 像沈万三这么精明的人,同样不能免俗。 “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赶快把灞桥一带都买下来吧!” 沈万三无奈的一拱手,匆匆离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柳白到底要做什么。 ... 大年初八! 按照传统的习俗,这一天被称为顺星节。 人们口口相传,大年初八乃是诸星下界的日子,是一年之中,天上星斗最全的一天。 “天气不错...” 柳白吃完早饭,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他从【诸葛亮】体验卡中,获得了‘观风测雨’的本事。 只要看一看天空,就能知道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天气变化。 在接下来的三天内,都会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柳白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通体舒畅。 李承乾在一旁,熟练的烧水沏茶。 这种事情,他在柳叶轩做了几百次,早就炉火纯青了。 一壶热茶刚刚泡好,门房匆匆跑过来。 “少爷,客人到了!” “把客人请进来!” 不多时,袁天罡带着满脸笑容,大步走来。 “柳公子,久违了!” 他又对李承乾欠了欠身,道:“参见太子殿下!” 柳白邀请袁天罡入座,李承乾则是端着一杯茶,放在袁天罡面前。 袁天罡屁股刚沾到石凳,又立刻弹了起来,他受宠若惊的说道:“太子殿下折煞贫道了!” 柳白抬手向下按了按,道:“袁监正不必客气,柳某今日邀请你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商议!” 袁天罡急忙正襟危坐。 《八仙过海》的故事,已经成了不亚于《西游记》的名篇,给道家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 而其中的神仙体系,更直接影响到了道门的教义! 在一些偏远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供奉八仙的庙宇! 如今道门兴盛,信徒比之前多了好几倍,完全把佛门压制了下去。 完全要归功于柳白! 袁天罡心里清楚,以后八成还有要求到柳白的地方,因此对他十分客气。 “公子的事,就是我道门的事!” “袁监正痛快,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柳某希望,袁监正能够为灞桥一带正名!” 从以往打交道的情况看来,袁天罡还算是个爽快的人,对他,没必要说些弯弯绕绕的话,直接了当的把目的讲出来,反而更好。 袁天罡一愣。 他当然知道,灞桥代表着什么。 正名? 难道,柳白想让自己把灞桥一带,说成一等一的大吉之地? 就算他是神棍,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老百姓都知道,灞桥一带的地下,埋着好几万具枯骨。 这种地方,能吉利吗? 柳白想到袁天罡会这种反应。 “袁道长,今天是星君下凡的日子,昨夜,柳某梦到,今晚将有一块天外神铁,落在灞桥,此乃大吉之兆,日后,灞桥定会成为风水极佳之地!” 见柳白煞有其事的样子,袁天罡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活了半辈子,神神叨叨的事情听说了不少,却从来没见过。 其实,最不信神明存在的人,反倒是他们这些,所谓的‘神明代言人’。 托梦? 打死袁天罡都不信! “柳公子,都是明白人,你何必诓贫道?” 袁天罡一脸无奈的说道。 柳白立刻严肃了起来,道:“天地因果循环,自有定数,神铁降世,必为大吉之兆,袁道长若是不信,今晚可以去灞桥看一看!” 袁天罡彻底服了。 这叫什么事? 柳白一个商人,竟然在给自己解释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 这不是孔夫子面前讲论语,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到底谁才是道门领袖? “神铁降世,的确是大吉之兆,贫道倒也听说过,只不过,托梦之事...” “还是那句话,袁监正若是不信,可以去看一看,但如果真有神铁降世,袁监正还需向世人说明,灞桥乃是风水绝佳之地!” 袁天罡捂着额头,无奈的说道:“柳公子都发话了,贫道自然会答应...” 他始终都不信柳白的话。 但又不敢得罪柳白,只能在口头上,应承下来。 ... 袁天罡来的时候,满腹疑惑,走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 他总感觉,柳白是在大白天说胡话。 就算真有星君托梦,也该托给他这个道门领袖才对? 柳白的地位虽然很高,但是和星君八竿子也打不上关系。 他回到长安之后,叫过来一个小道士。 柳白都开口了,他总要做做样子。 小道士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满脸稚气。 “师父!” 袁天罡道:“淳风,今晚你去灞桥看一看,若是有神铁降世,立刻回来告诉师父!” 小道士一脸惊悚,道:“师父,灞桥是乱葬岗,弟子不...” 袁天罡眼睛一瞪,“为师这是在考验你的胆量,不可不去!” 第96章:李二被震惊坏了,喝茶六人组 柳白从来就不信鬼鬼神神之类的东西。 别人不敢在乱葬岗盖房子,柳白却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后世总听说,某某学校原来是坟地,或者曾经是万人坑之类的地方。 但从没见出过什么事。 吉凶? 说到底,还不是神棍们编出来忽悠人的? 如今大唐最大的神棍,就是袁天罡。 是吉是凶,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自从袁天罡走之后,李承乾就一直缠着柳白。 柳白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柳大哥,真有星君托梦?” “柳大哥,灞桥真会有天降神铁吗?” “柳大哥...” 柳白被他烦得实在没招了。 “你晚上去灞桥看看就知道了!” 李承乾小脸一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然后掉头就跑。 他可没这个胆子。 柳白嘿然一笑。 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说灞桥会出现天降神铁,可不是空穴来风! 所谓的天降神铁,其实就是陨石。 根据历史记载,贞观二年的大年初八,的的确确有一块陨石,落在了灞桥一带。 实际上,陨石一点都不罕见,几乎每天都会有陨石落下。 只不过,大多数陨石会落在无人区,才显得比较稀少。 在后世,甚至有人专门倒卖陨石,价格也不算贵。 古人一向喜欢把简简单单的天文现象,和神仙联系在一起。 落下星辰,就会有重臣殒命,落下陨石,就是大吉之兆。 传闻之中,干将莫邪就是用陨石锻造的,这两柄剑的故事,才会流传到今日。 借袁天罡这个老神棍的嘴,把天降神铁的事情宣扬出去,灞桥一带立刻就会成为最好的地段! 到那时候,自然就没有人拦着柳白,把书院盖在灞桥! 至于地里埋的那些枯骨,可以说是李二此生最大的污点。 把乱葬岗,变成大吉之地,岂不等同于,把李二的污点洗刷掉了? 大凶变大吉! 可想而知,李二在知道了这件事后,也会极力帮柳白宣传,说不定几天之后,灞桥就会成为长安周边,地价最高的地方! 柳白托着下巴,想道:“是不是可以在灞桥周围,盖一些学区房...” 后世的学区房,都卖上了天价。 皇家书院周围,还能卖便宜了? ... 自从听说,柳白打算盖一座,能够容纳三千学子的书院之后,李二就知道,一百万贯远远不够。 何况,这还只是一期工程。 等五期工程全都盖完,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就算把从崔家和王家抄来的银子都给柳白,也还有一大块的亏空。 为此,李二愁得整宿睡不着觉。 坐在紫宸殿里,他满脑子都是书院的事,手里的奏折,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启禀陛下,柳公子的密信到了!” 怀恩匆匆步入紫宸殿,高声说道。 李二把手里的奏章一丢,“快呈上来!” 翻开密信,刚看了一眼,李二顿时愣住了,他很没有帝王形象的揉了揉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房子...还能这样盖?” 柳白在信里写的清清楚楚。 李二给他的一百万贯,不仅一文钱没少,而且还多了好几倍! “皇家冠名权?” “商贾每年都要交三十万贯?!” 心有雄图大志的他,一直以为,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帝王心术,原本就是一种囊括了所有道理的学问。 可柳白在信里说的事情,简直称得上耸人听闻! 别人出钱又出货,自己一文钱都不用花,就能平白得到一座,堪比城池的书院? 总共两页纸,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他捂着额头道:“宣房玄龄等人入宫!” 他不用把人名都说出来,怀恩也知道,他要找的人都是谁。 当然是喝茶六人组! 他们是整个朝中,和柳白交道最多的人。 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和柳白有关的事,李二都会把他们几个叫过来一同商议。 没过多一会,几个人就到了。 “参见陛下!” 李二一句废话没说,直接让怀恩,把柳白的信交给他们。 几人看完之后,表情不一。 房玄龄和杜如晦低头沉思,一句话都不说。 高士廉和萧禹的反应,和刚才的李二一样,满脸活见鬼的表情。 戴胄抬头看着穹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唯独虞世南捋着长髯,笑眯眯的看着柳白的信,还不时得轻轻点头。 李二心中满是好奇。 他太了解这几个人了。 尤其是虞世南! 作为‘十八学士’之中,最为渊博的大儒,虞世南的性格耿直,为人方正。 这样的人,把名声看的比性命都重要。 在见到柳白用‘皇家’二字换银子的时候,他为何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若是在往常,虞世南早就跳出来,怒斥柳白一通了! 李二问道:“虞爱卿,有什么看法?” 虞世南一拱手,“老臣以为,此乃大智之举,柳白为陛下分忧,理应重赏!” 李二更纳闷了。 这厮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萧禹的一句话,为李二解开了谜团。 “启奏陛下,虞大人受柳白邀请,打算入皇家书院执教,就连老臣等人,都没这个福分...” 萧禹语气阴阳怪气的,一脸的不爽。 李二恍然。 怪不得虞世南如此反常,原来他早就和柳白站在同一战线了! “诸卿以为,柳白此举,可行?” 虞世南又站出来,‘大义凛然’的说道:“老臣以为可行!” 一直没说话的戴胄,却是第二个站出来的。 “微臣也以为,此举可行!” 高士廉和萧禹也接连表态。 不管用什么办法建造书院,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干脆,就送了柳白一个顺水人情。 房玄龄和杜如晦,并未立刻回答。 身为宰相,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见两人低头沉思,李二顿时来了兴致。 他很想看看,房玄龄和杜如晦,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建造书院的本意,是为了对付世家大族,如果能够获得两位宰相的鼎力支持,自然是意外之喜! 同时,他也忽然明白,柳白为什么要把虞世南拉拢到书院了。 世家大族的力量遍布朝堂,就连李二,有时候也会感到束手无策,只有,让书院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才能与世家大族抗衡! 这股力量的核心,不能是李二。 当初起兵造反之际,李二毕竟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持。 柳白虽然是这项计划的发起人,但终归太年轻,身份和资历都不够。 房玄龄等人位高权重,但和诸多朝中重臣,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唯独虞世南! 地位够高,资历够老,而且,他一心做学问,向来不喜欢插手朝堂之中的势力纠葛。 既然要挑出一个,和世家大族打擂的人,虞世南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第97章:只需要柳白轻轻推上一把,五姓七望,将彻底消失 “老臣,附议!” 就在李二以为,房玄龄不会轻易下决定的时候。 他却忽然上前,表示同意柳白的做法,声音掷地有声! 杜如晦惊异的看着身旁的房玄龄,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位相处了近三十年的老朋友。 不像后世的那些‘磕头宰相’,唐代宰相手中的权力,可以说是大得吓人。 别看房玄龄每天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能够登上宰相的,又有哪一位是简单之辈? 也正因如此,他从没有在公开场合,旗帜鲜明的支持柳白,毫不夸张的讲,他的意志,足以改变整个朝堂的动向! 可今天是怎么了? 李二深深的看了房玄龄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杜如晦。 “杜卿呢?” 杜如晦心中苦笑。 左右二相同体连枝,如果房玄龄答应了,他却不表态,迟早会落人埋怨。 说不定,还会引起柳白的不满。 “老臣...附议!” 李二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道:“既然诸位卿家都同意了,那朕就下旨,允许那些商贾,使用‘皇家专供’的名头!” ... 从紫宸殿向宫外走去,杜如晦一直在琢磨,房玄龄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 在登上马车之前,他终于忍不住了。 “玄龄兄!” 房玄龄看出杜如晦的想法,邀请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克明兄,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吗?” 房玄龄开口第一句话,让杜如晦微微一愣。 “看明白什么?” 房玄龄掀开车帘,眺望着皇宫的方向,悠悠的说道:“陛下急着建造书院,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容忍世家。” 杜如晦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他唯一没想明白的,是李二为何要允许商贾参与到其中来。 商贾地位低下,就算再有钱,也从未出现在朝堂之上。 对他们而言,权力是一种奢求。 古往今来,也只有柳白这一个特例。 “我只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商贾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高,有害社稷!” 房玄龄摇了摇头,道:“能够刺穿坚盾的,只有利矛!” 杜如晦沉思良久,道:“商贾,就是陛下用来攻破世家的矛?” 他渐渐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了。 没有人知道,世家大族究竟控制着多少朝中官员。 可以说,除了仅有的几位大佬之外,李二无法仰仗任何人! 同样,仅靠一座书院,或许还不是世家大族的对手。 于是,李二就看中了另外一个群体。 商贾! 世家依靠商贾赚银子,并且为商贾提供保护。 而李二能给的,却是权力! “克明兄若是商贾,是会选择权力,还是会选择,一个口头上的保护?” 房玄龄满含深意的问道。 杜如晦迎着他的目光,忽然感觉心头一寒。 他太清楚,权力对于商贾们意味着什么了。 可以预见,李二一旦允许商贾们,打着皇室的名头经商,原本为世家大族效力的商贾,将义无反顾的投入李二麾下! 学问上有书院,权力上有房玄龄等人,钱财上有商贾,用不了多久,世家的根基,就会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从前,我一直以为,陛下对柳白的宠信,源自文义公的恩德,可现在看来,远不止那么简单了...” 杜如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世家大族,无异于跗骨之疽,就算想铲除,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柳白的出现,却让李二发现,铲除世家不仅不用付出代价,还有巨大的好处拿。 这样的帮手,谁会不喜欢? ...... 柳家大宅! 年前就在忙着建造书院的事,直到现在,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 李二的回信很简单。 就是一个大大的‘准’字。 有了李二的保障,一切计划都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至于,对付世家的那些手段,柳白并不想管太多。 或许在李二看来,世家是他的头号大敌,比突厥还可怕。 但在柳白眼前,并不算什么。 他从来没有把世家,当成自己的心腹大患。 作为拥有着远超旁人上千年眼光的人,他当然知道,世家在后世湮灭的真正原因。 学问、权力、金钱! 三座大山压下来,别说世家,就算是一个王朝,也会被压死!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等李二下定决心,真正开始拿某一个世家动刀的时候,只需要柳白轻轻推上一把,五姓七望,将彻底消失! ...... 每天一到下午,柳白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在书房里练字。 书法讲究心境,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书房对面的院墙下,程处默坐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的晒太阳,在他旁边,一个年纪差不多的青衣少年,正来来回回的溜达。 程处默烦躁的一摆手,说道:“你别挡着我晒太阳!” 青衣少年撇了撇嘴,但还是退到了一边。 又过了老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怎么还不出来?我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程处默嘿嘿一笑,指着书房,道:“有胆子的话,你就去敲门,提前说好,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 打扰柳白练字的后果,他太清楚不过了。 同样的亏,也不知吃了多少。 青衣少年心里憋着气,但想起临行之前,父亲交代自己的话,只能把气咽下去,他一个人跑到树底下,龇牙咧嘴的搬过来一个石凳,坐在两人旁边,越想越不爽。 “真是不知礼数...”他嘟嘟囔囔的说道。 又过了半天,程处默在太阳下呼呼大睡,青衣少年也困得哈欠连天。 吱呀—— 就在此时,书房的大门忽然响了。 青衣少年一个激灵,顿时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程处默被他的动静吵醒。 不满的看了青衣少年一眼,这才发现,柳白从书房走出来了。 两人立刻迎上去。 程处默介绍道:“柳大哥,他是秦琼秦伯伯的大儿子,今天是奉秦伯伯的命令,找你商量事情的。” 第98章:像柳白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令他们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 秦琼秦叔宝的名头,柳白当然听说过。 在数不清的演艺和戏文之中,秦叔宝出现的次数,仅次于李二这位‘主角’。 论打仗,他不如李勣,论智谋,他不如李靖。 虽然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却排在最末。 但不管是谁,提起秦叔宝,都会竖起大拇指! 满大唐都知道,翼国公秦琼,是一位义薄云天之人。 这些年来,秦琼不知给李二举荐了多少人才。 在所有武将之中,唯一和文官交情不错的人,就是他! 相传,就连李二,也曾受过秦琼的恩惠。 眼前这个看起来和程处默他们年龄相仿的青衣少年,就是秦琼的大儿子,秦怀英! 他来干什么? 虽然柳白来大唐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似乎和秦家还没有打过交道。 秦怀英觉的在柳家受了怠慢,心里本来就不爽。 见到柳白之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拱手。 “在下秦怀英,有礼了!” 柳白淡淡一笑,也不生气。 可是,柳白不生气,不代表程处默不生气。 他毫不客气,一脚踹在秦怀英的腿弯上,差点让他摔个大跟头。 “会说人话吗?” 秦怀英站稳之后,对程处默怒目而视。 “你不服气?不服气就打一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秦怀英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比打架,十个他也不是程处默的对手。 柳白深深的看了秦怀英一眼,道:“不知秦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自从出了崔家和王家的事情之后,朝中重臣都严令自家子弟,不得招惹柳白。 这一点,柳白自己也很清楚! 从刚才秦怀英的表现看,这厮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做事深浅。 怪不得秦琼去世之后,秦家就飞速落败了。 归根结底,秦琼的几个儿子里,没一个有出息的! 秦怀英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奉家父之命,来送银子!” 见他说话的态度,程处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好好教训教训秦怀英,却被柳白用眼神制止。 “秦国公似乎不曾欠柳某钱,何来送银子一说?” 秦怀道闻言,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怒意,“我爹听说你修建书院缺银子,特来凑了十万贯银子送来,你怎能如此无礼?” 柳白呵呵一笑,一点都不生气。 “你从哪里听说,柳某缺银子?” 秦怀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白。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你...” 柳白打断他的话,道:“秦国公的好意,柳某心领了,但区区十万贯,柳某还不放在心里,送客!” 秦怀英气的眼睛都红了。 自家好心好意给柳白送银子,竟然受到这种待遇? “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秦怀英狠狠的一跺脚,扭头就走。 眼看着秦怀英走出大门,程处默有些犹豫的上前。 “柳大哥,我家和秦伯伯家,是通家之好,我爹临出征之前,特意告诉我,有苦难就去找秦伯伯,这...” 柳白挥手道:“我心里有数!” 程咬金和秦叔宝之间,比亲兄弟还亲,都是从瓦岗寨一起出来的老兄弟。 入朝之后,便成了攻守同盟,相互之间多有拂照。 程咬金出征,将长安中的一切都托付给秦叔宝,也是应有之意。 但交情再深,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送十万贯银子吧? 谁会嫌自己的钱多? 柳白不知道秦叔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旁人,再掺和到建造书院的事情中。 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个人分红。 他又费心又费力,怎么可能把好处送给别人? 听柳白这么说,程处默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他恨恨的看了秦怀英的背影一眼,道:“这个蠢货!” ... 长安城仁政坊,秦府! 秦怀英回家之后,直接去了秦叔宝的房间。 “爹,孩儿无能,被柳白赶出来了!” 秦叔宝半靠在软塌上,脸色蜡黄,身体瘦弱得厉害。 想当年,他也是一员猛将,凭借两把金锏,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只可惜,在这一生的征战之中,受伤太重,上了岁数之后,只能整天躺在卧房里。 “为何?” 他只说了两个字,呼吸就变得十分急促。 “那柳白太不知好歹了,竟然...” 他把在柳家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丝毫没有顾忌到,秦叔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以及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怀英,你过来。” 秦怀英凑过去。 “爹...” 啪! 就在此时,秦叔宝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秦怀英吓得连忙跪倒。 他一点都不怕早已病入膏肓的老爹,唯一担心的是,秦叔宝死后,不肯把爵位传给自己。 “我让你客客气气的给柳白送银子,千万不要起冲突,可你...你又干了些什么?!” 秦叔宝蜡黄的脸上满是怒色。 “逆子,为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让你和柳白结交一番,现在全都毁了!我秦家的未来,定会葬送在你的手上!” 秦怀英一愣。 “爹,柳白不过一介商贾罢了,您为何...” 啪! 不等他说完,秦琼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你知道什么?!” 秦叔宝脸上怒气冲冲,可心中却在哀叹。 柳白所做的一切,都十分隐秘,只有朝廷重臣才知道。 每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堪称触目惊心。 可是,他偏偏毫发无伤,甚至于,和他交好的人,都得到了许多好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像柳白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令他们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 秦叔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能和柳白拉上关系,却因为秦怀英,而功亏一篑! 对这个儿子,他彻底失望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艰难的踩上鞋子。 “爹,您要去干什么?吩咐孩儿一声就是!” 秦叔宝狠狠的瞪了秦怀英一眼。 “我还能干什么?快让人备车,我要亲自去柳家一趟!” 第99章:秦琼登门,这是柳家的规矩? 子嗣是家族的希望,尤其是需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更是决定着整个家族的命运。 一些朝廷重臣的子嗣,已经进入朝堂。 程处默和柴令武,已经算是不成器的了,可最近跟着柳白搞风搞雨,也出了不小的风头。 而秦怀英作为秦家长子,整日无所事事,却偏偏自持甚高。 秦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在看到程处默和柴令武的变化之后,他发现了一丝希望。 可现在全都被秦怀英毁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拖着病体,亲自登门。 ... 按理说,登门拜访都要在白天,可秦琼顾不得那么多。 秦怀英已经把柳白得罪了,越耽搁越坏事。 月上中天,秦琼终于到了柳家大宅门外。 “咳咳...” 刚一下马车,他就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老爷!” 马夫连忙上前搀扶。 秦琼推开他,“把礼物拿上,去叫门!” 正说着,忽然又有一驾马车出现。 秦琼一看马车,顿时皱起了眉头。 “袁天罡?” 早年间,他也是脾气耿直之人,对鬼鬼神神之类的事情,一向嗤之以鼻,岁数大了之后,脾气收敛了不少,但还是看不上道门中人。 说白了,就是鄙视! 像他们这样的武将,都是靠性命搏出头的,而袁天罡,却仅靠一张嘴,就得到了不下于他们的地位。 “他怎么会来柳家?” 正想着,袁天罡笑容满面的走下马车。 “这不是翼国公吗?贫道有礼了!” 袁天罡笑吟吟的冲秦琼打了一个道稽。 就算再鄙视袁天罡,秦琼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他淡淡一笑,道:“袁监正怎么会来柳家?” “贫道和柳公子是老朋友了,上门叙一叙!” 说完,冲秦琼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亲自上前,叩响柳家的大门。 吱呀—— 大门一开,门房露出半个脑袋。 见到来人之后,急忙把大门全都打开。 “小的见过袁道长!” “柳公子有空吗?” “既然是您来的,想必是有的!” 袁天罡满意的拍了拍门房的肩膀,特意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银锭子。 “赏你了!” “谢袁道长赏!” 门房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这些日子总有大人物登门,他可没少拿赏银。 袁天罡正要走进去,忽然一拍脑门,转头道:“翼国公,您也是来见柳公子的?” 秦琼自打见袁天罡给赏银之后,就怔怔的站在原地。 这种情况,他只在皇宫见过。 那些太监,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 怎么柳白家的门房,也有这种待遇? 难道,这是柳家的规矩?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道:“不错,老夫也是来见柳白的。” 说着,他在身上摸了摸,却发现,一个子都没带... 袁天罡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了秦琼的窘迫,他对门房道:“小子记住了,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翼国公秦琼,以后长点眼力!” 门房讨好的冲秦琼一拱手,道:“小的参见翼国公,您里边请!” 像秦琼这么正派的人,难得老脸一红。 “不必通禀一声吗?” 门房笑呵呵的说道:“袁道长是咱家的贵客,少爷说了,只要是袁道长来了,不必通禀!” 秦琼见此,便跟着袁天罡,向柳家院子里走去。 就算他再看不上袁天罡,也不得不道一声谢。 袁天罡摆了摆手,道:“翼国公客气了,不过,日后再来柳家,还是准备些散碎银子的好!” 秦琼纳闷道:“柳家的规矩着实奇怪,老夫去丞相府上,也不曾见有人给门房赏银!” 袁天罡笑了笑,没说话。 也只有他们这些经常和柳白打交道的人才知道,想见柳白一面,是何等的困难... 说实在的,柳白性格还算不错,就是极其护短。 就算欺负了他家的仆从,都会惹得柳白不高兴。 换成别人家,早就没人登门了。 可偏偏来柳家的人,都有事求柳白。 万一惹得他不高兴,事情肯定办不成。 相比之下,一点银子算什么? 虽然满腹疑惑,秦琼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 在大厅等了老半天,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秦琼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他忽然理解秦怀英,为什么会和柳白起冲突。 谁会把客人晾这么半天?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 要是在他年轻的时候,说不定都会和柳白,大打出手! 袁天罡却自顾自的喝着茶,好像早就习惯了。 踏踏踏...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袁天罡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我的柳公子呦,你终于来了!” 见他这副恶心的样子,柳白连忙闪身,生怕他给自己来一个亲密的拥抱。 “袁监正请坐,不必客气!” “想必,这位就是秦国公吧?” 经历了门房的事情,秦琼长了一个心眼。 柳家规矩大,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一惹恼了柳白,今日就白来了。 秦琼思量着,到底要不要站起来。 他毕竟是个长辈,起身迎接柳白,怎么想怎么别扭。 可人家袁天罡,身份地位不下于自己,也站起来了! 于是,他缓缓起身,道:“老夫正是秦琼。” 柳白微微颔首,道:“方才柳某正在教太子殿下读书,耽搁了时间,还请秦国公见谅!” 秦琼一听这话,心中的不满顿时削减了许多,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笑容。 “教太子殿下读书是大事,柳公子不必介怀!” 柳白不知道秦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干脆把袁天罡晾在一边。 “不知秦国公来寒舍,所为何事?” “犬子莽撞,无意之中得罪了柳公子,还望见谅!” 说完,秦琼急忙掏出一张手绢,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袁天罡才知道,秦琼是来道歉的。 看向秦琼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得罪了柳白? 光道歉有个屁用? 秦家这次,不死也会蜕层皮... 柳白淡淡一笑,道:“孩子胡闹罢了,柳某还没有放在心上!” 这句话一出口,秦琼和袁天罡都无语了。 秦怀英比柳白还要大上一岁。 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是从哪来的? 第100章:再敲诈袁天罡,秦琼震惊的懵逼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柳白没放在心上,秦琼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十万贯银子的票据,知节临行前,将家事都托付给老夫,柳公子也不是外人,老夫能帮上一把,就帮上一把,你就不要推辞了。” 秦琼把票据放在桌子上。 用一百万贯修建一座庞大的书院,无异于异想天开。 秦琼总以为,柳白会散尽家财,咬着牙把书院建出来,讨好李二。 送给柳白十万贯,等同于雪中送炭。 这么做,是为了让柳白,欠他一个人情,也算是给未来的秦家,留下一条后路。 他满以为,柳白会一口答应。 可没想到,柳白还没说话,袁天罡先开口了。 “贫道这里有三十万贯银子,也请柳公子笑纳!” 秦琼顿时不乐意了。 这老道士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他刚对袁天罡刚升起了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了。 “想不到,道门竟然如此阔绰,三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 秦琼面无表情的说道。 袁天罡呵呵一笑,道:“秦国公误会了,贫道的银子,可不是白给柳公子的,而是为了买一样东西!” 秦琼一怔。 买东西? 什么东西能值三十万贯? 他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就算再珍贵的古董,也不可能这么贵吧? 袁天罡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急忙对柳白道:“柳公子神机妙算,那件事情,果真应验了!”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当然知道袁天罡在说什么。 天降神铁! 一定是因为,有陨石落在灞桥一带,被道门发现了! 在他看来,陨石是十分普通的天文景观,可对于道门而言,就大不一样了。 天降神铁,是上苍赐给人间的礼物,说不定还刻着神仙的谕旨,只要稍加宣传,就能吸引到更多的信徒! 《八仙归海》始终只是个故事,可天降神铁,却是实打实的真东西! “三十万贯恐怕...” 袁天罡急忙道:“柳公子明鉴,我道门近日维持艰难,实在是拿不出更多银子了!” 虽然,陨石在道门手里,但却是在柳白的指点下找到的,说到底,归属权还是柳白的。 袁天罡不是没想过抵赖。 但他实在招惹不起柳白。 说不定,柳白随随便便写一个故事,就能把道门彻底毁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交银子好。 “袁监正也知道那东西的价值,想必佛门也很感兴趣!” 柳白脸上带着笑,言语之中满是威胁。 意思很明显,道门如果买不起,就卖给佛门。 如果让佛门得到这块‘神迹’,道门哭都没地方哭去。 袁天罡心里着急。 他的确拿不出更多银子来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 “道门在华阴县,还有几万亩良田,再加上这三十万贯,柳公子意下如何?”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公子和贫道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怎能让外人得了好处去?” 秦琼早就懵逼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也没说出‘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根本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十万贯银子,柳白根本看不上! 对此,秦琼只有摇头苦笑。 柳白看了秦琼一眼,“也罢,那东西就给袁监正便是!” 袁天罡大喜,“明日一早,贫道就命人把银子和田契都送来!” 他心里也在暗暗心疼。 这才不到半个月时间,道门在长安城的财产,就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 可再心疼也没办法,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农田没了可以再买。 但信徒没了,道门就灭了! 见袁天罡谈完了,秦琼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继续说自己的事。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人家柳白,三言两语就弄了三十万贯银子,好几万亩良田,自己这十万贯银子,实在拿不出手,更别提让柳白欠秦家人情了! 看秦琼满脸为难的样子,柳白呵呵一笑,“秦国公的意思,柳某都明白,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柳某就不多留您了!” 秦琼在心中长叹一声,站起来一拱手。 “告辞了!” 他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 秦琼回到长安的府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只感觉喉咙里像被人砍了一刀,咽口唾沫都生疼。 跟随他多年的老仆人,伺候他起床洗漱。 “老爷,身子不舒服就把大夫叫到家里来,您何必亲自跑一趟?实在不行,就让大少爷去宫里请太医!” 秦琼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多出去走走也不错,而且回春堂的朱大夫,是我多年的好友,还是不要轻易麻烦他的好!” 老仆劝阻不住,只能跟着秦琼一块出门。 秦琼所说的回春堂,距离秦府只隔着两条街,主仆二人溜达了盏茶工夫,就到了回春堂外。 回春堂朱大夫出自前朝太医院,医术高明,名气很大。 在门外排队人着实不少。 秦琼制止了正要直接进去的老仆,走到人群后边,像和普通老头一样,老老实实的排队。 他身体不好,一提起出门,家里的晚辈就要死要活的,好不容易抓住出门的机会,就想在大街上多待一会儿。 听听街坊们闲聊,也好过在家里听那些不肖子孙唠叨。 “你听说了吗?昨天傍晚的时候,灞桥那落下了一块天降神铁!” “我当然听说了,我家离灞桥不远,当时就听‘轰’得一声巨响!” “听金仙观的小道士说,当时道门去了不少人,把神铁运到了钦天监!” “好家伙,那块神铁足有半人高!” “道门的袁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一定是他提前算到,灞桥会有天降神铁,否则,怎么可能神铁刚掉下来,道门的人就全去了?” “...” 秦琼一开始只是笑呵呵的听着,可是,他忽然想起了昨晚柳白和袁天罡的对话。 脸色顿时一变! 难道,他们两个说的,就是这块天降神铁? 第101章:秦琼的命,天底下只有两人可医 “老哥哥,刚才你们说的神铁,是怎么一回事?” 秦琼拍了拍前边那老头的肩膀。 刚才说话最多的人,就是他! 老头见秦琼衣着不凡,说话不禁带了三分客气。 “这位郎君,老朽说的,是灞桥一带出现了神迹的事情,道门...” 老头讲解的十分细致,到最后,又颇为自得的说道:“我家侄子是钦天监的书吏,亲眼看到袁道长带人,将神铁运送回去,袁道长真乃天人!” 秦琼默然不语。 原来,百姓们都以为,那块神铁是袁天罡算到的。 可他在柳家的时候,明明听到,神铁降世的消息,是柳白提前告诉袁天罡的! “难道,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事情?” 秦琼喃喃的说道。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年轻时,他也算是一方豪侠,血性十足,不信天地,只信手中的双锏。 这也是他看不起袁天罡这种神棍的原因。 可事实就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否则,柳白怎么可能在神铁降世之前,就能知道呢? 甚至,连地点都说的一清二楚! 他正想着,前边的老头,又开始和周围人絮叨。 “原来灞桥一带的地价,低得可怜,可袁道长说了,灞桥现在成了风水绝佳之地,今天一大早,灞桥的地价直接攀升了上百倍!” 周围的人,似乎也听说了这件事。 “没错,原来一亩地两贯银子都没人要,现在三百多贯一亩,还有价无市!” “我听说,泾阳县的柳白柳公子,前几天把灞桥所有的土地都买下来了,要么人家是鼎鼎大名的富商,天生就有好运气!” 听见这番话,秦琼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现在已经笃定,柳白真的能未卜先知! 他回想起昨天在柳家的场景,脸上顿时充满了苦涩。 怪不得,柳白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接自己的话茬。 现在想想,柳白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目的! 他满脑子乱跑马,没在意过了多久。 “这位客官,该到您了!” 药童来到秦琼身边,客客气气的说道。 秦琼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前边已经没人排队了。 回春堂里,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见到秦琼进来,笑呵呵的打招呼。 “秦老弟!” 秦琼拱了拱手,道:“朱老哥久违了!” 朱大夫一招手,秦琼习惯性的卷起袖子,把胳膊放在脉枕上。 两人认识已经几十年了,各自都知道对方的习惯。 朱大夫看了看秦琼的脸色,道:“总让你少掺和家事,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秦琼苦笑一声,道:“老哥哥,家大业大,身不由己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 朱大夫还想跟秦琼唠唠家常,可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眉头深深皱起,让秦琼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 渐渐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的秦琼,胆战心惊。 莫非,自己的病... 好半天,朱大夫才松开手,低头沉思片刻,道:“秦老弟,你是个豁达的人,为兄也就不瞒你了。” 秦琼的手有些发抖。 他的确不怕死,唯一怕的就是,在他死之前,来不及给秦家安排后路。 那些不肖子孙的德行,他太清楚不过了! 说不定,自己的尸体还没凉透,他们就会开始争抢家产! “朱老哥,你...你说吧!” 秦琼仰天长叹,准备接受现实。 朱大夫沉声道:“肾经不畅,生血奇难,加上你本身患有肺疾,一旦到了春天,恐怕...” “朱老哥,你就直说吧,我还有多少天!” 朱大夫摇了摇头。 “如果能够安然度过这个春天,那么其余时候,便可无虞,但以后每年春天,对于你而言都是一劫!” 听他前半句话,秦琼心中还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春天艰难,大不了多请几位太医,在家里常驻,平日不出门了便是。 可听到他后半句话之后,秦琼的心,彻底凉了。 每年春天,都是一劫! 也就是说,每年一到春天的时候,自己都可能会死!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侥幸躲过,但以后呢? 而且,年都过了,眼瞅着就要开春了。 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春天,都不知道... “唉...” 对此,秦琼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秦老弟,你的病症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但事无绝对,当今天下,还是有两位先生,能够医治的!” 这句话,给了秦琼莫大的希望。 他急切的问道:“哪两位?” “一位,是孙思邈孙神仙!” 秦琼心里又是一沉。 孙思邈惯爱游历,有时候,两三年都不见得能现身一次。 找他? 难如登天! “另一位呢?” 朱大夫也知道孙思邈的情况,道:“另一位,虽然住的不远,但找他出手,恐怕比请孙先生也简单不了多少。”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一位开了一家医馆,但年前就休诊了,最近无数达官贵人请他出手,他也置之不理,估计要等上两三个月,他的医馆才会重新开门,可是你的病,怕是拖不到那个时候...” 秦琼急得抓心挠肝,苦笑道:“老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哪位神医?” “泾阳柳家,李时珍!” ... 在听说了灞桥发生的事情之后,秦琼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和柳白搞好关系。 只不过,自己的面子,在柳白面前并不好用,他本打算,等程咬金回来之后,再一同登门。 可现在,不去也不行了。 和柳白搞好关系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他起码,要活到程咬金回来的时候! 他也听说过李时珍的名头,当初救活太上皇的事情,可谓轰动一时。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李时珍竟然是柳家的人! 既然朱大夫说,无数达官贵人请李时珍出手,他都置之不理,自己就算冒然前去,也一定会和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回到府上,秦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如何才能让李时珍出手。 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要求到柳白的头上。 “来人,把家里所有主事的,都叫到祠堂去!” 第102章:倾尽家财的秦琼 秦家祠堂! 秦琼坐在一排排的灵位下,闭目养神。 老仆站在他的身旁,而下首,则是站着十几个年纪不等的男子,其中最老的和秦琼相仿,年纪最轻的,一副孩子脸。 在大唐,秦家也能算得上顶级豪门了,只是子嗣艰难,算上秦琼的叔伯弟兄,也就这么几个人。 见人都到齐了,秦琼轻咳了几声。 “你们都是家里的主事人,商议一下,现在家里最多能凑出多少银子!” 众人面面相觑。 长子秦怀英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现在行情不好,家里的银子都送到铺子上了,恐怕最多也就是那十万贯了。” 砰! 秦琼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那就把银子都收回来!”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老爷子哪来的火气。 他们不敢多问,商议了一会儿,秦怀英道:“爹,如果把银子都收回来,勉强能凑二十万贯,只是...” 秦琼心中暗暗盘算。 他凑银子,自然是打算给柳白送去。 二十万贯,听起来的确不少。 可是柳白的一块石头,就卖了三十万贯,还外加上好几万亩良田。 二十万贯能被他放在眼中?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农田了!”秦琼心中暗暗想道。 “家里的农田还有多少?” 秦怀英顿时慌了。 拿出二十万贯已经很为难了,秦琼竟然还要动农田?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但农田,可是一个家族的根基! 除非是到了家破人亡的危机关头,否则谁会动家里的农田?! “爹,您是要做什么?” 秦琼脸一沉,“与你们无关,速速去把田契都取来!”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急了,开始七嘴八舌的劝阻秦琼。 砰! 秦琼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老夫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多嘴?” 众人再不敢言语,唯独秦怀英,依旧在劝。 “爹,您动银子也就罢了,没必要把农田也拿出来,咱家...” 他是长子,等秦琼死后,这些家产大部分都是他的。 如果被秦琼‘挥霍’一空,他都没地方哭去,能不急吗? 秦琼冷冷的看着这个儿子,“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把银子和田契都准备好,否则,老夫将你家法从事!” 看着一群人,唉声叹气的离开祠堂。 秦琼的心中,充满了悲哀。 他幸亏没有把银子和农田的用途说出来,否则,这些人一定会联合起来,阻拦自己。 至于这群人怀的什么心思,他岂能不知? 不就是怕自己死后,少分财产吗? 自己活着还好,一旦死了,这个家族,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不过,这也更坚定了,他要去柳家的决心。 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活下去! ... 还没到下午,秦琼就迫不及待的赶到柳家庄子。 看着老头那蜡黄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健康的暗红色,柳白就感到一阵无语。 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身体还十分虚弱,来回折腾个什么劲? “柳,柳公子...” 秦琼的呼吸,像拉风箱一样,声音很大。 柳白道:“秦国公,有事慢说,先歇一歇,歇一歇...” 他真怕老头一口气上不来,倒在柳家的大厅里。 秦琼心里跟长了草一样,哪里还等得了?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茶,将胸口的烦闷压下去,道:“柳公子,老夫这次带了二十万贯银子,以及临潼的两万亩良田,还请笑纳!” 柳白更加无语了。 昨天他就看出,秦琼上赶着送银子,肯定有别的目的。 不管是为了建造书院的事情,还是为了其他事情,他都不大愿意和秦家人打交道。 别看秦家现在风光,那是因为秦琼现在,手中还握着一些权力。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退出朝堂。 秦家,也就会随之没落。 虽然他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但一个手无实权的公爵,并不值钱,说不定李二哪天心情不好,就会把爵位收回去。 这样的事情,李二已经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和这种家族结交,只会多个累赘,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说不定秦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让自己以后,多多关照秦家。 要不是秦琼和程咬金交情莫逆,管他是什么国公县公,早就被柳白赶出去了。 至于那二十万贯,柳白根本看不上,这点银子,还赶不上柳家现在一个月的收益。 也就农田,能让柳白提起点兴致。 但美中不足的是,秦家的农田在临潼,离泾阳稍微远了一点。 “秦国公,您也知道,柳某家里不缺银子...” 秦琼喘了会儿气,摇头道:“昨日是老夫考虑不周,可今天来,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柳白挑了挑眉。 他想不出,秦琼还想靠自己做什么。 “自从进入贞观年以后,老夫的身体一直不好,寻遍了名医,也无法根治,听闻柳公子府上的李先生,医术高超,特来相求!” 柳白恍然。 怪不得秦琼这么着急。 身为秦家的顶梁柱子,一旦秦琼倒了,秦家就完了,手里财产再多,还有什么用? “老夫也知道,柳公子看不上这点东西,但只要李神医能够治好老夫的病,老夫愿付出任何代价!” 秦琼说完,又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这两天来回折腾,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了。 咳嗽了几声之后,手帕上竟然出现了一滩殷红的血迹! 柳白也微微错愕。 秦琼的病,竟然这么严重了! 他记得,秦琼应该是在贞观十二年才死的,看他现在的样子,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问题! 虽然他不愿意和秦琼有什么牵扯,但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见死不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死在自己面前吧? 他还没铁石心肠到那个地步! “秦国公稍等!” 说完,他立刻吩咐门外的许褚,把李时珍叫来。 第103章:拿堂堂的国公做人体实验,也亏李时珍能想得出来 过年之前,李时珍的医馆就休诊了,直到现在还没开。 老头成天在柳白耳边念叨,想重新把医馆开起来,却都被柳白阻止了。 倒不是因为柳白想把老头圈在家里,实际上,医馆给柳家带了不少好名声。 收费低,服务好,再加上老头医术高超,再奇怪的病症,都能治好。 民间已经有了‘李神仙’的称号。 只不过,老头的怪癖,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 收费低,乃是相对于穷苦百姓而言的,一旦有富人上门问诊,老头就会照死里收银子! 据他说,这是为了给穷苦百姓谋福。 过年之前,有不少曾经和柳家打过交道的官员富商,向柳白告状。 而且,柳家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效益非常好,唯独老头的医馆,不仅不赚钱,每个月还要搭上不少。 于是,柳白就‘义无反顾’的,把老头的医馆给关了! 他是商人,干赔钱的买卖,只能让人笑话。 至于名声,有个屁用! 李时珍只能每天留在家里,偶尔写写书,研究一下草药的配伍。 听到柳白的传唤,李时珍立刻来了兴致,把手头的东西一丢,快步向大厅走去。 把过脉之后,李时珍沉默不语。 秦琼紧张的问道:“李先生,我的病...” 李时珍还是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对柳白一拱手,“少爷,秦国公的病症十分严重,即便是老夫,也要多费一番苦工,恐怕最近一段时间,秦国公都在留在咱们府上了!” 柳白也很好奇。 他很清楚李时珍的医术有多恐怖,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也能救活,而且一针见效,最多吃几天药就好了。 李时珍会这么为难,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碍事,只是留些日子而已,你尽管放手医治便是。” 秦琼感激的看了柳白一眼,对李时珍道:“李先生,不知多久能治好?”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办法治好他的人,他也顾不得留在柳家合适不合适了。 李时珍略一沉吟,道,“大概一个月吧!秦国公先去老夫的药庐等候片刻,一会儿老夫就再仔细检查一番!” 秦琼点了点头,冲柳白一拱手。 “柳公子,大恩不言谢!” 说完,他在家丁的带领下,向李时珍在后花园的药庐走去。 等他离开之后,李时珍忽然哈哈大笑,下颌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柳白更纳闷了。 这老头平日里很稳重,就连治好了太上皇李渊,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今天这是怎么了? “秦国公究竟得的什么病?” 李时珍止住笑声,道:“少爷,秦国公年轻的时候,一定受过很严重的伤,造成体内脏器不佳,造血艰难,而且有严重的肺疾,若是放任下去,只会越来越衰弱,直到病亡!” 柳白点了点头。 造血艰难,不就是再生性障碍性贫血吗? 再加上肺部的疾病,出现了许多并发症。 在后世,这种病也比较棘手。 可李时珍还是没说,他为什么会如此高兴。 看见别人得病,还笑得这么畅快,总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李时珍兴奋的连连搓手。 “老朽一直在研究这种病症,如何下针,如何用药,早就心里有数了,但一直碰不到患有这种病症的人!” 说着,他两眼直放光。 “既然秦国公来了,老朽就能实际验证一番,多年的研究成果了!” 柳白看着状若癫狂的老头,满脸都是黑线。 他听出老头的意思了。 想要治好秦琼的病,一点都不难。 之所以要把他留在府上,完全是为了搞研究! 拿堂堂的国公做人体实验,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这个家里,还真没有一个让自己省心的人... 柳白捂着额头,道:“你快去吧,别让秦国公等得太久。” 李时珍笑呵呵的给柳白行了一礼,迫不及待的向后花园赶去。 ...... 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总让人感觉有些别扭。 柴令武、程处默以及李承乾去药庐,向秦琼见过礼之后,就赶忙跑了出来。 回到前院之后,三人脸色惨白,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当天晚上,药庐方向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惨叫,引得柳家看院子的土狗,也跟着叫唤了一个晚上。 柳白一宿没睡好,不过好在柳家地方大。 第二天,柳白直接就搬到书房住了,再也不用听半夜的鬼哭狼嚎。 大年初十! 秦琼已经在柳家待了几天,只不过,一直都留在李时珍的药庐里,平常吃饭,也是由他的老仆送进去。 听李时珍说,秦琼的病,倒是缓解了很多。 柳白干脆就当家里没这么个人,也不操心。 而秦家的人,却急坏了! 秦怀英和一众叔伯弟兄,带着上百家将护卫,把长安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老爷子的踪迹。 经过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老爷子是去泾阳柳家治病了! 就算再难治的病,也不可能好几天都不回家吧? 难不成,柳白把老爷子扣下了? 或者说,他家的大夫把老爷子害死,所以隐瞒不报?! 秦怀英本来就看柳白不顺眼,再加上家里的财产还没有分配,心里像着了火一样,都没来得及细细琢磨一番,直接带着人,杀到泾阳! 上百人顶盔掼甲,还拿着武器,实在是太扎眼了。 在经过泾阳县城的时候,韩同立刻得到了消息。 他顿时慌了,连忙点齐三班衙役,发了疯一样的向柳家庄子赶去。 半个时辰后,柳家大宅外! 秦怀英穿着一身青色铠甲,举着一柄唐刀,怒气冲冲的,仿佛要和谁拼命。 韩同站在旁边,脸上带着一个大巴掌印子,一动不敢动。 因为,在他身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至于他带来的三班衙役,早被人捆了起来,都堆在墙角,不知死活。 “柳白,快把我爹交出来!” 秦怀英连叫了好几声,柳家大宅里都没人回应。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手一挥,一群家将扛着粗壮的圆木,打算把大门撞开! 吱呀—— 就在此时,柳家大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少年走了出来。 第104章:好家伙,薛礼这厮的力气比原来更大了 见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出来,秦怀英的鼻子都气歪了。 他用刀指着少年,道:“柳白呢?快让他出来见我!” 薛礼上下打量秦怀英几眼,又瞅了瞅周围的这些人。 “我家少爷正在午睡,你们安静点!” 秦怀英顿时愣住了。 自家好几百人,将柳家围得水泄不通,柳白还有心情午睡? 转念之间,他更是勃然大怒,以为薛礼是在戏耍他。 当下,他翻身下马,提着刀大步走向薛礼。 “小子速速将柳白叫出来,否则,本少爷定要踏平你柳家!” 薛礼翻了一个白眼,丝毫不在意已经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就这种破铁片子,吓唬谁呢?” 这段时间,薛礼整天都和程处默几人厮混在一起,好东西没学到,反而学了一身的痞气。 当初那个憨厚的少年,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秦怀英眼睛都气红了,怪叫一声,抡刀就砍! 他也知道柳白身份不凡,带这么多人来,本意是想吓一吓他,只要把秦琼‘救’走,一切都好说。 但柳家的下人,都敢冒犯他,这让他再也忍不住了。 在他看来,杀一个下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看着大刀就要落在薛礼的头上,血溅当场,薛礼忽然抬起一只手。 嗡—— 刀身一阵剧颤,秦怀英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刀也脱手了。 只见,薛礼用三根手指捏着刀口,不屑的看着秦怀英。 “就这点本事?” 啪—— 他稍一用力,刀身硬生生被他捏断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秦怀英和他的手下们,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个妖怪吗? 秦家是武将世家,秦怀英的功夫虽然比不上秦琼年轻时候,但也颇有威名。 而且,秦家的刀,也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 这个少年,仅凭三个手指,就捏断了?! 秦怀英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恐惧之色。 他‘嗖’得一声跑回人群之中,惊恐的大喊。 “快!快把他拿下!” 他话音刚落,‘呼啦啦’围上去一大群人。 不等他们动手,薛礼二话不说,反倒率先冲了上去! ... 柳家大宅前院。 程处默和柴令武撅着屁股,扒着门缝看外边的战况。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李承乾拼命往前边挤,可他的小身子板,哪里挤得过程处默和柴令武? 气急败坏的李承乾,大叫道:“我是太子,你们给我让开!” 叫唤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柴令武烦躁推了李承乾一把,差点把他推了一个跟头。 “别吵!” 李承乾嘴一撇,作势欲哭。 但一想起这里是柳家,不是他的东宫。 如果哭出来,下场肯定会无比凄惨。 他只能唉声叹息的蹲在一边,等柴令武和程处默看够了,再过去。 “好家伙,薛礼这厮的力气比原来更大了!” “痛快!就这么打!” “这才盏茶的功夫,就打倒二十多个了,看样子,用不了一刻钟,这群人就全玩完了!” 程处默和柴令武在门缝里,给薛礼呐喊助威,兴奋的满脸通红。 俩人都是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主,要不是柳白有令,早就冲出去了。 “奶奶的,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厉害,我估计我再练上几十年,都不一定是薛礼的对手!” “以后还是少惹薛礼吧,咱们回家的时候,许褚一定给他开小灶了,不然武艺怎么会进步得这么快?!” 两人正聊得热闹,浑然没发现,一个老头正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向他们走来。 ... 秦琼今天心情大好。 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身体总算有好转了。 得到李时珍的允许之后,他难得走出药庐,到别的地方转一转。 后花园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前院。 刚到前院,就听见外边‘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门口,程处默和柴令武一边偷看,一边还互相戳戳点点。 他先朝李承乾一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又来到程处默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小子,在看什么?” 程处默压根没回头,一把将秦琼的手推开。 “别闹!” 秦琼的脸顿时黑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别,别!饶命啊!” 秦琼一怔,喃喃的说道:“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他一垫脚,往门缝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门外躺了一群人,各个都头破血流的。 自己的二儿子和小儿子,正争先恐后的往树上爬,好像后边有头老虎追他们一样。 而大儿子秦怀英,被一个少年提在手里,哭爹喊娘的求着饶! 秦琼再也顾不得别人了,把程处默和柴令武推开,连忙冲出去。 “住手!” 薛礼正琢磨着,如何教训秦怀英,听见秦琼的声音,只能把他放下来。 秦怀英如同找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把搂住秦琼的大腿,哭喊道:“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琼气急败坏的说道。 “孩儿要来救您,却被这人无端的揍了一顿,爹,您一定要给孩儿做主啊!” 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儿子,秦琼又气又怒。 “谁要你来救了?” 他把秦怀英踹到一旁。 又指着树上的两个儿子,气的声音都哆嗦了。 “两个逆子,你们还不快滚下来!” 片刻之后,弄清了原委的秦琼,恨不得把秦怀英抽死。 丢人啊! 上百号家将,被人家一个仆从,收拾得满地找牙! “蠢货,老夫来柳公子府上治病,何来的绑架一说?!” 秦怀英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得不解释,“孩儿见爹您好几天不回家,还以为是柳家...” 秦琼被秦怀英气的,只觉得心口那股烦闷之意又回来了。 他挥手打断秦怀英的后话,尴尬的走到薛礼面前。 “薛小兄弟,犬子胡闹,实在是冒犯了!” 薛礼耸了耸肩膀,“既然是误会,想必俺家少爷也不会介意!” 说完,他走到墙角,把惊魂未定的韩同带到秦琼面前。 “这位是俺们泾阳的父母官,刚才可是差点被秦大公子给砍了...” 第105章:让他交一份投名状,彻底与长孙家,一刀两断 “韩大人受苦了!” 秦琼温言安慰了几句。 韩同眼圈红红的,脖子上带着几道血痕。 刚才那壮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稍微一动,就会血溅当场。 这可把他吓坏了。 幸亏薛礼及时出手,把他救了下来。 “秦...秦国公折煞下...下官了...”韩同哆哆嗦嗦的说道。 秦琼点了点头,道:“老夫回去之后,一定会多多管教下面的人!”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和韩同一个小小县令道歉。 但他却必须要给薛礼面子。 平常的时候,薛礼除了跟随许褚练武之外,就在李时珍的药庐里帮忙。 秦琼在柳家的这几天,也多亏了薛礼的照顾。 两人早就混熟了。 秦琼也知道,薛礼在柳家并不只是奴仆那么简单,而且,他更清楚薛礼的身手,有多恐怖! 这个看似青涩的少年,拥有着不下于当朝大将军的武艺! 他曾亲眼看到,薛礼用一只手把好几百斤的石锁,耍得像纸盒子一样。 秦琼心里在羡慕柳家人才济济的同时,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别看自家的这些家将,一个个头破血流的,实际上,薛礼还算手下留情。 否则的话,柳家大宅门外,早就尸横遍野了! 如此一来,便算是恩情了。 见薛礼拉着韩同,向门里走去,秦琼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秦怀英,脸色蓦然变得阴沉无比。 “都给老夫滚回去,此事待老夫痊愈之后,定要有一个说法!” 三个儿子如丧考妣,家将们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把受伤的人搀扶起来,全都灰溜溜的走了。 ... 见薛礼把韩同领进来,柳白也感到有些意外。 在看到韩同脖子上的血痕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到,这厮在关键时候,竟然还有几分‘忠心’。 包扎完伤口后,韩同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公子,下官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裹着纱布的脖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柳白憋着笑,道:“韩大人日后切不可再冲动行事,衙役们虽然勇武,但也不是将门中人的对手!”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韩同还是一阵阵的出冷汗。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纸。 “公子,这是您之前派人送来的田契,下官都已经改在您的名下了!” 柳白叫人把田契收起来,看向韩同的眼神,出现了几分微妙的变化。 从前,他一直没有把韩同当成自己人看待。 要知道,韩同可是长孙无忌塞到泾阳县的人。 若非他把柳白也当成了长孙无忌的人,恐怕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客气。 直到后来,为柳白办了不少事,却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然而,当初柳白在长孙家大闹一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官场。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长孙无忌不对付。 韩同还对自己这么客气,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他究竟是藏着坏心眼,还是打算抛弃长孙无忌,彻底投入自己的门下?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明天就是吏部考评天下官吏的时候了,韩大人可曾收到过风声?” 韩同顿时精神一震! 他仿佛忘记了脖子上的伤口,笑模笑样的说道:“多亏了公子拂照,下官在今年的吏部考评中,被评为中上,想必官阶能往上升一升!” “那么,韩大人打算去什么地方?” 韩同一怔。 听柳白的意思,是打算给他找门路,去其他地方为官! 纵观大唐官场,没有比在长安周边当县令,更加艰难的了。 距离长安近,只要有御史出巡,泾阳必定首当其冲。 一旦检查出问题来,不光官位丢了,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而且,在这种地方,伯爵侯爵多如狗,公爵王爷满地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人。 换句话说,长安周边的县令,权力又低,风险还大。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这些地方的县令,压根就没一个能安然度过任期的。 否则,长孙无忌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当泾阳县令。 因为他很清楚,把自己的心腹放在这种地方,迟早要吃亏。 这也是为什么韩同一上任,就着急找靠山的原因。 他是真怕,自己活不到任期结束的时候,如果能离开泾阳,哪怕降职都行! 他强忍着心头的狂喜,道:“但凭公子做主!” 柳白从托盘里捏起一枚精致的点心,小口吃完,一边用手绢擦着嘴角,一边悠悠的说道:“去哪里都好说,关键在于,韩大人会怎么做!” 曾经,韩同自以为是长孙无忌的人,可自始至终,长孙无忌都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所以他柳白不介意接受韩同。 别看韩同只有七品,但现在还是贞观朝的开始,未来的那些大佬们,还不一定有韩同当前的地位。 如果多多培养一番,未必就不能成为一个好帮手。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完全效忠于自己! 韩同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柳白叫人拿过笔来,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 “柳某身为泾阳人,本应有安稳一方的责任,这几家商号不仅有偷税之嫌,还在暗中干着不清不明的勾当,韩大人身为父母官,是否也应该...” 韩同看了一眼,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那几家商号,都是泾阳县规模最大,也是最赚钱的行当。 换算成店铺的话,起码有好几十家! 如果是普通的商号,韩同自然二话不说,就把它们封了。 可这几家商号,都是长孙家的产业! 每年的盈利,占了长孙家进项的很大一部分! 他的手有些发抖。 若是真把这几家商号封了,就等同于在长孙家的身上,狠狠得割下一大块肥肉! 那么他自己,岂不是成了长孙无忌的敌人?! 柳白也不着急,静静等着韩同回复。 他这是在给韩同机会,让他交一份投名状,彻底与长孙家,一刀两断! 第106章:长孙无忌的隐忍!到了那时候,才有拿柳白开刀的机会 韩同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够在大唐复杂的官场之中混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独特的智慧。 他何尝看不出来,自己从前一直都在被柳白耍。 不过,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柳白从一个普通的商贾,一步步走到现在,毫不夸张的讲,他对柳白的了解,甚至还在房玄龄等朝廷大佬之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句话就搅动朝廷大势的事情,柳白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崔家被他玩死,王家也跟着倒霉。 皇上十分宠信,太子视他如师,就算是隐居在朝堂幕后的太上皇,都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可以预料,一旦柳白进入长安,立刻会成为一股强大力量的核心! 如果能被柳白视为自己人,就算得罪了长孙无忌又能怎样? 别看长孙无忌霸道一时,连房玄龄等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但长远看来,在柳白门下更加稳妥! 最重要的是,现在柳白还没有进入长安,自己在这个时候效忠,或许能够成为柳白的心腹! 想到这里,韩同再也不犹豫。 他猛地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拜见公子!” 柳白笑吟吟的把他扶起来。 “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韩同重重的一点头,再一拱手,拔腿就走! ... 一天之内,长孙家在泾阳县的几家商号,近五十家店铺被封,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理由,是偷税漏税之类! 这些事情,都是可以查的。 事实上,整个大唐就没有几家商铺,会老老实实的交税。 农税不过十中取一,对于农户而言,负担不算重。 但商贾地位低下,一年的盈利,要上缴足足三成! 与其把银子交给朝廷,倒不如给地方官员塞点钱,一年到头还能省下不少。 不查则矣,一查之下,堪称触目惊心。 心照不宣的事情,一旦摆在明面上,就算长孙家再愤怒,也不得不把银子补上。 泾阳县衙! 韩同亲自带着书吏,一点一点的清算账目。 一旁,长孙家的管事,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八万贯的税银都在这里,韩大人莫非信不过我长孙家?” 韩同把长孙家的账目一笔勾去,面无表情的说道:“税款乃国朝根基,本官本就有监察之责!” 管事冷笑一声,道:“看来,韩大人是忘了我家老爷的恩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 “站住!” 韩同吩咐衙役,瞬间把管事团团围住。 管事脸色一变,怒道:“韩同,你胆敢以下犯上?!” 他心里早就憋着火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作为长孙家的管事,到哪里都会被人以礼相待,若非是临行之前,主子特意交代过不要惹是生非,他早就带人把泾阳县衙砸了! 韩同冷冷的说道:“以下犯上?本官乃七品县令,你不过一介奴仆,谁敢以下犯上?!再说,税银还未统计完毕,你怎可离去?” 如果放在从前,面对长孙家的管事,他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敢像现在这么硬气? 但既然是给柳白交投名状,自然是把长孙家得罪的越狠越好。 这一点,他看的很通透。 管事气的脸色铁青,指着韩同的鼻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本官现在就让你后悔!” 韩同大手一挥,道:“此人以下犯上,本官就要为长孙大人,教训教训这目无王法的狗东西,来人,给本官重责他八十大板!” 管事一蹦三尺高,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同。 “你疯了?!” 韩同不管他说什么,再一挥手。 一群衙役七手八脚的把管事按在地上,扒下裤子,‘噼里啪啦’的狠抽一顿! 管事惨叫连连,还一边痛骂韩同。 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八十大板还没挨完一半,就晕了过去。 “大人,这...” 刘班头胆战心惊的凑到韩同身旁问道。 韩同淡淡的说道:“把人丢到衙门外去!” “是!” ... 长安城,长孙府! 看着被人抬回来的管事,长孙冲脸上的肉抖个不停。 “抬走抬走!” 他烦躁的一挥手,扭头跑进长孙无忌的房间。 “爹,咱们还要忍吗?” 他心里太憋屈了,恨不得马上带人,把柳家杀得干干净净。 长孙无忌正捧着一本书,慢慢翻着,看似悠闲,可他那双青筋毕露的手,暴露了他并不稳定的心情。 “忍!” 他只回答了长孙冲一个字。 “可柳白欺人太甚,税银缴了也就缴了,却把咱们的人打得皮开肉绽!”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让陈管事,明日步行去泾阳县告罪!” 什么? 长孙冲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爹。 这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尚书仆射吗? 难道,自家受了欺辱,反倒要向柳白道歉? 长孙无忌把书放在桌子上,“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长孙家要做的,就是隐忍!”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窗户边。 皇宫大内,近在咫尺! “最好,不要让陛下抓住任何机会,甚至于,短时间内,不要让陛下想起长孙家的存在...” 作为李二登基的功劳簿上,排在第一位的重臣,他很清楚,所谓的帝王心术,究竟是什么学问。 就算他曾和李二交情莫逆,但身为外戚,李二也不会愿意看到长孙家做大。 原本,长孙无忌信心满满,以为自己注定会在贞观二年,进入中书,成为宰相。 就算李二再不愿,也是大势所趋。 毕竟,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在支持自己。 但经过寿宴上发生的事之后,长孙无忌的信念,出现了几分动摇。 关键点,就在柳白身上! 柳白总能恰如其分的,找出让自己无法进入中书的理由。 而李二,也能精准无比的,利用起这个机会。 如果再和柳白起冲突,那时间只能越拖越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断绝自己进入中书的希望。 只有忍! 忍到自己进入中书的那一刻,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到了那时候,才有拿柳白开刀的机会! 第107章:天底下有哪个商贾,能整天和皇上打交道? 韩同的表现,让柳白很满意。 虽然他的能力一般,又死板了一些,但终究还算识大体。 当天晚上,柳白给李大亮写了一封推荐信。 刚刚上任工部尚书的李大亮,正缺少信得过的人手,区区一个六七品的小官,他完全能做主。 李大亮答应的也很痛快,他正发愁,如何跟柳白多亲近亲近,这封信正好给了他一个合适的机会。 六部之中,除了工部外,其他的五部都由长孙无忌把持着,从尚书到侍郎,都是长孙无忌的人。 李大亮这个‘外来人’,自然而然的成了长孙无忌的眼中钉。 孤军奋战的他,太需要盟友的支持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工部下发的任命书,以及一套崭新的官服官印,就送到了泾阳县衙。 捧着新官服的韩同,几乎要掉下眼泪。 浑浑噩噩了半辈子,终于找到靠山了! 而且这个靠山,相当给力! 他二话不说,兴冲冲的跑到柳家庄子,想给柳白报个喜讯,却得知柳白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出门了。 “韩大人,我家少爷去了洛阳,估计要七八天才能回来!”门房客客气气的说道。 韩同一把搂住门房的肩膀,亲热的说道:“吴老弟,以后要说咱家少爷,我老韩可不是外人!” 门房被他这亲热的举动给搞懵了。 他不知道韩同已经拜入柳白门下的事情。 看着韩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门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莫非,这厮有什么特殊爱好? “少爷去洛阳做什么?” 门房趁机从韩同手中挣脱开,警惕的看着他,道:“少爷说,是去找一位大儒了,韩大人有事的话,还是等几天再来吧!” 说完,逃命一般的跑了回去。 韩同挠了挠头,不知道门房这是要弄哪样。 但既然柳白不在家,也只能过几天再来了。 ... 洛阳始建于前隋大业元年。 虽然是一座新城,但是其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之后,历代帝王都将洛阳置为陪都,与长安遥遥相望,互相拱卫。 柳白前往洛阳,的确是去寻找大儒的。 要建起一座恢弘的书院,仅凭虞世南的名头,还是有些不够。 所以,柳白把目光放在了,其他名声赫赫的大儒身上! 从东晋时期开始,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一股歪风邪气,越是有名的大儒,就越不愿意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的人,往往还会受到这些大儒的鄙视。 距离长安足有七百余里的洛阳,就住着那么一位。 当初李二登基之时,以弟子礼节邀请他入朝为官,都被他拒绝了。 乘着一艘大船,自渭河一路向东,再转入黄河支流,仅仅两天时间,柳白等人就到了洛阳城外。 这一次,他带了一大票人。 就连柳婉儿和柳蓉儿,也跟着来散散心。 几架柳家特制的马车,在上百护卫的保护下,缓缓驶入洛阳城。 程处默和柴令武骑高头大马,在最前边开路。 两人为了显摆显摆,还穿着一身明光铠。 太阳一照,就像两个巨大的灯泡一样,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疼。 这一队人马,太吸人眼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王侯出巡。 城门口守卫的兵丁,都没敢拦人检查。 李承乾坐在马车里,央求了柳白好几次,想要和程处默他们一块骑马开路,都被柳白用眼睛瞪回去了。 终于到了地方,李承乾头一个跳下马车,几步跑到柴令武跟前,蹦着高的要往马上蹿。 “见过少爷!” 一家豪华客栈外,柳家在洛阳的大掌柜,带着一群伙计,给柳白行礼。 大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 柳白左右拉着柳婉儿和柳蓉儿,走下马车,也没说别的,直接道:“住所都准备好了吗?” 大掌柜老钱笑呵呵的说道:“少爷,客栈已经清空了,东西也都换了全新的,您里边请!” 柳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原来在洛阳,只不过有几家店面而已,但在最近的几个月之内,却一跃成了洛阳城最大的商家之一。 这家洛阳城最豪华的客栈,就是柳家的产业。 柳白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走进客栈。 自从来到大唐之后,柳白是头一次离开长安地界。 一路上所见所闻,都很新鲜,玩的也十分尽兴,难免有些疲惫。 睡了一夜,第二天精神大好。 吃早饭的时候,老钱端着一盘子点心,来到柳白面前。 “少爷您难得来洛阳一趟,打算留几天?” 柳白吃了几口点心,笑道:“留个两三天,就该回去了。” 老钱陪着笑,道:“依老奴看,洛阳比长安可好玩得多,您不如多留几日。” “罢了,少爷我可没有闲工夫游玩,陛下还等着我交差呢!” 老钱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心里还是很自豪的,天底下有哪个商贾,能整天和皇上打交道? 吃完了饭,柳白道:“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老钱急忙给柳白倒了一杯热茶,道:“按照少爷的吩咐,老奴打听了洛阳留守薛大将军的喜好,把礼物都购置齐了!” “那就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去拜访薛大将军!” “是!” 老钱急忙下去准备。 ... 一炷香后,柳白带着程处默、柴令武,以及李承乾三个家伙,去了洛阳留守司府。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像是要去拜年一样。 刚到洛阳留守司府,一个人满脸大胡子的壮汉,从里边溜达出来。 “该死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大胡子壮汉满嘴骂骂咧咧的,一出门,还朝后边狠狠的啐了一口。 等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差点和程处默撞个满怀!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爷爷是谁吗?!” 壮汉明显在气头上,都没看清楚撞自己的人是谁,直接就开骂。 程处默哪是能受人欺负的主,二话不说,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砰! 硕大的拳头,正中壮汉的鼻梁。 一时间,鼻血长流... 第108章:已经成了公认的,最不可得罪的人之一 壮汉明显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在自己的地头上闹事。 鼻血‘滴答滴答’的落在衣襟上,壮汉勃然大怒! 他狂吼一声,冲向程处默。 程处默嘿然一笑,毫不示弱,也冲了过去。 砰砰—— 两人你来我往,拳拳到肉,打得不亦乐乎。 柴令武耐不住寂寞,大叫一声,也冲入战团。 壮汉顿时落入下风,身上多了好几个大脚印子。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洛阳留守司府大门口的兵丁见状,赶忙围上来。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急道:“四爷小心!” 说着,连忙对手下道:“还不快把四爷救出来!” 柳白摇了摇头,“许褚,把他们分开!” 许褚应了一声,一步踏上前去,那如同小山般巍峨的身躯一出现,瞬间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还有帮手?!” 壮汉怒极而笑,‘呛’得一声,把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只是,还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然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 砰! 紧接着,重重的摔在洛阳留守司府的大门前! 一众兵丁哗然,都抄起武器,挡在壮汉身前。 许褚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一手一个,提着程处默和柴令武,回到柳白旁边。 壮汉‘哎呦哎呦’得爬起来,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他浑身抖个不停,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 刚才,如果许褚的拳头稍稍往下偏几寸,他就彻底玩完了。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壮汉撂了一句狠话,扭头又跑进大门。 兵丁头领警惕的看着柳白等人,道:“诸位为何伤我家四爷?” 柳白淡淡一笑,让许褚把自己的名帖交给兵丁头领。 兵丁头领看了几眼,脸色蓦得一变!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柳白,又忽然跪倒在地。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柳公子!” 兵丁们面面相觑。 也有反应快的,急忙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呼。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柳公子!” 柳白笑道:“柳白前来拜访薛大将军!” 兵丁头领忙道:“公子稍候,小人这就去通禀!” 说完,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 ... 洛阳留守司府中! 壮汉气急败坏的把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最后道:“三哥,你不让我回长安也就罢了,这个仇,你一定要给我报!” 坐在堂下的,是一个和壮汉有七八分相似,年长一些的汉子。 正是当今陪都洛阳,留守司府的主官,薛万钧! 此刻,他满脸都是无奈。 “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壮汉一瞪眼,道:“什么叫我招惹了人?分明是那些人招惹的我!” 薛万钧太清楚自家弟弟的脾气秉性了。 说不好听的,就是个人事不懂的二世祖。 想他也是堂堂的朝廷重臣,却整天都要因为弟弟闯的祸,给别人低声下气的道歉。 留在洛阳的话,起码以自己的身份,擦起屁股来不那么艰难,可放任弟弟去长安,谁知道会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 本以为拒绝他回长安,能消停几天,没想到,他气呼呼的离开之后,马上回来了! 而且,又带了一件祸事! 薛万钧慢慢站起来,道:“老四,你年纪也不小了,一身的好武艺,莫要像个泼皮一样...” 话音未落,兵丁头领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把柳白的名帖呈上去。 薛万钧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 现在的朝廷,柳白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个才出现几个月的少年,已经成了公认的,最不可得罪的人之一! 薛万钧一屁股瘫倒在座位上。 完蛋了... 面对一个把世家大族都生生玩死的人,自己这个洛阳留守,算个屁!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壮汉好奇的凑到近前。 薛万钧又猛地站起来,抡圆了给自己弟弟一个大嘴巴子! 啪! 薛万钧也是一代名将,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轻。 而且,还正巧落在壮汉的左脸上! 壮汉痛呼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薛万钧捂着额头,道:“把这厮捆起来,随我一块去门口领罪!” ... 柳白要找的那位大儒,名气很大,虽然知道他住在洛阳,但却不知道在哪个山沟子里猫着。 那么,就要寻找本地官员的帮助。 薛万钧身为洛阳留守,地位等同于大都督,军政一把抓。 请他找个人,应该并不是难事。 原本柳白是想先给薛万钧送点东西,拉拉关系,再请他帮忙,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就好办多了。 在看到壮汉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认定,壮汉一定是薛万彻。 薛家五兄弟都有胡人血统,眼珠子发黄,满脑袋卷毛,光看外表就知道,壮汉一定是薛家直系子弟。 而薛家五兄弟之中,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都是为朝廷镇守一方的大将。 无所事事,一副泼皮样子的,除了薛万彻,不可能是别人了。 再加上兵丁头领称呼他为‘四爷’,一目了然! 亲兄弟犯了错,薛万钧能不出来赔罪? 要知道,柳白现在也不仅仅是五品的朝议大夫,还挂着半个太傅的头衔。 冲撞太子的罪名,一旦成立,薛万彻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等薛万钧出来赔罪的时候,柳白再把寻找大儒的事情一提。 连礼物都省了... 果不其然,等了盏茶的功夫,洛阳留守府司中门大开! 哗啦啦—— 一大队兵丁,排着整齐的队形走出来。 薛万钧穿着一身整齐的官服,率先走出来,身后,薛万彻被捆得像粽子一样,被几个人扛着... “臣!洛阳留守薛万钧,参见太子殿下!” 薛万钧二话不说,直接来到李承乾面前跪下。 后边,原本‘呜呜’叫个不停的薛万彻,顿时浑身一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 “舍弟胡闹,冲撞的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承乾小大人一样的摆摆手,道:“不知者不怪,薛卿不必如此!” 薛万钧偷偷抹了一把冷汗,站起来,朝柳白一拱手,陪着笑道:“柳公子,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 柳白洒然一笑,道:“薛大将军多礼了,既然太子殿下不怪罪,柳某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 第109章:王守仁的身手,竟然这么恐怖 薛家五兄弟中的老大薛万述,比程咬金还要大上两岁,而老四老五,今年才二十岁出头。 不得不说,薛家老爷子的身体,是着实不错... 作为五兄弟之中,唯一的开国功臣,薛万钧深受李二信任,从李二放心把陪都交给他看守,就足以证明。 司府的节堂之中,众人落座。 薛万彻还被捆得像粽子一样,被扔在节堂中央。 薛万钧坐在柳白和李承乾下首,还是一个劲的道歉。 李承乾有些不耐烦了。 “说了不怪罪,就是不怪罪,你哪来的那么多话?” 薛万钧额头冒汗,连连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多谢柳公子!” 他这才放了心,让人把薛万彻松开。 这下子,薛万彻算是老实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薛万钧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柳白不想在洛阳耽搁太长时间,顺势把寻找大儒的事情,跟薛万钧一说。 薛万钧细心听完,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之色。 “王勣先生的确居住在洛阳,薛某也知道他的住所,只是想请他出山,怕有些困难...” 柳白当然知道这一点,微微一笑,道:“薛大将军只需要告诉柳某,王先生现居何处就足够了,至于请他出山的事情,柳某自有办法!” 薛万钧一拱手,“薛某皇命在身,不得擅自离开洛阳城,就由舍弟带柳公子前去如何?” 既然人是薛万彻得罪的,让他带路,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而且,薛万彻也是年轻人,说不定,还能趁机搞好关系。 那就成意外之喜了! 至于薛万彻的面子,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那就多谢薛大将军了!” 薛万钧忙摆手,道:“区区小事,柳公子切莫客气!” 他告了一声罪,把薛万彻拉到门外,好生叮嘱了一番。 “路上一定要把这几位爷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托太子殿下的门路,给你谋一个官职!” ...... 王勣! 乃是大儒王通之弟,在前隋年间,曾三度入仕,又三度归隐。 天下大乱之时,便彻底不问政事。 在读书人的眼中,王家兄弟无异于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王通! 那可是隋唐两代,唯一可以比肩古代先贤的人物! 贞观年间,朝廷一共有二十几位国公,其中有六位,就出自王通的门下! 相传,房玄龄等人也曾在王通面前听训,只是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罢了。 可惜,王通在大唐立国之前就去世了。 而王勣,虽然在教授弟子上比不过王通,但胸中乾坤,丝毫不让其兄长! 以他的地位,只要愿意进入书院,那么以后柳白就再也不必为找老师发愁了。 王勣隐居在洛阳城东的一片山林中。 这种地方人迹罕至,道路崎岖,偶尔还能在地上看到野兽的脚印,不过好在,薛万彻带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兵丁,随行保护。 李承乾终于捞到骑马的机会了,和程处默两人嘻嘻哈哈的来回折腾。 不一会儿,就和大队人马拉开了距离。 薛万彻连忙带人跟上去,生怕李承乾出现什么意外。 柳白和王守仁并排前行,因为马车没办法上山,他就把柳婉儿和柳蓉儿留在客栈,让许褚保护她们。 王守仁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天文地理乃至民间的俗事野谈,都信手拈来,对于当今朝廷的局势,也有很深的见解。 两人聊了一会儿,柳白颇有启发。 “公子,属下以为,若想让书院安稳,还需好生思量书院之规章!” 柳白点了点头,道:“规章制度的确很重要,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王守仁的一番话,提醒了柳白。 皇家书院有教无类,不管是贵族子弟,还是寒门学子,都一视同仁。 但自古以来,门第之见根深蒂固,贵族弟子会愿意和寒门学子,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好的规章制度约束,迟早都会出乱子! 不得不说,王守仁是一个很好的谋士。 现在柳白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了王守仁,他只要在大局上把握方向,就足够了。 吼!! 正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 紧接着,是李承乾的尖叫,以及薛万彻等人惊恐的大喊。 王守仁那平静如水的双眸,陡然间变得凌厉无比。 他轻轻一带缰绳,就挡在了柳白身前。 只见,一头巨大的棕熊,出现在前方,距离李承乾不过十余步! 李承乾小脸煞白,骑在马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薛万彻和程处默两人,也是一脸的惊恐。 他们距离李承乾要稍远一些,同样不敢动弹分毫,生怕触怒了那头棕熊! “太...太子殿下,万万不要动!” 薛万彻颤声说道。 一旦李承乾出现意外,他算是活到头了。 “那...那怎么办?!” 薛万彻轻手轻脚的从马上下来,小心翼翼的从马包上,取出自己的刀,一点一点的向李承乾挪动。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要知道,棕熊看似膘肥体壮,可一旦奔跑起来,丝毫不比马慢! 只要它轻轻一动,李承乾恐怕就要玩完了! 终于,薛万彻挪到了李承乾的马下,正要伸手把李承乾拉下来。 突然,棕熊动了! 他狂吼一声,猛地扑向李承乾! 众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而就在此时,一道青色身影,突然闪了过来。 众人只见,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 咚—— 下一刻,棕熊重重的摔在地上! 硕大的头颅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踏... 这时候,王守仁才轻盈的落在地上,淡淡的说道:“无碍,熊已经死了!”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随手把长剑拔出来,收回剑鞘之中,转身走回柳白身旁。 所有人都傻了。 就连程处默和柴令武,也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和柴令武每天都能看见王守仁,却从未见他练习过武艺。 今天才知道,王守仁的身手,竟然这么恐怖! 第110章:难道,是因为柳家的风水好? 薛万彻凑到棕熊面前,用脚踢了几下。 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见识过柳白的护卫许褚出手,知道许褚是一位绝顶高手。 可看起来有些瘦削,一脸书生气的王守仁,竟然也有如此惊人的身手,就显得十分可怕了。 薛万彻听过不少关于柳家的传闻。 细数起来,柳家的奇人异士还真不少。 医术无双的李时珍,机变百出的沈万三,力大无穷的薛礼... 这些人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能轻易名震一方的人物。 难道,是因为柳家的风水好? 他看向柳白的目光,和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李承乾终于缓过神来,他从马上蹦下来,捡起一块石头,解恨一般的砸向棕熊,又转身跑到王守仁身前,满脸都是崇拜。 “王先生,你教我练武吧,以后我也要杀熊!” 王守仁始终木着一张脸,压根没看李承乾一眼。 他是一个十分骄傲,甚至有些自负的人。 当然,他也有自负的资格。 也只有在柳白面前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恭敬的态度来。 而柳白,整张脸都黑了。 他一伸手,王守仁立刻从马包里,取出一根黑乎乎的棍子交给他。 正是李二钦赐的御杖! 李承乾见了之后,脸色一变,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柳大哥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把他给我抓回来!” 深知自己也犯了错的程处默和柴令武,为了减轻责罚,急忙跳下马,三两下就把李承乾逮了起来,送到柳白面前。 砰、砰—— 御杖一下下的落在李承乾的屁股上。 李承乾哭爹喊娘的求饶,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几天不教训你,就原形毕露,今天轻易饶你不得!” 柳白这一次是真生气了。 这臭小子做事,一点后果都不考虑! 棕熊在冬天是会冬眠的,不可能出现闲逛。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承乾主动招惹的棕熊! “柳大哥,别打了!我真知道错了!” 李承乾越哭声音越大。 薛万彻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咽了一口吐沫,心中暗暗后怕。 刚才还觉得王守仁出手狠辣,可是现在和柳白一比,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那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国之储君,这么揍真的好吗? 就算是真的太傅,恐怕都不敢这么做! 周围的兵丁,早就吓瘫了。 在他们眼里,柳白比那头庞大的棕熊还可怕一万倍! 乒乒乓乓打了半天,柳白才算解气了。 他冷着脸,“知错了吗?” 李承乾捂着屁股,疼的满脸是汗。 “我知...知道错了...” “以后若是再没事找事,我就把你活活打死,也总好过,未来葬送了大唐的江山!” 柳白把御杖还给王守仁,道:“继续上路!” ... 距离王勣的隐居之地,还有不到二里的山路。 作为责罚,程处默和柴令武只能步行前进。 李承乾的屁股肿的老高,再也骑不成马了,只能由柴令武背着走。 薛万彻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巴结的人是谁了。 紧紧跟在柳白身边,脸上挂满谄媚的笑容,还时不时和王守仁搭讪几句。 虽然两人压根就没搭理他,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翻过一座小山,终于看见在前边的半山腰上,有一间简陋的茅屋。 正是王勣的家! “你们在远处等着!” 柳白让众人原地休息,自己带着王守仁,向茅屋走去。 竹栅栏里,一个七八岁的小书童,正蹲在地上,给炉子扇火。 见有人来了,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这位小兄弟,在下柳白,前来求见王先生,还请通禀一声!” 小书童支吾了半天,道:“客人请稍等!” 说完,他撒腿往茅屋里跑去。 不多时,小书童又跑回来,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客...客人见谅,我家先生宿醉未醒,实在是不好意思...” 柳白微微一笑,道:“不急,我们就在这里等!” 他当然知道小书童说的只是推辞。 因为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分明听见茅屋里,有人在高声诵念着古文。 想必,已经有不少人前来请王勣出山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想出这么个借口来。 柳白也不着急,既然他也想请王勣出山,在临来之前,自然要做足了‘功课’。 否则,岂不是白跑一趟? 跟小书童要了两个竹椅,柳白和王守仁相对而坐。 正好走了一路也累了,倒不如先歇一歇。 一开始,茅屋里静悄悄的,到了后来,隐约能听见几声轻微的响动。 柳白嘴角一掀,给王守仁使了一个眼色。 王守仁会意,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酒坛子。 拔开塞子,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 “小兄弟,你这扇子借我用一用!” 柳白拿着扇子,特意把酒香,往茅屋里扇。 王勣好酒,这是有真实历史记载的。 他不光好酒,而且嗜酒如命,一看到酒就走不动道! 当年他为官之时,只要是有人以酒相邀,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他都一定会赴宴。 一位刺史曾邀请他去府中,讲解礼法,却因为没有拿出美酒招待,他竟然转头就走,丝毫不给刺史面子! 而且,柳白带来的酒,是前一段时间,他特意酿造出来的。 比普通的酒,香醇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还用后世的蒸馏技术,提纯的好几倍,添加了好几种香料。 一个字,就是香! 果不其然,茅屋里又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又是打哈欠的声音。 里边的人,装模作样的的说道:“绿蚁,可是有客人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柳白不禁失笑。 果然是个嗜酒如命的人,给书童起的名字,都是酒名... 绿蚁忙跑过去,打开茅屋大门,道:“先生,是一位姓柳的公子前来做客!” “把人带进来了!” 说完,茅屋里的人,还咂巴咂巴嘴,一听就是馋了。 第111章:他就是打算把王勣灌懵了,直接带走 王勣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虽然胡子拉碴,满头乱发,但眼角并没有多少皱纹,保养的还算不错。 事实上,他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多岁。 和他那去世的兄长,大儒王通一样,王家一门几兄弟,都属于天资聪颖,早早就取得大成就的人。 可惜,这一家子都时运不齐,没能混一个好官职。 贞观朝后,随着最后一个兄弟去世,王勣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之所以辞官归隐,未尝不是命运使然。 柳白在打量的王勣的时候,王勣也在打量着柳白。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醉眼朦胧的说道:“老朽昨日痛饮了一场,两位客人失礼莫怪!” 说完,他打了一个酒嗝。 看来昨天晚上,他还真是没少喝。 柳白淡淡一笑,“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王先生的境界,实在是高!” 王勣一愣。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他忽然抚掌大笑,道:“好诗好诗!” 说着,他猛然从榻上站起来,光着脚,走到茅屋里仅有的一张木桌前。 “好诗怎能无酒?” 他提着一壶酒,直接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满满当当的一壶米酒,被他一气喝完! 现在还没到中午,他就这么喝,也不知他一天下来,总共能喝多少。 他随手抹了一把粘在胡须上的酒。 “总算来了个有意思的小子,不像别人,上来就和老夫讲大道理!” 柳白挑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道:“这首诗,还有后半句!” “说来听听!” 柳白悠悠的念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王勣嘴里重复了几遍,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还想再痛饮一番,可瓶子已经空了。 “绿蚁,去买酒!” “慢!” 柳白说着,从王守仁手里,接过自己带来的那一小坛子酒,直接抛给王勣。 “人有高低,酒有深浅,外边买的酒,配不上柳某的诗!” 王勣也不客气,拔开塞子,闷头就喝! 美酒入喉,他眼睛顿时一亮! 要知道,这种蒸馏过的酒,远不是普通米酒能比。 起码有五六十度! 王勣只觉得腹中有一道火线,直窜脑海,辣得他整张脸瞬间就红透了。 可是,在辛辣之后,又是满口的香醇,浑身轻飘飘的,好像要乘风而去一般! 他何曾喝过这样的美酒? 瞬间,就觉得此生再也离不开了。 他紧闭着嘴,额头渐渐冒汗,好半天才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大喝一声道:“好酒!” 柳白见状,又是呵呵一笑。 请王勣出山的事情,起码有八成可能了! 真正的大儒,往往都有一两个怪癖。 有的爱花,有的爱茶,也有像王勣这样,嗜酒如命的人。 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喜好,以后就会像牛皮糖一样,死死赖在身边,踹都踹不走!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士,败在这一招之下! 后世的诗仙李白,不就是因为一壶酒,被唐玄宗召入朝中吗? 当然,他后来又因为一壶酒,被唐玄宗从长安赶了出去... 王勣的脾气秉性,也很合柳白的胃口。 直来直去,不搞虚头巴脑的事情。 不像有些人,只知道附庸风雅,一点真本事都没有,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学问人的样子。 柳白干脆也不绕弯子了。 “王先生,柳某受陛下托付,打算在长安建造皇家书院,不知王先生,可有意入书院执教?” 王勣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足足三斤白酒,竟然就在柳白两三句话之间,喝完了?! 柳白又循循善诱的说道:“若是王先生肯入书院执教,美酒管够,而且在我柳家,还有好几种更加美味的酒!” 王勣摇头晃脑,似乎意识有点迷糊了,但还是囫囵不清的说道:“老夫隐居世外,不喜欢插手凡尘俗务,去长安就算了...” 他冲小书童招了招手,道:“绿蚁,去拿银子,跟柳公子买点酒!” 小书童应了一声,从茅屋角落的瓦罐里,掏出一把铜钱,怯生生的拿到柳白面前。 “柳公子,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柳白哑然失笑。 小书童只有七八岁,他就算用双手捧着,又能捧起多少铜钱? “王先生可知,刚才你喝的这壶酒,售价几何?” 王勣明显喝高了,说话都开始大舌头。 “不就是一壶酒吗?能值几个银子?” “非也非也,柳某这酒,乃是精粮所酿,耗费了极大的气力,又有名医配伍了金贵药材...” 王勣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到底售价几何?” 柳白伸出三根手指。 “一坛,三百贯!” 王勣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说道:“一坛酒,就要三百贯?!” 柳白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三百贯,童叟无欺!” “买不起买不起!老夫可没有那么多银子,柳公子快快请回吧!免得老夫再想起这酒来,心里难受!” 柳白又取来一坛子酒,放在王勣面前,道:“还请王先生,再考虑一二,若是随柳某去长安,这样的酒,想要多少有多少!” 王勣直勾勾的盯着酒坛子,喉头不自觉的涌动。 嗜酒如命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过分高估自己的酒量。 他自以为,这么小的坛子,就算喝个七八坛都没问题。 反正柳白也是送给他的,何必推辞呢? 他完全不知道,酒还有度数的说法。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咚咚咚... 这一坛子,又被他灌下去了。 柳白的笑容更浓了。 这一次来,他让王守仁带了足足五坛酒,起码十五六斤! 就算酒量再好的人,也该被放倒了。 没错,他就是打算把王勣灌懵了,直接带走! 别人重视王勣的身份,要以礼相待,柳白可不管那么多,等把王勣带走,再把他这茅屋一把火烧了,他想不去书院都不行! 他伸手在王勣眼前晃了晃,“王先生,柳某府中还有不少美酒,可愿随柳某离去?” 王勣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无意识的说道:“好...好...” 柳白当即站起来,对小书童,道:“绿蚁,给王先生收拾行李,咱们这就出发!” 第112章:被柳白坑惨了,想要吐血的王勣 小书童睁着大大的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柳白。 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绿蚁,你可去过长安?” 小书童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说道:“绿蚁从小就跟在先生身边,只去过洛阳城,别的地方都没去过。” “长安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曹家婆婆的乳酪,名蝶轩的糕点...” 柳白说了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小书童满眼放光。 忽悠一个小孩子太容易了,几句话的工夫,小书童就开始收拾王勣的行李。 ... 薛万彻等人在远处休息,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都累得不轻。 只有李承乾趴在马背上,偶尔嚎两嗓子。 “什么味道?” 薛万彻抽了抽鼻子。 一转头,他脸色大变! 只见王勣居住的茅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着火了! 冬日天干物燥,一眨眼,整间茅屋都被烈火吞噬。 不过,好在周围没有什么树木,否则整座山都会被点燃! 众人一下子慌了,正要跑过去救火。 这时候,他们就看见,柳白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身后,王守仁扛着个人事不省的半大老头,亦步亦趋。 不等他们开口,柳白直接道:“火是我放的,王先生已经决定,要跟咱们回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万彻额头冒汗。 他一眼就看出,王勣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这种情况下,他是心甘情愿答应柳白的吗? 事不关己,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疑问,咽了下去。 ... 洛阳城,柳家客栈! 王勣捂着脑门坐起来。 柳白的酒实在是太带劲了,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要裂开一般。 视线恢复清晰之后,他揉了揉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自家的茅屋,何时变得这么豪华了?! 不对! 他连忙爬起来,推开窗户向下一看。 根本不是在自己的茅屋里,而是在洛阳城! “绿蚁,绿蚁!” 吱呀—— 绿蚁正巧端着水盆走进来,见王勣醒了,顿时大喜。 “先生,您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他放下水盆,用毛巾给王勣擦脸。 王勣细细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睡着之前,似乎是喝了柳白的酒。 他感觉到有些不妙。 “柳白呢?” 绿蚁嘻嘻一笑,说道:“柳公子就在楼下,说等您醒了之后,立马动身!” “老夫何时说过要去长安?” 绿蚁挠了挠头,奇怪道:“不是您自己说的吗?” 王勣的嘴角,剧烈抽搐了几下,飞快的穿好衣服。 刚一下楼,就看见正坐在大厅里喝茶的柳白。 他满脸悲愤的说道:“柳白,你胆敢算计老夫?!” 都到现在了,他何尝不知,自己是被柳白坑了! “王先生终于醒了,咱们马上就要回长安,先生不如吃点东西再走!” 柳白放下茶杯,笑呵呵的指着桌子上的饭菜。 “老夫不吃你的东西!” 说完,他肚子里,忽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睡了一天一夜,能不饿吗... 王勣老脸一红,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此事,你定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王先生可是亲口答应柳某,打算去书院执教,莫非要反悔?” 柳白一点也不着急,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是你用美酒哄骗老夫答应的,做不得数!” 王勣扭头对绿蚁道:“收拾东西,咱们回山里!” 昨天,绿蚁跟着程处默他们,把洛阳城逛了个遍,好吃的吃了,好玩的也玩了,打死他也不肯回去。 见王勣下令,他委委屈屈的说道:“先生,咱们的茅屋都烧了,回哪去?” 王勣瞬间呆住了。 他的心都在滴血。 “老夫一辈子的藏书,都在茅屋之中,柳白,你...你好狠的心!” 柳白呵呵一笑,道:“先生误会了,你的那些藏书,已经先一步送走,想必现在已经到长安了!” 他特意把饭菜往前推了推,道:“先生若再不吃,饭菜可就全都凉了。” 王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柳白身上。 他想不出,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悲愤交加的他,指着柳白,嘴唇轻颤。 “老夫定要奏明当今圣上,把你满门抄斩!” 无可奈何了! 书没了,茅屋没了,难道让他回到山中当野人? 柳白一点也不生气。 李二巴不得王勣去长安了,怎么可能责罚自己? “想要跟皇上告状,也要有体力才行。” 王勣还想再说什么,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咕噜噜... 他干脆一屁股坐下,解恨一般的猛吃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灌酒,只要喝醉了,就不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 等王勣吃完饭,众人按时出发。 薛万钧亲自来到城门口相送。 “怎么不见王先生?” 他很想知道,柳白是怎么把王勣请下山来的。 要知道,王勣在士林之中的地位,比虞世南还高,光是李二,就不知邀请了他多少次。 柳白指了指马车,道:“王先生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与薛大将军见面了。” 一听这话,站在薛万钧身后的薛万彻,整张脸都憋红了。 那位恐怕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出现? 只有薛万钧一人摸不着头脑。 “总有机会,薛某不日也将回长安述职,届时,定会前去拜访公子!” 他朝身后的薛万彻一瞪眼,道:“还不快跟柳公子道别!” 薛万彻赶忙上前,拱手道:“公子,日后长安再见!” 说完,他冲柳白挤了挤眼睛。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他发现柳白和他手下的这一帮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而且,柳白还没什么架子,相处下来丝毫不觉得拘谨。 “长安再见!” 柳白挥了挥手,登上马车。 一队人马,离开洛阳。 到黄河畔,换上了大船,顺流西行,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回到了长安地界。 第113章:李二大喜,满朝震惊 正月十四! 明天就是上元节,作为贞观二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朝廷一般都会举行盛大的花灯庆典,以祈祷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而这一夜,也是长安城唯一的一次,不必进行宵禁的夜晚。 无论庆典的筹备,还是长安城的安防,都是重中之重。 皇宫大内,紫宸殿! 朝廷重臣都到了。 上元节之后,就是大朝会,回老家过年的官员,也全都回到了长安。 “此次上元佳节,就由李孝恭全权筹备,礼部、少府监等一应司衙辅佐!” 对于贞观二年的上元节,李二不是一般的重视。 这意味着,他的统治彻底稳定下来。 因此,他特意将所有事情,都交给皇族来办,不肯让外人插手。 “臣弟领命!” 河间郡王李孝恭躬身称是。 李二点了点头,正要命众臣退下。 忽然,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走进来。 “启禀陛下,洛阳留守司八百里加急!” 李二猛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惊喜。 “莫非真的成了?!”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八百里加急,非同小可,一般的事情,可用不着红翎急使出马! 洛阳虽为陪都,但一向风平浪静,没听说有什么战事出现。 李二迫不及待的从太监手中,接过奏疏。 仅仅看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天大的喜讯,诸卿速速随朕,前往泾阳!”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哗然一片! 泾阳? 一提起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个名字。 柳白! 这个近来把朝廷搅动的风起云涌的少年,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房玄龄上前道:“敢问陛下,不知为何前往泾阳?” 李二把手中的奏疏晃了晃,笑着道:“大儒王勣,即将来到长安,朕岂能不前去迎接?”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王勣是什么人,他们太清楚不过了。 只要读过几本书的人,不可能没听过王家兄弟的名头! 隋唐大儒之中,首推王通。 他可是百年以来,唯一可以比肩古代先贤的人! 那么其次,就是他的弟弟王勣了。 站在最前方的一干大佬,表情远比别人丰富得多。 这些人,包括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陈叔达等等,都曾在王通门下听训。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虽然他们比王勣的年纪还大,但按理说,还要称呼他一声师叔! 更别提温彦博、杜淹等人了。 他们都是真正继承了王通衣钵的弟子,而王勣,则是他们根正苗红的师叔! 毫不夸张的讲,如今大唐朝廷的班底,有一多半都曾受过王通的教诲! 这位隐居在外多年的师叔,突然出现,怎能让他们不震惊? 退一万步讲,王勣这位士林第一人进入长安,对于他们也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隋末战乱之时,不知有多少大儒,都隐居归乡。 像他们那样的读书人,向来不喜欢新确立的政权。 尤其是出了玄武门之变,这么一档子事之后,归隐的大儒们,更加不喜欢大唐。 无非就是被李二弑兄逼父的行为,给恶心到了。 而王勣进入长安,意味着士林的风向,开始趋近于接受大唐! 或许,就在不久的未来,那些归隐乡间的大儒们,会陆续出山! 天大的喜讯! 在李二心中,简直比听到大唐军队战胜突厥,还要高兴几分! 温彦博和杜淹两人,几乎同一时间站出来。 “还请陛下恕臣等无礼!” 李二点了点头,道:“师门长辈前来,两位爱卿应当先行一步,以示尊重,速速前去吧!” 两人一躬身,撒腿就跑。 李二整理了一下衣冠,道:“诸位爱卿,咱们也出发吧,必须要让王先生,看到朝廷的诚意!” ...... 不用想也知道,王勣来了,朝中百官,加上李二这位皇帝,都会亲自前来迎接。 因此,在大船进入长安地界的时候,柳白特意吩咐,放缓船速,等一等他们。 王勣还是那一副邋遢的模样。 此刻,正坐在船尾的甲板上钓鱼。 绿蚁捧着一件崭新的儒衫,好说歹说了半天,王勣也不肯换上。 他气哼哼的说道:“老夫是被柳白那厮绑架来的,凭什么按他说的办?” 说着,手中的鱼竿轻轻晃动了几下。 王勣连忙往上一提,鱼钩上却什么都没有。 柳白施施然走过来,道:“泾河多鲫鱼,需用肉食饵料,王先生用面饼做饵,恐怕这辈子也钓不上来一条。” 王勣翻了一个白眼,看都不看柳白。 从一整张面饼上,揪下一小块,挂在鱼钩上,又抛了出去。 “老夫效仿姜太公,愿者上钩,你可有异议?” 柳白呵呵一笑,道:“那王先生,也该把鱼钩掰直了才对!” “不钓了!” 王勣把鱼竿一丢,老小孩一样的背过身去,不理柳白。 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他还在记恨柳白。 “公子,先生说什么也不肯换新衣服,这...”绿蚁苦着脸说道。 柳白摆了摆手,道:“不换就不换吧。” 反正他把王勣带回了,就算李二等人看到一个邋邋遢遢的大儒,那也是丢王勣自己的人。 “再有半炷香的时间,船就该靠岸了,还望先生早做准备!” “老夫不下船,就住在这里了!”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王先生不肯下去,那就算了,一会儿柳某就让人,把王先生的藏书都送来,只不过,柳某不敢保证,王先生的藏书,会不会恰好落入水中...” 王勣整个人一激灵。 他僵硬的转过身,咬着牙道:“你在威胁老夫?” 柳白一耸肩膀,道:“柳某何曾威胁过先生?” 他看向绿蚁,道:“你看到我威胁他了吗?” 绿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经过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他彻底不想再回到那个枯燥的野山之中了,而且,为了防止王勣找理由偷跑回去,他现在已经坚决的和柳白,站在一个战线上。 王勣的脸瞬间黑了。 听柳白的意思,自己如果不听他的话,所有珍藏的书籍,都会被喂鱼... 第114章:告状?王勣气的眼睛都红了 河津渡口。 上岸之后,就算是进入泾阳了。 两个身穿紫袍的官员,正站在岸边眺望着。 正是温彦博和杜淹! 他们两人,一个是中书舍人,一个是御史大夫,论官职,足以称得上是朝中大佬。 论资历,他们和房玄龄一样,同出自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 位高权重,身份尊贵! 而且,还是清流之中的清流。 他们之所以能够拥有现在的身份,和恩师王通脱不开关系! 正所谓达者为先,王通生前,年龄虽然和他们相差不多,但学问大成,可为天下之师。 在这个年代,师徒名分,有时候比亲情都重要几分。 一听师叔来了,两位重臣二话不说,直接跑了过来。 看到一艘华丽的大船出现,两人连忙匍匐在地上,高声喊道:“见过师叔!” 船上,还在跟柳白置气的王勣,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是大临和执礼的声音!” 他急忙跑到船头,扒着栏杆,向岸边看。 一时间,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大儒,竟然老泪纵横。 “相别二十年,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能看到故人!” 他对兄长王通极其尊重,见到两位师侄,顿时想起了王通生前的音容。 船一靠岸,他赶忙飞奔先去,把两人搀扶起来。 三人又是哭,又是笑。 “二十年不见,师叔风采依旧,想必恩师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温彦博还想再行一次礼,被王勣拦住。 “怎不见伯褒?” 伯褒是薛收的字,当年在王通门下,乃是头号大弟子。 杜淹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叔有所不知,伯褒兄已在三年前离世了!” 王勣仰天长叹。 “想当年,你我几人年纪相仿,一同把臂同游天下,如今却华发已生,就连伯褒他也...” 温彦博抹了一把眼泪,道:“师叔怎么会前来长安?” 王勣勉强一笑,道:“此事不提也罢,我将留在长安,日后,便可与你二人把酒言欢,总是一桩美事!” “是极是极,师叔肯出山,就是一桩美事!” 三人身后,柳白背着手,从船上下来。 “王先生,想必陛下也快到了,还是速速前去觐见吧!” 温彦博和杜淹看见柳白,脸色均是一变。 柳白现在的名头,可谓一时无两,深受李二器重,在民间的名声极佳。 可是在朝中重臣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随着崔氏和王氏的无数门人子弟落马,朝中重臣都把柳白,视为洪水猛兽,谁都不愿和柳白搭上关系。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柳白坑了。 王勣怎么会出现在柳家的船上? “柳公子!” 两人有些尴尬的向柳白一拱手。 杜淹急忙问道:“弟子还没问,师叔为何出山?” 王勣瞬间想起了两天前发生的事情,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老夫受柳公子邀请,打算入皇家书院执教!” 两人吓了一跳! 本来,他们还想着王勣入朝之后,他们就能有所倚靠了。 毕竟以王勣的身份,只要入朝为官,最低也是宰相级别的。 可一旦王勣真的进入书院执教,就等同于牢牢的绑在柳白身上,想挣脱都挣不开了! 这个档口和柳白搭上关系,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两人有心把柳白的所作所为,告诉王勣,但当事人就在旁边,实在找不到机会。 见两人一脸怪异,王勣心中有些纳闷。 莫非,这两位师侄不愿他入朝? 这时候,柳白又催促道:“王先生,圣驾就在那里,还是速速前去吧!” 王勣回头瞪了柳白一眼,道:“与你何干?” 说完,他拉着杜淹和温彦博,向圣驾的方向走去。 ...... 为了表示尊重,李二用上了最为隆重的礼节。 整个渡口都被清场了,数千金吾卫穿着明晃晃的铠甲,站在道路两旁。 李二带着群臣,亲自向河岸走去。 “哈哈...王先生莅临长安,朕亦感大慰!” 身后,以房玄龄为首的大臣们,齐齐躬身下拜。 “见过王师!” 气氛很好很热烈,众人心中也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王勣这位士林领袖入朝,都是天大的好事。 在李二面前,王勣收起了以往的性子,虽然还穿得邋邋遢遢的,但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郑重。 “草民王勣,参见陛下!” 他作势欲拜,被李二一把拉住。 “王先生切不可多礼,朕曾拜读过王通先生的著作,严格来说,也算是王通先生半个弟子!” 王勣也算是默认了,他本来就不想入朝,更别提跪在李二脚下了。 “草民此来长安,乃是受人胁迫的无奈之举,还请陛下,为草民主持公道!” 这句话,他憋了好几天,就等见到李二的时候,狠狠的告柳白一状。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竟然还有人敢胁迫王勣? 李二一怔,“不知王先生,是受何人胁迫?” 王勣猛然转身,满脸悲愤的指着柳白,道:“就是他!趁草民酒醉,强行将草民从山中带走,更将草民的茅屋烧毁!” 他正在气头上,浑然没看见,在旁边朝他疯狂使眼色的温彦博和杜淹。 李二闻言,脸上古怪的表情一闪而过。 “想必王先生误会了,柳白忠君爱民,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下子,反倒是王勣愣住了。 想自己堂堂一代大儒,能说假话? 他又看向乌央乌央的大臣们。 只见,那些人有的抬头看天,有的低声交谈,实在找不到事情做的,干脆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柳白施施然上前,向李二一拱手,道:“王先生说的哪里话?柳某乃是请您出山,入皇家书院执教,自然要以礼相待!” 王勣眼睛都红了,气急败坏的说道:“老夫...老夫岂能说假话?!” 李二看了柳白一眼,忽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王先生,柳白做事,一向深的朕心,定是一场误会!” -- 作者有话说: 强烈推荐一本书,《洪荒:开局一元秒杀混沌体》,非常有意思的一本以洪荒为背景的西游书哦,作者君也在看哦,大家可以搜索过去支持一下! 第115章:他是真怕,李时珍再拿王勣做人体实验 事实上,李二对王勣说的话,丝毫不怀疑。 依照以往柳白的行事作风,这种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 不过,请王勣出山是他朝思暮想的事,哪里还会管柳白用什么方法? 他不仅不会责怪柳白,反而要大加赞赏! 跟王勣说完话,他看向柳白,道:“柳白,这一次你又立了一桩大功劳,想得到什么赏赐?” 柳白呵呵一笑,道:“柳白不敢居功!” “那朕就先将你的功劳记下,日后一并赏赐!” 见李二对柳白说话的态度,王勣心中‘咯噔’一下,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找主持公道的人,找错了... 念及于此,他心中更加愤怒了。 “大临、执礼!你二人说,老夫何曾诓骗过别人?” 温彦博和杜淹心中哀叹。 柳白是那么好惹的吗? 以他立下的功劳看来,只要不造反,李二就得把他当个宝一样捧着。 可师叔发话,两人也不能沉默不语。 “师叔说的是...” 王勣又指着群臣,道:“你们评评理,他挟持老夫,难道是正义之举?” 这些人都算是他的晚辈,而且,他也曾亲自教导过不少人,自然有资格用这种语气说话。 可群臣依旧看天的看天,闲聊的闲聊,不理王勣这茬。 笑话! 谁会在李二面前,说柳白的坏话。 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身家性命和王勣的颜面一比,他们果断选择了前者,没有丝毫犹豫。 温彦博偷偷拉了拉王勣的衣角,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叔莫要再多言了,弟子回头再跟您解释!” 王勣出气都打哆嗦了。 他本来就是火爆脾气,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房乔,你来说!” 人群中的房玄龄,嘴角抽搐了几下,心中暗暗叫苦。 他上前几步,冲王勣一拱手,道:“王师,以玄龄对柳白的了解,似乎...似乎做不出这等事情。” 王勣不可置信的指着房玄龄,胡子都在颤抖。 “你等枉称朝廷重臣,竟然不顾是非,颠倒黑白!” 房玄龄只能陪着笑说好话。 他当朝首辅的身份,在王勣面前,还是远远不够看的,当年还未入朝之际,他也在王通门下受教过几日。 柳白就这么笑呵呵的,站在旁边看热闹。 反正人都已经带回来了,至于擦屁股的事,就要交给李二来办了。 果然,李二开口道:“王先生,是非曲直,朕自然会查个清楚,日后定会给先生一个交代!” 王勣见没人肯帮他,知道今天的状肯定是告不成了。 只要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朕已在宫中设宴,还请先生随朕,一同回宫!” 王勣摇了摇头,道:“陛下的美意,草民心领了,只不过路途劳顿,草民甚感不适,还是来日再入宫吧!” 他还在担心自己的那些藏书,不亲眼看看,总觉得别扭。 “既然如此,王先生就先在泾阳歇息几日吧,朕在宫中静候!” ...... 李二带着大队人马走了,王勣坐在前往柳家的马车里,越想越生气,把车厢锤得砰砰作响。 跟着他一块走的温彦博和杜淹,胆战心惊的坐在角落里,不敢动弹分毫。 终于来到柳家,问过柳白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钻了柳白的书房。 等柳白走进书房的时候,正看到王勣死死的搂着一摞书,不肯撒手。 “王先生,藏书如数奉还,咱们是不是该谈一谈,入书院执教的事情了?” 王勣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道:“老夫和你没话可说!” 柳白耸了耸肩膀,转身走了。 老家伙还在气头上,不如晾他几天再说,反正也回来了,他总不可能自己偷偷跑了。 离家几天,回来也不去看看秦琼,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柳白直接去了后花园的药庐。 刚到药庐外,正看见李时珍提着一把药锄,在地上挖土。 如今,后花园有多一半土地,都被李时珍种上了珍贵药材。 柳白问过才知道,秦琼昨天就回家了。 “老夫好心救他,临走前连声谢谢都没说,这厮着实不懂礼数!” 柳白哭笑不得。 你都拿人家做人体实验了,还指望人家感谢? 估计秦琼在柳家这几天,也回过味儿来了,不然怎么会还没痊愈,就匆匆回家呢? “家里新来了一位大儒,你若闲来无事,就去看看他的身体!” 在船上的时候,柳白听绿蚁说过,王勣的身体也很不好。 柳白也担心王勣出事。 他们这个家族,似乎很少有能活过五十岁的。 一提起治病,李时珍顿时来了兴致,把药锄往地里一丢。 “少爷,属下这就去看!” 柳白急忙把他叫住,嘱咐了几句。 他是真怕,李时珍再拿王勣做人体实验... ...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 自从王勣来到柳家之后,就霸占了柳白的书房。 似乎是害怕,柳白再用藏书威胁他。 而且,他基本不和旁人打交道,整天和温彦博、杜淹两人憋在屋子里,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不出房门一步! 柳白也懒得管他。 和其他大儒不一样,王勣从来都不是一个古板陈腐的人。 相反,他大多时候,更像个任性的孩子,说话也从来都不咬文嚼字。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晾着他! 什么时候他在书房待够了,自然会出来。 况且,柳白这几天也没有需要用书房的时候。 从回来那天的下午,他就开始琢磨着,把取暖用的火炉,推向市场! “少爷,这是属下定的价目表,您看看!” 沈万三把价目表交给柳白,垂首在一边等待。 “马车炉四百五十贯、手炉三百贯、中号火炉三十贯、大号火炉...” 如果这份价目表让别人看了,一定会以为沈万三疯了。 怎么火炉越大,反而卖的越便宜? 而且差价高达十几倍? 柳白却满意的点了点头,“马车炉和手炉的价格,可以再往上提一提,至于其他型号,倒可以降几分!” 沈万三笑呵呵的说道:“属下这就去修改,明日一早,就让铺子开售!” 第116章:火炉开售,柳白最喜欢赚官员和富商的银子 趁着年后,百姓们开始大采购的机会,柳家一口气开了十几家新店铺。 总店还是在柳家的大本营,泾阳! 柳白一向重视宣传的效果,早早就把火炉的作用,告诉老百姓了。 在泾阳县,柳白的信誉,比圣旨还好。 因此,一大早店铺还没开门,乌央乌央的老百姓就在大街上排起了长龙。 看场面,竟然比柳叶轩还受欢迎! 茶叶始终是高档货,普通老百姓不可能用一年的生活费,来买二两茶叶。 但火炉就不一样了! 天寒地冻的,谁不想让家里暖和几分? 火炉烧得旺一些,热上一壶美酒,再焙上一把黄豆当下酒菜,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短短半天时间,各大店铺的火炉,竟然销售一空! 泾阳总店门口,看着垂头丧气的人们各自散去,刚到这里的房玄龄等老哥儿几个,心里别提多美了。 “幸亏老夫有先见之明,早早就跟柳白订购了火炉!” “价格也十分便宜,想不到,柳白还有如此厚道的一面!” 当初长孙无忌寿诞之前,他们就和柳白订购了一批火炉。 而柳白也答应他们,会给他们留下一些。 这一大早,本是要去柳叶轩喝茶的他们,听说专售火炉的铺子开业,就顺路赶了过来,倒省了柳白派人给他们送上门去。 “几位贵客,小店的货品已经售空,还请改日再来!” 店铺的伙计,见六人气度不凡,说话多了几分客气。 房玄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你家少爷早有吩咐,会给老夫留下几尊火炉!” 小伙计一听,顿时更加恭敬了。 “几位里边稍坐片刻,小人的确听少爷吩咐过,这就给诸位贵客装车!” 很快,戴胄的马车就被装满了。 小伙计还特意雇了几架马车,用来放剩下的火炉。 老家伙们怀里都捧着一个小手炉,啧啧称奇。 房玄龄拿着手炉,前后左右看个不停。 “想不到,火炉竟然还有这么多款式,这手炉做得倒是十分精巧!” 他们所说的手炉,只有巴掌大,里面用的同样是炭火,只不过,加上了一些特殊工艺,无论正反,里边的炭火都不会掉下来,而且能保暖两个多时辰。 绝对是冬日出行的必备之物! “天下间,也只有柳白能别出心裁到如此地步,小小的手炉,也不知要让工匠,花费多少心思!” 要说谁最喜欢手炉,非高士廉莫属。 他一会儿将手炉放进怀里,一会儿又捂捂肩膀,手臂,舒服的直眯眼睛。 而虞世南虽然也很喜欢手炉,但却有些肉疼。 “这一个小小的手炉,竟然比一人高的铜炉,还要贵上十几倍,老夫一个月的俸禄,都搭进去了。”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世南兄还没看出来吗?柳白做生意,一向喜欢赚咱们这些官员,亦或是富商的银子,就如茶叶,价比黄金!而关乎民生的东西,价格则极为公道,毕竟老百姓需要的,是让家里暖和一些,手炉并不是必需品!”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连被柳白坑了好几次的戴胄,都不得不承认,杜如晦说的很有道理。 无论怎么看,柳白此举都是极为厚道的,很为老百姓着想。 老百姓想要的是实惠,一个中号火炉足够全家人用的。 而有钱人就不一样了。 就像房玄龄他们这些人,冬天上朝的时候,总要在宫门口等上一段时间。 马车里暖暖和和的,就能少挨会儿冻。 手炉也一样,根本就不是面向老百姓的东西! 几人闲聊的工夫,六架大马车已经装好了。 正打算去柳叶轩喝茶的几人,忽然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半大老头,正带着一个小孩子,溜达过来。 几人一见,大吃一惊,连忙迎上前去。 “见过王师!” 来人,竟然是王勣! 听说他不是在柳家吗?怎么会跑来县里的铺子? 王勣见到几人,也十分奇怪。 “你们几个在这干什么?” 房玄龄简单的解释了一遍,最后道:“先生既然住在柳家,想必比晚生还要早几日,体验到火炉的妙处!” “阿嚏!” 王勣还没开口,先是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绿蚁急忙把手帕交给王勣。 房玄龄担忧的问道:“王师是否身体不适?要不晚生带您去宫里看看御医?” 只是话刚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又道:“晚生糊涂了,最好的神医就在柳家,何必去宫里...” 王勣的脸,比锅底灰还黑。 他抽了抽鼻子,“你看老夫的样子,是像体会过火炉妙处的吗?” 说完,他对绿蚁道:“去问问,一尊火炉多少银子!” 绿蚁应了一声,立刻跑到铺子里去问价。 房玄龄等人满脸古怪。 火炉出自柳白之手,柳家怎么可能没有? 为什么看王勣的样子,好像这几天冻得不轻? 一转眼,绿蚁就跑了回来,满脸为难的说道:“先生,里边的伙计说,火炉早就卖完了,想等下一批,起码要半个月!” 王勣一听,又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半个月?那还不活活冻死老夫?” 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又见,温彦博和杜淹走过来。 两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师叔,其他铺子的火炉,也已经售罄了...” 说完,这才冲房玄龄等人拱手见礼。 王勣脸上的肉抖了抖,一扭脸,忽然看见不远处停的几架马车里,放着满满当当的火炉,各种型号都有! 再一看,房玄龄等人怀里的小手炉,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房乔啊...” “晚生在!” “这些火炉,可是你购买的?” “正是晚生买的,王师的意思是...” 王勣有些尴尬的抹了抹胡子,道:“你看,能够让予老夫一尊?” 第117章:难道自己这几天,一直就睡在一大包炮仗上? 王勣说话间,眼睛还一个劲的往房玄龄怀里,那个小巧玲珑的手炉上瞟。 房玄龄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不知王师买火炉,意欲何为?” 火炉的功效,他们早就见识过,因为几天之前,柳叶轩里就已经用上了火炉。 那叫一个暖和! 一尊和人差不多高的火炉,摆在大楼大厅中央,整个柳叶轩都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按理说,柳家应该比柳叶轩还早用上几天。 王勣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他在长安周边,还购买了外宅? 不光房玄龄等人,就连温彦博和杜淹,也看着王勣。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目光,似乎有些幽怨... 苦啊! 当初王勣一进柳家,就占了柳白的书房。 他心里埋怨柳白,烧了自己的茅屋,也不想让柳白好过,还怕柳白动他的藏书,就连吃饭,他都不肯离开书房一步。 可最后,却是自讨苦吃... 柳家当然早就安上了火炉,而且每个屋子都有,就连茅厕都十分暖和。 唯独书房! 这也怪不得柳白,谁让王勣这个老家伙,不让任何人踏入书房一步呢? 每晚,王勣都在书房的小床上,冻得打哆嗦。 温彦博和杜淹更惨! 师叔不肯离开柳家,他们也只能留下。 王勣好歹还有个小床,他们俩却只能每晚都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一个中书舍人,一个御史大夫,都是堂堂的朝廷重臣,如今却只能靠体温取暖。 要不是两人的身子骨不错,早就冻坏了... 可偏偏王勣还十分硬气,柳家的工匠敲了好几次门,他非要梗着脖子拒绝,不肯向柳白低头! 这些日子下了几场小雨,实在耐不住冷的王勣,才打算要出门购买几尊火炉取暖。 听温彦博说了个大概,房玄龄等人满脑袋黑线。 虽然温彦博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但他们也能脑补出全部过程。 王勣不耐烦的说道:“给就给,不给就不给,老夫的藏书没人看管,可不能再被柳白那小子抢去!” 房玄龄的嘴角抽抽了几下,道:“既然如此,那晚生就送给王师一尊火炉,一会儿就吩咐人,给您安上!” 王勣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房玄龄的肩膀,道:“二十年前,老夫就觉得你天资非凡,难怪大唐首辅是你!” 房玄龄心中腹诽。 这老东西得了好处就夸,完全忘记前几天在河津渡口的时候,是怎么痛骂自己的了... 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没办法,谁让自己矮了王勣一辈呢? “王师谬赞了!” 王勣哈哈一笑,招呼上温彦博和杜淹,“走,咱们回去!”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房玄龄几句。 “速度要快,老夫的身子骨不好!” “晚生晓得了,晓得了!” 送走了王勣,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 继而,脸上又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这天下间,也只有柳白,才能制得住王师...” 房玄龄虽然损失了一尊火炉,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感。 不算前几天的事,当年他在王通门下听训的时候,也没少挨王勣的骂。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吟吟的说道:“现在,老夫丝毫不怀疑,柳白能否将王师请入书院了!”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戴胄和王勣没什么关系,也不觉得他在柳白手里吃瘪,有什么可意外的。 “诸位,咱们也该快些走了,想必这个时候,说书已经开场了!” “玄胤说的不错,咱们快些走,听说今日,那猴子有一场恶斗,老夫可是挂念已久了!” ... 解决了取暖问题,王勣心情大好。 在回柳家的路上,还特意买了几壶好酒庆祝。 他本就嗜酒如命,有了好酒,脚步都快了几分,只想赶快喝上几盅。 刚一进院子,他立刻就看见,一个人蹲在书房门口,正在拿东西捅锁眼! 那把锁是他临走之前,特意换上的,就是怕柳白又动他的藏书。 王勣大喝一声,道:“小贼,休走!” 他说完就后悔了,那个‘小贼’转过身来,竟然...是李承乾? 好歹也是堂堂的太子殿下,就算以他的身份,不用太客气,但直呼人家为‘小贼’,也有点过分。 李承乾吓了一跳。 “王...王先生,我的蛐蛐跑到书房里了,您怎么把书房给锁上了?” 王勣有些尴尬。 这里始终是柳家,他鸠占鹊巢,本来就理亏,更别提在别人家里上锁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老夫...”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蛐蛐?! 他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太子殿下何必说谎?” 这个理由,本来就是李承乾在情急之下想出来的。 被王勣一语拆穿,李承乾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养的蛐蛐,不怕冷...” 王勣冷笑道:“怕是柳白指使太子殿下,在做什么苟且之事吧?” 李承乾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王先生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柳大哥,要不然我就完蛋了!” 王勣一怔。 听李承乾话里的意思,他撬锁似乎跟柳白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是柳白的主意,王勣也就放心了。 他觉得,应该是李承乾的东西,落在书房里了。 “既然不是柳白的主意,那太子殿下就请进吧!” 王勣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李承乾飞快跑了进去,从书房的小床下,掏出一个大大的油纸包裹。 他细心了检查了好半天,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没受潮,要不然这些炮仗,也就白藏了...” “多谢王先生,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柳大哥!” 他冲王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就跑了。 而王勣,在听到李承乾的自言自语之时,就已经呆住了。 炮仗? 难道自己这几天,一直就睡在一大包炮仗上? 第118章:柳家太危险了,到处都是疯子 一滴冷汗顺着王勣的额头,流到脖领子里。 旁边的温彦博和杜淹两人,好像打摆子一样,哆嗦了不停。 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就在书房里生了一堆火。 现在想想,真是太后怕了。 幸亏王勣担心自己的藏书,没敢把火堆摆大。 不然的话,他们仨早就被炸上天了! “不能继续住在柳家了,老夫...老夫要离开,现在就离开!” 他待在柳家,一部分原因是藏书太多,凭他这几个人,根本搬不完。 更多却是因为,他心里想报复柳白。 明面上动不了,还不能暗地里恶心恶心他? 但现在,命都差点没了,他哪还顾得上报复? 他知道秦琼在柳家的待遇,如果他自己生病,或者无意中受伤,岂不也要被李时珍做人体实验? 柳家太危险了,到处都是疯子! “快!!绿蚁给老夫收拾行装,大临和执礼快去雇马车,老夫一刻也不想待了!” 温彦博和杜淹撒腿就跑,他们也早就在柳家待够了。 绿蚁的脸,却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和柳家的人早就混熟了,而且他住在客房,不用和王勣在书房挨冻,一点都不想走。 “先生,咱们...咱们住哪?” 王勣从架子上往下搬书,一边道:“大不了就住客栈!” 绿蚁苦着脸,将王勣的包袱拿出来,扒拉了扒拉里边不多的铜钱。 “先生,咱们的银子,也就够住两三天的...” 王勣一怔,在他的意识里,银子这种东西,多多少少都无所谓。 他出身显赫,压根就没有因为银子犯过愁。 后来虽然隐居山中,但除了让绿蚁去买酒之外,基本也没有能用得上银子的地方。 可这里是长安,天下间物件最高的地方。 在客栈里住几天,怎么也要几贯钱。 找温彦博和薛礼借钱? 王勣压根就没想过。 他是长辈,哪有长辈向晚辈借银子的道理? 那他这张老脸就别想要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王勣一下子犯了难。 叩叩叩...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王勣正在琢磨事,随口道:“进来!” 吱呀—— 大门一开,却是柳白拉着李承乾走了进来。 王勣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柳白给了李承乾一脚。 李承乾捂着屁股来到王勣面前,又是躬身又是作揖。 “王先生,承乾知道错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把炮仗从书房拿出来,就被柳白逮了个正着! 前几天在洛阳挨揍落下的伤,刚好没几天,屁股上又青了一大块... 王勣没好气的说道:“太子殿下何罪之有?这里是柳家,你们藏什么东西,老夫都无话可说!” 李承乾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柳白缓缓上前,“王先生,承乾年幼胡闹,还望莫怪!”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票据。 “听闻王先生将离开柳家,柳某特此奉上一份仪程,先生凭这份票据,可以随时从柳家的铺子上,提走银子!” 王勣正在发愁银子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向票据上扫了一眼。 他的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见票据上的几个大字。 一千贯! 这些钱,足够他在客栈里,好吃好喝的住上好几年了,他有些动心,脸上的冰冷之色,却一点都没减少。 “老夫在柳家白吃白喝这么长时间,岂能再收你的银子?” 柳白呵呵一笑,“这些银子,可不是柳某白给的,就算是王先生进入书院之后,第一年的俸银吧!” “老夫还没答应你,入书院执教呢!” 柳白把票据放在桌子上。 “长安米贵,没有银子,寸步难行,王先生在朝中虽多有故旧,但大多是晚辈,总不好张嘴借助在晚辈的家里!” 王勣像个孩子一样,扭过脸去,气哼哼的说道:“老夫不吃嗟来之食!” 柳白呵呵一笑,道:“银子放在这里,要不要是王先生自己的事情!” 他不再多说,一手攥着李承乾的脖子,一手拉着绿蚁,转头就走。 见柳白要把绿蚁带走,王勣顿时急了。 “慢着!” “先生还有何事?” 王勣‘蹭’得站起来,道:“你要带绿蚁去哪?” “绿蚁已经答应柳某,留在柳家了!” 王勣不可置信的看着绿蚁,“他说的是真的?” 绿蚁低着头,委委屈屈的说道:“先生,我不想走...” 他从懂事起,就跟王勣生活在山里,难得进城一趟,也是为了给王勣买酒。 何曾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 而这几天,程处默等人带着他,满世界的疯玩,上元节的时候,还去长安看花灯,过得比之前好几年都精彩。 况且,他和程处默等人,尤其是李承乾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离开柳家,继续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柳白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放任王勣离去。 别看王勣平时对绿蚁呼来喝去的,实际上,早就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 ‘儿子’都攥在自己手里,还怕王勣跑了? 看着绿蚁满脸委屈,王勣也心软了。 他沉默了半天,忽然仰天长叹。 “罢了...” “柳白,你去给老夫准备一间客房,老夫...就留在你柳家吧!” 柳白丝毫没感到意外,拍了拍李承乾的头顶,“去给王先生准备一间客房!” “慢着!”王勣又大喝了一声。 “想让老夫留在你柳家,需要满足老夫的两个条件!” 柳白没说话,静静等着王勣的下文。 “第一,太子殿下不可进入老夫的房间!” 他真是怕李承乾了,这一次是炮仗,倒还好说,要是下一次这熊孩子偷藏毒药,自己去哪说理? 李承乾脸一黑,道:“我不进去就是!” “第二,以后这间书房归老夫所有,任何人不准动老夫的藏书!” 柳白一耸肩膀,他早就觉得这间书房太小,正好换一间。 “这两个条件,柳某都答应!” 见柳白答应,王勣一瞪眼,“这里是老夫的书房,你们还不速速离去!” 说完,他一把将桌子上的票据抓起来,往怀里一塞,恨恨的说道:“这是老夫一年的俸银,你别想拿回去!” 第119章:新的任务发布,百万良田 王勣算是在柳家驻扎下来了,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柳白等人严防死守。 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迫不得已出门的时候,总要给自己的房间,上一把大大的锁头。 然而,几天下来,他也看到了柳家不同寻常的一面。 经过简单的接触之后,他发现,和柳家的人交流,竟然收获颇丰! 尤其是王守仁,他可是开创了心学的一代牛人,整个历史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媲美古代圣贤的人! 说起对于儒家的贡献,王守仁甩了王勣好几条街! 渐渐的,两人竟然成了好朋友! 柳白在后花园溜腿的时候,总能看到两人,坐在石桌上泡一壶茶,谈天说地,指点江山。 偶尔,李时珍也会参与进去。 要知道,李时珍出身学问世家,早年前也曾多次参与科举,和王勣他们交流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而且,他对事物的看法,角度新奇,加上一手医术登峰造极,也赢得了王勣的尊重。 现在,估计柳白想赶他走,他都会死皮赖脸的留在柳家。 二月初四,立春! 大唐以农为本,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都是国朝大事。 上至李二这位皇帝,下至平头老百姓,都将这一天,视为大日子。 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在自家农田里挥上几下锄头,寓意着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柳白也不例外,一大早,他带着一群人来到自家的田地。 他不光是柳家的家主,更是柳家庄子的庄主,春耕的仪式,自然要由他来主持。 “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全庄的年轻小伙子,发了疯一般的蹿了出去。 在距离三四百步的地方,一头浑身披红挂彩的耕牛,‘哞哞’的嚎叫着,向远处狂奔。 这是春耕仪式的彩头,而且,能降服耕牛也是极有脸面的事。 一炷香后,薛礼嘻嘻哈哈的牵着牛走回来,身后跟着一群垂头丧气的小伙子。 别看薛礼的年纪小,但天赋异禀,加上许褚的细心教导,无论力气还是武艺,早已经不下于当朝名将! 四五百斤的耕牛,他一只手就能掀个跟头! “恭贺家主!” 周围观看的乡亲父老,齐齐向柳白下拜。 柳白让众人起身,大手一挥,“取种!” 全庄子老小,齐齐上阵,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开始挖土。 年前,柳白就把土豆苗和玉米苗种了下去,现在都已经长好了。 一整个上午,土豆苗和玉米苗堆成一座小山,从明天开始,这些种苗将种在柳家二十多万亩的农田之中! 这是自从柳白来到大唐之中,开始的第一个计划,也筹备最久的一件事。 距离大蝗灾,还有五个月! 当柳白亲自带人,把种苗发放给各家各户的时候,系统那熟悉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叮!新任务发布:一年内,将柳家名下农田,扩张到百万亩!” “任务要求:农田必须在长安地界内!任务完成后,可获得召唤卡x1,附身卡x1,随机物品奖励x1!” 系统说话,一如既往的简单。 柳白却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百万亩! 而且,还是在长安! 整个长安地界,总共也就不到两百万亩的样子。 系统发布的任务,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了。 柳白感觉有点牙疼。 他将发放种苗的任务,交给沈三万等人,自己带着许褚,往柳家大宅的方向走去。 ...... 不得不说,这次的奖励,前所未有的丰厚。 柳白还是头一次,得到三种奖励都凑齐的任务。 附身卡很少有机会用,但召唤卡和随机物品奖励带给他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召唤出来的人,和奖励的东西,不知给他解决了多少麻烦。 “百万亩...” 坐在崭新的书房里,柳白心里琢磨,如何才能从世家的手里,把农田都抢过来。 可是现在世家都学精了,生意上和柳家有冲突,立刻就退避三舍,世家子弟看到柳白,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根本不给柳白拿捏他们的机会。 而想要让书院的效果显现出来,起码要两三年。 系统却只给了一年时间。 柳白在书房里发愁,许褚推门走进来。 整个柳家,不用通报就能进入书房的人,也只有许褚。 “少爷,陇右来的信!” 柳白随手打开,看了几眼,便将信收了起来。 程咬金如今就驻扎在陇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柳白送一封信。 内容大致相似,无非就是请他看管好程处默,偶尔聊一聊军情。 同样,柳白也会把自己的想法跟程咬金说一说。 忽然,柳白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一拍脑门。 “怎么把皇家忘了!” 他刚才一心只想着对付世家,却把皇家给忽略了。 长安地界最大的地主,根本不是世家,而是皇家! 两百万亩良田,起码有一半属于皇家! 从皇家搞点农田,再琢磨琢磨世家,加上柳家本来的二十万亩农田,似乎百万亩...也不是那么难凑! 提醒柳白想起皇家的,正是因为这封信。 倒不是因为信上的内容,而是这封信,来自陇右,来自大唐攻打突厥的前线战场! “许褚,把王守仁和薛礼叫来!” ... 坐在书房里,王守仁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 薛礼却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自从上次跟着沈万三去幽州,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 柳白再也没有派给他任务。 这让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武艺的他,感觉有些失落。 如今,柳白都把他叫到书房来了,肯定有重要任务交给他! “守仁,那些人训练的如何了?” 王守仁知道柳白要问的是什么。 当初一同召唤出来的锦衣卫有十人,其中跟着玄奘一同去西域的有三人,其余的,都在暗中训练,秘密扩大队伍。 这件事,柳白全权交给王守仁负责。 “少爷,如今已经扩充到一百四十人,都足以派上用场!” 第120章:锦衣卫的训练成果,生擒颉利可汗? “一百四十人...” 柳白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大概也够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人多就好办的。 一名合格的锦衣卫,要精通搜寻、易容、制毒、暗杀,乃至各地的方言都要信手拈来。 相比之下,武力反而排在最后。 倒不是说武力不重要,因为锦衣卫,本来就不是用来上战场的,而是密探。 不到一个月,从甄选合适的人手开始,到如今能派上用场,也不知王守仁耗费了多少心血。 看上去,他比年前瘦了一大圈。 “走,带我去看看!” 柳白二话不说,立刻动身。 ... 训练锦衣卫的场地,在柳家庄子往东,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 宽敞的院子里,一百四十七人,齐刷刷的向柳白行礼。 “参见少爷!” 柳白点了点头,心里颇为满意。 光看精气神,这些人就比大唐的府兵要强。 “让我看一看,你们的训练成果!” 随着王守仁一声令下,七位锦衣卫百户,各带二十人。 每一组操练的科目都不同,将训练成果,一一展示给柳白看。 最后,柳白还亲自挑出几个人,让薛礼试试他们的身手。 除了七位锦衣卫百户之外,其他人最多也就能和薛礼走上七八个回合。 但这也足够了。 要知道,薛礼光是凭力气,就能一拳打死一头牛,能和他交手七八回合,已经远胜大唐的府兵了。 检阅完毕,柳白带着两人回到柳家,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完之后,就连一向古井无波的王守仁,瞳孔都蓦得一缩。 薛礼早就呆住了! “抓住...颉利?!” 颉利,那可是突厥人的大汗! 当初让李二受尽屈辱的渭水之盟,就是颉利一手策划的! 柳白呵呵一笑,“你们何必紧张?” 历史上,颉利可汗的确是被人生擒了。 不过立下功劳的人,却是李靖麾下的张宝相。 生擒颉利,绝对可以称得上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功勋! 张宝相正是借此,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军副总管,一跃成为开国县公! 柳白想要的,正是这份功勋! 通过算计世家,完成【百万亩良田】的任务,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 此外,所有世家加起来,在长安的农田也不一定够百万亩。 因此,柳白把目光投向皇家! 皇家,才是长安一带,最大的地主! 但皇家的农田,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花钱买? 基本不用想。 唯一的途径,就是功勋! 生擒颉利,为李二解除了心腹大患,更替他一雪前耻。 换取一些农田,再简单不过了。 这也是柳白为了完成任务,想出来最简单,也是最快的办法。 薛礼咽了一口唾沫,“请少爷示下!” 柳白拿出一封信,道:“一会儿,你给程国公飞鸽传书,我已将事情说明,届时,自会有他来帮助你们!” 薛礼呆呆的接过信。 王守仁沉吟道:“少爷,颉利麾下,煌煌二十万之众,仅凭一百多人,恐怕...” 历史上的王守仁,也是一位优越的统帅。 敌我悬殊五六倍的战争,他也打过好几场。 可这一次,却是一百多初出茅庐的锦衣卫,对上二十万精锐的突厥骑兵。 他思想前后,也找不到丝毫胜算。 柳白早有准备,别人不知道怎么抓颉利,熟知历史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就要好好运作一番了,你们到了突厥之后,可以颉利的侄子突利,接触一下...” 其实,柳白所说的办法,就是历史上李靖击溃突厥用的办法。 只不过,李靖出手是在贞观四年,柳白就毫不客气的拿来用一用。 突利本是上一任可汗的亲生儿子,按理说,接手可汗之位的应该是他。 但颉利却靠着阴谋诡计上位,这个侄子,早就对他怀恨在心了。 历史上,正是在开战之时,突利反水,才导致颉利与大军分开,最后被张宝相从耗子洞里挖了出来。 所以,柳白才会让王守仁坐镇大营,暗中和突利接触。 这种事情,薛礼可做不来。 而薛礼,以及他所率领的一百四十七位锦衣卫,主要任务则是搜寻! 和张宝相一样,把和大军分离的颉利擒住! 柳白把所有流程,都说的仔仔细细。 担心出岔子,他还让薛礼把他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至于王守仁,不用操心。 以他的本事,就算出现意外,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第二天! 一个由百余人组成的商队,从泾阳县向陇右出发。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商队,只不过,似乎他们带的货物,有点多... 若是城门官打开马车的布包,就会发现,里面放的,是一副副崭新的铠甲,以及一柄柄寒光烁烁的绣春刀! 不过,柳白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特意找李大亮帮忙,开具了工部的凭证,任何城池的守卫兵,都不会上来检查。 ... 一晃,又是三天! 从长安到陇右,足足一千二百里,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消息传回来的,柳白也就把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眼瞅着都快到近二月了,可天气竟然比年前还要寒冷几分,每天都会淅淅沥沥的下几场小雨。 这种反常的天气,意味着今年夏天会比往年更热,冬天也会比往年更冷。 柳家开始大批量的招募人手。 想要耕种二十几万亩良田,起码需要一万多人。 这还是在柳家的农田上,都建起了筒车之后,省下了不少人。 否则,在没有机械的时代,每个人耕七八亩,也就是极限了。 一时间,泾阳、三原以及周围几个县城的壮劳力,都被柳家抽空了。 搞的这几个县的大地主们,一个个怨声载道。 他们也急着找人耕种自家的农田,谁能想到,柳白做事总比别人快上一手。 而远在长安的李二,也听说柳白开始耕种玉米和土豆。 早就对这两种粮食好奇的他,二话不说,立刻换上一身便装,出宫前往泾阳。 第121章:这才是朕真正愿意看到的美景 既然是微服出巡,就要有微服出巡的样子。 这一次李二前往泾阳,只带了怀恩和刘瑾,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都没有知会柳白。 他不光想看看土豆和玉米,更想看看真实的民间,究竟是何等模样。 肥马轻裘出长安,一路上都是官道,丝毫不显得颠簸。 唯独这天气确实有些冷,穿着厚厚的大氅都不管用,湿冷的风,直往人脖领子里钻。 马车里有柳家出产的火炉,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可是在外面赶车的怀恩和刘瑾,却是冻得不轻。 “怀恩,你都这把年纪了,还逞什么能?快进来,让刘瑾一人赶车便是!” 马车里响起了李二的声音。 怀恩的年纪终究也不轻了,论年纪,他比程咬金还大上五六岁。 “奴婢不敢与陛下同乘!” “此番微服出宫,不必讲究那么多宫中的礼节!” 怀恩还是有些迟疑,一旁的刘瑾小声道:“师傅,陛下体谅咱们这些下面的人,您还是进去吧,这里有弟子就够了!” 怀恩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拍了拍刘瑾的肩膀,扭头钻进马车里。 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泾阳县。 马车停在一片农田旁,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人正在劳作。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李二在官道边上,站了良久,慨然而叹。 “这才是朕真正愿意看到的美景!” 怀恩见刘瑾的脸都冻青了,亲手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刘瑾套上,笑道:“陛下无论文治武功,都远胜历代帝王,百姓自然也愿意为我大唐的未来,努力耕种。” 李二笑骂一声,“你啊,尽挑些漂亮话说!” 他指着一个方向,道:“走,咱们到田里去看看!” 这几天总会下雨,农田里满是泥泞。 李二毫不在意,不知造价多少银子的长靴,才走几步,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怀恩和刘瑾一左一右的跟着,眼睛紧紧盯着李二脚下,生怕他摔倒。 走了盏茶的工夫,李二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三个农夫推着一架古怪的木质车,缓缓前行。 一看就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儿子。 “这位老丈,且先停一停!” 李二注意到这架古怪的木质车许久了。 他虽然是正经的贵族出身,但对于农事,一点都不陌生。 大唐以农立国,在皇宫之中,就有一片农田,是由李二亲手耕种的。 作为帝王,他不允许自己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根基。 自古流传下来的农具,种类繁多,花样百出,如汉朝发明的耧车,直到现在,还是农夫们耕种的利器。 可这架木车,李二却从未见过。 老农听下来,锤了锤腰板,见李二这几人气度不凡,说话也不免带了三分客气。 “这位贵人唤老朽何事?” 李二笑吟吟的拱了拱手,道:“某家途经此地,见老丈所推的木车,颇为精巧,心中甚是好奇!” 老农看向手头的木车,眼中闪过一抹自豪之色,他拍了拍木车上的把手,道,“这东西,可让老朽一家,省下大力气了!” 说着,他一指自家的两个小子,道:“还不快给贵人演示一番,为父正好歇息片刻!” 大儿子连忙取代自家老爹的位置,两人一前一后,推了起来。 木车呈人形,前后两个辘轳上,都装着十字形的把手,把手连接着耕犁。 两个半大小子每走一步,耕犁就会在地上,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小坑。 而辘轳上的圆孔中,则会适时的落下一块土豆苗,正掉在小坑里。 走在后边的半大小子,随便踩上一脚,一株土豆就此种好。 盏茶的时间,一垄地全都种上了土豆! 不光是李二,就连不懂农事的怀恩和刘瑾,都大为震撼! 这速度,比锄头耕种,快上太多了! 三个人拉着木车栽种的效率,恐怕都能比得上,十几个拿着锄头的人! 李二一眼就看出了这木车的价值,有这种木车在,大唐的耕种效率,岂不是又能快上好几倍? 相比于筒车,这木车的作用,显然更大! 他赶忙问道:“敢问老丈,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对李二非常客气的老农,忽然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满? 这时候,两个半大小子转了回来。 稍微大一些的那个,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人好没见识,你去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这代耕架,是俺们庄主造出来的!” 见他对李二这种态度,怀恩顿时大怒,正要上去教训教训,却被李二拦住。 李二笑呵呵,道:“不知你口中所说的庄主,是哪一位?” 半大小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自然是俺们柳家庄子的庄主!” 说完,还不屑的冲李二扬了扬下巴。 “告诉你,俺们庄子上,不光有筒车和代耕架,还有曲辕犁和石砘,当初周边几个县的县令,跪在俺们庄主面前,想求这几种农具,俺们庄主都没给!” 老农轻轻咳嗽了几声,道:“狗子,你话够多了,还不赶紧干活!” 两个小子见老爹发话了,再也不敢耽搁,又开始拉着‘代耕架’,来来回回在田垄里转圈子。 老农坐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站起来朝李二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跟上两个儿子的脚步,偶尔在没压实的土上,踩几脚。 李二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觉得十分有趣。 带着怀恩和刘瑾又转了转,发现使用‘代耕架’的农夫,着实不少。 怪不得早上才听说柳白开始种土豆和玉米,这还没到下午,这一片农田就已经耕种的差不多了。 他本来不想麻烦柳白,不过,现在他心里迫切的想知道,刚才那半大小子口中的‘曲辕犁’和‘石砘’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去找柳白也不行了。 “刘瑾,你先前去找柳白,告诉他,朕来了!” 第122章:任何人只要和柳白相处一段时间,都能沾染上几分灵气 柳家庄子的人都很独。 从来不愿意把自己庄子的好东西,分享给其他人。 柳白招募劳力,用来耕种那二十万亩良田的时候,也曾想过,把新造出来的几样农具,分享出去。 可还没来得及发,柳家庄子的庄户们,竟然自发的跪在柳家大宅门前,央求柳白,把农具都留下! 他们宁肯自己多受点累,用自己人来耕种这些农田,也不愿平白无故,将农具交给外人。 柳白本来还劝说了几句,可到后来,庄子里几位八九十岁的老爷子都跪在他面前,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柳家庄子的农田里,柳白带着许褚,四处巡视。 四五个鸡皮鹤发的老头,拄着拐杖,亦步亦趋的跟在柳白身后。 看着数不清的汉子耕种,几个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庄主,这样才好,您辛辛苦苦造出这些农具,可不能白白交给外人!当初筒车的事情,若不是陛下亲自颁旨,老朽等人也想阻拦您!” “咱们庄子都是实在人,老庄主和您对咱们好,咱们自然也要为主家考虑,您看,新式农具远比其他农具好使得多,白白送出去,肯定没人领情,若是您卖给他们,既算一个人情,咱们庄子的农户,也能多赚点银子!” 其实柳白也知道他们的意思。 将新式农具当成一桩生意做,利润绝对不会低。 而且,柳家商铺的工匠,大多出自柳家庄子。 庄户们,也能从中得到不少的利润。 这本是一件双赢的事,只不过,柳家庄子的农户们既要耕种农田,又要加工农具,难免有些辛苦。 毕竟都是自家人,柳白还是要多关心一些的。 但既然他们肯下苦工,柳白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几个八九十岁的老头整天都跟着自己,一刻不停的唠叨,柳白感觉,眼前有一大群苍蝇,在嗡嗡的乱飞。 他也拿这几个老头没办法。 在大唐,只要一过七十,任何律法都无法约束。 而且论辈分,几个老头都是祖宗级别的,和柳家也沾着点亲。 他停下脚步,无奈的说道:“不如就让各家各户都拿出点银子来,新开几家工匠铺子,以后,就专门售卖新式农具,几位意下如何?” 几个老头顿时大喜。 “还是庄主体谅咱们!” 几个老头又要下跪,被柳白连忙拦住。 好家伙,就算是李二,碰见他们这种岁数的老家伙,都要客客气气的。 如果让外人看见,免不了要说三道四。 随便找个了理由,把几个老头赶回家,柳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难伺候...”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欣慰的。 虽然现在柳家的地位,已经算很高了。 但乡亲父老,始终都是柳家的根基。 柳白毫不怀疑,就算他想造反,这群庄户都会二话不说,提着锄头,跟他杀向皇宫。 如果售卖新式农具,能让柳家庄子里的庄户们变得更加富裕,柳白自然也很高兴。 虽然,这些人早就比全大唐的庄户,都有钱得多... 巡视了一圈,也没什么意思,柳白正想回家,一扭脸,正看见刘瑾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柳白一怔。 “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瑾现在是李二最亲近的随侍,去哪都要带上。 无论是给柳家宣旨,还是给柳白送密信,都由刘瑾出马。 这几天,他可没少来。 刘瑾抹了一把汗,“少爷,陛下来了!” 柳白翻了一个白眼。 “来了就来了呗。” 刘瑾急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柳白说了一遍。 “我就担心,陛下生庄户们的气,刚才那父子三人不仅没见礼,说话还有些难听!” 柳白一听,顿时乐了。 他摆了摆手,“陛下不是小气的人。” 笑话! 能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番话,李二可能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吗? 说不定,他看到新式农具之后,心里早就笑开花了。 只不过现在李二登基才一年出头,很多人都对他不了解罢了。 刘瑾现在虽然是李二跟前的红人,但说到底,跟随李二也才不到一个月。 不过,皇上来了,总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柳白略一沉吟,“把承乾带过来!” 不多时,许褚提着昏昏欲睡的李承乾,来到地头上。 一看李承乾的模样,柳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厮昨晚肯定又偷偷玩了一夜! 他走过去,直接‘咣’得一脚。 李承乾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委委屈屈的捂着屁股。 最近,他的屁股算是受老罪了。 “快去干活!” 李承乾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不情不愿的走到旁边,龇牙咧嘴的拉起了代耕架。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二的马车到了! 刚一下马车,李二瞬间就看见,正吭哧吭哧拉着代耕架的李承乾。 他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承乾这几天成长了不少!” 怀恩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能屈尊降贵,与百姓共甘共苦,日后定有大作为!” 李二看见正在‘监视’李承乾的柳白,道:“朕发现,任何人只要和柳白相处一段时间,都能沾染上几分灵气,承乾如此,程处默和柴令武也是如此,就连李大亮的儿子李奉诫,都比原来进步了许多...”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道:“若是青雀儿...” 话没有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当初在长孙无忌的寿宴上,柳白让李泰丢尽颜面,连启蒙老师都赔进去了。 就算他有心把李泰送到柳家,也只会激起更大的矛盾。 想到这里,李二不由得又苦笑一声,摇着头朝柳白走去。 “参见陛下!” 柳白知道李二是微服私访,不想显露身份,只是一拱手。 李二满脸笑容,已经到远处的李承乾,“柳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太子殿下本就天赋异禀,柳白只不过稍微点拨了几句而已。” 李二哈哈一笑,“无论如何,这份功劳,朕给你记下了!” 说完,他指着正在耕作的农户们,道:“朕听闻,那几种新式农具,都是你造的?” 第123章:这天下间的灵气,你独占八分 在大唐初期,这片土地所孕育出的农耕文明,还没有达到巅峰。 一直到晚唐,人口的暴增,以及对于财富的渴望,催促着人们,不断钻研更高效的生产工具。 诸如代耕架一类的东西,应运而生! 柳白带着李二参观了一圈,李二的眼睛,越来越亮。 最后一个看的,是曲辕犁。 李二彻底走不动道了。 关中一带,多为黄土,质地紧密,用代耕架最合适不过。 换句话说,代耕架虽然很好用,但也只适用于关中。 可大唐粮食产量最多的地方,却是江东和江南一带。 这些地方大多是黏土和湿土,用代耕架走过一遍,用不了多久,土壤就会自己覆平。 而曲辕犁挖出来的沟壑,要比代耕架深上好几倍,正适用在江东和江南地区! 李二心里直痒痒,道:“让朕来试一试!” 他亲自上前,牵起耕牛。 由于刚刚下过几场小雨,农田里满是泥泞。 健壮的耕牛,拉着曲辕犁,毫不费力的挖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如今变得鬼精鬼精的李承乾,小跑着来到李二身后,每走一步,就往沟壑里扔一块土豆苗,自然有其他的农户,拿着铲子,将沟壑填平。 一垄地,转眼间就种完了。 李二抚掌大笑。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心里,是何等的高兴! 两种农具相辅相成,适用于任何地区,大大提高了耕种的效率,或许几年之后,大唐就再也不必因为粮食发愁了! “柳白啊!” 李二感叹一声。 “这天下间的灵气,你独占八分...” 柳白莞尔一笑,道:“柳白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李二笑吟吟的说道:“你总是如此谦让,若在民间,便是无上的美德,可一旦入朝,并非什么好事,切记,切记!” 这番话,若是被房玄龄等人听去,还不知会被腹诽成什么。 柳白谦让? 若是他谦让,这世上就没有狂傲的人了。 当然,人家也有狂傲的资本... 李二从李承乾的篮子里,取出一块土豆苗,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好半天才说道:“现在,朕又充满了信心!” 他拍了拍李承乾的头顶,道:“承乾,日后定要跟你柳大哥多学一学!” 李承乾咧嘴一笑,道:“父皇,孩儿知道了!” 说完,他偷偷朝柳白挤了挤眼睛。 看样子,他也知道,柳白为什么突然把他逮到田里来了。 “这两样农具,可谓国朝利器,比筒车还重要几分,朕回宫之后,就会让将作前来,届时,你可与他商议,敕造新式农具的事宜!” 又来了一笔生意! 柳白一笑,自是没有不答应之理,拱手道,“柳白领旨!” ... 李二迫不及待的回宫去了。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每年都会有几十个州府上书,索要钱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灾人祸是不可避免的。 银子,李二多得是。 崔家和王家的族产,都被他收入囊中。 况且,柳白为他解决了建造书院的银子。 现在让内府拿出一两百万贯,跟玩一样。 可粮食,却不是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 再大的世家,也不可能存多少粮食。 加上朝廷出兵,远征突厥,粮食的缺口就更大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耕种! 其实柳白很想告诉李二,今年不管种多少粮食,都会被蝗虫吃的干干净净。 可他没有说。 就算他说了,难道全天下的老百姓,就不种粮食了? 显然是不可能的。 何况,柳家还有银子赚。 回家刚刚吃完午饭,将作大匠阎立德,就遵照李二的吩咐上门了。 坐在熟悉的大厅里,阎立德显得有些忐忑。 上次被柳白坑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也不知道这一次,从柳白手里购买农具,要花多少银子... “柳公子...” 阎立德干笑一声道。 “阎大人...” 柳白也在笑。 不过他的笑,是发自肺腑的。 “老夫就不绕弯子了,这次陛下给了十万贯,您看能购买多少新式农具?”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只需满足关中之用便可,其他地方,暂且放一放!” 全大唐的农户,起码上千万。 要知道,这是农户,而不是农夫,谁家还没两三个孩子? 想一次性购买,满足全大唐之用的农具,完全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先顾好长安周围。 柳白颇感惊讶。 这厮学聪明了! 上来就把底牌亮出来。 他这是在告诉柳白,反正自己手里最多就十万贯,就算坑,也最多就坑这十万贯,多了没有! 可是,他这么说,柳白就没办法吗? 经商的手段,多得数不清,阎立德还是太嫩了。 反正都是朝廷的钱,不赚白不赚! “阎大人,购买区区几件农具,用不了十万贯!有八万贯,足以让整个关中的农户,人手一件了!” 阎立德一愣,没想到这一次柳白,这么好说话。 “既然柳公子答应了,那老夫这就回禀陛下!” “且慢,阎大人何必心急?” 柳白摆了摆手,将阎立德拦住。 阎立德‘警惕’的看着柳白,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 按照他的经验看,柳白八成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八万贯用来购买农具的确是够了,但其他地方的人,就不是我大唐百姓了吗?” 阎立德一挑眉,道:“不知柳公子,这是何意?” 柳白呵呵一笑,道:“柳某的意思是,八万贯的农具,能够供给关中,可其他地方,却无缘使用新式农具!” 他的语气,变得十分诚恳。 “阎大人不如多花点银子,从柳某这里购买打造新式农具的图纸,这可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说到底,阎大人还省了不少银子,都是我大唐百姓,阎大人可千万不要厚此薄彼!” 第124章:一张纸,十万贯 如果是其他东西,柳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来的。 银子再多都不可能。 因为,图纸完全就是一只能下金蛋的老母鸡。 可代耕架和曲辕犁的图纸,就不同了。 大唐农户千千万,想要提高耕种效率,除了革新农具之外,基本没有别的办法。 柳白不拿出图纸,也迟早会被别人仿制。 就算这两样农具的构造比较复杂,但大唐的能工巧匠数不胜数,有些复杂的工艺,即便是在后世都无法复制。 难道,为了两样农具,柳白要费劲巴力的把‘专利法’搞出来? 反倒不如把图纸换成银子。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柳白不缺钱,几十万贯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这么做,也是为了给柳家庄子的庄户们谋福。 阎立德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供给关中的新式农具,就要八万贯,而且这种新式农具,迟早要推向全国各地。 到那时候,花出去的银子可就没数了! 现在多花点钱,把图纸买下来,反倒能节省不少。 “不知图纸...多少银子?” 柳白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抖了抖,道:“一张,十万贯!” 阎立德一听,反倒愣住了。 不是因为太贵,而是太便宜了! “柳公子,不知两种农具的图纸,总共有多少张?” 他还是有些怀疑,柳白打算坑自己,说话间,带了几分小心。 柳白哭笑不得。 难道,阎立德以为,自己会一个个零件,单独画在一张纸上? 弄明白只有两张纸之后,阎立德大喜! 两张图纸,加上订购关中农具的银子,一共二十八万贯,起码比他的心理价位,低了好几成! 他有些后悔,自己把柳白想的太坏。 柳白不仅没有坑自己,反而为全天下的百姓着想。 相比之下,自己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站起来,朝柳白拱了拱手,难免有些尴尬。 “这,这...柳公子,老朽惭愧!” 柳白笑呵呵的一摆手,道:“不过,柳某还有一个条件!” “柳公子请讲!” 在阎立德的眼中,柳白的形象大为改观。 人家为了百姓,连到手的银子都不要,提几个条件算什么? “虽说柳某把图纸卖给阎大人了,但日后打造农具之时,将作监还需要用我柳家庄子的人!” 阎立德一想,反正也要找人打造农具,找别人和找柳家庄子的人,没什么区别。 “柳家庄子的百姓,有柳公子这位庄主,实在是他们的福分...” 阎立德慨然而叹。 他何尝不知道,柳白这是为柳家庄子的百姓着想。 两人商量好具体的细节,无非就是请柳家庄子百姓需要多少银子,原料从哪出,等等之类的杂事。 几句话的工夫,就把所有事情都定下来了。 阎立德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别提多美了。 他身为将作大匠,为天下百姓打造农具,本就是他的职责。 如果花二十八万贯,能让大唐的粮食产量增加一些,对他而言,就是一份大功劳! 将作监不是六部,也不归三省,想要立下功劳,实在是太难了。 阎立德已经不知道发愁多久了。 总在将作监,估计下辈子都捞不到升迁的机会。 柳白此举,无异于是将功劳,送到他的嘴边,往前伸伸脖子,就能一口吞下! 想及于此,阎立德越看柳白越顺眼,恨不得当场跟他拜个把子。 “那好,老夫回头就让人把银子送来,若是日后再有这种好事,可千万不要忘了老哥哥我!” 三言两语,他就成了柳白的‘老哥哥’。 柳白忽然发现,这老头也是妙人。 不像朝中的那些大佬,又臭又硬。 “那柳某就不送了,日后阎大人有空,可以来柳家做客!” 阎立德笑呵呵的点头。 正要走,他忽然一拍脑门,道:“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急急忙忙转身,道:“还有一桩事,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但讲无妨!” 柳白心中能猜出几分。 自从上次把筒车卖给阎立德之后,基本就没和他打过交道。 唯一有关联的,就是建造书院的事情了。 从选址,到经费,再到后期的维护,都是工部的职责。 可具体实施的,却是将作监。 说白了,工部是监工,真正盖房的,是将作监! 果然! 阎立德为难的说道:“想必柳老弟也知道,书院已经开始动工了,长安的那几位行首,已经把砖瓦材料送了过去,只是前几天,蜀中一带遭了大水,短时间内,恐怕木材供应不上...” 说话间,阎立德有点脸红。 身为将作大匠,采购物资本来是他的责任。 柳白不仅帮他解决了大部分问题,而且一分钱都没收,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却还要因为木材的事情,来麻烦柳白。 可他也没办法。 建造书院,是当前李二最关注的要务,材料自然也要用最好的。 蜀中盛产木材,品质极佳,远胜关中的木材。 木材到不了位,书院的工程只能先停下来。 万一李二震怒,他万万承担不起。 “木材?” 柳白一怔。 书院的图纸是他画的,为了让建筑更加结实,他完全放弃了木质结构,改用砖石。 正因如此,当初和长安的行首们买材料的时候,压根就没把木材当回事。 阎立德急道:“柳老弟有所不知,虽然屋子都是砖石垒起来的,但梁柱和榫卯,却必须用坚硬的木料!” 柳白恍然。 他毕竟不是学建筑的,考虑不了那么周全。 阎立德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老哥哥也知道,再麻烦你有点不合适,但老哥哥也是没办法,毕竟柳老弟是出了名的神通广大...” 柳白一阵无语。 阎立德这帽子,扣得可够大! 他帮朝廷建造书院,虽然有一部分私人成分,但养成依赖性可不好。 万一以后,朝廷出点什么事情,就来找柳白帮忙,他还不累死? “这件事,容我考虑几日...” 第125章:你自愿倒霉,就怪不得我了 阎立德走了之后,柳白沉吟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他没办法解决木材的问题,事实上,阎立德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柳白就想起了好几个办法。 在阎立德看来,把木材从蜀中运到长安,最大的难点在于,蜀中地势险峻,许多地方只有一条两尺宽的栈道。 万一失足,下面可是万丈悬崖! 不用怀疑,蜀中一发大水,这些栈道全都用不了了。 然而,柳白却知道好几条不用走栈道的路。 即便不走旱路,把木材扎成木排,顺流而下,也是一个好办法。 甚至于,柳白完全可以放弃木材! 用水泥不香吗? 再结实的榫卯,还能有水泥坚固? 他真正考虑的,是该不该帮阎立德这个忙! 现在柳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摊子铺得越来越广,就算有沈万三的辅助,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尤其是现在,开始春耕了,柳白的当务之急,是保证在蝗灾来临之前,能把土豆和玉米收上来。 贪多嚼不烂,他将曲辕犁和代耕架的图纸卖给阎立德,也未尝不是因为这个道理。 换句话说,柳白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做其他事情了。 就算造水泥比从蜀中运木材,要容易得多,但也要柳白手把手的教给工匠们。 但书院的事情,耽搁太久也不好。 他思索片刻,对许褚道:“请李大亮前来!” 水泥和木材的事情,还是交给李大亮比较稳妥。 他是工部尚书,营造之事是他的本职。 而且,李大亮是长孙无忌的眼中钉,也就是柳白最可靠的盟友。 大不了,柳家多占点股份就是了。 ... 听到柳白的邀请,李大亮二话不说,把手头的政务交给下面的人,立刻赶往柳家。 “哈哈,柳贤侄可有什么好营生,要照顾我老李?” 刚一进门,李大亮就展示出他招牌性的大笑。 柳白笑吟吟的迎上来,“见过李大人!” “叫什么李大人?你和奉诫情如手足,叫李叔叔!” 柳白一撇嘴。 他发现,这些当官的最习惯干的事,就是套近乎,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柳白自然不能打他的脸。 “李叔叔!” 李大亮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两人落座,柳白把事情一说,李大亮摸着脑袋,道:“运送木材好说,阎立德那种酸秀才不知道路也就罢了,当年我可是亲自在蜀中带过兵的,知道一条从蜀中来关中的小路,只不过...水泥是什么东西?” 柳白将水泥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李大亮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比砖石还坚硬?” 在这个时代,砖石铸造的建筑十分罕见。 没办法,砖石成本太高,皇家都承受不起。 就连长安城的城墙,都只是夯实的黄土。 想要弄得再坚固一些,顶多往黄土里掺杂一些糯米。 造价低廉?还比砖石坚固?原料随处可见? 在李大亮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番话,也就是柳白说出来的,换成别人,李大亮早就走了。 “不错,李叔叔若不信,咱们可以开窑烧一炉水泥,试一试!” 听柳白这么说,李大亮彻底信了。 他见识过柳白的本事,再耸人听闻的事情,到了柳白手中,都变得不怎么稀奇。 “好,那就照你说的办,也不必给我四成股份,只要水泥造出来,我李家占一成干股就足够了,至于本钱...咱们两家各出一半!” 柳白呵呵一笑,道:“李叔叔,此事急不得,柳某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咱们,一个子的本钱都不用出!” 李大亮的眼睛,顿时瞪得比牛蛋还大! 他是武将出身,太清楚水泥造出来之后,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了! 如果水泥真的造价低廉,质地坚固的话,用途绝不仅限于盖房子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建造一座城池用的水泥,就堪称海量。 甚至于,还能用在军事上! 这么大的需求,本钱肯定也少不了,怎么可能一个子都不用出? ... 二月初八,大朝会! 天还没亮,文武百官已经在皇宫大门外等候了。 大多数人都站在宫门口,只有几个老臣,能站到背风的墙角。 即便如此,也把他们冻得不轻。 他们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旁边的几架马车。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边人的笑声。 当初柳家开售火炉,远在长安的他们,还没得到消息,火炉就卖完了。 只有房玄龄几人,此刻能坐在暖和的马车里,喝着茶,谈天说地。 啪,啪—— 金鞭一响,宫门大开。 百官如获大赦,迈着早就冻僵的双腿,向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喝茶六人组这才施施然走下马车,慢慢向里溜达。 “参见陛下!” 贞观二年的第一次大朝会,除了三省的几位大佬之外,其余百官都需叩拜圣上,以示恭敬之心。 “众位爱卿平身!” 每年第一次大朝会,都是最无聊的。 先是有两位宰相,总结过去一年的得失,再向陛下汇报,新一年的计划。 而后,各司主官也是一样。 啰啰嗦嗦说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终于结束。 李二正准备宣布退朝,新任工部尚书李大亮,忽然站了出来。 “微臣有事起奏!” 李二淡淡的说道:“卿有何要事?” “启禀陛下,微臣初掌工部,发现建造房屋,亦或是修建城池之时,耗资巨大,徒费国帑,微臣特此向陛下,献上一种神奇材料...” 他把柳白介绍给他的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说话间,眼神还时不时向周围瞟,好像在寻找什么目标一样。 “哦?天下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李二眼前一亮。 他自然也能看出水泥的价值。 就在李二话音刚落之际,文官前列中,一个白胡子老头跳出来,指着李大亮的鼻子。 “一派胡言!” 说完,他冲李二拱手道:“老臣刘政会,弹劾李大亮欺君罔上,肆意胡言!” 李大亮眉头一挑。 他刚才的确在寻找目标,正琢磨,怎么钓个冤大头。 没想到,还真有人自己跳出来! 他看了刘政会一眼,心道:“你自愿倒霉,就怪不得我了!” 第126章:他实在太佩服柳白了,想出这么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好办法 房玄龄和杜如晦身为百官之首,站在文官列的最前方。 刚才两人向李二汇报完毕之后,就老老实实的走了回来,低眉垂目,看起来睡着了似的。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都明白,少说多做,才是长久之计。 像刘政会这种,没事就跳出来指责别人的家伙,跟脑残没什么区别。 杜如晦用胳膊肘碰了碰房玄龄,压低了嗓音道:“老刘这是怎么了?” 房玄龄瞥了刘政会一眼,道:“他奉命敕造安阳新城,昨天才建成回朝,还夸下海口,说世上再也没有比安阳新城,更加坚固的城池了。” 杜如晦嘿然一笑,“我看,水泥八成又是柳白搞出来的新玩意儿,老刘要被打脸了!” 房玄龄哼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人又重新当起了泥塑。 大殿中央,刘政会义正言辞的说道:“启奏陛下,老臣奉命敕造的安阳城,以巨石堆垒,又以糯米精粉浇灌,刀砍斧剁亦不伤及分毫,老臣不信,毫无来由的水泥,会比巨石糯米更加坚固!” 他越说越激动,下巴上的白胡子都在哆嗦。 身为武德年间就身居高位的老臣,他自认一心为国,愿肝脑涂地。 为了建造安阳新城,他身体被搞垮了不说,还错过了去年年初的封爵大典。 代价不可谓不大! 可才夸下海口,就有人说,能造出更加坚固,而且价格更加低廉的建筑。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他本来还想凭安阳新城,从李二那要个国公当当! “李大亮,你可敢把水泥拿出来,与老夫的安阳新城比较一二?” 李二看了看刘政会,又看了看李大亮,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群臣不睦,互相攻讦,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然的话,岂能体现出他这位皇帝的价值? “李卿,刘卿此言,你如何看待?” 李大亮哈哈一笑,道:“刘大人年纪大了,不愿接受新鲜事物,微臣不与他计较!” 此言一出,刘政会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指着李大亮,怒道:“竖子胡言,老夫岂能与你干休?!” 说完,他直接就跪下了。 “陛下,老臣愿与李大亮打一场赌,若是老臣输了,任由他处置,还请陛下,当这场赌约的公证人!” 他搞这么一出,李二都不禁莞尔。 “李卿,你可答应?” 李大亮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就与刘大人打这个赌!” 李二挥手让刘政会站起来,道:“那朕就当一次公证人,不过,刘卿乃国朝栋梁,任凭处置之类的话,却是有些严重...” 他正琢磨,拿什么东西当赌约的彩头,李大亮忽然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以为,赌些银子也就罢了!” “李卿所言不错,那你二人,就各拿出一千贯银子!” 刘政会正在气头上,想都不想,道:“老臣出一万贯!” 李大亮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实在是太佩服柳白了,想出这么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好办法! 当下,他按照柳白的吩咐,又面向群臣。 “诸位同僚,可有人愿意参与到这场赌局之中?” 群臣本来正在笑呵呵的看热闹,听李大亮这么说,不少人都动心了。 刘政会资历老,名声好,怎么看都比李大亮这个武将出身的工部尚书,靠谱的多。 “我出一千贯,买刘大人赢!” “老夫也想凑凑热闹!” “陈某出三千贯,支持政会兄!” “水泥乃无稽之谈,赵某出四千贯!” 一眨眼的功夫,赌注竟然高达八万贯! 在太极殿上赌博,也只有贞观朝的这些大臣能做得出来。 他们都是曾经跟随李二起兵造反的老人。 出身三教九流,甚至有人年轻时候,还当过山贼响马,在太极殿上斗殴的事情,也不是没出现过。 都曾是在一个马勺里混饭吃的老兄弟,兴致一上来,谁都顾不得身份。 李二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可惜他是公证人,没资格参与其中。 只能摇了摇头,看下面的人热闹。 李大亮手中拿着大沓子赌约,心里在狂笑。 “发财了!发财了!” 这些人几乎都在赌刘政会赢。 他们赌得越大,自己也就赚得越多! 这时候,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老臣出五千贯,买李尚书赢!” 众人纷纷侧目,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房玄龄! 房玄龄满脸笑容。 他早就猜到,水泥是柳白弄出来的。 柳白什么时候吃过亏? “老夫也出五千贯,买李尚书赢!” “虞某也...” “微臣戴胄...” 一时间,六人组纷纷开口,赌注一个比一个高。 出完价,还互相拱手庆贺,好像已经赚了不少银子。 李大亮不满的扫了他们一眼。 自己赚钱自己乐,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刘政会却不这样想。 这几人除了戴胄之外,都是三省大佬,位高权重! 莫非,他们在支持李大亮? 想到这,刘政会脸色有些发白。 他资历老不假,但再老,还能老过房玄龄? 赢了银子事小,但为此得罪这几位大佬,就不值了。 “房相及诸位大人,何必插手此事?”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能赢,便有心阻拦他们。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政会兄不必在意,即便老夫输了,若能见识见识政会兄的本事,也物超所值了!” 说着,他们几个纷纷写下赌约,强行塞给满脸不情愿的李大亮。 刘政会只能作罢。 一阵喧闹之后,李大亮朗声道:“五日之内,李某就会用水泥建起一幢房屋,届时,还请陛下和诸位同僚,一起评判!” 刘政会不甘示弱,道:“老夫自然也会用巨石糯米,建起房屋!” 两人双掌一拍,赌约算是正式成立了。 李二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大亮,心里跟明镜一样。 “好,朕这个公证人,定会到场!” 第127章:柳贤侄,用这东西盖出来的房子,真能结实得了? 两天后! 泾阳县,嵯峨山脚下! 在柳家工匠的夜以继日的赶工下,一座高高的水泥窑,拔地而起。 之所以建在山脚下,一是因为取材方便,嵯峨山拥有大量的石灰岩。 二,则是因为环境。 并非是因为嵯峨山的环境好,而是因为,烧制水泥,对环境的影响太大了。 可以预见,当水泥成为一项产业的时候,需求量必然会在短时间内暴增无数倍,如果将水泥窑建在柳家庄子,用不了几天,整个庄子都会乌烟瘴气的。 要不是路途遥远,不想把时间都耽搁在路上,柳白甚至想把水泥窑盖在秦岭深处... “起窑!” 随着工匠的一声吆喝,几十个身高力壮的汉子,齐齐扛起绳索。 咔咔—— 窑口被一点一点的打开。 站在不远处的李大亮,竟也有些紧张了。 他从来不怀疑柳白的话,既然柳白说水泥能造出来,就一定能造出来。 只不过,这场赌约涉及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输了的话,恐怕李大亮就要变卖家产,偿还债务了。 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柳贤侄,真的可行吗?” 柳白随手将一块蒙面巾交给李大亮,笑道:“李叔叔等着便是!” 他自己也带上一块蒙面巾,见李承乾和程处默还在嘻嘻哈哈的逗趣,立刻瞪了他们一眼。 烧水泥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漂浮在半空里的灰尘,会对人体产生很严重的影响。 吸多了,就会得一种名为‘尘肺’的病症。 这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就算有李时珍在,能够治好,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李大亮蒙上面巾,瓮声瓮气的说道:“当初打仗的时候,我老李都没那么紧张...” 一炷香后,窑口之中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匠人们将一担担的粉末抗出来,放在地上。 “这就是水泥?” 李大亮上前要摸,被柳白一把拉住。 看起来粉末并没什么稀奇的,可实际上,现在的温度,还高得吓人。 手一放进去,直接就熟了。 听柳白解释完,李大亮讪讪一笑,把手缩了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等粉末的温度下来,几人才重新围上去。 粉末呈淡棕色,质地极其细密,摸起来还软软的。 李大亮心中有些打鼓。 “柳贤侄,用这东西盖出来的房子,真能结实得了?” 柳白笑了笑,没有回答李大亮的话。 而是吩咐工匠,把淡棕色的粉末,和砂土,以及一筐筐的黏土混合起来。 后世烧制水泥的方法,起码有四五种,不过这些方法都需要用化学原料。 而柳白所用,是取材最容易,而且制作最简单的方法。 不需要任何化学产品,只不过取材稍稍复杂一些,需要大量的黏土。 关中一带多为黄土,黏土少的可怜,不过需要从江南地区运送过来。 但相比于十几万贯的赌注,这些都不叫问题。 而且,成本还要比巨石黏土,低上好几十倍! 一天的时间,柳白烧出的水泥,堆成一座小山。 ... 泾阳县作为守护在长安北侧的屏障,一直以来都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 前隋时期,泾阳县城外,盖了不下十几座箭塔。 不仅可以驻扎兵丁,还可以当做瞭望台使用。 只可惜,隋末的战乱,那些箭塔早就成了废墟。 而自大唐立国以来,战争从未停止,天灾也不少见,朝廷的银子都需要花在刀刃上,就把重建箭塔的事情搁置了。 于是,李大亮和刘政会的赌约,就成了修建箭塔。 第二天,柳白等人来到泾阳县城外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柳白他们烧制水泥的时候,刘政会早就带着工匠们开工了。 一块块巨石,竖在城墙下,旁边则是一口口大锅,滚烫的糯米粥,在其中翻腾。 早上没来得及吃饭的李承乾,颠颠的跑到大锅边,“快给本宫盛一碗!” 刘政会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陪着笑道:“太子殿下,这些糯米都是建造箭塔所用的,万万吃不得!” 李承乾一挑眉,“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刘政会急忙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自古以来,就有人用糯米铸城,正所谓...” 眼瞅着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李承乾赶紧制止。 “行了行了!我不吃了,还不成吗?” 说完,他‘呲溜’一声跑了回来。 刘政会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看了柳白几人一眼,轻哼了一声,背着手,重新走回自己要建的箭塔旁,继续指挥工匠们干活。 “嘿呦嘿呦...” 他带来的巨石,每一块都不下万斤,也不知道是怎么运过来的。 工匠们喊着号子,将巨石,慢慢摞起来。 他们已经开工三天了,看进度,远比柳白等人快。 足有七八丈的箭塔,已经初显规模。 而柳白这里,只有一个地基... “看你们拿什么,和老夫比!” 刘政会心里暗爽。 他觉得,五天之内,柳白和李大亮不可能把箭塔盖出来。 心里想着,他大喊一声,道:“再有两天,必须完工!老夫重重有赏!” 工匠们齐齐应了一声,顿时干劲十足。 相比之下,柳白带来的那些工匠,一个个看起来,似乎有些懒洋洋的,好像丝毫提不起兴致。 刘政会心里更爽了。 想起白花花的银子,他那张老脸上就挂满了笑容。 李大亮见柳白还在笑呵呵的看热闹,有些焦灼的说道:“柳贤侄,咱们是不是也尽快开工?” “不着急!” 柳白随口回答了李大亮,旋即转身向后边一挥手,说了两个,让李大亮和刘政会,几乎同时晕倒的话。 “原地休息,吃饭!” 连毛都没见一根,就先吃饭? 他这是疯了吗? 李大亮哭丧着脸,“柳贤侄,再不开工,咱们就真来不及了!” 柳白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李叔叔不必心急。” 说着,泾阳县城门大开,几十个提着锅碗瓢盆的人走出来,一句话没说,竟然真的开始做饭了! 马上就要去工部当官的韩同,笑嘻嘻的提着食盒,来到柳白和李大亮身前。 “公子,李大人,下官早就准备好饭食了,您二位请吧!” 第128章:区区水泥,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气氛变得很古怪。 一边人累得满头大汗,‘嘿呦嘿呦’的卖力气。 而另一边,全是吃饭时的吧唧嘴声。 刘政会和他的工匠们只能干瞪眼,刚刚激起来的热情,瞬间烟消云散。 偶尔,还能听见‘咕噜噜’的肚子叫。 和后世不同,大唐的老百姓们,还处在温饱线之下。 就算工匠们做的是朝廷的营生,也是中午一顿,晚上一顿。 早饭? 听都没听说过... 而柳白手下的工匠们,一会吸溜口热腾腾的米粥,一会啃一口大饼,看向另一边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 韩同带来了干净的草席,铺在地上。 柳白和李大亮席地而坐,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眼瞅着太阳都偏南了,还没开工! 吃过饭,韩同又吩咐人,搬来一桶桶的药茶。 他亲自来到工匠们中间,道:“兄弟们都多卖点力气,咱们这要啥有啥,中午吃肉!” 工匠们大喜,连连向韩同拱手。 就算他们都来自富庶的柳家庄子,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吃肉的机会。 刘政会听见他们的话,重重的哼了一声。 “华而不实!” 说完,他又冲自己手下的工匠们喊道:“继续干活,早日完工,老夫重重有赏!” 可这一次,却没有几个人回应。 刚才是饭香,现在又是茶香,听说对面中午还有肉吃,这不是要了人的老命吗? 工匠们的心思,早就不在干活上了。 一个个低着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叛变’到对面去。 又过了一会儿,柳白他们这里,才终于开工。 柳白丝毫没放在心上,他甚至叫韩同搬来棋盘,优哉游哉的下起棋来! 不过是盖一座箭塔罢了。 也就挖地基比较费劲,不过,地基是现成的。 前隋时期的箭塔虽然毁了,地基却没有丝毫损伤,拿过来直接用,没有一点问题。 工匠们分成三拨,有的和水泥,有的搬砖头,有的打下手。 过程极其无聊,大部分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水泥和砖瓦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往上摞。 干了不到两个时辰,竟然又停了! 城中又跑出来一群人,开始做饭。 刘政会看着他们,冷笑不断。 “一群酒囊饭袋!建造箭塔岂是那么简单的?光垒出一个样子,有何用?风一吹就倒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屑,觉得自己稳赢了。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工匠,来到他跟前,拱手道:“大人,兄弟们从昨夜就开始赶工,到现在还没休息,您看是不是,先让兄弟们吃口饭?” 刘政会瞪了他一眼,“陛下只给了老夫五天时间,如今都过了三天半,哪里有休息的时间?!” 老工匠只能陪着笑说好话,心里把刘政会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这老家伙根本不把工匠的命当命! 他实在是太羡慕对面那群人了。 浓郁的肉香飘到这边,勾得人胃口发酸,心里发苦。 刘政会见老工匠的眼神,一个劲的往对面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烦躁的挥手道:“休息片刻吧,吃完饭再干!” 他满以为,工匠们吃完就不会再发牢骚了。 可饭一送上来,却更坏事了。 他手下的工匠,拿着硬邦邦的干粮,眼巴巴的瞅着对面大口吃肉的人,一个个满脸沮丧。 对面不仅有肉,还有肉汤,把烙饼泡在汤里吃,想一想都流哈喇子。 而他们,却连口水都没有... ... 黄昏! 温度骤降! 不过好在没有下雨,不然的话,两边都要窝工。 刘政会身子骨本来就弱,天一冷,就蹲在火堆旁边瑟瑟发抖。 “该死的,这火堆怎么一点暖和气都没有!” 他手下的工匠们,也冻得不轻。 尤其是扛着石头的人,这种情况下,石头就和冰坨子一样。 老工匠看来是个领头的,见兄弟们这般模样,心中越来越不满。 他又来到刘政会跟前,道:“大人,咱们是不是休息片刻?” 刘政会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刚休息过吗?你看对面,也在...” 说话间,他朝对面看去。 黑乎乎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人呢?” 刘政会猛地站起来。 刚才还看对面的人吃晚饭,怎么一扭脸就不见了? 老工匠满脸幽怨的说道:“人家吃完晚饭之后就走了...” “走了?” 刘政会的音调提高了好几倍。 本来时间就很紧迫,晚上不赶工,肯定完不成! 难道,李大亮打算认输了? 刘政会还没来得及高兴,老工匠的一句话,像一个大巴掌一样,把他狠狠的抽回现实。 “刚才他们走的时候,说已经完工了...” 刘政会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一蹦三尺高。 “完工了?!” 不可能! 还不到一天时间,怎么可能盖起一座七八丈高的箭塔? “李大亮枉称名将,白白辜负陛下的信任!他们...他们这是在愚弄陛下!” 刘政会快步走到,柳白等人建造的箭塔下。 举着火把一看,靑虚虚的砖头露在外面,好像一碰就会散架一样。 刘政会朝着一块半露在外边的砖头,狠狠踢了一脚,以为能把砖头踢飞。 砰—— 下一刻,他脸色骤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赶忙脱下鞋袜一看,脚指头肿的比原来大了一倍...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也顾不得疼了,双手抓在砖头上,拼了老命往外拽。 还是没拽动。 “就算是糯米粘合的砖石,也要晾干才能变得坚固,区区水泥,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时候,跟在刘政会身后的老工匠,幽幽的说道:“大人,刚才他们临走之前,在箭塔里放了一把火,想必他们口中的水泥,已经干了...” 第129章:五天期到,李二的投桃报李 事实上,要不是水泥需要晾干,柳白根本不用这么早就去盖箭塔。 在里边放把火,可以将外层的水泥烘干,实际中间部分还是软的。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刘政会能轻易撼动的。 最多两天,水泥能完全干透! 换成别人,柳白就算走了,也要找几个人留守,以防对面动手脚。 可对面的人是刘政会,他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 动手脚这种事,他肯定干不出来。 因此,五天期满,当李二带着群臣,来到泾阳县外的时候,都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柳白穿着一身整洁的月白色长衫,风度翩翩,丰神如骏。 李大亮身着紫袍,手持笏板,一派重臣气度。 反观刘政会,就要凄惨得多了。 此刻,他头发乱蓬蓬的,满脸灰尘,眼上还带着眼屎,不知道人,恐怕会以为他才被人从坑里刨出来。 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股的酸臭味。 李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关切的问道:“刘卿,你这是...” 刘政会抽了抽鼻子,似乎是想哭,又忍住了。 “老臣...老臣幸不辱命,五天时间,造出一座可保留百年的箭塔!” 这几天时间,他真是吃尽了苦头。 尤其是最后几天,发现柳白建造的箭塔坚固异常之后,更是心急如焚。 为了赶工,他甚至亲自上阵,和工匠们一起干活。 堂堂元老级重臣,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再输给柳白和李大亮,估计他自杀的心会有了... “卿忠心可嘉,待回到长安之后,朕定有赏赐!” 李二这是有些可怜刘政会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柳白的本事,因此他也早就知道,对于刘政会而言,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别人掏出一万贯银子,李二只会笑呵呵的看热闹,但刘政会和魏征一样,性格古板,墨守成规。 从来都不会往自己家里敛财。 如果他真把这一万贯赔进去,说不定连祖宅都要卖了。 但同样的,他也不愿破坏这场赌局,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都是对他有利的一件事。 大不了,日后把钱给刘政会补上便是。 刘政会感激涕零,他抽了抽鼻子,缓缓躬身。 “老臣,多谢陛下恩典。” 李二又看向柳白,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三分笑意。 这个少年,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好像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如果水泥的功效,真如他所说的话,又是一件大功劳...” 李二心中一叹。 越发觉得亏欠柳白了。 时至今日,柳白不知给他解决了多少大麻烦。 可柳白终究还没有进入长安,他无法名正言顺的进行赏赐。 李二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在柳白的肩膀上拍了拍。 殊不知,这样的举动,落在文武群臣的眼中,就变了味道。 李二对柳白的态度,似乎变得更加亲近的了。 完全不像是君臣之间的关系,反倒更像是自家人! 柳白淡淡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二正要转身退回去。 忽然看见,在柳白的旁边,除了李大亮之外,还站着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中年人。 “你是...” 李二微微皱眉。 根据大唐礼制,从三品以上的官员,有资格穿紫色官袍,四五品官员穿绯色官袍。 眼前此人,穿着一身绿色官袍,就表明他是一个六七品的小官。 要知道,在他的朝堂之上,最低也是五品大员。 区区一个六七品的小官,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第一次距离陛下这么近,韩同整个人都在兴奋的打摆子。 见李二在看自己,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臣,泾阳县令韩同,拜见陛下!” 李二脸色稍霁。 近些日子来,泾阳县的名字,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在他的奏章之上,而县令韩同的名字,也有人偶然提及。 “原来你就是韩同!” 韩同匍匐在地上,紧张得连连吞口水。 “正是微臣!” 李大亮适时的说道:“启禀陛下,修造箭塔,乃是为了泾阳县的城防考虑,韩县令特意吩咐人烧火做饭,为我等修建箭塔,提供方便之事! 李二闻言点了点头。 看向韩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的意味。 “怪不得李爱卿举荐你,为工部员外郎,看来你也是个有心的人...” 他略一沉吟,又道:“朕从来不吝惜赏赐,你在泾阳之事,朕亦有所耳闻,就赐你朝散大夫之位,以示激励!” 韩同先是一呆,紧接着,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压制的狂喜。 他本来是七品县令,走李大亮的门路,成了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 升迁半级,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而朝散大夫,虽然是文散官,但却是从五品! 要知道,五品和六品是一个分水岭。 六品之下,只能算是底层官员,而五品之上,却是中层官员。 足已进入朝堂! 他有了这个文散官的职位之后,就有了步入中层官员的契机。 再度升迁,完全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要知道,他这个朝散大夫,可陛下金口玉言钦封的,谁会影响他的前途? 韩通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才拜入柳白门下几天时间,就升迁了整整一级,这可是普通官员,十年之内都未必能跨越的一步! 那么他的未来,将会到何种地步? 韩同有点不敢想了。 现在他万分庆幸,当初选择和长孙无忌决裂。 若非如此,恐怕现在他还在泾阳的县衙里苦熬,看不到一点出头的希望。 “多谢陛下,臣愿为我大唐,肝脑涂地!” 李二微微颔首,走了回去。 他钦封韩同为朝散大夫,未必没有向柳白投桃报李的意思。 既然无法赏赐柳白,起码赏赐他身边的人,能让李二自己,稍微安心一些。 李二走到早就被他准备好的软椅之上落座,随着他一声令下,两百金吾卫齐齐上前。 各有一百,围在两座箭塔周围。 他们手持着各种武器,严阵以待。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是输是赢,马上就会见分晓了。 刘政会双手来回揉搓,一个劲的舔嘴唇,脖子伸得老长。 “老天保佑,一定要赢!” 第130章: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廉了近百倍 金吾卫的将士,都是从各个军中挑选出来的尖子! 可以说,整个大唐除了李二当年统领的玄甲军之外,金吾卫是最为精锐部队。 因此,金吾卫的装备,也是最为精良的。 两百将士,全都穿着金光灿灿的铠甲,在太阳底下晃的人睁不开眼睛,腰间的唐刀,背后的马槊,以及挂在腰带上的连枷,无不显示着这支军队的恐怖。 李二又是一声令下,两百将士齐齐抽出唐刀! 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刘政会的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下巴上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百官也一个个伸着脖子张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他们的模样,柳白不禁暗暗摇头。 “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人...” 就算是用纸糊的箭塔,又怎么可能被几把刀破坏了? 果不其然,唐刀只在箭塔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李二这位公证人,笑吟吟的说道,“这第一局,就算平分秋色。” 说完,他又一挥手。 金吾卫的将士们,齐刷刷的把唐刀归鞘,从腰间的皮带上,抽出了连枷! 所谓连枷,就是链子锤,不过锤头上,却满是狰狞的尖刺。 在战场上,一连枷下去,再强壮的人,也会被抡成肉泥! 咚咚咚—— 连枷砸在箭塔上,如同砸在众臣的心里。 他们可以不在乎压的银子,却不能不在乎面子。 刘政会脸色忽然一白。 他站的地方,距离箭塔最近。 就在刚刚连枷砸下来的那一刻,他赫然发现,在自己所造的箭塔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精通建筑的他,再清楚不过这代表什么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既然上面都出现了裂痕,那就代表,地基已经损毁,用不了多久,箭塔就要塌了! 他的身形摇晃了几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难道老夫...真的要输给一个黄口小儿?”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赌局的双方,虽然明面上是李大亮和刘政会,可实际上,李大亮就是柳白的嘴。 刘政会下意识的看向柳白,眼神无意间扫过水泥箭塔之时,却又是一愣。 因为他看到,水泥箭塔的中间位置,竟然也出现了裂痕! 和巨石箭塔不同的是,水泥箭塔上的裂痕,仅仅局限在几个小位置,呈蛛网分布,似乎...似乎是刻意留下的一般。 刘政会没看到这些细节,在他心里,既然水泥箭塔也出现了裂痕,就代表他还有希望! 于是,他又重拾起信心,不断祈祷,柳白造的箭塔赶紧倒下来! 轰隆隆! 又是一阵暴锤! 巨石箭塔上的缝隙越来越大。 哗啦啦! 就在此时,水泥箭塔上,竟然掉下来一大片砖石! 百官一阵哗然! 房玄龄等人脸色微变,急忙向前走了几步。 就连李二,都‘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和柳白经常打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少年,实际上精明到了骨子里,算无遗策,都嫌小看了他。 只要是他提出来的事情,就一定有十成的把握。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也有输的时候? 房玄龄等人心里暗暗叹息。 柳白再聪明,也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只要是人,就会有短板,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刘政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一脸的幸灾乐祸。 他发现,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这场赌局赢了,他起码能赚几万贯银子。 “快看,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纷纷向水泥箭塔上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在水泥箭塔的中部,虽然有大片砖石掉落,却未曾伤及整体分毫! 相反,箭塔四面的中间位置,同时露出了一个蜂窝一样的镂空大洞! 也就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因为箭塔倒塌的预兆,而是柳白在修建箭塔之时,留下来的! 就等金吾卫出手,把虚浮在大洞里的砖石,震下来! “那是什么东西?!” 刘政会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本来以为就要赢了,谁知道柳白还藏着后手! 柳白笑呵呵的上前一步。 “刘大人似乎忘记了,咱们要盖的,是一座箭塔...” 此言一出,刘政会愕然变色! 群臣之中,有反应过来的,也如遭雷殛! 李二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眉宇间满是笑意。 对啊! 所有人都一心想着,这两个建筑结实不结实。 却忽略了,这本身是两座箭塔! 箭塔的作用是什么? 一为瞭望,二为守城。 光结实有什么用? 很多曾经带过兵的大臣,在反应过来之后,都看到了这座水泥箭塔的价值! 一旦有人攻击箭塔,势必会以重锤击之。 用不了几下,大片砖石砸下来,就会重伤不少人。 而且,蜂窝般镂空的窗口,还可以当作放箭的窗口使用,不高不低,位置恰到好处。 刘政会在这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输了。 人家的箭塔,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盖好了。 坚固不说,还比自己盖的箭塔实用。 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廉了近百倍... 刘政会有些失魂落魄。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认输。 咔! 忽然,巨石箭塔中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最顶端的一块巨石,忽然剧烈的晃动了几下,猛地掉落下来! “刘大人小心!” “政会兄!” 所有人都吓坏了! 别人站的远,可刘政会就站在巨石箭塔下! 别说他这一把老骨头,就算是个壮汉,也会被数千斤的巨石砸成肉泥! 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刘政会早就吓傻了,两条腿抖得像枇杷一样,死活挪动不了一步! 李二都脸色大变! 如果刘政会死在这里,绝对会是一件足以令朝堂震动的大事! 而且,说不定刘政会的那些亲朋故旧们,会因此记恨上柳白! 千钧一发之际,李二大喝一声。 “怀恩!!”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二身旁的怀恩,猛然间窜了出去,速度快的惊人! 眨眼间,他就来到巨石之下,只要推刘政会一把,就能把他救下来! 然而,他却推了个空... 第131章:老就是老了,勇武不再,就成了摆设 怀恩抽身便退,双臂摊开,整个人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一般,极速向后掠去! 轰隆隆! 一块足有一丈多高,两人都未必能合抱得过来的巨石,轰然落地! 大部分官员,不敢看刘政会被砸成肉泥的惨状,都闭上了双眼。 “喝啊!!” 只能听见一声宛如猛虎咆哮一般的大喝,紧接着,就是巨石落地的闷响。 可是,刚才睁着眼睛的人,却都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们赫然看到一个铁塔般的壮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柳白身后冲了出去,比怀恩还快上一线,出现在刘政会旁边。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壮汉不仅仅一把将刘政会抛到后方,更是一拳头,狠狠的打在巨石之上。 起码数千斤的巨石,竟然被他一拳,生生砸得偏移了好几尺! 千万不要小看这几尺,若是换成别人,能不能把巨石砸偏先放在一边,这么沉重的石头,恐怕挨上一下,就会骨断筋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此刻,那个壮汉已经回到柳白身后,垂首而立,面目冷淡,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 知道真相的人,都呆若木鸡,不知道真相的人,都茫然四顾。 唯独怀恩,脸颊抽搐,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政会瘫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又过了半天,他才‘哇呀’一声尖叫了出来,双腿双脚胡乱摆动。 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鬼身上了。 李二没心情去管刘政会,此刻,他所有心思,都放在柳白身后,那个壮汉的身上。 许褚! 他知道许褚是柳白的护卫,身手不凡。 但再不凡,也要有个限度,像许褚这样的人,已经堪称逆天了! 他戎马一生,见识过无数强人,当年的薛举、窦建德、定彦平,都堪称当世无敌之人。 而他手下的尉迟恭、李靖、程咬金等人,也都为一时之选! 可他却从来没听说过,能用肉身,硬撼数千斤巨石的! 这完全就是一头人形野兽! 柳白自然也看到了李二的目光,更知道,李二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 笑话! 许褚是他召唤出来的,忠心耿耿,天塌地陷也不会违背柳白的话。 否则的话,柳白宁愿看着刘政会被巨石砸死,也不可能让许褚去救他。 “诸位,不知这场赌约,算是谁赢了?” 闻得声音,所有人都一愣。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把赌约的事情给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输赢结果已经出来了! 刘政会造的箭塔,因为顶端巨石掉落,此刻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而柳白所造的箭塔,不仅完好无损,而且显示了巨大的作战价值! 李二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刚才,他的确是起了招揽许褚的心思。 换做旁人,他想都不用想。 直接封个官爵,不效忠,都要效忠了。 可许褚,是柳白的人。 他自觉,自己亏欠柳白太多,怎么可能会抢柳白的人? 李二轻咳了几声,道:“这场赌约,是李卿和柳白赢了!” 说完,他看向依旧惊魂未定的刘政会,“刘卿,可有异议?” 刘政会哪还敢说别的? 他早就被吓坏了。 若是死在战场上,亦或是死在任上,也就罢了。 可是被自己建造的房子砸死,那也太冤了! 现在,他不仅要承认柳白赢了,还要对柳白千恩万谢! 谁让柳白的人,救了自己的性命呢? 过了好半天,刘政会才站起身来,冲着李二躬身一礼,又冲着柳白行了一礼。 “老夫...愿赌服输!” 柳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他对刘政会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最起码,通过刘政会,水泥的作用算是宣扬出去了,而且,还省了一大笔银子... 十几万贯! 柳白虽然不放在眼里,但是,以这笔银子为初始资金,足以让整个柳家庄子富足起来! 李大亮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 房玄龄等人连连向四周拱手,一副我很厉害,但我很谦虚的恶心模样。 ... 十几万贯银子,很快就到手了。 刘政会虽然没有沦落到卖祖宅的地步,但也大出血了一次。 皇宫,太极殿! 怀恩步入殿中。 “启奏陛下,奴婢已经将银子,送到了刘大人的府上!” 李二点了点头。 像刘政会这么廉洁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李二当然不愿意他因为区区一万贯银子,搞的家破人亡。 “怀恩,柳白身边那护卫的武艺,如何?” 怀恩一怔,一股寒意忽然冒上心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陛下怎么会想起那人?” 李二轻轻叹了一口气。 “都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可老就是老了,勇武不再,就成了摆设...” 怀恩不明白李二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却知道李二心里,究竟在担忧什么。 如今朝中,能排的上号的武将,都是当年跟随李二造反的老人。 但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人,诸如程咬金、薛万钧等人,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而秦琼等上了岁数的人,恐怕连武器都拿不动了。 后继无人,是大唐将门,最大的问题! “若陛下看中那人,只需要下一道旨意便可!” 李二摇了摇头,道:“朕还没有到和柳白争抢人的时候...” 说着,他莞尔一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他和怀恩名为主仆,但当年他还是秦王的时候,两个比亲兄弟还亲,若是没有旁人,两人说话很少有所顾忌。 怀恩思量片刻,道:“奴婢的身手,陛下是知道的,可是在那人的手中,奴婢恐怕坚持不到二十回合!” 听怀恩这么说,李二反倒一愣。 “有那么厉害?” 他以为,许褚的身手顶多跟怀恩差不多。 毕竟生死搏杀,并不仅仅靠力气。 怀恩摇了摇头,道:“陛下,奴婢说的是实话,二十回合,已经是极限了!” 第132章:连世家大族都不是柳白的对手,侯君集又算什么东西? 从文武百官手里赢来了十几万贯的银子,柳白并没有着急建设水泥窑。 如果这十几万贯都用来烧制水泥,绝对称得上一门大生意! 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管理模式,迟早会乱套。 因此,柳白特意找来一个家里的大掌柜,帮助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将水泥发展成一项产业。 短短七八天,长安灞桥一带,上千个窑口,拔地而起! 选在这里,一是因为,可以就近贩卖,毕竟书院的工程量浩大,对于水泥的需求一定很高。 其次,也是考虑到这里,人烟稀少。 水泥窑算是污染很严重的产业,等天空都变得灰蒙蒙时,再想挽救也晚了。 柳白派来的大掌柜老吴,正在灞桥工地里巡视。 “还是少爷有先见之明,这么大的工程,足以让柳家躺在功劳簿上,吃好几十年的老本了!” 即便老吴没读过多少书,也知道,书院对于老百姓的重要性了。 读书,可以说是老百姓们翻身的唯一希望。 很多人家,即便不够吃不够喝,都会咬着牙,送自家孩子去书院。 而且,这样的人家只会越来越多,那么就意味着,书院将越建越大! 这头一期工程,就让柳家赚得盆满钵满,以后又该是多少银子? 书院对于柳家而言,完全就是一座金山! 老吴越想也觉得,柳白这一手办得高明。 “书院都是自家盖的,以后咱老吴家孩子想读书,总不会被为难吧...” 老吴美滋滋的想着,忽然,一个工头满脸苍白的跑过来,好像受了什么惊吓! “吴掌柜,您快去看看吧!那边出事了!” 老吴一怔,顺着工头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出了什么事?” 工头眼中满是恐惧。 “您...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老吴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过去。 扒开人群先看了一眼,老吴立刻捂着嘴,跑到一边哇哇大吐! 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就算没吐的人,也一个个脸色惨白。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竟然是一具死尸! 而且,是一具被剖开没多久,花花绿绿的内脏,摆了一地的死尸! 老吴吐得脸都黄了,这才转身用袖子遮着眼睛,问旁边的人。 “怎么回事?” 有人颤声答道:“这具尸体本来埋在土里,刚才下了一场雨,把尸体冲出来了!” 老吴一个没忍住,‘哇’得一声又吐了出来。 到最后,他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他扶着一个伙计的肩膀,嘶声道:“回庄子,通知少爷!” ...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安老百姓的嘴快,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柳白还没得到消息,灞桥挖出一具新鲜尸体的事情,却传遍了整个长安! 长安府尹立刻勒令灞桥工地停工,就连大理寺,都派人来调查。 好在戴胄知道消息之后,立刻接手了这个案子,才没有将柳家的大掌柜和一众伙计,抓捕起来。 泾阳,柳家大宅! 柳白听到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鬼! 曾经的灞桥,虽然是乱葬岗,但自从书院在那里选址之后,所有的尸体,都被长安府清理走了。 李二更是亲自下旨,不允许长安城,再有擅杀奴仆妾室的事情发生。 最近几天,灞桥一带干净得很。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要对付柳家,刻意将一具被剖开的尸体,埋在灞桥! 柳白当即吩咐人,将沈万三等人都叫了过来,更派人给戴胄送信,将这个案子,暂时缓一缓。 “少爷,属下近来查到,长安城有一个名为‘贪狼帮’的帮派,频频出手,惯爱用这种坑害商贾的伎俩!” 众人来到书房,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沈万三头一个说道。 他掌管着柳家所有的生意,如何趋利避害,是他的本职。 对于各地的地头蛇,他清楚的很。 贪狼帮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往某个商家的门口,扔一具尸体,以要挟钱财。 因此,沈万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 尸体,实在是太好找了。 长安城里的流浪汉不少,每年冬天都会冻死十几二十个。 对于这些没有户籍,也从不缴税的人,官府是从来都不予理会的。 死了也就死了,尸体任由野狗吞食,也稀松平常。 “区区一个帮派而已,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柴令武作为柳叶轩的大掌柜,也有幸参与了这次会议。 他终究是贵族出身,看不起以要挟商贾为生的帮派。 沈万三摇了摇头,道:“柴少爷有所不知,这些帮派,背后都有撑腰的,否则,他们一冒头,就被官府消灭了,岂能容忍到今天?” 柴令武不可置信的说道:“给帮派撑腰?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侠以武犯禁,自从汉朝侠客,当街击杀朝廷重臣之时,帮派就成了官府的重点打击对象。 起码,自从柳白来到大唐之后,从没有听说过任何帮派。 但历史上,大唐的帮派侠客,可是一点都不少! 譬如被号称军神,如今正带着大军,在陇右爬冰卧雪的李靖,就是侠客出身! 这些人,生活在黑暗的角落,很少被世人得知,却又与老百姓息息相关。 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怎么可能存活到现在? 柳白问道,道:“老沈,你知道什么消息?” 沈万三苦笑一声,道:“少爷,属下知道的也不多,但贪狼帮的幕后之人,是侯君集,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到这个名字,旁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毕竟现在的侯君集,虽然也是手握重权的一方大将,但远远比不上程咬金他们这些老将。 似乎,比薛万钧这样的中年将军,还稍有不如。 若是他对柳白出手,就太自不量力了! 连世家大族都不是柳白的对手,侯君集又算什么东西? 可柳白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却略微有些失神。 “怎么会是他?” 柳白感到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好笑。 第133章: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不倒霉,谁倒霉都可以 侯君集! 唐初名将,积极参与玄武门之变,李二登基后,被封为璐国公,右卫大将军! 贞观四年,拜兵部尚书,参与剿灭突厥,大破吐谷浑! ... 关于侯君集的简历,柳白倒背如流。 如果柳白有时间,完全可以把侯君集的人生经历,一年一年的写出来。 他曾经专门研究过侯君集这个人。 倒不是因为侯君集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李二造反,他参与了。 玄武门之变,他参与了。 可以说,贞观年的每一件大事,侯君集都是参与者。 然而,他每一次,都不能准确的把握住机会,否则,以他的资历,成为当朝第一人,也不是多费劲。 作为李二手下最凶猛的将领,他干的活,恐怕比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加起来还多! 但是为何,现在的他地位不高? 完全是因为,这厮有一张臭嘴! 李二造反成功,别人都在庆贺的时候,这厮却埋怨自己的奖赏太少。 玄武门之变后,李二登基,别人都在恭维,唯独侯君集自吹自擂,没有他,就没有李二的皇位。 乃至到攻打突厥之时,这厮也是居功自傲。 最后,心生怨恨的他,终于禁不住诱惑,趁着李二出巡,忽悠了一大群人造反,功败垂成! 这么一个二五仔,给黑社会当靠山,意思太明显不过了。 朗朗乾坤之下,他不能称王称霸,就想做黑色世界里的君王,过一过干瘾。 柳白几乎可以认定,就是贪狼帮做的这一切了。 目的,就是想从书院工地里,讹点银子... 他甚至已经料定,侯君集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他知道了,说不定会被气个半死,也被吓个半死... 想到这,柳白彻底放下心来。 如果是长孙无忌,或者是裴家人干的,或许还有点棘手。 但对付侯君集,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柳白甚至比侯君集自己,更了解他自己... 不过,这件事也给柳白提了一个醒。 历史上的李承乾之所以造反,有八成原因,是侯君集忽悠的。 既然现在的他,是李承乾半个‘太傅’,自然要将这种事情的苗头,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见到他的笑容,众人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柳白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少爷,还请吩咐!” 沈万三早就习惯,有难题就找柳白解决了,直接问道。 柳白挥了挥手,道:“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该施工的继续施工!” 沈万三毫不怀疑,拱手退了出去。 其余人也纷纷离去。 既然柳白想出办法了,他们留在这也没意义。 “承乾!” 就在此时,柳白把正想出门的李承乾叫住了。 “柳大哥!” 李承乾习惯性的答应了一声,一扭头,发现柳白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李承乾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倒霉了!要倒大霉了!” 李承乾在心里狂呼,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每当柳白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人倒霉。 而现在,书房里只剩下自己了。 不是自己倒霉,还会是谁? 李承乾僵硬的转过身,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柳...柳大哥,有事尽管吩咐,没事的话...” 他一边说着,脚下一刻不停的往门口挪。 柳白招了招手,十分亲热的说道:“承乾,过来!” 李承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笑着说道:“柳大哥,我还是在这里吧...”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我听说,陛下将侯大将军的女儿侯氏,许给你了,等十四岁便成亲,没错吧?” 李承乾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小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几分羞意。 最近一段日子,他整天和程处默这群劣货混在一起,别的没学到,反倒学了一身的痞气。 能让他感到害羞,实在是太难得了... “是...” 李承乾点了点头。 而后,又‘豪气干云’的问道:“柳大哥,你是想对付侯君集吗?不用看我的面子,直接弄死他!”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不倒霉,谁倒霉都可以。 哪怕,这个人是未来的岳父... 李承乾在心里,给侯君集默哀了一刹那。 现在,他有些可怜这个未来岳父了。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柳白,恐怕到最后,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柳白却摇了摇头,道:“谁说我要弄死他?明天你亲自去侯君集府上,为他送上一份大礼!” 李承乾狐疑的挠了挠头。 送礼? 似乎不像柳白往日的风格。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一点头。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就去!” 柳白又是高深莫测的一笑,道:“晚上去!” ... 第二天晚上,李承乾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礼盒,在许褚的保护下,前往侯君集府上! 侯君集,爵封国公,官居正二品,乃是前任洛阳留守,在他卸任之后,薛万钧才去的洛阳。 一般而言,官员卸任之后,都有几个月的休整时间,之后再上任新的官职。 可侯君集卸任洛阳留守之后,在长安赋闲了整整两年,李二都没有下旨,让他担任其他官职! 解释,只有一个! 李二,已经开始不信任侯君集了! 因此,李承乾上门,得到了侯家最为殷切的接待! 既然李二不冷不热,侯君集自然把希望,全部都放在了这个未来女婿身上! “参见太子殿下!” 侯君集今年不过四十几岁,年富力强,身材壮硕,行走间带着几分不怒自威之感。 他带着全家老小,在侯家大门前迎接。 别人都跪倒在地,只有他昂首而立,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 即便他是正二品大员,非正式场合下,见到李二都不用跪,但摆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的? 李承乾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淡然。 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个未来岳父,迟早会被柳白玩死... “本宫此来,乃是受了柳大哥的托付,送给侯大将军一件礼物!” 第134章:我家少爷送的东西,你要好生珍藏 大厅! 李承乾喝了一口侯家的茶,顿时一撇嘴。 过年后开业的那几天,柳叶轩已经开始售卖不同种类的茶。 就连最便宜的一种,都要好几百贯! 而且,堪称有市无价! 黑市上,柳叶轩的茶,更是炒高了好几倍。 如今,喝柳叶轩的茶,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 文人墨客闲聊之时,如果不提一提柳叶轩的茶,必定会被别人当成乡巴佬。 侯君集家大业大,竟然还在用这种草根汤子招待人? 早就被各种好茶把嘴给养刁了的李承乾,干脆把茶碗放回去,把盖子盖上。 侯君集这才问道:“不知柳公子,送给侯某什么礼物?” 李承乾挥了挥手,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他这才想起来,跟着自己的并不是东宫的太监,而是许褚! 此刻,许褚就坐在他旁边,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动容半分。 李承乾知道许褚在柳白心中的地位。 别说自己,整个柳家除了柳白和柳婉儿姐妹之外,就没有比许褚地位更高的人了! 前一段时间,许褚都教训自己不知多少次了。 李承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用一只手捂着嘴,低声对许褚道:“许大哥,许大哥!” 许褚看了他一眼,从脚下提起一个礼盒,放在桌子上。 他们两人早就混熟了,这一幕太正常不过。 但侯家的人,却是开了眼了! 李承乾身为太子,可以说全大唐,除了太上皇,皇上以及皇后之外,是排在第四尊贵的人。 柳家的一个护卫,竟然敢不搭理太子? 而且,太子还称呼他为‘大哥’? 这是什么道理? 自打一进门,侯君集目光落在许褚身上的次数,比李承乾还要多。 军伍出身之人,最重视武艺。 谋略,反倒是其次。 在朝廷当中,以勇武获得高级爵位的人,可不在少数! 侯君集一看就知道,许褚是一位高手,而且,还是那种杀人如麻的高手! 这一点,他十分笃定! 因为他本人就是一员在战场上,不知冲杀了多少次的猛将。 杀没杀过人,气质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侯君集自认是万人敌,可看到许褚的那一刻,也不禁头皮发麻! “这位兄弟,不知名讳作何?” 许褚木着脸,正襟危坐,没有搭理侯君集。 侯君集又问了一遍,许褚还是一言不发。 李承乾笑道:“侯大将军不必试了,许大哥只回答柳大哥的话,从不和其他人说一个字!” 侯君集一怔,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色。 有一个如此忠诚的手下,几乎是他们这种人,最大的梦想! “近来,柳公子风头正盛,侯某也略有耳闻,只是侯某赋闲在家,无缘得见!” 说着,侯君集呵呵一笑,拿起礼盒,想让人拿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他刚刚抱起礼盒,脸色骤变!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又看了许褚一眼。 “英儿,带着你娘和其他人,都去后院,为父与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 侯君集的大儿子侯英,不疑有他,带着全家老小,离开了大厅。 “不知太子殿下,对侯某有何不满之处?” 李承乾浑不在意的说道:“茶太难喝!” 侯君集一愣,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太子殿下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要羞辱侯某?侯家妇人孩子多,若是被吓坏了,又算是谁的罪责?” 他这么一说,李承乾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刚才,他说的是实话。 这茶,的确是太难喝了。 怎么看侯君集的样子,自己好像是在骂他? “侯大将军是什么意思?” 侯君集猛地站起身来。 “太子如此欺辱臣下,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他的音调,都拔高了许多,显得十分愤怒。 李承乾也来了气,他好心好意给侯君集送礼物。 野菜汤子那么难喝,他都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侯君集竟然说自己,在侮辱他? “侯大将军,万事要讲证据!” 李承乾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赋闲在家两年,早就憋了一肚子的侯君集,根本就顾不上李承乾是太子,还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了。 砰! 他倏然在桌子上一拍。 礼盒硬生生被震掉在地上! 里边的东西,一瞬间全都跑了出来。 竟然...竟然是一副完整的肝脏! 血淋淋,软乎乎的肝脏,被一层油纸包裹着。 只不过因为刚才的震动,将油纸震破了。 瞬间,肝脏流了一地! 腥臭恶心的味道,也在瞬间扑面而来! 李承乾直接就吐了! 想一想,自己一路上都提着这幅肝脏,他恨不得把整条右胳膊给剁了! 侯君集虽然没吐,但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给人送肝脏,无异于送瘟神。 如果,送得是人的肝脏,那就等同于祝他侯君集,受尽折磨屈辱而死! 久经沙场的侯君集,不用看,只需要掂一掂,就能知道,盒子里大概放的是什么。 而且,他认定,这分明就是一副人的肝脏!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侯君集的脸色愈发冰冷。 李承乾吐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拼了命的摆手,道:“赶紧拿走!拿走!” 侯君集正要把盒子丢到门外,一道庞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许褚面无表情的,第一次,和外人讲话。 “我家少爷送的东西,你要好生珍藏!” 侯君集眼睛微眯,杀机顿起! “你在威胁本将?” 许褚,却是再也不回话。 一只手攥着侯君集的胳膊,任由侯君集如何挣扎,都脱离不了这只手! 侯君集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呛啷啷! 他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刀,兜头向着许褚的头顶斩去! 可惜,他终究晚了一步! 许褚的另一只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然击在侯君集的后腰眼上。 砰! 侯君集惨呼一声,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他一脚踩在肝脏上,油纸包碎裂,刹那间,血肉飞溅了整个屋子! 第135章:活该侯君集被人整治 最近这几天,长安发生了几件大事。 风头最盛,被人议论最热烈的,无非就是两件。 一件是李大亮和刘政会的赌约,另一件,则是潞国公侯君集家里,闹鬼了... 鬼鬼神神的故事,一向受老百姓们的喜爱。 一时间,在大街小巷里,侯家闹鬼的说法,被传出去好几个版本。 柳叶轩内! “我听侯家的家丁说,侯大将军光溜溜的倒在一堆花花绿绿的肠子里,当时把他全家人都吓坏了!” “一定是侯家坏事做尽,菩萨把侯君集的肠子都掏了出来!又念在他对国家有功,特意饶了他一马!” “人没了肠子还能活?” “你懂个屁!东街摆摊的刘半仙说了,救苦救难的菩萨有大法力,说能活,就能活!” 关于侯君集为何会在半夜三更,倒在自己家里,身上还挂满了人肠子的事情,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 老百姓的嘴,是最快的,这个消息从长安传到泾阳,连半天工夫都不到。 照旧在柳叶轩中喝茶的房玄龄等六人组,在听到这个离奇的‘故事’之后,面面相觑。 侯君集? 这厮不是赋闲在家好几年了吗? 这又是得罪谁了? 鬼鬼神神之类的说法,在房玄龄等人眼中,无异于是个笑话。 他们理所应当的将这件事的原因,归结于朝堂之上的纷争。 先把政敌的名声搞臭,再给他安插上一个罪名,这种手段太常见了。 武德年间,不知有多少开国功臣因此而死。 可侯君集一个闲散将军,又有谁会对付他呢? 几人也低声议论了起来,尤其是房玄龄,他身为当朝首辅,有着维持朝廷安稳的职责,官员之间若是出了乱子,说不定他也会被李二安一个失查之罪。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戴胄,忽然幽幽的说道:“不用猜了,咱们管不了...” 房玄龄脸色微沉,道:“玄胤何出此言?虽然侯君集名声颇差,但终究是我大唐功臣,若我等...” 说到这,他突然卡壳了! 一张老脸上满是错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戴胄说,自己这群人管不了? 毫不夸张的讲,在场这几个人足以左右朝堂的动向,甚至能够影响整个大唐。 最不济的戴胄,都是掌管天下律法的大理寺卿! 他们管不了的人,估计没几个。 除了李二和长孙皇后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之外,似乎,只剩下一个了... 房玄龄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这件事,是柳白干的?”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是李二干的。 如果他想弄死侯君集,一句话就够了,何必那么麻烦? 别看侯君集赋闲在家,但手中的兵权,却从未消失过。 右卫大将军! 大唐十二分之一的精兵,都在他手中,谁敢招惹? 恐怕,也只有柳白了! 这手段听起来,也像是柳白的作风。 他如果想整治一个人,从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 潜移默化之间,让敌人不知不觉落败。 就像上次对付崔家,两篇文章,搞得满城风雨!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要知道,柳白算是李承乾的老师,而侯君集又是李承乾未来的老丈人。 他们俩,应该是盟友才对,怎么会针锋相对? 所有人都看向戴胄,想从他那得到一个解释。 戴胄正捻着一枚桂花糕,向嘴里送去。 感受到一片灼灼的目光,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诸位大人可千万不要说漏嘴!” “那是自然!” “玄胤放心!”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他们想知道原因,倒不全是因为好奇。 还因为,能够提前知道一场风波,或许能让自己,在未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戴胄点了点头,就着茶水,将桂花糕咽下去,这才道:“事情,还要从书院工地上,刨出来的一具尸体说起...” 别看戴胄为人古板木讷,在朝堂之上的政治智慧也不高,但在断案审查一途上,却是一把好手。 从前天柳白给他来信,让他把尸体的案子往下压一压,他就知道,柳白又要出手了! 而且,不把幕后真凶揪出来,铁定不会罢休。 身为大理寺卿的他,想要查一些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 从尸体的样子开始调查,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贪狼帮,紧接着,就顺藤摸瓜到了侯君集的身上! 在听完了戴胄的讲述之后,房玄龄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两个大字。 活该! 活该侯君集被人整治! 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柳白? 自始至终,招惹柳白的人,有落得好下场的吗? 就算你不怕柳白,难道不知道书院是前面,还有‘皇家’二字? 房玄龄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老夫敢断定,侯君集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众人纷纷点头。 傻子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下面的人瞒着侯君集做的。 但侯君集依旧活该! 堂堂潞国公,偏偏喜欢和地痞流氓打交道,就算不栽在柳白手里,迟早也会得罪其他人。想起侯君集那张充满威严的脸,又想起他光溜溜的倒在血泊里,众人都不禁偷笑。 谁都没了再继续谈论这个傻子的兴致。 “房相,今日该你会账了!” “老夫昨日才会账,今日应该是玄胤才对!” “分明就是虞大人...” ... 泾阳县,柳家大宅! 李承乾站在墙角,看着正在聊着侯君集的柳白和许褚,眼中满是恐惧! 他本以为,许褚是个木讷老实的人。 可经历过侯家的事情之后,这种认识彻底颠覆了! 把侯君集打晕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把花花绿绿的肠子,放在他身上?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他的衣服扒光? 好在当时在晚上,别人不知道是自己去的,否则,他堂堂太子,扒了未来老丈人的衣服,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想一想自己当初,无数次被许褚教训,李承乾就浑身直冒冷汗。 幸亏自己对许褚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要不然的话,没准比侯君集还惨... 第136章:只要自己不挨揍,谁爱死谁死 侯家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每天都会多好几个版本。 对于这样的效果,柳白极为满意。 如此一来,算是把侯君集得罪死了! 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要把侯君集得罪死! 最好,到不死不休的境地! 一开始,柳白在‘接手’李承乾的时候,并没有想起侯君集这个人来,现在,侯君集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很少有人注意。 而贪狼帮的时候,却是给柳白提了一个醒。 未来的侯君集,是注定要造反的。 与他关系好的人,同样会人头落地,但与他关系差的人,当然会痛打落水狗! 柳白还记得,当初告发侯君集,以及平定叛乱有功的人,都立下了不少功劳。 也就是说,与侯君集关系越差,未来就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 虽然距离侯君集造反还有几年,但自从柳白出现在大唐之中,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谁也说不好,侯君集会不会脑子一抽,突然来一场造反! 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李承乾考虑。 至于侯君集怎么想,就不在柳白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坐在书房里,听许褚说完大街上的各种传闻之后,柳白笑呵呵的说道:“这些故事,足以放在柳叶轩说书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许褚,这次竟然也莞尔一笑! “少爷,想必侯君集现在,也查出来事情的起因了,以他的心机,说不定会来告罪!” 柳白微微颔首。 许褚这番话,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别以为许褚看起来五大三粗,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 实际上,真正的许褚,也是个鬼精鬼精的人。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记载的人,又有几个简单之辈? 如果许褚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也就不会成为曹操手下的中流砥柱了。 而侯君集上门来告罪,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只要他查清出贪狼帮干的事情,就不可能找柳白来寻仇。 毕竟,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的人挑起来的。 而‘整治’他的人,又是未来的储君,那么,他不低头也要低头了。 他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不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太子发生冲突! “来就来,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许褚嘿然一笑,起身走出去。 柳白又将目光,投向墙角的李承乾。 这厮自从一进来,就在墙角站着,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承乾,过来!” 李承乾明显一颤。 对于侯君集的遭遇,他丝毫不关心。 他一心只想着,自己千万不要被侯君集牵连。 毕竟,那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柳大哥...” 李承乾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过来。 柳白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一阵无语。 平心而论,自己对这家伙不错,怎么现在看到自己,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柳大哥对你如何?” 一听这话,李承乾差点哭出来。 这又要闹哪样? 只要柳白一对他好一点,就代表着,他要倒霉... “柳...柳大哥对我好得很!” 柳白露出一抹笑容,又问道:“侯君集对你如何?” “侯君集就是个大混蛋,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李承乾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侯君集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柳白一怔,没想到不用自己引导,李承乾自己就把这番话说出来了。 倒省了他不少口舌。 “记住你说的话,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李承乾连连点头。 虽然不知道柳白为什么如此‘讨厌’侯君集,但为了自己的屁股,就让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倒倒霉吧... 只要自己不挨揍,谁爱死谁死。 ... 长安城,侯家! 侯君集虚弱的躺在床上,嘴唇干的,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水...水...” 他一脸呼唤了好几声,在旁边伺候的大儿子侯英,这才说道:“爹,您受了内伤,大夫不让您喝水!” 侯君集无力得摆了摆手。 许褚那一拳,精准无比的杵在他的腰眼上。 肾脏受损,影响排泄,一旦水喝多了,恐怕整个人都要肿起来。 “水...” 看着父亲一遍一遍的呼唤,侯英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此仇不报,我侯家岂能善罢甘休!” 他眼中满是怒火,恨不得找柳白和李承乾拼命。 可父亲的病,实在是让人发愁。 这时候,侯君集的二儿子跑进来,急吼吼的说道:“大哥,找到了!” 侯英连忙把他手里的罐子抢过来,小心翼翼的来到侯君集面前。 “爹,这是家里找来的雪莲水,不会影响您的病情!” 侯君集不等他说完,一把将罐子夺在手中,大口大口的灌进嘴里。 侯英心疼的脸上抽搐。 雪莲水,比黄金还贵,自家老爹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一大罐子喝了个干干净净的,算是把侯君集的命给救了。 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理智也全都恢复了。 虽然已经过一整天的时间,他还是想不透,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柳白,哪里得罪了李承乾! 平白无故挨顿揍,还被人扒光了,换做别人,气都气死了。 也只有像侯君集这样,城府极深的人,才能在表面上保持淡定。 但他一直在颤抖的双手,也暴露了内心的愤怒。 “事情查明了吗?” 侯英将罐子接回来,放在一旁,道:“爹,事情都查清了,起因是长安城的贪狼帮,见书院建造之时...” 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最后,他恨恨的说道:“就算是贪狼帮的过错,大不了把狼头的命拿走便是,柳白那厮竟敢羞辱父亲!” 他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只要爹您一声令下,孩儿立刻带着家将,杀向柳家,定把柳家人杀得干干净净!” 他满以为,受了这么大屈辱的侯君集,会立刻答应他的请求。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侯君集紧皱眉头,想了半天,才沉声道:“备马,为父要去柳家,向太子殿下告罪!” 第137章:侯君集来告罪,韩同硬刚侯君集 侯英看着父亲,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爹,你病糊涂了?” 侯君集一瞪眼,“胡说什么?!” 他想坐起来,可喝过雪莲水之后,虽然精神恢复了许多,可恢复体力却没有那么快。 双脚刚沾地,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 好在侯英‘哎呦’一声,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侯君集也是额头冒汗,吓得不轻。 他重新躺好,道:“英儿,你现在年纪太小,不懂朝堂之上的纷争...” 侯英有些幽怨的说道:“孩儿已经十七岁了,论年纪,比那柳白还大上一些...” 刚一说完,侯英就后悔了。 自己平白无故,提柳白干什么? 这不是让父亲难堪吗? 他又急忙道:“孩儿年幼,还请父亲为孩儿解惑!” 侯君集原本阴沉的脸色,这才逐渐舒缓开来。 他定了定神,道:“论资历,为父投靠陛下的时间,比房玄龄还早几个月,论战功,当朝武将之中,为父足以排进前三!可陛下却让为父赋闲在家,足足两年,这是为何?” 侯英摇了摇头,道:“孩儿不知...” 说完,他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能不知道吗? 侯君集是个什么人,全大唐的人都知道。 做为大儿子,侯英自然对这个父亲的事情,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居功自傲! 可他不敢和侯君集说了。 以侯君集的脾气,他即便说了,也是屁用不管。 侯君集轻轻咳嗽了几声,带着内腑一阵生疼。 “为父年纪轻轻,就成了国公,陛下已经无法再赏,我大唐,还从没有异姓人封王的先例...”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为父只能赋闲在家,而为父的出头之日,就是太子登基,换句话说,太子殿下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而且,你妹妹过几年就要成为太子妃了,无论太子殿下做什么,咱们侯家,都不能让太子殿下心生恶感!” 侯英明白了侯君集的意思。 但还是感觉,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殿下也就罢了,可许褚是那柳白的人,欺辱了父亲,岂能干休?!” 侯君集的眼中,闪过一抹慈爱之色。 看来,侯英的不忿,让他感到很欣慰。 “你不懂,柳白年纪虽小,但心智,却远不是你们这些同龄人能比的...” 他回想起,朝堂之上,有关柳白的传闻。 崔家和王家的事情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他和房玄龄等一干大佬,关系走得极近。 工部尚书李大亮和大理寺卿戴胄,几乎到了唯柳白之命是从的地步! 潜移默化之间,积攒了这么大的势力,谁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 “不管怎么说,能不得罪柳白最好,他肩负管教太子的职责,如果在太子面前说什么坏话,那么我侯家就会面临大麻烦!” ... 距离李承乾去侯家‘送礼’,仅过了一天时间,侯君集就拖着病体,来到了柳家庄子。 “咳咳咳...” 一进庄子,侯君集就咳嗽个不停。 自从柳家庄子集体包下水泥产业之后,家家户户都有了银子。 抱着‘想要富先修路’的想法,最近几天,柳家庄子尘土飞扬,原本平整的道路,被刨得坑坑洼洼。 换成别人,最多抱怨几句也就罢了。 可侯君集才受了重伤,坐在马车上一颠簸,他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来到柳家大宅门外,又被一队车马,挡住了道路。 “英儿,去看看...”侯君集虚弱的说道。 亲自为自家老爹赶车的侯英,立刻跳下车去,跑到前边询问。 侯君集本来就等得不耐烦,加上身体不适,愈发难忍。 就在他想让人去催促侯英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 细细一听,其中一方的声音,正是侯英! 侯君集面色阴沉,双眉紧皱。 他好歹也是堂堂潞国公,大唐的顶级贵族之一,就算是李二来了,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现在,有人阻拦自己的去路不说,还敢和自己的嫡子起争执? 别看侯君集在李承乾的事上,显得有些卑躬屈膝,那是由于李承乾的态度,决定了整个侯家的命运。 换一个人试试? 恐怕早就被侯君集大卸八块了! “侯武,去看看大少爷,为何还不回来!” 侯君集沉声道。 一直紧跟在马车旁边的,一个铁塔般的巨汉,应了一声,纵马上前! 可是这一次,又等了良久,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侯英和侯武就像失踪了一遍,渺无音信! 侯君集敏锐的察觉到,其中有几分阴谋的气息。 就在此时,一大群身穿皂衣的衙役,排着队跑过来,转瞬之间把侯君集的马车,死死围在其中。 跟着侯君集的几个家将,顿时慌乱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这多人,累死他们也保护不住侯君集! “前方乃是新任工部员外郎韩大人的座驾,后方车马绕行!” 侯君集冷笑连连。 一个小小工部员外郎,不过六品罢了,在他面前提鞋都不配! 他从腰间摘下来一块腰牌,随手往外面一丢。 沙哑的嗓音从马车里传来。 “把这块令牌,交给你口中的韩大人,让他来给老夫磕三个响头!” 此言一出,衙役们面面相觑。 侯君集心里有些暗爽。 他这么做,其实是很不合适的,都是同僚,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人家官阶低,也不能欺负他。 但在柳白和李承乾的事情上,侯君集受了太多委屈。 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这位新任工部员外郎,正好撞在枪口上! 他满以为,那位韩大人会屁滚尿流的跑过来,跪在地上向自己谢罪。 可事情,再一次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只见,一个穿着崭新六品官服的中年人,背着手,慢慢溜达过来。 在他的身后,几个衙役,正抬着两个不知生死的人。 赫然正是侯英和侯武! 六品官大手一挥,直指着侯君集所在的马车。 ‘给本官,把这个伪造右卫虎符的孽障,揪出来!’ 第138章:柳白的吩咐,被押入大佬的侯君集 乒乒乓乓—— 衙役们一窝蜂的冲上来,把侯家的家将们,一顿乱揍。 手里的水火棍,毫不留情的把侯君集的马车,砸得稀碎! 速度之快,就连侯君集这等杀人如麻的将军,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明白过来之后,陪同而来的所有人,都已经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马车顶棚碎成一块一块的,就连马都不知何时被人牵走了! 此刻,他坐在光秃秃的车板上,气的脸都紫了。 “你...你们...” 他‘哧哧’得喘着粗气,整个人不住的晃悠。 若非有伤在身,他早就杀上去了。 韩同不屑的扫了侯君集一眼,一挥手,“来人,把他抓入泾阳县大牢!本官虽已卸任,但终究还是为我泾阳百姓,除掉了一个大害!” 提着棍子的衙役们,一个个陪着笑,不但奉承韩同。 这位才上任了几个月的泾阳父母官,马上就要去长安述职,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工部的员外郎大人! 在朝廷中人看来,区区一个六品官,比芝麻大不了多少。 但是在泾阳县老百姓的眼中,那可就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韩同满脸自得的,接受了衙役们的恭维。 “你们去将此人押走,本官还有话要与公子详谈!” 说完,他扭头就走,浑然不管满地的狼藉。 不过,他临走之前,却看似无意的,将一块令牌掉在地上。 令牌上,赫然写着‘东宫’二字! ... 柳家大宅! “少爷,都办妥了!” 大厅里,韩同冲柳白一躬身道。 柳白挥手让他起来。 “此去长安,务必要小心几分,无论裴家,长孙家,还是刚刚的侯家,说不定都会对你出手!” 把侯家人臭揍一顿,自然是柳白的吩咐。 对于侯君集这个人,柳白说不上多忌惮。 起码,和长孙无忌比起来,侯君集的手段连小孩子都比不上。 他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李承乾。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发现李承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实际上,却是个极其重感情的孩子。 别看李承乾答应柳白,见到侯君集一次就揍他一次。 但谁也说不好,他忍不忍心这么干。 不管怎么说,侯家的长女日后将会成为太子妃,那么李承乾和侯君集,注定会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柳白知道侯君集早有造反之心,这种情况下,李承乾哪怕流露出一点同情之心,在未来,都有可能酿成滔天大祸! 既然如此,那么柳白只好‘帮’李承乾,彻底把这段情分斩断! 当然,现在得罪侯君集的好处,只有等他造反之后,才能体现出来。 让韩同出面,也算是送给他一个未来的功劳。 只是还没进入长安,就得罪了一位大将军,恐怕韩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这些事情,想必你也想到了,等进入长安之后,你可以立刻去拜会房相、杜相等人,有些许情分在,除那三家之外,其余人没有胆子再为难你!” 韩同大喜,他正发愁,去长安怎么避祸呢。 要知道,柳家和长孙家势同水火,和裴家早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加上一个迟早要被放出来的侯君集,一旦他进入长安,必定会面临疯狂的报复。 但只要有房玄龄等人的庇护,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毕竟他只是柳白的门人,而不是柳白本人... 为了对付一个六品小官,并不值得大动干戈。 “少爷,侯君集如何处置,要不要...” 韩同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跟随柳白的日子久了,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换做从前,别说杀侯君集,恐怕见到侯君集的那一刻,他第一个就跪了! 柳白都被韩同的胆子吓了一跳。 杀了侯君集? 那不没得玩了? 在别人看来,侯君集是一颗随时都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但在柳白眼中,侯君集整个人,就是一场活生生的功劳! “此事你不必再管,自有人去处置!” 韩同呵呵一笑,道:“少爷若没有其他吩咐,下官便告退,就此前往长安了!” ... 太阳刚到头顶的时候,韩同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长安城。 短短几天,从七品县令一跃成为六品京官儿,而且还身兼五品的文散官职。 韩同可谓是意气风发! 不管在谁看来,他的前途都一片光明! 马车径直进入皇城的外苑。 这里是各个司府衙门的驻地,三省六部的大佬,都在这里办公。 韩同按照柳白的吩咐,并没有直接去工部述职,而是去了中书省! 好在韩同有新发下来的官凭,在经过重重筛查之后,才进入中书省官邸。 听说韩同来了,房玄龄、杜如晦、虞世南、萧禹、高士廉,五位三省地位最高的大佬,倾巢出动! 韩同拜入柳白门下,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秘密。 作为柳白门下第一个进入长安的人,他们也要给几分面子。 可是,三省的其他官员,却是大跌眼镜!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房玄龄等人亲切的拉着一个六品小官,在三省官邸里来回溜达,心里都在暗暗揣测。 这个六品官到底是什么身份? 竟然受到几位大佬如此的重视? 韩同也受宠若惊,他没想到,几位大佬这么给面子。 不仅带着他参观了三省衙门,还说中午要给他接风! “子义啊,此番你进入工部,虽有李大亮庇护,但长孙无忌在六部的威信,无人可比,日后行事,万万要谨慎几分!” 中书省官邸的一间静室里,房玄龄笑呵呵的在韩同肩膀上拍了拍。 韩同连忙躬身道:“子义谨遵房相教诲!” 能让一向圆滑的房玄龄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一会儿让韩同注意长孙无忌,一会儿让他小心裴家用阴招... 说得韩同头晕眼花,整个人都傻了。 看来,热情过分,也是一种负担... 叨叨了好半天,几个老家伙才住了嘴,一个个对视几眼,同时露出几分苦笑。 若不是柳白的一封信,他们才不会在一个六品官身上,费那么多口舌! 第139章:柳白的恐吓信,唉声叹气的房玄龄等人 老家伙们亲自把韩同,送到工部衙门,回到中书省官邸之后,围在一张桌子周围,唉声叹气。 桌子上,放着一封书信,看署名,正是柳白! 房玄龄拿起信,又轻轻放下,一张老脸苦得像刚吃过黄连。 “老夫想不通,柳白何必对一个六品官如此重视?” 杜如晦一屁股坐下来,翻着白眼道:“柳白借韩同的手,让长孙无忌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若是不保护好他,日后谁还敢和柳白亲近?” 众人纷纷点头,高士廉叹了一口气,“可为何,保护韩同的职责,会落在咱们头上?” 他再次把信拿了起来,从里边抽出信纸。 看了一眼之后,又赶忙翻了过去,好像再看一眼,就会被气死。 一张半尺长的信纸上,只写了几个很简单的字。 光看字体,的确很令人赏心悦目。 柳白的字,已经到了大成的境界,融合了古往今来,多位书法大家的字体,无论风骨,还是神韵,都堪称登峰造极。 可若是看信里的内容,足够把人气冒烟! “韩同出事,柳某会很不高兴!”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大字,让几位三省大佬,如坐针毡! 一般人来信,唯恐辞藻不华丽,唯恐行文不深奥。 柳白这封信,如果单纯的是大白话,也就罢了。 关键在于,这是一封恐吓信! 说白了,只要韩同一倒霉,他柳白就会亲自跑到三省来问罪! 换做别人,房玄龄等人要么一笑了之,要么大发雷霆,说什么也要惩治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但写信的人是柳白... 要知道,现在的柳白,无论声望还是地位,都如日中天。 被朝堂上下评价为,最不能得罪的人。 他要保护的人,除了几个生死仇敌之外,根本没人敢动! 而最让房玄龄等人无可奈何的是,信纸最下方的红印,并非是柳白的。 而是,王勣的! 王勣是什么人? 当代士林领袖,堪称天下之师! 房玄龄等人都矮了他一辈,见面必须躬身行礼。 不然的话,一个目无尊长的帽子扣下来,谁都受不了。 也不知道柳白是怎么忽悠王勣的,竟然能让他,在书信上加盖印信! 那么,这个‘不高兴’,可不就是简单说说的了。 可以预见,若是有一天韩同出了某种意外,一老一少两个满朝文武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一同杀到三省来。 房玄龄等人就算是当朝重臣,也只能让两位爷好好出一顿气。 即便李二听说了,都不会阻拦,反而会喊一声好。 谁让王勣身份高呢? “想我等也都是老臣了,竟然还要做这等事情,真不知王师出山,是好还是坏...” 虞世南幽幽一叹,说道。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的身上。 那眼神,似乎带着几分幽怨? 李二已经批准虞世南,保留在三省的官职,去书院暂代副院长之职。 可以说,他已经被牢牢打上了‘柳’字的招牌。 别人抱怨几句也就罢了,他抱怨什么? 忽然,众人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同时一亮!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高士廉和萧禹相视一笑,而后,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辛苦世南兄了!” 虞世南瞬间傻眼了。 “这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房玄龄轻轻咳嗽了几声,“世南兄,你身为未来的书院副院长,总要给当今书院创始人解决一些麻烦,韩同就交给你了,日后定要好生照看他,不得有半点闪失!” 萧禹也憋着笑,道:“房相说的极是,世南兄若是有为难之处,就多克服克服,我等怎么好抢你的功劳?” 虞世南憋了一个大红脸,瞠目结舌的指着几个人,道:“你们...莫非你们打算把那厮交给老夫?” 他也是堂堂的朝廷重臣,不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起码在文官之中,能排进前五! 去给韩同当保姆? 房玄龄面色一肃,道:“世南兄,这可是王师交代的事,万万怠慢不得!” 虞世南欲哭无泪,他一把将高士廉手中的信抢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最后,颓然坐倒。 “老夫真是...这根本就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 仅仅在韩同上任工部员外郎后,不足一个时辰! 咚咚咚! 十几年不曾发出过声音的金鸣鼓,被人敲响! 金鸣鼓,矗立在皇宫太极殿前的太极门外,非惊天大案不得敲响。 自动大唐立国以来,只有在武德年间,被人活活冤死的鲁国公刘文静,在临死之前,拼命敲响金鸣鼓。 十几年未曾出现过的声音,让皇宫内外之人,全部愣住。 房玄龄原本埋首在一片案牍之间,目光涣散,就等着混时间下差了。 可金鸣鼓一响,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金鸣鼓?!” 房玄龄猛地站起身来。 周围的年轻官吏也纷纷起身。 “速速前往太极殿!陛下定会召所有官吏前去!” 一时间,各个官邸的官员们,都疯狂得向太极殿跑去。 金鸣鼓响,绝对称得上贞观二年的头一件大事! 而且,代表着有天大的冤情! 可想而知,李二绝对会十分重视! 太极殿! 李二头戴通天冠,身着九龙袍,气度俨然,目光如电! 他看着匆匆跑过来的百官,并没有立刻开口。 等距离最远的六部官员,全部都出现在大殿之上的时候,李二才面无表情的说道:“把人带上来!” 下一刻,怀恩带着两个金吾卫,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领进来。 在这座恢弘的大殿之中,少年虽显得有些鬼头鬼脑,但并没有多少畏惧。 光是看衣着装束,也能知道,这是一位高级贵族的子弟。 李二淡淡的说道:“你是何人?既然敲响金鸣鼓,可是有冤屈,要朕主持公道?” 第140章 敢在李二面前,状告柳白? 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臣乃是潞国公,右卫大将军侯君集的三子侯虎!年幼之时,因陛下宠爱,被封为武骑尉!” 李二恍然,“怪不得朕瞧你如此面熟,原来是侯君集的儿子!” 像侯君集这种地位的人,生了儿子之后,李二多多少少都会给些赏赐。 武骑尉不过是从八品的勋爵,芝麻粒大小,也难为李二还能记得。 “你乃功臣之子,地位崇高,何人能让你蒙受冤屈?” 侯虎猛然间抬起头来,满脸悲愤的说道:“小臣一告泾阳县柳白,无故派人殴打我父,羞辱我侯家门楣,二告工部员外郎韩同,擅自驱使故旧衙役,将我父抓入泾阳大牢,至今生死不知!” 此言一出,全场讶然! 侯君集是什么人物? 开国功臣,又身怀赫赫战功的右卫大将军! 如果不是为人有点差劲,恐怕他现在的地位,不会下于程咬金他们这些老将! 柳白虽然风头正盛,一时无两,但他和侯君集八竿子也打不上关系,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揍侯君集一顿? 李二也是一愣。 “柳白?” 侯虎更加悲愤了。 “正是此人,小臣从前就听说,这柳白鱼肉乡里,横征暴敛,还请陛下颁旨,将此人和工部员外郎韩同治罪!” 一听这话,大殿之上,群臣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就连一踏入太极殿,就一言不发,老老实实腆着肚子,站在文官列靠前位置的长孙无忌,都不禁多看了侯虎几眼。 这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敢在李二面前,状告柳白? 难道,他不知道从前和柳白作对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现在,又都是什么下场? 也有不少人,看向侯虎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真是个傻子! 当着李二的面说柳白的坏话,只怕和当面骂李二是昏君,一个意思了... 唯独虞世南,脸都气红了! 侯君集怎么样,他丝毫不担心。 甚至于,侯虎状告柳白,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以他往日和柳白打交道的经验看来,侯虎这回起码会吃不了兜着走。 说不定,最后还会平白得一个罪名。 可状告柳白也就罢了,为何要状告韩同? 刚接过‘韩同’这个烫手山芋的虞世南,一瞬间想了很多。 尤其是当王勣知道,他保护韩同不力的事情之后,没准真会拿着一根棍子,跑到三省揍人! 到那时候,自己的老脸就丢光了! 虞世南左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觉得,得罪侯君集好一些。 王勣和柳白这个组合,实在是太可怕了。 得罪哪一个,都不好过。 于是,他立刻从队列之中站出来。 “一派胡言!” 侯虎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话,柳白早就该被凌迟几百次了。 虞世南这么一出来,吓了他一跳。 “不知这位大人...” 侯虎倒也有些心眼,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询问对方的身份。 虞世南自负一笑,道:“老夫虞世南!” 他的确是有自负的本钱,‘虞世南’这个名字,已经到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 身为朝中学问第一人,他除了资历和出身不如王勣好,真本事不王勣差! 闻得声音,侯虎的脸色瞬间狠狠变化。 他当然听说过虞世南的名字。 在状告柳白之前,他就想到了会有不少人保护柳白。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上来的,就是如此重量级的人物!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道:“虞大人,柳白此人...” 只是不等他说完,虞世南直接把他打断了。 “柳白年幼,但知晓万事深浅,当初陛下亲临泾阳,祭拜文义公之时...” 虞世南一开始说,就絮叨个没完。 他口才不必多说,根本就不给侯虎插嘴的机会。 只不过,话题从柳白而起,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家国天下事。 朝廷群臣也听得发懵,李二捂着额头,一脸的无奈。 足足半个多时辰后! 见虞世南说痛快了,李二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虞爱卿,你究竟想说什么?” 虞世南把积攒在心中的郁郁之气,一下子全都释放了出来。 此刻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他狠狠的瞪了侯虎一眼,旋即对李二一拱手。 “启奏陛下,此人故弄玄虚,诬陷忠良,也不知是何居心!况且,他究竟是不是潞国公三子,尚值得好生商榷一番!” 侯虎一下子急了。 怎么问题绕来绕去,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了? “陛下,小臣所言句句属实,但有一句假话,小臣可以承担全部罪责!” 虞世南冷笑一声,“你承担得起吗?” 李二被他们吵得脑袋疼,其他官员也是哈欠连天,早就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虞世南这是在胡搅蛮缠,目的,无非就是尽快结束今日的朝会罢了! 李二挥了挥手,“今日暂且到这里,明日再审!” 虞世南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到现在,还是没搞明白,侯君集一家子究竟怎么得罪柳白了。 下了朝之后,他急忙将房玄龄等人叫过来,私底下商议,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 另一头! 远在泾阳监牢之中的侯君集,披头散发,坐在一对杂草上,原本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上,现在多了几分不健康的蜡黄。 他的大儿子侯英,以及贴身护卫侯武,依旧昏迷不醒。 侯君集想了一整天,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遭柳白如此记恨? 他本来就有伤,加上思虑过度,第二天的时候,干脆像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手指头都动着费劲。 完全看不出,仅在两天之前,这还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吱呀—— 这时候,牢房的大门一开。 侯君集强行抬起头来一看,一个翩翩公子正缓步走来。 一步一徐之间,风范十足。 “侯大将军,这还是你我第一次正式见面,在下柳白,有礼了!” 第141章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侯君集必须死 听见‘柳白’这个名字,侯君集像是触电了一样,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站起来之后,脚下一晃悠。 踏踏踏! 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砰’得一声撞在墙壁上! 侯君集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哀嚎,内脏像针扎一样疼痛。 喘了几口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他强打着精神,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死死的抓着牢房的栏杆,声音沙哑得像一口漏了气的风箱。 “老夫究竟...究竟与你有何仇怨?” 柳白呵呵一笑,也不嫌弃地上的杂草,直接坐下来。 “你我素无仇怨!” “那你为何,如此为难老夫?” 不用想也知道,韩同对自己下手,是柳白授意的。 说不定,从柳白送给他一副人肝脏之后,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一步。 他可不信柳白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贪狼帮讹诈书院的工程。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帮派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帮派就是个笑话。 柳白上下打量着,这位模样凄惨的潞国公,忽然笑出声。 侯君集冷冷的说道:“你笑什么?” “柳某想不通,就凭你这点本事,是怎么升起造反念头的!” 侯君集脸色大变,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亏他反应快,整个人扑在牢房的栏杆上,这才没有再次受伤。 “一派胡言!老夫为国朝征战一声,忠心耿耿,何时说过要造反?!” 柳白摇头一笑,看向侯君集的目光,多了几分蔑视。 到了这一步,命都快没了,还遮掩什么? 帮派的势力再大,也只是帮派,随便一个六七品的小官,都足以判决贪狼帮上下的生死。 侯君集好歹是个国公,手握重兵,为何要掌握贪狼帮? 无非就是,想要掌握长安城的消息罢了。 要知道,整个长安城中龙蛇混杂,说不定某一个在大街上瞎溜达的人,就是李二手下的密探。 百骑司! 这个组织,和后世的锦衣卫一样,蛰伏在天下各个角落。 柳白甚至可以断定,每一个朝廷重臣的家里,或多或少都有百骑司的人! 如果侯君集想要掌握长安城内的消息,帮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侯君集的情报工作做的太差,就连普通的商贾都知道,贪狼帮的后台是他! 李二让侯君集赋闲在家整整两年,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侯大将军,柳某是个生意人,挣得都是辛苦钱,每一枚铜钱入账,都明明白白,从不掺杂任何鬼蜮伎俩,所以,柳某不知道何时得罪过你。” 侯君集一愣。 他没想到,柳白真打算揪住贪狼帮的事情不放。 “如果你在乎书院工程的事情,完全可以拿走贪狼帮上下的性命,何至于此?” 他不相信,柳白真会因为芝麻大小的事情,得罪自己这种朝廷重臣。 柳白摇了摇头,“听说你曾随李靖学过兵法,也不知,你究竟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慢慢站起来,作势欲走。 侯君集顿时慌了。 他这一走,自己岂不是还要在这大牢之中苦熬? “你就不怕老夫上奏天听?届时,就算陛下想保下你的性命,满朝文武也不答应!” 柳白没有回头。 砰—— 牢门被他一把拍上,身形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侯君集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可是,根本没有人听。 这座牢房,在泾阳县大牢的最深处,是柳白为了关押侯君集,特意吩咐韩同修建的。 说是一间密室,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人引路,就算把整个大牢翻个头,也不可能找到。 ... 泾阳县衙门,后衙! 李承乾在大厅门口连连踱步。 “怎么会到这一步?”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柳白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将侯君集关押起来。 擅自关押百姓,都是一件大罪。 关押国公? 恐怕抄家灭祖都不为过! 就算李二早就看侯君集不顺眼,恐怕也不会放任不管。 以李承乾对柳白的了解,不可能是因为贪狼帮的事情。 柳白一定有其他目的! 见柳白走过来,李承乾连忙迎上去。 “柳大哥!” 他本来想问一问侯君集的情况,可柳白却率先说道:“承乾,你可有办法,取消和侯氏的婚约?” 李承乾瞳孔蓦得一缩。 他是太子,国之储君,虽然侯氏只是一个侧妃,但取消婚约,也是非同小可! 娶不娶侯氏,他并不在乎,但他听出柳白的话中,似乎有几分,要置侯君集于死地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的说道:“柳大哥,你不会真的想...”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想得没错!” 李承乾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大唐开国以来,被扳倒的国公总共只有三四位。 每一次,都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柳白这是要搞一场大风暴! “柳...柳大哥,为什么?”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问道。 柳白略一沉吟。 搞死侯君集,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放任不管的话,他迟早会造反。 而李承乾,又是他未来的女婿。 就算李承乾不参与其中,未来也必定会成为,旁人攻讦李承乾的把柄! 所以,侯君集必须死!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这种事情,他原本不想和李承乾说。 毕竟他还太年幼,想事情不可能像成年人一样周全。 但在柳白的计划之中,李承乾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告诉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事。 “你相信不相信,侯君集会造反?” 听见这句话,李承乾一蹦三尺高! “造反?!” 说完,他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两个字,是能随口说出来的吗?! 李承乾声音颤抖,脸都吓白了。 “他真有这么大胆子?” 柳白带着李承乾,进入大厅,吩咐许褚在门外守卫。 “有些事情,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但如果你想安安稳稳的继续当太子,侯君集,必须死!” 第142章 你一个小屁孩,要什么脸面? 如果说一开始,李承乾对柳白更多的是畏惧。 那在经历了长孙无忌寿宴上的事情之后,他对柳白的态度,已经转变成,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已经真正将柳白,视为他的‘太傅’! 看似吊儿郎当的他,心里很清楚,想当好太子,想在未来成为这个国度的主人,一定要依靠柳白! 或许,在他的心中,对柳白也有几分孺慕之情。 毕竟,他自小就生在皇家,亲情对他而言,是一种奢求。 正因如此,在柳白告诉他,侯君集将会造反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怀疑! 唯一让他感到别扭的就是,侯君集是否真有造反的胆子。 他太清楚自己那个老爹的可怕之处了。 如果侯君集真有造反的念头,恐怕早在多年之前,就被李二弄死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和侯君集产生交集了! 退婚! 李承乾低着头想了半天,满脸都是为难之色。 婚约是李二定下来的,哪是他说退,就能退的? 又过了盏茶的时间,李承乾咬了咬牙,道:“难道,只有让侯氏出现意外,这一个方法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心里十分不忍。 侯氏比他大了三岁,如今才十一岁,正是大好的年华。 但这种手段,在皇家实在是太常见了。 李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家人,他可是一个都没放过! 柳白看着李承乾的眼睛不说话。 想看一看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究竟会不会如后世记载的一样,心狠手辣! 他做事的底线,一向很明确。 侯氏是侯君集的长女,如果侯君集造反,被诛灭九族,那是她的命。 但用下作手段,残害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女孩,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若是李承乾真能狠下心来,他就要重新考虑,对待李承乾的态度了。 就在此时,李承乾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柳大哥,饶侯氏一条命吧!我宁愿被侯君集牵连,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她...”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感叹。 他拍了拍李承乾的头顶,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欣慰之色。 “承乾,站起来!” 李承乾默默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柳大哥,侯氏她?” 柳白展颜一笑,道:“看来,你和侯氏,还是有些感情的。” 李承乾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小时候的玩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柳白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 李承乾眼睛一亮,赶忙道:“什么办法?” 柳白将早就想好的办法,说了一遍。 李承乾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这...不好吧?” 柳白一瞪眼,道:“那你就去把侯氏弄死吧!” 李承乾下意识的一缩脖子,苦兮兮的说道:“我好歹也是太子,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脸就丢尽了...” “你一个小屁孩,要什么脸面?” ... 第二天,皇宫太极殿! 今天本来不是上朝的日子,但出了侯君集这么一档子事,百官不得不一大早,就在太极殿外等候。 孰是孰非,必须要经过廷议,才能给出最终的决断。 新任工部员外郎韩同,原本没有上朝的资格,但在侯虎的状书之中,韩同是排在第二的‘凶手’,自然要当庭对峙一番才行。 虞世南在前边走,韩同小碎步跟在他身旁,模样十分恭敬。 可虞世南却恨不得一脚把这厮踹死! 他有些后悔,答应柳白去书院执教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接到这么大的麻烦事情! “一会儿陛下问起来,你就咬死这件事,跟你无关!” 韩同连连点头,道:“虞大人放心,侯君集如今在密牢之中,就算泾阳县的衙役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虞世南叹了一口气,道:“瞒一天是一天吧,陛下迟早要知道,咱们能做的,只有拖延下去,给柳白想好办法的时间。”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柳白为什么要对侯君集下手。 问了韩同好几次,韩同都说不知道。 可怜自己同样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却依旧不得不保护韩同。 这叫什么事? 他恨恨的说道:“当初柳白对付崔家的时候,手段是何等的高明,怎么到了侯君集这,就变得简单粗暴了?他真是疯了!” 韩同笑呵呵的说道:“下官身小位卑,也不知柳公子,是作何打算...” 虞世南瞪了他一眼。 骗鬼吧! 不知道的话,你会轻易对殴打国公? 他还想抱怨几句,大殿前的太监忽然高声宣道:“百官觐见!” 虞世南只好闭了嘴,低头走进大殿。 “参见陛下!” 百官行礼,各自表情不一。 都是人精之中人精,当然清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道理。 侯君集恃才傲物,本来就不受众人待见。 这一次就算倒霉,也没有人肯出头帮他。 李二挥手,道:“众卿平身!” 他没有多说别的,直接让怀恩,把侯君集的三子侯虎,带进大殿。 和上次一样,侯虎先是一阵哭诉,然后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求陛下主持公道!” 李二面无表情的说道:“工部员外郎韩同何在?” 站在文官列,最后一个的韩同,颠颠得小跑着,来到大殿中央。 “微臣,工部员外郎韩同,参见陛下!” 不等他下跪,李二直接道:“侯虎所说的,你也都听见了,该是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韩同早有准备,他呵呵一笑,道:“启奏陛下,侯虎所说有真有假!” 李二一挑眉,“这是何意?” 韩同不疾不徐的说道:“陛下明鉴,侯大将军此前曾前往柳家庄子,拜会柳白柳公子,半路上却突发失心疯,打伤其长子侯英,以及贴身护卫侯武,微臣担忧侯大将军安危,不得不将其制服!” 侯虎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韩同,道:“你撒谎!” 韩同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微臣的确是吩咐衙役,看管好侯大将军,只不过后来,侯大将军自行离去了,至于关押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第143章:集体都在演戏,李二终究是李二 韩同脸色诚挚,说话掷地有声。 文武百官都觉得他说的有理。 柳白再有本事,官职不过是五品的朝议大夫,而且还是个散官,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得罪一位国公? 韩同区区六品员外郎,就更没有这个胆子了。 再看侯虎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冤枉好人! 如果侯君集真的被关在泾阳县大牢之中,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早就带人杀入泾阳县大牢,把侯君集救出来了! 至于侯君集会得失心疯...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换成别人,被李二晾上两年之久,恐怕早就疯了... 只有了解一些内幕的房玄龄等人,满脑袋黑线。 以后一定要离韩同远点,这厮的谎话,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草稿。 偏偏他说得还十分诚挚,看不出一点瑕疵。 李二深深的看了韩同一眼,道:“韩卿所言,无不道理,来人!” 两名金吾卫一同踏入大殿。 “金吾卫连同皇城司,速速派遣人手,在方圆百里之内,寻找侯君集的下落!” “喏!” 气氛顿时变得很好很和谐。 似乎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侯虎呆呆的站在原地,等两名金吾卫退出去之后,才惊声道:“我爹就关在泾阳县大牢里,为何还要派人去寻找?!” 韩同脸色一变,呵斥道:“大胆!你敢忤逆陛下的意思?!” 群臣也面色不善的看着侯虎。 侯虎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跪在地上。 “小臣...小臣不是这个意思,还请陛下恕罪!” 李二挥了挥手,道:“朕理解你侯家的苦处,若是知道了侯卿的下落,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等!” “陛下英明!” “陛下体恤下臣,臣等感激涕零!” “...” 文武百官连连拱卫,一个替侯君集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来,侯君集眼高于顶,得罪了不少人,群臣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厚道了。 侯虎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颤抖个不停。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气得。 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韩同和柳白不仅没有受到惩处,自己老爹的死活,反而没人去管了! 分明就在泾阳县大牢之中,还要派人去找? 恐怕找上一百年,都找不到一点影子! 但他不敢再多说话了,就像韩同所说的,再争辩下去,岂不是忤逆了陛下的意思? 怀恩刚刚宣布退朝,文武百官撒腿就跑,一个个比兔子还快。 刚想找人求求情的侯虎,才抬起头来,赫然发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大殿竟然空了! 只有怀恩,站在龙椅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侯虎急忙露出一抹讨好的表情。 “怀恩公公...” 怀恩从袖口之中,掏出一封圣旨。 “陛下敕曰...” 膝盖堪堪离开地面的侯虎,又赶紧跪下来。 “潞国公,右卫大将军侯君集三子侯虎,深明孝悌,得识大体,朕特钦封侯虎,为昭武副尉,进爵博阳县子!” 说完,怀恩走下来,把圣旨交给呆若木鸡的侯虎,溜溜达达的走了出去。 侯虎双手捧着圣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在其他时候,被陛下封为子爵,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在侯君集失踪的档口封爵,怎么看,怎么像是安慰... 莫非,连陛下都认为,自家老爹死定了? “不可能,不可能...” 侯虎喃喃的说道。 ... 没人知道李二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时候给侯虎封爵,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一连两天时间,深宫之中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去寻找侯君集的金吾卫和皇城司的人,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可这两天,长安城,乃至周边一些县冶的帮派,却被这些人全部剿灭! 当几各帮派头目的人头,挂在长安城门之上时,侯虎才彻底慌了。 这些人,他全部都认识! 侯君集作为这些帮派的大靠山,这些人自然时常出入侯家。 有几个,甚至和侯虎交情不错!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二不是看不出,侯君集私底下在搞小动作,只是因为侯君集有功劳在身,李二一直在容忍着。 他要告诉世人,他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帝王,相反,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有功之臣是不会平白无故被处置的。 而侯君集的‘失踪’事件,无异于给了李二,一个铲除侯君集党羽的机会! 找侯君集是假,铲除帮派才是真! 也就在侯虎看到城门上的那些人头之时,才赫然发现,侯家,竟然沦落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而几乎在同时得到消息的柳白,也小小的吃了一惊。 “李二,终究是李二...” 坐在院子的腊梅树下,喝着茶的柳白,不禁暗暗赞叹。 李二的种种举动,都表明,他不是不知道侯君集有二心,只是碍于天下百姓的舆论,才一直忍到现在。 说不定,他早就在盘算,如何弄死侯君集了。 柳白轻轻摇晃着茶杯,嘴角微微掀起。 既然李二也有同样的打算,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柳大哥,这样的扮相如何?” 李承乾蹑手蹑脚的走过来,一边走,身上还叮当作响。 他的脚上,赫然戴着一条锁链,双手也上了一副枷锁! 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真和囚犯没什么两样! 柳白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几眼,道:“衣服再破一点,就更像了!” 于是,眨眼之后,李承乾的衣服变成了碎布条,白花花的肉若隐若现... 李承乾冻得直打哆嗦。 他哭丧着脸,“柳大哥,我真的要这幅模样,一路步行到皇宫吗?” 柳白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手炉,塞进李承乾怀里。 “走吧!” 说完,二话不说,吩咐许褚把李承乾推了出去。 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 李承乾独自站在大门口,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他长叹一声,道:“该死的侯君集啊!” 无奈,他只能一步一步的向长安方向走去。 凭这种速度,估计等他走到长安城,起码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看背影,还真有几分萧瑟的意思。 第144章:太子扣阙 李承乾穿着一身碎布条,带着枷锁和铁链,亦步亦趋,想长安城走去。 在经过泾阳县城的时候,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太子在柳家,早就不是秘密了,整个泾阳县的人都知道。 也有很多人知道太子的长相。 一开始,百姓们都以为,不过是一个和太子有几分相似的人罢了。 可也有明眼人,能从他那一身碎布条上,看到几分玄虚。 普通人,敢穿绣着金龙的袍子吗?! 泾阳县城外,李承乾身边围了起码上千人! 他们都像看耍猴一样,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小脸憋得通红,低着头,一语不发。 丢人啊! 堂堂太子殿下,衣不蔽体,穿的像囚犯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瞎溜达。 他的面子,算是折得不能再折了... 七八个衙役,忽然从城门口冲出来,拦住李承乾的去路。 人群之中,有两个头戴斗笠的人,身形晃动了一下,不过并未出手。 柳白自然不可能放心李承乾一人,独自上路。 早就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 他们看出那几个衙役,是泾阳县衙的人,这才没有去管。 几个衙役‘噗通’一声跪在李承乾脚下。 “太子殿下,求您穿好衣服,把枷锁卸下来!” 衙役们都快哭出来了。 太子这幅模样,分明是有冤在身! 不管是什么冤情,都必然是出在泾阳县中。 如果让皇上知道了,泾阳县本地官员,还能活吗? “县丞、县尉、主簿几位大人,都在来的路上,殿下您体谅体谅咱们这些下面的人,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李承乾还是不理他们,自顾自的向前走。 盏茶之后,泾阳县的县丞,带着一大票人,蜂拥而至。 他们都跪在地上,哀求李承乾不要再闹了。 可自始至终,李承乾连一个字都没说,众人也不敢直接动手。 只能是李承乾一路走,众人一路哀求。 他越是靠近长安,哀求的人就越多! 不到半天时间,长安城周边几个县冶的地方官员,竟然都到了! 好几十号人,围在李承乾身旁,苦苦哀求,就差抱住李承乾的大腿了。 “太子殿下,饶微臣等人一条性命吧!” “有什么冤屈,您尽管直说,微臣豁出性命,也要为您伸冤!” “殿下乃千金之躯,万万不能受此苦楚!” 泾阳县,三原县,华阴县等大小官吏,以及他们带来的人,把官道彻底堵死了。 最后,泾阳县的县尉以死相逼,李承乾这才勉强,坐上一辆马车,继续向长安城进发。 只不过,他头上的枷锁,脚上的铁链,一直死死扣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卸下来。 坐上马车,速度就快了许多。 来到长安城外的时候,皇城司和一众主官也纷纷赶来。 一时间,全城轰动! 长安城的老百姓们算是开了眼了! 太子殿下带着一副枷锁,脚上缠着铁链,亦步亦趋的向皇宫走去! 一大群衣着华贵的官老爷们,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人们纷纷猜测,莫非还有人敢冤枉太子殿下? 活腻了? 但没有人知道答案,即便河间郡王李孝恭都来劝阻,李承乾依旧一语不发。 ... 皇宫,紫宸殿! 李二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起来,看见外面万里无云的清空,心情更是大好。 “陛下,出大事了!”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紫宸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二脸一沉,心中隐隐出现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又要出幺蛾子! “太子殿下他,他...” 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二的脸,登时就黑了。 “这个逆子!” 李二猛地站起来,直接将挂在墙壁上的御剑,摘了下来。 紧接着,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 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以陛下的脾气,说不定一冲动,真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急忙爬起来,又跑到甘露殿。 “怀恩公公,大事不妙了!” 太监一边跑一边喊,引来一大片目光。 怀恩今日奉命,在甘露殿外值守,只等皇后娘娘梳洗打扮完之后,代替李二去给李渊请安。 太监来的时候,他正靠在廊柱上打盹。 一听这话,他猛地睁开眼睛。 当他听说事情的经过之后,一缕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该死的,这种事情你应该先向皇后娘娘禀报!” 小太监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奴婢考虑不周...” 怀恩没时间教训小太监,道:“快去请太上皇来!” 说完,他急忙转身进入甘露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二的脾气了。 怒气一上来,什么都不顾的! 说不定,他真会一剑把太子殿下捅死!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天下间,也只有长孙皇后和太上皇,才能在这个时候,劝一劝陛下。 ... 一炷香后,太极门前! 大队的金吾卫,已经将宫门内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官员们没有诏令,进不来皇宫。 李承乾独自一人,慢慢的向里边走去。 李二则是站在太极殿前,手中紧紧握着御剑,满脸狰狞! 他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李承乾,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儿臣,参见父皇!” 终于,李承乾来到李二面前,跪地参拜。 李二脸上的肉,抖个不停,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孽障,你身为太子,不知廉耻,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朕今日就要为我皇室,为我李氏清理门户!” 说着,他将御剑高高举起! 眼看着御剑,就要落在李承乾的脖子上,这时候,另一侧传来长孙皇后急切的声音。 “陛下且慢!” 李二双目圆瞪,但终究还是没有下去手。 长孙皇后赶忙上前,跪倒在李承乾身旁。 “陛下息怒,承乾虽年幼,但一向深明大义,说不定有隐情!” 说完,长孙皇后‘啪’的一下,扇了李承乾一巴掌! 要知道,长孙皇后可不是普通女人,当初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她曾亲自披挂上阵,第一个带兵冲入皇宫的,就是她! 这一巴掌,把李承乾抽得鼻血长流,同时,也愣在了当场。 临行前,柳白告诉他,不管李二多生气,都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因为长孙皇后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二,亲手杀自己的儿子。 但李承乾没想到,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母后,竟然会给自己一巴掌。 “逆子,还不快向你父皇说明缘由!” 长孙皇后促声道。 第145章: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吐露,违者,斩 李承乾这才明白,母后这是在救自己。 他不敢擦去脸上的血,急忙道:“父皇,儿臣前来请罪!” “请罪,朕看你是来寻死的!” 李二双眉倒竖,拿着剑的手上,青筋毕露。 可见,此刻的他,是何等的愤怒! 堂堂太子,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之一。 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同样,也是这个国度的尊严。 像李二这种,自信到自负的人,最容忍不得! “观音婢,你不许给这逆子求情,速速躲到一边去,小心朕伤了你!” 长孙皇后哪顾得了那么多,不仅没有闪开,反而将李承乾死死抱在怀里。 这时候,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既然承乾是来请罪的,不如让他来说一说。”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惊。 李二似乎也吓了一跳,急忙把御剑收起来,转身行礼。 “父皇...” 来人,正是太上皇李渊! 李渊拄着一根拐杖,慢慢走到李承乾跟前。 他拍了拍李承乾身上的枷锁,道:“小子,你这次可闯大祸了!” 李承乾委委屈屈的说道:“皇爷爷...” 李渊话锋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皇爷爷知道,你还是个深明大义孩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一切有皇爷爷给你做主!” 李承乾大喜,心中知道,这最艰难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整个天下间,只有李渊,才能让他束手无策。 李承乾飞快的取出一份奏章,扭头交给怀恩。 “皇爷爷,父皇,母后,儿臣的确是来请罪的,不过,并非是儿臣犯了什么过错,而是因为侯君集!” 见李二露出探究的表情,李承乾趁热打铁道:“经过儿臣和柳大哥的多方查证,足以断定,侯君集有造反之嫌!”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一阵哗然! 就连周围守卫的金吾卫将士,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侯君集造反? 李二一把将怀恩手中的奏折夺走,展开一看,愕然变色! “你可有证据?” 李承乾点头说道:“这几天,柳大哥带着儿臣,不仅走访了右卫大营,更派遣东宫侍卫,前往侯家调查,无论人证物证,俱全无比!” 李二越看越心惊,额头上,竟然也冒出了冷汗! 他原本只是怀疑,侯君集那些暗中的小动作,最多也就是想拉拢一些党羽,让自己的势力变得更加稳固罢了。 这种事情,朝中文武百官或多会少,都会做。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侯君集竟然有造反之心! 联想起侯君集这几年,刻意在长安城营造帮派势力,李二几乎可以肯定,李承乾说的一点都没错。 因为,奏章之上,不光有一份侯君集党羽的名单,还有他手下几位副将的证词! 李渊面色凝重,有心想看一看那份奏章,却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越插手越坏事。 他沉声道:“承乾,你请什么罪?” 李承乾一个头磕在地上。 “启禀皇爷爷,父皇,母后,儿臣深知,造反乃诛灭九族之大罪,十恶不赦,但儿臣却与侯君集长女侯氏,有婚约在身,这是父皇在武德年间,就已经定下来的!” “因此,儿臣隐瞒父皇,暗中将侯氏,接到东宫暂住,望父皇饶恕侯氏的牵连之罪,所有责任,儿臣愿一力承担!”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大义凛然。 可实际上,李承乾手心里全是汗。 造反是天下第一大罪,从古至今,就没有造反之后,安稳无事的人。 诛灭九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为了保下侯氏的性命,他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当初柳白说的很清楚,只要自己承担下罪责,侯氏一定能活。 虽然李承乾不知道,柳白为什么那么有信心,但他还是坚信,柳大哥说的,一定不会错。 他说完话,却是半晌没有动静。 汇聚了足足上千号人的太极宫门前,安静的吓人! 自从李二看完了奏章之后,脸色变了好几次。 最后,他满脸复杂的一挥手,道:“你站起来。” 李承乾老老实实的站起来。 “这份奏章,有几个人看过?” “奏章乃是儿臣亲笔所写,只有柳大哥批改过几处用词。” 李二点了点头,对怀恩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吐露,违者,斩!” 他又面向李渊,躬身道:“父皇,还请让儿臣,与承乾单独待一会。” 虽然李渊心中始终对李二怀恨在心,但他更知道,造反之事,非同小可。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承乾,好好听你爹的话。” 他又嘱咐了李承乾几句,拄着拐杖离开了。 几句话的工夫,太极殿门前,只剩下了李二和李承乾,就连怀恩都离开了。 李二见李承乾还带着枷锁,笑骂道:“人都走了,还装什么蒜?” 李承乾一愣,他轻轻把枷锁摘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您不生气了?” 李二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你很喜欢侯家的丫头?” 李承乾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儿臣自小与侯氏一同长大,当年在秦王府的时候,她更是多次为儿臣出头,免得被几位皇叔欺负...” 李二点了点头,将那封奏折,拍到李承乾怀里。 “你们查到的证据,的确很充分,但是下次,切莫再做出如此轰动的事情,父皇年纪也不小了,禁不住几次吓...” 他又拍了拍李承乾的头顶,脸上的欣慰之色,一闪而过,旋即,转身走了。 留下李承乾一人,满脸的莫名其妙... 第146章:李泰的机会来了?杜楚客 太子一进宫,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长安城的老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觉得,太子这次凶多吉少。 如果他真的蒙受的冤屈,都用不着找李二,朝中的各位大佬就为他解决了。 唯一的解释,只有太子犯了滔天的罪行,自知瞒不过皇帝陛下,这才去负荆请罪。 舆论就是这样,越传越离谱。 当天下午,甚至有太子造反败露的谣言出现! ... 长安城南,越王府! 作为李二最为宠爱的皇子,李泰小小年纪,就拥有了自己的府邸。 按理说,皇子皇孙只有在及冠之后,才会被放出来,之前一直都在后宫,由各自的母后母妃抚养。 可李泰身为扬、越两州大都督,光是随从和属官,就不下两百。 李二特意送给他一座,比东宫都小不了多少的越王府。 知道太子‘负荆请罪’的消息之后,李泰敏锐的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是殿下最好的机会,微臣已经查到,太子进宫之中,陛下勃然大怒,甚至拔出了御剑!” “说不定,太子会因此获罪,近几日,殿下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我等已经搜集了近年来,太子不当的言行,殿下只需告诉几位御史,自然有御史出马,参太子一本!” 属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时任越王府长史的杜楚客,却是一语不发。 要说李泰最信任的,第一要数王珪。 可惜王珪因嫡子刺杀太子未遂,被关押进天牢,至今也不知生死。 第二信任的,就是长史杜楚客了。 “杜师傅?” 李泰连着叫了几声,杜楚客这才恍然警觉。 “微臣失礼了!” 李泰摇了摇头,道:“杜师傅有何高见?” 杜楚客皱了皱眉,道:“微臣在想,太子殿下,为何要带着一副枷锁进宫?” 李泰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之,这次他倒霉定了!” 杜楚客依旧眉头紧锁,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脑子里在想问题,根本没听众人在说些什么。 直到所有属官都离去,只剩下他和李泰两人,这才重新开口。 “微臣隐约觉得,这件事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殿下应三思而后行,不可随意与太子殿下,发生冲突!” 李泰闻言,略微有些不满。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原本,他还有些耐心,但自从王珪被柳白搞垮之后,他的心中,就变得急迫了许多。 再等下去,难不成要等柳白入朝? 到那时候,恐怕就更不是李承乾的对手了。 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暗中联系支持自己的大臣,一举将李承乾拉下马! “杜师傅多虑了,本王已经想得清清楚楚,而且,到时候让御史台出面,本王一个字都不会说!” 杜楚客见李泰态度决绝,也不好再继续劝阻,只能作罢。 不过,他离开越王府之后,直接就去了杜如晦的家中。 ... 杜楚客,正是杜如晦的亲生弟弟。 他不必通禀,直接走到后院,杜如晦的书房里。 “兄长!” 杜如晦见杜楚客来了,不由得一愣。 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容。 “山宾啊,你来的正好,为兄前几日从柳家,购买了一批火炉,正想着给你送去!” 他指了指书房一角的火炉,笑道:“有了这东西,冬天就好过多了!” 杜楚客没心情跟他闲聊,直接了当的说道:“兄长可知,太子殿下入宫的事情?” 杜如晦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是亲兄弟,但说这种话题,也是极为敏感的。 杜如晦身为当朝第二人,仅在房玄龄之下,虽然没有明确表明支持李承乾,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三省大佬,都觉得李承乾才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选。 可杜楚客,却是李泰的铁杆手下! 两兄弟之间,明面上手足情深,可实际上,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杜楚客一屁股坐在杜如晦对面,道:“越王殿下认为太子殿下犯了罪行,打算在明日的朝会之上,趁机发难!” 杜如晦瞳孔蓦得一缩,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发难又如何?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杜楚客急了。 “兄长和那柳白颇有交情,也知道那厮诡计多端,此番太子殿下进宫,背后定有隐情!” 见杜如晦不动如山,连话都没说,杜楚客心中愈发的急躁了,音调都拔高了几分。 “难道,兄长就愿眼睁睁看着,朝堂因太子和越王之争,而动荡吗?” 杜如晦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山宾,你身为越王府长史,朝中的事情,似乎与你没什么关系!” “可越王素来贤明,远胜太子殿下百倍,若是...” 他话没说完,杜如晦蓦得拍案而起。 “放肆!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杜楚客也自知失言,但他心里,更担心李泰被柳白和李承乾联手坑了! 他站起来,对杜如晦一拱手。 “还请兄长看在我的面子上,说句实话!” 杜如晦一脸的阴晴不定。 别人不知道真相,可他和房玄龄等人三省大佬,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李承乾进宫,说是请罪,倒不如说,是举报侯君集造反! 不仅不会被处罚,相反,明日大朝会上,还会受到陛下的褒奖! 李泰若趁机发难,纯属自讨苦吃。 李二或许不会拿李泰怎么样,但一定会拿越王府的属官撒气! 到那时,倒霉的只有杜楚客,这位越王府长史! 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杜楚客。 叩叩叩—— 就在此时,管家敲响房门。 “老爷,有一封来自柳家的信!” 杜如晦从杜楚客身旁走过,将信拿过来,展开一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把信丢给杜楚客。 “你和柳白,还有交情?” 杜楚客一愣。 接过信一看,惊叫道:“为什么?” 杜如晦想了想,又展颜一笑,上前揽住杜楚客的肩膀。 “山宾,柳白举荐你进入书院,陛下一定会答应,恐怕用不了几天,你就能跟越王殿下告别了...” 第147章:十万亩?!把老朽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农田 这几天,柳白又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要搜集侯君集造反的证据之外,还要远程指挥,已经到达陇右的薛礼和王守仁,设计抓捕颉利。 如果不是一个老头,整天在他的新书房外叹息,他才不会管杜楚客的死活。 写好几封信,柳白正打算找人飞鸽传书,一出门,又看见杜淹在院子里瞎溜达。 见柳白出来,杜淹欲言又止,有心上前,却又不好意思。 这种表情,如果放在一个妙龄少女的身上,便是娇羞无限的‘美景’,可放在一个老头身上,怎么看怎么恶心。 “信我都写了,你还想怎么样?”柳白捂着额头,无奈的说道。 杜淹尴尬的拱了拱手,“老朽深感柳公子大恩,只不过,山宾虽然已经进入书院,但他毕竟担任越王府长史多年,越王犯错,他难辞其咎,老朽不得不再求公子,给一个良策...” 柳白翻了一个白眼,道:“王先生好歹也是一代大儒,怎么就教出来你们这些家伙!” 放在从前,面对杜淹这种位高权重的老臣,柳白说话也要带上几分客气。 可认清了这厮的真实面目之后,柳白就知道,自己越客气,这厮就越蹬鼻子上脸。 前几天,他在柳白书房门口,又是唉声叹息,又是唠唠叨叨,请柳白想办法救杜楚客。 柳白实在是被他麻烦得没招了,才写了一封信,举荐杜楚客进入书院执教。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两个看起来不相干的人,说不定就是亲戚。 杜淹、杜如晦、杜楚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因为,杜淹本来就是杜如晦和杜楚客的亲叔叔! 自从王勣‘入驻’柳家之后,温彦博和杜淹两人,没事就往柳家跑,时间一长,几乎把柳家当成了自己家。 三个老头整天待在原本属于柳白的书房里,吟诗作对,批驳文章。 或许,温彦博和杜淹看不出侯君集的事情上,会出现什么连锁反应。 可王勣这老家伙,却眼光毒辣。 从李承乾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李泰不可能坐得住! 一定会趁机发难! 杜淹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亲侄子身上。 他太清楚柳白的手段了,精密如王勣,都被柳白耍得团团转,就越王府那几块料,能是柳白的对手? 一旦柳白把李泰坑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越王府长史杜楚客! 这个亲叔叔,虽然比两个侄子大不了多少,但终究是长辈。 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杜楚客,掉进陷阱? 可他却不好意思直接求柳白,于是就频频在柳白眼前晃悠,想让柳白主动帮自己。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馊主意,一定是王勣出的! 说不定,看到杜淹整天搅扰自己的安宁,王勣那老家伙就躲在角落里偷笑! “不管!” 柳白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举荐杜楚客进入书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杜淹不是王勣的师侄,他连那封信都不会写。 杜淹老脸通红,还是一个劲的拱手。 为了不让侄子倒霉,他一点脸面都不打算留了。 “公子莫走!老朽家中还有几亩薄田,全都送给公子如何?” 杜淹在柳家的日子也不短了,对柳白有些了解,直接用出了‘终极大杀器’。 按照他的经验,只要有农田,一般情况下柳白都不会拒绝。 这一招...的确有效。 柳白站定脚步,抿着嘴,缓缓伸出一个手指。 “十万亩!” 杜淹一听,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样! “十万亩?!把老朽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农田!” 柳白扭头就走,不想再跟这厮废话。 要不是他还有一个凑齐百万亩良田的任务,根本不想搭理杜淹。 杜淹顿时慌了。 他紧走几步,跟在柳白身后。 “公子,老朽家在长安一带,只有一万亩农田,其他的,折算成银子如何?” 柳白还是没说话。 银子? 以柳家现在的生意规模,每个月少说都要十几万贯入账,能看得上杜家那点银子? 杜如晦的抠搜,柳白是领教过的。 他们六人组在柳叶轩喝茶,连年龄最小的戴胄,都付过好几次账了,唯独杜如晦,一次都没主动付过! 他们老杜家是出了名的穷。 半天的时间,柳白走的哪,杜淹就跟到哪。 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什么都不肯走。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柳白终于失去耐性了。 “许褚,把他拽走!” 许褚立刻上前,一把将老头提了起来! 杜淹在半空之中,手舞足蹈,吓得脸都白了。 但他还是咬着牙,道:“柳公子,一万亩良田,外加两万贯银子!老朽只有这么多,如果公子不答应的话,老朽就死在这里!” 柳白满脸黑线。 历史上的杜淹,好歹也算铁骨铮铮的汉子,忠良一生,几乎没有污点。 怎么自己眼前这个,更像和上了岁数的熊孩子? 他挥了挥手,让许褚把杜淹放下。 “罢了,如果你能让杜楚客,将越王府所有的秘密说出来,柳某可以考虑救一救他!” 杜淹大喜,道:“我这就去找山宾!” 说完,他扭头就走! “慢着!” 柳白把他叫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杜淹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几张田契,又撕下一片衣角,刷刷写下一张欠条,这才匆匆离去。 拿着杜淹写好的欠条,柳白不由得失笑。 杜淹这个叔叔,当得实在是太称职了。 两万贯,估计要把他的家底都掏干了。 他吃过午饭,回到书房,又开始写信。 一封写给已经回到东宫的李承乾,另一封,却没有署名。 两封信很快被送了出去。 给东宫送信很方便,驻守在柳家的东宫内卫,起码有几十号人,随便挑一个去送便是。 而另外一封信,却是由沈万三亲自去送的。 他把信,带到长安城西边的一处集市上,交给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不多时,信藏在一架载满了货物的马车之中,缓缓驶入皇宫... 第148章:怎么李氏的子孙,对权力就那么看重 第二天,一大早! 文武百官又来到皇宫大门口等候。 一连三天上朝,让群臣怨声载道。 本来就是刚刚过完年的时候,年前后积累的政务,数不胜数。 侯君集的事情一出,他们不得不把手头的政务放下。 怪只怪,侯君集活成了独夫,压根没一个人肯替他说话。 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都没有将案子定性。 至于他是死是活,更没人在乎。 越王李泰难得上朝一次,数不清的御史和文官,围在他旁边,一个个带着谄媚的笑容。 房玄龄等人都挤到杜如晦的马车里,透过车帘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摇了摇头。 “原本,老夫也十分看好越王,可现在,老夫却觉得,越王反倒不如太子殿下了...” 接到柳白陈述明白真相的信后,虞世南再也不把庇护韩同当成一块烫手山芋了。 如果侯君集造反证据确凿的话,韩同不仅没有罪,反而,会是为大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功臣! 虞世南‘仗义执言’,自然也有一份功劳。 说话间,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房玄龄等人臭着老脸,心中老大不乐意。 当初他们把庇护韩同的责任,强压在虞世南身上,等同于错过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世南兄造化非凡,我等拍马也赶不上...” 高士廉阴阳怪气的说道。 虞世南拱手笑道:“侥幸,都是侥幸!” 杜如晦轻轻咳嗽了几声,道:“今日之事,就拜托诸位了,如果舍弟遭斥,还请诸位多多美言几句!” “克明兄放心!” “我等一定尽力!” 众人纷纷表态。 杜如晦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说话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没有知会任何人,毫不客气的钻进马车里。 马车里的几位大佬,也没觉得多意外。 老者一进来,脸色就很难看。 他在萧禹旁边挤了一个位置,两手放在火炉上取暖。 “没戏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叹了一声。 萧禹摇头道:“老魏,你这个御史台主官,都管不了手下的那些御史?”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魏征心中的火,‘噌’的一下点着了! “一个个都被猪油蒙了心,为了攀附越王,连脸都不要了!奏折上通篇谎言,全是污秽,老夫看了都觉得脸红!” 他对手底下那些御史,破口大骂,没留丝毫情面。 说话间,把车厢拍的‘砰砰’作响。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之上频频动乱,自打崔氏被灭,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这一次侯君集造反,本来影响就很不好了。 如果越王李泰趁机对太子出手,势必会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 身为三省大佬,房玄龄等人每天都在发愁,如何让朝堂之上安宁一些。 这才找来魏征,想让他手下的那些御史闭嘴。 可惜,那些御史根本不听魏征这个‘老大’的话,铁了心以为,越王李泰这一次能趁机扳倒太子,一飞冲天... 房玄龄给魏征倒了一杯茶,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魏征仰天长叹。 “怎么李氏的子孙,对权力就那么看重?!” 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取,估计会吓瘫一片。 可房玄龄等人,却早就对魏征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习以为常了。 他说的也没错,李家从爹到儿子,再到孙子,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 太极殿! 文武百官各站两列,气氛一片肃穆。 群臣都以为,今天又会听侯君集的三子侯虎,絮叨半天。 可人都齐了之后,却发现,侯虎今天根本就没来! 李二也一反常态。 他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着一身铠甲,双手拄着金光灿灿的御剑,杀气凛然! 百官敏锐的发现,李二心中似乎藏着极大的愤怒,都很理智的没有开口。 “工部员外郎韩同何在?” 李二淡淡的说道。 队伍最后的韩同,急忙上前,跪倒在地。 “微臣在!” 李二看了怀恩一眼,怀恩立刻上前,展开圣旨。 “皇帝敕曰:工部员外郎韩同,忠君爱国,得识大体,挽国朝之损,功在社稷,朕特此钦封韩同,为工部侍郎,另赐玉如意一对,以示兹奖!” 百官一听,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挽国朝之损,功在社稷? 韩同究竟做了什么? 一个区区六品的员外郎,竟然跨过五品的分水岭,一跃成为四品的工部侍郎?! 侍郎,可是各司部的二把手,再往上一步,就足以被成为大佬了! 不光在大唐,恐怕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韩同激动的浑身打摆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站在韩同旁边的房玄龄,低声道:“磕头谢恩!” 韩同这才反应过来,高呼道:“微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李二点了点头,挥手让韩同退下。 这一退,韩同再也不用走到队伍的末尾了。 文官列中间靠前的地方,早就让出了一个位置。 后边的那些官员,都对韩同露出讨好的表情。 不少人都在议论。 李二在这个时候,加封韩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卿是否心中疑惑,为何朕会突然加封韩爱卿?” 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二冷笑一声,蓦得站起来,‘呛’得一声拔出御剑! 咚! 他一剑,把龙案斩成两段! 群臣都吓了一跳,胆子小点的,直接屁股坐在了地上。 难得上朝一次的李泰,也吓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 即便是他,也第一次见李二如此生气。 房玄龄等知道内情的人,心里一沉。 “来了!” 可想而知,清楚侯君集造反真相的李二,心中会是何等的愤怒。 接下来,一定会是场狂风暴雨! 李二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持剑的手,颤抖个不停。 “把证据拿给他们看!” 怀恩急忙走下去,将这些同样内容的奏章,一一发给群臣。 李二痛心疾首的说道:“朕曾待侯君集如兄弟,可他,是怎么对朕的?!” 第149章:青雀儿,你今日上朝,莫非就是专门来告太子黑状的? 群臣心中莫名其妙。 侯君集不是失踪了吗? 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 看陛下的反应,恐怕还不止对不起那么简单。 一些对侯君集不满的人,还有些幸灾乐祸。 可当他们看到奏章上的内容之后,却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造反?! 大殿之中,瞬间炸开了锅! 群臣无不愕然变色! 不知真相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当初策划玄武门之变时,侯君集可谓是最积极的一个。 他的功绩,有目共睹! 这才过去了多久? 他怎么可能会造反? 不过,一个个确凿的证据,就写在奏章上,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众人心头! “苏定方、高由、陈文定、贺兰楚石四位重臣的佐证,加上从他家中搜出来,伪造的右卫虎符,以及他百余个家将的状词,无不昭示着,侯君集的狼子野心,朕就算有人饶恕他,可天下人能饶恕他吗?!” 李二一脚将半截龙案踹翻,手中长剑‘咚’得一声,钉在地板上! 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下来,手捂着额头。 “朕给过他不知一次机会,让他赋闲在家两年,好生想一想,可谁能料到,他的叛逆之心,不仅没有打消,反而愈发旺盛了。” 群臣经过一阵议论,重新恢复了平静。 侯君集意图造反,已是板上钉钉。 苏定方、高由、陈文定几人,有可能污蔑他,但贺兰楚石却不可能。 因为,贺兰楚石是侯君集自小看着长大的,和侯家的二女,从小就定了亲。 连自家人都告发他了,怎么能冤枉? 房玄龄等人根本就没有把奏章打开,侯君集意图造反的事情,他们比李二知道得还早。 李二沉默了很久,疲惫的说道:“大理寺卿戴胄何在?” 戴胄上前一步,道:“微臣在!” “意图谋反,当何罪论处?” 戴胄回头看了房玄龄等人一眼,沉声道:“主谋侯君集,当施以大辟之刑,余者,应处枭首!” 李二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心有不忍。 法和情,从来都是矛盾的。 侯君集纵有万般不是,但他的家人,也有些无辜。 房玄龄知道自己不开口不行了,上前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侯君集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大辟之刑,足以明令典律,可侯家一族,却实属无辜,不如改为流放!” 这番话,正说得李二的心坎里。 他正要答应,忽然,文官列中间,又走出一个长髯中年人。 中年人慷慨激昂的说道:“微臣黄乾,有事起奏!” 黄乾任五品御史中丞,乃御史台的佐贰官,也就是魏征的副手。 闻风而奏,是御史的本职,说白了,也就是专门向皇上打小报告的人。 他这一出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来落井下石的。 大部分人,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造反是一等一的大罪,只要沾上半点关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谁也不愿意趟这浑水。 唯独李泰急坏了! 因为黄乾正是他安排好,对李承乾发起‘攻击’的人! 可事情来得太突然,李泰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造反这么大的事。 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正想阻止黄乾,没想到,黄乾站出来得太快了! 李二道:“准卿所奏!” 黄乾满脑子都是李泰交代的事,浑然没看见,李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在他眼里,侯君集造反,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谁让侯君集,是李承乾未来的老丈人呢? 他满以为,这次上奏,一定能把李承乾拉下马。 “启奏陛下,侯君集造反,理应将其全家,处以极刑!此外,还应彻查与侯君集有关联之人,太子殿下与侯家长女有婚姻在身,微臣以为...” 李泰急得抓心挠肝。 黄乾完全就是个猪队友! 果不其然,不等黄乾说完,李二再次拍案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给朕滚出去!” 李二弄死黄乾的心思都有了。 他好不容易借房玄龄的嘴,打算宽恕侯君集的家人。 可黄乾倒好,一句话又绕了回来。 黄乾瞬间傻眼了。 他想不明白,陛下怎么会拿自己撒气、 “陛下,微臣乃正义之言...” 李二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 “来人,把此人丢出宫去!” 黄乾脸色大变,不等再说话,两名金吾卫上前,直接把他叉了起来。 李泰也慌了。 黄乾是他在朝中最大的一柄利器,要是就这么废了,以后谁还会跟随他? 本来不想站出来的他,咬了咬牙,上前道:“启奏父皇,儿臣以为,我大唐以恩孝治国,侯君集固有取死之道,但其家人却实属无辜,儿臣附议房相,应对其家人,处以流放之刑!” 最宠爱的小儿子出面,李二的怒气稍稍缓和了几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可李泰的下一句话,却又差一点,把李二气个半死。 “可儿臣以为,黄大人所言,也无不道理,皇兄和侯氏有婚约在身,为了排除嫌疑,也应当彻查一番!” 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黄乾都把矛头对准了李承乾,如果李泰一声不吭,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和他一切策划攻讦李承乾的属官们,会怎么看他? “青雀儿,你今日上朝,莫非就是专门来告太子黑状的?” 李二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冷漠。 他头一次发现,这个最受宠的小儿子,有这么深的心机! 李泰脸色一变,连忙道:“孩儿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让太子兄长,避开嫌疑罢了!” 李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道:“怀恩,再宣旨!” 怀恩领命,又取出一封圣旨。 “皇帝敕曰:太子李承乾,忠孝有加,因告发侯君集造反有功,加封蕲、脐、潭三州封地,特免去侯氏一切罪责,进宫修习女则,年满十四岁后,依旧入东宫,晋太子侧妃!” 群臣又是一片哗然。 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里,一连带给他们好几次冲击! 侯君集造反,竟然是太子告发的?! 第150章:李泰懵逼了!杜楚客懵逼了 李泰呆在原地,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完蛋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有伤到李承乾半个毫毛,反而让父皇对自己产生了看法。 “看来,当年朕让老王珪教导你,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看向掌管宗正寺的河间郡王李孝恭。 宗正寺,专管皇家事务,皇子皇孙只要犯了错误,都会由宗正寺量刑处罚。 “越王府属官,集体罢免,另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他终究还是不舍得处罚李泰。 李孝恭领命退下。 杜如晦连忙给房玄龄等人使眼色。 房玄龄会意,朗盛道:“启禀陛下,越王府长史杜楚客,已迁至皇家书院任教,吏部已经用过官印,不应在处罚之列!” 李二一怔,他的确是记得又这么一回事。 昨天柳白特意送来一封信,说是举荐杜楚客进入书院。 他根本没当回事,随便就答应了。 这才想起来,杜楚客本来就是越王府属官之首。 李泰越来越不像话,这些越王府的属官,要负主要责任。 就算杜楚客去了书院,李二也不愿饶恕他。 可还没等李二开口,房玄龄又道:“杜楚客原本劝阻过越王殿下,言明兄弟之间,应相互信任,但越王殿下非但不听,反而将杜楚客重则一百大板,如今,他还在太医院救治!” 李二一听,眉头再次皱起。 看向李泰的眼神,更加不满了。 李泰一愣。 他何时打过杜楚客一百大板? 就连杜楚客什么时候去的书院,他都不知道! “胡说,本王何曾...” 他话没说完,李二突然大喝道:“闭嘴!” 这个小儿子,一天之内让他失望了两次。 李二再也不想听他满嘴胡言乱语了,当下,李二烦躁的一挥手,道:“免去杜楚客失职之罪,只罚他一年俸禄便是!” 说完,他直接站起来,道:“退朝!” 群臣呼啦一下全散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管是侯君集造反,还是太子和越王的纠纷,都会掀起一场浩大的动乱。 若是不早做准备,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牵连进去。 一转眼,太极殿中就剩下了李泰一人。 李泰怎么想也想明白,为何转眼之间,自己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还有,一向深受自己信任的杜楚客,怎么会突然反水? 他茫然的看着空旷的太极殿,只感觉心里一阵阵发寒。 今日这场交锋,自己算是输的不能再输了。 ...... 杜如晦一下朝,都来不及谢过房玄龄,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太医院。 刚到太医院官邸门口,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紧走几步,进门一看,发现杜楚客趴在一张软榻上,一个小药童正在给他上药。 就算两人再不同心,也终究是亲兄弟,杜如晦看着不断哀嚎的杜楚客,十分心疼。 “越王殿下好狠的心,就算不听你的话,也不该责罚于你!” 哀嚎的杜楚客,一下子收了声。 “兄长何出此言?越王殿下一向待我不薄!” 杜如晦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屁股,恨声道:“待你不薄?若待你不薄,就不该打你板子!” 杜楚客一边倒吸凉气,一边道:“谁说是越王殿下打的?” 说完,他对药童,道:“你就不知道轻点吗?!” 小药童似乎见惯了病人的无礼,也不说话,下手一点都没轻。 杜如晦一愣。 “不是越王,还会是谁?” 他把朝堂之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了之后,杜楚客愣了好半天,似乎连屁股上的伤都忘记了。 片刻之后,他蓦得破口大骂! “柳白,杜某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杜如晦更加奇怪了。 这里边,还有柳白的事? 杜楚客的脸都扭曲了。 他咬着牙,道:“兄长,我这伤势,跟越王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日我从越王府出来,被人诓到东宫,一进宫门就有人把我捆住,上来就是一顿板子!” “嘶——” 可能是小药童用力稍微大了一些,杜楚客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现在想想,定是柳白给太子殿下出的注意,要离间我与越王殿下!” 杜如晦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以他的智慧早就该明白,这顿板子,是柳白刻意安排的。 只不过,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想那么多。 杜楚客只有挨一顿板子,才能免受责罚。 而且,这顿板子,必须是李泰下令打的! 如此以来,杜楚客不仅没有被越王府牵连,而且,还保住了自己的官宦生涯。 相反,他是因为‘劝阻’李泰才挨板子的,说不定,没有过错,反而有功。 杜如晦甚至想到了细节的地方。 柳白之所以安排杜楚客去东宫挨板子,恐怕也有很深的考虑。 明面上,杜楚客受了些皮肉之苦,实际上,却让他欠了太子殿下一个大人情! 柳白这一手,即便是杜如晦,都不禁佩服万分! 心结解开,杜如晦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笑意。 他在杜楚客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 “这顿板子不白挨!” 说着,他把小药童拉了起来。 “还上什么药?他这伤势越重越好!” 杜如晦是明白人。 杜楚客越惨,就越能勾起李二的同情心。 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这顿板子,等同于是替李泰挨的,于是,杜如晦干脆找来一块抹布,把杜楚客刚上好的药,全都擦掉。 杜楚客‘呜哇’乱叫,疼的满头大汗。 “兄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你要害死我?!” “快快住手!” “救命啊!” 杜如晦哪管他说什么,笑呵呵的把抹布一丢。 “为兄这是为你好,以后切莫再和越王打交道,” 说完,他又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干净的麻布,往杜楚客屁股上一糊。 “赶紧起来,随为兄去东宫,错过这次机会,你定会追悔莫及!” 第151章:一百贯一个字?光凭夫君的字,也能富甲一方 无论如何,这一次侯君集死定了! 太子得到封赏,侯氏逃脱罪责,看起来,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了。 毕竟侯君集只是意图谋反,在暗地里做些准备罢了,并没有对大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侯家很快就被抄家,包括与侯家走的比较近的人,都被抓入天牢! 柳白也顺理成章的,把侯君集和侯英交给戴胄。 只等大理寺的最终判决下来,侯家人的命运,也就决定了。 可这件事真正的影响,却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虽然侯君集是个二五仔,但他带兵的手段没得说。 右卫上下,除了几个副将之下,其他人都对侯君集忠心耿耿。 这也是侯君集意图谋反的底气所在! 陇右,前线大营! 程咬金这一次带兵出征,不仅带上了左领军的一万两千人,右卫的一万六千人,同样在他麾下。 也不知右卫将士们,从哪里得到了侯君集意图谋反,被抓入天牢,经过短短一天时间的酝酿,右卫大营之中,竟然发生了哗变! 大军在外,距离突厥大敌,不过咫尺之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战败的萌芽。 程咬金一夜之间,砍了上百颗人头,这才勉强将哗变弹压下去。 回到帅帐,程咬金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该死的李靖,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 程咬金恨恨的说道。 侯君集在右卫将士心目中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 以程咬金的威名,只能暂时让他们安分一些,可谁都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成为一快致命的毒瘤! 也只有李靖,这位前任右卫大将军,才能震慑得住他们。 可他没想到,在陇右逗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李靖,却突然离去,前往贺兰山李勣军中督军! 程咬金一个人坐在帅帐里,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想出好办法。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儒生,没有通禀任何人,直接掀帘子,走了进来。 “伯安来的正好,你脑子灵光,替老夫想象办法!” 王守仁坐在程咬金下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他在陇右大营也待了一段时间,对于右卫军中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 “当此动乱,唯有以雷霆手段,严惩闹事之人!” 程咬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弹压下去事小,可我军已经和突厥交战十余次,眼看着突厥人的下一次进攻,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出现哗变,难保不会对战局产生影响!” 王守仁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在下此来,正是要告诉国公,我军已不必再和突厥人交锋,昨日在下联系了颉利可汗的亲侄子,突利可汗,他已经答应,在玉门关一带,与我军联手夹击颉利大军!” 程咬金眼睛顿时一亮。 他站起来,道:“真的?” 王守仁微微颔首。 “同时,薛礼及我柳家的人手,已经出发,前往旱獭源,只待颉利出现!” 和王守仁相处下来,程咬金也多次见识过他的本事。 知道王守仁做事,一向稳重可靠。 “那太好了,需要老夫帮什么忙?” 程咬金也知道柳白的计划,王守仁和薛礼,能够迅速在陇右打开局面,也多亏了程咬金拂照。 “具体的战略部署,在下已经写好,明日开始,国公只需依次部署兵力便可!” 程咬金急忙点头。 如果王守仁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话,他麾下的大军,就真能休息了。 颉利都被抓了,还打哪门子的仗? 到时候直接收拾战场,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不管右卫大军会发生什么,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郁闷了好几天的程咬金,一扫颓废。 “那老夫就等你的好消息!” ...... 泾阳县,柳家大宅! 侯家的事一结束,柳家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而且,杜淹也重新躲在王勣的书房里,不再出来,柳白的耳边,终于清静了。 他难得有时间,在书房里好好练一练字。 每写完一幅字,站在一边的柳蓉儿,就会把纸张小心叠好,放在一个小箱子里。 起初,柳白没有多在意,练完字之后,他发现,柳蓉儿竟然把小箱子锁了起来。 “烧了便是,何必留着?”柳白纳闷的问道。 柳蓉儿神秘兮兮的说道:“夫君,您现在的字,可价比千金,外面的人都抢疯了!” 柳白一愣。 他的字,的确好得没话说。 可他却不记得给什么人写过字。 怎么会流传到外边? 柳蓉儿更加神秘了,她看窗户外边没人,小心的把钥匙收好。 “最近市面上,出现了好几幅您的字,最高都炒到上百贯银子了!” “上百贯一幅?” 柳白心里有些不爽。 自己的字,好歹也是融合了古往今来,各种名体的书法。 才一百多贯? “是一百多贯,一个字!” 这句话,彻底让柳白懵圈了。 一百多贯一个字? 他习惯书写长篇,一张纸上,起码好几百个字。 难道,他写废的那些东西,都价值上万贯?!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书法,为何流传出去了。 除了家里的三个混世魔王,别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见柳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柳蓉儿奇怪的问道:“夫君,这种事不是应该高兴吗?以后咱家就算不做生意了,光凭夫君的字,也能富甲一方!” “傻丫头...” 柳白没好气的,在柳蓉儿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回头跟婉儿好好学学做生意,所谓物以稀为贵,等满大街都是我的字之后,就真成废纸了!” 柳蓉儿管家是一把好手,可做生意却一窍不通。 就算柳白解释过,她还是没搞明白。 柳白有些庆幸,当初自己那便宜老爹,没让柳蓉儿也做生意。 要不然的话,柳家早就被这傻丫头败光了... “不明白就去问婉儿,顺路把那三个家伙叫来!” 柳蓉儿当然知道,柳白口中的‘三个家伙’都是谁。 应了一声,立刻推门走出去。 第152章:你杀了我吧!我是读书的料吗 李承乾、程处默、柴令武三人,嘻嘻哈哈的走进来。 你推我一下,我抓你一把,没个正行。 只是当他们看到柳白的脸色时,心中都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妙! 这些天,柴令武学精了很多,第一个开口道:“柳叶轩还有账没算完...” 说话间,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柳白也没拦他。 柳叶轩是家里进项最大的生意之一,柴令武身为柳叶轩的大掌柜,能缺得了银子? 他将目光,投向李承乾。 李承乾打了一个激灵,干笑几声,道:“王先生给我安排的课业,还没完成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溜着墙根,一点一点的挪了出去。 看样子,也不是他做的。 于是,柳白的目光,就落在了程处默的身上。 他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 “说说吧!” 程处默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柳大哥想听什么,小弟说给你听!” 柳白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程处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抱着柳白的大腿,哭嚎道:“柳大哥我知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你的字,拿出去卖!” 柳白一脚一脚的踹他,奈何这厮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踹都踹不开。 “许褚!!” 柳白喊了一嗓子,下一刻,‘咣’得一声,书房大门被人推开。 许褚那庞大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压来。 “哇呀...” 吓得程处默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的武艺在同龄人之中是拔尖的,和朝中的将领相比,也弱不了多少,可是在许褚面前,他还是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弱得可怜... “别...许大哥别过来!” 程处默双手胡乱的比划着。 许褚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手,毫无阻隔的,把他提了起来。 “揍!” 柳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乒乒乓乓... 盏茶后,程处默口鼻眼斜的倒在地上,头发乱得像鸡窝,像是被谁糟蹋了一样。 柳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起了小贼,你缺银子吗?!” 他心里是真有些生气。 那些写废了的字,他一点都不心疼。 唯独让他无法容忍的,是程处默学会了偷东西! 程处默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白冷哼一声,他再次从地上弹了起来,陪着笑,道:“柳大哥,我也是有苦衷的!” “别废话,先把银子交出来!” 柳白大概算了算,如果他的一个字,真值一百贯,程处默少说也卖了上万贯银子了! 程处默嗫嚅了半天,才低声道:“银子花完了...” 柳白一怔。 一万贯银子,足够把上千人养上好几个月了。 这么多钱,他是怎么花的? 莫非... 他上下打量程处默几眼,嘴角出现了几分玩味的笑容。 程处默不缺吃喝,程家每个月都会送来一百贯的花销。 除非,他偷偷去了某种...挥金如土的场所。 “处墨啊,你年纪还小,总去那种地方不合适,况且,你和清河公主还有婚约,若是让陛下知道,还了得?” 程处默满脑袋黑线。 “柳大哥,我可没去过青楼...” 他低着头,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爹身为左领军大将军,手下上万人,每次出征都会出现一批伤残的老兵,柳大哥你也知道,朝廷对于伤残老兵的补偿,还不够买一头驴,于是我老爹就自家出钱,供那些伤残老兵生活。” “不过,这一次我爹出征突厥,带走了不少银子,家里也很吃紧,我娘就琢磨着,把供给伤残老兵的银子,先停一停,我也是没办法了...” 听程处默讲完原因,柳白的气消了不少。 别人打仗,一般都会赚不少银子。 唯独程咬金打仗,每次都会把家里的银子,花个精光。 大唐的府兵,都需要自备武器和铠甲,骑兵甚至要自己出钱买马。 家境贫寒的府兵,买不起装备,就只能提着农具,和敌人厮杀。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爱兵如子的程咬金,自然看不过眼,就用自家的银子,来补贴他们。 “没银子你可以跟我说,何必去偷?” 程处默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我家的事,我爹不在,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怎么好麻烦柳大哥...” 柳白一巴掌抽在程处默脑袋上。 “笨蛋!” “你要是早跟我说,就不用花这么多银子了!” 程处默猛地抬起头来,道:“柳大哥,你有办法?” “你的脑子全都长到狗身上去了!书院马上就要建好了,光是仆役,就需要好几千人!” 程处默眼睛一亮,惊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如果用老办法建书院,没有几年,是不可能完成的,其中建造书院的材料,尤其是木材和石头,都需要人工来搬运。 可自从柳白烧出水泥之后,时间缩短了十倍不止。 现在,书院的一期工程,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下一步,就要招收学生了。 想要把这些学生管好,退伍的老兵,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就算是伤残老兵,也不是吃素的。 大唐军人的可怕之处,举世闻名! 对付几个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未来的书院还会扩招好几倍,需要的仆役更多! 想通其中关键,程处默顿时喜笑颜开。 柳白一瞪眼,“笑什么?!你偷东西的事情,还没过去!” 程处默的脸,又瞬间垮了下来。 他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准备迎接第二顿臭揍。 柳白恨恨的说道:“你皮糙肉厚的,打多少顿都不长记性,明天你就带着那些伤残老兵,去书院报到!” “我?我能干什么?” 去书院当杂役? 柳白肯定不会这么干。 当先生? 除非柳白疯了... 程处默忽然惊恐的说道:“柳大哥,你不会是让我去,去...” 他说话都结巴了。 “没错,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当学生去!敢闹事,我的就打断你的狗腿!” 程处默顿时哀嚎了起来。 “你杀了我吧!我是读书的料吗?!” 第153章:长安周边的三万亩良田,外加一万贯的报名费 一转眼的时间,三月份到了。 侯君集意图造反的事情,终于算是落幕了。 大理寺、吏部、兵部,三司会审,侯君集理所应当的被判处大辟之刑,其余族人,除长女侯氏入宫之外,其他人尽皆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这位在历史上,准备造反十八年的二五仔,刚刚露出点苗头,便被柳白扼杀了。 虽然像他这种罪大恶极之人,都要等到秋后再处决,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远在陇右的程咬金,也暂时将右卫将士安抚住。 至于哗变的罪行,起码要等远征突厥之战结束之后,再行定夺。 朝廷上下,也终于过了一段太平日子。 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相传这一天是皇帝的诞辰,也被称为上巳节。 同样,这一天也是书院的一期工程,竣工的大日子! 作为书院的‘创始人’,柳白本来想亲自去长安城的灞桥一趟,准备一个剪彩仪式。 可自打头三天,就有数不清的达官显贵上门拜访。 身份一个比一个高,柳白也不得不亲自接待。 柳家大宅门前,真正成了侯爷公爷多如狗,嗣王郡王满地走! 书院竣工,代表着马上就要开始招生。 自从弘文馆‘关门大吉’之后,在长安城中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一天比一天多。 这些大人物,早就发愁了。 任由这些纨绔子弟胡闹下去,迟早会闯大祸。 如果把他们送进书院,就松心多了。 有王勣和虞世南两位大神坐镇,身份再高的人,也心向往之。 何况,就连皇帝陛下每个月都会亲自授课,如果能进入书院,前程定是一片光明! 客人接连登门拜访,柳白无奈之下,只能取消了剪彩仪式,让李承乾代表自己,为书院埋下奠基石。 此刻,柳家大厅里坐着三个老家伙,分别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李道宗,以及鄂国公尉迟敬德! 这三位的身份太尊贵了,虽然同时还有不少人拜访柳白,但只能在大厅外站着。 茶喝了一杯接一杯,三个老家伙还是一语不发。 柳白甚至以为,这仨人是来蹭茶喝的。 “三位,柳某诸事缠身,若没有要事,就不相陪了!” 鬼都知道,这三个老家伙前来,是打算将自家子嗣送入皇家书院,可偏偏脸皮很薄,谁都不好意思第一个开口。 河间郡王李孝恭年纪最大,身份最高,听见柳白的话后,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本王的来意,想必柳公子也清楚,如今书院竣工,是该招收学生的时候了,只不过,我等的子嗣,无法达到书院的要求...” 说话间,他老脸微红。 进入书院的标准,是柳白和王勣、虞世南商议之后,定下的。 年龄当然是越小越好,而学问,也不能一点基础都没有。 起码,要熟读过四书五经。 这样的条件,对于寒门学子而言,只能算是略微高了一点。 毕竟寒门学子大多读不起书。 可对于贵族子弟,乃至是皇族子弟而言,几乎不算问题。 就算是六七品的小官,也知道给自己孩子找启蒙先生。 熟读,并不代表理解,放在后世,也就是刚学会拼音的程度。 而这三个老家伙的孩子,竟然连这点基础都没有? 柳白一点都不意外。 上门拜访他的,都是这种情况。 不然,直接去书院报名就可以了,何必大费周章? 柳白懒得用生意上的手段,跟三人谈判了。 这几天,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把他最后的一点耐性都磨没了。 “长安周边的三万亩良田,外加一万贯的报名费!” 柳白直截了当的说道。 三人齐齐一愣。 李孝恭小心翼翼的说道:“本王听人说,五千亩良田,外加一千贯报名费就可以解决...” 就算贵为郡王,三万亩良田也不是小数,而且还是在长安周边,李孝恭心里着实心疼。 李道宗和尉迟敬德也一样,面上发苦。 柳白明显是看在他们身份高,想多坑一点。 可他们也没办法,谁让柳白完全把持着书院的招生权呢? 柳白翻了一个白眼,道:“进入书院之后,不仅不收取任何学费,还包吃包住,这种待遇,亘古未有,几位大人若是不愿,就算了!” 笑话! 如果三个老家伙的子嗣有出息,书院不仅不会收钱,反而会抢着让他们入学。 可谁让三个老家伙的子嗣,不学无术呢? 尤其是尉迟敬德,看他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儿子的智商估计也不高。 认不认识字,都未知。 培养这种人,书院会耗费多少力气? 三人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写下承诺书。 写完之后,三人又坐了一会,硬是把茶叶喝的一点滋味都没有,这才告辞离去。 柳白有气无力的一挥手,道:“下一批...” 他突然发现,挣钱也是一种痛苦。 如果不是还有‘百万亩良田’的任务在,他早就跑了! 站在门外的,是两位四品大员。 一进门,两人脸上就挂满了笑。 “柳公子安好...” 两人正打算长篇大论,柳白直接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 “三万亩良田,一万贯入学费...”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卖票的,一点乐趣都没有。 ... 送走了一拨又一拨人,柳白手里的承诺书,攒了厚厚的一沓子。 门外终于没人了,柳白正打算‘收工’的时候,怀恩施施然走了进来,还带着一个和李承乾差不多大的孩子。 竟然是李恪! 怀恩笑吟吟的一拱手,道:“柳公子,久违了!” 柳白和怀恩也早就熟了,随手一礼,诧异的问道:“吴王殿下也打算进入书院?” “正是!陛下钦命吴王进入书院读书,还请柳公子行个方便!” 李二的面子不能不给,柳白就没提要钱的事。 倒是李恪的态度,让他很意外。 自打一进门,李恪就躲在怀恩身后,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满脸都是恐惧,好像柳白是洪水猛兽一般。 第154章:在柳家,他这个太子身份一文不值 送走了怀恩,大厅里只剩下柳白和李恪两人。 李恪坐在椅子上,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不得不说,李恪是柳白来到大唐之中,见到长相最好的孩子,可以想象到,等他长大之后,会是如何的俊美。 如果不注意看,恐怕还以为这是个小女孩。 可柳白却知道,这孩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虽然李二的子女之中,歪瓜裂枣居多,可李恪,却属于最不省油的一列之中! 倒不是因为本人顽劣不堪,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吴王恪,乃后宫杨氏所出,而杨氏,乃是隋炀帝杨广的亲女! 也就是说,李恪带着隋唐两代皇族的血脉! 在当今的朝堂之上,前隋遗留下的老臣并不少。 这些人,天生就对李恪就一种亲近感。 正是因为他们的支持,李恪虽然身份敏感,但也成为诸位皇子之中,地位仅次于太子和越王李泰的人。 或许,连李二都在发愁,未来如何安置李恪。 一般的皇子,成年之后就会前往封地,可是以李恪的身份,说不定去封地之后,就会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搞风搞雨! 留在皇宫,整天沉浸在阴谋诡计之中,根本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李承乾的变化,让李二看到了几分希望。 他也不好再麻烦柳白,于是就打算把李恪送入书院。 无论是王勣,虞世南,还是柳白,都不是李恪能惹得起。 若是李恪犯错,别人不敢动,可这三位却不必顾忌,直接下手臭揍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白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李恪。 心中明白,估计这小家伙之所以恐惧,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日子,好过不了... “吴王殿下...” 柳白这一称呼,顿时让李恪紧张了起来,他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柳大哥直接叫我李恪就行!” 他和李承乾关系还算不错,经常能从李承乾口中,得知柳白的可怕之处。 柳白的笑容更浓了。 “这几天你就在家里住着,等开学之后,再把你送到书院去,下午承乾也会回来,到时候让他教教你规矩。” 李恪连忙点头。 天真的他,完全不知道,柳白口中的‘规矩’,究竟是什么东西。 ... 下午,李承乾回来了。 在东宫住了半个月,他满身不自在。 虽然在东宫里,所有人都在奉承他,从来没有约束,但他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上午代表柳白,去灞桥主持了书院的竣工仪式之后,他立刻赶了回来。 一进门,他忽然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前院一个人都没有,连家丁侍女都不知跑到哪去了。 问过门房才知道,原来柳白嫌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来拜访,实在是太麻烦了,就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去了县里。 既为了躲清静,顺便也查查账。 他独自一个人,溜达到后院,感觉浑身都舒服。 在东宫,好几百人轮番伺候,上茅厕都有人跟着。 可到了柳家,他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和家丁侍女们胡侃,也稀松平常。 穿过后院的假山,他一眼就看见,正在药庐门前扫地的李时珍。 李承乾的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颠颠跑上去,从李时珍手里接过扫把。 李时珍锤了锤腰板,笑道:“回来了?” “在东宫实在无趣的很,还是在家里舒服。”李承乾一边扫,一边说道。 李时珍笑呵呵的看他扫地,道:“家里终究是家里,没事少往那个乌烟瘴气的皇宫跑,好好的孩子,都被惯坏了!” 李承乾听他似乎另有所指。 顺着李时珍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正在后花园瞎玩的李恪! “李恪!!” 李承乾当即大喊一声。 李恪回头一看,顿时欣喜非常。 “皇兄!” 他小跑着来到李承乾跟前。 可还不等他再次开口,一扫把杆子,狠狠得敲在他头上! 李恪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皇兄,你干什么?!” 李承乾阴着脸,道:“越来越没规矩了,看到老先生一个人扫地,你都不知道来帮帮忙?!” 李恪看了看站在旁边,那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心中也有些生气。 “扫地是下人做的事!” 李承乾脸色更加阴沉了。 啪! 这一次,扫把杆落在了李恪的屁股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点礼数都没有,今天本太子就要替父皇,好好管教管教你!” ... 一炷香后,李恪彻底服了。 他一瘸一拐的跟在李承乾身后,李承乾每说一句话,他就急忙点点头。 “记住,这里不是皇宫,而是柳家,别把皇宫里的坏习惯,带到这里!” “那位老先生,当初可是救了皇爷爷的性命,连父皇都以礼相待,以后要有礼貌!” “这个家里,有本事的人太多,千万不要以为你一个吴王,有多了不起!” “...” 李承乾絮絮叨叨的说了没完。 心里别提多爽了。 在柳家,他这个太子身份一文不值。 柴令武和程处默在柳家,就是个刷碗的,还不是想揍他就揍他? 还有王勣、许褚、沈万三、王守仁,他都惹不起! 跟许褚锻炼拳脚的时候,连薛礼都不知道揍了他多少次了。 可以说,除了家丁侍女之外,他几乎是柳家地位最低的人... 如今,多了一个李恪,他也终于能享受一下,欺负别人的快感了。 两人在花园里闲逛,看到地上有脏东西,李承乾随手捡了起来。 殊不知,李恪看到这一幕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感觉,堂堂的太子殿下,在柳家混的连下人都不如? “皇兄,是不是柳白逼你这么做的?咱们赶快回宫去告诉父皇吧!” 李承乾回身,一巴掌拍在李恪的脑门上。 他刚摸过垃圾,在李恪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巴掌印。 “不会说人话就闭嘴,这几天好好学规矩,省得去了书院之后丢人!” 第155章:不就是为了吃的吗?明天开始,让李恪跟着学做饭 书院要几天之后才能开学,李恪就暂且在柳家,住了下来。 对于柳白,李恪还是很好奇的。 不光是朝中百官,就连后宫的嫔妃们,也时常提起‘柳白’这个名字。 加上前些日子出了侯君集的事情,李恪更觉得柳白神秘了。 住在柳家,一切都让他感到十分新鲜。 和皇宫最大的区别在于,柳家上到柳白,下到普通家丁,似乎都很...懒散。 他总能看见,柳白坐在院子的腊梅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 无论是谁,都能从柳白那里蹭几杯茶喝喝。 有时候,清扫院子的家丁累了,都能坐在柳白旁边,和他胡侃闲聊。 气氛和谐的,让人头皮发麻。 因为这一切在皇宫之中,是完全不可能的。 皇宫气氛紧张,除了长孙皇后之外,所有人都对李二十分恐惧。 包括他的母亲,杨妃! 下人能和家主坐在一起? 这种事情,给李恪那既‘古板’,又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以至于,当他看到李承乾和程处默在吃完饭后,蹲在墙角一起刷碗,都不感觉到意外了。 “嗝...” 李恪吃完饭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昨天柳白不在家,他和李承乾就随便去厨房混了点吃的。 可当柳白回家之后,饭菜的味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恪差点把舌头都吞进去。 从前的柳白,并不是和很挑剔的人,对吃喝没有什么要求。 但来到大唐之中,柳白实在是忍不了了。 除了烤和煮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烹饪方法。 没几天,柳白就吃腻了。 于是,只要他在家,一般都是由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做饭。 煎炒炸卤炖,样样俱全。 当然,这一切都是柳白教给她们的。 一直到最近几天,柳家原来的厨子才学会各种烹饪方法,重新开始‘掌控’厨房。 等桌子收拾干净之后,柳白习惯性的泡上一杯茶。 “在家住的还习惯吗?” 李恪兴冲冲的说道,“太舒服了,比在皇宫强多了!” 虽然已经都快撑死了,但他还是很期待,明天会吃什么。 柳家的饭菜,比皇宫都好吃一百倍! 他忽然发现,在柳家除了‘规矩’多了一些之外,远比他想象得要好。 “等过几天书院开学之后,恐怕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柳大哥,书院每天吃什么?” “书院的厨子,都是程国公麾下退伍的老兵,你觉得,他们做饭如何?” 李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当兵的都是糙汉子,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可想而知。 柳白一眼就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书院对待学生一视同仁,连仆役都不让带,你就别琢磨着带个厨子进去了!” 李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一个人走出去,溜达到墙角,在李承乾旁边停了下来,自顾自的生闷气。 正撸胳膊挽袖子洗碗的李承乾见状,不由得有些奇怪,刚吃饭的时候,看李恪眼睛直发光,怎么这一小会,就变了模样? 问过之后,李承乾和程处默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外面怎么可能有家里舒服?去书院,肯定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程处默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道,“李恪,去了书院之后,一定不要闹事,那里的仆役都是左领军下来的老兵,脾气一个比一个臭!” 他虽然在柳家住了很长时间,但从小却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对于军营的饭菜并没有什么抵触。 李恪唉声叹息的点了点头。 ... 当晚,夜深人静。 自从出现了死士之后,柳家的护卫工作,做的比皇宫还好。 不光有巡逻队,每个死角,都会有暗哨警戒。 当某个矮瘦的‘小贼’,从房间溜出来,刚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立刻就被人抓住了! 护卫们看到‘小贼’的脸后,一个个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们拿这个‘小贼’没办法,只能去请示柳白。 柳白披着外衣,来到小贼跟前之后,也不由得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李恪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捂着脸蹲在地上,满身都是土。 他怎么都没想到,柳家的守卫比皇宫还森严! 太丢人了... 堂堂吴王殿下,竟然因为偷口吃的,被人当场抓住! 柳白无语了老半天,才说道:“大半夜不睡觉,你来厨房做什么?” 晚饭的时候,李恪吃的可不比成年人少。 这才过了多久? 他就算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李恪去厨房偷东西吃,根本不是因为饿。 而是因为,李恪知道去了书院之后,就吃不到好东西了,本着多吃一点是一点的心思,这才偷偷潜伏到厨房来。 李恪哭丧着脸,道:“柳大哥我错了...” 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 柳白更加无语了。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虐待未成年儿童呢... 不一会儿,李承乾和程处默,也打着哈欠出来了。 外面灯火通明,早就把他们吵醒了。 听完事情经过之后,李承乾的脸直接就黑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在李恪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狗东西!一点出息都没有!为了几口吃的,竟然好意思当贼偷!” 李恪越想越委屈,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想去书院!” 他这一哭嚎,李承乾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柳大哥,这...这怎么办?” 柳白翻了一白眼。 他能怎么办? 书院的规矩是他定的。 总不能让李恪真带着厨子去上学吧?! 他想都没想,没好气的说道:“不就是为了吃的吗?明天开始,让李恪跟着学做饭!” 说完,扭头回到房间,继续睡觉。 李承乾和程处默面面相觑,蹲在李恪左右,好言相劝。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恪这才安静下来。 殊不知,柳白这没经过大脑的话,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一夜没睡的李恪,就带着满心的好奇,钻进了厨房。 第156章:李恪的做饭天赋!皇家学院终于开学了 厨子岁数也不小了! 柳家老爷子还年轻的时候,他就进了柳家,可以说,是看着柳白长大的。 当得知柳白吃不惯他做的饭之后,他只感觉,整片天都塌了。 好在两位少奶奶见他可怜,将全新的烹饪方法交给他,这才算救了他一条命。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厨房里偷偷吃了多少好东西,整个柳家,就属他最胖! 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他就开始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饭。 “少爷的肉汤锅盔,两位少奶奶的莲子羹,王勣先生的包子和粥...” 他习惯把每个人爱吃的东西,都记下来,变着花样的做。 虽然柳家还有好几个帮厨,但他做饭,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 这是他作为柳家‘大厨’的骄傲。 趴在地上,把炉灶里的火升起来之后,他艰难的站起来。 缓了口气,他正打算拿东西下锅的时候,一扭头,忽然看见一个小娃娃,正站在自己身后,满脸郑重的看着自己! 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也不知在记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先拿干柴,再生火,生火一定要趴在地上...” 厨子往后一仰,差点跌进锅里。 “殿下,您这么早就来了?” 他当然知道,柳白让李恪跟他学厨艺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李恪一大早就来了。 李恪眉头紧锁,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道:“你做你的,我在旁边学!” 说完,他又问道:“生完火之后做什么?” 厨子这才想起,李恪刚才嘴里念叨的话。 他额头汗下,道:“殿下,生火不用非趴在地上...” 李恪好奇的说道:“刚才你明明就趴在地上了!” 他的脸色又忽然一沉,道:“莫非这是你的独家秘方,不肯告诉我?” 厨子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趴在地上就趴在地上吧,估计自己解释了,李恪也听不懂。 “殿下,做饭不是光看就能学会的,必须亲自上手才行...” 李恪想了想,觉得厨子说的也有道理,干脆挽起袖口,来到灶台旁,道:“怎么做,你告诉我!” ... 卯时,天大亮! 李承乾和程处默早就养成了晨练的习惯。 和柳家的护卫们一起,跟着许褚操练过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两人急吼吼的跑到厨房,想先找到吃点垫垫肚子,一进门,正看见李恪站在小板凳上,挥舞着大勺子,搅动铁锅里的肉汤。 “这是你做的?” 李承乾不可置信的问道。 肉汤的颜色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很好。 没想到,李恪竟然还有这一手! 李恪得意洋洋的说道:“想不到,我还有做饭的天赋!” 一旁的厨子,也帮腔道:“吴王殿下天资非凡,想必用不了几天,手艺就能超过小的了!” 李恪更加得意了,用勺子盛了一点肉汤,递到李承乾嘴边。 李承乾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 “我可是足足熬了半个时辰,一会儿出锅,拿给柳大哥他们尝尝!” 李恪满脸期待的看着李承乾,想让他给一个评价。 李承乾一竖大拇指,道:“好!你有这手艺,以后算是饿不着了!” 李恪哈哈大笑,飞快的盛了满满一大碗,颠颠的跑向大厅。 一家子人吃过早饭,李恪的肉汤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就连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勣,都亲自走出来,狠狠的夸了李恪一通。 李恪兴奋的满脸通红,拍着胸脯,道:“以后全家的饭菜,我都包了!” 柳白也没想到,李恪做的饭这么好吃。 身为皇子,他原来不可能学过。 那么一切,只能归结于天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李恪整天都泡在厨房里,和厨子越混越熟。 各种美妙的菜肴,也是手到擒来。 一直过了五天,书院,终于开学了! ... 长安成灞桥,皇家书院! 虽然完工的只是书院的一期工程,但也盖得十分气派。 光是大门,就用了上万斤的砖石和水泥。 两头威武的石狮子,各分左右,在大门里,还树立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圣人雕像! 只要是经过大门的,都要先对圣人雕像拜一拜,才能进去。 一个白白净净,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小孩子,坐着马车来到书院。 距离大门还有一里路,两个庞大腰圆的皇家侍卫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来人下车,皇家书院不许马车通行!” 小孩子只能跳下车,冲着两个侍卫一拱手,道:“在下是蜀中官学,举荐上来的学子李义府,这是我的路引!” 由于是第一批招生,加上过年事务繁忙,柳白只对长安周边的学子,进行了简单的考核。 其他地方的,就由当地官学举荐。 一个侍卫接过路引看了看,道:“拿着你的行礼跟我来!” 李义府满脸为难的说道:“在下的行礼颇多,恐怕自己很难...” 不等他说完,侍卫不耐烦的说道:“这就是书院的规矩,就连皇亲国戚都允许带仆人,你若不愿,就此离去便是!” 李义府无奈,只能龇牙咧嘴的扛着巨大的包袱,跟着两个侍卫,向书院大门走去。 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正如侍卫说的,就算皇亲国戚,也不允许带仆役,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侍卫们早就得到了死命令,谁的面子都不给。 短短一早上的时间,就有不下两千学子报道! 看着乌央乌央的学子,走进书院,站在书院藏书楼顶的王勣和虞世南,不禁连连点头。 “王师,得良才而育之,乃是我辈毕生的梦想,想不到,今日就实现了!” 虞世南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今日,也是他上任皇家书院副院长的头一天。 整个书院,除了王勣这位院长,和柳白这位院监之外,就数他最大。 而且,王勣身份尊贵,不可能任何事都亲力亲为,柳白也基本不来长安,那么他这位副院长,自然就成了主事人。 王勣捋着胡须,道:“老夫也心情甚好,伯施,你吩咐下去,等学子全都到了之后,老夫要集体训话!” 第157章:你肯定听过,我爹是皇上 王勣是当今世上辈分最高,也是最受人敬仰的大儒,堪称士林领袖,虞世南乃百官之中学问第一人。 有他们两位坐镇,皇家书院自打一成立,就成了整个大唐师资力量最为雄厚的官学。 当年的弘文馆,算是拍马也赶不上。 况且,这两位还邀请了一大堆门人故旧,前来书院执教,一时间,先生的数量,多大百人! 要知道,大部分官学的学生,恐怕都凑不够这个数。 李二也派遣了不少能臣干吏,前来维持书院的运转,就算等第二,乃至第三期工程结束之后,学生继续扩张,也足以应对了。 不过,在诸多先生之中,却有一个异类。 他的学问够大,官位也够高,但偏偏不去执教,死活就要当藏书楼的斋长。 接到院长和副院长的命令之后,杜楚客一瘸一拐的走下楼去,让书吏把学生都聚集起来。 自从被李承乾打了一百大板之后,他彻底和越王府撇清了关系。 伤都快好了,但他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自觉无颜面对朝中百官,干脆把自己隐藏在书院的藏书楼中,只负责书籍的存放,以及一些日常的杂务。 就连王勣这位‘师爷’对他吹胡子瞪眼,他依旧梗着脖子,不愿教导学生。 快到中午的时候,近三千学子,终于全部到齐了。 书院中央,巨大的广场之上,三千学子站得笔直。 他们全都换上了书院统一派发的青衣,一个个身姿飘然,倒有几分儒雅的意境。 唯独站在最前边的两个人,一个斜腰懒胯,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另一个五大三粗的学生,倒是站得笔直,但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 这两人,自然就是李恪和程处默! 书院招生,堪称有教无类。 最大的有十五六岁,最小的和李恪一样,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他们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高台之上的王勣,满脸都是崇敬! 大儒王通的亲弟,满朝文武的师叔,成了他们的院长! 听起来都觉得十分神气! 王勣分明看见了李恪和程处默的做派,却装作没看见。 这两人,他太熟悉了,早就被柳白教成了不着四六的泼皮性子。 就算他破口大骂,两人也不可能当回事。 当下,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学子,欢迎你们进入书院!” 他开始长篇大论,从历代先贤,讲到当朝几位有名的大儒。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在众人都以为要结束的时候,虞世南又施施然走上台。 “老夫虞世南,腆任书院副院长,接下来,给诸位学子讲授书院的规章制度!” “第一...” “第二...” “...” 书院的规矩多得吓人,本来柳白制定的规章制度,已经毫无漏洞了。 可王勣和虞世南一合计,硬是又加了好几十条! 底下的人都快睡着了,有些身子骨弱的,摇摇欲坠,脸色苍白。 一些原本认真听讲的,后来也懒得装下去,要么窃窃私语,要么低头打盹。 他们在下边苦熬,可王勣和虞世南却说爽了。 教书育人是每一位大儒的梦想,可从古至今,除了孔圣人之外,其他人哪有向三千人训话的机会? 这一说,从中午一直说的濒临傍晚的时候。 学子们都快哭出来了。 光一个开学,就这么麻烦,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多难熬... 终于,王勣下令散会,气氛这才重新热烈了起来。 李恪用胳膊肘碰了碰程处默。 程处默迷茫的睁开双眼,一边擦口水,一边道:“结束了?” 他也不等李恪回答,扭头就往食堂跑。 李恪紧赶慢赶的追上去,但他那两条小短腿,哪追得上程处默? 一转眼,程处默就不见了。 李恪心里着急,正要喊一声,身后忽然有人道:“这位同窗,敢问甲字楼八号宿舍在哪里?” “甲字楼在...” 立刻随口回答,忽然声音一滞,转过身来。 “你说甲字八号宿舍?” 身后那个比李恪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小大人一般的拱了拱手。 “不错,在下李义府,蜀中人士,对长安一带陌生得很,还请这位同窗指点!” 李恪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了。 “咱们俩还是一个宿舍的!” 说着,他掏出一个腰板,上边写着‘甲八’二字。 李义府顿时大喜。 “原来真是位‘同窗’!李某三生有幸!” 李恪也很高兴。 他原本就发愁,和自己同一个宿舍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要是跟一个木头桩子住一起,恐怕这几年会枯燥死。 眼前此人,看起来虽然有些呆头呆脑的,但想必也不难打交道。 他直接把程处默抛在脑后了,道:“走,咱们一起去宿舍看一看,接下来的三年,你我就是真正的同窗了!” 两人相视一笑,李义府道:“不知同窗名讳?” “李恪!” 李义府没往心里去,点了点头,跟李恪一块向宿舍走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喃喃的说道:“李恪?这个名字倒有些耳熟。” 李恪回头,呲牙一笑,道:“你肯定听过,我爹是皇上。” “什么?!” 李义府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和当今圣上的次子,吴王殿下一个宿舍! ...... 书院的宿舍很多,在招收第二批学生之前,每个宿舍只有两个人。 大部分寒门学子,和李义府一样,赫然发现,和自己一个宿舍的同窗,最低都是当朝重臣的子嗣! 这正是柳白的主意。 为了促进贵族子弟和寒门学子的和谐,柳白特意吩咐书院的书吏们,在分宿舍的时候,混杂一些。 他可不想看到,寒门学子被抱成团的贵族子弟欺负死。 推开宿舍大门,李义府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他能上得起官学,在寒门子弟之中,已经算有钱人了。 可宿舍的豪华程度,还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李恪垫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进去!” 第158章:李二过来微服私访了 书院中行人匆匆,上至院长,下到普通仆役,都忙得脚不沾地。 学生们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实在是因为,书院太大了! 而且每个楼都长得一模一样,不看门口的铭牌,根本不知道哪是哪。 李二穿着一身普通的长衫,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身后房玄龄和杜如晦一左一右的跟着,眼睛时不时向四周打量。 今天本来是大朝会,一退朝,三人就来了。 好几千人的书院,亘古未有,就算李二也十分好奇,这么大的一座书院,该如何运转。 “这位先生,敢问丁字楼在哪里?” 一个小胖子拦住几人,笨拙得像他们行礼。 房玄龄和杜如晦心里,都为小胖子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就在他刚才出现的时候,估计已经有不少强弩,已经暗中对准了他那圆滚滚的脑袋。 李二觉得十分有意思,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胖子憨厚一笑,道:“学生上官仪,关中人士,乃是华阴官学,举荐上来的学子!” 李二点了点头,道:“日后要好生学习,莫要辜负了百姓对你的希望!” 说完,李二迈步就走,似乎忘了,小胖子本来是找他问路的。 小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追问道:“先生,您还没说丁字楼在哪里!” 李二头都没回,道:“我并非书院之人,不知你口中的丁字楼何在!” 小胖子一呆,挠了挠头,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估计不会是好话。 李二却毫不在意,一边溜达,一边道:“玄龄,你看书院如何?” “有教无类,乃是古之先圣毕生的梦想,陛下创立书院,乃开天辟地之举!” 李二诧异的回头看了房玄龄一眼。 “之前,你可从未如此奉承过朕!” 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如此功绩,老臣不得不奉承陛下几句。” 说着,三人一同哈哈大笑。 很显然,李二对书院很满意。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令他感到十分新鲜。 不知不觉间,三人来到宿舍区。 入目的头一座宿舍,就是甲字楼! 李二这才想起来,李恪就住在这座楼里,他顿时起了兴致,道:“走,咱们去看看恪儿!” 说着,迈步就走。 可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凶神恶煞,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瘸腿老汉,拦住了去路! “学生宿舍,外人不许入内!” 李二今天心情好,不在意老汉的无礼,笑道:“这位老丈,我儿子就住在这里,上去看一看他,立刻就下来!” 老汉依旧臭着脸,烦躁的一摆手,道:“谁都不行,院长说了,学生的安全比天大,就算皇帝来了也不许进!” 房玄龄和杜如晦一听,不禁面面相觑。 眼看着老汉要上前推搡李二,两人顿时急了。 李二生气不生气先放在一边,只要老汉靠近李二身前两尺之地,暗中保护李二的金吾卫,恐怕立刻就会把老汉弄死! 要是在书院开学第一天,就发生流血事件,那乐子可就大了! 好在,虞世南及时出现! “放肆!” 虞世南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他怎么都没想到,陛下会偷偷跑过来。 要不是他站在藏书楼顶上,看到李二溜达进来,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正要推搡李二的老汉,见副院长来了,顿时底气更足了。 他冷笑着说道:“副院长来了,你们还敢放肆?!” 李二笑吟吟的看着他,依旧没有生气,想看看虞世南如何处理。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松了一口气。 虞世南急急忙忙跑过来,先给李二行了一礼。 之后转身,十分严厉的对老汉,道:“以后看到这位,万万不可阻拦,知道了吗?” 老汉顿时不高兴了。 “这是院长定下的规矩,怎能打破?” 从军队上退下来的老兵,就是这么个脾气。 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们习惯了令行禁止。 大将军亲自下的命令,就算副将本事再大,又岂能更改? 虞世南跳脚大骂。 “混账,本副院长说话不好使吗?!” 他从前是个好脾气,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 但进入书院之后,仅仅两天时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办法,脾气太好,根本管不住这些兵油子。 老汉翻了个白眼,“进去吧,等院长怪罪下来,看你们如何收场!” 他扭头就走,回到自己的小门房里,继续趴在桌子上打盹。 虞世南歉然的对李二道:“让陛下看笑话了...” 自从虞世南一出现,李二就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虞爱卿受累了...” 这才几天不见,虞世南下巴上的胡子,全都白了! 对此,虞世南唯有苦笑。 进书院执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正所谓好事多磨,他这几天操的心,比前半辈子都要多! “陛下请吧!” 几人走进宿舍楼,李二立刻被里边考究的装潢吸引住了。 虞世南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给李二解释。 “每栋宿舍楼都配有一个专门的自习室,供学生日常读书所用,一楼也有专门取水的地方...” 他推开一间空宿舍,想请李二进去参观。 李二却摆了摆手,道:“李恪在哪一间?” 虞世南立刻把他带到了八号宿舍。 刚一推开门,虞世南脸色一变,又‘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李二奇怪的问道:“虞爱卿,为何又关上了?” 虞世南老脸胀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要不...咱们去别的宿舍看一看?” 李二脸一沉,道:“莫非李恪又在胡闹?” 他也不管虞世南如何阻拦,一脚把宿舍门踹开,当他看到宿舍里的场景之时,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宿舍里一高一矮两个人,把衣服全都脱了,正光溜溜的站在一起,满脸的不知所措! 李恪连忙用毛巾,挡住下半身,结结巴巴的说道:“父...父皇,您怎么来了?!” 第159章:朕怎么突然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和后世的大学宿舍一样,书院的宿舍也安排成了上下铺的结构,每间宿舍还配有一个单独的厕所。 当初,李二给了柳白一百万贯的经费,实际上用来盖书院花的银子,连十万贯都不到。 因为大部分材料,都是长安城的行首们‘友情提供’的。 剩下的钱,柳白当然不好昧下,几乎都用到了宿舍的装潢上。 不说别的,光是打造上下铺所用的精铁,和厕所用的陶瓷,就花了近六十万贯! 倒不是因为柳白有钱没地方花,而是因为,他对前世住过的宿舍深痛恶绝。 而且,吃食上没有任何希望,住宿条件再差点,那些贵族子弟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留在书院? 李二坐在李恪的下铺,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说,打算在这里沐浴?” 穿好衣服的李恪,战战兢兢的说道:“是...” 至于李义府,早就吓昏了。 李二将信将疑的看向虞世南。 “宿舍里,还能沐浴?” 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民间,洗澡都是件麻烦事。 百姓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取水不便,烧水更费劲。 因此,百姓们大多是去河里或小溪里洗澡。 皇宫也一样,皇帝和嫔妃们都用专门用来沐浴的宫殿。 民间的客栈,倒是能在房间里洗,不过那也有专门的人伺候,否则一大木桶的水,光靠两个小孩子倒腾,恐怕天黑了都洗不上。 而书院对于仆役,是绝对禁止的! 虞世南也冷静了下来,陪着笑道:“陛下,吴王殿下没有撒谎,宿舍里的确能洗澡!” “带朕看看!” 李二满心都是好奇。 李恪急忙把厕所的门推开。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好奇的凑了上来。 厕所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站着。 除了一个洗脸用的铜匜,只有一个圆咕隆咚的大陶盆,墩在地上。 李二见陶盆里有水,下意识的要去摸一摸。 没成想,李恪一把将李二拉住。 李二脸一沉,“放肆!” 李恪哭丧着脸,道:“父皇,这是一种新式的净桶,万万摸不得...” “净桶?” 李二难得老脸一红。 不过,他更加奇怪了。 “净桶还要放在屋里?” 李恪连忙上前演示。 净桶上有一根绳子,他轻轻往下一拽。 哗! 后边墙壁上探出来的竹节中,立刻涌出一股水流,将净桶冲得干干净净。 “这倒是件好东西!” 李二一看,顿时喜欢上了这种净桶。 不管是在皇宫之中,还是在民间,茅厕都是露天的。 晚上还好说,房子里放个尿盆就解决了。 可大白天的,总不能跟人聊着天,旁边放着一滩臭烘烘的东西吧?! 就算堂堂的皇帝陛下,内急的时候也不得不去露天的御用茅厕,冬天冻得屁股生疼。 有了这种净桶,就方便太多了! 李二来了兴致,一连拽了好几次绳子,只觉得煞是有趣。 “方才你说能洗澡,是什么玄虚?” 李恪一指头顶上的铜管子,道:“那根管子里会流出热水!” 他没有动手演示,不然的话,李二就会被浇一脑袋水。 虞世南笑呵呵的解释道:“启禀陛下,书院的宿舍和教室里,都埋着许多铜管,一直连接到书院的热水房,不仅随时有热水用,还可以保证房子里温暖如春!” 李二这才发现,在宿舍里并没有柳家售卖的火炉,可待了一会儿,浑身都冒汗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个初次进城的乡巴佬,看什么都觉得十分新鲜。 “好,好!想必这些东西,又是柳白弄出来的吧?” “父皇,我在柳家住了几天,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特别多,回头我跟柳大哥说一声,让他给宫里也送几套!” 李二拍了拍李恪的脑袋,“你还算有心,知道想着父皇。” 头一次得到李二夸奖的李恪,笑得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父皇,孩儿陪您在书院里走走!” “也好!” ...... 泾阳县,柳家大宅! 和往常一样,柳白写完几篇大字,来到院子的腊梅树下喝茶。 李恪和程处默去书院读书,柳家大宅变得清净了几分。 没了程处默一起瞎胡闹,李承乾也老实了很多。 整天待在屋里,上午练练拳脚,下午就用功读书,终于不在柳白眼前瞎晃悠了。 一杯茶下肚,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他享受着这片刻宁静,门房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柳白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清净不了...” 门房喘着粗气,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老道,说是,是...” 也不知他究竟看见谁了,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激动表情,浑身直打摆子。 柳白把茶杯放下,无奈的说道:“又是谁来了?” 这些日子,天天有人上门,搞的柳白烦不胜烦。 尤其是托关系,想让自家子嗣去书院入学的,一天来好几拨。 好不容易开学了,竟然还有人来? 门房结结巴巴的说道:“他说,他是孙思邈!” “孙...” 柳白说着,忽然一怔。 孙思邈? 传说中的药王孙思邈? 怪不得门房这么激动。 孙思邈出身道门,一生悬壶济世,医术堪称变态。 李时珍现在的名声已经够大了,可和孙思邈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 这位药王,说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 光是普通百姓,就不知救活了多少! 在一些偏远的村落,甚至有人造出了孙思邈的雕像,日夜叩拜! 这种地位,和神仙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事实上,孙思邈和神仙也差不多了,因为历史上的孙思邈,活了足足一百四十一岁! 从南北朝时期,一直活得唐高宗永淳年间,历经九代帝王! 不是说他进了秦岭深处,找不到踪迹吗? 怎么会来到柳家? “你看清楚了,真是孙思邈?” “没错少爷!和画像上的孙神仙,一模一样!” 柳白略一沉吟。 孙思邈来柳家,估计和李时珍脱不开关系。 “把人请进来!” 第160章:孙思邈想找李时珍比试?柳白可不想趟这个浑水 孙思邈,于西魏大统七年出生,时至今日,已经整整八十八岁! 柳白从来都没想到,一个八十八岁的老人,看起来竟然这么年轻! 孙思邈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肩膀上背着一个褡裢,身材欣长,一双眼睛囧囧有神。 虽然脸上难免有些皱纹,但无论是谁看,都绝对会以为,他最多只有五十几岁! 甚至于,他的头发都还是乌黑乌黑的! 坐在柳家大厅里,孙思邈腰板挺得笔直,端着一杯茶,细细品尝,不时的点点头,看样子对茶的味道,十分满意。 “想不到,茶中竟然也能加入几位药材,茯苓利水神湿,健脾益肝,白术止汗生津,再辅以甘草丹参,日常饮之,定能延年益寿!” 他把茶杯放下,笑道:“研制出此茶的,一定是位医道圣手,老夫此来,就是想见一见此人,还望柳公子行个方便!” 对于孙思邈,柳白始终很好奇。 他对孙思邈为什么能活一百好几十岁,并不感兴趣,真正令他好奇的,是孙思邈的医术,究竟有没有传说之中的那么神。 “舍下的李时珍马上就到了,还请孙先生稍等片刻!” “老夫一会儿还要去见皇帝,望柳公子能催促一二。” 孙思邈说完,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从他的对李二的称呼,柳白听出孙思邈在大唐的地位。 别人称呼李二,要么是‘陛下’,要么是‘圣上’,以示尊敬。 直呼‘皇帝’,难免有些不尊敬。 柳白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静静等待李时珍前来。 小老头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是不紧不慢。 当初给太上皇治病的时候,别人都快急死了,可他始终慢悠悠的,从皇宫大门走到太安宫,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也只有柳白下令,小老头才会稍微快几分。 可饶是如此,两人在大厅之中,也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就算修身养性多年的医道圣手,心里也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李时珍当然也听过孙思邈的名头,早就想看一看,究竟是自己的医术高明,还是孙思邈更胜一筹。 一进门,李时珍对柳白行了一礼,而后目光就落在孙思邈的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柳白站起来,“两位慢聊,柳某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他可不想趟这个浑水。 自打孙思邈一进门,柳白就知道,他就是为了和李时珍比试来的。 两位大牛比试医术,万一玩起毒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自己还是躲远点好... 他重新回到院子里,坐在腊梅树下,继续享受清净。 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孙思邈和李时珍一同走出来,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多谢柳公子款待,两日之后,泾阳县再见!” 孙思邈打了一个道稽,转身离去。 柳白正摸不着头脑呢,一旁的李时珍猛地坐了下来,吹胡子瞪眼的说道:“气死老夫了!” 也不知道刚才大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李时珍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柳白一阵无语。 他还是头一次见李时珍,生这么大的火气。 一碰到对手,所谓的养气功夫,全成了狗屁。 柳白给他倒了杯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李时珍把一整杯茶都灌了进去,阴沉着脸道:“这厮要跟老夫斗上一场!” 柳白耸了耸肩膀,他就知道,孙思邈上门,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无利不起早!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圣人。 某些所谓的品格高洁之人,只不过是不爱钱罢了,并不代表,他们不爱别的。 像李时珍和孙思邈这样的人物,连名声都不在乎。 或许,唯一能让他们重视几分,只有医术的高低。 这也是他们,作为医道圣手的执念。 “怎么个斗法?” 李时珍深吸了一口气,道:“两日之后,我们两人同时在泾阳县摆摊接诊,只看疑难杂症,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了!” 他猛地站起来,对柳白躬身一礼,道:“属下本应征得少爷的同意,再与那孙思邈比试,但属下心中,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还望少爷恕罪!” 柳白摆了摆手,让李时珍坐下。 他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大,不过就是一场比试罢了。 不过,他却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无论历史记载,还是民间传闻,孙思邈的品格都没得说。 按理说,就算他有心和李时珍比试,也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除非...他有别的目的。 他并没有问李时珍。 小老头的医术举世无双,但和人斗心眼,还是差的太远。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静等两日之后的比试吧!” ...... 前隋年间,孙思邈就被尊为‘药王’。 长安城的百姓们,自发筹钱,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小山之中,给他建立了一座药王观。 这座道观的规模不大,却胜在清幽,没人打扰。 而今天,药王观外却是车马潇潇,人满为患! 来的人都是道士,而且年纪都不轻了。 孙思邈本来就是道门中人,辈分高得吓人。 就连袁天罡这位道门领袖,都要称呼他一声师叔祖。 听说他回长安了,道门上下自然要来拜会。 道观里,孙思邈盘膝端坐在老君像前,默默的诵念着经文。 在他身后,袁天罡苦着脸,“老祖宗啊,弟子和柳白柳公子的关系还算不错,我道门能有今日的昌盛,也多亏了他,您为何平白无故的要找他的麻烦?” 他罗里吧嗦的说了老半天,孙思邈根本不理他,只不过诵念经文的速度,越来越快。 想必,心情也并不平静。 盏茶后,孙思邈睁开双眼,“说完了?” 袁天罡叹了一口气,道:“得罪柳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您这是给弟子找了个大麻烦...” 孙思邈慢慢站起来,清癯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分笑意。 “你觉得,老夫一定能赢?” 第161章:孙思邈的臭脾气,老夫哪来的银子 年前后这一段时间,袁天罡没事老往柳家跑。 当初从柳白手中买了一块陨石之后,道门大做文章,信徒又多了不少。 日子久了,热度也消退了不少,于是袁天罡就把主意,打到了皇家书院的头上。 要知道,皇家书院中的学子们,可以说是未来朝堂的中流砥柱。 如果让他们都对道门产生好感,那袁天罡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高枕无忧了。 柳白倒是没觉得怎样,道门在计算和天文上,颇有建树,如果能找几个老道士当杂学教习,还能丰富一下学子们的课余生活。 然而,道门入驻书院的事情,却遭到了王勣的强烈反对。 袁天罡就算本事再大,也惹不起王勣,只能作罢。 不过,正是因为在老往柳家跑,他才算真正了解,柳家那些人的可怕之处。 尤其是李时珍! 那一手医术,堪称逆天! 说到底,他确实对孙思邈缺乏自信... 如果输了,道门颜面大失,孙思邈的‘神话’,算是终结了。 就算赢了,又能怎样? 平白无故把柳白的得罪了,简直比佛门崛起还可怕! 换句话说,和李时珍比医术,完全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说不定道门还会因此而倒霉! 袁天罡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敢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只能苦笑一声,“我的老祖宗,道门才安稳几天,您就莫要再给弟子找麻烦了...” 孙思邈毫不客气的,在袁天罡头顶上拍了一记。 他手劲很大,疼的袁天罡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更加发苦了。 想自己堂堂道门领袖,不说位高权重,但好歹也算一方大佬,可孙思邈却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子教训。 “你懂什么?!” 孙思邈瞪了他一眼。 “老夫与李时珍比试,自然有更加重要的原因!” 他背过身去,看着老君像,悠悠的说道:“我中原虽地大物博,但药材却并不算多,前汉之时,无数医道经典记载,西域之地有无数种药材,可以治疗奇难之症!”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汉武之后,西域之地尽失,我朝大军即便进军西域,也无人能帮老夫采摘些药材回来,而有资格,有胆魄进入西域的商队,唯有柳家!” 他重新转过身来,对袁天罡道:“正是因此,老夫才要与李时珍斗上一场,若是老夫赢了,便可要柳白派遣一支商队,进入西域寻药!” 袁天罡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不到,这位老祖宗竟然如此的深谋远虑。 “老祖宗,弟子以为,只要银子足够,请柳家派一支寻药的商队,并不算太难...” 根据他和柳白打交道的经验看,只要有银子,什么事都好办。 孙思邈又是一瞪眼。 “老夫哪来的银子?!” “弟子有!只要老祖宗需要,弟子这就去筹备银两,多的不敢说,几万贯还是有的!” 孙思邈厌恶的看着袁天罡,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明明是一桩大功德,偏偏被你说的满是铜臭,速速离去,老夫不想再看见你!” 袁天罡知道孙思邈的脾气,不敢再多说什么,讷讷的退了出去。 ...... “听说了吗?两位神医要在泾阳比斗!” “哪两位神医?” “当然是孙神仙和柳家的李神医!” “听说他们要在泾阳县摆摊斗医,专治疑难杂症!” “...” 两位神医要比斗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短短一天时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光是泾阳县,就连周边几个县,以及长安城中,都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时间,那些得了疑难杂症,而且寻医无门的人,发了疯一样的往泾阳县赶。 第二天,乌央乌央的人涌进泾阳县城,把各家客栈都住满了,就连大街上,也有许多人露宿。 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暂代县令之职的泾阳县尉,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很快,每条街口,都出现了衙役把守,怕闹出什么乱子。 县尉还特意开设的粥铺,让那些远道而来的穷人,喝上一口热粥。 柳家大宅! 县尉老魏,安排好衙门里的事情之后,就跑到柳家大宅,询问柳白的意思。 在韩同手下混的时间长了,他对柳家也比较熟悉了。 知道下午这个时候,柳白一般都在书房里练字,他就跑到了大门口,和门房闲聊了起来。 没办法,柳家上下所有人,都身份不凡,虽然他是堂堂的县尉,但和他身份相仿的,也只有门房老吴了。 “吴老弟,韩大人临走前,特意让我多来几趟,还亲自吩咐,让我问候问候你!” 门房老吴笑嘻嘻的说道:“韩老哥有心了,听说他现在贵为工部侍郎,让咱们好生羡慕!” 说着,门房老吴进屋倒了杯茶水,递给老魏。 老魏叹了一口气,道:“是啊,韩大人去长安,算是一飞冲天,留下老哥哥我,在泾阳县苦熬...” 他喝了一口茶水,大为惊奇。 这茶,竟然和柳叶轩中,一百贯一壶的象园雾芽,一模一样! 即便是他,也只是喝过一次罢了! 老吴又给他填了一杯,“茶叶这种东西,在外边是稀罕货,卖得比金子还贵,但少爷对俺们可大方,不知道赏赐过多少,平时的时候俺们不舍得喝,也就是老哥哥你来了,俺们才泡上一壶。” 老魏也是爱茶之人,一听之下,顿时羡慕得不行。 他恨不得让老吴去当县尉,自己来柳家当门房。 话说,能和官员称兄道弟的门房,老吴算是独一份了。 他这次来,当然也是想和韩同一样,得到柳白的承认。 只要抱上柳白这条大粗腿,升官实在是太简单了! 没看韩同短短几个月之前,还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七品县令,现在却一跃成为当朝重臣,深受陛下的信任? 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他就真成大傻子了。 他放下茶杯,迟疑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块鲜翠欲滴的玉佩,强行塞到老吴手里。 “吴老弟,给老哥哥透露一下,当初韩大人是怎么获得柳公子信任的?” 第162章:家里的人才不少,偏偏没有一个当官的料 门房老吴也是个人精,每天迎来送往的都是大人物,再笨的人,也练出几分眼力了。 因此,从老魏一进门,也就摸清了老魏的心思。 不就是想抱上自家少爷这条大粗腿吗? 少爷曾教过他,自家就是生意人,有钱不赚,那属于背叛祖宗教诲。 因此,他二话不说,就把玉佩收了。 见老吴这么痛快,老魏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高兴是因为,他找到门路了,心疼,则是因为那块玉佩,实在是太贵重了。 给个门房,终究感觉有点不值。 老吴嘿嘿一笑,揽着老魏的肩膀,“老哥哥,不是做兄弟的说你,当初韩老哥在的时候,你就应该好好表现一番,现在韩老哥走了,也不知要多花费多少力气。” “吴老弟说的是...” 老魏干笑着说道。 老吴清了清嗓子,“当初韩老哥向少爷表忠心的时候,俺老吴就在跟前,对于我家公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其次,就是能力!” 他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话,殊不知,已经练完字,来到腊梅树下喝茶的柳白,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柳白越听越无语。 与其说老吴在教老魏如何表忠心,倒不如说他在自夸。 从一开始智斗裴元都,到崔家,再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老吴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可偏偏,县尉老魏听得很认真。 老吴每说一句话,他就应和一句。 到最后,柳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奉承的话太多,他都觉得脸红。 “咳咳...” 柳白轻轻咳嗽了几声,蹲在大门口背对着院子的两人,顿时不说话了。 他们这才发现,柳白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老吴急忙站起来,捅了捅老魏的腰眼,道:“俺就说的这里,都看老哥哥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着,冲柳白讨好的一笑,‘呲溜’一声钻进了门房里。 老魏急忙上前,“参见公子!” 他想要躬身一礼,正想站直了,却发现,柳白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老魏老脸一红,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柳白看穿了。 他干笑几声,“公子,这...这,两位神医明日就要比斗了,既然是在咱们县里,下官应该好好准备一番,特意听听公子的意见。” “比斗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倒时候让衙役们,维持好秩序就可以了。” 他也听说,好多人都从外地赶来,想要借神医比斗的机会治病。 倒时候肯定人满为患,要想不出乱子,还真要泾阳县出面才行。 老魏连忙点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属下还特意从华阴和三原县衙门,借来了上百衙役,到时候定可高枕无忧!” 柳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柳白分明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老魏顿时慌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登门拜访,错过这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来。 “韩大人临走前,命下官好好听从公子的吩咐,如果还有其他事情,公子尽管开口,下官风里来雨里去,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柳白淡淡一笑,“如果有事,柳某自然会派人前去拜访魏大人,今日府中还有些杂务,就不多留了。” 笑话! 当初收韩同,是因为韩同交了投名状,可以获得柳白完全的信任。 而且,韩同也向柳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魏文亮又算什么? 他一个连七品都没到的芝麻官,凭什么让柳白看重? 若不是看到韩同一跃成为工部侍郎,恐怕这老魏,也不会上赶着来柳家拜访。 眼见再不走,柳白估计就要赶人了。 老魏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起身告辞。 临走前,门房老吴又悄悄跟上来,拍着老魏的肩膀,道:“老哥哥千万不要气馁,当初韩老哥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得到少爷信任的,来日方长!” 老魏勉强一笑,道:“多谢吴老弟了!” ...... 柳白独自一人坐在腊梅树下。 心里寻思着,既然韩同去了长安,的确是需要有一个本地官员,来给他打下手。 一些场面上的事,终究还有官员出马,才显得体面。 不过,老魏明显不是很好的选择。 跟韩同差了八条街! 别看韩同也一副很好糊弄的样子,可人家在大是大非上,从来都不含糊。 脑子笨点没关系,还可以用忠心来弥补。 “是不是可以从家里挑一个出来...” 以柳白现在的地位,举荐一个县令,不过小事一桩,随便给房玄龄他们几个写封信,就能办妥。 不过柳白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想出好的人选。 家里的人才不少,偏偏没有一个当官的料! 王守仁或许还不错,但他远在陇右,鞭长莫及。 就在柳白发愁的时候,一架破旧的马车,从长安方向,缓缓向泾阳县城驶去。 ... 到达泾阳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夫人,下来走走吧,在马车里坐久了,对孩儿不利。” 一个三十多岁,留着短髯的男子,把妻子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看得出,他们的家境并不好,虽然有马车,却没有马夫,只能由男子亲自牵着前行。 而他的妻子,看肚子起码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却没有人伺候。 妻子走下来,唉声叹气的说道:“陛下钦点夫君为泾阳县令,却不派人随同保护,这大半夜的,若是出了岔子,该怎么办?” 男子呵呵一笑,“这也是陛下对为夫的信任,咱们这不是安全到泾阳了吗?” 妻子无奈,只能任由男子扶着,慢慢向城门走去。 “来人止步!” 守城的兵丁早就看见这两人了,见他们靠近,立刻持枪上前。 男子将妻子扶到车帮上坐下,从包袱里翻出官凭,正要上前亮明身份。 忽然,他的马长嘶一声,猛地向前一窜! 妻子惊叫一声,从车帮上跌了下来。 男子脸色大变。 “夫人!” 第163章:新任县令狄大人!只有李神医能救啊 县尉老魏,作为泾阳县的二把手,在韩同离去之后,就成了暂代县里的一切政务。 皇上钦点了一位,来当新县令的时候,他当然知道。 他听说新县令,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跟人讲情面,就想趁机讨好柳白,调离到其他地方,最好是和韩同一样进入长安。 可柳白却根本不搭理他,还损失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回到家里,老魏唉声叹气的半天,苦笑道:“希望这位新来的大老爷,不要太难伺候...” 叩叩叩! 他躺了半天,毫无睡意,只能眼睁睁的盯着房顶出神。 眼瞅着天都快亮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刚有些睡意的老魏,惊得坐了起来。 “什么事?” 门外的家丁急切的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进来说!” 老魏披上外衣,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家庭推门而入,满脸都是惶恐。 “老爷,新县令狄大人已经到了,可是在城门口的时候,他的马受惊,怀有身孕的县令夫人摔了一跤!” 老魏一听,猛地站起来。 “狄大人在哪?” “已经到县衙了!” 老魏急忙穿好衣服,撒腿就往县衙跑。 他住得地方距离县衙,只隔着半条街。 转眼间,他就冲进县衙。 县衙后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一群侍女,无头苍蝇一般的来回乱转,几个大夫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男子死死攥着拳头,满脸焦灼之色。 “狄大人!下官泾阳县尉魏文亮!” 老魏来到男子身前。 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魏大人,有礼了!” “不知夫人现在...” 老魏小心翼翼的问道。 刚一来,县令夫人就出了事,就算和老魏没什么关系,也不是闹着玩的。 说不定,这位新任县令就会恨上他们这些本地官。 狄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房间一眼,道:“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老魏抓住一个大夫,问道:“怎么样?” 大夫惶恐的说道:“魏大人,夫人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本来身子就弱,现在又摔了一跤,只怕,只怕...” 老魏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看样子,狄大人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他偷眼看了看狄大人的脸色,‘呛’得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走到院子角落跪着的几个兵丁面前,厉声道:“说,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这几人,正是之前在泾阳县城门外,守卫的兵丁。 正是因为他们手持兵器阻拦,才会让马受惊,以至于狄夫人摔了一跤。 几个兵丁面如死灰。 如果狄大人的孩子没事,说不定他们还能留下一条命,可一旦出事,恐怕连他们的家人都要被牵连! 别看县令只有七品,但是在辖区之内,和土皇帝没什么区别。 甚至连县尉,这种不入流的官员,都能掌握他们的生死。 见他们都不说话,老魏当即高举佩刀。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几个兵丁死也就死了,免得牵连到自己。 “魏大人!” 就在此时,狄大人忽然把老魏叫住。 “与他们无关!” 老魏狠狠的瞪了兵丁们一眼,放下刀,重新来到狄大人面前。 “狄大人,人命关天,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狄大人并没有回答老魏的话,而是对几个大夫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泾阳县的普通大夫,治个伤寒风热,还绰绰有余。 可现在涉及到人命,而且还是新县令的家人,就算他们有办法,也不敢治。 万一治死了,自己都要赔上一条性命! “没有办法吗?” 狄大人似乎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老魏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高呼道:“有办法!” 唰—— 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老魏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办法,咱们泾阳县有人能救夫人的命!” 狄大人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还请魏大人指点迷津!” 他也顾不得身份了,冲着老魏长稽一礼。 老魏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不知您可听说过李时珍,李神医的名头?” 狄大人摇头,道:“狄某才从蜀中回长安,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又回头看了房间一眼,在听见一声痛苦的惨叫之后,心头顿时一紧。 “这位李神医何在?狄某这就上门去请!” “狄大人,此事急不得!” 他看向几个大夫,问道:“夫人还能坚持多久?” 几个大夫一合计,也明白了老魏的意思,道:“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老魏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一个时辰,足够了! 天一亮,李时珍和孙思邈就会在泾阳县城比斗,到时候请他们出手,死人都能救活! 他不着急,却把狄大人给急坏了! 老魏连忙把事情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狄某这就上门去请李神医!” 老魏一把将他拉住。 “狄大人,此事真的急不得!李神医乃是柳白柳公子门下之人,这个时候去了,只会适得其反,柳公子可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狄大人一愣。 他就算才从蜀中回来,也不可能没听说过柳白的事迹。 可以说,这个名字是他最近几天,听见次数最多的。 老魏苦口婆心的说道:“大人,既然夫人还能坚持一个时辰,就等天亮之后,再请那两位神医出手便是,您若现在上门,怕是会适得其反!” 他脸上替狄大人着急,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番话,不仅讨好了狄大人,而且,又找到机会,去讨好柳白了。 韩同一走,柳白肯定会和这位新县令接触,他正好当这个牵线人。 当下,他冲正手忙脚乱的侍女们喊道:“快给夫人收拾收拾,天一亮,立刻去阳陵大街上的医馆!” 说完,他又安慰狄大人道:“大人放心,那两位出手,夫人一定会安然无恙!” 第164章:肚子里的那个,应该就是狄仁杰了 李时珍和孙思邈都是很守时的人,天蒙蒙亮的时候,两家马车几乎同时进入泾阳县。 柳家的马车是特制的,不光大,而且还很稳当,火炉烧得正旺,上边的水壶‘咕咚咕咚’得冒着热气。 在泾阳县的中,稍有眼力的人看到这家马车之后,就知道,柳白来了! 大街上拥挤的人群,立刻自觉的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外地人还不明所以,纷纷出口询问,马车中的身份,每到这个时候,泾阳本地人就会露出鄙视的表情。 “连柳公子都不知道,以后少来我们泾阳!” “看清楚了,这是咱们泾阳的大贵人!” “看到没?马车里的就是柳公子,以后长点眼力!” 马车外的人在说什么,柳白丝毫不关心。 他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不时得喝上几口。 虽然已经到春天了,但一早一晚还是很冷。 李时珍有些愧疚的说道:“辛苦公子,还跟老朽跑这一趟。”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这也算是给家里争脸面,在医术一道上,你可万万不能输给旁人!” 提起医术,李时珍顿时满脸自信。 “少爷放心,老朽定不会给少爷丢脸!” 柳白对李时珍也很放心,递给他一杯茶之后,便闭目养神。 或许在历史记载上,李时珍的贡献不如孙思邈,但别忘了,李时珍是明朝人,距离唐朝近千年。 这么漫长的时间,医术不知发展了多少。 柳白相信,无论是在眼光上,还是在手段上,李时珍都要超过孙思邈。 他本来没把这次比斗当回事,亲自跑一趟,也只是为了看看,孙思邈究竟有什么目的罢了。 马车很快就来到泾阳县城,最为繁华的阳陵大街。 往常这个时候,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可今天,却人满为患。 两位神医比斗,可谓是贞观二年以来,泾阳县的第一场盛事,周边地区的百姓,不知来了多少。 就连偏远地带,也有人前来。 或是为了一睹两位神医的风采,或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治病。 泾阳县衙的人早就到了,衙役们围成人墙,将百姓挡在外边。 柳白走下马车,县尉老魏带着一个陌生男子,立刻迎上来。 “公子!” 老魏行了一礼,急忙将新县令狄大人介绍给柳白。 “下官狄知逊,见过柳公子!” 柳白本来只想点点头。 不过当他听到狄大人的名字之后,却是一愣。 “你叫什么?” 狄大人心里惦记着妻子,并没有看到柳白那略显错愕的目光。 “下官狄知逊!” 柳白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也许狄知逊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狄知逊儿子的名字,却堪称如雷贯耳。 狄仁杰! 这位一手缔造了武周盛世,又间接复兴李唐江山的大牛人,现在应该还没有出世。 可柳白隐约记得,狄知逊不是在蜀中为官吗? 怎么跑到泾阳来了? 他正想和狄知逊聊上几句,没想到,狄知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噗通’一声给柳白跪下了! 柳白一阵愕然。 “狄大人,你这是...” “求公子救一救拙荆,若是再耽搁下去,拙荆怕是性命不保!” 柳白疑惑的看向老魏。 老魏连忙解释了一遍。 柳白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肚子里的那个,应该就是狄仁杰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历史上的狄仁杰,就是在贞观初年出生的。 就算他和狄知逊没什么交情,但看在狄仁杰的名声上,柳白也觉得,应该搭一把手。 就在此时,孙思邈也下了马车,溜达到柳白身旁。 “柳公子也来了,老夫深感荣幸...” 虽然孙思邈是道门出身,却从来不以道门弟子自居。 在他看来,无论佛道,都是出家人,修的是心,而非口舌。 柳白呵呵一笑,“孙先生,不如让柳某来出一个考题,如何?” 孙思邈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道:“柳公子还懂医术?” 柳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指着狄知逊,道:“此人乃是新任泾阳县令,他的妻子已经怀胎八月,却不慎跌了一跤,不如,二位就以狄夫人为题。” 见柳白替自己说话,狄知逊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李时珍的名头,他并不是很了解。 但孙思邈的地位,他太清楚了。 论地位,恐怕他这个泾阳县令,连孙思邈的药童都比不上。 就算李二,都拿孙思邈没辙。 这可是一位堪比神仙的人物! 如果光凭他自己,估计把头磕破了,孙思邈都不会搭理他。 能和孙思邈比斗,李时珍的地位也不可能太低。 “多谢柳公子,多谢孙先生!” 孙思邈还没答应,狄知逊就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几下之后,脑门都青了。 孙思邈见状,不答应也不行了,便点了点头,道:“老夫自然不吝出手,就看李先生的意思了。” 李时珍笑呵呵的说道:“病人在哪?带我们去看一看。” 狄知逊连忙爬起来,打算将他们带到早就准备的屋子里。 见他们马上就要离去,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不干了。 “孙神仙,俺们家里也有重病之人!” “李神医,求您看看我娘的病吧!” “...” 他们中大部分人本就是来看病的。 谁知道,半路上被人截了胡。 新县令的面子再大,还能有自家人的命重要? 有些胆子大的,直接咋呼了起来。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对百姓们一拱手。 孙思邈朗声道:“诸位还请稍待,老夫去去就来!” 李时珍也道:“人命关天,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说完,两个老头走进屋子。 柳白没有进去。 老魏本想跟进去,忽然发现柳白一动不动,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老脸顿时一红。 狄夫人怀胎八个月,说不定今天就要生了。 他进去,不是添乱吗? “公子,下官已经准备好了静室休息,还请随下官来...” 柳白点了点头,在老魏的带领下,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 第165章:赐名,狄仁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隔壁的情况怎么样了,刚才还有杂乱的声音传来,现在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时间一长,老魏有点坐不住了。 是他提出,请李时珍和孙思邈救治狄夫人的。 而且,还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如果狄夫人真出什么意外,他算是把狄知逊得罪死了。 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柳白笑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就是生个孩子罢了。” 李时珍和孙思邈可以说是‘全科大夫’,对孩童和妇人的病症,都有所涉猎。 不过就是摔了个跟头罢了,一点都不罕见,凭两位神医的本事,又什么好担忧的? “哇——” 就在柳白话音刚路之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隔壁响了起来。 老魏神情一松,一颗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柳白起身,“咱们也该去看一看了。” 两人走出来,正好看到狄知逊抱着一个小肉团,满脸惊喜的跑出来。 “柳公子!生了!生了!” 柳白满脸黑线。 什么叫自己生了? 狄知逊自知食言,连忙欠身,道:“下官糊涂了,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大恩啊! 对他而言,柳白无异于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 柳白淡淡一笑,道:“狄大人,恭喜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肉团的身上。 刚生下来的婴儿,浑身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正攥着拳头,拼了命的大哭着。 老魏也在旁边恭喜狄知逊。 狄知逊凑到柳白身前,道:“多亏了公子,拙荆和犬子才能活下来,下官唐突,还请您为犬子赐名!” 起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 这几个月,柳家庄子里只要有孩子出生,就会有人来请柳白起名字。 起初的时候,柳白还颇有兴致。 可人数一多,就犯难了。 起的名字也越来越随便。 乡亲们这才不再麻烦柳白。 不过,狄知逊儿子的名字,还不好说? “就叫狄仁杰如何?” “仁杰,仁杰...” 狄知逊来回念叨了几遍,笑得满脸褶子。 “好名字,公子大才!” 他掂了掂手中的小娃娃,‘仁杰仁杰’得叫个不停,一看就是美坏了。 就算狄仁杰再有名,现在也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柳白更关心的,还是这场比斗的胜负。 他朝门里看了一眼,正好李时珍和孙思邈一同走出来。 看见两人的表情,柳白顿时笑了。 结果太明显不过了。 孙思邈满脸的不乐意,好像有人欠他钱不还似的。 而李时珍,却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公子,老朽不负众望!” 李时珍来到柳白身前道。 孙思邈冷哼了一声,“这还只是个开始!” 他扭头走到一旁的桌子后,朗盛道:“谁要看病,来老夫面前排队!” 老头是真急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直接就要开始第二轮的比试。 柳白制止了正要解释情况的李时珍。 “快去吧,别让百姓们等急了。” 李时珍微微颔首,走到另外一张桌子旁。 百姓们等得眼珠子都红了,两位神医一落座,一瞬间,全都涌了过来。 可怜的衙役们,瞬间被百姓的汪洋大海淹没了。 看病的人,从阳陵大街北头,一直排出去好几里。 这个时候,小贩都出摊了,周围的店铺也纷纷开业。 可还不等小伙计们吆喝,就被百姓们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瞪了回去。 没见两位神医在治病吗? 瞎吵吵什么? 渐渐的,柳白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他就算不懂医术,也明白孙思邈刚才为什么会输给李时珍了。 不是因为孙思邈的医术比李时珍差,而是因为这老头看病的速度,太慢了... 寻常病症,难不倒这两位神医。 往往几句话的工夫,就能把问题解决。 不过,前提是问诊之人,是男的。 但凡有妇人前来问诊,孙思邈总会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根丝线,缠在妇人的手腕上。 悬丝问诊!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把脉是最重要的一步。 本来就十分复杂的事情,还非要隔着一根线,问诊的速度,顿时慢了十倍! 历史上的‘悬丝问诊’,的确是孙思邈的首创。 这老头出身道门,最看重男女之别。 别说摸手腕了,多看上几眼,老头都会自责上好几天。 李时珍却不管那么多,此刻,他正把手按在一个少妇的手腕上,还让人家伸出舌头看一看。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李时珍比孙思邈起码多看了十好几个病人! 知道原因之后,柳白有些哭笑不得。 孙思邈这老头,讲究的事还不少。 现在,他已经不怀疑结果了。 ... 一个时辰后。 李时珍不疾不徐的写着药方。 排在他面前的队伍,虽然依旧很长,但明显比李时珍面前的,短了一大截。 反观孙思邈,额头已经冒汗了。 他心里着急,可还是不肯破坏自己的规矩。 一些排在孙思邈面前的百姓,见李时珍那的人少了,纷纷‘跳槽’,跑到李时珍跟前排队。 他们不会想那么多,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排得上号。 抱着孩子的狄知逊,有些不忍心。 他走到孙思邈近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孙神仙,您...” 话还没说出口,孙思邈一瞪眼,“闭嘴!” 狄知逊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可这一句话,却被小狄仁杰给吓坏了。 “哇——” 一时间,又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孙思邈,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狄知逊连忙远远的跑开,生怕孙思邈降怒到自己儿子身上。 柳白见状,摇了摇头,“就到这里吧。” 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再比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能来看病的,都不是急症。 真病入膏肓的人,哪有力气来这里凑热闹? 老魏听见柳白的话,立刻上前朗声道:“就诊结束,乡亲们都回去吧!” 衙役们纷纷上前劝阻,有不听话的,直接拔刀威胁。 百姓们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得罪官府,只能悻悻的退去。 柳白来到孙思邈跟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孙先生,既然输了,你也该给柳某,一个说法了。” 第166章:孙思邈也被柳白坑了,有苦说不出啊 孙思邈在秦岭中,待了将近一年,并不知道柳白的事迹。 即便后来孙思邈重现人间,真正感兴趣的,也只是柳家遍布天下的商队罢了。 然而,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尤其是袁天罡的介绍之后,他反而对柳白这个人,更加感兴趣了。 孙思邈盯着近在咫尺的柳白,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 半个时辰后,泾阳县衙! 搞明白事情真相的柳白,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权力、金钱,乃至是声誉,对孙思邈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个笑话。 说白了,虽然现在的柳家已经算是庞然大物,连世家都不敢轻易得罪,但还真没有什么,能让孙思邈看上眼的。 或许,能让他动心思的,也只有在医术上的执念了。 “对于李先生的医术,老夫甘拜下风,至于借商队采药之时,老夫也无颜再提,就此别过吧!” 孙思邈说着,站起身来,冲着柳白和李时珍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孙先生且慢!” 说话的人,却是李时珍! 他忽然对柳白长稽一礼,“少爷,还请看在属下的面子上,帮孙先生一把!” 同为医道圣手,他太清楚珍贵药材的重要性了。 他们一生都在钻研如何治病,许多病症,明明有了很好的办法,却因为没有合适的药材,只能束手无策。 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最大的痛苦。 若说之前他将孙思邈视为对手,那么在知道了孙思邈的目的之后,李时珍已经将他引为知己了。 医者仁心,多几种药材,未来就能少死几个人。 这同样,是李时珍内心的执念。 狄知逊和老魏,也满脸希冀的看着柳白。 “下官身份低微,本不该开口,但孙先生心系天下苍生,还求公子成全!” 狄知逊也站了起来。 老魏本来不想出头,但几个人都站起来了,他也不好继续坐着。 “公子...” 柳白忽然展颜一笑,道:“我何时说过,不帮孙先生?” 众人眼睛顿时一亮,孙思邈也大喜过望。 “柳公子答应了?” “答应也可以,不过,孙先生还需满足柳某一个条件!” 孙思邈立刻满口答应。 柳白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 长安灞桥,皇家书院! 开学已经好几天了。 对于寒门学子而言,书院无异于天堂一般的地方。 一文钱的学费都不出,而且宿舍和教室的条件都很好。 最重要的是,教导他们读书的,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就连当今士林之首,大儒王勣,都会每日亲自授课! 可贵族弟子心里的想法,却和他们截然相反! 书院的规矩,比皇宫还多,不让带仆役也就罢了,每天的课业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一点闲暇的时间。 对于那些惯爱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而言,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可偏偏书院的管理者们,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只要犯一点错误,肯定会迎来一顿臭揍。 于是,书院中总能看到一种奇景。 两个人并肩走着,一个人喜笑颜开,另外一个人,却满脸的不愿。 书院刻意将寒门学子和贵族弟子,安排在一个宿舍。 打破了身份的藩篱之后,这些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每当去食堂的时候,李恪总会唉声叹息好一会。 对他而言,食堂的东西简直和猪食没什么区别。 李义府却满是期待。 像他这种出身贫寒之人,能吃饱就已经很难得了,谁会在意味道? “阿恪,咱们快去吃饭吧,下午有王勣先生的大课,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李义府左手端着饭盆,右手提着暖壶,嘴里叼着一双筷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恪趴在下铺,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不用管我了,你去吃吧,一会咱们教室见。” “好吧...” 李义府耸了耸肩膀,正要出去。 这时候,一个远比同龄人高大的身影,一脚把大门踹开。 “李恪,孙先生来了,院长让咱们去接待!” 李恪瞟了程处默一眼,依旧有气无力的说道:“哪个孙先生?” “当然是孙思邈先生,你快起来,一会院长该生气了!” 一听是孙思邈,李恪赶紧翻身起来。 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放孙思邈的鸽子。 李义府一听,顿时走不动道了。 孙思邈? 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他搓了搓手,有些脸红的说道:“阿恪,你能不能带上我?” 两人早就交情匪浅了,李恪闻言,直接招了招手,“走,咱们一块去!” 说罢,三人一同向院长室的方向,发足狂奔。 院长室! 王勣和孙思邈正在聊天。 一个士林领袖,一个医道圣手,两人的地位基本一样。 都属于那种虽然不入朝,但比当朝首辅还威风的一类人。 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看似道貌岸然,一副气度俨然的样子。 可聊天的话题,却不怎么高雅。 “老夫可是被那柳白坑惨了,他抢了老夫的藏书,强行将老夫从山中逼出来,甚至将老夫隐居的茅屋都烧了...” 王勣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开口就说个没完。 孙思邈不时的点点头,好像和王勣感同身受似的。 “没错,老夫也被柳白害得不轻,对他而言,吩咐人去西域采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那厮偏偏要老夫在书院开设什么医学院,算是把老夫死死按在长安,动弹不得了!” 说话间,孙思邈也很气愤。 “明明李时珍的手段,不下于老夫,估计柳白那厮就是怕死,才不让李时珍离开柳家一步!” 他以世外高人自居,大半辈子都在外漂泊。 只要书院一成立医学院,他肯定离不开了。 否则,一顶言而无信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 但为了西域的药材,孙思邈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谁让天下间,只有柳家的商队能去西域呢? 俩老头,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好端端的聊天,转眼间就成了柳白的批判会。 站在门口的李恪三人,听得满脑袋黑线,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第167章:柳白的底蕴!李恪的道理 建立医学院,是柳白早就打算好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让李时珍来书院的,不过,既然孙思邈自己冒出头来,就更好了。 柳家人口多,免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李时珍在家里,便可以就近医治,不用再往外跑。 于是,让孙思邈进入书院,就成了柳白答应他,让人去西域采药的代价。 柳白很清楚书院的重要性。 毫不夸张的说,书院就是他进入长安之后,最大的护身符。 朝中重臣的子嗣,有一大半都在书院就读,加上一大票皇族子弟,这么多人,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柳白作为书院的院监,让学生家长帮个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答应? 你儿子在我手上,你敢不答应? 换句话说,书院越大,底蕴越雄厚,对柳白就越有利。 有王勣和孙思邈两位大神坐镇,就连李二都招惹不起书院了。 以他们的身份,就算提着刀冲进皇宫,都没人敢阻拦。 俩老头说了半天,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终于说痛快了。 都是在柳白面前吃过瘪的人,共同语言简直不能更多。 说了半天也饿了,王勣道:“老夫去看看,李恪这小子怎么还不来?” 早就在门外等待的李恪,赶紧上前敲门。 叩叩叩—— “进来!” “见过院长,见过孙先生!” 虽然李恪是皇子,但俩老头都没有一点要站起来的意思。 王勣笑呵呵的说道:“孙先生,别看这小子年幼,但在柳家,却学了一副好手艺,一会儿让他做些饭菜,咱们尝一尝!” 李恪一阵无语。 他终于知道,王勣为什么要叫自己前来了。 合着王勣是馋了... 柳家的饭菜名声不显,但只有在柳家住过的人才知道,外边的饭菜和柳家相比,简直就是猪食。 孙思邈头一次来书院,没什么好招待的,王勣就把主意,打到了李恪的头上。 李恪有些不情愿。 他跟柳家的厨子学手艺,本来就是为了能在书院吃好点。 自己吃好点,跟给别人做饭,可不是一回事。 要是开了这个头,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结尾? 万一来一个人,王勣就让自己下厨,还不累死? 见李恪不会话,王勣顿时眼睛一瞪。 “怎么?给老夫做顿饭,还委屈你了?” 李恪讷讷了半天,只要说道:“不委屈...” 王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速速去厨房,老夫已经吩咐人,给你留下炉灶!” 说完,他指着程处默和李义府,“你们也别闲着,去给老夫买坛好酒,只要柳家铺子里的,其他的酒根本喝不得!” 程处默唉声叹气的点头答应。 李义府却美坏了。 能伺候院长和孙神仙用膳,这是何等的造化? 想一想都觉得脸上有光。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李恪和程处默会不情愿。 于是,他自告奋勇去买酒,还特意让程处默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前去。 在他看来,这可是邀功的好机会。 如果能给院长和孙神仙留下一个好印象,那未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不过,当他买完酒,回来之后才半个时辰,就后悔了。 柳家的酒,实在是太贵了... 王勣给他的银子不少,但还是远远不够。 李义府只能咬咬牙,把自家祖传的玉佩,抵在酒坊,这才抱着巴掌大的一坛子酒,回到书院。 王勣嗜酒如命,孙思邈虽是出家人,但从不忌讳酒肉。 一小坛子烈酒喝完,两人干脆躺在院长室,呼呼大睡。 根本没人提,把银子给李义府补上! 李义府傻眼了,看着两个醉鬼打鼾,欲哭无泪。 李恪累坏了,他光顾着做饭,自己却没时间吃。 好不容易等王勣和孙思邈吃完,他直接端起一盘子饭菜,往嘴里猛刨。 李义府站了半天,一点一点的挪到李恪面前,不好意思的说道:“阿恪...” 李恪放下盘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嗝...什么事?” 李义府脸一红,搓着手,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他把买酒的事情一说,道:“那是我家祖传的玉佩,若是让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成...” 李恪满脸鄙视的看着他。 “之前在柳大哥家里的时候,我和处墨就不知被王先生坑过多少次了,记住,以后见到王先生绕道走,除非...” 他心里忽然浮现出柳白的身影。 谁都拿王勣没办法,估计全大唐,只有柳白一人,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想起王勣在柳白面前,暴跳如雷的样子,李恪不禁莞尔一笑。 “除非什么?”李义府问道。 李恪摇了摇头,没把自己心里的画面说出来。 他跑到呼呼大睡的王勣跟前,直接一伸手,探入王勣的袖子里,摸索了起来。 不多时,就摸出一个钱袋子! 殊不知,这个举动把李义府都吓傻了! 若是让院长知道,还不把他们赶出书院?! 李恪看了看一脸苍白的李义府,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没摸清楚王先生的脾气,只要有道理,哪怕再离谱的事情,他都不会怪罪!” 说着,他从钱袋中掏出一个银饼子,抛给李义府。 然而,又堂而皇之的取出一大锭金子,塞进自己的口袋! 这才把钱袋,重新放回王勣的衣袖里。 自始至终,王勣都没醒,只是感觉胳膊有点痒,无意识的挠了挠。 倒在一旁的孙思邈,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李义府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像被人钉住了一般。 李恪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能白白做饭?不过是拿些工钱罢了!” 说完,他把剩饭剩菜归拢到一个大碗里,递给李义府,道:“尝尝咱的手艺,告诉你,就连我父皇都没吃过我做的饭!” 李义府抱着大碗,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他头一次见到堂而皇之偷先生钱的。 还美其名曰为‘工钱’?!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第168章:罪己诏一下,皇家颜面扫地 李义府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大碗剩饭,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舔干净了。 李恪坐在下铺,翘着二郎腿,脚一抖一抖的。 “不错吧?”他得意洋洋的说道。 李义府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闭着眼睛回味了老半天,才说道:“我这辈子算是值了!” 吃过东西,李义府又想起刚才的事情。 “咱们拿了院长的银子,真不会有事?” 李恪浑不在意的说道:“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说完,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抱着木盆,去厕所洗澡。 看着李恪就光明正大的,把那锭金子放在桌子上,李义府心中有些感动。 带他见院长,又替他拿钱,还做了这么好吃的饭菜,亲生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他爬到上铺,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盒子。 珍而重之的把银饼子放进盒子,又仔细锁好,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家境并不好,能够到官学就读,也是因为运气。 可再大的运气,也比不上能进入书院。 他抱着盒子胡思乱想。 “等攒够了钱,就能给姐姐赎身了...” 想着想着,他就慢慢睡了过去。 ...... 三月底的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大晴天,一句话的工夫就可能下起倾盆大雨。 今年的天气犹为极端,关中的旱情才过去,几场大雨下来,许多地方就又出现了涝灾。 柳家雇佣的农户,整天都在田里挖沟壕,这才没有被涝灾波及。 可其他地方的农田,却遭了殃。 很快,潼关岐山一带,出现了大批难民。 不用人指点,他们自发的开始向长安聚拢。 也只有在长安,才能保证不被饿死。 李二愁得满嘴大燎泡,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琢磨着如何养活成千上万的难民。 大唐虽立国十几年了,但隋末动乱的恶果还没完全消失。 官仓空空荡荡的,能把耗子饿死。 没粮食,神仙也救不了难民。 房玄龄等朝中大佬,也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不管从何处筹粮,也难解燃眉之急。 “启奏陛下,河北道出现了旱灾,怕是无法抽调处更多的粮草了!” “河东、江南、淮南也有不同的灾情!” 紫宸殿中,李二召集重臣议事。 关中的灾情还没解决,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去。 李二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天降大灾,往往代表着帝王失德。 如今,大唐十道之中,有五道都出现了灾情。 说不定就会有人趁机搞风搞雨! “必须火速解决灾情!” 李二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 “诸位爱卿,谁有良策,朕给他记一大功!” 群臣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 就连往常智计百出的房玄龄,都沉默不语。 李二仰天长叹。 “朕明日将下罪己诏,诸位爱卿,最好能在明天之前,想出一个办法来...” 他真是被逼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了。 罪己诏一下,皇家颜面扫地。 但不丢面子也不行了,总比天下大乱好得多。 原本,他寄希望于柳白种的新粮食。 可灾情来得太快,比蝗虫还早。 打得他措手不及。 在他看来,就算新粮食长得快,怎么也要大半年的时间。 这才短短两个月,估计土豆和玉米的芽都没长出来。 满朝文武愁云惨淡,谁都拿不出一个好办法。 说白了,就是没粮食! 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从外地运粮,倒也是个办法,路上就算用个十来天,也能熬得过去。 但外地又能有多少粮食? 河北、江南、淮南本来就是产粮之地,这三个地方都在闹灾,其他地方就算有粮食,也是杯水车薪。 无奈,李二只能宣布退朝。 他已经打算好,明天下罪己诏,向天下百姓谢罪了。 ...... 朝廷愁云惨淡,但柳家却很热闹。 幽州的铸铁生意越做越大,足以抵得上家里进项的六成! 沈万三留在幽州的大掌柜,自觉地立下不少功劳,特意回泾阳邀功,而且还带着好几车新鲜玩意儿。 院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成一座山。 幽州大掌柜周立德,是个足有两百斤的大胖子。 四十多岁,长相憨厚,看见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厮可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长孙涣和裴家小子在幽州,打算拦路杀人抢劫的事情,就是他最先知道的。 他也是柳家的老人了,当初跟柳老爷子打拼的时候,立下过汗毛功劳。 可以说,在柳家的这些大掌柜里,他算是资历最老的。 每到一个地方,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当地的黑白两道打好关系。 正因如此,沈万三走后,才会放心把危险重重的幽州,交给他! “少爷,这是河北道沿海出产的珍珠,这么一对,价值连城,正好两位少夫人打些首饰!” “您看,这株珊瑚足有两尺高,摆在书房里,再气派不过了!” 柳白对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 跟着转几圈,只是为了满足老周的心思。 年前家宴的时候,正是老周最忙的时候,没有赶回来。 这次特意回家,不就是为了显摆吗? 在礼物堆里转了几圈,柳白忽然看见一大块由荷叶包裹的东西。 凑近了一闻,带着一股子腥味。 周立德急忙介绍道:“属下正想给您介绍呢,这东西,可远比金银珠宝稀罕!” 他用小刀子,把荷叶割开一点,里边竟然是一大块熏制好的鱼肉! 而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少爷,这东西咱们自己家享用就是了,要是流传到外边,就是大祸!” 一开始,柳白还不知道老周究竟在玩什么玄虚。 可仔细一看,却不由得一怔! “这是...鲸鱼肉?!” 柳白在后世,也算见多识广了。 但他也从来没吃过鲸鱼肉! 这年头,可没有保护动物的说法。 老虎黑熊之类的东西,都快成祸患了。 可鲸鱼...老周是怎么抓到的? 就算朝廷的官船,也不可能是鲸鱼的对手吧? 第169章:河里的鱼不够吃,不是还有海里吗? 古人总会把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归结到鬼鬼神神上。 也不知道是谁说,巨鱼死,王侯毖,就算是海边的渔夫,也不敢抓捕三尺以上的鱼类。 李家的王爷,多得数不过来,可随便拎出来一个,权力都大得吓人。 要是让他们知道,柳家抓了一条鲸鱼吃,怕是会集体打上门。 也正因如此,老周才特意嘱咐,鲸鱼肉只能在自家享用,不能外露。 “这条鲸鱼搁浅在海滩上,属下派人秘密熏制了,如果少爷吃的满意,属下再派人送回来一些!” 说着,老周干脆把荷叶全都扒开,冲着厨房吆喝了一声。 厨子立马捧着鱼肉跑进厨房,不多时,就传来了浓郁的香味。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因为有外人,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便在后院吃饭,没有来大厅。 一盘子鱼肉端上来,厨子特意切成一个个小块,看起来十分精致。 柳白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 鲜美之中,透着几分草木的清香,应该是加了些其他的香料。 “少爷有所不知,鲸鱼肉本来很腥,河北道的花椒,就是最好的佐料!” 老周不断的介绍,看样子,他在幽州没少吃鲸鱼肉。 说着说着,老周的声音忽然变低了很多。 到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正把鱼肉块,穿在筷子上当烤肉串吃的李承乾,嘴唇轻颤,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惊恐的表情。 一瞬间,满桌子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巨鱼死,王侯毖! 李承乾身为太子,不就是最大的王侯吗?! 唯独李承乾自己还没明白过来,大口大口的嚼着鲸鱼肉,含含糊糊的说道:“你们怎么不吃?” 他又穿了一串,只觉得这肉,甚至可口。 可是嚼着嚼着,他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李承乾干呕一声,差点把嘴里的肉全都吐出来! 他忽然有一种,正在吃自己的感觉... 柳白一瞪眼,道:“不许糟蹋食物!” 正想把满嘴肉吐掉的李承乾,欲哭无泪,只能强忍着恶心,生生咽了下去。 再看那一盘子鲸鱼肉,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他哭丧着脸,道:“柳大哥...” 柳白不搭理他。 这厮年纪不大,讲究倒不少。 要是把他饿上三天,估计筷子都让他啃了。 见柳白不在乎,一口一口的吃着鲸鱼肉,其他人也再不迟疑了。 一大盘子肉,转眼就没了。 程处默去书院了,柴令武在柳叶轩当大掌柜,都忙得抽不出身。 于是,刷碗的重任,就交给了李承乾。 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在埋怨柳白,给自己吃了鲸鱼肉。 柳白懒得计较,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看着坐在对面的狄知逊,“狄大人又有何贵干?” 这几天,狄知逊没事就往柳家跑。 起初是为了感谢柳白,帮他救回了妻儿的性命。 可后来,干脆就成了蹭茶喝。 好在他还算识趣,没有掐着饭点来。 今天狄知逊有点反常,一进门就苦着脸,不知有什么烦心事。 “公子,长安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他把灾情的事情一说,最后道:“从河北道到长安,咱们泾阳县是必经之路,城外已经出现了一些难民,这几天,人只会越来越多。” 按照他的秉性,就算把家财都贡献出来,给难民买粮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难民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一旦开头,就没有结束的时候了! 到时候,听说泾阳县有粮食的难民,定会闻风而动,就连河东、江南、淮南一带的灾民,都会涌过来! “这几天陛下都快愁坏了,勒令长安周边的几个州县,封存粮库,不许擅自开仓放粮,可灾民越聚越多,时间一长,一定会出现哗变!” 他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才再次上门找柳白,说不定,柳白就能帮他想一个好办法。 灾情的事情,柳白也听说了。 他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贞观二年,本来就是大灾之年,否则的话,单单六月份的蝗灾,不会造成易子而食的惨状。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是一两万人,泾阳县库存的粮食就足够了。 可现在是将近一百万人! 就连朝廷都没办法! 见柳白沉默不语,狄知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坐在饭桌上好好的吃上一顿...” 他心里发苦。 上任泾阳县令没几天,就出现了这么大的祸事,只能怪他自己时运不齐。 搞不好,他的官途就到这了... 可听见他这番话,柳白却是计上心来! 没有粮食,不是还有肉吗?! 河里的鱼不够吃,不是还有海里吗? 一条鲸鱼,起码三四万斤,足有养活好上万人的了! 就算鲸鱼不好抓,但比起饿死人来说,并不算问题。 柳白一边砸吧着茶水,一边暗暗琢磨,如何才能从这件事中,赚上一笔! 他是商贾,没有平白无故帮朝廷解决麻烦的道理。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正端着木盆,打算去院子里刷碗的李承乾身上。 感觉到柳白的目光,李承乾心里一紧! 手中的木盆差点掉下去。 “坏了!” 几乎在一瞬间,李承乾就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 上一次,自己带着枷锁去扣阙,差点被父皇打死。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光景? 他‘嗖’得一声跑出去。 柳白看了许褚一眼,许褚迈开大步,转眼间就把李承乾逮了回来! 狄知逊不知所以,“公子,太子殿下他...” 柳白不理他,而是和颜悦色的对李承乾,问道:“承乾,鱼肉好吃吗?” 提及鲸鱼肉,李承乾又是一阵干呕。 但他也不傻,知道柳白要拿鲸鱼肉作文章。 只能说道:“好...好吃。”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好吃,自然要想着家里的长辈,回头我让老周再运些鲸鱼肉回来,你来宴请皇族的那些长辈,如何?” 第170章:我好歹也是个王爷,让我吃鲸鱼肉也就罢了,还让我做? 鲸鱼的运输不成问题,以柳家商队的能力,就算再远,也能顺顺利利的送回长安。 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从海里抓鲸鱼了。 不过,老周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海量的鲸鱼肉带回来,柳白也就放了心。 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就要看李承乾了。 之前,只要是柳白安排的事情,他都会把细节处提前设计好。 譬如李承乾带着枷锁扣阙,每一步都在柳白的预想之中。 可这一次,柳白并不想过多插手。 其中固然有磨砺李承乾的意思。 但更多的,还是让柳家,不要再冒头了。 从崔家的事情开始,一直到建立书院,一件件功劳叠加起来,李二封柳白个公爵,似乎都绰绰有余了。 何况,再过一个多月,土豆和玉米就可以采摘,又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可以说,柳白完全能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老本了。 再出风头,难免显得朝中百官太无能。 与之相比,柳白还是站在幕后,掌握大方向就可以了。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此外,巨鱼死王侯毖的说法,虽然有点扯淡,但李家的王爷们,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如果他们不能接受吃鲸鱼这件事,那百姓们更不敢吃了。 只有李承乾出头,才能免于被李家的王爷们,用口水喷死。 把李承乾和老周留在大厅里商量,柳白溜溜达达的走出去,当起了甩手掌柜。 在计算出一个大概的‘出货量’后,老周不敢再耽搁了,立刻启程回幽州。 李承乾则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露面。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匆匆赶往长安。 书院! 李恪蹲在宿舍的角落,拿着扇子,给一尊小小的泥炉扇火。 陶盆里是滚烫的米粥,整个宿舍都布满了浓郁的香气。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李恪吓得脸都白了。 宿舍里是严禁烟火的,被人发现了,起码要扫一个月的地。 看到来人是程处默,李恪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敲门是什么意思吗?” 程处默不管这些,揉着肚子,“粥好了没有?” 李恪翻了个白眼,“又一个蹭吃蹭喝的!” 程处默嘿然一笑,站在门口把风的李义府,却闹了个大红脸。 没办法,书院的饭菜比猪食还难吃,而李恪的手艺又太好,他只能厚着脸皮蹭点吃的。 一盆粥很快就好了,李恪刚想盛上一碗。 砰! 大门又被人踹开了! “谁呀!” 李恪彻底怒了。 还能不能让人安心吃顿饭? 看到来人之后,他又不禁一怔。 “皇兄?” 李承乾抽了抽鼻子,“你们这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他毫不客气的从李恪手中把大碗抢过来,给自己盛了一碗,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 吃饱之后,李承乾道:“走,跟我去东宫!” 李恪不明所以。 “我还有课业,今天是虞先生讲课,不能错过!”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以他的了解,李恪可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 “我已经和虞师傅打好招呼了,最近几天,你不用回来了!” 说着,李承乾也不管程处默和李义府,揪着李恪的脖领子就走。 ...... 老周的办事能力很强,他离开泾阳之前,就给幽州的伙计们飞鸽传书,让他们准备捕捞鲸鱼的事情。 等他到达幽州的时候,柳家仓库里的鲸鱼肉,已经堆成一座山了。 而且,为了保证鲸鱼肉不腐烂,全部都被熏制过。 他立刻安排商队,将鲸鱼肉运往长安。 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六天时间! 柳家商队的效率,天下闻名,得到消息之后的李承乾,也立刻开始准备宴会的事宜。 东宫! 就算李承乾的身份再高,也终究是个晚辈。 给李家的王爷们送请帖,必须自己亲手书写。 正因如此,他才把李恪抓过来,当写请帖的劳力。 两人的桌案上,码了好几摞空白请帖,李恪写得手都麻了。 他叹了一口气,想休息一会,忽然发现李承乾在瞪自己。 只能再次叹息一声,继续闷头写。 一整天的时间,请帖终于写完了。 李恪把毛笔一丢,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李承乾一脚把他踹起来,“还不快去琢磨,如何烹制鲸鱼肉!” “我好歹也是个王爷,让我吃鲸鱼肉也就罢了,还让我做?” 李恪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给别人当厨子。 李承乾‘狞笑’一声,攥着拳头,“别怪我不讲情面!” 李恪吓了一跳,连忙蹦远。 别看李承乾的身手在柳家排不上号,但揍李恪,却绰绰有余。 李恪苦着脸,“皇兄,咱们请的人,起码四五十个,我一个人要忙活到什么时候?” “东宫的厨子随你调遣!”李承乾有些烦躁的说道。 李恪还是有些不情愿。 在他看来,全天下的厨子除了柳家那位,其他的都废物。 到时候,也只能帮倒忙。 但看着李承乾摩拳擦掌的样子,他只能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 第二天,李家的所有王爷,都收到了一封太子殿下,和吴王李恪联名的请帖。 最先接受邀请的,当然是最受李二信任,也是王爵之中权力最大的河间郡王,李孝恭! 河间郡王府! 李孝恭拿着请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觉得十分新鲜。 “这两个小子,又要弄什么玄虚?” 上次李承乾扣阙的事情,可把他们这些王爷吓得不轻。 他心里觉得,李承乾绝对不仅仅是请他们吃饭这么简单。 “把崇义叫来!” 很快,他的大儿子李崇义走进来。 “父王!” 李孝恭把请帖交给他,“太子和吴王邀请诸王,你就代为父前去吧!” 李崇义不疑有他,甚至还有些高兴。 能和太子殿下拉上关系,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他美滋滋的去准备礼物,就等几天之后去东宫参加宴会了。 第171章:软磨硬泡的李承乾,被吓一跳的李二 幽州物产丰富,百姓们靠海而居。 靠着铁矿和海货,幽州可以说是全大唐,除了关中之外,最有钱的地方之一了。 自从得到铸铁生意之后,柳家一跃成为幽州最大的豪商。 依靠前任幽州大都督李大亮留下的班底,以及柴绍这位大元帅的拂照,柳家做任何事,都畅通无阻。 海量的鲸鱼肉,从顺着官道一路南下,短短五天,就走了上千里路。 换成其他家的商队,走同样的距离,起码要多花上三倍的时间。 东宫的宴会,已经开始筹备了。 李承乾嫌弃东宫下人笨手笨脚的,特意跑回柳家庄子,跟柳白借了一批人头。 不得不承认的是,柳家不管是铺子里的伙计,还是家丁侍女,似乎都比外人聪明一些。 很多人都认为,这是柳家大宅的风水好。 否则,柳家大少爷柳白,为什么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之中,一跃成为足以比肩朝中大佬的人物? 也只有在柳家生活过的人才知道,就算是在柳家挑水扫地家丁,都是经过培训的。 东宫! 李承乾拉着沈万三的袖子,硬是把他从大门口,一路拽到景仁宫。 沈万三满脸无奈,“铺子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要是让少爷知道,又要责罚你了!” 李承乾在柳家的时间也不短了,谁都不拿他当外人。 起初的恭敬,也荡然无存,像沈万三他们这些身份特殊的人,都将李承乾当成了自家的晚辈。 “我不管,东宫的太监宫女,都跟呆头鹅一样,用起来一点都不顺手,沈叔你今天必须帮我培训培训他们,否则我就告诉父皇,说你们欺负我!” 沈万三是培训人手的行家,柳家的家丁侍女能变得聪明,全是他的功劳。 “等我有时间再说,最近铺子里生意太忙了!” 李承乾更加不乐意了。 “我这是第一次宴请皇族长辈,万一被人笑话,我这人就丢大了!” “少爷不是借给你人手了吗?” 李承乾说什么也不放沈万三走,软磨硬泡了半天,沈万三才勉强答应。 只能在东宫写了一封信,让太监带到柳家铺子,请其他掌柜照看好生意。 接下来的几天,沈万三就一直留在东宫。 要知道,东宫和皇宫,只有一墙之隔。 太子培训太监宫女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二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李承乾打算在东宫宴请皇族。 “天下的百姓都快饿死了,这个逆子竟然还有心思开宴!” 李二一向是个极为严厉的父亲,加上李承乾从前的表现,实在是不怎么好,在知道他打算宴请皇族的消息之后,李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逆子又要胡闹! 站在旁边伺候的刘瑾,笑呵呵的说道:“陛下这就冤枉太子殿下了,奴婢听人说,太子殿下宴请皇族,正是想解决这次灾情!” 李二一怔,问道:“他有什么办法解决灾情?” 皇族有钱,这是满朝文武的共识,李二自然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皇族是李唐王朝的根基,李二可以动世家的心思,却不能把主意打到皇族的身上。 若是李承乾把皇族都坑了,事情就真闹大了! “陛下,不如您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在胡闹了!” 刘瑾轻言轻语的说道。 在他眼中,李承乾完全是自家人。 既然是自家人,哪有不帮一把的说法? 索性也没什么事情,李二立刻吩咐下去,摆驾东宫! ...... “一二一,一二一...” 东宫的太监们列成整齐的队伍,在太子右卫率贺兰楚石的指挥下,围着校场跑圈子。 宫女也排成了队伍,不过考虑到她们是女子,李承乾特意找来了宫中的伺候皇后的女侍卫,来训练他们。 一上午,太监们累得东倒西歪,贺兰楚石也累的不轻。 他吩咐太监们休息片刻,自己走到树荫下,沈万三的面前。 “沈先生,咱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贺兰楚石,正是当初一同告发侯君集造反的人,也就是李承乾手下的第一‘大将’,统领着太子六率的一万两千人马。 他很清楚沈万三的身份,说话很客气。 “让他们休息一下午吧,刚开始培训,强度不必太大!” 贺兰楚石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太监们跑步,更不明白,这‘一二一’的口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李承乾打算放弃太子六率,让太监们守卫东宫? 沈万三一眼就看出了贺兰楚石的想法,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这个干练的年轻人,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训练体能,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强身健体,更重要的是,借此来提高他们执行力与忠诚度,这是我家少爷说过的话,不会有错!” 提及柳白,贺兰楚石顿时变得更加恭敬了。 这个素未谋面,却名声赫赫的朝议大夫,可是自家主子的老师! “下官明白了,不知沈先生可有时间?下官已经在府中备下的酒菜,您...” 贺兰楚石露出了几分讨好的表情。 沈万三摆了摆手,“不必了,下午还要给太监宫女们上课!” 说着,他站起来,提着小马扎,正要往景仁宫走。 忽然,宫门口传开太监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 沈万三一怔,道:“贺兰将军,快快带他们集结起来,觐见陛下!” 他又急忙唤过一个人,把李承乾也叫出来。 李二进入东宫的时候,正看见一大群太监和宫女,结成整齐的队伍,‘气势汹汹’的向他跑过来。 沉稳如李二,也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阵势,他只有在大唐府兵大营中才见过!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也顿时慌了。 就连怀恩也吓得不轻,急忙挡在李二身前,以为东宫的下人们意图对李二不利! “立正!” 贺兰楚石一声令下,太监宫女们齐齐站定,整齐划一的行礼。 “参见陛下!” 众人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看来这些太监宫女,并没有造反的打算... 贺兰楚石挺着胸膛,走到李二面前,单膝跪地,“启奏陛下,微臣贺兰楚石携东宫上下觐见,应到两百三十人,实到两百三十人!” 李二看了看贺兰楚石,又看看东宫的太监宫女,满头雾水。 “应到...什么?” 第172章: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否则,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回陛下,应到两百三十人,实到两百三十人!” 贺兰楚石依旧挺着胸膛,高声回答道。 看起来,倒颇有几分声势。 可实际上,他腿肚子都在转筋。 军务乃国朝首屈一指的大事,大到行军布阵,小到日常吃穿,都有几位严格的法度。 用在一群太监宫女身上,怎么看怎么都像在胡闹。 而且,像‘一二一’、‘应到多少人,实到多少人’之类的词,更是闻所未闻。 怎么听,都不像大唐军队的号令。 他实在想不通,沈万三为什么好可以搞这么一出。 难道,是要讨陛下的欢心? 可是看陛下的脸色,却是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反而... 果然,李二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谁让你这般胡闹的?” “微臣...” 贺兰楚石哪知道? 刘瑾急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贺兰将军这是在培训东宫的太监宫女,这种方法,本是柳家用来培训伙计的,而那些人,的确变得干练了许多!” 李二面色稍霁。 柳家伙计的能力,的确有目共睹。 这也是李二亲眼见到过的。 “若是有用的话,朕就将宫中的下人,也全都交给你培训,继续吧!” 他挥了挥手,不再理会贺兰楚石,继续向景仁宫走去。 得到消息的李承乾,急忙跑出来迎接。 “参见父皇!” 李二本来不想动怒。 一是因为最近李承乾的表现不错,二来是因为刘瑾说,他并不是在胡闹,可是看到李承乾的模样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训斥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李承乾奇怪的低头一看,五龙袍依旧崭新如初,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正要开口,忽然发现李二身后的刘瑾,正在冲自己打手势。 他往脸上一抹,再摊手一看,手指头上蹭满了黑灰。 李承乾连忙用袖子一擦,但却越擦越脏,一转眼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强忍着不让自己抽李承乾一巴掌。 “哼!”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走进景仁宫。 “父皇...” 李承乾赶紧跟上。 一进宫,李二更是气了个半死! 只见,原本恢弘大气的景仁宫,乱得像刚遭过土匪! 各种锅碗瓢盆随处可见,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若光是乱,也就罢了。 整座宫殿之中,都乌烟瘴气的,呛得人难受,而且空气中还夹杂着一种腥臭的味道。 在大殿尽头,太子宝座之下,李恪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把小扇子,给一尊泥炉扇火。 见李二来了,李恪也忙提着扇子迎上来。 “参见父皇!” 行礼的时候,目光总是不自觉的往泥炉瞟。 好像泥炉上炖着的东西,比李二重要得多...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将揍死这两个家伙的心思压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这句话,李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端端的东宫,被两人祸祸成这般模样。 还不是在胡闹? “启禀父皇,儿臣当然是在...” 话没说完,李恪脸色一变。 泥炉上的陶锅里,冒出一大片泡沫,沙沙作响。 李恪再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几步跑回去,往锅里加了点水。 又蹲在地上,抽出几根柴火,忙得不亦乐乎。 似乎,已经把李二忘了... 李二再也忍不住了,他冲着李承乾大吼道:“逆子!整天不误正事,百姓们都快饿死了,你们还有心情胡闹!” 若是在从前,李二一瞪眼,估计李承乾就会被吓瘫在地上。 可最近在柳家‘进修’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渐渐发现了李二的套路。 只要占理,李二再生气也没事。 李承乾上前一步,梗着脖子说道,“儿臣正是在为父皇分忧!” 如果不是他脸上还带着黑灰,还真有几分,秉忠执言的意思。 李二额头青筋暴起,双手不断摩挲,“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否则,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李承乾嘿然一笑,跑到泥炉前,直接把锅端了起来。 “父皇您看,这东西就是解决灾民最好的办法!” 李二一看,锅里放着一块足有半尺厚的肉。 肉没什么奇怪的,可他提鼻子一闻,却差点被熏了一个跟头。 李恪虽然跟柳家的厨子,学了一副好手艺,但经验终究不足。 鲸鱼肉这种高端货,如果不经过特殊方法烹调去味,腥得令人恶心。 太监宫女们都捏着鼻子,李二身为帝王,不好做出这么轻佻的举动,只能强忍着腥臭味,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道:“正因如此,儿臣才想请皇族中人,品尝一下鲸鱼肉的味道,如果他们接受了,那么养活几十万百姓,就不是问题了!” 说着,他也被熏得干呕了一下。 “只不过,这东西实在不好烹调,儿臣和阿恪琢磨了好几天,都没办法去除腥味...” 听见李承乾的解释,李二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巨鱼死,王侯毖! 虽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典故,但李二从不信这些说法。 像他这么雄才大略的君主,一向对民间的忌讳嗤之以鼻。 如果吃人能养活灾民,估计他二话不说,就会对大唐周边的几个小国下手! 况且他是皇上,跟王侯不沾边。 相反,李承乾身为太子,也算是王侯之中身份最尊贵的了,更突显出他的无私。 李二越想越觉得,自己错怪了李承乾。 他那一脸的黑灰,转眼就成了为父皇分忧解难的证据,就连刚才无端跑掉的李恪,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鲸鱼肉,真的能养活上百万的灾民?” “父皇有所不知,一条鲸鱼足有几万斤重,只要等柳家的商队回来,就能立刻解决灾情!” 李二嘴角逐渐出现了笑容。 “御膳房还有不少香料,一会儿让刘瑾给你送来!” 李承乾大喜。 只要能让皇族吃的满意,就足够了。 灾民都快饿死了,谁会在乎味道如何? 正要对父皇表示感谢的时候,李承乾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儿臣差点忘了告诉父皇,为了和柳家买鲸鱼肉,儿臣签了张二十万贯的欠条,柳家的铺子已经来东宫催过好几次帐了...” 第173章:朕把你九叔公都请来了,你可切莫丢人 不管怎么说,李承乾都立功了。 算是帮朝廷解决了一次天大的麻烦! 二十万贯对于李二来说,都不是个小数。 但相比于灾情,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之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若是能养活灾民,再多的银子,李二也只能咬着牙给。 回宫之中,李二立刻批了条子,让人把银子送去柳家。 他也没忘,让刘瑾把香料送到东宫去。 很快,香喷喷的鲸鱼肉出锅了,加入香料之后,总算没有腥臭味了。 相反,闻起来很十分可口。 转眼间,一大锅鲸鱼肉全都进了李承乾和李恪的肚子,一点都没给别人留。 “现在就等大批量的鲸鱼肉到长安了!” 李承乾抱着肚子,坐在景仁宫门口的台阶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李恪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鲸鱼肉起码有八成进了李承乾的肚子,他这个做饭的人,却只落了几口。 可惜,原料只有这么多,还是柳家特意派人,从幽州快马送过来的。 再想吃,估计还要再等个三四天。 ... 李家的王爷着实不少。 南北朝时期,李家就已经是大贵族了,好几百年积累下来,光是四代之内的近亲,就有上千人! 好在,李渊闲的没事,给李承乾生的那些亲叔叔,都还没长大成人。 不然,李承乾要邀请的人,更多! 名单是经过特意甄选的。 光地位高可不行,还必须要拥有足够的权力。 像河间郡王李孝恭,虽然和李二是堂兄弟,但确实王公之中权力最大的。 而且,还掌握着宗人府。 名单上第一个就是他! 剩下的,如襄武郡王李琛、江夏王李道宗等等,也都榜上有名。 足足四十五人,每个人的排场都不小。 东宫大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东宫的太监宫女都经过了培训,加上柳家伙计的帮助,一切还算井井有条。 李承乾忙得脚不沾地,都是长辈,他当然要亲自迎接。 “襄武王叔快请进!” “东平王叔许久不见,小侄甚是想念!” “这不是广宁王叔吗?” “...” 他在柳叶轩当了几天伙计,本事全都用在今天了。 王爷们对李承乾的态度很满意。 百姓们对待自家亲眷,不可能那么客气,但皇家就不一样了。 很多时候,李承乾的态度,都代表着大唐的未来。 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所有人都到了。 落座景仁宫,王爷们一个个聊得兴起。 李承乾抹了一把汗,把场面交给贺兰楚石,自己急忙跑到东宫的厨房。 “怎么样了?” 李恪穿着一件不知从哪拿来的围裙,手中拎着大铲子,一边搅合锅里的肉汤,一边道:“马上就好了!” 他也累的不轻,就算东宫的厨子能帮忙,但亲自动手的还是他自己。 见马上就要出锅了,李承乾又匆匆跑回景仁宫。 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宴请皇族,万万马虎不得。 刚一进景仁宫,李承乾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原本属于他的太子宝座之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竟然是李二! 李二没搭理李承乾,自顾自的跟几位王爷说着话。 看样子,他的心情也不错。 “今日算是家宴,朕借承乾的光,也来蹭一杯酒吃吃!” 李二今天穿着一身便装,毫无帝王的架子,就像普通的大家长,甚至还亲自招呼一些上了年纪的王爷。 王爷之中,岁数最大的要属新兴君王李德良。 老头今年六十多岁了,是李渊的兄弟辈之中,唯一一个还活跃在朝堂之上的人。 就算李二,也不免要客气几分。 看着正笑呵呵和李二说话的李德良,李承乾疑惑得挠了挠头。 他拉过一旁的贺兰楚石,问道:“名单上有九叔公吗?” 贺兰楚石翻了翻名单,道:“回殿下的话,名单上似乎没有新兴老王爷...” 李承乾更加奇怪了。 就算他是太子,也没有邀请爷爷辈的资格。 怎么还有不请自来的? 李二见李承乾傻站在那里,顿时一瞪眼,道:“还不快过来行礼!” 李承乾连忙跑过去,躬身道:“承乾见过九叔公!” 李德良哈哈一笑,拍着李承乾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得一个趔趄。 “小子,知道宴请长辈,就算是懂事了,咱们皇家来往少,以后要多聚几次!” 李二莞尔一笑,道:“九王叔太给这臭小子脸面了!” 说完,他把李承乾拉到另一边,道:“朕把你九叔公都请来了,你可切莫丢人!” 李承乾一怔,旋即大喜。 父皇分明就是在力挺自己! 他偷偷朝李二一竖大拇指,道:“还是父皇高明!” 虽然不知道父子两人在说什么,但李德良年老成精,浑浊的双眼之中,出现了几分笑意。 他朝着下方一摆手,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作为当今皇族之中,除了李渊之外,地位最高的长辈,李德良威信极高。 “太子殿下宴请诸位皇族,今日定要喝得尽兴,诸君,饮胜!” 他率先高举酒杯,为了显示豪迈,一饮而尽! 可他却不知道,这酒是柳家出产的,比他们寻常喝的酒,要烈上好几倍! 刹那间,李德良的脸就变得一片胀红,辣得他连连咳嗽。 下边的众多皇族不比他好多少。 然而,当烈酒下肚之中,辛辣的味道陡然转变成令人沉醉的清香。 肚子里暖洋洋的,浑身都舒坦! 与此相比,从前他们喝的酒,简直就是泔水! 李德良眼睛大亮,道:“承乾,这是什么酒?” 李承乾老老实实的说道:“九叔爷,这是柳家出产的烧刀子!” 说着,他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容。 “若是九叔公喜欢,不如走的时候带上一些!” 李德良乐得见牙不见眼,“好酒!好孩子!” 一旁的宫女为他斟满酒杯后,他又高声道:“诸君,再饮一杯!” 第174章:身为皇族,他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所有人都喝高了。 就连李二都喝了大半坛子的烈酒,现在满脸通红,似乎是在强行克制的自己。 别人没有他的控制力,有站在桌子上划拳的,有在大殿中间摔跤的,也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干嚎,吵得人烦躁不堪。 都说三代才能培养出真正的贵族,李家虽然本来是贵族,但在李渊起兵之前,生活得和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李二小时候,也有过一段苦日子。 而像李道宗他们这些旁支子弟,就更别提了。 当初隋炀帝杨广当政的时候,都是生生饿过来的。 想让他们像真正的贵族一样,即便喝醉了就也彬彬有礼,实在是太难了。 李孝恭的大儿子李崇义,被九叔公李德良死死拉着,不喝完一坛子酒,就不让走。 李崇义喝得眼睛都直了,终于把一坛子酒喝光,李德良一松手,他就软踏踏的掉到桌子下边去了。 虽然景仁宫里热闹得像个菜市场,但好在没有出什么乱子。 经过培训的太监宫女,终于派上了用场。 每当有人要吐的时候,就有手脚麻利的太监上前,将人搀扶到景仁宫外去。 有些忍不住的,干脆吐在地上,一转眼就会被他们收拾好,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恶心。 若是放在从前,他们可不会这么懂事。 看得几个上了岁数的老王爷连连点头,纷纷夸赞。 “太子宫中的下人,就是机灵,比老夫府上的强出百倍!” “太子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宫中的下人也沾了几分灵气!” “...” 李承乾陪着笑,不断应和,可心里却在暗暗发愁。 都喝高了,谁还会心思品尝他的‘新菜’? 这时候,九叔公李德良忽然道:“承乾,你不是说有美味佳肴吗?怎么还不上来?”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想了起来。 “太子殿下就莫要把好东西藏着了,快快送上来吧!” “美酒虽好,但没有美食为伴,总是少了几分滋味!” 李承乾大喜,急忙吩咐太监宫女上菜,生怕错过这次机会。 很快,一队宫女走进来,将一个个巴掌大的小盘子,放在众人面前。 李道宗好奇的翻开上边的盖子,看着只有一寸厚,两寸宽的肉块,有点发愣。 太子好不容易宴请皇族一次,就用这点肉招待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批量的鲸鱼肉还在路上,东宫的这点存货,也只够三四个人吃,落在几十个人的嘴里,只能一人一小块。 李承乾站起来,朗盛道:“诸位长辈,此物是难得的稀罕玩意,乃是阿恪亲手烹调的,还请长辈们予以评价!” 李道宗大奇,道:“竟然是吴王殿下亲手烹调的,一定要好生尝一尝!” 九叔公李德良也觉得甚是有趣,用筷子夹起肉块,一股脑全都塞进嘴里。 入口之时,嘴里莫名出现了一种清凉的味道,应该是某一种香料。 可下一刻,清凉尽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醇厚之中,带着几分辛辣的味道。 “这是鱼肉?!” 李德良眼睛一瞪,不可置信的说道。 李承乾笑道:“九叔公说的正是,此鱼乃是幽州捕捞上来的海产,肉质鲜嫩,却十分有嚼劲,比牛肉更加美味!” 牛肉是极为难得的食物,就算皇族,也不能时常吃到。 耕牛关乎粮食的产量,大唐律法严令禁止宰杀耕牛。 只有偶尔碰到耕牛老死,或者是病死,才能吃上几次。 就算有耕牛老死病死,官府都会严查死因,如果发现擅自宰杀耕牛的,罪过不比杀人轻! 因此,百姓们日常使用的肉类,都是猪肉。 而王宫贵胄一般都会吃羊肉。 早就吃腻了腥膻羊肉的王爷们,立刻爱上了这种十分有嚼劲的鱼肉! 李德良吃完一块,就有些后悔。 吃的太快,根本没来得及仔细品尝。 他一向不喜欢羊肉的腥膻味,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牛肉。 身为皇族,他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于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李崇义的桌子上。 刚从下边爬起来的李崇义,正想尝尝这种鱼肉是何等的美味,忽然感到后脑一阵凉风,一扭头,就看见李德良不怀好意的目光。 “小小年纪,多吃点粗粮才能养好身体,这块鱼肉,九叔公我就替你享用了!” 李德良二话不说,直接从李崇义手中,把盘子抢了过来! 李崇义欲哭无泪,又不敢和九叔公争,只能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这时候,李承乾凑过来,把自己的鱼肉放在李崇义的桌子上。 “堂兄,请用!” 李崇义顿时满脸感动之色。 太子殿下请客,不用说,这鱼肉一定极其珍贵。 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让给自己,这是何等的荣耀? “多谢太子殿下!” 李崇义起身拱手,正想抒发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他仅仅说了一句话,就看见,李德良又把目光投了过来! 吓得李崇义赶紧将鱼肉塞进嘴里,摇头晃脑的品尝了半天,美味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看到众人的反应,李承乾极为满意。 李恪的手艺,真没得说! 经过几天的研制,不仅把鱼腥味完全去除掉了,而且还创造性的加入了茱萸和几位草药。 就算他这几天吃鲸鱼肉都快吃吐了,此刻也不仅有些馋。 李道宗吃完了自己的鱼肉,一边用筷子头剔牙,一边道:“老夫也在幽州带过兵,海里的美味吃了无数,也不曾吃过肉质如此奇特的鱼,敢问太子,这种鱼叫什么名字?” 李承乾回头看了李二一眼。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李二,此时不易察觉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李承乾立刻有了底气。 “江夏王叔有所不知,这鱼名为鲸鱼,乃是深海之物,体格巨大,光是一个脑袋,就堪比一间大房子!” 李道宗点了点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整座大殿中的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时间,全场皆寂! 第175章:能和亲儿子耍心眼的帝王,估计古往今来也只有李二一人 泾阳县,柳家大宅! “呜呜呜——” 离得老远,都能听见李承乾撕心裂肺的哭声。 柳白掏了掏耳朵,拿他没办法。 谁让他受了委屈呢? 李时珍把随身携带的小药包收好,让家丁帮李承乾把裤子穿上。 “别嚎了,有个三四天就好了!” 李承乾眼睛都哭红了,泪眼婆娑的回头看着柳白,“柳大哥,你说父皇是不是一直不喜欢我?” 柳白捂着额头,无奈的说道:“陛下如果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让你当太子?” “那他为什么打我?我分明立功了!” 柳白好说歹说了半天,李承乾终于不哭了。 走出他的房间,柳白摇了摇头,“哄孩子太难了...”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李二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 明面上,帮李承乾坐镇东宫,眼睁睁看着李家的王爷们,将鲸鱼肉吃下去,甚至还邀请了和李渊同一辈分的新兴郡王李德良。 可当鲸鱼肉吃下去之后,王爷们正要发怒的时候,李二立刻转变阵营。 不仅帮着王爷们怒斥了李承乾一顿,还打了他一顿板子! 王爷们反倒要劝慰李二,让他饶恕李承乾。 鲸鱼肉也吃了,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巨鱼死王侯毖的说法,就是一句屁话。 到最后,灾情问题解决了,李承乾成了戏弄诸位王爷的‘罪魁祸首’。 唯一的好人,只有李二自己... 能和亲儿子耍心眼的帝王,估计古往今来也只有李二一人而已。 不过,柳白很清楚,无论怎么讲,这件事的目的都达到了。 与其说李承乾受罚,倒不如,他这顿板子是替李二挨的。 也只有他当‘罪魁祸首’,才能让皇室宗亲内部,免于一场动荡。 将一切,都归结于孩子胡闹。 李二就是这样,做任何事都不会解释。 他心里,肯定还是念着李承乾的好。 一点小伤罢了,换二十万贯银子的利润,实在是太值了。 况且,有李时珍这位神医在,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柳白走出李承乾的房间之后,没过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用鲸鱼肉来养活百姓,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 这一段时间,柳家又有许多新铺子开业。 酒坊开了一家又一家,广受好评。 虽然酿酒用的粮食多了一些,但有王勣这个嗜酒如命,又地位奇高的老家伙在,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眼瞅着天就要暖和了,冬日里生意极为抢手的火炉铺子,人越来越少,柳白干脆将火炉铺子关了,换成了柳家其他的生意行当。 而最令柳白发愁的,却是铸铁生意。 铸铁生意关乎民生,以大唐现在的炼铁工艺,足以造出百炼精钢。 但是产量,却低的可怜。 后世那些没有营业资格的炼铁作坊,一个月的产量,都能抵得上整个大唐一年的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既然关乎民生,就要薄利多销。 柳白来到后院角落里的炼铁炉子旁,看着工匠们将新鲜出炉的铁水,倒进模子里,不仅叹了一口气。 他是学历史出身的,对于历史上某一年发生的事情,信手拈来。 不过在工科上,就两眼一抹黑了。 最多只是知道几个名字罢了。 例如炒钢法,夹钢法,从名字上听起来,十分简单。 可工匠们实验了好几百次,都没能成功。 现在柳白无比期望,系统能送给他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工匠。 可惜,距离‘百万亩’良田任务达成,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只能寄希望于身处陇右前线的王守仁和薛礼。 ...... 陇右,旱獭源! 这一带以旱獭多而闻名。 旱獭的皮毛,可以用来制造大氅,由旱獭脂肪炼出来的旱獭油,是治疗烫伤、烧伤的奇药。 按理说,有这种产业,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应该不在少数。 可整个旱獭源上的百姓,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 因为,这里也是大唐和突厥之战的边境线! 三十万人在这里排兵布线,短短半年时间,大小战役已经开展了不下百次! 而今,双方呈胶着之势,谁也奈何不得谁。 关中早已经回暖,田里的粮食都抽出了嫩芽。 不过,旱獭源上的温度依旧很低,能生生把石头冻裂。 上一场雪还没有化干净,第二场雪如期而至。 突厥人习惯了这样的恶劣天气,可大唐的府兵,多为关中人。 若不是兵部向柳家采购了一批火炉,将士们早就挨不住了。 程咬金掀开门帘,走进中军大帐,把手放在火炉上,龇牙咧嘴的说道:“这该死的天气!” 眼瞅着都快四月份了,陇右的天气竟然比年前还冷! 身为大帅的他,手脚上都生了冻疮。 火一烤,愈发的痒痒了。 大帐之中,正在写信的王守仁,见程咬金进来,立刻抬起头。 “恭贺大帅!” “有什么可恭贺的,莫非...” 程咬金一怔,下一刻,脸上顿时充满了狂喜之色! “莫非,突利答应了?!” 他一蹦三尺高,再也顾不得手上的冻疮,几步跑到王守仁跟前。 拿起他面前的那封信,看了起来。 很快,他更加激动了。 “好好好!” 他仰天大笑,声音之大,把帅帐上的积雪都震下来不少! 王守仁淡淡一笑,道:“经过一个月的接触,突利已经答应和我军合围颉利,王某打算亲自去突利帐前奏一趟,颁布陛下的册封旨意!” “老夫派人送你前去,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王守仁没有拒绝,以他的本事,就算一个人也能穿行渺无人烟的旱獭源。 可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有突发状况出现。 人越多,当然越好。 简单吃了点东西,王守仁立刻带上一百位精兵上路。 程咬金目送王守仁离去之后,赶忙开始给李靖写信。 李靖才是这次突厥之战最大的统帅,合围颉利可汗,必须要由大唐所有军队一同出手。 此战之胜负,就在此一举了! 第176章:咱们今日,就要将颉利生擒 李靖所使用的是大纵深战术。 面对精锐的突厥起兵,排兵对垒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程咬金、李勣、柴绍、张公瑾等六路大军,分布在边境线一带,没有李靖这位大元帅的命令,谁也不能擅动一步。 不过,在接到程咬金的书信之后,李靖立刻看出机会来了! 十几万大唐府兵,开始缓缓向旱獭源的方向,合拢而去。 随着突利从突厥部后方出兵,颉利的末日到了! 一支人数在百人左右的小队,在风雪之中跋涉。 虽然对外说,他们只是一支商队,可实际上,他们的装备,比任何军队都要精良!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薛礼,以及他所率领的锦衣卫! 临行前,柳白给他们的装备,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每个人都配备了厚厚的裘衣,耳罩手套,以及能够在冰面上稳定行走的钉靴。 除了腰间的绣春刀外,每人还配有两架强弩,弓箭都是柳白花大价钱特制的,短了两寸,但威力提升了不止三倍! 除此之外,随身携带的睡袋、帐篷、手杖、生火器具也一应俱全。 甚至于,柳白还特意让李时珍配备了不少的药物。 可不仅仅是治疗伤势用的,还有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 对于柳白来说,这一队人的重要性,远远不是银子能比的。 能少死一个人,花再多钱也值得! 这种天气,无论是哪一支军队出行,都无异于是找死。 但对于薛礼和他手下的锦衣卫而言,却不必顾虑那么多。 此行,他们要深入突厥腹地,赶在所有人前面,将颉利生擒! “停!” 薛礼挥手让队伍停下,趴在被冰面覆盖的地上,仔细听了片刻。 不用他多说什么,锦衣卫们纷纷抄起强弩,自行结成阵势,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 果然,没过多久,地面开始震动。 骑兵! 这里距离颉利的汗帐,都不足百里,不可能是大唐的人。 突厥骑兵! 远远看去,一支大约在五百人所有的突厥骑兵,像他们这个方向奔袭而来。 薛礼他们的行动很隐秘,突厥人不可能发现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突厥人有所行动。 薛礼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等了好几个月,程咬金他们终于下手了! 他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而是高高抬起手臂。 “放!” 一箭三发,两架强弩就是六发! 刹那间,蝗虫一样的弩箭,铺天盖地的飞向突厥骑兵。 仅仅一个照面,突厥骑兵就报销了七成! 不得不说,突厥骑兵的战斗素养极高。 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重新结好阵型,向薛礼等人冲锋! 薛礼二话不说,从背后取出一杆,比他高了足足一倍的方天画戟。 头一个冲了上去! 身后的锦衣卫们,也纷纷取出长武器,不过眨眼之间,双方就混战在了一起! 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炼,薛礼的武艺又精进了不止一筹。 突厥骑兵没有他一合之敌,手中的方天画戟每一次挥舞,定会带走一条性命!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突厥骑兵死伤殆尽! 七位锦衣卫百户,这一次全都来了。 其中一个壮汉,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突厥人,用突厥话问了几句,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颉利的大军,被程国公和柴国公联手击溃,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不到三千人,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薛礼点了点头,道:“就地休整半个时辰,咱们今日,就要将颉利生擒!” ...... 百里之外,突厥汗帐! 颉利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样,在大帐里来回踱步。 旁边,倒着七八具尸体,有男有女,看样子,是颉利亲手所杀。 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三天之前,突厥还占尽了优势。 可情况却急转直下,自己的大军被剥离开一层又一层。 当初二十万人拱卫下的突厥汗帐,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而且,其中有不少人,只是他的妻妾和奴仆! 他手中提着带血的剑,满脸阴晴不定。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冲入自己妻妾的帐篷里,毫不留情的砍杀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抛弃了军中一切老弱,带着已经不足两千人的队伍,向大草原深处,仓皇逃走。 只要进入大草原腹地,依旧是他的天下!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被唐军孱弱的假象所迷惑,离开优势地形。 “启禀大汗,突利的大军在前方阻截!” 颉利恨得牙根都痒痒。 突利是他的亲侄子,如今却成了,将他送入地狱的黑手。 “突利里通外国,待本汗回去之后,一定要将他凌迟处死!” 就算他再恨突利,此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用不了多久,唐军就会进入草原,到那时候,他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前有拦路虎,后有吃人狼,颉利只能带着人,在草原之中兜圈子,伺机寻找进入草原腹地的机会。 可他没有发现,一支人数在百多人的队伍,正悄然间向他靠近。 速度,快得惊人! 两军对战并不是锦衣卫的特长,暗中潜行才是他们的老本行。 自从进入草原,薛礼等人就换上了白色的裘衣,在漫天大雪之中,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任何踪迹! 他们抛弃了战马,连随身的装备都扔了大部分。 破釜沉舟,胜败在此一举! 当天晚上,薛礼等人就发现了颉利的部队。 他们趴在雪堆里,如同草原上的狼一样,悄悄盯着自己的猎物。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薛礼轻轻扭动着有些冻麻了的手脚,知觉完全恢复之后,他抄起同样裹着白布的方天画戟,猛然冲了出去! 身后,一百四十七位锦衣卫,呈扇字形交替前进。 七位锦衣卫百户分散开来,等薛礼冲到突厥大营近前处的时候,抬起强弩,将警戒守卫的突厥人射杀! 不须盏茶的工夫,突厥营地一片大乱! 第177章:薛礼带队,生擒颉利 颉利一边往马上跳,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盔甲。 曾经,硬生生逼着李二,签下渭水之盟的颉利,也是鼎鼎大名的英雄。 身高八尺,体态魁梧,传说之中,他能凭单手放倒一头牛! 可安逸日子过久了,除了滋生懒惰之外,没有一点好处。 现在的颉利,身高八尺,估计腰围也有八尺。 蹦了半天,他还没上马。 急得他一巴掌抽在自己的随从脸上。 随从这才慌忙跪倒在地,让颉利踩着自己,上了马背。 啪—— 颉利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战马了,一鞭子抽在战马屁股上,撒腿就跑! 什么出生入死的兄弟,什么虎视天下的雄心,全都见鬼去吧! 自己的命才最重要! 颉利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这支强悍的小部队,是从哪来的? 不是说,唐人的军队还在旱獭源上艰难跋涉吗? 颉利满脑子刀枪剑戟,各种猜测胡乱飞。 浑然不知道,在他逃走的方向,一道人影早已潜伏多时了! 大雪成了最好的伪装,即便颉利距离薛礼已经不足三十丈,但依旧没看到他! 唰—— 一道寒光倏然出现。 颉利‘哇呀’一声掉下马去。 方天画戟的锋刃,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划了过去! 饶是如此,也把颉利的头发,削成了地中海,和后世的党项人一个模样。 薛礼不屑的将方天画戟上的头发抖落下去,道:“突厥人还算强悍,怎么皇帝是个废物?” 跟着颉利逃窜的几十个突厥骑兵也吓坏了。 纷纷抽出兵器,一部分人冲向薛礼,一部分人死死将颉利围在当中。 薛礼的表情更加不屑了。 区区几十个人而已,对他而言根本不叫事。 方天画戟再次舞动,血花飞溅,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格外刺眼。 颉利的亲卫,自然也不是寻常之辈,可在薛礼面前,他们的武艺实在是太差了。 一顿砍瓜切菜,转眼间死了一大半! 剩下的几个人,胆战心惊的围着颉利,吓得脸色惨白。 薛礼将其他人都解决掉,大有‘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的样子。 “大汗快跑!” 薛礼听得懂突厥话,见颉利要跑,顿时一跃而起,整个人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 在半空之中,还抽出挂在腰间的强弩,射杀了几人! 颉利的双腿,像风里的门帘子一样,哆嗦个不停。 眼睁睁看着方天画戟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他急忙拽过一个侍卫。 噗—— 侍卫瞬间被扎个一个透心凉,方天画戟那长长的尖刺,也同时捅进了颉利的肚子! 薛礼轻轻一挑,颉利血流如注,缓缓倒在地上。 剩下的几个侍卫见状,知道自己也在劫难逃了。 干脆眼睛一闭,丢下武器,慢慢等死。 ...... 得到秘密消息的王守仁,飞马感到薛礼等人所在的地方。 见突厥大营满地狼藉,两千人的队伍,剩下不到三百,其余人全都被锦衣卫剿灭了。 颉利被捆得像粽子一样,肚子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正死死的闭着双眼,没有一点要挣扎的意思。 薛礼一边擦拭着方天画戟,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真没意思,竟然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王守仁走到薛礼身后,不轻不重的在他头顶拍了一记,笑骂道:“要不是少爷给你的装备齐全,你早就在草原上冻死了!” 生擒了颉利,他心情大好,难得开一次玩笑。 薛礼瞟了颉利一眼,道:“王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草原上的东西,我早就吃腻了,现在就想回去吃顿面条!” “不急,生擒颉利的事情,还要好好谋划一番!” 他吩咐自己带来的士兵,为锦衣卫们处理伤势,自己取出一张纸,开始写信。 锦衣卫们,终究是以商队的名义,进入草原的。 让一群生意人,生擒了敌酋,李靖他们的脸面往哪放?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军中会不会有人看重生擒颉利的功劳。 如果有人起了坏心眼,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提前将消息,传回长安,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 大唐军队是在第二天中午,得到消息的。 一群老帅,不约而同的跑到程咬金的大帐之中,进门就骂! 李靖、李勣、张公瑾等人,一个比一个激动。 战争胜利了不假,但自己一点功劳都没捞到! 只有柴绍,端着茶杯坐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热闹。 “说完了?”程咬金斜了李靖等人一眼,淡淡的说道。 李靖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这支商队是何时来到陇右的?为何本帅都丝毫不知?你今日必须要给本帅一个解释!” 程咬金嗤笑一声,道:“老子上茅厕要不要告诉你?” 面对众人的指责,程咬金一点都不客气。 “柳家的商队来陇右做生意,凭什么得到你的同意?莫非你是户部尚书?” 李靖暴跳如雷。 傻子都能看出,那是一支精良的军队,普通生意人敢冒着大雪,去偷袭突厥大营吗? 可他们偏偏拿王守仁等人没办法。 人家就是商队,连通关手续都一样不缺! 如果有办法,李靖他们才不会上门找程咬金,而是直接去抓那支‘商队’的领头人了。 程咬金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老夫的报功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你们自己掂量,奏报之中该如何写!” 说完,他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告诉你们,这支商队可是柳家的,若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嘿嘿...” 几位老帅气的脸都紫了。 原本还有人想着,偷偷把功劳夺过来一点。 但程咬金的折子都递上去了,说什么都晚了。 况且,柳白可不是好惹的... 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且,他们还必须据实上报,否则他们的奏折和程咬金的不一样,李二一定会严查。 一旦查出来,他们这十几万人只是来前线溜达了一圈,什么功劳都没有,那事情可就大了! 第178章:李二的震惊,满朝震动 春风习习,杨柳依依,长安城中,正是大好风光的时节。 从新丰闹市,一直到朱雀大街,都是乌央乌央的游人。 老眼昏花的城门官,倚在墙上晒太阳。 自打用鲸鱼肉养活了灾民之后,他们这些守城的人,更是闲出鸟来了。 行人不用盘查,偶尔有马车通过,只需要掀开帘子,看看有没有违禁物品,也就放他们通过了。 “驾!” 这时候,一队骑兵,忽然从城门外的林子里冲出来。 他们全都穿着带血的铠甲,一路风尘仆仆,马速快的吓人! 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却忍不住对这群人破口大骂。 城门官听见动静,抬眼一看,刹那之前还有些迷糊,可当他看到骑兵的头上,都带着一根三尺长的红翎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红翎急使,是专门递送紧急军情之人。 一定是前线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们拥有着很大的权力,就算撞死行人,也不必承担任何罪责。 军情,大于天! 大唐唯一的军事行动,就是突厥之战。 前几天还听说,大唐在突厥人面前吃了点小亏。 难道... 城门官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颉利自草原突击,一路杀到距离长安城不到两百里的渭河之畔! 要不是李二忍辱负重,签下渭水之盟,恐怕长安城就毁了! 如果这一次,大唐战败,颉利岂不是又要突袭长安一次? 突厥人野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旦进入长安,必定会生灵涂炭! 加上红翎急使身上的血迹,老城门官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他连打带踹的,让一群守城兵丁,将行人都驱逐开,留给红翎急使一条通道。 唰—— 一队轻骑,风一样的穿过城门。 老城门官急切的喊道:“敢问急使,战况如何?” 红翎急使们一心只想着,快点将军情禀报给陛下,速度一点都没慢。 只有最后一位红翎急使,留下一句话。 “陇右大捷!颉利已被生擒!” 老城门官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甚至有了弃官逃跑的心思,听见红翎急使的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颉利...被生擒了?” 他蓦得尖叫了一声。 刹那间,城门口炸开了锅! 百姓们惊喜的连连挥舞双手,守城兵丁一个个都在傻笑。 “陇右大捷!” “我大唐军队威武!” “...” 红翎急使们每路过一条街,一个坊市,就会留下一群欢呼的百姓。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 ... 正好是退朝的时间,房玄龄老哥儿几个,着急去泾阳喝茶,最先走出宫门。 刚一出门,正看见浑身是血的红翎急使。 当先一人,赫然正是,年后才赶往陇右大营新任昭武校尉,薛万彻! 见狼狈的模样,房玄龄只觉得眼前一黑。 杜如晦等人的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这时候,薛万彻扯着嗓子吼道:“陇右大捷!颉利已被生擒!” 房玄龄等人顿时来了精神。 他们几个都是认识薛万彻的,硬是仗着位高权重,将薛万彻拦了下来,一人在他头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混账小子,老夫等人年纪都不轻了,岂能禁得住吓?!” 房玄龄须发皆张,好像要把薛万彻生吃了一般。 薛万彻满脸委屈。 这还是王守仁给他想的办法,越狼狈,越显得战争惨烈,才好多邀些功劳。 可是,还不等他解释,几个老头转身就往太极殿的方向跑,手脚格外的麻利。 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也是一阵哗然。 刚退朝不到盏茶的工夫,他们又全都跑了回来。 ... 砰! 李二在龙案之上重重的一拍,满脸都是惊喜和激动。 渭水之盟,可谓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如今,不仅屈辱尽消,而却还生擒了颉利。 这一战,堪称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胜利! “老臣,为陛下贺!” 房玄龄一句话,文武百官纷纷下摆。 “臣等,为陛下贺!” 李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好!” 他指着跪在下方的薛万彻,以及十几位红翎急使。 “赏!薛万彻晋升游骑将军,并加封太子洗马,其余人官升三级,赐百金!” 薛万彻大喜,带着手下们叩谢皇恩。 此刻他万分庆幸,一进陇右大营就碰见了王守仁。 他三月份到的陇右大营,战事已经不多了,若不是王守仁给程咬金提建议,让他充当红翎急使,说不定就白往陇右跑一趟了。 从一个从六品下的昭武校尉,晋升为五品的游骑将军,实在是太难得了。 换句话说,他薛万彻也是有军功傍身的人了! 带着手下退到武将列最后方,他依旧难以压制心中的激动,只想尽快去给兄长报喜。 殿中群臣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莫大的喜悦。 原本,他们以为这场战争至少要维持四五年之久,可现在,只用短短半年时间! 这已经不只是胜利,那么简单了。 要知道,维系一场战争,是极为艰难的。 大唐几乎是倾尽全国之力,在支持这条漫长的补给线。 每一天耗费的钱财,都堪称海量,而且还有无数的民夫。 以至于,很多地方的春耕,都找不到足够的人手。 战争提前结束,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李二刚才只顾着高兴了,没来得及看军报。 这时候,才想起来。 展开一看,李二却是忽然一愣,表情定格了许久! 群臣议论着,渐渐发现了陛下的异常之处。 房玄龄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可有不妥之处?” 李二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拿起军报,满脸古怪之色。 “薛万彻!” 正在高兴的薛万彻一惊,再次跑上来,道:“末将在!” 李二又看了军报一眼,道:“这上面所说的商队...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生擒颉利的人,是他们?” 此言一出,群臣一片哗然,每个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生擒颉利的,是一支商队?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吧? 第179章:怪只能怪柳家的妖孽太多 柳白得到消息的时间,比朝廷还要早一些。 他也忍不住狠狠的兴奋了一把! 谋划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他立刻回到书房,开始给房玄龄等几位大佬写请帖。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薛礼和王守仁的功劳都最大。 等他们回来,李二也一定会有所赏赐。 虽然这份功劳,封个爵位都绰绰有余了,但柳白的目的并不仅限于此。 当初谋划生擒颉利之事的时候,就是为了长安城周边的几个皇庄。 也只有皇庄下的农田,才能满足系统‘百万亩’良田的任务。 所以,一定要将李二的赏赐,变成那几座皇庄! 至于赏赐完皇庄,还会不会赐些别的东西,那就是李二自己的事情了。 说白了,柳白对爵位并没有多在乎。 如果他想要,有一千种办法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获得更高的爵位。 功劳,小事而已! 况且,他并不打算让王守仁出仕,至于薛礼,还是等他长大一些再说比较好。 年纪太小就身居高位之人,自古以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没有人像柳白一样,十六岁的身躯之中,隐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 当天下午,房玄龄等六位大佬,就受邀来到了柳家。 不管任何事情,只要和柳家拉上关系,房玄龄等人总会多出几分小心。 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柳白‘坑’了。 因此,坐在大厅之中,哪怕杯中的新茶再香,也没人肯动。 房玄龄强行让自己的目光,从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清香的茶杯上挪开,干笑了几声,道:“柳公子盛情相邀,想必不是品茶那么简单吧?” 柳白带着标志性的笑容,道:“家里又研制出了新茶,从未公开售卖,几位可以品尝一二,若是喜欢,临走前带走一些便是。” 殊不知,他这句话,却是把房玄龄等人吓坏了。 柳白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 白拿柳白的东西,说不定会吃更大的亏! 杜如晦的喉头涌动了几下,他舔了舔嘴唇,道:“柳公子有话尽管直说,以咱们的交情,不必藏着掖着!” 柳白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 “诸位也知道,柳某门下的王守仁和薛礼,在经商途中,不小心生擒了颉利,着实把柳某给愁怀了...”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要把房玄龄等人气得吐血。 不小心? 骗鬼呢吧?! 有人能不小心,抓住一个国家的君主? 傻子都能看出来,王守仁和薛礼分明就是在柳白的授意之下,奔着颉利去的! 商队的名目,不过就是层窗户纸罢了! 换成别人,美都美死了,你还发愁? 发愁功劳太多吗? 老家伙们谁都没说话,唯独从书院赶回来的虞世南,不必考虑那么多。 在文武百官的眼中,他已经被牢牢打上了柳家一脉的烙印,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王守仁和薛礼归朝之后,定会有天大的赏赐,柳家作为主家,所获的奖赏之会更多,柳公子不必心忧!” 虞世南说的也是事实。 以他们两人的功劳,最低也能获得个侯爵之类的爵位。 官职更不必多少。 侯爵位同三品,官职可能不会太低! 柳白摇了摇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柳某正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才心中忧虑...” 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诚挚。 “再说,王守仁和薛礼在柳家,并不算本事多大的人,入朝为官,说不定就会给我柳家丢脸...” 房玄龄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王守仁和薛礼,本事不大? 薛礼年纪轻轻,身手已经不下于当朝名将,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王守仁,更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谁家若是拥有王守仁这样的幕僚,兴盛指日可待! 不过,转念一想,柳白说的也有道理。 相比于沈万三、李时珍等人,这两人的闪光点,并不算太多... 怪只能怪柳家的妖孽太多! “所以,柳公子打算等王守仁和薛礼入朝之后,让老夫等多多拂照一二?” 令他们诧异的是,柳白又摇了摇头。 “王守仁和薛礼终究是商贾出身,侥幸获得一个功劳,也很难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日后难免为人所诟病,此番邀请几位前来,是想等陛下赏赐之时,请几位出言将赏赐,换一换...” 几人顿时更加纳闷了。 还有什么赏赐,能比得上爵位? 只要有了爵位,其他的东西还不是说来就来? “你想换成什么?”房玄龄再次问道。 以他的身份,开口向李二劝谏一番,并不算多难的事情。 “听闻皇家在长安周边,有几个皇庄,正好柳家正在收购农田,不如让陛下...” 几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柳白为什么,对农田有那么大的执念。 按理说,柳家现在的农田已经不少了。 尤其是长安周边,几乎赶得上那些积累了上千年的世家大族。 农田再多,也只能种粮食。 难不成,柳家的粮食还不够吃? 以柳家现在的生意规模,随便哪一个行当,都要比种田挣的钱多。 事实上,少封几个爵位,很符合房玄龄等人的执政理念。 官员冗杂,高等爵位数不胜数,只会给朝廷带来沉重的负担。 包括李二在内,他们都恨不得,那些只拿俸禄不干活的国公侯爷们,一夜暴毙! 只是,房玄龄等人怎么也想不通,柳白为何要丢了西瓜,捡起芝麻... 柳白一拱手,道:“拜托诸位了!” 人家正主都这么说了,没有推辞的道理。 既然不会被坑,老家伙也就开始大大咧咧的品茶,再也没有其他的心理负担。 见几人答应,柳白再次露出笑容。 “这茶名为定军仙毫,乃是取泾阳东山之上,茶树最为鲜嫩的芽尖,炒制而成,柳某打算一罐子卖上七八百贯,一会儿几位走的时候,都带上一些,回家品尝...” 老家伙们一听,这茶卖得这么贵,一个个如获至宝。 走的时候,死死搂着茶叶罐子,生怕柳白再抢回去... 第180章:李二会错意了呀!这特么就感动的不行了? 人也请了,礼也送了。 接下来就要看房玄龄他们的表现了。 就像柳白所说的,王守仁和薛礼的功劳再大,也终究是商贾出身。 从前对朝廷并没有什么贡献。 估计李二也在发愁,如何赏赐他们。 赏赐太高,难免会引起文武百官的不满。 尤其是领兵出征的老帅们,辛苦半年,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肯定不乐意。 赏赐太低了,又显得小气。 而柳白自己主动要求,把赏赐换成皇庄,那就好办多了。 对于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柳白从不放在心上。 再说,等大军全部回师,起码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有太多事情要去忙了。 可柳白不在意,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生擒颉利,乃是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功劳。 谁能不动心? 就算他们和生擒颉利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功劳是要抢的,不抢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分一杯羹? 而且,一些视柳白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最不愿意看到柳白门下的人因功受赏。 王守仁和薛礼的商贾身份,成了他们借机攻讦的最强利器! 长安皇宫,太极殿! 关于如何评定王守仁和薛礼的功劳,文武百官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有些人认为,有功劳就一定要赏赐,否则机会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也有人认为,王守仁和薛礼乃是商贾,自古以来,商贾地位低下,生擒颉利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随便赏赐些钱财也就够了。 双方争论不休,若不是李二在场,估计直接就动手了! 不过,加入争论的都是朝中的中下层官员,大佬们都自持身份,并没有人舍去脸面冒头。 最为激动的,当然是依附在越王李泰、长孙无忌以及裴家门下的官员。 这三方都是柳白的敌人,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区区商贾,岂能登临大雅之堂?” “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必定会到礼崩乐坏的地步!” “商贾不可为官,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更改!” 而与他们针锋相对的,则是太子一系的人马。 其中的领头羊,乃是太子詹事于志宁,以及太子左庶子杜正伦! 不得不说,太子一系的人马实在是太少了。 在于志宁和杜正伦看来,柳白的支持,是李承乾登基最重要的一环。 他的人如果能进入朝堂,天然就是太子一系的盟友! 如果王守仁和薛礼,能够因功入朝,自己这一方的话语权,将会大大提高! 双方足足争论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任何结果,李二的脸色,早就比锅底还黑了! “都给朕闭嘴!” 李二一声爆喝,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之前争吵正欢的人,纷纷跪地请罪。 李二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就那么看不得别人立功?”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把越王等一系的人,给吓坏了。 李二的意思,完全就是在说他们小肚鸡肠,嫉妒有功之人。 这顶大帽子若是坐实了,以后就别想在朝廷里混了。 于志宁和杜正伦等人虽然也跪在地上,但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二话锋一转,又指着于志宁等人,道:“厘定封赏,乃是三省六部之事,与尔等何干?所有人罚俸一年,再有胡言乱语者,直接逐出太极殿!” 当皇帝的,就要讲究一个平衡。 就算他心里也倾向王守仁和薛礼,也只能将双方的人都惩罚一遍。 说完,他看向房玄龄,问道:“中书省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老臣与三省诸位同仁商议之后,一致认为,王守仁与薛礼,不宜进入朝堂!”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房玄龄他们和柳白的交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怎么这一次,他都不向着柳白说话? 于志宁和杜正伦等人脸色大变。 风水轮流转,现在反倒是越王等一系的人马,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说话不管用,但房玄龄说话的分量,却是极重! 李二都是一怔。 他狐疑的看了看房玄龄,又看了看杜如晦等人。 以他对这几个老家伙的了解,既然开口了,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房玄龄继续道:“老臣等人以为,商贾入朝并无先例,王守仁和薛礼的功劳虽大,但赏赐些东西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大军相助,他们也不可能无意之中,将颉利生擒!” 他偷眼看了看李二的反应,见李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又说道:“最关键的是,不赏赐王守仁和薛礼入朝,乃是柳白的意思,至于结果,还请陛下圣裁!” 李二想了想,心中顿时感动得不行。 商贾入朝,的确是大忌。 毕竟不是每个商贾,都能像柳白一样,立下的功劳让文武百官都没话说。 可不封赏官职,难免会寒了有功之人的心。 柳白这是不想让自己为难,甘愿吃个大亏! “这番话,真是柳白说的?”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此前,柳白特意邀请老臣等人去泾阳,为了让老夫等人开口,他还特意送了老臣等人一些新鲜茶叶,那茶叶的滋味...” 说着说着,他也觉得这时候说茶叶有点不合适,干脆闭了嘴。 李二半晌无言。 他忽然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柳白深得朕心...” 虽然声音不大,但文武百官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越王等一系的人,目光有些不善。 “这下,你们满意了?” 这一系为首之人,乃是散骑常侍萧德言。 刚刚站起来的他们,又慌忙之间跪倒。 “臣等有罪!” 一番争论,争得李二说出了诛心之言。 自古以来,只有群臣奉承皇帝,皇帝何时会问群臣满意不满意? 李二不想在继续纠缠下去,对房玄龄道:“中书省以为,该如何赏赐?” 房玄龄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赏赐财物,未免太轻慢有功之人,老臣以为,可将长安周边的皇庄,赏赐给柳家,以示恩宠!” 第181章:卧槽,怎么把最大的冤大头给忘了 或许是李二觉得,光赏赐几个皇庄,有些亏待柳家。 不等大军班师回朝,第二天一大早,刘瑾就带着旨意来了。 作为内侍省仅次于怀恩的司礼太监,刘瑾最近也大出风头。 倒不是因为他立下过什么功劳,而是人人都知道,刘瑾现在可是李二身旁的大红人。 不说别的,光是宣旨,就成了刘瑾一个人的活。 圣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宣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刘瑾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李二。 除了有数的几位大佬,任何人听旨,都要跪在宣旨太监的脚下。 由此可见,刘瑾如今的地位! 让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们在门外候着,刘瑾跟着柳白来到书房。 他站在桌子后边,老老实实的把圣旨念了一遍,然后仔细卷起来,替柳白把圣旨放进柜子里收好。 而后,将皇庄所属的地契田契,放在桌子的小抽屉里。 “少爷,王先生和薛礼入朝,也算是一件好事,您为何要阻拦?” 刘瑾心中也纳闷。 有了官职,农田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他们这些人,都是柳白用系统召唤出来的,却也只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知晓系统的存在。 柳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瞎客气。 “最近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刘瑾挠了挠头,道:“小满没跟您说吗?” 小满是他在宫中的亲信,刘瑾成了内侍省的二号人物,小满也水涨船高,从一个小小的采买太监,一跃成为主管采买的掌固太监。 平常的时候,两人就靠着小满来传递消息。 柳白从桌子上拿出一封密信,丢在刘瑾面前,翻着白眼说道:“你敢保证消息没错误?” 这封信是前几天送来的,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区区两张纸,竟然有不下二十个错别字?! 刘瑾额头汗下,他虽然是太监,但也饱读诗书,文采不逊于朝中的那些学士。 打眼一看,果然通篇错别字! 宫中发生的事,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朝廷的动向。 柳白能顺风顺水直到今日,刘瑾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这狗东西,属下平常总让他好好读书,他却只知道偷懒,回去之后,属下一定好好教训他!”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现在地位不同,该是培植亲信的时候了,回去的时候,多带点银子,好好运作一番!” 大唐的太监,权力一点都不比朝中百官小。 怀恩这位首领太监,被誉为‘内相’,虽然大多时候都在伺候李二,但实际上,他掌管着整个长安的守卫工作。 手里的兵权,丝毫不逊于那些老帅们! 如果刘瑾能取代怀恩,那柳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眼下取代怀恩,完全不可能的。 不过,早做打算总没有坏处。 刘瑾顿时大喜,他早就有心好好运作一番了。 又嘱咐了刘瑾几句,柳白挥手让他离去。 吩咐许褚看好大门,柳白从抽屉中,取出了几处皇庄的田契。 柳白心里十分期待。 皇庄都是长安周边最大的庄子,每一处下辖的农田,起码都要好几万亩! 李二一次性给了柳白六个皇庄,再加上柳家本来的农田,百万亩应该差不多了! 可经过计算之后,柳白却欲哭无泪。 柳家原本有三十几万亩,加上六个皇庄,正好九十九万亩! 就差一万亩! 就差一万亩,系统的任务就完成了! 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长安周边的小门小户手里,已经没有农田了。 除了几个世家大族之外,连道门的农田,都早已落在柳白的囊中。 难不成,为了区区一万亩农田,还要费尽心思,搞垮一个世家大族? 想一想,实在是太费劲了。 柳白捂着额头,心中把系统骂得狗血喷头! 九十九这个数字多吉利?为什么非要凑个整数? 剩下的一万亩,该去哪里找? 买是根本不可能的。 世家大族把农田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而且他们早就对柳白严防死守,不肯让柳白抓住任何机会。 “谁还有农田...” 柳白搜肠刮肚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 “卧槽,怎么把最大的冤大头给忘了!” ... 大唐国境线绵延无边,可大部分地区,都是渺无人烟的荒漠或枯海。 尤其是西北边陲,只有寥寥几座雄关,需要派兵把守。 嘉峪关! 相传明初在此建造嘉峪关城,但早在秦汉时期,这里就已经设立了一处边关要塞。 作为与回鹘人和突厥人的屏障,嘉峪关之中,有上万兵马留守。 往常的嘉峪关,风平浪静,尤其颉利被生擒之后,异族更不敢擅自犯边。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朝廷还是把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都迁到了关内生活。 也就是说,贞观二年的嘉峪关,完全就是一座大型的军营。 可今天,嘉峪关却罕见得迎来了一支商队。 更令守城兵丁感到奇怪的是,这支商队不仅拥有通关文牒,而且领头的人,竟然是个和尚?! 玄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要去取经。 为何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嘉峪关? 按照柳白的说法,他们应该向西南进发,怎么越走越往北? 现在,都已经到西北边陲了! 在路上,他多次请求改变路线,向天竺的方向走。 可商队中,没有一个听他话的人。 偏偏玄奘还不敢偷偷跑掉。 地图掌握在一个姓周的大掌柜手中,他如果自己跑了,肯定会在茫茫沙漠之中走丢。 “哈哈!郭某在长安之时,就听过玄奘大师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师一定要好生给郭某,传讲一番佛法!” 凉州大都督,兼嘉峪关留守郭孝恪,乃是出身瓦岗寨的名将。 虽然杀人无数,却偏偏是个喜欢研究佛法的。 在大唐的武将之中,属实独一份。 玄奘一行人刚进入嘉峪关,就得到了郭孝恪的殷勤接待。 第182章:玄奘的无奈,暗中送武器装备的程咬金 来嘉峪关的这支商队,是实打实来做生意的。 嘉峪关是汉武之时,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自嘉峪关西行,只要翻越祁连山,便到了西域三十六国的领土! 来到这里,必须要好好休整一番,补充好必要的装备和食物才行。 一旦进入的茫茫荒漠,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虽然商队名义上的主事人是玄奘,但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真正做主的,是大掌柜周仓。 在柳白召唤出来的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周仓资格最老,本事也最大。 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周仓早就计划的妥妥当当。 一进嘉峪关,他立刻给手下的人安排任务。 唯一可惜的就是,嘉峪关是一座军城,没有普通的商铺,一切物资都要跟郭孝恪购买。 别的还好说,就是武器有些为难。 从长安到嘉峪关,一路上都是官道,根本用不着武器。 而且,为了避嫌,周仓也没有提前准备。 但出了嘉峪关,就不是自家地盘了,不带武器,纯属于找死。 于是,购买武器的重任,就落在了玄奘的头上。 大都督府! 玄奘为郭孝恪讲了大半天的佛法,累得腰酸背痛。 也不知道郭孝恪一个杀人如麻的大将军,为什么会对佛理感兴趣。 一本厚厚的手札上,记满了玄奘的箴言,郭孝恪还是不满足。 “大师一定要在府上多留几日,郭某还有许多不解之处,需要向大师请教!” 玄奘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在关中的名气却不小,镇守西北边陲的郭孝恪,好不容易逮到一位大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无奈的玄奘,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 “郭施主慧根颇深,相互探讨而已,万万不可说是请教!” 郭孝恪极其兴奋的说道:“大师,郭某真有慧根?” 玄奘脸上的肉,不易察觉的抖了几下。 “不错,不错!” 他心里连连念叨道:“罪过罪过,都是为了取经大业,还请佛祖饶是弟子妄言之罪...” 慧根?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玄奘精通佛法,对万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就连大儒萧禹,都没有入他的法眼。 郭孝恪算哪根葱? 但为了武器,他也只能昧着心,恭维郭孝恪一番。 好说歹说,总算婉拒了郭孝恪留在大都督歇息的请求,玄奘撒腿就跑。 周仓借住在一户百姓的家中,玄奘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物资清单。 玄奘没有打招呼,直接走进屋子里。 “周掌柜,咱们还需在嘉峪关逗留几日?” 周仓头都没抬,道:“再有四五天吧。”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也摸清楚了玄奘的脾气。 这和尚虽然有些不谙世事,却是个十分讲理的人。 只要借取经的名头,就能把他死死的拿捏住。 不过,周仓也是很佩服他的。 这么长时间的艰难跋涉,一直在外行商的伙计们,都有叫苦的时候。 可这和尚却能一直坚持到现在,一句抱怨都没有。 听见还要四五天,玄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跟一个喜欢不懂装懂的人谈论佛法,实在是太痛苦了... “对了,玄奘大师切莫忘了跟郭大都督要武器的事情!” “贫僧没有忘记...” 玄奘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把袈裟脱下来,盘腿坐在周仓旁边,念起了经。 ... 头一次跟郭孝恪见面,就开口要武器,难免有点尴尬。 接下来几天,他每到清晨,都会来大都督府上讲经。 直到第四天讲完经之后,玄奘才将武器的事情,跟郭孝恪提了一句。 郭孝恪满口答应,考虑到玄奘的安全,他还特意准备了几件‘大杀器’! 看着寒光烁烁的八牛弩,和床弩,满满当当的摆了一院子,玄奘额头汗下。 光院子角落里,那些铠甲和刀剑就足够了。 要这么多八牛弩和床弩做什么? 难道郭孝恪以为,他们打算一路上生生打过去? 西域三十六国,有一半都只是一城之国罢了。 这些武器,足够灭上一两个‘城国’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可妄动嗔念,些许刀剑足以,还请大都督将其余武器收回去!” 郭孝恪哈哈大笑,“大师说笑了,西域人可比不上咱们唐人,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货色,这些武器都是郭某的心意,况且,您身份尊贵,可万万不能出危险!” 玄奘好说歹说,郭孝恪还是执意要把这些武器送给他。 到最后,他干脆不经过玄奘的同意,直接吩咐手下的兵丁,将东西都拉到商队驻扎的地方去! 无可奈何的玄奘,只有接受。 明日一早就要继续出发了,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送走了玄奘,郭孝恪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嘟嘟囔囔的说道:“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一个商队,真是可惜了...” 话音未落,一个浑厚豪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怎么?难道你还想截下一部分?” 郭孝恪一听,急忙转身,刹那之间,已经换上了一脸讨好的笑容。 “您说的哪里话?末将怎么敢截留您的武器?” 站在他身后之人,竟然是名义上,已经班师回朝的程咬金! 陇右大营,距离嘉峪关足足五百里。 也不知道程咬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程咬金一瞪眼,“量你没这个胆子,老子舍下一张脸,才从李靖手里软磨硬泡来这些武器,你若敢截留,老子扒了你的皮!” “您说的是,说的是...” 郭孝恪陪着笑,连连应承。 虽然郭孝恪的官职,只比程咬金低了半级。 但两人的资历没法比。 因为当年在瓦岗寨的时候,郭孝恪就是程咬金手下的校尉! 程咬金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对佛法还感兴趣?” 郭孝恪脸一红,“末将倒是对佛法没什么感觉,但家母却极为虔诚,末将就想着跟玄奘大师讨教一二,拿着手札去孝敬家母。” 说着,他把这几天记下来‘玄奘语录’的手札,拿给程咬金看。 第183章:傻子才会跟李靖一家拉上关系 郭孝恪对佛法不感兴趣,程咬金更是嗤之以鼻。 他压根没看手札一眼,而是说道:“事情都办完了,老子还在这破地方干什么?” 说着,大步往外走去。 郭孝恪急了,道:“大帅留步,末将还没好好招待您!” 程咬金翻了个白眼,“你这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可招待的?老子还是赶紧回长安城的好!” 出来都半年多了,家里也没个音讯,如果不是柳白给他写信,为商队准备武器,他才不会来嘉峪关! 郭孝恪的面子不用给,一出门,程咬金翻身上马,一转眼就不见了。 看着程咬金离去的背影,郭孝恪幽幽一叹。 “我何时才能回长安...” ...... 八牛弩和床弩,代表着大唐超强的制造能力,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是威慑性武器。 一架八牛弩,足以改变一场小型战争的结局! 按理说,这种东西在军中都是极其珍贵的。 但考虑到商队上下人的安全,柳白还是请程咬金出面,将这些武器交给他们。 要知道,李靖才是远征突厥大军的主帅,想要动八牛弩和床弩,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 而代价,则是十个去书院就读的名额。 如果是其他人,譬如李勣、张公瑾之类的人,柳白有无数种办法,能威逼利诱他们,将武器交出来。 但对于李靖,还是分清楚些比较好。 李靖被尊为‘军神’,是大唐武将之中,战功最大的一个。 可后来,却成了孤臣。 完全是因为这厮脑子缺根弦。 作为李渊的手下,当年李渊造反,他偷偷去找隋将韩擒虎告密。 后来李二被困玄武门,威逼李渊退位,他选择明哲保身。 若非他打仗是一把好手,估计早就被李二砍了! 因此,当柳白听说李靖的弟弟李客师,和儿子李德謇打算来拜访的时候,直接就出门了。 傻子才会跟李靖一家拉上关系! 坐在马车里的柳白,并没有把李靖家的事放在心上。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把最后的一万亩农田,给凑上。 皇家在长安周边的农田,全都落在柳白手里。 世家大族的农田不用想,再抢的话,势必会造成极大的动乱。 道门的农田,也早就被柳白压榨的干干净净了。 现在,柳白一跃成为长安周边,最大的地主!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最后一个,还没有接触过的冤大头身上。 佛门! 自北周武帝宇文邕灭佛之后,时过五十余年。 佛门虽然已经恢复了元气,信徒日益增多,但庙产却远远比不上,积累了上千年之久的道门。 正因如此,最开始搜罗农田的时候,柳白才没有过多关注佛门。 不过,一万亩农田,对佛门来说是小意思。 柳白此行的目的,正是长安城南的一座寺庙,华严寺! 华严寺名声并不显赫,事实上,这座寺庙才竣工不到两年。 可驻锡在华严寺的住持,却非同小可! 正是玄奘的授业恩师,慧景和尚! 同样,他也是佛门之中辈分最老,修行最高的人之一。 虽然比不上袁天罡在道门之中的地位,也差不了太多。 离得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檀木是十分珍贵的木材,用檀木制成的线香,一把能卖四五贯银子。 看门口那尊铜炉之中,厚厚的香灰,就知道华严寺肯定特别有钱! 柳白让许褚前去叫门,自己则站在门口的铜炉旁,打量这座在后世,传承了上千年之久的名刹。 等玄奘取经归来之后,大乘佛法盛行,这座寺庙,就会成为大乘佛教八大宗门之中,华严宗的祖庭。 严格来说,现在的华严寺,还是玄奘的‘娘家’。 等了盏茶的时间,一个小沙弥迎了出来。 小沙弥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似乎对许褚十分畏惧,走过来的时候,浑身哆哆嗦嗦的。 “阿,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好!” 柳白淡淡的说道:“柳某前来拜访慧景禅师,还请小师傅代为通报!” 小沙弥满脸为难的说道:“还请两位施主见谅,本寺乃修行寺,从不接待外客!” 他生怕柳白生气,又补充道:“若是两位有心礼佛,不如去其他寺庙,大名鼎鼎的香积寺距本寺,不过二十里路!” “柳某并非是为礼佛而来,只是单纯的拜访慧景禅师。” 小沙弥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大怪物’,咽了口唾沫,道:“两位施主稍候片刻,小僧这就去通禀师祖!” 说完,撒腿就跑。 可跑了几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折了回来。 挠着光溜溜的脑袋,道:“不知施主姓名?” 柳白呵呵一笑,觉得这小沙弥甚是有趣。 “我名叫柳白,想必,慧景禅师听过柳某的名字!” 取经那么大的事情,几乎决定着佛门未来的命运。 玄奘的路线图,都是从柳白手里求来的,慧景老和尚能没听过柳白的名头? 小沙弥在嘴里念叨了几遍。 “柳白?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他忽然响了起来,不可置信的说道:“您就是师尊说的柳白,柳公子?” 柳白好奇的问道:“你师尊是谁?” 小沙弥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是小僧无礼了,小僧的老师,正是在公子帮助之下,前往天竺取经的玄奘!老师还说,若公子来我华严寺,定为座上宾,公子请进!” 柳白没想到,玄奘还挺懂事。 一边向里边走,柳白一边随口问道:“不知小师傅法号为何?” 小沙弥老老实实的说道:“小僧法号辩机!” 柳白一怔,立刻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沙弥。 “你说,你叫什么?” 小沙弥吓了一跳,又紧张了的看了许褚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僧法号辩机...” 柳白又看了小沙弥好一会儿,心中喃喃道:“不会这么巧吧...” 贞观年间有名的和尚并不多,柳白能记得住的,也只有两个而已。 一个,当然是西天取经的玄奘。 第二个,便是玄奘的大弟子,辩机! 第184章:许褚连一块皮都没蹭破,受得哪门子的伤? 玄奘往天竺跑一趟,不仅为佛门挽回了颓势,而且他所撰写的大唐西域记,在朝廷经略西域的计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管柳白对他的印象怎么样,他都算是一位大德高僧。 而辩机,就不一样了... 他留下的并不是美名,而是人人唾弃的恶名! 贞观朝,第一大淫棍! 历史上的辩机,生冷不忌,和李二的女儿高阳公主乱搞也就罢了。 而且和李二的姐妹,诸如丹阳公主之流,也有染! 两人之间,可是差了足足二十几岁! 到后来,事情败露,不仅被李二腰斩,还受士大夫唾骂千年! 柳白掰着辩机的脑袋,左右打量了半天。 长得的确不错,白白净净的。 一双桃花眼,还是双眼皮,看起来十分讨喜。 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小帅哥。 怪不得李家的公主们把持不住。 这般举动,差点把辩机吓哭了。 “柳...柳公子,您,您要干什么?” 柳白松开他的脑袋,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辩机,玄奘平日待你如何?” 辩机一愣,没想到柳白会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师尊平日里待小僧极好...” 柳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几人走进华严寺,迎面出来一个庞大腰圆的大和尚。 大和尚手里端着一根粗壮的棍子,浑身汗涔涔的,似乎是刚练过武。 他一看柳白等人,顿时双眉倒竖。 “辩机,你怎可带外人入寺?!” 说着,他提着棍子走上来。 虽然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但许褚不管那么多。 只要有人拿着武器靠近柳白,都会成为他攻击的目标。 他毫不迟疑,一拳砸向大和尚! 大和尚吓了一跳,急忙用棍子一挡! 咔! 棍子被许褚这一拳,直接给打断了! 大和尚脸色骤变,惊呼道:“有人要闯寺!” 哗啦啦! 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涌过来十几个,同样膀大腰圆的和尚。 他们全都面色不善的看着许褚和柳白。 辩机急坏了,正向上前解释,却被柳白一把拉住! 佛门的武僧天下闻名,柳白也知道见识见识,究竟有名在哪里。 ...... 盏茶过后! 一大群膀大腰圆的和尚,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哀嚎,在他们身旁,是一根根断裂的棍子。 许褚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走回柳白身后,抱着膀子,眼中满是不屑。 柳白有点失望。 原来这些武僧全都是样子货。 他见过无数次许褚动手。 相比之下,这些武僧连程处默的身手都不如。 换成薛礼,估计也能轻易把他们打到。 柳白看向一边,满脸都是惶急的辩机。 “华严寺的武僧,和少林寺的武僧相比,武艺如何?” 辩机对柳白和许褚更加恐惧了。 如果不是胳膊还被柳白拉着,早就跑了! “这几位师叔原本...原本就是少林寺的武僧,是随师祖一同来华严寺的...” 柳白纳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这群人。 不是说,当年李二攻打王世充的时候,被少林武僧救过命吗? 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那么不中用?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解释。 少林武僧救李二的事情,纯属扯淡... 如果李二沦落到被这么一群货色救命,估计也得不了天下。 “两位施主,为何殴打我华严寺僧兵?还望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这时候,一个干瘦的老和尚走过来,满面阴沉!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许褚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柳白身前! 似乎,这老和尚要比那一群膀大腰圆的武僧,威胁更大!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老和尚,这可是你华严寺的人先动的手!” 老和尚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直勾勾的盯着柳白。 “可贫僧看到的却是,我华严寺僧兵伤痕累累,而两位施主,却毫发无伤!” 柳白一拍辩机的后脑勺,道:“告诉他,究竟是谁先动的手?” 辩机吞了一口唾沫,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师祖...” 原来,这老和尚正是玄奘的授业恩师,华严寺住持,慧景禅师! “辩机,你可看见刚才的事情了?” 辩机犹豫了一会儿,道:“师祖,是法严师叔先冲过来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总不能当着柳白的面,说瞎话。 虽然先动手的人是许褚,但谁让法严提着棍子靠近柳白呢? 换成是谁,都要率先自保。 老和尚长眉一挑。 柳白本以为,他要给地上这些人‘报仇’。 谁知道老和尚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法严,你等擅自对施主出手,犯了我佛之大忌,速速去戒律堂领罚!” 说着,他双手合十,对柳白稍稍欠身,“阿弥陀佛,是本寺僧人无礼,施主若受到损伤,贫僧愿一力承担!” 看样子,这老和尚还是个讲道理的人。 柳白正愁找不到理由呢,没成想,这老和尚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手下武僧,个个身手非凡,令柳某护卫受伤颇重,拿一万亩良田来吧!” 老和尚脸色一变! 受伤? 讲什么笑话? 许褚连一块皮都没蹭破,受得哪门子的伤? 反倒是自家的武僧们,爬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每个人都鼻青脸肿的!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老和尚正要反驳,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良田? 姓柳? 这天下间,还有哪个姓柳的,有这么大胃口? “施主是柳白柳公子?!” 老和尚眼睛瞪得溜圆,丝毫不复刚才的风轻云淡之感。 一旁的辩机小声道:“师祖,这位施主正是柳白柳公子!” 老和尚的嘴角扯了扯,急忙换上一副笑脸。 “原来是柳公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柳白直接打断了老和尚的话,道:“柳某和你可不是一家人,废话少说,一万亩良田拿来,否则柳某定会去长安好好宣扬一番,说你华严寺,寺大欺客!” 第185章:既然佛门这么有钱,那么就不用客气了 慧景和尚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古板。 相反,在知道了柳白的身份之后,变得十分客气,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拘谨! 柳白不清楚其中原由,但正所谓敌退我进,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就太傻了。 慧景老和尚好说歹说,才算把柳白邀请到里边。 本来他想带柳白去僧舍落座,谁知道,柳白执意要去大雄宝殿! 无奈之下,慧景老和尚只能答应。 华严寺是新寺,按照北朝时期有名的难陀寺而建。 规格很高,用料都是最好的。 看着足有七八丈高的佛祖雕像,柳白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突然发现,跟慧景老和尚要一万亩良田,实在是太少了! 眼前这座佛祖雕像,竟然是纯铜的! 换成铜钱,该有多少?! 他走上前去,用手指,在佛祖雕像的基座上敲了敲。 砰砰—— 果然是铜的! 慧景老和尚看着柳白这样的举动,嘴角抽搐了几下,却不敢说什么。 他虽然没有见过柳白,但玄奘见过。 临行之前,玄奘特意交代,万万不能得罪柳白。 甚至于,玄奘还将柳白的一些有名事迹,讲给慧景老和尚听。 所以,慧景老和尚知道柳白的身份之后,才变得有些拘谨。 因为他清楚,凭眼前这位的本事,足以轻而易举的把佛门搞垮! 就算柳白对佛祖雕像不敬,他也只能干看着。 柳白也不管他想什么,在大雄宝殿里溜达了一圈。 赫然发现,不管是佛陀像、菩萨像还是罗汉像,竟然都是纯铜的!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把这些铜,炼成铜钱,起码有二十几万贯! 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佛门! 怪不得玄奘有底气和道门对着干,是真有钱! 要知道,华严寺虽然是后来佛门八大宗派之中,华严宗的祖庭,但现在还不是地位最高的寺庙。 那么,洛阳的白马寺、少林寺,以及玄奘归来之后所见的大慈恩寺,该是什么规格? 柳白拖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佛门藏富于神塑,是有历史记载可考证的。 正因如此,柳白才执意来大雄宝殿看看。 只是他没想到,雕塑竟然是实心的! 除此之外,外边还刷了一层金粉,看不出究竟有多厚! 既然佛门这么有钱,那么就不用客气了... “慧景大师,柳某之前所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柳白面向慧景老和尚,似笑非笑的说道。 慧景老和尚面有悲苦之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门清贫,若有唐突之罪,还请公子多多见谅!” 柳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清贫? 睁眼说瞎话! 如果佛门算清贫的话,那天下间就没有富人了。 “不知大师可曾听过,柳某开了一家茶楼?” 一提起柳叶轩,慧景老和尚心中顿时冒出一股邪火。 当初说书人开讲《西游记》的时候,他本以为,柳白也是喜好佛法之人。 可知道《八仙全传》出来之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柳白完全是个没有信仰的人,不管是说道门好,还是佛门好,都是为了银子! 若不是《八仙全传》,道门也不会有现在的兴盛,而玄奘,也不必非要辛辛苦苦的往天竺跑一趟... 而且,现在的《西游记》也是越说越歪。 没有佛门背景的妖怪,一律被打死,有佛门背景的,大闹一场之后,被自家主子带回去,一点惩罚都没有... 这哪里是佛门? 简直比朝廷还黑暗! 以至于,老百姓们都在痛骂佛门中人不厚道。 慧景老和尚面皮抖了抖,“自然是听过的。” 柳白笑了笑,道:“听过就好!” 说完,他竟然转身就走! 慧景老和尚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听过柳叶轩的名字,惹得柳白生气了? 这算不算把柳白得罪了? 他急忙上前阻拦。 “公子留步!” 可柳白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反而走的更快了。 慧景老和尚心里着急,他是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惹柳白不高兴了? 那一万亩良田的事情,不是才开始商量吗? 自己不过是想压压价罢了,用得着扭头就走吗? 他下意识的,要去拉柳白。 可还离得老远,就被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拦住了去路。 许褚冷冷的看着慧景老和尚,比大雄宝殿里的怒目金刚还凶悍。 慧景老和尚急忙停下,再次喊道:“公子留步,那一万亩农田之事,贫僧答应便是!” 柳白还是不听他说什么,转眼间就到了寺院大门口。 许褚这才警惕的向后退去,几步跟上柳白。 马车一骑绝尘,在慧景老和尚错愕的目光之中,消失在华严寺外。 ... 既然知道了佛门比自己想象之中要有钱得多。 那一万亩良田,可就远远不够了! 如果不能狠狠的‘坑’佛门一把,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刚坐上马车,柳白就开始琢磨这件事。 用老办法? 虽然像《西游记》这样的故事,柳白信手拈来,《白蛇传》就是给佛门拉仇恨的好故事。 可终究要柳白自己亲手动笔去写。 有这时间,倒不如想些别的办法。 柳白一向是个能用脑子解决问题,就不动手的人。 马车走出去不到二里路,他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柳白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脑子太好使了! 这个办法既省心,又省力,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就不用动弹,慧景老和尚就必须哭着喊着去柳家,送田契和银子。 回到家中,李靖的弟弟和儿子已经走了,替柳白接待他们的柴令武立刻凑上来。 “柳大哥,李客师他们...” 他刚张嘴说了半句话,就被柳白给堵了回去。 两枚铜钱迎面抛过来,柴令武手忙脚乱的接住,满脸茫然。 “去买几斤黄豆,速度要快!” 柴令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跑出门去。 第186章:黄豆和豆芽,活佛从土里长出来了 柳家庄子的庄户们生活富足的,一个比一个有钱。 再也不用像从前一样,吃糠咽菜。 不过,他们赚钱的渠道并不是种田,而是做工或者开商铺。 这就造成,原本自给自足的庄户们,只能去别的庄子上买粮食吃。 日子久了,柳家庄子的牌楼下,形成了一个的集市。 不光是卖粮食的,还有卖日常用品的,以至于柳家庄子的庄口,整天堵得水泄不通。 就连周围几个庄子的乡亲们,买东西也会到柳家庄子来。 黄豆自然也有卖的! 不一会儿,柴令武一手提着一个大口袋,跑了回来。 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的他,特意自己贴钱,多买了一些。 两个口袋加起来,起码四五十斤! 柳白也没当回事,家里人口多,四五十斤黄豆不算什么,几顿饭就没了。 他让柴令武取来一个大水盆,‘哗啦啦’得往里倒了小半盆黄豆。 又找了一块抹布轻轻铺上,往书房的火炉子旁一墩。 齐活了! 柴令武满头雾水。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他也算兢兢业业,见了不少世面。 但他从小就是个富家公子,何时见过发豆芽的? “柳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柴令武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半盆黄豆。 柳白神秘一笑,道:“变戏法!” ...... 泾阳出现了神迹! 就在柳家庄子西头的田地里! 无数百姓亲眼看到,一尊栩栩如生的佛陀雕像,自己从土里钻了出来! 听说连长安中的大老爷们都惊动了! 泾阳县令狄知逊在第一时间,就派人上百号衙役,在神迹周围日夜把守! 短短一天时间,闻讯而来参拜的老百姓,足有好几万人! 这还了得? 得到消息的佛门弟子们,发了疯一样的往泾阳跑。 这可是千百年以来,第一次有活生生的神迹出现! 一时间,各种光怪陆离的传说版本,从神棍的口中洒出去。 有的说泾阳出了活佛,但是因为人间罪恶,活佛只降临了一尊泥塑法神。 有的说皇帝陛下仁政爱民,就连佛陀都忍不住看看这郎朗乾坤,只是下凡的时候,位置稍微偏了一点。 更有甚者,直接造谣说,这尊泥塑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半夜自己跑了。 慧景老和尚作为佛门手中首屈一指的老资格,比别人来得都早。 他甚至亲眼看到,佛陀坐下的莲花禅台,自己慢慢的破土而出! 虔诚礼佛几十年的慧景老和尚,当场就哭了! 于是,数不清的贡品摆在神像面前,从老到幼,全长安的佛门弟子,围着神像跪了一圈。 如果不是有泾阳县的衙役,他们恨不得搂着佛像亲上几口! “俺们家世代都是种田的,昨天一大早,俺正想去田地干活,一出门,就看见地里露出一个脑袋!” “当时俺吓坏了,还以为是有把死尸埋在了俺家田里,就赶紧报了官!” “谁成想,没过多长时间,这尊神像就露出来了,俺们县大老爷说,这是神迹!” 发现神像的老农,满面红光的介绍着。 一旁的慧景老和尚连连点头,比老农还激动几分。 活生生的神迹摆在眼前,还怕老百姓不行? 道门拿什么跟佛门争? 难不成,你们能让老子的雕像,自己从土里冒出来? “老施主,贫僧代表天下佛门弟子,想将您家的地,买下来,您随意开价!” 慧景老和尚难得大方一次。 神像可是佛门至宝,神像出世的地方,也一定是佛门宝地,怎么能继续留在别人手里? 老农一愣,挠了挠头,“俺们是佃户,田契都在主家手里!” 慧景老和尚心里正着急,便问道:“这是哪一家的地?” 老农呵呵一笑,道:“大师难道没听说过?俺们少爷可是连陛下都看重的人!” 慧景老和尚心里‘咯噔’一下! 柳白的田地? 这下坏了! 前几天才把柳白得罪了,怎么好和他开口买地? 但不去也不行了。 看柳白的样子,对佛门没有一点虔诚之心。 万一他一时兴起,把佛陀雕像毁了,天下佛门弟子可是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 柳家! 今天的人可真不少。 房玄龄等人来了,王勣回来了,李承乾和程处默也回来了! 就连李二都忍不住好奇,打发刘瑾来问个明白。 一大群人围着柳白,七嘴八舌的问着。 搞的柳白烦不胜烦。 大部分人都觉得好奇,唯独有一个人,对佛教虔诚到了极点。 萧禹! 萧禹祖上就信奉佛教,一直传承到今日。 这个老头每天除了上朝,处理政务,其他的时候都用在了焚香念经上。 整个人闻起来都一股子檀香味。 他使劲拉着柳白的袖子,说什么都不撒手。 “老夫亲眼所见,佛陀就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你怎能说是人为的?莫要诓骗老夫!” 萧禹红着眼睛,质问柳白。 柳白一把将胳膊抽回来,“说了一百遍了,就是个戏法,专门用来对付慧景老和尚的,你们凑什么热闹?” 反正迟早也是要露馅的,提前告诉他们也没什么。 只要瞒着慧景老和尚就足够了。 这些人都不是大嘴巴。 况且,柳白也不怕他们去‘告密’。 就算慧景老和尚知道了,又能如何? 天下老百姓可不知道的。 佛门已经借这个理由,昭告天下信徒,打算开好几场盛会。 难道,慧景老和尚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柳白不管怎么说,萧禹都不信。 “你快把那块地方的田契交出来,如若不然,老夫就撞死在你柳家!” 都是佛门弟子,谁不想把神迹拉回自己家里? 萧禹算是连老脸都不打算要了,一心只想着,把那块地拿到手。 一边说,他还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几张纸。 “老夫已经没有长安的农田呢,这些是河北道的十万亩,就换区区三亩地,难道你还不同意?” 柳白是真拿他没办法了,只好叫柴令武去他书房,把那一盆子,已经发好的豆芽,端了出来。 “都说了,压根没有什么神迹,就是一盆子豆芽罢了,从土里把泥塑顶了出来!” 第187章:六万亩长安良田,二十万贯银子 除了刘瑾这位内侍省的大太监之外,其他人最低都是二品重臣! 这就是这么一群人,却围着一盆子连三文钱都不值的豆芽,愣了好半天神。 萧禹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个不停,指着慢慢一盆子豆芽,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就是一盆子豆芽,把...把佛陀神像顶了上来?” 柳白理所当然的一摊手,“当然是豆芽顶上来的,不然你以为,真会有神迹?” 萧禹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老长时间都没动。 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房玄龄恨恨的看了柳白一眼,连招呼都没打,拂袖而去! 高士廉,杜如晦等人紧随其后,也瞪了柳白一眼,离开了柳家。 神迹就是个笑话,或者说,是柳白变的一个戏法! 这还是柳白曾经在电视剧里学到的。 原本,这只是一个骗人钱财的障眼法罢了,后来被号称‘铁齿铜牙’的纪晓岚识破。 放在大唐,估计只要不把佛陀像刨出来,也没人能猜透其中的玄虚。 这也是为什么,柳白会让狄知逊安排衙役,将神像围起来的原因。 人们接二连三的走了,刘瑾也回去照实向李二禀报。 对李二没什么好隐瞒的。 柳白手里的农田越多,对大唐而言越有好处。 李承乾和程处默打算留在家里蹭饭,两人蹲在豆芽盆子旁边,玩的不亦乐乎。 吃饭中午饭,柳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午睡,而是坐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喝茶。 一壶茶刚沏上,门房就来禀报,说门口来了几个老和尚。 ...... 慧景老和尚等人早就来了。 但听说柳白正在吃午饭,怕打扰了他,刻意拦下门房,等柳白吃完,才让门房前去禀报。 “柳公子,又见面了...” 慧景老和尚满脸笑容,和柳白打完招呼之后,立刻把一张地契,放在石桌上。 “当初华严寺的武僧,伤了公子手下,这一万亩农田,便是贫僧的歉意!” 柳白没看田契一眼。 他现在的胃口,可远远不是一万亩农田可以满足的。 不过,他也没心情和慧景老和尚绕圈子。 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玩虚头巴脑的心眼。 事到如今,已经成了坐地起价,落地还钱的买卖。 柳白把茶壶放下,直接伸出一根手指。 “六万亩长安良田,二十万贯银子!” 这是他经过精心调查之后,得出来的数字。 佛门在长安周边的农田,加起来大概六万亩出头的样子。 取个整数,也算给佛门留下点口粮。 不然,全长安的佛门弟子都饿死,柳白心里难免有点别扭。 至于二十万贯银子,对佛门来说不算多。 而且,柳白也没真打算要,只是留给慧景老和尚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罢了。 慧景老和尚和他的师兄弟们,被柳白的胃口吓了一大跳! 他身后,一个头皮青虚虚,身材高状的老和尚,双眉倒竖。 “贫僧等人,不过是想换取神迹出世的三亩薄田罢了,施主太过咄咄逼人了!” 慧景老和尚训斥,“慧通,不得无礼!” 柳白也不生气,悠悠的说道:“大师可认识萧禹,萧大人?” 慧景一皱眉,道:“自然是认识的。” 萧禹信奉佛门,和许多佛门弟子都是至交,同时也是佛门在朝中,最大的‘靠山’。 “方才萧大人前来之时,打算用十万亩良田,和柳某换取那三亩薄田,你猜,柳某答应没答应他?” 说着,柳白玩味的看了慧景老和尚一眼。 慧景老和尚的眼力,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如果是别人,他早就去找一些关系不错的朝廷重臣施压,逼迫其交出神迹之地了。 可柳白是什么人? 就算萧禹,都不知被柳白耍过多少次了。 施压? 他就算找李二的门路,都拿柳白没办法。 “贫僧诚心求购,还请公子,开一个实在的价码!” 慧景老和尚的声音,有些发涩。 用全长安的庙产,换一个泥塑,和三亩薄田,怎么听怎么难受。 但不换不行! 佛门的神迹,必须要由佛门供奉,神迹出世之地,必须要建立佛门的庙宇。 不然的话,道门定会趁机而入,说长安的佛门弟子不够虔诚。 到那时候,吃的亏更大! 甚至有可能让佛门,在佛道之争中,一败涂地! 柳白十分大方的一挥手,“既然大师盛意拳拳,那柳某也让一步,六万亩长安农田,外加十万贯银子,柳某可是给大师打了一个狠折!” 听柳白这么说,慧景老和尚心里还算好受一点。 起码,省了十万贯。 但他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整整六万亩长安良田,如果换成银子,起码三四十万贯。 而且还是有市无价! “柳公子,三万亩如何?” 柳白脸一沉,拿出了最常用的办法。 这个办法,无往不利! “送客!” 鉴于门房的小身子板,柳白说话的方向,是冲着许褚! 许褚那铁塔般的身躯,顿时‘压’了过来! 慧景老和尚身后的师兄弟们,顿时警惕了起来。 少林武僧在佛门之中,已经算是高手了。 可是,一群武僧都被许褚,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他们这群老家伙,连盘菜都算不上... 慧景老和尚面有悲苦之意。 他仰天长叹一声,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罪孽在我...” 说完,对柳白道:“也罢,就如公子所言,六万亩长安良田,十万贯银子,明日一定送来!” 他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待在柳家了。 又宣了一声佛号,带着老和尚们走了。 柳白心满意足的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大口。 他忽然很想看到,当慧景老和尚挖出神像,看到下面是一大盆豆芽的时候,会是何等表情。 不过,他也没有放松警惕。 历史上,佛门之中的败类,可没少干缺德事。 他们不敢对柳白怎么样,但不代表,不会迁怒于其他人。 要知道,发现神迹的,可是柳家庄子的乡亲,而且,给慧景老和尚介绍神迹的老农,还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演员’。 “许褚,让‘神迹’周围的乡亲们搬家,从佛门送来的银子中,拿出一部分来,给他们一家盖一座大瓦房!” 第188章:是不是可以再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了? 可想而知,看到豆芽之后的慧景老和尚,一定会暴跳如雷,就连长安的佛门弟子,估计也会恨上柳白。 而对于柳白来说,这桩生意做得太划算不过了。 佛门弟子恨他? 那又能怎么样? 反正佛门弟子也不会打上门来。 而且,柳家庄子的乡亲,远比其他庄子的人团结得多。 有乡亲们打掩护,当初柳白找的那位‘演员’不可能暴露。 因此,在拿到了田契和银子之后,柳白立刻就把慧景老和尚这个人,从脑子里清理出去了。 他急急忙忙跑到书房里,吩咐许褚守好大门,然后脑海中呼喊着,“系统!系统!” 有了从佛门弄来的六万亩良田,柳白的农田,已经到了恐怖的一百零五万亩。 在这个时代,拥有一百万亩农田,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概念了。 换成别人,肯定会成为全天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柳白有李二这个‘必胜法宝’护体,自然高枕无忧。 全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都不在意,别人再嫉妒,有个屁用! 最重要的是,系统的【百万亩良田】任务,终于可以交付了! 这个任务,是有史以来,花费时间最长的。 从开始谋划,一直到现在,足足三个多月的时间。 柳白都不禁有些小激动了。 任务越难,奖励就越丰厚。 也不知道这一次,究竟能获得什么奖励。 他把佛门拿来的田契,放在桌子下的小抽屉里,和其他田契放在一起。 与此同时。 “叮!恭喜宿主完成【百万亩良田】任务!现在,宿主已经成为关中最大的地主,还请再接再厉!” 柳白没心情听系统废话,直接道:“快说奖励是什么!” “叮!恭喜宿主获得任务奖励:【玉臂匠金大坚】召唤卡x1,【飞将军李广】体验卡x1!奖励物品:《坤舆万国图》!” 和往常一样,这一次系统的奖励,依旧大大出乎柳白的预料。 最令柳白感到惊讶的,就是【玉臂匠金大坚】的召唤卡! 虽然《水浒传》中有一部分人物,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但大部分还是虚构的。 他本以为,地巧星玉臂匠金大坚也是虚构的。 但从系统历来召唤出来的人看,基本上是不会出现虚构人物的。 难道,金大坚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 【飞将军李广】体验卡,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一位耳熟能详的西汉名将,听说是射箭的高手。 至于《坤舆万国图》,柳白则是听都没听说过。 他先把金大坚召唤了出来。 围着这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高壮男子走了几圈,柳白啧啧称奇。 怪不得叫玉臂匠,金大坚的两条手臂是真结实。 不光结实,还长,垂下来都快到膝盖了。 金大坚的脸上有一条疤痕,看上去似乎是烫伤。 以至于,笑起来略微显得有些狰狞。 传说之中,他掌管着整个梁山的军械制造,精通铸铁,而且还擅长机关精巧之物。 倒是正好填补了柳家没有厉害工匠的缺口。 “参见主公!” 柳白不清楚金大坚的性格,毕竟这个人在历史上的记载,少得可怜。 至于《水浒传》里的说法,并不可信。 柳白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日后称呼少爷便是!” 他让许褚把柴令武叫进来,带金大坚去换件衣服。 现在的金大坚,穿着一件露着肩膀的汗衫,这大冷天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冻出毛病来。 继续看系统仓库! 【飞将军李广】体验卡和【琴圣俞伯牙】体验卡,都好端端的在仓库里放着,短时间内用不上,柳白也就没花什么心思。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坤舆万国图》上。 在仓库的小方格子里看起来,就是一张纸,上边五颜六色的,画满了标记。 即便柳白熟知历史,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应该是太小众了。 哗—— 白光一闪,一副足有三四米长的画卷,出现在桌子上。 地图? 柳白横看竖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张世界地图! “坤舆万国图,乃明万历年间,传教士利玛窦与名臣李之藻合著!描绘栩栩如生,不仅误差微小,而且是后世海图范本,实用价值极高!” 竟然还是一张海图? 在这个时代说要进行海航,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难以解决的,就是海中的补给,以及隐藏在海底的暗礁枯石。 再坚固的大船,触礁之后,也只有沉没的下场! 在这一瞬间,柳白想到了很多。 他已经‘安排’玄奘,去开辟路上丝绸之路了。 有了这张海图,是不是可以再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了? 想到这,他不禁怦然心动! 航海贸易赚的银子,可不是路上交易能比得上的。 如果柳家能完全掌控大唐所有的港口和航道,估计未来的几百上千年里,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到那时,才算真正的富可敌国! 不过柳白也没有异想天开。 就算有了海图,那也要有能够航海的船才是! 就凭大唐现在的造船技术,别说去海里了,在长江里转一圈,估计都费劲。 隋末时期,杨素召集天下能工巧匠,所造出来的五牙大舰,堪称当世无敌。 到了长江里,不一样都被搞沉了? 所以,航海的事情急不得。 今天能有这么多收获,柳白已经心满意足了。 最起码,有了金大坚之后,柳家的铸铁生意,就能更上一层楼。 柳白满心期待,系统能再发布一个任务。 奖励太丰厚了,柳白都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 可呼唤了好几声,系统却没了声音。 柳白这才作罢,推门走出去。 一到院子里,古怪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金大坚穿着一身厚厚的貂裘,把双手拢进袖子,看起来像个乡下来的土财主。 这倒没什么,真正令柳白感到震惊的,却是许褚! 往常从来不跟别人说一句废话的许褚,此刻竟然喜笑颜开的,和金大坚聊得正欢! 站在两人旁边的柴令武,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好像重新认识了许褚这个人一样。 见柳白出来,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金大坚笑呵呵的说道:“少爷,属下求您一件事!” “你说!” “属下刚才答应许兄弟,给他锻造一口好刀,还请少爷允许属下,在后院立起一座铁炉!” 第189章:他不明白,天下为什么还有柳白这样的人? 华严寺! 某间僧舍,大门紧闭,窗户都关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通风了,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 榻上躺着两个老和尚,一个是慧景,一个则是他的师弟慧通。 吱呀—— 大门被人轻轻推开,又赶紧关上。 辩机端着两碗药,小心翼翼的走到两人身旁。 “师祖,师叔祖,该吃药的...” “咳咳...” 慧景剧烈得咳嗽了起来,原本神采奕奕的老和尚,显得瘦成了一把骨头。 他病了! 一半是因为,看到神迹下的豆芽之后气的。 众目睽睽之下,神像被‘请’了出来,那一盆子开得茂密的豆芽,格外眨眼。 傻子都清楚,神像是如何从土里冒出来的了。 一时之间,整个佛门都成了笑柄! 当时,人们只听见慧景高喊了一声‘柳白’,就吐血而昏了。 而造成他这么虚弱的另一半原因,则是他自己跪在华严寺的佛祖面前,三天三夜水米未进。 长安佛门的积累,被他一夜之间毁得干干净净。 银子没了也就罢了,最令他难受的,是农田也没了。 如今长安周边成千上万的僧侣,只能靠着仅剩的几亩薄田过活。 想要恢复元气,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扶我起来...”慧景声音嘶哑的说道。 一边说,一边要挣扎着起身。 辩机赶紧将他拦住。 “师祖您...您现在不能动,大夫说,您连风都不能见,万万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他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慧景才作罢。 但脸上的悲愤之色,越来越浓。 他看着身边的师弟慧通,仰天长叹一声,只好在辩机的伺候下喝药。 等慧景吃完药,辩机又来到慧通面前。 “师叔祖...” 慧通看起来倒是没有多虚弱。 只不过,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慧景是气的,而他的腿,则是因为去柳家讨要说法的时候,被人家暴揍一顿,最后扔出门的时候摔得。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房顶,也不搭理辩机,满脸都是迷茫。 似乎,有无数个问题想不通一样。 如果不是心智足够强大,恐怕慧通早就疯了。 他不明白,天下为什么还有柳白这样的人? 狠狠坑了长安佛门一手,也就罢了,自己上门讨要说法,竟然会被暴揍一顿?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辩机拿慧通没办法,只能把药放在一旁。 “师叔祖,一会儿您把药喝了!” 经过这么多天,慧通的伤早就好了,只不过行动有些不利索罢了。 最难治愈的,或许只有他内心的创伤。 辩机推门走出去,又赶紧把门关上。 一群大大小小的和尚,围在僧舍外,见辩机出来,纷纷开口询问。 辩机双手合十,“弟子已经看过了师祖和师叔祖已经无恙!”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足足七八天了,两人的病情终于好转了一些。 “等住持好了之后,一定要去柳家报仇!” “法严师弟说的不错,大不了,咱们一同去长安告御状,总不能让柳白那厮猖狂!” “我戒律堂武僧的名头,可不是空穴来风!” “...” 和尚们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就等着慧景带他们去柳家,报一箭之仇了! 辩机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作为玄奘的大弟子,他对柳白的了解,远比其他人多。 以柳白现在的地位,是那么轻易能动的吗? 不过,他也没有阻拦。 年纪小是一方面,就算自己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群人都在气头上,自己若是阻拦,没准反而会招来他们的不满。 “诸位还请到别的地方谈论,莫要打扰了师祖和师叔祖休息...” ... 佛门都在暗暗琢磨着找柳白报仇。 可柳白,压根没当回事。 都过了这么多天,估计现在跟柳白提起慧景老和尚,他都要琢磨一会儿,才能想起这个人是谁。 最近的事情不多,柳白难得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外出游玩了几天。 倒不完全是因为闲得慌,而是在金大坚的请求下,柳家后花园里,正在修建铁匠炉,每天都很麻烦。 柳白这才决定出门,躲躲清净。 回家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手拉着手,往院子里走,看样子这一趟玩得不错。 她们直接进了后院,柳白则是留在前院。 前院的人很多,打眼一扫,就有两百多号! 柳家的宅子很大,需要的护卫也就很多。 自从召唤出许褚之后,护卫们就一直在跟着他修习武艺。 半年多过去了,也算初有成效,不用许褚带领,自行训练。 现在他们的身手,虽然比不上从小就练武的高手,但普通人,七八个近不了身! 当然,院子里不仅仅是护卫,还有柳家从庄子里,专门招募的铁匠。 他们一个个坐在小马扎上,聚精会神的听着金大坚讲课。 柳家铸铁生意做得很大,光凭金大坚一人,可锻造不出多少好东西。 于是,柳白就从庄子里挑出一些铁匠,让金大坚亲自传授他们技艺。 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一个个对柳家忠诚无比,自然不需要怕技艺外露。 除了护卫和铁匠之外,院子角落里,还有七八个孩子,正在跟着李时珍学习辨认草药。 这几个孩子,倒不是柳白找的,而是李时珍自己从庄子里挑出来的。 据他所说,学习医术,要从娃娃抓起。 这些人本来应该是在后花园的,但因为后花园要施工,这才全都搬到前院来。 柳白看着他们操练学习,觉得十分有趣。 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的听着。 一炷香后,金大坚敲了敲小黑板,宣布下课,满脸带笑的走到柳白跟前。 “少爷,您回来了...” 第190章:玉臂匠金大坚的恶趣味?神兵宝刀啊 金大坚刚来的时候,柳白并不清楚他的性格。 毕竟对他的所有了解,全都出自一部杜撰的小说。 真实的金大坚如何,还有待考究。 不过,最近他在柳家庄子的风评可不好。 听说他有一个特殊爱好。 就是在庄子里瞎溜达的时候,没事就去收集牲口的尿?! 马、驴、狗、牛,只要是庄子里有的,他都回去收集。 如今,他的房间里摆了满满当当的好几个大葫芦,搞的和他关系最好的许褚,都从不踏入他房间一步。 听说他最近又盯上了人尿,整天蹲在农田里,等着别人家的小孩子施肥。 最后,还是回家蹭吃蹭喝的李承乾,替他解决了这件事... 柳白知道,金大坚这是在为铸造刀剑之时的必备工艺,淬火做准备! 似乎,历史上有名的铁匠,都会用各种尿来淬火。 可别人不知道! 一时间,金大坚的恶趣味在庄子里传开了,除了他的学生们,其他人都不乐意和他打交道。 乡亲们见到他,一般都会绕道走。 见金大坚凑过来,柳白赶紧让他停在五步以外的地方。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许褚,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好像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金大坚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顺手在自己嘴角挠了几下。 这般举动,却是把柳白给恶心坏了。 “就站在那里说,别过来!” 金大坚指了指许褚,道:“少爷,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属下打算给许兄弟量量尺寸,好给他锻造一口好刀!” “量量尺寸?” 柳白疑惑的问道。 “少爷有所不知,一口好刀,必须要用起来顺手,许兄弟身材高大,若是用寻常尺寸的刀剑,难免会束手束脚。” 一听这话,就算许褚再不想靠近金大坚,也忍不住了。 他什么都能将就,就是兵器不能凑合。 这也是为什么,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准备武器的原因。 别人打造的刀剑,落在他手里,和稻草没什么区别。 与其耍起来轻飘飘的,反倒不如赤手空拳厉害。 两人立刻向后花园走去。 柳白也感到十分好奇,跟着去看了看。 实际上,铸造刀剑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金大坚看不上别人的手艺,连打造刀剑用的原铁,都要自己亲手铸炼。 五米多高的大炉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金大坚小心翼翼的将铁矿粉,倒进泥范里,许褚蹲在一旁,帮着他拉风箱。 铁矿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起来,金大坚又不知道往里加了什么‘佐料’,火焰竟然变成了赤红色! 内行看门道,外行只能看热闹。 在炼铁一途上,柳白完全是个门外汉。 看了一会儿,也就失去了兴趣。 背着手,向书房的方向溜达。 不过,见金大坚的架势,应该能为许褚打造出一把盖世神兵。 ... 也不知道两人在鼓捣些什么。 上午开始炼铁,一直到第三天的下午,都还没结束。 柳家上下所有人都很好奇。 按理说,就算从融化铁矿粉开始,打造刀剑也用不了一天时间。 可这都三天了,莫非金大坚真打算炼出一把‘神器’来? 于是,好奇的人们都围在后花园那座高大的炼铁炉旁,等着看神器出世。 就连一向对武力嗤之以鼻的李时珍,都来了! 金大坚的脸色,出奇的凝重。 和别人不一样,他用锤子打铁的时候,动作很小心。 他把三块烧红的铁片子,合成一块,每过三四个呼吸,才会落一次锤! 一旁的许褚,比他还紧张! 手里端着盛满动物尿液的葫芦,好像忘记了之前,他是何等的嫌弃这东西。 终于,三块烧红的铁片子,完全融合成一块,形状也符合一把刀的特性。 “快!” 金大坚急忙道。 许褚立刻把葫芦盖子拔出来。 嗤—— 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堵住了鼻子。 金大坚和许褚却目光灼灼的盯着淬火之后的刀,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 用尿液淬了一遍火之后,金大坚一把将刀,丢进水缸里。 水缸里的水,很快就翻腾了起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金大坚竟然又把刀,放进火炉里! 如此反复好几次,他才将刀取出来,用抹布擦干净,坐在砂轮旁,小心翼翼的为刀开刃。 当一柄足有六尺长的开山巨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连柳白都不例外! 神乎其技! 这柄刀,华丽的令人迷醉! 刀身红中泛青,如同一道燃烧正旺的火焰! 吞口是赤铜,上边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细看之下,纹路隐隐呈一个‘许’字。 一条血槽,从刀尖一直延伸到末尾,令人不寒而栗。 寻常刀柄,都是圆滚滚的一根短棍子,可这把刀的刀柄,竟然和手掌的轮廓如出一辙! 金大坚嘿然一笑,拔下一根头发,轻轻放在刀刃上。 好像都没和刀刃接触,就断成两截! 许褚的眼睛直放光,他迫不及待的从金大坚手中,把刀抢过来。 握在手中,刀柄轮廓和他的手,严丝合缝! 呼呼—— 挥舞了几下,带起一阵破风之音。 咔! 一刀之下,斩断一块足有半寸后的铁板,连带着铁板下的桌子,都被整齐的切割开,断面竟然光华如镜! 这绝对是一把神兵利器! 许褚没有停下,翻身之间,一刀将一颗碗口大的树,从中斩断! 现在,所有人看金大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只要有本事,再大的缺点都会被掩盖。 况且,金大坚的本事,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 恐怕,古代的干将莫邪也不过如此了! 这才是真正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特意赶回来的李承乾和程处默,连带着柴令武都瞬间围了上去。 “金大哥,给我也造一把刀吧!” “我要一根马槊!” 李承乾顾不得金大坚身上满是污渍了,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我不管,你立刻给我造一把剑,也要吹毛立断的那种!” 三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就连李时珍也凑了上去,道:“老夫还缺一把药锄!” 第191章:承乾,你想不想让薛礼,去东宫? 金大坚的手艺没得说! 远超大唐五百多年的传承,以及精益求精的工艺,都足以让他被称之为,大唐最为强悍的工匠! 无论是谁,看到许褚的那柄巨刀之后,都会惊呼一声,大为赞叹。 许褚还只身前往秦岭深处,打了一头猛虎,找金大坚定做了一把虎皮刀鞘! 巨刀背在身后,立刻就能看见刀鞘上,那个令人咋舌的‘王’字! 以至于,那些好武如痴的人,看见这把刀之后,再也走不动道了! 程处默和柴令武整天缠着金大坚,也让他为自己打造武器。 这些都是小要求,金大坚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程处默提着马槊,柴令武握着钢刀,整天在后花园厮杀,看得人胆战心惊。 直到程处默被柳白用了一顿家法,才悻悻的回到书院继续读书。 这些日子,柳家一点都没消停。 金大坚像个偏执狂一样,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就要换下来,自己重新打造一份。 门窗雕的花太丑,换! 桌椅板凳不结实,换! 看到房子的顶梁柱,用得时间太长了,也必须换上一根,金大坚自己觉得放心的。 后花园的铁炉,变成了工匠铺,整天叮叮当当的。 就连宅子的大门,他都想换成精钢打造的! 幸亏柳白及时拦了下来,不然的话,柳家的门房老吴,就要失业了。 就算他长了八条胳膊,也推不动精钢打造的大门。 不过,经金大坚这么一改造,柳家大宅的确美观了许多。 半个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每隔几天就要回家蹭饭吃的李承乾,今天又回来了! 书房里,李承乾蹲在书桌下,玩得不亦乐乎。 桌子腿上有一个扳手,每扭一圈,桌子就会升高一些,反方向扭,桌子就会下降。 这张桌子,自然出自金大坚的手笔。 他可不仅仅是铁匠,更是一位登峰造极的木匠,以及机关大师。 见柳白整天俯首在桌子上,容易伤到腰背,他就特别设计了这张,可以调节高度的桌子。 “玩够了没有?”柳白没好气的说道。 李承乾这才站起来,满脸都是讨好之色。 “柳大哥,我也缺张桌子,你看能不能...” “滚!” 柳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 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怎么可能会伤到腰背? 李承乾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委委屈屈的说道:“程处默和柴令武都有了新武器,我却什么都没有...” 柳白指着放在书房墙角的‘御杖’,道:“让金大坚给你打一根新的‘御杖’,你要不要?” 李承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还是算了...” 柳白翻了个白眼,“有什么话赶紧说,没可说的,就赶紧滚回书院!” “好像的确有什么事。” 李承乾挠了挠头。 他刚一进门,就被可以升降的桌子吸引住了,倒把正事抛在脑后了。 “对了!” 他一拍脑门,“父皇有意招揽薛礼进入军中,让我来问问柳大哥的意见!” 一听这话,柳白顿时严肃了起来。 从李时珍,到许褚,再到如今的王守仁和薛礼,都立下过不小的功劳。 如果是别人的手下,李二可不会留丝毫情面。 天下都是他的,别人的手下,自然也是他的手下,不招揽到朝廷,为自己效力,岂能体现皇帝的尊贵? 不过,柳白不一样。 李二自觉亏欠柳白很多,从不打柳家人的主意。 或许,这一次是真觉得薛礼是可用之才,所以让李承乾来问一问,柳白究竟愿不愿意,让薛礼进入军中。 关于这件事,柳白还是略微有些矛盾的。 不管是为了柳家的未来考虑,还是薛礼的前途考虑,进入军中都是迟早的事情。 但薛礼现在的年龄,太小了! 军中那些大佬们,一个个鬼心眼比谁都多。 跟着程咬金和柴绍还好,毕竟算是自己人。 可如果跟了李靖,亦或是李勣之流,算是倒大霉了。 而事实上,跟随程咬金和柴绍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两人,一个是左领军大将军,另外一个,刚刚被任命为右骁卫大将军。 这两支军队,一般都驻守在长安周边,拱卫长安,保护皇上的安全。 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几乎捞不到仗打。 如果不是李二和颉利之间有血海深仇,恐怕李二也不会让这两支军队出动。 既然李二知道了薛礼的本事,自然也不可能把他栓在长安,埋没了他的才能。 也只有跟着李靖,亦或是李勣,才能让薛礼将他的才能,展现的淋漓尽致。 依照李二的性子,柳白几乎可以肯定,他会让薛礼进入李靖手下,或者是李勣手下! 拒绝李二? 他难得开口一次,要是等薛礼成年,就只能托门路找关系,才能进入军中了。 实在有些可惜。 柳白正犯难的时候,李承乾嘟嘟囔囔的说道:“薛礼如果能进入太子六率该多好...” 他和薛礼的关系相当铁,当然希望薛礼能整天跟在自己身边。 听见这句话,柳白忽然眼前一亮! 太子六率! 虽然现在的太子六率,还是一群老爷兵,但柳白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贞观六年,有一件大事,发生在太子六率军中! 这件事,直接导致太子六率,从一群老爷兵,变成了大唐精锐之一。 而且,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想到这,柳白嘴角一掀,道:“承乾,你想不想让薛礼,去东宫?” “那是当然,薛礼那小子就是个人形怪物,说不定过几年连许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况且...” 话说到一半,李承乾再次看到柳白那熟悉的表情。 他呆了一瞬间,扭头就跑! 接二连三被坑了好几次,他才不会那么傻,等柳白发话呢! 看到他的举动,柳白也是一愣。 转念一想,他也明白了。 至于吗? 自己虽然坑了这厮几次,但哪一次不是为他着想? 柳白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李承乾实在是太好了。 以至于,自己快被自己感动坏了。 估计李二这个亲爹,都没有自己对李承乾好。 想到这,柳白当即道:“许褚,把他逮回来!” 第192章:这正是柳大哥,给儿臣的提议 皇宫,紫宸殿! 李承乾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把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柳白的想法,跟李二说了一遍。 李二听完之后,直接把手里的奏章,扔在了李承乾头上! 好在奏章是纸做的,否则这一下子,李承乾就开瓢了。 “薛礼年纪虽小,但未来定是国之良将,岂容你胡闹?!” 李二大吼道。 虽然,李承乾已经有好几次都让他另眼相看了,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对儿子没什么好脸色。 似乎稍微夸奖一句,都会把儿子惯坏。 李承乾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他很想告诉李二,自己每一次‘胡闹’,都是柳白指使的。 但他很理智的没有说。 在他看来,得罪柳白的严重性,比得罪李二还大... 最起码,李二不会让自己顶着砖头扎马步,不会让自己当苦力,不会让自己围着大宅跑圈子...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柳白的每一步棋,都是为自己考虑。 唯独过程太残暴了一些。 “正因太子六率孱弱不堪,缺少良将调教,孩儿才请求父皇,任命薛礼为卫率!” 这番话,让李二的怒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李承乾的考虑,都不能说错。 太子六率一万两千人,不像其他军队,几乎没有上过战场,虽然也时常训练,但战力孱弱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也只能当做仪仗队用。 论打仗? 估计敌人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击溃。 时间久了,难免会成为东宫,乃至于朝廷的累赘。 “起来说话!” 李二的语气依旧有些冷淡。 他不清楚,李承乾这么做的目的。 如果真是为了让太子六率改头换面,的确是一桩好事。 就怕他心里,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立刻说出了,柳白交代给他的说辞。 “儿臣以为,没有见过血的军队,就不能称之为军队,父皇每年拿十几万贯养着他们,不如让他们为国分忧,真正去打几仗,也算见见世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半枚虎符,轻轻放在李二的龙案之上。 “不过,孩儿年幼,没有能力真正统领太子六率,还请父皇另则朝中老帅,代儿臣统领!” 李二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既然李承乾那虎符都交出来了,说明他并没有其他心思。 “柳白可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李承乾赶紧点头,“这正是柳大哥,给儿臣的提议!” 李二心里的最后一点怀疑,终于消失了。 帝王终究是帝王,就算是对自己的儿子,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历史上,儿子逼宫的事情,可一点都不罕见。 李二自己,就是最出名的一个... 君君臣臣,自古定论! 也只有柳白,才能想得这么全面,把自己最后一点疑心都考虑进去。 “你说的也不错,如果太子六率能够为国分忧,让薛礼去担任卫率,也没什么。” 他把虎符拿起来,道:“让朕好好考虑几日,你且回去吧!” 李承乾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父皇,儿臣好些日子没看到母后了...” 李二闻言,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也好,你去见见你母后吧,这几天,她也总在朕耳边唠叨你。” 李承乾大喜,颠颠得向甘露殿跑去。 ... 贞观六年,太宗敕契苾何力整饬太子六率,随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远征高昌,大获全胜! 高昌国主鞠文泰惊惧而死,生擒高昌太子及王族百二十人,至此,高昌灭! 虽然灭亡高昌的功劳,远远比不上生擒颉利,但终究也是一桩大功劳。 侯君集就是因为攻下高昌之后,没有将缴获的财物如实上报,才会让李二,心生不满,最后将其处斩。 现在,没有了侯君集,这份功劳就成了无主之物。 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落到,薛礼的手中? 柳白坐在书房里,整理着自己所知道的时间线。 因为生擒颉利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年,所有大事件的进程,应该也会提前。 捋清楚之后,柳白稍微算了算。 “攻打高昌,应该会在贞观四年左右!” 突厥之战,虽然大获全胜,但朝廷的损失也不小。 休养生息两年,也足够去远征高昌了。 而且,这两年的时间,正好可以让薛礼,好好训练一下太子六率的那些废柴。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历史上真正的东宫卫率契苾何力,现在还没有归降大唐。 哪怕薛礼的本事再大,现在也还只是个小孩子,依照李二的性子,不可能让他完全掌管整个太子六率。 一定会派人,先当几年的卫率,再把位置交给薛礼。 这个人会是谁? 柳白琢磨半天,也没有头绪,干脆就不想了。 他推门走出去,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书房门口,柴令武正骑在程处默的脖子上,往树上挂灯。 整个柳家都在忙着打扫布置。 柴令武把灯笼挂上,正要说话,下面的程处默,‘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好在柴令武动作麻利,几下就蹿到了树上,才免得跌个狗吃屎。 他抱着树干,幸灾乐祸的看了程处默一眼,对柳白道:“马上就准备好了,就等沈叔他们把酒带回来了!” 柳白点了点头,开始在各个地方巡视了起来,看见不顺眼的地方,立刻就会安排人重新整理。 柳家过几天要开一场盛大的庆典,他不光邀请了房玄龄等人朝中大佬,甚至还给李二送去了请帖! 因为,王守仁和薛礼,快就要回来了! 为家里争了这么大的光,不好好庆贺一番,怎么行? 况且,这场庆典的意义非凡,并不仅仅是为了给薛礼和王守仁庆贺。 他还要借此机会,看清楚朝廷文武百官,对于柳家的态度! 距离进入长安,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了,他必须要提前做好万全之策! 第193章:朕每一次去完柳家庄子,心情都会变得很不错 柳家宴请朝中百官的消息,在长安城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自从柳白踏入朝廷的时间,日子已经不短了,他的确和不少人打过交道,而且和许多人也交情匪浅。 但说起宴请百官,还是有些托大了。 朝廷内部组成庞大,光三省六部之下,就不知有多少司府。 这些司府的主官,都分派系,分山头,互相之间看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况且,这还是文官,武将体系更加繁琐。 换句话说,要想让这些人坐在一个地方吃饭,柳白还有些不够格。 请了一方人,势必会得罪另外一部分人。 经过几天的发酵,究竟去不去柳家赴宴,成了各方派系之间的最为热烈的话题。 距离去柳家赴宴还有两天时间,究竟去不去,也该给柳家一个口信了。 这一天刚退朝,官员们就各自围在一起,一边向宫门口走,一边商议此事。 房玄龄等人自然不必多说,接到请帖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回复要去了。 李大亮、戴胄等人也一样。 将作大匠阎立德等人,和柳白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柳白盛情相邀,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可这些人,终究只是少数。 大部分朝廷官员,都是唯长孙无忌马首是瞻! 一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将褚遂良推了出来,让他去问问长孙无忌的意见。 褚遂良迟疑了片刻,快步走到长孙无忌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赵公...” 他是长孙无忌手下头号‘大将’,也是同阵营之中,最受李二器重的一个。 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至谏议大夫! 等长孙无忌进入中书之中,估计他还能再升一级,最起码也能到六部尚书的层次! 长孙无忌侧目看了一眼,笑道:“是登善啊!” 褚遂良拱了拱手,道:“赵公,不知您可听过,柳白打算宴请百官的消息?” 长孙无忌面色如常,道:“自然是听过的。” “那赵公您...” “自然是要去的。” 长孙无忌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现在也想开了。 柳白一日不进入朝堂,他就一日不能对柳白动手! 哪怕柳白势力再大,手段再高超,在李二的心中,也是那个没有长大的恩人之子。 不管柳白占不占理,只要和人起了冲突,李二一定会给柳白当靠山。 而进入朝堂之后就不一样了,李二就算再照顾柳白,也要考虑到文武百官的心思。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反倒是最不能和柳白起冲突的时候,而且,还要防着柳白,不能让他找到机会挑事! 听见长孙无忌这么说,褚遂良有点发愣。 长孙家,在柳白的谋划下倒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大的仇怨,长孙无忌都能忍? 难道他怕了柳白? 褚遂良狐疑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见长孙无忌也在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惊,赶紧把不该有的心思,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他可是知道,这位仆射大人的眼力,是何等的恐怖。 说不定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那下官等人,是否也应该前去?”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说道:“贞观朝以来,除了老夫寿宴上群臣相聚过一次,也没有其他机会了,况且,柳白还是为了庆贺突厥之战的胜利,你们岂有不去之理?”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不光要去,还要准备上一份厚礼才是!” 褚遂良再次一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说完,他赶紧跑回去,跟同僚们说明情况。 这一番折腾,完全落在房玄龄等人的眼中,一点都没落下。 傻子都能猜出来,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 房玄龄捋着胡须,道:“克明兄,你猜,柳白此举究竟是为何?” 杜如晦嗤嗤一笑,道:“柳白的心思,比陛下还深上几分,我哪里能猜得出来?” 说话间,他往褚遂良等人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说道:“总之,肯定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几人如有默契的哈哈大笑,一同走出宫门。 ...... 甘露殿! 一退朝,李二就来了。 他半躺在软榻上,拿着一封烫金的请帖,翻来复起的看了半天,觉得十分稀罕。 不管是在秦王时代,还是登基之后,他都是第一次收到请帖。 最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这封请帖邀请的不光他,还包括长孙皇后! “想必群臣的请帖,也是一样吧...” 他想不通,柳白为何会邀请那么多的女眷? 正想着,长孙皇后施施然走出来。 李二立刻站起来,扶着长孙皇后。 “走慢点,万万不要伤了朕的麟儿!” 长孙皇后笑道:“陛下无须如此紧张。”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看起来,起码有四五个月了。 若是柳白看到,定能一语道破,长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 历史上,李二真正的继任者! 唐高宗,李治! 只不过,现在看来,李治基本没希望接任了。 有柳白管教,李承乾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观音婢你看,这是柳白派人送来的请帖,上边可是点名请你也前去了!” 长孙皇后一怔,继而有些可惜的说道:“臣妾身怀六甲,出行难免不方便,若非如此,臣妾也却是想,再去柳家看一看。” 李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没错,朕每一次去完柳家庄子,心情都会变得很不错...” 回想起上一次,去柳家庄子见到的那些新式农具,李二脸上不禁又挂起了笑容。 柳家的新鲜玩意儿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这些东西在长安城中,都掀起了不少新的潮流。 譬如喝茶、暖炉,乃至于新式的厕所,谁家若是没有,一定会被别人鄙视。 生活也的的确确方便了不少。 “你若真想去,就让柳白好生准备一番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孙皇后掩口轻笑,道:“看来,陛下真把柳白当成了自家子侄看待,一点都不客气。” 她略一沉吟,道:“也好,能去宫外散散心,想必对孩子也有好处...” 第194章:柳白连李二都请了,为什么没有请自己? 柳家要开宴会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不像从前,柳家现在的地位,已经跻身顶尖豪门。 然而,却是豪门之中的异类。 哪家豪门没有当官的? 哪家豪门没有一大群死士? 更重要的,是追随者! 可偏偏柳家就一个都没有。 就算柳白有个‘朝议大夫’的官职,也不过是虚衔罢了。 柳家能拥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因为...有钱! 百万亩良田,直接让柳家成了关中最大的地主。 幽州的铸铁生意,每个月的利润都有近乎二十万贯! 包括茶楼、暖炉、建筑等等一系列的产量,都有不小的利润。 况且,书院虽然挂着个皇家的名头,但大大小小的事务,完全由柳家做主。 每年的学费,都堪称恐怖! 太有钱了! 国库都没有柳家的仓库珍藏多! 换成别人,早就被皇帝弄死了。 可偏偏柳白深受李二宠信,不少人都在猜,柳白是不是李二的私生子了... 不过,人们也都知道,这个说法纯属扯淡。 李二宠信柳白,一是因为柳永年留下来的情分,更多的,还是靠真本事! 就算柳白的敌人,都不得不承认,柳白的本事亘古罕见。 况且,岁数也对不上。 李二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出头,从哪蹦出一个十六岁的儿子? 正因如此,柳家设宴招待朝廷上下大小官员,几乎成了近些日子最热议的话题。 以至于,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李渊,都满腹好奇。 柳白连李二都请了,为什么没有请自己? “莫不是柳白在记恨老夫?” 李渊盘腿坐在太安宫里,手里捧着的茶,正是柳叶轩出产的新品。 对于柳白,李渊的态度始终有些复杂。 他原本对柳白有几分芥蒂。 要知道,弘文馆可是他创立的,柳白三言两语就给废了。 可自从李时珍救了他一命之后,这种芥蒂就变了。 若说还有那么一丝不满,就是李渊派去调查柳白的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这年头,失踪一两人太正常不过了。 李渊的那一丝不满,并不是来自柳白,而是源于李二! 在他看来,柳白可没有胆子动他的人,只有李二才有能力,有胆子截杀太上皇的亲信! 想了老半天,他把茶杯放下,道:“叫太子来!” 他能出宫的机会可不多。 外臣设宴,就算叫了李二,也不敢叫他。 笑话! 跟太上皇接触,那不是找死吗? 李二会怎么看? 也只有柳白这种身份的人宴请太上皇,才能不犯忌讳。 等了大半个上午,李承乾终于来了。 李承乾站在太安宫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进去。 他心里也在嘀咕。 平常太上皇不怎么搭理自己,为何今天会叫自己前来? 他跟太安宫的太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孩儿参见皇爷爷!” 李渊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开口便道:“承乾,皇爷爷问你,柳白设宴为何不给皇爷爷送请帖?” 李承乾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来,笑道:“皇爷爷说的哪里话?怎么可能不宴请您?孩儿这不是把请帖送来了吗?” 李渊接过来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你们这帮娃娃还算懂事,知道想着孤老头子!” 说完,他一挥手,直接让李承乾滚蛋。 不过,他没有看到,请帖的邀请人一栏上,有被一些刮刀修改过的微小痕迹。 走出太安宫,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感觉十分肉疼。 那份请帖,本来是给他的,被他临时修改成了‘太上皇’三个字。 原本,请帖没他的份,书院没课的时候,他总会往柳家跑,要什么请帖? 可柳白的字,不是别人的字能比的。 市场价值比古代流传的字画,都便宜不了多少。 李承乾软磨硬泡,才求来一份,打算收好了,等过几年换点银子花花。 现在...没了。 李承乾仰天长叹。 自己堂堂太子,在柳家,却是最穷的一个。 没地方说理去! ... 这几天,柳家的人可算是忙坏了。 铺子里的伙计,都被抽调回来一部分,专门伺候朝廷的文武百官。 整个柳家张灯结彩,像过年一样。 一担担的美酒,被抬进去。 幽州的海鲜,蜀中的山珍,秦岭深处的野味,各种美食,数不胜数。 胖厨子忙得不亦乐乎。 柳家旗下酒楼里的大厨们,也全都回来了,跟着胖厨子打下手。 “今天可是咱家露脸的大好机会,手脚都麻利点!” 胖厨子挥舞着大勺,豪气干云的说道。 众人纷纷应是,低头继续忙碌了起来。 按照请帖上的时间,再有一个多时辰,客人就该来了。 可不敢耽搁了上菜! 沈万三指挥着一群小伙计,把桌子搬到后花园里。 柳家的确大,但再大,也没有堪比殿宇的餐厅,只能把宴会的地点改成后花园。 天气还有点冷,不过随着几尊比人还高的巨大暖炉搬过来,后花园的草坪上,顿时暖和了起来。 一摞摞精致的餐具上桌,配合上纯银打造的烛台,还真了几分尊贵的意味。 忙活了好几天的时间,一切,终于准备就绪! 柳白在柳蓉儿伺候下,换上一袭新的月白色长袍。 柳蓉儿蹲在地上,为柳白拉平衣服上褶子,站起来笑道:“我夫君还真是英武呢!” 说完,也不等柳白回答,一溜烟跑了。 柳白哑然失笑,知道她要去干什么。 这次宴会,不光有文武百官,还有他们的妻妾。 就连长孙皇后,都表示要来! 女人们凑到一块,除了聊孩子,就是聊衣服首饰。 为了这次宴会,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可是足足逛了好几天街。 今天下午才定下来要穿的衣服和首饰。 自家设宴,总不能输给别人! 叩叩叩—— “少爷!” 沈万三在外边敲门。 柳白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说道:“进来!” “少爷,都准备好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铺子那边,和金大坚那边呢?” “都准备好了,属下已经亲自清点过,绝对不会出现丝毫意外!” 第195章:柳白这厮可不是什么好鸟,今天绝对要搞事情 沈万三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既然他说准备妥当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柳白还是交代了一句。 “今晚连太上皇都会来,吩咐下面的人,一定要多谨慎几分!” 听说太上皇都要来,沈万三也吓了一跳。 自打玄武门之变后,太上皇恐怕还是头一次出宫! “属下再去清点一遍!” 看来即便是他,也有些紧张了。 ... 月亮悄悄攀上天穹。 整个柳家庄子,都沉浸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之中。 皇上和皇后,乃至太上皇都亲自驾到,这是何等的荣耀?! 早就眼高于顶的柳家庄子乡亲们,一个个兴奋得打摆子。 不用柳白吩咐,他们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打扫整个庄子,恨不得把自家房子重新装修一变! 庄口的牌楼,被人重新用红漆刷了一遍,几个后生提着扫把,在庄口大街上来回搜寻,就连落叶都不肯放过。 一只黑狗溜达过来‘方便’了一下,硬是被几个后生追杀了半条街。 大人物们终于要到了! 朝中的官员们都极为守时,说戌时到,一秒钟都不耽搁。 转眼间,庄子门口已经人满为患! 风度翩翩的大臣,领着光艳动人的官夫人,排着队进场。 请帖要经过仔细的核验,写着两个人的名字,绝对不会允许第三个人进去。 人们都没有觉得奇怪。 今天陛下都要来,自然要谨慎一些,如果混进去不该有的人,那事情可就大了。 柳白站在门口笑脸相迎。 柳婉儿和柳蓉儿作为柳家的女主人,自然也出来迎接。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风姿绰约,远远看去,宛如一幅水墨画。 不管是谁看见,都不禁暗赞一声。 走过来的头两位,便是房玄龄,和大名鼎鼎的房夫人! 一看到柳白的笑容,房玄龄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总感觉,柳白这次别有目的! “夫人,你带了多少银子?” 房夫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为何要带银子?” 房玄龄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没带银子就好...” 说完,他来到柳白面前,将一个礼盒放在旁边家丁的手里。 打过招呼之后,房玄龄压低了嗓音,“你小子又再弄什么玄虚?” 柳白笑容不减,道:“房大人说的哪里话?今日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宴会罢了!” 他这么说,反倒更引起房玄龄的怀疑了。 “老夫提醒你,今晚切莫胡闹!” 柳白呵呵一笑,道:“房大人说笑了...” 此刻,房玄龄几乎可以肯定,柳白又要出幺蛾子。 只是他琢磨了半天,也想不通,柳白究竟要干什么。 无奈之下,只能嘟嘟囔囔的走进去。 隐约还能听见,房夫人不满的声音。 “人家好端端的宴请你,你怎得如此无礼?” “夫人有所不知,柳白这厮可不是什么好鸟!” “...” 这番话都落在柳白的耳朵里。 他心里好笑。 看来房玄龄,是真怕他那位‘喝醋夫人’... 第二个过来的是杜如晦。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老家伙孤零零一个人。 他发妻早亡,也没有续弦,而且连一个小妾都没有。 不过,倒是看不出他有任何落寞的表情,反而笑得比别人都开心。 “这就是大侄女吧?” 杜如晦将一个木盒子塞给柳白,道:“这是老夫给两位大侄女的礼物!” 说着,他趁机在柳白胳膊上攥了一把,小声道:“朝廷好不容易安稳几天,别太过分!” 事实上,他们这些跟柳白走得比较近的人,都知道,今天柳白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只是不知道,挨坑的人究竟会是谁? 杜如晦深知,就算自己阻拦柳白,柳白肯定也不会听,倒不如躲远点看热闹。 柳白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道:“杜相请!” ... 光是等百官进门,就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 房玄龄他们几个老家伙,没事就往柳家跑,知道柳家的设宴,跟别人家不一样,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可其他人来到后花园后,见到柳家的场面之后,却有些手足无措。 房夫人拉着房玄龄的袖子,道:“老爷,为何这里会放这么多帐篷?”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夫人,柳家的规矩与别人家不同。” 他拉着满头雾水的夫人,走到一顶帐篷里。 不用说,最大的那一顶,肯定是给皇上他们准备的。 衣着干净的家丁走过来,将一两块滚烫的毛巾,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房大人喝点什么?” 房玄龄熟练的拿着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道:“先来两杯果汁!” 很快,家丁取来果汁,殷勤的将用过之后的毛巾取走。 房玄龄端着果汁,仰头干了,见夫人还在犯迷糊,道:“夫人放松一些,就当今天来享乐的便是!” 房夫人狐疑不定的看着自家老爷。 她头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房玄龄呵呵一笑,将果汁塞在夫人手里。 “尝尝,味道相当不错,若是在柳家铺子里买,这一杯可是要一百多文钱!” 这时候,杜如晦掀开帐帘走进来。 “玄龄说的不错,弟妹可千万不要拘束,就当享乐便是了!” 他冲家丁勾了勾手指,也要了一杯果汁。 房夫人更加迷糊了。 看房玄龄的样子,怎么比在家里还舒坦几分? 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小口,不由得大为惊奇。 “这时节,竟然会有桃子?” 用勺子轻轻在杯子里搅动几下,还能看见鲜嫩的桃肉! 房玄龄指着远处的暖房,道:“柳白这小子,比任何人都会享受,你看那里,要什么水果都有,根本不必在乎时令!” 说话间,家丁们搬来一张张长条桌子,放在一圈帐篷中间。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琳琅满目,足有好几十种! 房玄龄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盘子和一个小木夹,道:“夫人想吃点什么?为夫去取!” 第196章:都堆成山了,这该是多少钱 水果点心不算正餐,不必等陛下来了之后再吃。 当朝首辅的夫人,用小叉子指指点点,不断的催促房玄龄,再拿几样没吃过的东西来。 好在,她还算顾及到身份,没有在开饭之前,就吃个大饱肚子。 一开始,房玄龄还有点脸红。 自家夫人也是出身豪门,来了柳家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可看到其他的老朋友,也和自己一样,端着盘子围着点心桌打转,他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韩同头一次带夫人来柳家。 作为柳白在朝中的头号‘拥趸’,他生怕出身小门小户的夫人,在主子面前丢人。 特意将夫人时时都带在身边。 “夫人,在这里吃点心要用叉子,千万不要用手直接拿!” “葡萄酿口感很好,夫人可以适当喝一点...” “寒瓜味道不错,但不可吃多,否则会腹中不适!” “...” 他是个会吃的,每种东西只拿一小点。 介绍了一遍之后,回头来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十来个人站在他身后,都在竖着耳朵听。 都听说柳家新鲜玩意儿多,没想到,连宴会的形式,也别具一格。 大唐人,何时见过自助餐?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懂规矩的,都凑过来学。 韩同见状,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见过世面就是不一样! 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点的李大亮,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何曾被人如此关注过? 他干脆把声音拔高了几分,好让其他人也能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走到一盘子脆梨跟前,用夹子轻轻夹起几块,放在自己盘子里。 别人也有样学样,纷纷下手。 随手从家丁的托盘里,端起一杯果汁,下一刻,托盘就被人抢光了。 韩同拿什么,别人也拿什么。 只要他不动的,别人坚决不动。 搞的这群人心中都在默默感激,韩同让他们保住了面子。 和韩同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程处默、柴令武,乃至李承乾,都被一群人围着。 身边人最多的,还要说王勣。 总有些人,放不下身段跟几个小孩子学规矩。 跟王勣学,就没有多少心理负担了。 王勣本就个好为人师的性子,他在柳家吃自助餐,不知吃了多少次了,所有规矩都门清。 一会儿照顾照顾这个,一会又冲另外一个唠叨几句。 说话间,正看见迎完客的柳白溜达过来。 他撇下众人,走到柳白跟前,毫不客气的直接开口道:“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快快说来,别想着糊弄老夫!” 对王勣没什么好隐瞒的,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等陛下来了,会有一场拍卖会,若是先生有什么能看得上眼的东西,直接买下来就是,柳某给您一个成本价!” “拍卖会?” 王勣不明所以。 就算他读过八辈子书,也没听过‘拍卖会’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白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家里最近积压了一批宝物,放在铺子里,估计没人买得起,想必朝中百官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说完,他也不管王勣怎么想,直接走了。 这场拍卖会,是他‘预谋’已久的。 就像他所说的,柳家的宝库里,已经快放不下东西了。 借这次机会,正好可以清理一下库存。 只不过,拍卖会并非是宴会的主要目的。 ... 渐渐的,人们也学会了在柳家如何吃东西。 不过,因为人数太多,后花园里显得闹哄哄的。 李时珍的药庐门口,柳白远远眺望着灯火通明的远处。 以他现在的身份,除了李二之外,不必再亲自去招待任何人。 坐在这里看去,朝廷局势,一目了然! 明显可以看出,今天来的人,一共分成了四个派系! 大多数人,都围着长孙无忌打转,尤其是谏议大夫褚遂良,跟在长孙无忌身边,寸步不落! 一些人总是跟着李承乾,搞的他不厌其烦。 也有不断跟房玄龄等人朝中大佬套近乎的。 最后,则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孤臣。 如孔颖达、李纲、刘政会等等。 他们虽然位高权重,但脾气古怪,从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 柳白将这些脸,一一记在心里。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靠今天观察的结果,来制定一步步的计划。 别看现在柳家蒸蒸日上,看起来毫无凶险。 可一进入长安,情况就会变得大不一样。 长孙家、裴家,乃至越王李泰,都不可能隐忍下去! 朝堂之上的攻讦,私底下的交锋,都要变得谨慎万分! ... 今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除了程处默他们几个,压根帮不上忙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柳家库房里的东西,都快要溢出来了。 大大小小的箱子,在库房在堆成一座山,沈万三正拿着账簿,仔细清点着。 他十分小心,因为箱子里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李承乾被烦的受不了,想找个地方躲清净,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库房外。 他扒拉了一下,脚边的箱子,问道:“沈叔,这些都是什么?” 沈万三没时间打理他,随口道:“一会儿要拍卖的东西!” 李承乾早就知道柳白打算开一场拍卖会,但并不知道,究竟要拍卖什么东西。 随手打开一个放在脚边的箱子。 李承乾的眼睛,登时就红了! 他指着箱子里的东西,浑身哆嗦个不停,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今晚要拍卖的,是琉璃盏?!” 李承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尖叫了出来! 大唐虽然有琉璃制品,但都是西域的商人们带来的,价格比金子还贵! 这箱子里的琉璃盏,比他在太极殿里见到的,还要大上好几倍! 他有点发懵。 同样的箱子,都堆成山了,这该是多少钱?! 沈万三扫了他一眼,“你再大点儿声,少爷就能听到了!” 李承乾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他的眼睛里,还是掩饰不住那弄弄的震撼! 第197章 占柳白的便宜?吃错药了吗? “沈叔,这些宝贝都是从哪来的?” 李承乾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话间,还贼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好像生怕有人听见一般。 沈万三没工夫搭理他,手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光要清点一会儿拍卖的东西,而且再有两个时辰左右,远征突厥的大军就要回来了! 今天这场宴会的意义十分重大,沈万三可不敢耽搁。 见沈万三不搭理自己,李承乾嘴一撇,干脆自顾自的在宝物堆里,翻腾了起来。 每打开一个箱子,他就会低呼一声。 一座半尺高的琉璃盏,起码值几万贯银子。 那么三四尺高的琉璃雄鹰,半人高的下山猛虎,该值多少钱? 估计就连李二看见这些东西,都走不动道了! 大唐的琉璃制品,实在是太稀缺了。 据西域来的商人说,琉璃是上天赐给人间的宝物,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要不是看在大唐乃万朝之国,肯定不会售卖! 当初将那座琉璃盏进献给李二的西域商人,如今在大唐的地位,比普通官员还高! 听说,李二还赏赐了他一个子爵?! 看到最后,李承乾整个人都懵了! 他哭丧着脸,道:“沈叔,一会儿真的要买这些东西卖了吗?咱们留下来当传家宝不好吗?” 沈万三依旧不搭理他。 走到另一头去清点货物的时候,沈万三不小心碰到了一只箱子。 啪! 里边的琉璃兔子掉在地上,直接碎成渣! 李承乾顿时如遭雷亟! 好几万贯,说不定还是十几万贯! 就这么没了! 他眼含热泪的蹲在地上,伸手要去捡碎片。 “小心别把手扎了!” 沈万三浑然不当回事,看都没看满地碎片,挥手让家丁清扫干净。 李承乾眼睁睁看着家丁,将琉璃碎片扫到墙角,和尘土落叶混在一起,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如果宫中的琉璃盏,被太监不小心打碎,李二肯定会诛他九族!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瞪了沈万三的背影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还在清点货物的沈万三,并不知道李承乾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现在,也只有柳白、金大坚、沈万三他们几人,知道这所谓的‘琉璃器’真正的价值。 不过就是一堆沙子罢了! 事实上,‘玻璃’和‘琉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但谁能看出来? 而且,玻璃远比琉璃透亮得多。 在李承乾眼里,这些都是上等的琉璃品,比西域进宫的那些,强了好几条街! 当然,一切都要归功于金大坚! 大唐没有玻璃,但是金大坚出身北宋末年,在那个时代,玻璃早就成了稀松平常的日用品。 算一算成本,都没有盛放用的木箱子值钱。 烧制一些玻璃,实在是太简单了。 要不是怕烂大街,卖不上价钱去,把柳家所有锅碗瓢盆都换成玻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气哼哼的李承乾走回草坪,又有一大群人围上来。 平常可找不到恭维太子的机会,今天算赶上了! 只是此时的李承乾心情不好,可没有给他们好脸色。 “太子殿下,微臣见您气色不对,是不是传一下太医?” 一个五品文官上前,自以为关切的问道。 “滚!” 李承乾正找不到撒气的对象呢,直接冲他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原本有心上前套近乎的,也纷纷躲远。 程处默嘴里叼着半个苹果走过来,用肩膀碰了碰李承乾。 李承乾没好气的将他推开,道:“别烦我!” 程处默满脸莫名其妙,把苹果摘下来,塞进李承乾嘴里,道:“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 李承乾解恨一般的嚼着苹果,浑然不知上边还沾着程处默的口水。 他一边吃,一边低头摸着自己的钱袋。 “也不知道自己这点银子,能不能买下一件琉璃器来...” 他最喜欢那只琉璃兔子,却被沈万三打碎了。 回想起来,心里还是一阵阵难受。 ... 文武百官都是吃过见过的主,最穷的,估计口袋里都有几万贯银子的闲钱。 拍卖会的事情,也不知是从谁嘴里传出去的,短短时间之内,所有人都知道了。 柳家有钱,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如今柳家的商队,遍布天南海北,什么样的宝贝没有? 听说,连大海里的奇珍,西域的至宝,都不罕见! 不少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一会儿在拍卖会上露露脸。 拍两件宝贝当传家宝,岂不是美事一桩? 房玄龄等人自然也听说了,不过他们并不准备花一文钱! 占柳白的便宜? 吃错药了吗? 老哥儿几个坐在一顶帐篷里,聊得不亦乐乎。 大便宜没有,小便宜还是可以占一占的。 柳家的果汁点心,卖得比龙肝凤胆还贵,必须多吃一点,多喝几杯! 房玄龄捋着胡须,听戴胄讲故事。 前几天朝里太忙,把《西游记》落了几场。 听完之后,一扭脸。 夫人哪去了? 再看看其他地方,高士廉、萧禹等人的夫人,也不见了。 问过之后,高士廉等人也不知情。 杜如晦笑呵呵的说道:“刚才有柳家的丫鬟,把夫人们叫走了,听说有什么时装发布会...真是新鲜!” 房玄龄心里‘咯噔’一下。 高士廉等人也脸色微变。 在柳家,万事都要保持警惕。 稍不留心,就会被柳白坑了。 夫人们可是头一次来柳家,万一... 杜如晦笑呵呵的说道:“妇人家的事情,咱们不好掺和,继续聊,继续聊...” 房玄龄白了他一眼,道:“敢情你不用担心!” 这群人里,只有杜如晦是孤身前来,自己小心就足够了,不用管其他人。 他们举目四顾,这才发现,在柳家后花园假山的另一头,一大群贵妇人,正围着一个长长的台子,奋力挥舞着手帕。 房玄龄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夫人,正要过去拉,外面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陛下驾到——” 第198章 柳白散尽家财?骗鬼呢吧 李二今天穿了一身便装,光着脑袋,浑身上下只有一根青玉簪子当配饰,连个玉佩都没挂。 在他身旁的长孙皇后也一样,一袭素雅的装扮。 群臣见礼之后,两人坐在最大的那顶帐篷之中,不断的打量周围,感到十分新鲜。 气氛一直很好很和谐,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太上皇也来了! 柳白把李渊安顿在另外一顶帐篷里,和王勣他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人,坐在一起,走出来的时候,看周围没有人,狠狠的踹了李承乾一脚。 李承乾捂着屁股,讷讷的说道:“我这不是一忙起来,就忘了么...” 柳白又给了他一脑勺,“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忘?!” 李承乾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屁股,赶紧跑了。 柳白恨恨得瞪了他一眼。 都是李承乾惹的祸! 他本来就没想请李渊前来! 傻子都知道,李二和李渊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肯定会闹矛盾。 而李承乾不仅擅作主张,给李渊送了请帖,而且还忘了告诉自己! 好在,刚才及时把李渊请到另外一顶帐篷里,否则今日这场宴会,就别想好好开下去了! 柳白还是觉得不解气,对身后的许褚,道:“等宴会结束之后,给我好好的教训这厮一顿!” 许褚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旁边的程处默和柴令武,同情的看了李承乾的背影一眼。 落在许大魔王的手里,啧啧... 好好活着不好吗? ... 李二显然心情不错。 他难得出宫一趟,偶尔跑出来,也是为了体察民情。 柳家这场宴会,开的别具一格。 不像以往,每个人都跪坐在矮桌后,气氛沉重的好像办丧事一样。 他好奇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起了兴致。 “观音婢,有什么想吃的?朕给你去拿!”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道:“岂能让陛下动身?” 她撑着后腰,慢慢站起来,要去拿水果点心。 李二赶紧将她拦住,道:“小心孩子!” 说着,他瞪了一眼刚刚好像逃命一般,闯进来的李承乾。 指着桌子上的盘子,道:“还不快给你母后拿些合口的东西吃?!” 李承乾脸上发苦。 他之所以跑到这里来,是因为柳白肯定不会在父皇母后面前揍自己。 若是现在出去了,岂不是又落在柳白手里了? 但父皇都发话了,自己还不去,必然会迎来更严重的责罚。 他只好端着盘子,悻悻得走出去。 一边走,还一边紧张的观察四周,生怕柳白再次出现。 好在柳白没在,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李承乾很快就端了满满两大盘子的零食。 知道母后有孕在身的他,特意没有去拿山楂、桂圆之类,不利于孕妇的东西。 长孙皇后叉起一块脆梨放在嘴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平常柳白也会往宫里,送些反季的瓜果蔬菜,只是没有真正在柳家吃到的香甜...” 李承乾凑上来,道:“母后有所不知,柳家的水果,都种在暖房里,虽然不必在乎时令,但只有在刚摘下来的时候,才有滋味!”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道:“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律,虽然在冬天也能吃到水果,但总也比不上夏秋的应季之物...看来,承乾在柳家,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管多大岁数的孩子,只要听见父母的夸奖,总会笑得像个傻小子。 此刻李承乾就是这副模样。 喝了几口果汁,吃了几口水果,长孙皇后把小叉子放下。 水果性凉,吃多了对孩子不好。 她环顾四周,透过轻纱做的帐帘,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所有人。 “柳白不是也邀请了朝中的诰命夫人们吗?为何不见一人?” 李承乾指着假山的另一头,道:“她们都在那边,好像在开什么...时装发布会,儿臣也不知究竟有什么玄虚!” “时装发布会?” 长孙皇后一怔。 “听起来,像是妇人的集会,反正宴会还没开始,不如让承乾带你去看一看!”李二插嘴道。 再尊贵的女人,都躲不开衣服和首饰的诱惑。 一听之下,长孙皇后立刻动心了。 李承乾狗腿子一样,上前搀扶着长孙皇后,带着她向假山另一头走去。 ... 库房外! 沈万三终于将今晚的拍品,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除了被他无意打碎的琉璃兔子之外,总共一百零五件! 柳白见地上残留着半块琉璃兔子头,也不在乎,一脚踢到墙边去,道:“既然数量没错,那就开始吧!” 沈万三应了一声,立刻命人安排。 很快,放着水果点心的长条桌子被撤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腿的小方桌。 众人还在纳闷,不知道柳白又要搞什么把戏。 这时候,沈万三拎着一把小木锤,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朗盛道:“小人沈万三,代我家少爷恭迎太上皇、陛下、娘娘以及诸位大人前来!” 他一挥手,两个家丁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上来。 打开木箱子后,把一个用红布遮盖的物件,放在桌子上。 “诸位想必也听说了,前些日子,我家少爷为了盖书院,可谓是散尽家财,正好家里囤积了一些东西,借此机会全都拍卖了,周转周转家用!” 原本,人们都在兴致勃勃的听着,就连李渊和王勣也停止了交谈。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嘁’了一声。 柳白散尽家财? 骗鬼呢吧! 不说柳家在长安的生意,光是幽州的铁矿,每个月的收益,都比别人家一辈子积累的财富还多! 沈万三知道时间紧迫,敲了敲小木锤。 “话不多说,下面开始第一件拍品,诸位若有看得上眼的,还请出价!” 说着,他一把扯掉红布。 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往沈万三跟前看! 当一尊琉璃佛陀像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199章 原来,他们全都这么有钱 在场都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那尊琉璃佛陀像的价值! 一块西域商人售卖的琉璃挂饰,就值一万多贯。 那这尊三尺高的琉璃佛陀像,该值多少钱?!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想不到,一开始就这么大的手笔! 李二也吃惊不小。 这尊琉璃佛陀像,放在宫里都堪称至宝了! 想起自己那尊,不过巴掌大的琉璃盏,李二顿时就想把琉璃佛陀拍下来! 但他又转念一想。 若是拍下来,以自己和柳白的关系,柳白肯定不会收钱。 本来就亏欠柳白许多了,再收尊琉璃佛陀,就太过分了! 他只能将心思压下来,双手不自然的摩挲着,憋得难受。 “一万贯!” 左侧的帐篷里,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 沈万三看了一眼座位名单,笑道:“河间郡王出价一万贯!” 出价之人,正是李孝恭! 他站起来,朝着四周拱了拱手,意思很明显。 想请其他人,将这尊佛陀像让给自己。 作为王侯之中,官职位高,权力最大的一个,他一出价,原本兴致勃勃的王爷和大臣们,顿时蔫了。 宝贝再好,也赶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得罪了河间郡王,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李孝恭终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和他地位相同,不在少数。 而且,也不必给他面子。 房玄龄等人,也满脸着迷的看着佛陀像。 那造型,那工艺,令人心里直痒痒。 不过,心知其中有诈的他们,早就说好了,不管多好的宝贝,都不能出手! “两万贯!” 萧禹的一句话,让房玄龄等人顿时为之骇然! 不是商量好了吗? 怎么能出尔反尔? 萧禹眼珠子都红了,下颌上的胡子,抖动个不停。 他扒着桌沿,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 李孝恭脸色一沉,想看看是谁,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然而当他看到和自己争抢之人,是萧禹的时候,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和别人竞拍,李孝恭不可能手下留情。 都是身份高贵之人,就算银子不够,也不能输了面子! 可萧禹,就不同了... 他们一家都信仰佛门,看见一尊琉璃佛陀像,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萧禹冲着李孝恭遥遥拱手,道:“还请王爷给萧某一个面子,这尊佛像,对萧某而言,意义重大!” 李孝恭理解的点了点头,慢慢坐下。 看这架势,宝贝肯定还有不少,不急于这一时。 沈万三道:“萧大人出价两万贯,不知哪位的价格,会高过萧大人?” 谁都不说话了。 看萧禹的样子,估计谁敢和他抢,当场就会打起来。 沈万三见没人再出价,又拿起木锤,在桌子上敲了敲。 “两万贯一次!” “两万贯两次!” “两万贯三次!成交,这尊琉璃佛陀像,属于萧大人了!” 萧禹顾不得体面,急匆匆跑出来,一把将佛陀像搂在怀里,就差亲上几口了。 “哪里给钱?” 沈万三递上一张押据,道:“萧大人只需在上面签上姓名便可,日后柳家自然会上门去收银子!” 萧禹迫不及待的签下名字,搬着佛陀像就走,连木箱子也不要了。 回到帐篷里,见房玄龄等人都在看自己,萧禹讪讪一笑,道:“让诸位笑话了...” 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把琉璃佛像摆在家里,既表达了自己的虔诚之心,又有面子,说不定以后全大唐的佛门弟子,都会来自己家里朝拜! 至于提前和房玄龄他们商量好的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有了第一件宝贝做榜样,所有人都提起了兴致,心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琉璃器实在是太抢手了。 一年到头都碰不见几件。 西域的商人,还将这东西卖的死贵。 两万贯买一尊三尺高的琉璃器,再划算不过了! 说不定倒手一卖,能赚好几倍! 一时间,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必须要买一件回家! 就算不倒手,也能当传家宝! 铛铛铛—— 沈万三一边敲锤子,一边道:“诸位还请静一静!” 家丁又搬上来第二件拍品。 掀开红布一看,又是一阵哗然! 一尊比佛陀像还大上一倍的琉璃雄鹰,作展翅欲飞状,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灯火的映衬下,雄鹰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尖锐的利爪,慑人的鹰嘴,一根根羽毛,栩栩如生! “两万贯!” “三万贯!” “三万五千贯!” 这下子,所有人都忍不住了。 没人再顾及身份,纷纷出价。 李孝恭也出价了,当自己的价格被孔颖达压下去之后,脸登时就黑了。 不过很快,孔颖达的价也被别人压了下去。 价格节节攀升,一路高涨到五万贯! 人们的热情渐渐冷却。 五万贯,也差不多了。 晋昌郡公唐俭,咬着牙吼道:“五万五千贯!” 这下子,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他也站起来,冲四周遥遥拱手。 “家父衷爱雄鹰,唐某打算将此物买下来,孝敬老人家,还请诸位同僚,行个方便!” 谁都不说话了。 人家连老子都搬出来,不给面子也不行。 何况,唐俭的老父亲和太上皇乃是至交,得罪了他,肯定会惹得太上皇不高兴。 “唐大人出价五万五千贯!” “五万五千贯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成交!” 唐俭喜滋滋的跑上去,签下押据,将雄鹰收进木盒子,立刻吩咐人,将宝贝送回自己府上。 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 三十几件拍品,没用半个时辰,就全都拍走了。 价格一个比一个高,最后一尊琉璃孔雀,价格高达恐怖的八万五千贯! 气氛越来越热烈。 拍到宝贝的,一个个喜笑颜开。 没拍到的,则是咬牙切齿。 只希望下一件拍品,能落在自己手里。 他们完全没有看见,最大的那一顶帐篷里,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李二。 正所谓财不外露,李二刚刚登基的时候,朝廷财政吃紧,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就连地方出现了灾情,都没银子赈灾。 他本以为,百官都在跟自己同甘共苦。 可今天,却全都露馅了。 原来,他们全都这么有钱! 第200章 三十几件琉璃器,拍了将近两百万贯 想起曾经这些人,都跪在大殿里跟自己哭穷。 李二心中的怒火,就愈发的旺盛! 看来等回朝之后,该好好整顿整顿吏治了! 不过,他心里也略微有些后悔。 三十几件琉璃器都拍完了,自己也没能落下一件。 他看向被郧国公张亮拍到手的琉璃孔雀,有些咬牙切齿。 八万五千贯,能救活多少百姓? 必须拿到手,否则难消朕心头之恨! ... 三十几件琉璃器,拍了将近两百万贯! 不过,沈万三并没有感觉满意。 他很清楚柳白的打算,琉璃器的价格,迟早会跌落尘埃的。 所以,能靠琉璃器赚银子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他看着远处依旧堆积如山的箱子,心里暗暗琢磨。 “要不要把仓库里所有的琉璃器全都拿出来?” 想到这,他拿起木锤子一敲。 “诸位且先休息片刻,沈某去去就来!” 人们也没听他说什么,琉璃器拍完,想必后边也就没什么好东西了。 柳白正在教训李承乾,见沈万三来了,一脚把李承乾踹走。 “少爷,看来三十多件琉璃器,不能满足朝中诸位大人的胃口,咱们是不是把存货都拿出来?” 柳白摇了摇头,直接否了。 能拍出近两百万贯银子,已经超过他的预料了。 三十几件的数量,可不是随随便便定的,恰好是朝中大臣数量的两成。 当初金大坚,一次性烧制出近一百件琉璃器,如今大部分还都堆在库房里。 如果全都拿出来,等琉璃器的价格一落千丈,那么柳家算是把满朝文武,都得罪光了! 柳白再有信心,也不可能和满朝文武对着干吧? 再说,总不能只坑大唐官员! 民间的那些富商,还有西域来的商人,甚至于其他国家的贵族,可是比大唐官员还有钱!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说,压榨一次也就罢了,什么时候等他们再攒够钱,再换换花样不就成了?” 沈万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还是少爷考虑的周全,属下明白了!” 他抹了一把汗,又跑了回去。 “诸位大人久等了,咱们继续开始!” 沈万三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道:“下面这一件宝物可了不得!” 刹那间,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从其中散发出来。 离得近的人,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你这是把谁家的‘肥料’,拿出来拍卖了?” 李大亮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和沈万三是老相识了,说话从来不顾及。 沈万三呵呵一笑,把木匣子转过来,对着众人。 “想必诸位也知道这东西的价格,与琉璃器不同,这东西是真正的价比黄金,因此设置底价一万贯,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五千贯!” 众人伸着脖子一看,又是一阵骚动。 “龙涎香?!” “好家伙,这么大一块龙涎香!” 都是识货的人,一看就认出这块灰不拉几,石头一样的东西,正是大名鼎鼎的龙涎香! 正如沈万三所言,龙涎香是真正价比黄金的宝贝。 历朝历代,都是专门进贡给皇上的! 制成线香点燃,有安神利脑的神效,而且在医家的眼里,还是一味奇药。 传说之中,还能延年益寿! 要知道,龙涎香的来历,到现在还是个谜。 只有运气逆天的人,能在海边捡到。 而且最大的,也不过三四寸罢了! 怪不得要设置一个起拍价,木匣子里放的这块,足有成年人脑袋那么大! 别说一万贯了,十万贯都不算多! 当然,龙涎香的来历,在柳家不算秘密。 前一段时间,幽州大肆捕杀鲸鱼。 海里别的没有,鲸鱼多得是! 尤其是能‘生出’龙涎香的抹香鲸,更是多得没边。 柳家的库房里,还存着好几块同样体积的。 光让李时珍做实验,就不知糟蹋了多少。 这下子,不光是文武大臣,就连李渊都动心了。 延年益寿的宝物! 谁肯错过?! 王勣看了李渊一眼,笑道:“太上皇喜欢这东西?不如让柳白那小子,直接送给太上皇!” 李渊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能不花钱当然是好的。 但平白无故接受小辈的东西,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 似乎是看出了李渊的窘迫,王勣又是呵呵一笑,冲旁边伺候的家丁,道:“去跟柳白说,这东西老夫买下来了!” 家丁急忙跑去找柳白。 很快,得到消息的沈万三直接把木匣子盖上了。 “两万贯!” “五万贯!” “七万贯!” 人们正叫价叫得热闹,见沈万三把木匣子关上,顿时都急了! “诸位稍安勿躁,这块龙涎香被王勣王先生看上了,若是有人喜欢,直接找王先生谈!” 一听这话,众人都蔫了。 王勣的身份不用说。 连房玄龄都惹不起的人,他们哪敢造次? 当龙涎香放在帐篷里的时候,李渊更加不好意思了。 虽然从明面上来说,他这位太上皇,是当今身份最尊贵的人。 但王勣的身份也不低,就连李二都要向他行礼。 可以说,两人乃是平辈相交。 “王勣,听闻你也并不甚富裕...” 王勣洒脱一笑,道:“区区几万贯罢了,王某还不放在心上,若是太上皇还有看得上眼的东西,直接跟王某说便是,就算王某买不起,直接开口跟柳白要,想必那小子,也不敢违逆太上皇的话!” 李渊只好点了点头。 再看远处,正在和李二说话的柳白,感觉顺眼了许多。 ...... 柳家的宝贝,一件接着一件,满朝文武算是开眼了。 幽州的海产,蜀中的山珍,秦岭深处的秘藏...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现在人们愈发肯定,柳家缺钱,根本就是一句屁话! 就算真缺钱,今晚得到的银子,也足够柳白花几辈子的了。 一百零五件拍品,足足折腾了一个半时辰,才终于结束。 沈万三累得够呛,而文武百官们,则在心疼自己的钱袋。 房玄龄等人心中大呼庆幸。 这么多宝贝,每一件都令人心驰神往。 终于算是熬过去了! 他们几个,一文钱银子都没花! 就在此时,假山另一头,专门给诰命夫人们开的时装发布会,也终于结束了... 第201章 知道他们有戒备,竟然对着他们夫人下手 夫人们有说有笑得走回来,当先一人,正是长孙皇后!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三人有说有笑的。 她们之间,何时变得这么亲近了? 长孙皇后母仪天下,高处不胜寒,一向不和外臣打交道,更别提外臣们的夫人了! 有时候,为了避嫌,她对长孙家的人都不冷不热的。 能让长孙皇后如此亲近,难不成柳婉儿和柳蓉儿也有柳白的本事? 群臣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讨好皇后,可比讨好陛下还难! 李二也有些诧异。 柳蓉儿和柳婉儿两女头上戴的簪子,刚才不还待戴在皇后的头上吗? 他很清楚,长孙皇后最喜欢那两根簪子,这就送人了? 长孙皇后笑盈盈的回到帐篷里,硬是拉着柳婉儿和柳蓉儿也坐在自己旁边。 “陛下,臣妾今天算是开眼了,以后要多来柳家才是!” 李二摸不着头脑,打眼一看,发现长孙皇后的脖子上,带着他从来没见过的配饰。 这配饰太漂亮了! 比纸还薄的金片子上,镶嵌着一块透亮的玉佩。 两者就像本身就长在一起似的,堪称巧夺天工! 链子虽然也是金的,但不显俗套,细得跟头发丝一样,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皇后一戴上,顿时透着一股雍容华贵之感。 “这玉佩...” 长孙皇后轻轻将玉佩摘下来,道:“这枚金镶玉是婉儿送给臣妾的,陛下您看,普通工匠可没有这般手艺!” 李二将玉佩托在手心,也起了兴致。 大唐的工匠们,虽然早就研制出‘掐丝’工艺,但绝对做不到,让金子变得比头发丝还细! 巧夺天工! 李二有些可惜的说道:“用玉佩镶嵌,有些糟蹋工艺了,若是换成琉璃的话,这物件就堪称无价之宝了!” 长孙皇后抿嘴一笑,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说着,她又取出一枚小金锁。 虽然造型普通,但寓意极佳。 上面正是孟母教子的图样! 长孙皇后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拿着金锁,满脸都是兴奋的微笑。 李二见状,心情大好。 “柳氏,你二人孝心可嘉,可曾想要什么奖赏?” 柳婉儿和柳蓉儿急忙起身。 “侍奉娘娘乃是我等的本分,不敢贪图奖赏,况且,娘娘已将赐予妾身的玉簪,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道:“陛下,婉儿和蓉儿都是自己人,不必那么客气!” 说完,她取来一张腰牌,亲手交给柳婉儿。 “有了这枚令牌,就能随意出入皇宫,你们可要时常去,陪本宫说说话也是好的!” “多谢娘娘恩赐!” 这里的谈话,或多或少的落在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瞧瞧人家的柳白的媳妇儿,再看看自己那只知道吃饭的婆娘,这是没地方说理去。 房玄龄也是这种想法,回头朝自己夫人一看,却是不由得一愣! “这镯子哪来的?” 房夫人正拿着一个鲜翠欲滴的玉镯子,自顾自的欣赏着。 听见老爷的话,房夫人笑道:“老爷快看,这镯子脆生得狠,雕工也是一流,等咱家的遗直成婚之际,送给新媳妇,该多有面子?” 房玄龄‘蹭’得一声站了起来。 打眼一看,这镯子就价值不菲。 莫非那所谓的‘时装发布会’... 他这才发现,自家夫人竟然已经换了一件,他从未见过的淡蓝色长裙! 好看是真好看,可这价格... “夫人,你莫非...” 不等房玄龄说完,房夫人看似随意的说道:“老爷,忘告诉您了,方才妾身签了一张三万贯的押据,回头您记得把银子给柳家送来!” 房玄龄感觉脑子有些发懵,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房夫人以为他不乐意了,脸顿时板了起来。 “怎么?老爷不同意?” 房玄龄哪敢说什么? 他这位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当初陛下赐给他两个小妾,他硬是被自家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追杀了半条街,丢尽了老脸。 三万贯银子虽然让他心里直抽抽,但总好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夫人训斥一顿的好。 他只能吞下这枚苦果,心里恨不得把柳白活吞了! 知道自己有戒备,竟然对着自家夫人下手?! 这一招太损了! 其大臣也发现了自家夫人的异常,纷纷逼问。 别人家的夫人,可没有房夫人这种地位。 只能小声,将自己花了多少银子,告诉自家老爷。 一时间,后花园里出现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也不知等回去之后,有多少诰命夫人会挨揍... ... 入夜,月上中天! 要不是早先有水果和点心垫垫肚子,人们早就饿了。 这么晚不开席,总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人们也知道柳白究竟在等什么,没人敢造次。 今日这场宴会意义重大。 之所以陛下和皇后亲自起来,大部分原因,要归结于立下大功的薛礼和王守仁! 柳白特意给李二上书,想将欢迎大军归来的地点,改在柳家。 按理说,这并不合乎典制,但谁让功劳最大的薛礼和王守仁,是柳家的人呢? 一个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启奏陛下,大军...大军已经距离柳家庄子不足三里!” 李二豁然起身,朗盛道:“诸位爱卿,随朕一同去迎接功臣!” 哗啦啦—— 所有人都站起来。 房玄龄为首,文武百官迅速结成四排,跟在李二身后,浩浩荡荡的前往柳家庄子的牌楼下,迎接胜利归来的大军! 诰命夫人们也纷纷整理妆容,跟在队伍后。 就连李渊,也在太监的搀扶下,一同去了。 刹那间,整个柳家庄子的灯,全都亮了! 站在牌楼下,远远可以看到,一支饱经风霜的大军,正由远及近,缓缓行来! 第202章 活宝父子,柴令武不想成亲 自长安到突厥大草原,遥遥数千里,也不知道这支军队,一路上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而且,他们之中大多是步兵,只能靠双脚,一步一步的走回来。 这一战的意义,堪称史无前例。 随着强大的东突厥灭亡,大唐西北几乎所有的部落族群,都选择向大唐投诚。 西域诸国之中,也慑于大唐的天威,尊李二为天可汗! 在李二心中,这一战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当初起兵反隋! 起码,杨广从没有让他受辱,没有逼着他,签下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 李二满脸都是激动之色,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若非满朝文武都在场,他真是引吭高歌一曲。 踏踏踏—— 沉闷的步伐,由远及近,十几万大军,驻扎在柳家庄子外,将无尽的旷野都填满了。 李靖,连同一众出征的老帅,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二跟前,单膝跪地。 “臣等幸不辱命,远征突厥之战,大胜!” 话音未落,漫山遍野响起了将士们的嘶吼。 “大胜!大胜!” 李二赶忙将李靖搀扶起来,道:“爱卿辛苦了!” 李靖莞尔一笑,“全赖陛下龙威!” “快!快进去,朕要与有功之臣,痛饮三百杯!” 他没忘寻找功劳最大的薛礼和王守仁。 可看了一圈之后,却没发现两人的踪迹。 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也不好停下来,他只能暂时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去,带着李靖等人,重新走回柳家。 ...... 迎接凯旋而来的将士们,礼仪十分繁琐。 柳白也是两眼一抹黑。 好在李二十分贴心,早就将事情交给了礼部的人。 从宫中带来的御厨们,早就为将士们准备好了饭食。 趁着将士们在柳家庄子外,安营扎寨的时候,支起一口口大锅,开始生火做饭。 而进入柳家大宅的人,就要柳家来招呼了。 饶是如此,也多了足足两三百人。 “卸甲!” 李靖一声令下,老帅们纷纷脱下铠甲,在柳家下人的伺候下,换上一袭崭新的长袍。 程咬金手脚麻利的换好衣服,一溜烟就跑了。 他急匆匆来到柳白跟前,拉着柳白的袖子,道:“还没到柳家庄子的时候,王守仁和薛礼,就带着颉利先回来了,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半年多没见程咬金,柳白还真感觉有几分亲切的意味。 他呵呵一笑,道:“程伯伯不必担心,您只管好生放松一番便是!” 听柳白这么说,程咬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凯旋而归这么大的事情,可千万不敢出岔子。 两人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看得程处默直撇嘴。 “爹,我才是您亲儿子好不好?” 刚和柳白说完话的程咬金,顿时又瞪起了眼睛。 “听说你最近去书院读书了,可有什么收获?” 一提起读书,程处默瞬间没词了。 他在书院纯属于混日子。 读书? 估计他上辈子都没干过。 柴绍跟程咬金不同。 他一进门,就拉着柴令武说个没完,搞的柴令武不厌其烦。 柳白看到这两对活宝父子,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笑意。 朝廷上下好几百人,真正能让自己放下戒备的,只有他们。 其他人,包括李大亮,乃至是房玄龄等人,都不可能让柳白完全信任。 父子重逢,寒暄片刻,众人一块向后花园走去。 也不知道柴绍说了些什么,柴令武一直苦着脸,他凑到柳白跟前,道:“柳大哥,救救我...” 柳白一怔。 又要闹哪样? 柴令武偷偷看了柴绍一眼,道:“我爹说,要凭借这次远征突厥的功劳,求陛下让我与巴陵公主成婚...” 他和巴陵公主早有婚约。 只是念在两人年龄尚幼,一直是个口头的约定罢了。 过完年,柴令武已经十五岁,按理说,也该到成婚的年纪了。 在柴绍看来,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不过柴令武不那么想。 他在柳家,过得潇洒无比,加上在柳叶轩占了一成干股,每个月的收益比王爷的俸禄还高。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约束自己! 刚逃出老爹老娘的‘魔掌’,谁愿意又钻进另外一个大窟窿? 和公主称呼,不叫‘娶’公主,而是叫‘尚’公主。 到时候,柴令武就要跟个小媳妇一样,被人抬到公主府去。 打死他也不愿意! 柳白也看了柴绍一眼,发现,这件事还真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要知道,历史上的柴令武,之所以因为造反被斩首,完全是因为被这位巴陵公主连累的! 李二的那些儿子女儿,就没有一个好鸟,唯一还算忠厚老实的李承乾,也因为摔断了腿,成了心理变态。 能少和他们打交道,当然是最好的。 他早就把柴令武当成了自家人看待,自家人就要掉进火坑了,岂能不搭救? 略一沉吟,柳白道:“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我来给你想办法!” 柴令武大喜! 在他眼里,就没有柳白办不成的事! ... 后花园! 李二拉着李靖等一众老帅,在帐篷里聊个没完。 一大盘子半生不熟的猪肉,放在桌子上。 自从樊哙在鸿门宴上,吃了一条生猪腿后,这道菜就成了历朝历代的皇帝,酬谢凯旋将士的必备之物。 老帅们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引得全场喝彩声一片。 按照惯例,紧接着又来了一场大型歌舞。 就在众人都以为,马上就要开饭的时候,沈万三又走了上去! 身后的家丁们,龇牙咧嘴的搬上来一个巨大的箱子! 不是说拍卖已经结束了吗? 看到这一幕,李二都有些发愣。 而老帅之中,除了程咬金和柴绍之外,其他人则是有些不悦。 自己爬冰卧雪半年多,好不容易迎来一场庆典,不在皇宫之中举办也就罢了。 难不成,你柳家还要借此机会,多赚点银子? 文武百官的心思也差不多。 沈万三又拿出了木锤,冲着四周打了一个罗圈揖,道:“诸位还请见谅,家里又新来了一件宝贝,起价一文钱,还请竞价!” 第203章 这份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一文钱?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刚才的一百零五件拍品,就没有低于两万贯的。 一文钱的起拍价,反倒让他们有些不敢出手了。 房玄龄等人不知道柳白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很理智的闭了嘴。 经验告诉他们,就算真用一文钱,拍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后边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唯有人老成精的李渊,以及坐在他身旁的王勣,看出了几分玄虚。 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有笑声传来。 作为出征突厥的主帅,李靖面有不悦之色。 他冷哼一声,道:“柳公子可做的一手好生意!” 柳白就在他们这个帐篷里,听见李靖的话,浅浅一笑,道:“多谢卫公夸奖!” 和李靖只打过一次交道,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但也犯不上现在和他起冲突。 而且,柳白是真真正正的把今天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来做的。 听柳白这么一说,帐篷里的人都无语了。 难道李靖是在夸赞你吗? 程咬金和柴令武对视一眼,也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迷茫之色。 就在此时,李二忽然疑惑的说道:“这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枚铜钱。 应该是刚才去迎接凯旋而来的大军之时,有人放在这里的。 众人纷纷侧目。 李二拿着铜钱。 这是一枚,新出炉不久的贞观通宝。 由于李二登基时间不成,贞观通宝还没有全面流通起来。 只有皇宫采买物资,或者是朝廷向地方派发赈灾银的时候,才会用到。 现在,武德通宝才是正流行的钱币。 究竟是谁放的? 李二下意识的看向柳白。 而柳白,则是不露痕迹的,冲着李二点了点头。 李二突然反应了过来。 看样子,那件全新的拍品,是为自己准备的! 在看一圈帐篷中间的沈万三,压根没有看别人,正是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坐在的帐篷! 李二似有所悟。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将那枚铜钱举起来。 “朕,出一文钱!” 砰! 沈万三手里的小锤子,重重落下! “成交,恭喜陛下,拍下这件宝贝!” 李二缓缓起身,在一片或诧异,或惊愕的目光之中,走向沈万三,亲手将那枚铜钱,放在沈万三面前的桌子上。 “朕要看看,一文钱究竟能买到什么宝物!” 几个太监上前,要帮李二把那口巨大的箱子打开。 李二却挥手屏退了他们,抽出腰间的御剑,一剑划开大箱子的封条。 不知为何,一向沉稳如山的李二,此刻竟然有些激动了! 咔—— 箱子里似乎有机关,并非是直接打开,而是缓缓露出一条缝隙。 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想看一看,箱子里的,究竟是什么宝物。 距离最近的李二,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东西’! 这是一个人。 一个,令李二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想将他千刀万剐的人! 颉利! 曾经的草原之主,突厥可汗,如今被五花大绑,直挺挺的站在箱子里,满脸都是惊恐! 哗!! 后花园瞬间炸开了锅。 自从李二被逼着立下白马盟约后,就把颉利的画像,挂在了太极殿的墙壁之上。 一是激励自己早日报仇,二也是对文武百官的警告。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颉利的长相。 “是颉利!” “怪不得没见卫公将他送给陛下,原来是被柳白藏在了这个大盒子里!” 李渊也伸着脖子,往颉利的方向张望。 他很想看看,把自己那个虽然大逆不道,但手段通天的儿子,几乎逼到绝境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臣为陛下贺!生擒颉利,我大唐举世无敌,陛下天威赫赫,万国臣服!”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嗓子,人们这才反应过来。 哗啦啦—— 群臣顿时跪了一片。 “臣等为陛下贺!” “陛下龙威浩荡!” “...” 李二根本没听见别人在说什么,他恶狠狠的盯着颉利,拿着御剑的手,抖动个不停。 “颉利,朕终于又再见到你了!” 李二咬牙切齿的说道,以至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回想起当年的在渭水河畔的屈辱,李二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这种感觉,连当初从李渊手里抢下皇位的时候,都远远比不上。 颉利的嘴里塞着铁核桃,只能不住的呜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二桀然一笑,凑到颉利面前,“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说完,他转身就走。 了结了一桩心事,颉利,再也不配称为他的敌人了。 或者说,世间也再也没有人,配称为他的敌人了! 向帐篷走,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重新落座,他大手一挥,道:“诸位爱卿请起!” 众人纷纷起身。 “柳白,你过来!” 李二笑容满面的冲着柳白一招手。 一道道或是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落在柳白的身上。 这小子究竟有什么神通? 出现在众人眼中,不过短短半年多,立下的功劳,数都数不过来! 陛下肯定又要封赏柳白。 这份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只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李二把柳白叫过来之后,道:“柳白,朕饿了,速速上菜吧!” 柳白莞尔一笑,道:“让陛下久等了!” 说着,他冲沈万三一点头。 早就准备好的柳家家丁,排着队走上来。 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在李二面前的桌子上。 与此同时,一圈帐篷中间,又摆上了自助餐,随文武百官取用。 李二不等别人伺候,麻利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今日乃是大唐的盛事,也是朕的盛事,诸位爱卿,定要不醉不归!” 话毕,他仰头将杯中酒灌进嘴里! 而后,提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就完了? 难道,陛下不打算奖赏柳白? 就算不封个国公,一个侯爵也是板上钉钉的吧? 可一杯杯酒下肚,李二对封赏的事情,只字不提。 更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柳白竟然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坐在李二身旁,两人不时得碰一碰杯。 难道柳白一点都不着急? 第204章 柳白这小子,下得好大一盘棋 坊间一直在流传,只有柳家厨子做出来的饭菜,才能称得上美食! 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体验到! “刘大人少吃点肉,多用些素食才是养生之道!” “李大人说的不错,刚才刘大人已经吃了不少点心了,多吃无益!” 说话之人浑然不觉,自己手里的盘子,已经摞得老高了。 而刘大人则对两人的话,置之不理,将桌子上最后一块肉排夹起来,气哼哼的转身就走。 都是朝廷重臣,如今却像饿死鬼一样,为了一块肉排闹别扭。 鱼香肉丝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一定要多尝几口。 鸽子汤炖的香气扑鼻,怎么也要给自己盛上一大碗。 夫人还没喝呢! 再来一碗! 胖头鱼面目可憎,整块夹起来,不能把别人吓到! 肉食很快就被抢光了,这时候人们才发现,连素菜都格外的美味。 每一道菜,都上了三四次,才终于把这群人喂饱了。 房玄龄等人比韩同还会吃,每种食物只拿了一点,还十分讲究摆盘。 优雅的拿着小叉子,将食物送入口中,慢慢咀嚼上片刻,把最后一点滋味都压榨干净,才吞入腹中。 不急着吃下一道。 一定要漱漱口才能吃,免得串味。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礼仪都不顾及!” 房玄龄鄙夷的看着其他人,将叉子一放,挥手叫来一个家丁。 “去给老夫准备一杯热茶,记住,一定是要老夫最喜欢的象园雾芽!” 家丁知道这几位常客的习惯,按照他们的喜好,上了几杯热茶。 房玄龄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美滋滋的喝上一口,舒坦得眯起了眼睛。 “要论享受,世上没人能超得过柳白,谁会有如此奇妙的想法?” 魏征一掀帘子走进来,忧心忡忡的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是难上加难,就怕旁人学不会柳白那陶朱公的本事,只学了柳家的奢侈之风...” 杜如晦哈哈大笑,道:“玄成兄多虑了,曾几何时,老夫也分外忧心,可柳白说,开源节流并非是生财之道,唯有将银子花出去,才能让大唐蒸蒸日上!” 魏征一挑眉。 这是什么说法? 他干脆端着一盘子煮软的豆子,坐在杜如晦身旁。 “克明兄一定要好生说道说道!” 自古以来,想要积累下足够的财富,一定要开源节流。 这种说法,小到一家一户,大到朝廷社稷都适用。 为何杜如晦反其道而行? 杜如晦见魏征感兴趣,好为人师的性子又提了起来。 “玄成兄有所不知,柳白说,这涉及到一种名为‘经济’的学问,老夫觉得甚有道理,这就讲给玄成兄听...” 两人聊得畅快,其他人对所谓的‘经济’之道,并不感兴趣。 房玄龄四下寻望,想找到柳白的踪迹。 他心里十分好奇,为何柳白要将颉利,一文钱卖给陛下! 看了一圈才发现,柳白就坐在李二身旁! 李二端着一杯酒,看样子已经喝得不少了,满脸都是酒色。 他拉着柳白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情绪要比平常所见,激动得多。 而柳白,一直静静的听着,只是偶尔点点头。 见柳白没空,房玄龄只能将心头的疑惑,暂且压下去。 这时候,就听杜如晦说道:“以物易物,才是所谓‘经济’的本质,咱们所用的银子,也是一种通用的货物,只不过,人们都觉得,可以用银子来充当以物易物的媒介罢了,今日你从我这里,买了一斗米,这斗米就彻底归你了,而我则可以拿着银子,去购买其他的东西...” 房玄龄原本没在意,一定这话,忽然一拍脑门。 “我知道了!” 他这一嗓子,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杜如晦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自己正讲得高兴呢,捣什么乱? 高士廉奇怪的问道:“玄龄,你知道什么?” 房玄龄没搭理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柳白的身上,心里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过了老半天,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也重新恢复了笑容。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刚听完杜如晦的‘经济’理论,魏征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发懵。 银子也是货物? 只要人们愿意,完全可以用阿猫阿狗之类的东西代替? 古代人们用贝壳当成钱币? 杜如晦讲了半天,也没讲到根上,魏征却已经晕了。 再听下去,也听不懂,可杜如晦还在喋喋不休。 魏征已经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了。 趁着房玄龄说话的机会,他赶忙问道:“房相发现了什么?” 房玄龄神秘一笑,“老夫发现,柳白用一文钱,将颉利卖给陛下的原因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来了兴致,就连杜如晦都闭了嘴。 房玄龄自顾自的呷了一口茶,啧啧称奇,道:“柳白这小子,下得好大一盘棋!” 见众人都等急了,房玄龄才把茶杯放下,道:“方才克明说,银子是交易的媒介,买了货物之后,就等同于得到了货物的处置权...” 杜如晦迷茫的点了点头。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一斗米是货物,一杯酒也是货物,不管值多少银子,只要买下来,就得到了货物的处置权,那么,颉利如果算是一件货物,他的处置权在谁的手里?” 魏征是个急性子,开口便道:“当然在陛下手里!” 说完,他忽然一愣。 如果这番话,被脑子不灵光的人听见,只能当做一句废话。 可在场都是在官场沉浮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精。 经过房玄龄这么一点拨,顿时全都明白了! 柳白这一手,玩得太高了! 他用这一文钱,将颉利的处置权交给陛下,和白送没什么两样。 虽然,他本就可以直接将颉利送给陛下,但两者相比之下,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第205章 他哪里是个少年人?这简直就是个小妖怪啊 官场之上,最讲究人情。 就像曾经戴胄从柳白手里拿到了崔家的罪证,不得不用传家宝来偿还。 当然,戴胄也可以不还。 但人情往来,算是俗称的约定,他如果矢口否认柳白对自己有恩,等同于将自己从朝堂之上‘赶’了出来,以后就别想和其他人打交道了。 李二的人情也不例外。 侯君集是帮助他,争得帝位的大功臣。 有这份人情在,哪怕侯君集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李二也只杀了他一人,放过了他的九族。 而在李二的眼里,对颉利报仇雪恨,比登上帝位还重要几分。 这般人情,该有多大? 绝对不是区区几个皇庄,就能偿还干净的! 别人都在朝思暮想,让李二欠自己的人情,说不定以后,就能成为保住全家性命的‘法宝’。 可柳白偏偏用一文钱,将颉利卖给了李二! 换句话说,柳白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李二,人情不用还了,这一文钱,足以了结! 一个是送,一个是卖! 既让李二,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份礼物,又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想必,柳白刻意不让薛礼和王守仁出现,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看李二拉着柳白的手,喋喋不休的样子,众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居功而不自傲,甚至向李二表示,连封赏都不要! 高! 实在是高! 生擒颉利这件事,已经从功劳,上升到情谊的地步! 和皇上情深义重,这是他们八辈子都没见过的事情! 功劳有始有终,生擒颉利之后,赏个爵位,一了百了。 可情谊却有头没尾,以后只要有好事,李二肯定第一个想着柳白! 这份情谊,不比捞到一个爵位强上百倍? 贞观朝以来,被处置的王爷公爷,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他们就算拍马,也赶不上现在的柳白! 说不定,此刻在李二的眼里,柳白比李承乾他们还亲切几分。 帐篷里谁都没说话。 只能听见房玄龄一人,砸吧茶水的声音。 魏征把盘子端起来,幽幽的说道:“我再去研究研究所谓的‘经济’之道!” 说完,掀帘子走了。 高士廉揪着自己的胡子,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柳白出神,老半天之后,才喃喃的说道:“他哪里是个少年人?这简直就是个小妖怪啊!” 可想而知,经过今天这件事之后,未来柳白进入长安之时,一定稳如泰山! 就算恨他入骨的人,想动他分毫,都要掂量掂量李二的意思。 ...... 柳白的脸都笑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常威风八面的李二,喝多了之后话这么多! 不像皇帝,反倒像个邻居老大哥。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说,而且翻来覆去能说好几遍。 皇子公主不省心、宫里的饭菜不合口味、侯君集这个王八蛋不念旧情... 想起什么说什么,要不是长孙皇后在一旁阻拦,估计他都能把后宫的秘闻都说出来。 “陛下,您喝多了...” 长孙皇后无奈的将李二的酒杯夺过来。 李二眼睛都迷糊了,还不认投。 “朕没喝多,当年击溃王世充时,朕喝了足足三大坛,今天这才几杯?” 他完全不知道,柳家的酒比他喝得要烈上好几倍! 柳白呵呵一笑,道:“陛下不如改日再饮,机会多的是。” 他挥手让人上了一杯茶,放在李二面前。 现在这时候,柳白说话比长孙皇后说话还好使。 李二怔楞了片刻,点了点头,“不错,以后痛饮的机会,多得是,不急于这一时!” 他一口把杯里的茶喝干,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长孙皇后连忙吩咐随行而来的太监宫女,伺候陛下休息。 等李二走后,长孙皇后对柳白道:“看得出,陛下今日难得高兴。” 也只有她才知道,当年立下白马之盟后,李二是何等的痛苦。 今日大仇得报,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她有孕在身,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敬了柳白一杯。 柳白当然要把酒喝干,他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长孙皇后的肚子。 “娘娘若是乏了,不如暂且在柳家休息片刻,由拙荆带娘娘去后院,顺便可以找李时珍诊诊脉!” 长孙皇后原本不愿在臣子家里休息,可一听见李时珍的名字,立刻就答应了。 如今的李时珍,和孙思邈并称为当世两大神医。 让他看一看腹中胎儿的情况,总比宫里的那些御医强。 ... 皇上和皇后走了。 太上皇因为过于疲乏,也早早回宫。 这下子,群臣算是撒开了欢。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醉汉。 诰命夫人们也喝了不少酒,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八卦。 房夫人显然是醉了,左边是高士廉的夫人,右边是虞世南新娶的老婆,正在传授她们,如何管教自家老爷。 房玄龄早就跑了,还把帐篷里所有男人都拉走了。 一圈帐篷中间,尉迟恭正和段志玄摔跤,周围一大群人奋力叫好。 要不是顾及到这是在柳家,恐怕早就有人开盘下注了。 程咬金端着一杯葡萄酿,轻轻摇晃着,鄙夷的看着尉迟恭等人的方向。 “这群蠢货!” 他捻起一枚豆子送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对柳白道:“宴会之后,肯定有不少人都会认为,你是在为进入朝堂造势。” 帐篷里没有外人,李靖他们早就和其他朋友拼酒去了。 因此,程咬金说话也没了顾忌。 柳白知道程咬金想问什么。 众所周知,他和李二有一年之约。 现在造势,还是太早了一些。 “过几天,薛礼就会去东宫上任!” 程咬金一怔,道:“太子六率?” 柳白点了点头。 对于程咬金,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筹划这次宴会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给薛礼进入军中做铺垫。 “程伯伯,虽然突厥之战已经胜了,但并不能说大唐再无忧虑,从某种程度上看,西域的威胁,要比突厥大得多!” 程咬金一皱眉,道:“怎么讲?” 柴绍也凑了过来,好奇的说道:“西域与我大唐相隔数千里,能有什么威胁?” 第206章 和李二的谈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西域的现况,和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有些相似。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国家,为了屁大点的地方,争战不休。 直到一千年后,他们也出现了一个如秦始皇般的人物,将整个西域统一起来。 要么被中原大国吞并,要么,则是被残酷的环境所毁灭。 柳白所指的西域,不仅仅是那几十个小国。 而是一个更加广阔的地理概念。 在西域的边界,有两个强大的帝国,正在崛起! 阿拉伯帝国,和波斯帝国! 对于大唐而言,他们绝对算不上是朋友! 李二在贞观年中期,出兵西域,不仅仅是因为西域丰富的资源,更重要的是,西域诸国领地,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波斯和阿拉伯,死死阻拦在屏障之外! 当然,现在摆出‘西域威胁论’,还太早了点儿。 柳白也并不打算对程咬金两人说。 就算说了又怎么样? 他们都不一定听过那两个帝国的名字。 等将西域领土打穿之后,这两个强大帝国的名字,才逐渐流传到中原。 但不管怎么说,经略西域,是板上钉钉的国之大计,柳白不可能将这份功劳,拱手让给别人。 “两位伯伯可信柳白的话?” 程咬金有些不满的说道:“自然是信的。” 他早就把柳白当成自家人看待了,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 “既然如此,两位伯伯只需要记住,最近一段时间多多关注西域便是,至于西域究竟为何是心腹大患,日后自有定论!” 柳白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却将柳白的话记在心里。 打算等安定好凯旋而归的大军后,去兵部好好钻研一番。 ...... 宴会一直开到天快亮的时候。 一群醉汉被各自的随从带走,算下来,他们每个人至少都喝了一斤以上。 诰命夫人们算是开眼界了,往日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时参加过这么新鲜的宴会? 况且,柳家的首饰打造得巧夺天工,所谓的‘时装’,也非常精美,因此她们走的时候,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几个布包。 柳婉儿和柳蓉儿这对姐妹,头一次进入大唐的贵妇圈子。 短短一夜之间,成了贵妇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谁让人家两姐妹有个好夫君? 况且,连皇后娘娘都拉着她们唠家常,这份殊荣可没几个人能有。 柳白把房玄龄等人送到门外,临走之前,还得了几个白眼。 除了萧禹之外,剩下的人都没参加拍卖,可他们的夫人却没少花银子。 柳白也没在意,等房玄龄等人登上马车之后,又急匆匆的来到后院。 李二和长孙皇后还在后院休息,万万怠慢不得。 来到药庐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从脉象上看,胎儿也无恙,不过皇后娘娘却需谨记,今年入冬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 长孙皇后一家都患有风疾,在历史上,长孙皇后也的确是因为风疾而死的。 患有风疾的人,最见不得寒风。 “多谢李神医,本宫都记住了。” 李时珍又嘱咐了长孙皇后几句,李二坐在长孙皇后身边,捂着额头,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见柳白来了,他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和柳白一同走到外边,才开口道:“等皇后诊治完后,朕就要回宫了,临走前和你说说话...” 柳白见李二一直咧着嘴,便找家丁要了一杯醒酒茶,邀请李二走到假山下的石桌旁落座。 今天李二可着实喝了不少,隔着桌子,柳白都能闻到浓浓的酒气。 他一口把整杯茶都灌了下去,看样子精神恢复了不少。 “柳白啊,这半年多,你所立下的功劳,一件接着一件,而且一件比一件大,直到生擒颉利,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封赏你了...” 他不等柳白回答,又继续道:“但不管怎么说,封赏你都是小意思,而且朕也明白,现在封赏,名不正言不顺,一切都要等你进入长安之后再说。” 柳白淡淡一笑,道:“距离和陛下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年,柳白也十分期待,等进入长安之后,会是何等光景!” “你这家伙...”李二笑着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的脸上,又出现了几分担忧之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想必你也是懂的,朕无须多言,将你的功劳暂且按下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但你也要记住,在朝中过分耀眼,并非好事,朕并不想你一入朝,就位极人臣!” 这番话,却是让柳白一怔。 李二这是在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虽然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筹划,都是在私下的进行的,但朝中一样有不少人,早就盯上自己了。 等进入长安之后,一定要万分小心! 作为皇帝,能为外臣说这么推心置腹的话,亘古罕见!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陛下提点!” 李二呵呵一笑,道:“朕也知道,你想事情要比朕周全得多,但小心无大错,朕可不想看见自己看重的人,整日沉浸在勾心斗角之中。” 说着,他从茶杯里捞出几片茶叶,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似乎,茶叶的苦涩,能让他更加清醒一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等长孙皇后问诊结束之后,李二拍了拍柳白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摆驾回宫了。 ... 李二的话,等同于给柳白传达了一个信号。 现在的他,还是太耀眼了一些。 就像李二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过分受人关注的种苗,是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 同样,李二的意思也很明确。 他是真真切切的希望,柳白能安稳的步入朝堂,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朝廷需要改变,曾经跟随他一同打天下的臣子,都已经老了。 安分守己的人,不能满足李二越来越大的野心! 因此,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让柳白进入长安了。 当然,柳白是不可能现在进入长安的。 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他去完成! 第207章 该来的总会来,李承乾摔断腿了 自从柳家设宴款待了文武百官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人们渐渐明白,这场宴会的目的了。 或许,柳白是为了赚银子,更重要的,却是为薛礼造势! 因为仅仅在第二天,从突厥回来的薛礼,就直接去了东宫。 顶替贺兰楚石,成了新的东宫左卫率。 而新的东宫右卫率,则是一个默默无闻,却又大名鼎鼎的人! 说他默默无闻,是因为此人从未单独率领一军出征,平常不显山不露水。 而说他大名鼎鼎,则是因为,他在贞观元年,和老帅们一同被封为上柱国,官居右武卫大将军! 史大奈并非中原人士,本姓阿史那,乃突厥皇族,隋末时期举族迁入中原。 由于是异族,史大奈从不参与朝堂之上的争斗。 但谁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秦王李世民征讨薛举、王世充、刘黑闼、窦建德、每一场战争,都有史大奈的身影。 作为是最早跟随李二的人之一,史大奈深受李二信任。 当年玄武门之变时,武将们各司其事,将整个长安城搅动的天翻地覆。 唯独史大奈,一直跟随在李二身边! 李二射死李建成的那支箭,就是出自史大奈的囊中! 犹此,可见史大奈在李二心中的地位! 按理说,让史大奈担当东宫右卫率,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明眼人也都知道,李二是真正把薛礼,当成将门未来的接班人来培养的。 否则,他绝对不会让史大奈,屈居为薛礼的副手! 同样,群臣也看出来了。 李二已经绝了换太子的心思。 一个月的时间,薛礼一直留在东宫操练兵马。 武器装备大批大批的搬进去,不知道的人,以为东宫要造反。 可李二却视而不见,完全不在乎东宫距离太极殿,只有一墙之隔! ...... 五月份的关中,已经出现了暑气,照比往年,要热了不少。 夏天正是朝廷最繁忙的季节。 有的地方出现了灾情,需要银子赈灾,有的地方山贼猖獗,必须早点剿灭。 如果等到秋收的时候,还有这么多的麻烦,可就坏大事了。 民以食为天,农事比天还大,找不到足够的人收割粮食,难不成任由它烂在地里? 柳白带着斗笠,在柳家庄子的农田里巡视。 没办法,太阳毒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就算带着斗笠,回家后脖子也会黑上一圈。 今年的墒情不错,挖出来的土豆足有拳头大,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全都收起来了。 不过,当柳白看到,掉下几只正在啃噬秧苗的蝗虫时,脸色不禁一沉。 老钱是庄子里数一数二的农事好手,整个柳家庄子的农田,都归他管。 见柳白脸色不好看,老钱呵呵一笑,道:“少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蝗神不给面子,每年都要安排子子孙孙,收走三成的粮食,今年又怎能例外?” 柳白摇了摇头。 如今柳家的农田,足有上百万亩,都种上土豆玉米之后,足以养活全大唐百姓好几年。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蝗灾到来的时间。 万一在收获之前来,那就全都完了! “老钱,据你估计,几月份是蝗虫最多的时候?” 老钱蹲在地上,掐起一只蝗虫,看了一会儿,道:“今年气候反常,估计六月中旬,就差不多了!”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在农事方面,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要比柳白这半吊子的农业学问,强上百倍。 听老钱这么说,柳白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六月中旬,算一算也差不多能把土豆和玉米都收上来了。 一直跟在柳白身后的许褚,忽然说道:“少爷!” 柳白抬头看去,见官道上有几匹快马,正在飞奔而来! 等他们靠近,柳白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史大奈! 自从进入东宫以来,史大奈也总往柳家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他肩负着保护李承乾的职责呢? 李承乾来一次,他就跟着来一次,日子久了,和柳白的关系倒也不错。 不过,要论他和柳家谁的关系最好,非许褚莫属! 一切,还要从一场比武说起。 当然,结局肯定是许褚赢了,史大奈被揍得鼻青脸肿。 突厥人最喜欢豪迈的汉子,史大奈也不例外。 每次到柳家,肯定会和许褚拼酒,金大坚偶尔也会参与进去。 今天又是为什么而来? 怎么不见李承乾的身影? 当看清楚史大奈的脸色之后,柳白心中蓦得一沉。 出事了! 史大奈虽不能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为人一向沉稳,而此刻,却是满脸的惶急,翻身下马的时候,竟然差点摔一跤!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农田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扯着嗓子喊道:“柳公子,出大事了!” 柳白急忙迎上去。 “史将军莫急,有事慢慢说!” 史大奈顾不得满身都是土,一把拉住柳白的胳膊。 “太子殿下在书院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腿已经断了!” 一听这话,柳白脸色骤变!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历史上的李承乾,原本与人为善,就是因为患有腿疾,心思才变得越来越阴鸷。 到后来,干脆说出了‘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这样的屁话! 以至于,李二对他彻底失望! 虽然在柳白的教导下,李承乾不可能再变成一个心思阴毒之人,但一个残废,怎么可能继承大统? 柳白顾不得继续巡视农田了,叫人牵拉几匹马,急忙向书院赶去。 一路上,柳白都在思索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询问了史大奈好几个问题。 不管怎么想,李承乾从马上摔下来,都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味道。 太子的坐骑,一直都由专人饲养。 稍微有点野性的,都不可能进入太子的马厩。 莫非这件事,另有隐情?! 第208章 如果书院沦为朝堂斗争的工具,那柳某,还不如把它烧了 柳白虽然很少去书院,但是在书院的威信,却一点都不比王勣这位院长低。 除了院监,这个掌管书院律例以及人事调度的职位之外,柳白还是书院的出资人。 说白了,书院只是挂着个皇家的名头,真正的主人,还是柳白! 寒门子弟心中感恩戴德,因为是柳白,给了他们一个接受大唐最顶尖教育的机会。 而贵族子弟,对柳白更多的是畏惧。 被柳白玩死的顶级豪门,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他们在来书院之前,都被家族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柳白。 万一得罪了,就找个歪脖子树,自行了断吧! 柳白带着许褚,以及史大奈等人,飞马赶到书院。 一路上见到的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行礼。 柳白没时间搭理他们,照史大奈所说,直接来到了医学院的楼下。 医学院独立于书院诸多学科之外,不归王勣管辖,孙思邈一个人说了算。 来到医学院楼下的时候,见这里的秩序还算不错,柳白稍稍放下心来。 太子受伤,可是一件大事,一个搞不好,就会掉脑袋! 既然没出乱子,最起码说明李承乾的伤势,已经得到了处理。 不过,还是有很多东宫卫士守在大门口,不让别人进去。 见柳白来了,他们纷纷行礼,让开一条道路。 等柳白进去之后,他们再次围上来,瞪大了眼睛,不许任何人靠近! 二楼,医学院院长室! 得到消息的人,把院长室围得水泄不通。 王勣和虞世南站在门口,正在和怀恩交谈。 见柳白来了,几人纷纷迎上去。 “柳公子,陛下也知道太子受伤了,吩咐奴婢彻查此事!” 怀恩拱了拱手,脸色也不好看。 王勣推了虞世南一下,虞世南苦笑一声,走到柳白旁边道:“柳公子,你且息怒,这件事还没有个头绪,说不定就是个意外!” 他们可是知道柳白的脾气! 万一柳白真把这件事,怪在别人头上,那事情可就真大了。 绝不仅仅是死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柳白沉着脸,道:“柳某自己会判断!”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说完,也不管面前是谁,一把将其推开,走进院长室。 程处默他们几个和李承乾关系好的人也在,正七手八脚的按着李承乾,不让他瞎动弹。 孙思邈手里提着两根竹板,小心翼翼的塞进李承乾膝盖上的麻布里。 “轻点!孙先生轻点!” 李承乾扯着嗓子哀嚎,看样子精神倒是不错。 “闭嘴!” 柳白走过来,抬手在李承乾头上抽了一下。 在别人面前,李承乾还要逞几分英雄,一见柳白,他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柳大哥,我怕...我怕这条腿以后再也用不了了!” 他‘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柳白没回话,直接对孙思邈道:“孙先生,承乾的腿,能否复原?” 孙思邈直起身子,看了看左右。 柳白会意,看向门外,冷冷的说道:“都给我滚出去!” 哗—— 门外的人,一下子全都跑了。 柳白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招惹他。 只有王勣、虞世南,以及被李二吩咐来的怀恩,留了下来。 王勣和虞世南相视苦笑。 恐怕书院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了... “孙先生,说吧!” 孙思邈又看了李承乾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的腿,并非没有复原的可能,只要休养的好,三个月后就能下地了,只是...” 他犹豫了片刻,道:“只是从膝盖伤处上看来,绝不仅仅是摔了一跤,那么简单!” “怎么讲?”柳白问道。 孙思邈小心翼翼的,将缠在李承乾膝盖上的麻布,翻开一点。 “太子殿下平日里修习武艺,身子骨本来就比同龄人强上不少,就算摔跤,也只会伤到筋带,骨骼绝对不会有事,除非...除非太子殿下的筋带,早就有过损伤了!” 柳白一听,微微眯起眼睛,对李承乾道:“承乾,你之前可曾受过伤?” 李承乾早就哭成了大花脸,听见柳白的话,抹了一把眼泪,道:“前几天,我跟李义府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不过没什么大碍,也没感觉到疼...” 孙思邈微微颔首,“筋带受损,一时间是不会感觉到太大痛苦的,有些人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 柳白心中暗暗揣摩了片刻,冲孙思邈一拱手,“还请孙先生务必照料好承乾,柳某已经命李时珍,火速前来!” “柳公子放心,老朽定会全力以赴!” 柳白一点头,再次看了一眼李承乾的膝盖,大步向外走去。 王勣急忙跟着,“柳白,就算太子受伤有蹊跷,你也一定要冷静一些,毕竟书院不只是老夫的心血!” 他真是怕柳白生起气来,什么都不顾。 书院本就是柳白盖的,就算他一把火将书院烧了,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柳白一边走,一边道:“王先生,书院的意义在于教书育人,绝对不能是藏污纳垢,满含着阴谋诡计的地方!如果书院沦为朝堂斗争的工具,那柳某,还不如把它烧了!” 说完,脚步又快了几分,一转眼就把王勣甩开了。 ...... 甲字号宿舍楼! 随着柳白进门,整个宿舍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再调皮的学生,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柳白直接推门走进李承乾的宿舍,吓了里边的李义府一跳。 “院,院监大人...” 李义府急忙搬来椅子,请柳白落座。 柳白目光灼灼的看着李义府。 这个人,他早就关注过。 事实上,李义府祖上八辈,都被柳白调查得干干净净。 毫不夸张的讲,柳白比李义府自己还了解他自己! 这个在武氏王朝,呼风唤雨的大贪官,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年。 既然没有什么污点,柳白也就放心让他待在李承乾身边。 不过,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必须从李义府身上入手。 他整天都跟李承乾混在一起,肯定知道一些别人不了解的隐秘。 第209章 哪怕杀得血流成河,都要将哗变的源头,查出来 柳白不是没有怀疑过李义府。 他原本出身官宦世家,祖父是做过县丞的。 不过,他老子不争气,把家产败得干干净净,原本的富家公子,也成了普通百姓。 全家人靠着在瀛洲给地主当佃户过活。 那么,他会不会为了银子,勾结旁人,暗害李承乾? 毕竟身家清白是一回事,李义府的心思,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当柳白看到,李义府身旁放着的拐杖时,疑虑稍微轻了一些。 “这是什么?”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给自己带来无穷压力的人,李义府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道:“承乾的腿断了,我就想着给他做把拐杖,以他的性格,是万万不肯瘫在床上的...” 柳白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尽量用还算平淡的语气,道:“你不必紧张,我来只是想问一问,承乾前几天是怎么摔了一跤?” 李义府一愣,回想了片刻,道:“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汉王殿下不小心把汤洒在了地上,承乾踩在上边绊了一跤,不过,倒没有受伤。” “汉王?” 汉王李元昌,乃李渊的第七子,只比李承乾大了一岁。 书院刚刚建立的时候,他连同李渊的几个年幼子嗣,也进入书院就学。 不过,听说李元昌和李承乾的关系还算不错,早些时候,两人总一块在宫中胡闹。 为何,他会卷进这件事中? 柳白已经认定,这件事定有蹊跷,突破口就在李承乾之前摔的那一跤上! 李义府小心翼翼的问道:“院监大人,承乾的伤能痊愈吗?” 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柳白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就算未来的李义府是个大贪官,但现在还只是个少年。 进入书院,等同于改变了他的命运。 何况,现在他和李承乾交情莫逆,就算日后进入官场,也铁定是太子一系的人马。 是贪官又如何? 有些时候,贪官要比清官好用的多。 柳白挥手让李义府坐下,道:“现在还说不好,估计陛下马上就会把承乾接到宫中休养,你若想一同去,一会儿和承乾说一声便是!” 李义府没想到,传说之中的柳白,竟然这么好说话。 担心李承乾安危的他,大喜过望,连连躬身致谢。 ... 从宿舍楼出来,柳白并没有着急找李元昌问话。 就算他在皇家没什么地位,也终究是个王爷。 不管之前那一跤,是不是李元昌有意为之,他肯定都会矢口否认。 柳白正打算再去食堂看一看,走到半路上,正好看见薛礼跑过来。 “少爷!” 薛礼穿着一身甲胄,看上去颇有几分威势,不过终究还是个孩子,满心的焦灼全都写在脸上。 “你不在东宫,跑到书院做什么?” “少爷,东宫太子六率出现了哗变,两队人马在校军场上厮杀了起来,我亲手处置了几个领头的,将事态稳定下来,正想找史将军商议,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他!” 薛礼急得满脸通红,他从小在柳家长大,学的都是如何做生意。 虽然王守仁教导了他一些兵法,但统御下属的能力,还是比不上经验丰富的老将。 柳白一听,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他立刻将太子六率的哗变,和李承乾摔断腿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名字浮现心头! 越王李泰! 李承乾摔断了腿对谁最有好处? 当然是李泰! 皇帝是帝国的统领者,同样,也是帝国的脸面。 像李二那么事事都要求完美无缺的人,不可能让一个残废当他的继任者! 或许,李承乾的伤势能够复原。 但在这个档口,太子六率哗变,无异于雪上加霜! 原本,太子六率在贺兰楚石的手上,又老实又本分,为何到了薛礼手上,就产生了哗变? 不就是证明了薛礼的能力不行吗? 而最严重的,却是李承乾识人不明! 身有残疾,又识人不明,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就算李二有心继续让李承乾当太子,他能够抗住满朝文武的压力? 说不定,这次危机,会直接影响到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一件件事,在柳白的心中,飞速串联在一起。 一场阴谋,也渐渐浮出水面。 历史上的汉王李元昌,跟随李承乾造反,一起被李二赐死。 那么有没有可能,李承乾造反就是李元昌挑起来的? 而李元昌之所以挑动李承乾造反,会不会和李泰有关? 必须要尽快查明真相! 柳白沉声道:“史大奈就在医学院,你速速带他回返东宫,哪怕杀得血流成河,都要将哗变的源头,查出来!” 薛礼应了一声,掉头就跑。 而柳白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却是打消了去食堂的念头。 假如李元昌是有意为之,去了食堂也不会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有一个人,却能给柳白一些建议。 想到这,柳白冷笑一声。 当初的玩笑之举,如今却成了制胜的‘法宝’。 想必李泰知道之后,也会追悔莫及,白白把杜楚客送给了柳白! ...... 虽然杜楚客是货真价实的四品通议大夫,但在书院,他只愿留在藏书楼,当个普普通通的斋长。 平日里整理一下书籍,偶尔教训教训不知珍惜藏书的学生。 时间长了,他倒是找出了几分乐趣。 相比于在越王府的勾心斗角,书院简直太安逸了。 他也变得越来越尽职尽责,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去客串一下教习,给学生们上上课。 可当他听说李承乾摔断了腿之后,就变得魂不守舍了起来。 今天,他坐在藏书楼的二楼,将藏书目录翻得‘哗啦啦’作响,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突然,一个壮汉闯进来,当着一大群学生的面,一把将他提到半空中,拔腿就走。 等杜楚客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藏书楼老远了。 “你是何人?!快快将本官放下来!你可知,挟持官员乃是斩首的大罪!” 第210章 柳白的怒火,无人敢惹 许褚不管他说什么,提着他直奔院长室! 这间院长室属于王勣。 可王勣今天却没办法坐在座位上,只好和虞世南一同坐在旁边,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程处默等人就更没地方了,只好肩靠肩的站在墙角。 柳白始终沉着脸,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谁都不敢说话,生怕平白无故挨一顿训斥。 终究还是王勣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柳白,此事老夫本不该插嘴,但杜楚客终究是书院的斋长,你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他有些同情的看了杜楚客一眼。 此刻,杜楚客依旧被许褚提着衣襟,悬在半空中,双脚无力的来回荡悠。 一张脸被勒得胀红。 柳白一摆手,许褚当即把杜楚客松开。 咚! 杜楚客‘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他喘了好半天粗气,这才爬起来,怒视着柳白,“你敢如此对待本官,本官一定要上奏天听...”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盯着杜楚客。 这时候还要激怒柳白,不等于找死吗? 啪! 柳白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茶壶,砸在杜楚客的头上。 杜楚客哀嚎一声,再次倒在地上,用手捂着额头,一缕殷红的血线,缓缓流下来。 王勣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倒不在乎杜楚客受伤,毕竟两人的本就没什么交情。 不过,那只小茶壶却是他心头至爱,如今变成了满地的碎片。 柳白面无表情的说道:“柳某不想多说一句废话,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有所隐瞒,休怪柳某,不给杜如晦留面子!” 他的语气并不激动,甚至显得很平淡。 但谁都能听出,其中包含的旺盛怒火,以及...浓浓的杀意! 杜楚客被砸得七荤八素,听见柳白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心中的怒火,也‘蹭’得一下拱了上来! 他捂着额头,咬着牙,道:“本官就不信,世上没有天理在!要么你就杀了本官,要么,本官就要奏明陛下,将你依律处置!” 此言一出,王勣和虞世南脸色大变,慌忙之间站起来。 “柳白,你冷静一些,这件事和杜楚客不可能有关系!” 虞世南也劝道:“柳公子,万万不能冲动!” 说着,他急忙走到杜楚客跟前蹲下,道:“山宾,你究竟知道什么内幕?速速说出来,否则,一定会酿成大祸!” 不管是为书院考虑,还是看在杜如晦和杜淹的面子上,他都要保杜楚客一命。 以柳白的手段,杀杜楚客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随随便便安插一个罪名,先斩后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楚客冷哼一声,道:“本官曾任越王府长史,说什么都不会出卖越王殿下!” 刚一说完,他立刻后悔了。 虞世南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说道:“真和越王有关?!”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原本就以为,这件事和李泰逃不开干系。 杜楚客这番话,无异于是承认了! 柳白冷笑一声,道:“不打自招了?” 杜楚客顾不得脑袋上的血,也站起来,连连摆手,道:“我什么都没说!全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由不得你了!” 柳白拍了拍手,怀恩从院长室的内屋推门而出! 杜楚客顿时如遭雷亟,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怀恩是李二最信任的人,他听见了,和李二亲耳听见,没什么两样! “杜大人,您还是从实招来的好,杂家可不想将你拿进宫舆司,用对付下人的手段,对付朝廷命官!” 杜楚客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不妨正撞在许褚的身上。 柳白从桌子后走出来,站在杜楚客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眼睛。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自从杜楚客一进门,柳白步步紧逼,为的就是要把杜楚客惹怒。 只要他心怀鬼胎,必定会露出马脚。 玩心理战,柳白是祖宗级别,杜楚客这种书呆子,拍马也赶不上! “柳某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是继续效忠于李泰,还是想保住杜家人的命,全在你一句话,可要想好了再说!” 杜楚客腿肚子打颤,汗水和鲜血混在一起往下流,蛰得他眼睛生疼。 见他还不说,柳白凑近了一些,用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李元昌已经招了,你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柳某知道你并非是这件事的参与者,想必,陛下和太子,也不会过多怪罪!” 他当然是在诈杜楚客。 李元昌究竟是不是李泰那边的人,尚未得知。 但柳白可以肯定,就算杜楚客没有参与进去,也一定知道很多内幕! 果然,柳白这番话奏效了。 杜楚客咬了咬牙,道:“我只知道,越王府有一个奇怪的人,专门研究些鸡鸣狗盗的功夫,太子殿下摔跤的事情,很可能跟他有关!” ... 李承乾摔断了腿,李二也很担忧。 若非长孙皇后听到消息之后,昏厥了过去,李二早就跑到书院去看李承乾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甘露殿门口,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太监宫女没一个人敢上前的。 就在刚才,一个多嘴的太监,生生被李二杖毙在甘露殿门口! 御医急匆匆走出来,李二赶紧迎上去。 “皇后情况如何?” 御医擦了一把汗,道:“启禀陛下,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休养几日便好了!” 李二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怀恩带着一群人匆匆过来。 “启禀陛下,已经查到了些许眉目!” 李二眼中吐露出几分杀机。 “是谁?” 怀恩屏退左右,来到李二身边,轻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李二一听,脸上的肉抖了几下,道:“都已经查清楚了?” “陛下,大理寺的戴大人已经亲自带人去了,是非曲直,马上就能有结果!” 李二却是很久没有说话。 他向东宫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喃喃道:“想必,太子六率的哗变,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第211章 想抢皇位,那也要有足够的本事才行 皇宫的气氛变得很不同寻常。 至少,在刘瑾看来是这样的。 作为宫中太监的二号人物,他发现,今天宫中竟然多了不少,他根本就没见过的人! 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袍,带着兜帽,不肯将脸露出来。 在宫中横冲直撞,也无人阻拦! “师傅,这些人...” 太极殿门口,刘瑾有心问一问怀恩,这些人的来路。 可怀恩却罕见得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刘瑾心中一凛。 这时候他若还猜不出这些人的身份,就太愚钝了! 李二在登基之前,因战功卓著,李渊允许他建立天策府,置于诸多武将司府之首! 拥有自封官员的权力! 而天策府的主事人们,也成了如今贞观朝廷的雏形。 虽然自李二登基之后,天策府就已经被废除了,但曾经隶属于天策府的人,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许多。 谁都知道,他们被李二藏进了自己的‘夹袋’里,轻易不会动用。 也就是说,这些人成了另一层意义上的百骑司,专门提李二做隐秘的事情。 刘瑾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被他们从后宫之中揪到太极殿外,当着金吾卫将士的面,砍下头颅! 鲜血洒地! 其中一人,正是从小照顾越王李泰的首领太监! 刘瑾的瞳孔微微收缩着,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怀恩。 怀恩却靠在廊柱上,好像睡着了一样,看都不看那边一眼! 刘瑾抿了抿嘴,小声道:“师傅,徒儿腹中不适,先去方便一下...” 怀恩闭着眼睛一点头,什么都没说。 刘瑾撒腿就跑! 他当然是要尽快把消息传出去! ... 书院,院长室!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戴胄已经到了。 为了查明真相,他把大理寺的精英全都带来了。 大理寺作为执掌天下邢狱案件的府衙,麾下不知有多少经验丰富的捕快。 “参见诸位大人!” 一个中年捕快走进来,单膝跪地。 戴胄看了柳白一眼,问道:“可否查明?” “属下等人已查明,太子殿下的马被人动了手脚!”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 既然李承乾摔断腿的事情,是有人预谋的,不管那个人是谁,朝廷肯定都会乱上一阵子。 “走,咱们一同去看一看!”戴胄第一个站起来。 众人也纷纷应和。 可之前显得比任何人都要愤怒的柳白,现在却成了最不着急的,他不疾不徐的说道:“诸位且先去吧,柳某就不看了。” 戴胄一愣。 刚才柳白差点都要当场杀人了,怎么现在事情都查明了,反而不愿去看? 但见柳白缓缓闭上眼睛,戴胄也不好多问,只得先去,其他人纷纷跟上,程处默、柴令武和李恪三人,本想留下。 这时候,柳白淡淡的说道:“你们也去吧,回来告诉我结果!” 三人也只能前去,一转眼,院长室只留下了柳白和许褚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柳白还是没有离开。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稍显富态,看上去像个普通商贾的男人,推门而入! “少爷,宫中来信!” 此人正是十名锦衣卫百户之一钱升,如今是长安几家商铺的大掌柜。 实际上,却是专门负责和刘瑾的心腹小满联系的人。 柳白正是在等这封信。 或者说,他在等李二的态度! 信只看了一眼,他就让许褚拿走烧了。 李二的态度,并未超出柳白的预料。 李泰终究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就算犯下滔天罪行,李二也舍不得处置他。 只是悄悄处理了越王府的人,用来告诫李泰! 可想而知,就算查明真相,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少爷,刘瑾还在等待您的吩咐!”钱升站在下首说道。 “让他安分守己的待着吧,不要试图和那些没名堂的人接触!” 钱升得了命令,推门出去。 柳白的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就算李二有心将事情遮掩下去,他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既然开始了,就不要停下,就算你想抢皇位,那也要有足够的本事才行!” 柳白豁然起身,对许褚道:“让王守仁把他手下的锦衣卫,全都洒出去!” ... 长安城,越王府! 李泰被捆在柱子上,浑身不住的哆嗦。 巨大的恐惧,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他想闭上眼睛,可身边的两个黑袍人,却死死的将他的眼睛扒拉开。 让他不得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府中大小官员,被人追杀! 一颗头颅滚到他的脚下,几乎令他窒息。 这颗头,属于他的心腹,越王府记室参军,蒋亚卿! 渐渐的,李泰都有些麻木了。 直到越王府的官属们,被杀得一个不剩,他才被人松绑。 一个黑袍人走过来,手中还提着带血的刀。 “陛下令奴婢们,用人命向越王殿下劝谏,还望您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挥手,所有人都走了。 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孤零零的李泰! 李泰在尸体堆中,呆呆的坐了很久,脚下的一双袜子,早就被鲜血浸透了。 忽然,他‘哇呀’大叫一声,蹦起来就往外跑。 脸色白的吓人。 他终究是个孩子,就算心机比成年人还深,又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 李泰嘴里喃喃,想停下来,双脚却不听使唤,带着他在院子里兜圈子。 一股阴冷的感觉,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噗通! 被院子的石头绊了一跤,李泰这才终于停下来。 他躺在地上,慢慢蜷缩成一团。 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他梦见了很多人。 父皇、母后,乃至太上皇,李恪等人。 可最后,那些熟悉的面容都消失了。 变成一张,几乎令他发狂的脸。 柳白! 他瞬间从梦里惊醒过来。 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独自躺在房间里。 整个越王府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门洞开,外面有几个太监,正在洒扫庭院。 隐约还能闻到,几分血腥味。 李泰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扭曲。 他死死的咬着牙,用只能让他自己听见的声音,道:“柳白...我要你死!” 第212章 青雀儿那厮,怎么可能是柳大哥的对手 太子被人暗算受伤,本应该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知是谁在背后运作,坊间都在流传,太子是因为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腿才断了。 陛下为了安慰太子,特意又赏了他六州的封地。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六州! 虽然大唐足足三百多了州,但皇族的人更多。 能够拥有四州以上封地的皇族众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何况,还有一大群开国公,开国侯,哪一个没有封地? 一夜之间,李承乾的封地扩大了三分之一! 这代表着,他的太子之位已经稳如泰山。 因为,他的封地已经远远超过李泰! 而有心人,却从封赏一事之后,发现了不寻常的意味。 李二赏赐给太子的封地,有四州原本属于越王李泰! 难道,太子受伤和越王有瓜葛? 能发现这件事的都是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就更加清楚,皇家的事情,外人不能插手。 谁插手谁死! 于是,太子受伤的事情,就被渐渐压了下来。 朝堂之上有好几位大臣,突然消失了,都没人敢问一句! 一天、两天... 时间长了,就再也没有人提及太子受伤了。 只不过,前去东宫探望太子的人,却一天比一天多。 李承乾拄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在东宫校军场上溜达,周围一群太监,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太子再出现意外。 “都跟我滚蛋,想清静清静都不行!” 李承乾刚说完,一群太监‘哗啦’一下全都跪下来。 “太子恕罪,奴婢等人万万不敢离开太子,若是您再受伤,陛下定会灭了我等九族,还请太子殿下,多为咱们这些下人考虑考虑...” 李承乾瞬间没词了。 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搞得他不厌其烦。 “老天爷,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李承乾仰天悲呼,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绳子拴住腿的鸟,想飞都飞不起来。 他看见薛礼正在不远处,指挥着太子六率训练,眼睛顿时一亮。 “本太子要找薛卫率商议军机要务,你等不得靠近,否则小心脑袋!” 一群太监面面相觑,不敢再跟下去,只能任由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走向薛礼。 “小薛子,这厮操练的如何?” 李承乾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一把揽住薛礼的脖子。 若是在柳家,薛礼二话不说,直接就会把李承乾的胳膊拧过去,可这里是东宫,怎么也要给太子留几分面子。 况且,李承乾还是个伤员,对他诉诸武力,难免有点不人道。 薛礼只能任由李承乾揽着自己的脖子,“就他这小破体格,练上半个时辰,就上不来气了,若是我手下的兵,早就被赶走了!” 李承乾嘿嘿一笑,“他自己愿意体验生活,别人也不能拦着。” 说着,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正跟一大群东宫卫士操练的李义府。 “一二一,一二一...” 围着校军场跑了四五圈,李义府刚停下就吐了。 一张小脸惨白,双腿软得像门帘子一样,走一步一个趔趄。 旁边的两个东宫卫士急忙将李义府扶住。 能进入书院的人,都是文曲星下凡,未来可是要当大官的,可不敢怠慢! 李承乾喊道:“李义府,过来!” 李义府提了一口气,冲身旁的两人点了点头,自己走到李承乾跟前。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李承乾一脸的玩味,还提起一根李义府亲手做的拐杖,杵了杵他的腿。 “我辈读书人,不能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货色,必须坚持下去!” 李义府勉强站直了身子,咬着牙说道。 跟东宫卫士一起操练,是自己提出来的,现在放弃,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就好好坚持,这才只是个开始罢了!” 李义府重重的一点头,又转身回到队伍之中。 薛礼看着李义府的背影,道:“莫非,你不知道他的目的?” 李承乾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义府视我为挚友,因我受伤而自责,这么为难自己,就是为了锻炼身手,未来好保护我...” 薛礼把李承乾推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样?” 李承乾微微侧目,看向长安城的某一个方向。 “青雀儿已经受到了惩罚,想必父皇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 说话间,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作为太子,被人如此算计,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但事出无奈。 如果自己再去报复李泰,不仅会惹得父皇不满,还会落得一个,欺负兄弟的口实。 除了隐忍,他什么都做不了! 薛礼忽然笑了。 “有一件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但见你这么憋屈,告诉你也不为过,但你千万不要跟少爷说,是我告诉你的!” 李承乾心里正郁闷着,随口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薛礼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承乾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 “哈哈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青雀儿那厮,怎么可能是柳大哥的对手!” ...... 李泰年纪虽小,但不得不说,他比很多成年人都沉得住气。 李二将越王府上下杀得片甲不留,就连属官都没放过,李泰硬是拖了七八天,才重新招募人手。 这段日子,他只能住在别人家里,不敢回宫,也无法回王府。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时候和李泰走得近,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小小年纪的李泰,不得不在长安城中,过上了流浪的生活。 在长孙无忌家住了几天,又跑到汉王李元昌府上,最后几天,则是在舅爷高士廉府上度过的。 也只有高士廉这种级别的人,才不用担心李二的猜忌。 在知道王府的人手招募够了之后,李泰就急忙回去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劫难’还远远没有结束,或者说,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第213章 满朝文武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您何必惹祸上身呢? 回到越王府,李泰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管哪里,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背后阴风嗖嗖,好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莫非是那些人的亡魂?” 明明是大太阳天,李泰却通体生寒。 就在七八天前,院子里可是倒了满地的尸体。 万一... 他猛然间回过身来,却发现,正在浇花的家丁,正在看自己。 目光投过去的同时,家丁谄媚一笑,“越王殿下有何吩咐?” 李泰摆了摆手,道:“忙你的!” 他没看到,刚才家丁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戏谑。 难道真的是错觉? 身边可以信任的人都死绝了,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 李泰只能将这种感觉压在心底。 这时候,几个太监不经通报,走进越王府。 为首之人,正是刘瑾。 “圣旨到!越王殿下速速接旨!” 李泰连忙跪倒在地,“儿臣接旨!” 刘瑾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口谕,朕闻越王府无可用之人,特命掖庭局首领太监刘瑾,暂代越王府长史一职,为期三月,助越王重建王府!”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李泰不疑有他。 刘瑾是父皇最信任的人之一,在太监中的地位,仅次于怀恩。 他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父皇终究没有忘了自己,知道自己无人可用,特意派了最信任的人帮忙。 “劳烦刘公公了!” 刘瑾淡淡一笑,道:“越王殿下不必客气,咱家只不过逗留三个月罢了,等陛下挑选好新的越王府属官,咱家就要回宫去,陛下离了咱可不行!” “公公说的是...” 换做从前,李泰才不会对刘瑾这么客气。 可现在不同,深知自己不受父皇待见的李泰,已经没有能信任的人了。 若是惹怒了刘瑾,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更加凄惨。 “你们几个,去帮越王殿下收拾收拾,没看越王殿下的衣服都没穿好吗?” 刘瑾对身后跟着来的几个小太监道。 李泰一低头,不由得脸一红。 往日的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没了熟悉的人,自己连衣服扣子都扣错了。 刘瑾嘿然一笑,道:“咱家还有些事情要办,明日再来伺候殿下!” 李泰一边在小太监的帮助下,重新把衣服穿好,一边道:“公公有事尽管去忙!” 刘瑾扭头便走。 出了越王府后,正巧一架马车迎面过来。 他上了马车之后,匆匆出城而去。 ... 泾阳县,柳家大宅! 一个穿着大理寺官差衣服的中年男子,在前院比比划划。 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叫过来一个官差,在他的腿弯处,轻轻按了几下。 那个官差刚往前走了一步,腿忽然一软,猛地往前扑去! 要不是身边的人及时拉住,他肯定会摔成四脚朝天。 柳白不耐烦的说道:“演完了吗?演完了就赶紧走,柳某还有一大堆事没有处理!” 戴胄拉着柳白的袖子,“柳公子,我大理寺好不容易查明,太子殿下摔跤的真相,你怎得如此不屑一顾?” 柳白翻了个白眼。 他不是不屑一顾,而是根本不感兴趣。 李承乾摔跤的事情,已经算过去了。 就算大理寺查出来了,又能怎样? 即便戴胄没查,柳白也知道,李承乾在食堂摔的那一跤,和人体之中的穴位脱不开关系。 一定是有人提前在李承乾的腿上,动了手脚,加上地面被洒了汤,摔跤之后才会伤到筋带。 柳白越不耐烦,戴胄就越不依不饶。 “太子骑得那匹马,也被人动了手脚,柳公子可知道为何?” “没兴趣!” 柳白转身就走,再也不想和戴胄浪费时间了。 戴胄顿时急了。 “我大理寺千辛万苦查明真相,为此不惜...” 不等他说完,柳白已经跨过前院的月亮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戴胄只能狠狠的一跺脚。 在来柳家之前,他已经去求见过李二了。 没想到,李二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几句罗圈话后,就把戴胄‘请’出宫。 好不容易找到立功的机会,戴胄怎么可能放过? 他又匆匆跑到柳家,把大理寺查明的真相告诉柳白。 说不定能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好处。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柳白连句客套话都没说,甚至连官差的演示都没看完! 估计在满朝文武大臣之中,只有戴胄这个脾气又臭又硬,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还在追着太子受伤的事查。 稍微懂的变通的,都知道这种事情不可再查了。 万一真查到越王李泰的身上,乐子可就大了! “老夫还就不信了!” 戴胄当即就要带着大理寺的官差,去房玄龄府上。 在他看来,李二和柳白可以置若罔闻,一向秉公执法的宰相大人,总不能当睁眼瞎了吧? 刚一出门,迎面就看见刘瑾过来了。 “刘公公!” 刘瑾诧异的说道:“戴大人,您怎么在柳家?” 戴胄脸一黑,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瑾一听,看戴胄的目光,立刻变得和看傻子一样。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就戴胄一个人,傻乎乎的还往上贴。 刘瑾心里有点不落忍,不管怎么说,戴胄和自家少爷的关系都算不错。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戴大人,莫怪咱家多嘴,您就算查到真相,又能如何?” 他小声将越王府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戴胄脸色骤变。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陛下早就处置过越王了,自己再查,岂不是会惹得陛下震怒? 刘瑾呵呵一笑,“所以啊,戴大人切不可再继续查下去,满朝文武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您何必惹祸上身呢?” “多谢公公提点!” 戴胄擦了一把冷汗。 自己的确是太欠考虑了。 怪不得陛下和柳白,都对真相置之不理。 合着人家早就心知肚明了,唯有自己像个大傻子一样,还以为这是件功劳。 “戴大人慢走,咱家还要替陛下宣旨,就不送了!” “公公留步,这份恩情,戴某记在心里了!” 第214章 你说,朕真的错了吗? 刘瑾走进书房的时候,柳白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他不好打扰柳白,就垂首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柳白随手朝着对面一指,道:“坐!” 刘瑾笑了笑,坐在柳白对面,提着炉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半炷香后,柳白抬起头来,道:“都办妥了?” “回少爷的话,都办妥了,属下将要在越王府逗留三个月!” 柳白点了点头。 刘瑾在越王府,那么李泰就完全算不得威胁了。 笑话! 如今越王府从上到下,从管家到门房,清一水都是锦衣卫的人,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只要他冒一点坏水,柳白就能立刻知道! “少爷,依属下看,您没必要在李泰身上多花心思,只要您一句话,属下随时都要找个理由,让那厮出现意外!” “让他出现意外,自然再简单不过,可是...” 柳白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在别人眼中,李泰是失宠了。 可事实如何,估计只有柳白心知肚明。 历史上的李泰,丝毫都没有掩饰自己对于李承乾的恨意。 也数次对李承乾下手。 但结果呢? 李二将他的王位一撸到底,可没过几年,还是重新封他为濮王。 不仅王位还给他了,就连逾制的宅子,都重新赐给了他。 说到底,李二还是最喜欢这个小儿子。 除非李泰造反,否则,李二不可能狠得下心来。 而现在,如果柳白对李泰动手,反倒会适得其反。 所以,李泰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活着。 不过,柳白也不可能放过他。 柳白将一封写好的奏疏,交给刘瑾。 刘瑾看了一眼之后,愣了愣,道:“少爷,您这是何意?” “这里还有一封信,连同奏疏一起交给高士廉,他看了之后,自然会明白,最近长安城风云渐起,家里的人,还是少去为妙,只能让你去跑一趟了。” ... 李二这几天心情烦躁,加上天气越来越热,干脆去了九成宫。 既可以避暑,也能让自己消停几天,免得被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扰。 嗡—— 九成宫祖庙沉重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李二盘膝坐在祖宗牌位前,淡淡的说道:“朕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朕的清净吗?” “启禀陛下,老臣有要事所奏!” 听见来人说话,李二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高士廉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 高士廉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亲舅舅,按理说,也算是李二的舅舅。 当初身份尚低的他,能够娶到长孙皇后,多亏了高士廉从中保媒拉纤。 几天不见,李二清瘦了很多,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说明,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高士廉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要保重龙体才是...” “高爱卿,你说,朕真的错了吗?” 李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渊被气得吐血,声嘶力竭的诅咒李二。 ‘朕的儿子手足相残,未来,你的儿子们也一定会是这般下场!’ 李渊那歇斯底里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如今,一语成谶! 李承乾不到十岁,李泰还不到八岁! 小小年纪,却已成水火之势! 李二觉得,是自己没有给儿子们做好榜样。 高士廉将一叠奏疏掏出来,“陛下,老臣此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祖庙没有其他人,高士廉就亲自将奏疏送到李二手中。 见李二翻开,高士廉适时的说道:“老臣和房相、杜相,以及柳白经过一番商讨,而且还汇总了王勣先生的意见,认为,这件事的根子,还在皇家的教育之上!” 李二皱眉看了片刻。 “皇家的教育?” 高士廉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老臣说句斗胆的话,历代英明帝王,无不是在尘世之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才得到了天下,如陛下,自小就在军中历练,才最终开创了这偌大的帝国...”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为何后代子孙,却难有出挑之人?那是因为,无论太子还是诸位皇子,从小都长在深宫之中,由妇人教导,学得了阴谋诡计,却学不到光明正大!” 李二觉得有几分道理,“继续说下去!” “就如太子殿下,在去柳家之前是什么模样,想必您是清楚的!” 李二回想起,原来那个只知道胡闹的李承乾。 又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不断为自己分忧解难的李承乾,不由得点了点头。 “因此,老臣与房相、杜相,以及柳白都以为,皇家子孙,不该继续抚养在宫中,只要学会自理之后,理应入世历练,方晓得人间疾苦!”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进入书院?” 高士廉呵呵一笑,道:“正是此理!陛下,皇子皇孙进入书院,便能和普通寒门子弟一同生活,而且,还能够扩大书院的影响力,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高爱卿所言,确有道理,朕听闻元昌他们,在书院之中的表现不错,近来也没闯什么祸...” 看来李二并不知道,李元昌也掺和到太子受伤的事情之中。 高士廉虽然知道,却没和他说。 李二这根脆弱的神经,已经万万不能再挑拨了。 “只是,皇子皇孙和其他皇族子弟,却有些不同,若没有一个威望极深之人看管,恐怕会闹出大乱子了!” “因此,老臣愿入书院,替陛下分忧!” 李二眼睛一亮。 高士廉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当然是看管皇子皇尊最好的人选! “那就有劳高爱卿了!”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高士廉躬身说道。 他的心里,别提多爽了。 当初虞世南进入书院,让他们嫉妒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他也终于找到理由,能进书院了! 从九成宫出来,高士廉火急火燎的向泾阳县赶去。 柳白让他帮忙说服李二,却没说,让他也进入书院。 这件事,还真需要征得柳白的同意,不然的话,自己去了书院,恐怕也没好日子过。 第215章 敲诈高士廉 “我说高大人,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响了,柳某可从未答应让你进入书院啊!” 柳白坐在腊梅下的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笑模笑样的看着高士廉,眼中满是戏谑。 看来,朝廷还真是要乱上一阵子了,以至于,像高士廉这样的人物,都开始玩心眼了。 柳白本来想的,是将李泰死死攥在手中,既可以防止他冒坏水,万一惹了祸,还可以让他顶缸。 没想到,百密一疏,却是让高士廉钻了空子。 在喝茶六人组里,高士廉这老家伙是和柳白打交道最少的一个。 一是因为这老家伙心眼多,怕吃亏,二则是因为,他算半个皇族,不说李二,就连李渊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当年李家在太原起兵造反,就是高士廉在背后又出钱又出力。 若非他深知自己外戚的身份太敏感,恐怕早就取代房玄龄,成为当朝首辅了。 其实让老家伙去书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柳白觉得,让人从自己手里占了便宜,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好好敲一敲老家伙的竹杠,都不好向自己交代。 别看高士廉在李二面前,都是一副名臣风范,但此刻在柳白面前,却不得不陪着笑。 没办法! 谁让书院是柳白开的? 如果柳白不出具文书,就算李二封他为书院的院长,他都指使不动一个杂役! “老夫也是出于无奈,原本朝中政务就繁重,谁有时间去管理书院?要不是旁人无法约束住皇子皇孙,老夫也不愿接下这个烂摊子!” 柳白换了条腿翘着,差点踢到高士廉。 “既然高大人本就不愿意去书院,那柳某就给陛下上一道奏疏,换一位便是了!高大人认为,陛下会不会答应?” 高士廉明知道柳白是在索要好处,却依旧在装傻。 “也不是不行,但除了老夫之外,还有谁更约束住皇子皇孙?” 他说的也是实话。 皇子皇孙之中,压根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有时候,就连房玄龄看见他们,都要绕道走。 谁愿意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 除了高士廉外,想找一个镇得住那群人的,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家伙是吃定了柳白,找不到其他人,才没有丝毫准备,就跑到柳家来了。 “是吗?” 柳白呵呵一笑。 他冲蹲在大门口晒太阳的门房老吴,招了招手,道:“老吴过来!” 老吴顿时像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跑到柳白身旁,讨好的说道:“少爷!” “从今天起,你这门房就不用干了!” 老吴脸色大变,哭丧着脸,“少爷,小的没犯什么错误啊?您为何要将小的赶走?” 柳白瞪了他一眼,道:“谁要赶你走?” 说着,柳白又扫了高士廉一眼,道:“少爷我是打算交给你一件好差事!” 老吴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少爷的话,就是小人的命,您说让小的干什么,小的就干什么!” 高士廉不屑的说道:“你就打算让一个门房,去管教皇子皇孙?” 柳白不理他,指着一根杵在书房门口的棍子,对老吴道:“那根棍子你认识吗?” 老吴一看,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根棍子,他当然认识! 因为他不止一次的见过,柳白用这根棍子‘追杀’李承乾! 棍子乃是陛下所赐! 当时,陛下还说,只要不把李承乾打死,随便动手! 这个棍子在柳家,乃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小的自然是认识的...”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这根棍子乃是御杖,连太子都能教训,别提其他人了,明天你就给本少爷去书院,管教皇子皇孙,看谁不顺眼,随便揍!” 老吴的脸,瞬间变得胀红! 教训皇子皇孙? 少爷这可是把万斤重担都交给自己! 往小了说,这是在给家里长脸面,往大了说,这可是为了大唐的未来! 万万不能辜负少爷的信任! “少爷放心,咱老吴别的本事没有,耍棍子却是一流的好手!就算是皇子皇孙,俺老吴也照揍不误!” “好!咱们家的人,就该有如此胆魄!” 说完再看高士廉。 老家伙的脸都绿了... 虽然柳白用的是歪门邪道的办法,但他还...还真就找不出理由反驳! 御杖能揍太子,自然就能揍其他皇子皇孙! 柳白他这个书院的主人,给陛下上书,换一个管教皇子皇孙的人,陛下也肯定会答应。 这可如何是好? 高士廉双手不自觉的摩挲着。 心里暗骂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 有多少教训都证明,没人能从柳白手里占便宜? 自己怎么记吃不记打? 他真像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再回头也晚了。 除了认怂,别无他法... “柳公子,这...老朽家中还有良田三万亩,就在长安城边上,你看...” 柳白翻了个白眼。 农田? 柳家都成关中第一大地主了,还要农田做什么? 现在人力吃紧,自家的一百多万亩都耕不过来! 柳白也没那闲心,跟高士廉讨价还价。 “不知道高大人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宝贝?可否与柳某一同鉴赏鉴赏?” 高士廉强忍着吐血而亡的冲动,嘶声道:“不知柳公子想鉴赏哪一件宝物?” 在大唐,谁家有什么传世之作,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像高士廉他们这种书香门第出身的,一旦有了宝物,恨不得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 由此来彰显他们的品味和身份。 柳白想都没想,直接道:“其他的也就罢了,柳某倒是对王羲之的《初月帖》、春秋时期的莲鹤方壶之类的东西,颇感兴趣...” 这些几样,在后世都堪称国之重宝。 当然,现在的价值并没有那么大。 在喜欢的人眼力,无法用价格来估量,但是在不喜欢的人眼里,就是一堆破烂。 显然,高士廉就是喜欢古董的人,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收藏。 高士廉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柳白身上。 原本是来从柳白手里要好处的,现在,反倒自己骑虎难下了。 给了肉疼。 不给的话,就算进了书院,也没有任何权力,连朝廷中的官职,都不一定能保全。 刚跟陛下要了官,总不能一扭脸,又跟陛下说,自己不愿意去了吧? 第216章 你不会是来抢我这个先生位置而来的吧? 毫无疑问,那几样宝贝,最终落在了柳白的手里。 这段时间,柳家的各位大掌柜,天南海北的给柳白寻找宝物。 什么春秋时期的方尊,西汉时期的铜鼎,东晋时期的砚台,应有尽有。 幽州的大掌柜老周,还不知从哪里淘换了一整套,战国时期的编钟,听说还是秦始皇用过的? 柳白特意给幽州去信,把老周狠狠训斥了一顿! 幽州乃古燕国之地,秦始皇会跑到燕国去敲编钟?! 但好歹也是一件古董,柳白也没舍得扔,干脆放在院子里当摆件。 还别说,院子里有了编钟当装饰,还真有几分古香古色的韵味。 现在,柳白的书房里全是宝贝。 从毛笔到笔洗,都是古物。 甚至放书的架子,都是三国年间的。 当然,最珍贵的还要数他‘坑’来的那几件宝物。 展子虔的《游春图》、王羲之亲笔所写的《初月帖》,都堪称无价之宝。 坐在书房的椅子里,柳白满足的长出一口气。 这个屋子里东西,如果换成银子,足以把李二的太极殿都买下来了。 而柳白痛快的同时,远在长安城越王府里的李泰,都快要哭出来了。 “越王殿下,咱家已经吩咐下人,给您收拾东西了,未来几年,您每天都要去书院上学,这可是陛下的吩咐,万万马虎不得!” 刘瑾一脸阴笑的对李泰道。 李泰坐在榻上,耷拉着脑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昨晚还暗暗下决定,睡上一个好觉,第二天好好琢磨一个办法,来报复柳白和李承乾。 可刚一起来,就听见了这个‘噩耗’。 去书院? 和落在柳白手里,有什么区别? 满书院都是柳白的人,自己去了还不整天受欺负?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本王...本王病了!过几日再去书院!” 刘瑾清了清嗓子,道:“快来人,带越王殿下去书院!” 李泰瞪大了双眼,道:“本王都病了,还去书院?!” “越王殿下,全大唐的人都知道,孙思邈孙神仙在书院,您去了之后,正好可以请孙神仙诊治一番!” 说完,他又冲外边喊了一嗓子。 “狗东西!你们还不快点?耽搁了殿下的病,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家丁急忙冲进来,搀着李泰就往外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给越王殿下穿上。 临走前,几人还幽怨的看了刘瑾一眼。 都是自己人,装什么犊子? 李泰不知道自己这帮人的身份,你刘瑾还能不知道? 刘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冲他们一摊手。 刚才一时兴起,就把这群人的身份给忘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宫中,可以随便使唤手下的小太监。 要是让王守仁知道,自己亏待了这群锦衣卫。 恐怕自己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 书院,院长室! 新生入学,必须要经过院长的同意。 王勣坐在院长室里发愁。 李泰入学也就罢了,皇子皇孙为何还要来? 本来,书院招了一大堆贵族子弟,就够难管理的了。 皇子皇孙都来,岂不是要炸开了锅? 叩叩叩... “谁?” “院长大人,越王殿下来了!” 王勣叹了一口气,“进来!” 李泰蔫头耷脑的走进来,道:“小王参见王先生...” “李泰,你乃新生入学,本院长担心你跟不上书院的进度,且先安排你进入预科班,试读一月,若有成效,再同其他书院学子,一同修习圣人文章!” 李泰一拱手,“学生谨遵院长吩咐!” 王勣点了点头,道:“走吧!” 李泰走后,王勣却是更发愁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担心李泰。 书院的教学方式新颖,但李泰自小聪明,用不了几天就能跟上正常的进度。 加上他前几日得了李二的教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搞风搞雨。 但其他的皇子皇孙,就不一样了。 当年大唐还未立国的时候,王勣就时常出入的太原的唐国公府。 他和李渊也算是老朋友了。 因此,他太清楚李渊的儿子,都是什么货色了。 已经进入书院就读的李元昌等人,整天打架斗殴,人事不干! 全都来了? 那还不要了自己的老命? 况且,还有李二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譬如前几天被封为燕王的李祐、蜀王李愔! 从小就能看出,个顶个的混蛋。 比李泰还小一岁,就有了不小的恶名。 在宫中不知祸害了可怜人。 王勣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仰头倒在松软的椅子背上,喃喃的说道:“老夫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 抛开自己的下场不提。 书院的学风,设施,以及那些早就如雷贯耳的先生们,李泰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 他喜欢和李承乾争抢皇位不假,但也喜欢读书。 四书五经之类的,更是看一眼就会背。 背几遍就能懂! 如果能跟随大儒学习几年,在金殿之上露一把脸,岂不是又能得到父皇的欢心? 可他一进教室,就傻眼了。 二十几个学生,零零散散,七扭八歪的坐着。 年纪最大的,脸上都还挂着大鼻涕! 这就是所谓的预科班? 不是说,能进入书院的,都是由当地官学举荐上来的吗? 怎么全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黑板上,写着一个硕大的‘一’字。 的确是小孩子要学的第一个字... 再看先生,李泰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 李恪一手拎着教鞭,一手拿着粉笔,张大了嘴看着李泰。 “青雀儿,你怎么来了?” 李泰叹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你是预科班的先生?” 李恪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没错啊,预科班是专门教贵族子弟识字的地方。” 说着,他忽然警惕了起来,一把将教鞭搂在怀里。 “你不会是来抢我这个先生位置而来的吧?” 第217章 陛下把把杜楚客卖给了柳白 书院的教学方式是学分制。 完成课业,并且通过考试,可以获得一定的学分。 对于天子聪颖,有底子的学生而言,顺利得到足够的学分并不难。 贵族子弟之中,李承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在东宫有好几位大儒教导,就算不细心听课,起点也比别人高上不少。 寒门子弟之中,李义府的资质令人惊叹,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虞世南都想收他为关门弟子了。 可终究还是有一部分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例如程处默和李恪... 不能修到足够的学分,就只能明年和新生,重新学一遍今年的课业。 这怎么得了? 姑且不说面子会丢尽,恐怕他们的老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于是,他们只能通过日常在书院做些杂务,来赚取学分。 虽然做一年杂务修的学分,还比不上一门课业学分的零头,但总好过一分没有。 程处默身高力壮,修剪花草、扫洒街道,什么都能干。 这些活计,他在柳家也干习惯了。 可李恪小胳膊小腿的,干了几天粗活就忍不住了。 他在院长室,软磨硬泡了三四天,才从王勣手里,接到了教小孩子识字的‘工作’。 因此,李泰一来,他就感到一种莫大的威胁! 但在得知,李泰是来上学,而不是抢自己的工作之后,李恪就放心了。 教室里,整天教小孩子们识字,看着李泰满脸痛苦的样子,别提多爽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恪捧着书,摇头晃脑的念着。 他每念一句,底下的孩子们就跟着念一句。 李泰红着脸,哼哼几声,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子底下去。 太丢人了! 堂堂越王殿下,三岁识字,五岁就已经开始修习儒家经典。 现在竟然要从《诗经》开始? 要是传出去,还活不活了?! 李泰满脑子乱跑马的时候,后背上狠狠的挨了一下! “哎呦!” 李泰惊叫一声,怒视着李恪。 李恪也在恶狠狠的盯着李泰,道:“你为什么不念?” 说着,又提着脚边,在桌子上狠狠敲了几下。 “完不成预科班的课业,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教室里走出去!” 李泰顿时蔫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他悲愤的跟着念了一遍,心里恨不得一脑袋撞死在墙上。 李恪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在学哪位先生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念书,未来才有出路,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李泰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满肚子的牢骚,只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 副院长室! 高士廉端着一杯茶,美美的喝了几口,心里也美滋滋的,恨不得引吭高歌上一曲。 这般模样,惹得虞世南一个劲的翻白眼。 “世南兄,在下也算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吧!” 别看他们老哥几个,日常兄弟相称。 但实际上,岁数也差着不少呢。 这里边,以虞世南年龄最长。 虽然高士廉辈分高,但也比虞世南小了十来岁。 来书院当个三号人物,位居虞世南之下,倒也不算辱没了他。 “士廉兄是为约束皇子皇孙而来,既然如此,就担任副院监之职吧,平日里柳白这个院监也不来,就有劳士廉兄多多费心了!” “多谢世南兄!”高士廉拱了拱手。 虞世南一点头,道:“想来朝中还有不少政务,要由士廉兄处理,既然如此,老夫便给你找个一个助手!” 说着,他一拍手,道:“进来吧!” 吱呀—— 一个中年人推门走进来。 高士廉见状,微微吃了一惊。 这不是杜楚客吗?! 听说他被柳白抓了起来,怎么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书院里? 杜楚客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拱手道:“下官参见两位大人!” 虞世南面色一肃,道:“山宾,日后你要好好跟着士廉兄,切不可再胡闹!” “谨遵虞大人吩咐!” 虞世南一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等杜楚客走后,高士廉满脸古怪的问道:“这厮没有获罪?” 前几天,越王府上下都被李二杀了,杜楚客虽然因在书院,幸免于难,但他总归是李泰暗害太子的知情人。 说什么都逃不开干系! 虞世南看了看左右,站起来把门窗都关好,才压低了声音,道:“当时柳白把杜楚客抓起来后,本来想直接交给陛下,后来因为杜淹和杜如晦亲自上门求情,才算了事,不过...”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陛下却把他贬为奴籍,只让在他书院里当个普通杂役!” 高士廉拿着杜楚客的卖身契,起初并没有感到多惊讶。 犯了这么大罪,没被处斩就算上辈子积大德了。 不过,当他看到,卖身契下写的名字之后,却是更加错愕了。 “陛下把...把杜楚客卖给了柳白?!” 虞世南连忙让他小声点,生怕别人听见。 “你可千万不要在山宾面前说什么卖身契的事,那厮看着正常,实际上早就疯了!听说昨天失踪了,还是书院杂役们在马厩里发现的,搂着小马驹睡了一宿!” 高士廉抿了抿嘴,既想笑,又感觉有一丝悲哀。 杜楚客好歹也是一代名臣,忠心耿耿,可惜跟错了人,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 “士廉兄,咱们和老杜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就算山宾疯了,也要好生相待,万万不能把他当成普通杂役看待!” “好,好...日后我找机会,将卖身契还给他便是!” 说完,高士廉忽然一愣。 他发现,自己好像接了一块烫手山芋... 就算杜楚客变成了奴籍,那也是戴罪之身。 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想管他。 现在,却是落到了自己手里。 不把卖身契还给杜楚客,肯定会惹得杜如晦不满。 可还了,估计陛下又会不乐意! “世南兄你...” 虞世南呵呵一笑,一把将抽屉关上,道:“士廉兄,你既然你答应了,可万万不能反悔!” 第218章 老夫用激将法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自打进了书院,高士廉和李泰这对原本的舅爷和侄孙,彻底成了难兄难弟。 李泰跟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起读书识字,苦不堪言。 以他的学问,当李恪的先生都足够了。 可情况却完全逆转了过来... 高士廉整天带着杜楚客在书院里来回转悠。 今天燕王和楚王打起来了,明天东平郡王和南昌王闹别扭。 都是皇子皇孙,就算高士廉辈分高,也不能打不能骂,只能挨个训斥一遍。 可这群家伙完全就是泼皮性子,老实两三天,又开始不断挑事。 弄得高士廉每天愁眉苦脸。 这些人倒也好说,最让高士廉难受的,就是杜楚客! 别看平常杜楚客笑模笑样的,可一看见李泰,就会陷入癫狂状态。 拿着刀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弄得高士廉一见到李泰,立马绕道走。 曾经亲密无间的舅爷和侄孙,完全成了陌生人... 医学院,院长室! 高士廉都快给孙思邈跪下来。 “孙神仙,山宾整天要死要活的,总不是个办法,您就抽空给他看上几眼,若是无法医治,晚辈再去找其他人看!” 孙思邈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布包打开,看都没看高士廉一眼。 “老夫说了一百遍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自己发癔症,别人根本帮不上忙!” 他又冷哼了一声,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打算,激将法?老夫用激将法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高士廉低头看了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一眼,只能苦笑连连。 别看他在朝中,在皇族的辈分高,但在孙思邈,这个快九十岁的老头子眼里,还真就跟个小娃娃没什么区别。 自己吃奶的时候,人家都能随便出入前朝皇宫,名满天下了! “去去去!莫要耽搁老夫的研究!” 孙思邈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高士廉长叹一声,只能作罢。 一推门,正看见杜楚客捧着一本书,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高士廉眼中隐有几分不忍之色。 想当初,杜楚客也是一代风流才子,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如今,却变成了半个疯子... “李泰害人不浅啊...”高士廉心中想道。 “先生,咱们回去吗?” 杜楚客见高士廉出来,连忙将书收好,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高士廉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 猛然间看到,李泰提着一根拖把,从楼梯拐外出走来! 高士廉脸色骤变! 他一把将杜楚客拽进医学院长室对面的厕所里。 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敢让杜楚客再见到李泰,前几次仗着人多,把举着刀的杜楚客按住了。 这一次,就只有自己这个孤老头子,能是杜楚客的对手? 难道,找孙思邈帮忙? 如果孙思邈真出来了,恐怕还要自己去挡刀... 等了盏茶的时间,高士廉从厕所里露出一个脑袋,见李泰走了,这才将将杜楚客叫出来。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都怪虞世南那厮,将烂摊子甩给老夫...” 高士廉心里把虞世南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 作为一个快九十岁的老人,孙思邈耳不聋眼不花,身体比小伙子还健康几分。 普通小伙子可不敢孤身一人,钻进秦岭深处,一待就是大半年! 他分明听到外边的声音了,甚至都听到高士廉在咒骂虞世南,也没有去管。 倒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杜楚客,或者说对李泰,心怀不满。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这个布包上! 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打开,露出一株已经干透了的白色花朵。 孙思邈的动作愈发轻柔了,他轻轻拽下一片足有巴掌大的花瓣。 放在嘴里,轻轻咀嚼了几下。 “性温热,应是一味补血驱寒,调理身子的好药,就是名字怪了一些,为何要叫天山雪莲?” 这株雪莲,是柳家商队送回来了。 听说是玄奘,亲手从天上之上采摘下来的。 特此命名为天山雪莲。 孙思邈是个药痴,对雪莲这个名字很不满。 明明就是一味温热的药物,叫火莲,也比叫雪莲恰当。 名字好听有个屁用! 万一以后的人用错方向,那可就造大孽了! “世人皆知柳家商队的能耐,他们怎么可能只拿回一种药?柳白肯定藏私了,留给李时珍研究,而不给老夫!” 孙思邈气哼哼的想道。 他越想越气,干脆站起来,推门而出。 “给老夫备马,去泾阳柳家庄子!” ... 泾阳县,柳家大宅! 柳白的书房外,泾阳县令狄知逊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可柳白没叫他,就只能等着。 好在书房外有几棵树挡着,要不然这炽烈的太阳,能把人生生晒晕过去。 “狄大人,还是进屋等吧,少爷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每天这个时候,少爷都要练字!” 门房老吴在一旁劝道。 狄知逊摇了摇头,“狄某深受公子大恩,既然是邀请公子去参加犬子的百日宴,自然要亲自等待!” 老吴见狄知逊不听劝,摇摇头走了。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狄知逊站的有些脚麻了。 他刚要跺跺脚,忽听身后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还不等他又反应,那人已经冲到书房门口,把他往背后一推! “给老夫让开!” 狄知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心中有了几分火气,正要好生理论一番,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孙思邈! “见过孙神仙...” 狄知逊连忙站好,躬身行礼。 可不敢怠慢了孙神仙,得罪他,比得罪陛下的罪过,都轻不了多少。 孙思邈不理他,伸手就敲门。 叩叩叩—— “柳白,速速出来,老夫有事找你!” 书房里的柳白,正好刚刚把毛笔洗好。 往笔架上一挂,就听见孙思邈在外边大吵大闹。 “这老家伙又要干什么?” 柳白的声音一点都没遮掩。 外边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思邈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老夫可是掐着时间来的!这个时候,你肯定已经练完字了,快快出来,老夫有要事与你相商!” 第219章 摆驾,朕要立即前往泾阳 俗话说,人老成精! 孙思邈虽然不能说满身都是心眼,但近百年的乱世之中,摸爬滚打,对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他很清楚,柳白虽然看起来懒散惯了。 可实际上,却是个极其讲规矩的人。 他从来都不会去破坏规矩。 就如练字,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只要没有超出柳白的预想,他都会按时完成计划。 说什么时辰开始,就什么时辰开始。 说什么时候结束,连一秒钟都不会犹豫。 正因如此,孙思邈特意掐着时间来了。 既不耽搁工夫,也不会让柳白心里不乐意。 坐在柳白的书房里,孙思邈在书架上连连打量。 似乎其中藏着什么宝贝一样。 柳白无奈的说道:“孙先生,柳某这里可不是宝库,或许一株天山雪莲在西域值不了多少银子,但这一路上,人吃马嚼,光运费就要花多少银子?” 孙思邈挥了挥手,“老夫知道讲道理讲不过你,就一句话,除了天山雪莲之外,莫非没有其他药材了?” 柳白干脆把书桌里的几个抽屉,全都抽了出来。 “你看看,有你要的药材吗?” 孙思邈还真就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老夫不信!” 柳白翻了个白眼,“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将药材看得那么重要?柳某是个商人,不赚银子的事情,万万干不得!” 两人在这里‘打太极’,狄知逊却看傻眼了。 他是个识货的,柳白抽屉里哪怕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镇纸,都充满了古韵。 一看就不是凡物! 满满好几抽屉的古董,狄知逊顿时走不动道了! 他有心上前,请柳白将东西借他看一看。 但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找柳白,只能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 终于,孙思邈唠叨完了,站起来背着手,一边向外边溜达,一边道:“老夫不合你嚼舌头,李时珍那里肯定有不少好药!” 柳白一跷二郎腿,道:“孙先生慢走...” 他瞥向狄知逊。 “狄大人有何要事?” 见狄知逊的眼光,直往自己抽屉里瞟,柳白一把将抽屉关上。 狄知逊这才恍然惊觉,带着满脸的歉然,道:“在下失礼了...” 他将手里的请帖,轻轻放在桌子上。 “明日乃是犬子仁杰的百日宴,还请公子莅临!” 柳白没看请帖,“好,明日柳某定当前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泾阳县城,就当溜腿了。 狄知逊一愣。 他还是头一次见,柳白这么好说话! “多谢公子赏光!明日定要多饮几杯水酒!” 狄知逊强压着心头的狂喜,连连道谢。 柳白摆了摆手,道:“知道你忙,快些走吧!” 狄知逊躬身告退。 清净下来之后,柳白在书房里收拾了一会儿才出去。 不收拾不行,自己写的字值不少钱,可不能再让家里的几个混蛋偷去。 之后,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院子里的腊梅树下喝茶。 对于现在的日子,柳白满意到了极点。 柳白躺在摇椅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 没事找事的孙思邈,自然有李时珍去对付。 两个老家伙看起来针锋相对,实际上早就结成了挚友。 一整个下午,柳白都没动地方。 除了柳婉儿和柳蓉儿,相继来给他送了些糕点之外,也没人打搅。 “真不知道,等庄稼都收上来,会是怎么个光景...” ...... 柳白在享受清净的时候,朝廷之中,上到皇帝,下到普通的胥吏,却忙得脚不沾地。 “启奏陛下,山南到三十二县出现蝗灾,大有祸及其他州县之势!” “陛下!陇右出现蝗灾,兰州刺史许景仁与凉州大都督郭孝恪联名上书,请求朝廷支援!” “淮南道申州城出现蝗灾,申州刺史李国方下令火烧农田,如今已毁田近三万亩!” 一夜之间,数不清的奏疏,从天南海北传入长安! 即便是往日不动如山的李二,也慌了手脚! 大唐十道,竟然有近三十个州府,出现了蝗灾! 虽然朝廷早有准备,但蝗灾的严重程度,超乎每个人的想象! 三十个州府,人口上千万! 就算朝廷储备的粮食再多,也是杯水车薪! 仅仅在消息传到长安之后的半个时辰,满朝文武都在同一时间赶到宫中。 太极殿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李二的脸色,几乎变得扭曲! 房玄龄深知蝗灾之事,耽搁不得,来不及整理歪斜的衣冠,上前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应火速派遣朝中重臣,前往受灾之地安抚百姓,并令民部、司农寺及各方司府,筹算可以调动的粮草和银两!” 紧接着,杜如晦上前道:“陛下,朝廷粮草吃紧,老臣以为,应调动我大唐所有水师大军,就近捕杀鲸鱼,以养难民!” 李二死死的攥着拳头,道:“朕亲命魏征,为河东道巡察使、刘政会为淮南道巡察使、唐俭为陇右道巡察使...” “以上诸臣,不得耽误,火速出发,定要在灾情大肆蔓延之前,将灾民安稳住!” “臣等领旨!” 四五位大臣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如房卿、杜卿所言,民部、司农寺及各方司府,火速筹备赈灾款粮!” “长平郡公张亮,立刻赶往水师大营,携所有军舰,入海捕鲸!” “臣等领命!” 又是一大群人走出去。 砰! 李二赤红着眼睛,一拳重重的砸在龙案上。 “朕无愧于民,无愧于天,上苍为何要如此惩罚于朕?!” 殿下群臣,噤若寒蝉。 了解李二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他,是最不可招惹的。 这时候,戴胄缓缓走出来。 “启奏陛下,臣以为,有人可以解决灾情!” “谁?” 不等戴胄回答,李二忽然眼前一亮。 刚刚一时间,被怒火和担忧迷了心智。 这时候,他才想起了。 早在去年,就有人对他说过,这次蝗灾非同小可! “摆驾,朕要立即前往泾阳!” 第220章 急吼吼的上门求救了 “果然清净不了了...” 柳白坐在腊梅树下,随着摇椅不断晃动。 他的手中,拿着一摞厚厚的密信。 满满当当,全都是蝗灾的消息! 柳家的消息渠道,只比朝廷慢了几个时辰而已。 “三十个州县,还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等蝗虫蔓延,受灾的起码有八十个州县!”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他拎着扇子,走到大门口,吩咐老吴开门。 嗡—— 大门缓缓推开,门外,竟然站满了人! 他们都没说话,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白,眼神之中,充满了希望。 老吴被吓了一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挡在柳白身前。 “你们都要干什么?休伤我家少爷!” 柳白用扇子在他脑袋上一敲,笑骂道:“没看到都是咱们庄子的乡亲吗?” 此言一出! 门外站的乡亲们,忽然‘哗啦’一声,全都跪了下来! “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少爷未卜先知,救了咱们全庄子的性命!” “蝗灾盛行,唯有咱们庄子上,早早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少爷英明!” 对于他们的反应,早在柳白的意料之中。 蝗灾的消息,是中午送过来的,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乡亲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年初的时候,柳白就花高价,从各地收购了无数的粮食。 为此,他特意在柳家庄子东头,修建了好几座巨大的粮仓。 足以供全庄子的人,吃上十好几年! 一开始,乡亲们还有些疑惑,甚至有人劝告柳白,说这么多囤积这么多粮食,根本吃不完,只能全都烂在粮仓里。 天下百姓可不知道蝗灾的事情! 况且,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早就不种庄稼了,靠着开铺子做生意,一个比一个有钱。 莫说粮食了,连肉也能天天吃。 自然不明白柳白大肆屯粮的理由。 可现在,事实证明柳白做的一点错都没有。 蝗灾的消息一传出来,全大唐粮食的价格,顿时翻了好几倍! 而且,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这相当于,救了全庄子乡亲们的性命!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走出来。 “少爷,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商量过了,要和主家同进退,估计着用不了多长时间,蝗灾就会蔓延到关中,少爷您尽管吩咐,需要乡亲们做什么?” 柳白淡淡一笑,清了清嗓子,道:“的确有一件事,要请乡亲们去做...” ...... 李二带着满朝文武,火急火燎的赶到柳家庄子。 事态紧急,这一次李二并没有带多少人。 蝗灾蔓延,一旦灾民的数量激增,天下必将大乱! 都这时候了,谁还会在意排场? 他连龙撵都没坐,直接骑了一匹快马,身后跟着一百来个大内高手。 至于群臣,有本事从宫中要来马的,自然也跟在后边。 而没本事的,只能能撒腿狂奔... 等李二到柳家庄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刚一进牌楼,他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无不是满地狼藉,百姓们知道了蝗灾的消息,发了疯一样的屯粮。 有些买不到粮食的,甚至擅自集结起来,在地主老财的家里硬强! 民以食为天,吃不上饭,没人再会顾及面子。 而李二心里着急,也没时间去管。 可到了柳家庄子后,却是静悄悄的。 农户们家里,传来一阵阵浓郁的饭香。 搞的从中午就没吃饭的李二,肚子有些难受。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柳家庄子依旧和往日一样,充满了安详。 李二甚至看见,几个小孩子还在庄子口嬉戏打闹! 这是为什么? 李二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放松。 柳家庄子的气氛,给了他几分勇气。 “走!” 他一磕马肚子,带着身后的人,向柳家大宅的方向赶去。 “少爷,陛下来了!” 早有人把李二亲临的消息,告诉了门房老吴。 老吴这才像火烧了屁股一样,禀报给柳白。 此刻,柳白正坐在书房里,和众人交代着什么。 不光沈万三和王守仁回来了,就连程处默、柴令武,以及在东宫当差的薛礼,都赶回到家中! 要不是李承乾的腿还没好,肯定也会凑一凑热闹。 “就按照这么安排,你们每人负责一块区域,等天亮之后,就会有大批人手,供你们调度!” “是!” 众人齐声应是,颇有几分众志成城的意思。 听到李二来了,柳白便走出书房,前去大门口迎接。 还不等柳白走到,李二就自己闯了进来。 “柳白,正如你所说,蝗灾之事,果然应验了!朕没有想到,这次蝗灾竟然会如此严重!” 李二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 “柳白恭迎陛下!” 李二直接伸手把柳白扶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就莫要讲究这些规矩了,这天下间只有你,才能助朕平定蝗灾,快给朕出个主意!” “陛下不如稍事休息,再者,房大人他们恐怕...” 柳白向李二身后一指。 李二回头看了看,脸上不由得挂起了几分古怪的表情。 刚才这一路,他骑马骑得飞快,没顾忌后边的人。 大内高手们倒是没觉得怎样,却苦了一干大臣。 此刻,他们一个个衣袍凌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脏得像泥猴一样。 刚才一路上,他们都跟在李二马蹄后吃灰。 房玄龄似乎是摔了一跤,捂着后腰走上前来,“柳公子,顾不得那么多了!陛下心急如焚,我等心中也分外惶恐,蝗灾若是处置不好,天下必将大乱!” 柳白忍着笑,道:“房相现在的打扮,倒也适合做接下来的事。” 李二闻言,顾不得礼节,一把揪住柳白的袖子,道:“你有办法了?” 柳白不露痕迹的把袖子抽回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原本土豆和玉米,还要再等几天,不过,既然蝗灾来了,现在收获也没什么,还请陛下多多安排人手,我柳家庄子的所有乡亲,早就已经去了...” 第221章 全员收庄稼 泾阳县府衙! 天已经黑了,狄知逊还没有睡。 虽然明天是狄仁杰的百日宴,但他的心思,早就不在那上边了! 三十余个州县,都闹起了蝗灾。 按照蝗灾的蔓延速度推算,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泾阳县内! 他官小位卑,其他州县百姓的事情,轮不到他操心。 可泾阳县百姓的安危,却足以决定他全家的生死! “一旦蝗灾蔓延到泾阳,唯有烧毁田亩,不可让蝗虫,飞到长安城去!” “可泾阳的农田,几乎都是柳公子的,这可如何是好?” 泾阳遭灾倒也不算太难解决。 得罪柳白,大不了一死谢罪罢了! 他有这个勇气。 可蝗灾之后,一定会有无数的灾民,涌向长安! 泾阳县作为守卫长安的北大门,该如何自处? 此外,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是否需要提前请孙神仙和李神医,提前研判出个对策来? 狄知逊愁地一把一把往下薅头发,想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旁边的小狄仁杰,似乎是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哇哇大哭了起来。 狄知逊想都没想,直接把桌子上的一本书扔了过去! 好在狄夫人及时接住,才让这位未来的大唐名臣,免遭自己父亲的‘黑手’。 “都是朝廷的事,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正所谓为母则刚,往日温温柔柔的狄夫人,此刻也不禁杏眼倒竖,怒视着狄知逊。 狄知逊捂着额头,“夫人,你有所不知...” 他一句话没说完,外面的衙役,忽然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 狄知逊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蝗灾来得这么快? 不可能啊! 不是说,还在淮南道一带吗? “老爷,陛下来泾阳了,就在柳家庄子,召老爷您火速前去,半个时辰内不到,就要问斩!” 狄知逊脸色骤变,来不及跟夫人嚼舌头,踩上靴子就往外跑。 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柳家庄子。 一进牌楼,狄知逊顿时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平常也总往柳家庄子跑。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庄子口的牌楼下,总有一群老头围在一起下棋。 老太太们肯定也都坐在街边,唠唠家常。 而且,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有钱,舍得点油灯。 担心晚上有贼人来,每隔几步就会有一顶大灯笼。 大街上照的比白天还亮! 怎么今天,人都不在了,而且整个庄子都黑乎乎的? 身后的衙役提醒道:“老爷您看!那边有许多人影!” 狄知逊顺着衙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大群人影,正散落在柳家农田各处,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眼瞅着时间就要过了,狄知逊心里来不及想别的。 当即撩起官服,向着人影聚集的地方狂奔! 等来到近处一看,狄知逊彻底愣住了! 只见,不远处的李二,把皇袍的下摆卷在腰带上,袖子也挽了起来,脑袋上带着一顶斗笠,要不是胸前那硕大的五爪金龙,活脱就是一个庄稼汉的模样! 再往旁边一看,狄知逊更傻眼了。 房玄龄、杜如晦、萧禹... 随便摆出来一个,都是一跺脚,朝廷都会颤三颤的人物。 此刻全都不顾及形象,趴在地上猛刨! 每刨出个‘土蛋蛋’来,就会高兴的连蹦带跳! 他们这是怎么了? 难道,满朝文武都疯了? 狄知逊忽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难道,这就是柳公子口中的土豆?” 他急忙跑上去,跪在李二脚下,“臣来迟一步,还请陛下恕罪!” 就在刚刚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个硕大的背篓,被李二丢了过来。 “给朕拿好!” 狄知逊手忙脚乱的借住。 李二开始一个一个的往里放土豆。 狄知逊是读书人,身体本来就孱弱。 李二却根本不管他,哪怕背篓里的土豆都冒尖了,还一个劲的往上摞! 将最后一枚土豆放上去,李二站起来,锤了锤后腰,心满意足的长出了一口气。 “跟朕来!” 李二说了一声,扭头向田垄边走去。 狄知逊只能搬着背篓,亦步亦趋的跟在李二身后,一张老脸憋得胀红,两条腿像琵琶弦一样来回哆嗦。 咚! 终于把一大篓土豆墩在地上。 狄知逊提了一口气。 “陛下,您这是要...” 李二依旧不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要了一个,专门用来称牲口的大杆秤! 用铁钩子把背篓勾起来,李二熟练的拨弄着秤砣。 片刻之后,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石,整整一石!” 狄知逊听得不明所以。 一石? 如果一亩农田,只产了一石土豆,似乎也没什么神奇的。 普通庄稼的产量,也要多出不少。 可是看陛下的样子,绝对不仅仅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李二舔了舔嘴唇,两眼直放光! “房卿!杜卿!你们那里怎么样了?”李二很没有帝王风范的吼了一嗓子。 房玄龄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缓了口气,嘶声道:“陛下,老臣这里可以了!” 很快,杜如晦、萧禹等人也爬了起来。 他们终究上了岁数,而且还是文官出身,比不上李二动作麻利。 “狄爱卿,快去将土豆都取回来!” 狄知逊看了看,刚才搬了一趟,就有些红肿的双手。 这里光是宫中侍卫,就有好几百人,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 但陛下金口玉言,自己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命。 半炷香后,狄知逊搬完最后一篓土豆,一屁股坐在田里,有上气没下气。 李二却依旧兴致勃勃的,拿着秤来回忙活。 “一石!” “一石二斗!” “一石一斗!” 每称完一篓,李二的身体机会哆嗦一下。 最后一篓称完之后,李二像打摆子一样,浑身抖个不停。 旁边的房玄龄等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狄知逊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勉强爬起来。 他凑到老上司杜如晦身旁,小声问道:“杜相,一亩只产一石而已,陛下为何如此兴奋?难不成,土豆吃一口就能饱肚?” 杜如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老夫等人只刨了不到半分地?换算成亩产量,足足四十几石!” 狄知逊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四...四十几石?!” 第222章 走!咱们再去称一称玉米 李二带着满朝文武,在田里干活的时候,柳白就坐在官道边上看着。 都有这么多人在了,哪里用得着自己? 何况,身上这件月白色长袍,可是婉儿亲手做的,怎么能弄脏了? 李二称完了好几篓土豆,心情大好。 他几步走到柳白身前,端起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茶,一饮而尽,痛痛快快的吐出一口浊气。 在朝堂上的时候,他也是关心则乱,忘了柳白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这才短短半日,一个天大的难题,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毫不夸张的讲,这种等级的蝗灾,放在以前的话足以覆灭一个帝国! 百姓们吃不饱,唯一能活下来的办法,只有造反了。 如果灾情真演变到了这一步,一定会有无数野心勃勃的人,拿着粮食诱惑老百姓。 放下茶杯,看着白瓷杯子上的泥手印,李二难得老脸一红。 不过终究是一代雄主,不光心思谋略一等一,脸皮也比别人厚不少。 他转眼之间就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坐了下来。 “柳白啊,朕这次,真不知该如何赏你了,要不是那个该死的一年之约,朕真想封个开国公当一当!” 他现在是真有些后悔,跟柳白约定等皇后寿诞的时候,再让他去长安了。 柳白笑吟吟的取来一个干净杯子,斟满茶水,放在李二手边,打趣道:“陛下金口玉言,这个国公的位子,可要给柳白留好了!” 李二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好好!朕给你留着!”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大唐不能让异姓封王,你为何要姓柳...” 柳白没有接他的话茬。 李二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柳白肯接受他的‘赐姓’,封王也不是不可能。 就如李勣一样,他的原名叫徐茂公,因为战功卓著,被李二赐姓‘李’。 不过,柳白却并不觉得封王,是件多好的事。 甚至于,他都不想被封为公爵。 十七岁的公爵,亘古未有,就算同年龄的贵族子弟,再受宠也顶多是个子爵罢了。 那么等柳白年纪再大一些,立下更多功劳,李二又该怎么封赏? 总不能一下子,把所有路都堵死。 细水长流,才是安稳之道。 况且,大唐的王爷,还真不一定比普通爵位稳当。 李二杀自家兄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朕之前还在想,知节他们又该披甲作战了,你也知道,朝廷才攻打完突厥,元气尚未恢复,若是真起了叛乱,想要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还不知要等上多少年,如今有了土豆和玉米,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说着,李二又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蝗灾的事情真把他吓得不轻。 这时候,房玄龄抱着两根一尺多长的玉米穗走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陛下,这一对玉米可是祥瑞之物,比别的大了好几圈!” 李二一拍桌子,道:“走!咱们再去称一称玉米!” 每亩田地,至少能产四十石土豆,而且,玉米是和土豆套种的,互补影响。 如果产量也很大,那么,光凭柳家庄子的农田,就足以养活一个县的人口了! ...... 子时三刻,月上中天! 长安毗邻秦岭,总能听说,深更半夜的有秦岭深处的野兽跑出来,毁坏农田。 最常见的就是野猪,和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猴子。 可今天,整个长安却没有一只野兽肆虐。 月光下,漫山遍野都是人! 每个人的背着一个硕大的背篓,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刨! 金吾卫出动了! 他们脱下沉重的铠甲,手里的武器,也变成了锄头。 一万两千人飞奔到泾阳县,二话不说就钻了农田干活! 左武卫、右武卫、左领军、右领军...就连李二的王牌部队玄甲军,都出动了! 一时间,长安大营为之一空! 每支大军,都包揽了一个县。 不过,柳家在长安周边种植的土豆,足有上百万亩,加上套种的玉米,十几万人也忙不开! 于是,百姓们也都被号令了起来! 在沈万三等人的筹划下,人们开始有条不紊的收割土豆和玉米。 今夜,长安城无眠。 书院得到消息的时间,要比其他地方晚上一些。 就在人们漫山遍野收粮食的时候,王勣亲自敲响了藏书楼顶上的铜钟! 咚,咚—— 宿舍楼顿时炸开了锅,叫骂声一片。 “该死的!谁在这时候敲钟?” “小爷明天一定要把那口破钟砸得稀巴烂!” 丁字号宿舍楼里,住的都是预科班的小孩子。 即便听见钟声,他们也不起来,只是用被子把脑袋蒙上,说几句梦话,继续呼呼大睡。 李泰却一翻身,从上铺跳下来。 他急忙穿好外衣,塌拉着鞋子。 跑到藏书楼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和他一个宿舍楼的小孩子,可以有传不到,没人会跟小孩子置气。 可李泰不同,就算是王勣和虞世南,都从没有把他当过小孩子。 一旦坏了书院的规矩,将会迎来恐怖的惩罚! 王勣站在藏书楼的二楼阁台,见人到了不少,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学子,就在今天下午,剑南、淮南、河东等地,三十余州府上书...” 他把今天发生的大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就连金吾卫都全体出动,去收割粮食了,我书院乃是大唐文华所在,秉承上古先贤遗训,岂能坐视不管?” 有好事的学生,高声道:“不能不管!” “现在就去柳家庄子,帮柳公子收粮食!” 很快,各个宿舍串联了起来。 “甲字号宿舍楼全体学子,请院长率领我等,前往柳家庄子,助陛下一臂之力!” “乙字号宿舍楼全体学子...” “丙字号宿舍楼全体学子...” 众志成城,每个人的热血都被调动了起来。 为国分忧! 这是何等令人激动的事情?! 李泰想都没想,扯着嗓子喊道:“丁字号宿舍楼全体...” 刚说了半句话,他忽然卡住了。 别人喊起来,都是好几百人一起。 唯独他,孤零零一人,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吸引了一片注意力。 丁字号楼,就他自己来了... 第223章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无情无义之辈 “走!快走!” “结好队伍,万万不能走散了!” 书院人太多,马车远远不够。 学生们只能在大半夜徒步前行,估计到泾阳县的时候,天都亮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 为了大唐的安定,吃点苦头又算什么? 先生们也要去,为了表示与学生们同甘共苦,就算是有马车的先生,也没有乘坐。 担心这黑灯瞎火的时候,有学生走丢了,他们按照院长的吩咐,每人负责一个班,结队前行! 别人都是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赶路,只有李泰一个人,蔫头耷脑跟着。 本来他是‘走读生’,晚上可以回到越王府睡觉。 可最近几天,各地都起了蝗灾,长安城里也不太平,长孙皇后担心他的安全,特意下懿旨,让李泰在书院住几天。 没想到头一晚,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越王殿下,上车吧...” 一驾马车,缓缓停在李泰身旁,说话之人,却是虞世南! 他岁数不小了,如果用双腿走到泾阳,半条老命就没了。 这也是书院对年长先生的优待。 马车里,还有几位老先生,王勣也在。 李泰心中大喜,急忙爬上车,打了一个罗圈揖,这才安安稳稳的坐下来。 刚一坐下,李泰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马车里的气氛很诡异。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王勣和虞世南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来回在李泰身上打量! 似乎,有些不善... 李泰本以为,他们是见不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赶路,才把自己叫上来的。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勣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世南,告诉他!” 说完,王勣直接把头撇了过去,好像对李泰很不满。 虞世南深吸了一口气,道:“越王殿下,山宾出事了!” 李泰心中一沉。 这个人的存在,始终是李泰心中的疙瘩。 他已经明白,李承乾受伤的内幕,就是此人抖搂出来的! 若不是他,越王府上下,也不会被李二杀得干干净净! 自己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虽然他已经疯了,但李泰,却依旧对他恨之入骨! “他能出什么事?” 在他看来,杜楚客早点死了才好。 “就在刚才出发之前,山宾又犯病了,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刀,伤了汉王殿下!” 李泰脸色骤变! 汉王李元昌是他的亲叔叔,也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儿子! 就算他早就和杜楚客决裂了,但他终究曾是自己王府的长史! 一旦李元昌出现意外,自己一样逃不了干系! 到那时候,可不就是父皇对自己有意见了,就连太上皇也饶不了自己! “汉王叔怎么样了?”李泰急忙问道。 虞世南抿了抿嘴,道:“所幸,山宾被杂役们及时拦住了,只伤了汉王殿下的胳膊,如今孙院长正在为他诊治!” 李泰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李泰对杜楚客的下场,不闻不问,马车里的几位先生,心里感到阵阵发寒。 文人圈子里,互相都有交集,尤其是长安的文人圈子,有不少人都是多年的好友。 杜楚客可是杜如晦的弟弟,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有亲眼看着杜楚客长大的! 他对李泰的忠心,有目共睹! 当初,若不是柳白机智百变,设下陷阱,把杜楚客的话套出来,恐怕杜楚客死都不肯说出真相。 事实上,杜楚客也只是猜测罢了,严格来说,他并没有背叛李泰。 否则,不光是李泰,就连李二都容不得杜楚客,更别提让他继续留在书院了。 反观李泰... 一直摆着臭脸的王勣,忽然道:“越王殿下,不打算提山宾求求情?” 李泰站起来,在车厢里冲几位老先生一拱手,道:“诸位先生都是知道真相的,小王也就不绕圈子了,如今父皇视小王如草芥,就算小王前去求情,父皇也不会答应!” “你!” 王勣顿时勃然大怒。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无情无义之辈! 虞世南急忙把王勣拉住,不过,脸色也很不好看。 “既然如此,那就请越王殿下离去吧,山宾的事情,自然有老夫等人去处理!” 李泰没有说话,默默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继续孤零零的一个人,跟在队伍后边赶路。 “这个孽畜!” 王勣狠狠的一跺脚,整驾马车都晃悠了一下。 虞世南急忙道:“王先生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说李泰是孽畜,岂不是把整个皇家都骂了进去? 王勣一瞪眼,道:“老夫骂他又如何?当着陛下的面,老夫也敢!” 虞世南苦笑一声,“山宾的事情,还要好生想一个办法,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书院的人,自打书院招生以来,他功不可没...” “老夫有什么办法?就算陛下不怪罪山宾,书院岂能继续容他一个疯子?” 虞世南略一沉吟,道:“恐怕这件事,还要落在柳白的肩上,除了他之外,旁人束手无策。” 说着,他轻轻敲了敲车帮,“速度快一些,要赶在学生前边,到达柳家庄子!” 马夫应了一声,一抖缰绳,马车顿时快了起来。 ...... 天蒙蒙亮。 清晨的柳家庄子,比晚上更热闹了。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收粮食,庄子里的几千亩地,眼瞅着就要收完了。 还有不到一百亩,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奕奕的李二,大手一挥,吩咐人们停下来。 书院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既然是为了尽忠心,怎么也要给人家,留下表现的机会! “算出来了没有?” 李二走到田垄边,一排长条桌子跟前。 桌子后面,坐着一溜白胡子老头,都在‘噼里啪啦’得打着算盘。 礼部尚书,兼司农寺正卿温大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启奏陛下,长安周边的农田参差不齐,一时间,恐怕无法算出,究竟能收起多少土豆和玉米...” 第224章 你当朕是什么人?会谎骗你们几个小孩子? 李二面有不悦之色。 司农寺主掌天下农事,计算产量是他们的老本行,这都一个晚上了,为何还没有结果? 要知道,现在的灾民,就有上千万之多了,谁也不知道,一旦蝗灾蔓延开来,还会出现多少灾民! 李二心里必须要有一个大致的数目。 长安城周边的粮食,究竟够不够养活那么多灾民? “快些算!” 温大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是、是,微臣这就催促他们!” 他猛地一转身,对着那些正在打算盘的老头,怒道:“快算!” 老头们汗如雨下,打算的手都在哆嗦。 长安周边的百万亩农田,有的肥沃,有的贫瘠,还有一些是半山腰上的梯田。 每一种农田的产量,都不同。 只能一边翻看司农寺的田亩策,一个县一个县的累计。 收土豆和玉米的事情不用操心了,李二干脆坐在长条桌子旁边,看着他们算。 也只有将数目拿到手,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李承乾拄着拐,慢慢悠悠的走过来,身后左边是薛礼,右边则是李义府。 “儿臣见过父皇!” 李二一皱眉,道:“胡闹!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怎么能随意乱跑?” 话说的严厉,他终究还是关爱李承乾多一些,叫太监搬来一张椅子,让李承乾坐下。 “父皇在看什么?粮食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李承乾见李二眉头紧锁,好奇的问道。 “莫要胡闹,小孩子懂什么?!” 李承嘴一撇,只能自己伸着脖子,往桌子上看。 看了片刻,他也明白了。 “原来父皇是在算产量,怎么不早跟儿臣说?” 李二一瞪眼,“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国朝大事,岂是你能掺和的?” “儿臣没有胡说,若是让儿臣算,用不了盏茶时间,就能算完,而且误差不超过一千石!” 一千石,听起来不少,但是在百万亩的良田下,误差已经极小了。 李二微微一怔,“你有办法?” 虽然现在他对李承乾,多了不少关爱之心,但始终认为,他还是个小孩子。 大是大非或许能弄明白,但是学问上的事情,还是太嫩。 在场的白胡子老头,都是在司农寺搞了一辈子算学的行家! 李承乾就算跟柳白学了一阵子,还能高明得过他们? “父皇太小看儿臣了,若是儿臣能算出来,父皇打算如何奖赏?” 李二眼睛又是一瞪,下意识的要发怒。 可转念一想。 说不定,这臭小子真有办法! 这些日子以来,他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可不少! 略一沉吟之后,李二道:“你想要什么奖赏?” 李承乾嘻嘻一笑,“儿臣的好朋友李义府,如今还是个白丁,若是儿臣能算出来,不如父皇就赏他一个官职,如何?” 李二看了李义府一眼。 李义府顿时站得比标枪还直! 他心里,感动地都快哭了。 几个月之前的他,别说是见太子了,连见他们瀛洲的刺史,都是痴心妄想。 如今,自己距离陛下,都只有一步之遥! 这可是,自家祖坟都冒青烟的荣幸! 都是托了太子的福分! 见李义府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李二心中颇为满意。 他当然知道李承乾是什么意思。 “这臭小子,也知道培植亲信了...” 换做其他皇子,李二肯定会生气。 可李承乾这么做,却是他喜闻乐见的。 一个不喜欢争斗的太子,未来肯定也做不好皇帝。 有野心,有手段,才是当皇帝的必备品质。 “好!你若能在半个时辰内算出来,朕就钦封李...” 他轻咳了几声,道:“你叫李什么?” “草民名为李义府!在书院,是和太子同寝室的学生!” 李义府大声说道。 李二点了点头,接着对李承乾道:“朕就钦封李义府为东宫通事舍人!” 此言一出,李义府简直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他祖上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县丞罢了。 而通事舍人,则是货真价实的从六品官职! 祖坟真的冒烟了! 他恨不得搂着李承乾,狠狠得亲上一口!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父皇可不许反悔!” 李二脸一黑,哼了一声,道:“你当朕是什么人?会谎骗你们几个小孩子?” 李承乾嘿嘿一笑,站起来,大手一挥。 “你们快给本太子,让出个地方来!” 一群白胡子老头,慌忙站起来,将正中间的座位,让给太子。 旁边的老头,还好心的将自己的算盘,让给太子。 李承乾鄙视得看了他一眼,将算盘推回去,道:“本太子岂会用这种东西?” 说着,他把白纸扥过来,提笔就写! 李二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也在打鼓。 “难道,这小子真有办法?” 他凑到近前,看到纸上写的东西之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是什么鬼画符的东西? 一个弯弯绕绕的符号,后边跟着一个叉。 两个圈叠在一起,代表什么? 李二张嘴要问,但见李承乾一脸严肃,便不再开口,就站在他身后看着。 柳白在农田里溜达了一圈,想上来喝口茶。 见李承乾来了,站在李二旁边,一起看着他算数。 啪! 刚看了几分钟,柳白伸手就给李承乾后脑勺来了一下。 他指着一个地方,“都学好几个月了,简单的小数点都能算错!” 李承乾没当回事,挠了挠后脑勺道:“哪算错了?” 啪! 柳白又给了他一下,道:“再好好看看!” 李承乾趴在桌子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而后讪讪一笑,“果然算错了...” 他在纸上涂了一个大黑疙瘩,重新算了起来。 李二满头雾水。 这是什么学问? 为何自己什么都没看懂? 小数点又是何物?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李承乾写写画画,还偶尔掰着手指头,默念着什么。 盏茶之后,他把笔一丢,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齐活了!” 第225章 对算数感兴趣的李二 李承乾在柳家这半年多,可不是白混的。 事实上,他的课业比任何人都多。 四书五经是最基础的,除此之外,还有学习诗词歌赋,盘库算账等等。 连练武都在他的课程表上! 而且,还有王守仁教导他帝王心术! 反倒是去了书院之后,课业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柳家,李承乾几乎是半个主人,除了宝库和柳白的书房进不去之外,其他地方没人会拦。 而柳家存放数据资料的账房,就是李承乾最喜欢待的地方。 那里不仅有柳家大部分产业的账目,最令李承乾感兴趣的,就是柳家记录的农田册! 作为关中最大的地主,不了解自家的农田怎么行? 柳白特意安排人,调查了各地的气候土质,甚至连当地的河流、农户数量等等,也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农田册上。 没事就捧着农田册看的李承乾,自然对那些地方的情况,了然于胸。 他不必查阅任何资料,只需要将土地做一个汇总,就可以轻易的将产量算出来! 李二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脑子有些发懵。 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李承乾究竟在干什么。 一旁的白胡子老头们,也纷纷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往纸上看。 李承乾得意洋洋的说道:“长安周边,一百多万亩农田,所产出的土豆和玉米,满打满算,一千九百万石!” 李二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又低下头,继续看纸上的‘鬼画符’。 “这么写写画画的,就能算出来?” 开玩笑! 司农寺的一众算学行家,用了一个多时辰都没算出来,李承乾仅用了盏茶时间,就完事了? “你又在糊弄朕!” 李二将纸拍在桌子上,怒视着李承乾。 李承乾心里有底气,这一次丝毫不惧。 “父皇若是不信儿臣的话,总该信柳大哥吧?” 李二看向柳白,道:“柳白,你来说!” 柳白瞪了李承乾一眼,旋即一拱手,道:“陛下,承乾算出来的结果,误差并不大!” 李二一愣,下意识的又将那张纸,拿了起来。 “可为何,朕一个字都看不懂?” 柳白呵呵一笑,道:“陛下,这是柳家的家学,乃是当年家父所创,计算简单,连孩童都能算出复杂的数目!” 阿拉伯数字是在宋朝以后,才传入中原的,自己现在用一用,倒也没什么,反正只要有难以理解的事情出现,往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头上推,准没错! 李二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意。 “原来是文义公传下来的学问,怪不得如此晦涩!文义公天生奇才,着实令朕汗颜...” 这下子,他对那张纸的态度,变得温柔了许多。 甚至还小心的,将纸上的褶皱铺平整。 李承乾幽怨的看着自家老子,“父皇,这可是儿臣算出来的...” 李二哼了一声,道:“好好的学问,被你涂得满是黑疙瘩,要不是看在柳白的面子上,朕一样要好好教训你!” 李承乾脸一黑,彻底不想说话了。 合着自己干什么都是错... “柳白,你来给朕好好讲一讲这门学问!” 柳白拱了拱手,道:“柳白领命!” 说完,和李二有说有笑的走了。 李承乾看着两人的背影,愈发的无语了,他冲着那一群白胡子老头吼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能算出个屁来!” 温大雅苦笑道:“太子殿下,事关上千万百姓的生死,可不敢胡闹!” 他始终都不信,那所谓的‘学问’,真如柳白说的那般神奇。 “怎么?你不信本太子的能耐?” “微臣不敢...” 李承乾一挑下巴,“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何用?” 说完,扭头走了。 薛礼和李义府赶紧跟上去。 ... 李二站在地头上,听着柳白讲述‘新算学’的门道,眼睛越来越亮。 弄懂了之后,他吩咐人取来柳家的农田册,亲手演算了一遍。 “果然是一千九百万石,一丝不差!” 李二哈哈大笑,将自己演算好的结果,叠了起来,收入怀中。 “陛下天纵奇才,承乾学会乘除法,可是用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当然!承乾那小子怎能比得上朕?” 李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看着李二的样子,柳白自己都被自己刚才恭维人的话,恶心坏了。 听说过微积分吗?听说过几何图形吗? 一个公式就能算出来的数目,用了满满一张纸,有什么可牛气的? 但没办法。 自己一个人,总搞出些新奇事物来,难免太扎眼了些。 时间长了,说不定就会有人把自己当怪物看待。 都说算学能开启民智,等书院开了算学课,培养出一群小怪物,研究出一个个惊世骇俗的理论之后,自己就不显得那么扎眼了。 只有海面上的小鱼小虾多了,才能让海底的大鲨鱼,藏得严严实实。 果然! 李二自己美了一阵后,清了清嗓子,对柳白道:“这么好的一门学问,既简单又实用,不如当做一门课业,教给书院里的那些学生,如何?” 说着,他莞尔一笑,道:“当然,你若不愿意,朕便收回成命!但你若愿意的话,朕就当给你记下一门大功劳,日后等你进入长安之后,一并赏赐!” 这年头,家学的管制,是极为严格的。 五姓七望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就是因为拥有其他家族难以企及的传承学问。 既然‘新算学’是柳永年创造的,自然要由柳白来做主。 柳白就等着李二这句话呢! “柳白岂有不应之理?只不过,通晓新算学的,暂时还只有柳白和太子两人,柳白家中事务繁忙,恐怕只有太子殿下...” 李二大手一挥,道:“那就等承乾伤好了之后,去教书院学子们算学!” 柳白心里偷笑,表面上不动如山。 “陛下英明!” 第226章 这年头,抢兵权犯忌讳,可抢钱,就要简单多了 书院的人到了,学生们都开始下地收粮食。 先生们也没闲着,一大群人,有的趴在地上刨土豆,有的龇牙咧嘴的掰玉米。 柳白不想管他们,叫上李承乾几个人,回到家里。 书房! “伸手!” 柳白一手拿着小板子,一手揪着李承乾的脖领子,恶狠狠的说道。 李承乾委委屈屈的伸出手,道:“我也是为了...” 啪! 一板子狠狠的打在他的手心! 嘶—— 疼的李承乾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将手缩回来猛搓。 柳白脸一沉,“谁让你收回去的?!” 李承乾哭丧着脸,道:“柳大哥,我只是想在父皇面前显摆显摆...” “伸手!” 李承乾只能把手重新伸出来。 啪,啪—— 每打一下,李承乾就会痛呼一声。 身后的薛礼,早就习惯这一幕了,双手抱着肚子,抬头看房顶。 而李义府,却是开眼界了。 李承乾每痛呼一下,他脸上的肉就会跟着抖一下。 堂堂太子殿下,大唐未来的接班人,能这么教训? 何况,李承乾现在还瘸着一条腿呢! “院监大人,太子殿下已经知道错了,您看是不是...” 连着打了十几板子,李义府心里实在不落忍。 柳白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要不,你来替他?” 李义府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交情归交情,他可不想自己的手肿成猪蹄。 太耽搁学习了! 啪啪—— 又是十几板子下去,李承乾的手,整个大了一圈。 柳白将手板丢在地上,气哼哼坐下。 李承乾擅自做主,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将李渊请到柳家的宴会上来。 这一次,则是将新算学,展示给李二。 虽然事情都不大,这种风气,可不能惯着! 万一以后坏了大事怎么办? 必须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才能让他长记性! “这几天,不许再回你那东宫去了,留在家里扫地,什么时候长记性,什么时候作罢!” 李承乾吹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柳大哥,我的伤还没好呢...” 柳白眯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李承乾当即一缩脖子,“我什么都没说,一会儿就开始扫地!” “要有下次,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是是,柳大哥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承乾作势要去拿拐杖,柳白又一挥手,制止了他。 “先不忙!” 说完,柳白看向李义府。 李义府顿时浑身一激灵。 “院监大人若有吩咐,学生义不容辞!”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怕柳白,胜过怕皇上! 刚才皇上一瞪眼,太子还敢反驳两句,可柳白一瞪眼,顿时把他吓成了鹌鹑。 柳白的表情,忽然变得淡薄了几分。 “你先出去!” 李义府如蒙大赦,赶紧一躬身,从书房里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小心的把大门给关上了。 薛礼很是自觉的站到门口,和许褚一里一外守卫着。 他知道,柳白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李承乾说。 “承乾,坐下!” 李承乾偷偷看了一眼柳白的脸色,讷讷的说道:“我,我还是不坐了...” “让你坐下就坐下,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李承乾急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郑重的模样。 “你觉得,李义府此人如何?” 李承乾没想到柳白会问起李义府来。 他略一沉吟,道:“我和李义府的交情不错,这副拐杖,就是他给我做的,对于他,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柳白低头沉思,半晌不语。 李义府,乃是大名鼎鼎的‘人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是唐初第一大奸臣也不为过。 在武则天称帝之后,他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算是个坏事做尽,好事不干的家伙。 不过,他现在终究还是个孩子,谁也不敢保证,进入书院之后的他,未来会是何等模样。 而且,从他现在的表现看来,的确是把李承乾当成知心好友对待。 见柳白不说话,李承乾小心翼翼的问道:“柳大哥,李义府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柳白摇了摇头,“日久见人心,现在他是好是坏,尚无定论,不过,重要的事情,暂且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已经向陛下举荐,等你伤好了之后,去书院开一门算学课!” 李承乾眼睛一亮。 “这意思是说,我以后再也不用当学生,而是去当先生了?!” 他可是受够了当学生的苦。 并非是因为课业,而是因为,在柳家吃惯了好东西他,实在是不想踏入书院的食堂一步了! 如果能成为先生,就能享用书院给先生们单开的小灶。 那里的厨子,可是从柳家厨房出来的! “你的伤,估计再有两个月也该好了,你要记住,开了算学课之后,一定要注意甄选人才,如果有成绩很好的,可以举荐给陛下!” “那是自然!司农寺那些废物,算了简单的数目都要好几个时辰,估计民部的那些家伙,也强不到哪去!” 说着,他忽然一愣,猛地一拍大腿! 嘶—— 他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顿时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柳大哥,莫非...” 柳白笑道:“还不算太笨。” 司农寺主掌天下农事,管理朝廷粮食积储,筹划各地的禄米用度,都需要经过大量的计算。 别看那些白胡子老头,一个个没多大本事,可实际上,最低也是六品官! 民部也一样,除了掌管国库之中的银子之外,赋税、军需、户籍也是主要司职。 要知道,这两个衙门如今都在长孙无忌的手中。 民部尚书和司农寺正卿的位置不好拿,就要从下面的人入手。 等李承乾教的学生,进入这两个衙门,以他们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其中的老人挤走。 这也是为何,柳白执意推荐让李承乾,去教授算学的原因! 到那时候,朝廷的财政大权完全落在李承乾手中,民部尚书和司农寺正卿,就是两个可有可无的空架子! 这年头,抢兵权犯忌讳,可抢钱,就要简单多了。 而且,凭真本事抢,长孙无忌也没有丁点办法。 第227章 李泰的脑补太强了 柳家庄子的土豆和玉米终于收完了。 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们,一个个泥猴一样。 上千人收一百亩,听起来不像多费力气的事,但也把他们累得够呛。 都是靠笔杆子混饭吃的,什么时候干过农活? 李泰孤零零的待在人少的地方,一双小胖手上面,有好几个亮晶晶的大水泡。 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的,有水泡当即就挑了,有些料事如神的,还准备了相应的药物。 李二看着这些学生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书院的成绩,有目共睹,而且王勣和虞世南的教学方式别出心裁,更注重培养学生们的品德。 当年弘文馆的那些老家伙,可不会带着学生们来干农活。 顶多等粮食都收上来,作几首酸诗歌颂一下了事。 一转眼,他看见远处蹲在地上的李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二对这个小儿子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既恨他无情无义,又可怜他孤身一人。 “怀恩,给越王送些药。” 怀恩应了一声,跟人要来药粉,来到李泰身后。 “越王殿下,陛下钦赐了您些许药物!” 李泰身子一颤,僵硬的转过身来。 “多...多谢父皇!” 他现在唯恐避李二之不及,没想到,李二还是看见了他。 怀恩看到李泰手上的水泡,叫来一个小太监,帮他把水泡挑了,又亲自上前给他涂上药粉。 “越王殿下勿怪奴婢多嘴,您应该去叩谢陛下的大恩才是...” 他完全效忠于李二,就算和柳白有些交情,他从不会偏袒任何一位皇子。 知道李二对李泰还是几分疼爱的,若是李泰去谢恩,李二心中应该也会感到几分安慰。 殊不知,这番话一出口,差点把李泰给感动哭了。 自从李二把越王府的人杀光,他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了。 书院也没有能交心的,更别提有人关怀自己了。 “多谢怀恩公公,我...我这就去谢恩!” “越王殿下折煞奴婢了...只不过,奴婢还想向殿下打听一个人!”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公请讲!” “不知刘瑾现在殿下府上,表现如何?” 李泰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不知公公,和那刘瑾的关系...” 宫里规矩大,怀恩和刘瑾的师徒情分,只能在私下里说说。 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在宫里结党营私。 因此,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刘瑾本来就是怀恩一手提拔起来的,只当他是运气使然,讨了陛下的欢心,才一跃成为掖庭局的首领太监。 怀恩抿嘴一笑,道:“刘瑾在宫中办事勤快,少了他,奴婢还真是有些忙不过来了,就连皇后娘娘也问了好几次,刘瑾怎么还不回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泰下意识的以为,怀恩这是在提醒自己。 难道,刘瑾是母后派来照顾自己的? 父皇用严厉的手段惩罚自己,母后一定看不下去,但又不好明面上拂了父皇的面子。 就找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帮自己重建越王府! 一定是这样!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看来,以后要对那刘瑾客气一点。 毕竟是母后的人,自己还要靠他重建越王府呢! 他哪里知道,长孙皇后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哪有闲工夫给他操心? “小王明白了,多谢公公提点,多谢了!” 李泰郑重的向怀恩一拱手,大步向李二的方向走去。 怀恩一愣。 看着李泰远去的身影,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又明白什么了? “越王殿下真是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 怀恩摇了摇头,干脆不去想了。 皇族子弟心眼多,鬼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反正和自己无关。 照顾好陛下,才是自己的本分。 ......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李泰来到李二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李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一声,道:“你现在是书院的学生,按理说,也算是朕的门生,赐些药物给门生不为过!” 李泰赔着笑,道:“父皇说的是,儿臣这就把剩下的药粉,分给其他同学!” 李二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算你还有几分良心!” 说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最近,你母后的身体不好,若是有课余时间,你就进宫去瞧瞧...” 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喜欢瞎琢磨。 有些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想得很复杂。 很显然,李泰就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李二一句话,又让他开始胡乱猜测。 “怀恩提起母后,父皇也提起母后,难不成,母后让刘瑾去帮我,是父皇授意的?” 联想起从前,自己和李承乾起冲突的时候,父皇总是偏袒自己,他几乎能确定,父皇还是宠爱自己的! 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才让母后帮自己! 回去以后,一定要重用刘瑾,招揽心腹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李泰顿时满心雀跃。 “孩儿多谢父皇恩典!” 李二没看他,挥了挥手,道:“走吧!” 李泰起身便走,腰板都挺直了许多。 再也不像来的时候,见谁都绕道走了! “这位同学,我这里还有些药粉!” “来来,我给同学上药!” “药粉还有剩余,哪位同学需要?” 他把药粉分发给其他学生,看的李二连连点头。 “这臭小子还有几分良心。” 他把怀恩叫过来,“你去和柳白说一声,朕回宫去了,让他不必相送,但收粮食的事情,切不可耽搁!” “奴婢领命,这就去寻柳公子!” 很快,李二摆驾回宫。 一大群浑身脏兮兮的朝廷大臣,跟在后面。 房玄龄他们老哥儿几个,本来也想回去,可还没动身,就被王勣拉住了。 几人窃窃私语的片刻,不时有人低声惊呼。 杜如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其他人也忧心忡忡。 王勣沉声道:“依老夫看,这件事恐怕还要落在柳白的头上,山宾也算是老夫的晚辈,万万不可因为此事丢了性命,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被他保下来!” 杜如晦冲周围一拱手,道:“王先生大恩,杜某铭记于心,还请诸位也施以援手,杜某,感激不尽!” 第228章 柳白的要求,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救杜楚客?” 柳家大宅的客厅里,柳白端着一杯热茶,双眉微挑。 一群连衣服都没换的脏老头子,纷纷颔首。 “当初书院初立之时,山宾以堂堂四品王府长史之位,屈居不如品级的藏书楼斋长,日常工作尽职尽责,教授学生也不遗余力,书院能有进入,山宾功不可没!” 王勣絮絮叨叨的为杜楚客说好话。 房玄龄也开口道:“山宾虽做了些错事,但终究是一片忠心,若他真心实意的为书院付出,救他一命也不为过!” “王师和房相说的不错,山宾纵然有罪,也是因为脑子不清醒所致!” “柳公子若施以援手,定是一场佳话!” “...” 杜如晦感动的眼前都红了。 毫无疑问,杜楚客伤了汉王李元昌,是必死之罪! 就算李二能饶了他,太上皇也不会答应。 当今天下,只有柳白能让太上皇回心转意。 毕竟,柳白可是救过太上皇性命的人,而且,拍卖会上,柳白还送了太上皇一件宝贝。 柳白干脆不说话了,等着他们絮叨完。 王勣最后总结道:“山宾也堪称一代大儒,在修史一道上,唯有颜家的人可以相提并论,所以,他死了,是书院莫大的损失!” 柳白放下茶杯,淡淡的道:“说完了?” 王勣一点头,道:“说完了!” “那好,柳某就问一个问题,救了杜楚客,我能落下什么好处?” 跟这些老家伙,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说完没必要绕弯子。 王勣喝了一口茶,“老夫不是说了吗?山宾的学问极好,他死了,书院就会少一位大儒...” 不等他说完,柳白直接比划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柳某再重复一遍,书院就算少了一位大儒,又能怎样?” 王勣目瞪口呆。 “书院虽然挂着皇室的名头,实际上属于你柳家,难道不是你的心血?” 柳白嗤笑一声。 “王先生刚才也说了,在修史一道上,还有颜家的人,他杜楚客就算死了,大不了从颜家找几个不就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柳白说的也没错。 颜家祖上,乃是圣人弟子颜回,自秦汉以来,唯有颜家修的史书,才能被称为正统。 旁人就算再有能耐,也只能修撰一些小国,亦或是短命王朝的史书。 以柳白的能耐,从颜家请几位老先生进入书院修行史书,教授史学,再简单不过了。 终究还是房玄龄最了解柳白,他摆了摆手道:“柳白,你就直说,要什么好处便是!” 柳白先是看了看王勣,目光又在其他老头子脸上,逐一扫过。 最后,他不屑的一笑,“那就要看你们,能拿出什么来了!” 这几个老头子,全都被柳白‘坑’过! 银子? 他们的银子全加起来,估计都不够柳家现在两个月的进项。 宝贝? 笑话! 连展子虔的《游春图》、王羲之的《平安帖》、《初月帖》,都在柳白手上。 这几个老家伙手里,能有什么宝贝,是柳白能看得上眼的? 老家伙们瞬间犯了难,互相对视几眼,脸上发苦。 对啊! 自家有什么东西,能让柳白动心? 虞世南忽然站起来,“老夫有个提议!” “世南兄快快说来!” 杜如晦急忙说道。 自己亲弟弟的性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住,他的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虞世南的脸色,十分郑重。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柳公子,给老夫等人一个商议的时间!” 柳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端着自己的茶杯,溜溜达达的走到外边。 “我倒要看看,这几个老家伙能搞出什么玄虚!” 柳白走后,虞世南亲自上前,看了看周围有没有旁人,仔细的把客厅的大门关好。 “世南兄,你要说什么?” “论财力,我等不及柳白万一,论权力,恐怕也比他强不了多少,还有什么,是能让他动心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 唯有王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先听世南说吧,事先说好,老夫同意世南的提议!” 虞世南感激的对王勣一拱手。 “诸位也知道,咱们手里,的确是没有能让柳白回心转意的东西,可山宾,却不能不救!” 众人纷纷点头。 “老夫思索良久,能让柳白的动心,只有一件事,或者说,一个态度!” “世南兄说的,莫非是...” 房玄龄略一沉吟,猛然变了脸色! 反应过来的人,均是大吃一惊! “现在提这件事,还太早!” 高士廉直接站了起来,意思似乎是想反驳虞世南。 虞世南摇了摇头,“之前赶来柳家庄子的时候,王师和我,将山宾的事情讲给越王殿下听...” 他把在马车之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俗话说,三岁定八十,李泰纵然还是个孩子,却是早慧之人,心机智谋不比成年人差。 较大部分人而言,或许,还要高上不止一筹! 现在都这么冷酷,对待忠心耿耿的下属,没有半点情分可言,那长大了之后还了得? 一直没有开口的戴胄,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他嘴唇轻颤,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虞大人所说的,是...是立储之事?!” 虞世南点了点头,道:“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老夫就把话都说开了,越王俨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假如日后他荣登大宝,天下百姓就没好日子过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而太子有柳白辅佐,东宫正位,稳如泰山,从太子殿下现在的表现看,日后也是位仁慈的皇帝,我等终究是要表态的,只不过现在略早了几年!” “但山宾获罪,能让柳白动心的,只有咱们的态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说完,他走回去坐下,道:“若是让越王殿下早早死了这条心,或许朝廷还能多安稳几年,言尽于此,诸位好生思量片刻吧...” 第229章 该是动用‘大杀器\’的时候了 历朝历代,立储之事,一向是最被忌讳的话题。 尤其是在皇帝年富力强的时候,提到立储之事的大臣,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过早挑选好帝国下一任的继承者,不就是在咒皇帝死吗? 但任何事情,都要分两方面来看。 当初李二逼宫,登上帝位,为了稳定天下百姓的心,仅仅过了两个月,就把长子李承乾,立为太子。 可随着李泰展现出非凡的才能之后,李二的意向,也越来越往李泰身上偏。 众人都知道,李二不是没动过废了李承乾,改立李泰为储的心思。 如果不是担心,皇家再出现手足相残的事情,说不定,李承乾早就被流放到外地去了。 也正因如此,像杜楚客、萧德言这样的人,才会拼了命的往李泰身边凑。 就是看重了他,有可以成为太子的潜质! 然而,就在最近几天,形势突变! 最起码,只要李承乾不再像原来那般胡闹,他的太子之位,是不会被任何人动摇的。 虞世南的话,不无道理。 从李泰的表现看来,如果他成了皇上,满朝文武加上天下百姓,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一位冷血无情,对待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都能置之不理的皇帝,能指望着他善待旁人? 杜如晦满脸复杂的站起来,走到王勣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走到虞世南面前,躬身拱手。 这才对众人道:“王师和世南兄的恩情,杜某纵死难报,但此事,关乎诸位的身家性命,杜某也不愿为难诸位!” 他仰天长叹一声,将一枚玉雕令牌,轻轻放在桌上。 而后回到座位,双手死死的扣着椅子扶手。 这枚令牌,乃是杜家的家主令牌,不仅仅可以调动杜家所有的家将、钱粮,甚至连杜如晦曾经的门生故旧,都会卖几分面子。 此举,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等众人议完事之后,他就会把这枚令牌,交到柳白手中! 虞世南也将一枚令牌,放在桌子上。 王勣嘿然一笑,道:“老夫孑然一身,没什么令牌可用,就把这枚扳指,放在这里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扳指。 看起来很普通,材质也不过是赤铜罢了。 而且,上面还布满了划痕,属于那种扔在大街上,都没人乐意捡的东西。 可众人见之,却是瞳孔莫得一缩! “王师,您...” 杜如晦又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错愕! 王勣挥了挥手,道:“一枚扳指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可这是仲淹先师的心头之物!” 杜如晦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仲淹! 乃是王勣兄长,王通的字! 别看王勣如今是文坛魁首,可放在当年,他和王通的地位相比,能差出去八条街! 贞观朝的满朝文武,尤其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有近一半都是王通门下的弟子! 在文坛之中,这枚铜扳指的分量,恐怕比百万大军还重! 这是一种象征意义,就如同大将军手中的虎符一样! 有了这枚铜扳指,朝廷之中谁敢不给面子? 萧禹咬了咬牙,站起来,也掏出一枚令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有仲淹先师的信物,萧某怎能落后!” 他是典型的文人,对王通这位,堪比古代圣贤的大儒,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杜如晦几乎老泪纵横。 老兄弟们,等同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 老兄弟们这么做,真正的目的,终究是因为看透了李泰的为人。 若细细琢磨,其中未尝没有长孙无忌咄咄相逼的原因。 现在不抱团,以后只会更惨! 但不管怎么说,表面上,都是为了救他那个可恨的弟弟! 大厅里的几个人,只剩下房玄龄、高士廉、戴胄三人没有表态。 谁都没有催,毕竟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大家子的人,和一个盘根错节的势力。 ... 听了半天墙根的薛礼,把老家伙商量的事情,告诉腊梅树下的柳白。 柳白的脸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他没想到,区区一个杜楚客,竟然带来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细想片刻,柳白也就没感觉到太意外了。 雪中送炭才是大恩情,锦上添花只能算是巴结。 他们对李承乾,早已经过了雪中送炭的时间,但也要赶在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之前,好好的帮上一把! 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若是现在还看不清前路,那他们早就该在武德九年的那场风波之中,被人搞死了。 柳白一挥手,“再去打探!” 薛礼应了一声,正要跑回去继续偷听。 柳白忽然又道:“慢着!” 他略一沉吟,“把承乾叫来,让他端几杯热茶,给老家伙们送去!” 屋里的老家伙们,都是拔尖的大臣,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能改变朝廷动向的人。 对于李承乾而言,他们的支持,必不可少! 万万不能轻视! “该是动用‘大杀器’的时候了!” 柳白心中暗道。 很快,李承乾一手拄拐,一手托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 “柳大哥,我刚睡下...” 他也一宿没睡,此刻困得来回晃悠。 柳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醒了吗?” 李承乾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幽怨的说道:“醒了...” 柳白示意李承乾,先把托盘放下,让他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 李承乾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这,这...柳大哥,你不是打算,过几年再提这件事吗?现在就要说出来?” 柳白点了点头,道:“现在的机会千载难逢,而且只是跟房相他们几人说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承乾有些心虚的说道:“就怕我说了,他们不信,当时若非西域那边送来书信,我也不信...” “你当里边那些老家伙都跟你一样?” 李承乾嘴角抽抽了几下,道:“我这就去!” 说着,他重新端起托盘,一瘸一拐的朝客厅走去。 第230章 最起码,也该是金扳指吧? 吱呀—— 李承乾推门而入。 客厅里的老家伙们瞬间闭上了嘴。 虞世南等人手疾眼快,一把将桌子上的令牌信物,藏进袖子里。 现在还没商议出结果来,万一让正主知道,想退一步都晚了。 “诸位师傅,喝茶!” 众人纷纷站起来。 “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 “不知太子殿下的伤势好些了吗?” “太子殿下莫要烫着,老臣自己来端就是了!” 只有王勣大大咧咧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承乾把茶杯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扫了一眼之后,他还十分不满的说道:“怎么不拿柳白的珍藏来?当初那顶级雀舌,就连老夫也只喝了一杯!” 要是放在从前,几个老家伙一听好茶,肯定会一块起哄,让李承乾把柳白的珍藏拿出来。 可今天有大事要商量,谁都没这个心思。 李承乾可不敢得罪王勣,陪着笑,道:“来的匆忙,下次一定给王先生那些好茶!” 王勣哼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承乾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铜扳指,拿起来瞧了瞧,“这是什么?” 刚才众人都把令牌收起来了,也只有王勣不在乎。 “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了,要好好留着,千万不能轻易给别人看!” 李承乾心里头鄙视王勣。 送人东西还不送点好的? 最起码,也该是金扳指吧? 他表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多谢长者赐!” 说着,小心翼翼的把铜扳指放进怀里,扭头就忘了。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要事?” 虞世南有些忐忑的摸着袖子的令牌。 难道太子殿下,知道他们在这里商议立储之事? 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坐在王勣旁边,道:“诸位师傅都是有大学问的,本太子心头有一个疑惑,还请诸位师傅指点一二!” 王勣扫了李承乾一眼。 他年纪不小了,可眼睛却出奇的锐利。 刚才李承乾开门的时候,他看到,柳白就坐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 李承乾进来,分明就是柳白吩咐的! 小孩子猜不出他们这群人想干什么,但柳白那满身都是心眼的家伙,不可能猜不出来。 王勣嘿然一笑,道:“你们聊,老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去院子里转一转!” 说着,他端起茶杯,也不管众人的眼神,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扫,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众人心中更加忐忑了,尤其是刚才表过态的几个人。 立储之事,关乎未来天下的命运,就算他们有心支持李承乾,也不能现在让他知道。 万一太子知道,中枢的大佬们都倾向于他,还不飘了? 只有暗暗支持,背地里让柳白知道,就足够了。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疑惑?”虞世南问道。 李承乾呵呵一笑,道:“本太子近日在读一些,关于西域的记载,众所周知,西域三十六国,虽难称得上我中原心腹大患,但边境一带,也总有战事发生!” 众人纷纷颔首。 太子殿下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值得欣慰! 李承乾又道:“可史书之上,只记载了极西之地的天竺、大食!可再往西,又有什么国度呢?” 众人闻言一愣。 就算在朝廷之中,学问数一数二的虞世南,也哑口无言。 自汉朝班超,投笔从戎,替汉武帝开拓西域,威震四夷,不少人都对西域之地感兴趣。 什么龟兹国、楼兰国、昭武九姓之类的地方,也总能出现在朝廷的奏章之上。 而今长安,就有不少西域来的商人。 东西卖得死贵死贵的。 可从没有人提起,西域的西边,究竟是什么地方? 本来还想给太子殿下解决疑惑的虞世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脖子。 “敢问太子殿下,大食是何地?” 李承乾一愣,挠了挠头。 “诸位师傅都不知道大食?” 别说老家伙们不知道,李承乾自己都不知道‘大食’是个什么地方。 他这些词,全都是听柳白说的。 事实上,所谓的大食,也就是阿拉伯帝国。 只不过,‘大食’这个名字是贞观七年才出现的,直到近百年后的唐玄宗时代,才逐渐被中原人得知。 老家伙们纷纷点头,全都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太子殿下跟着柳白,真是没白混! ‘大食’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离着中原不近,一定是柳家的家传学问,一定要好好听一听! 这次,轮到李承乾尴尬了。 “大食...大食就是西域还往西,大概,大概几千里路吧...”李承乾含含糊糊的说道。 老家伙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的学问,真是太精深了! 连距离都知道! “太子殿下,不知大食国力如何?是否会对我朝造成威胁?” 都是朝廷大臣,知道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国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对自家的国家,造成威胁。 李承乾哪知道? 他怔楞了片刻,道:“应该是个很大的国家...” 老家伙又齐齐点头。 “还请殿下,详细说来!” 李承乾彻底无语了。 明明是自己想问个问题,怎么现在成了自己解答了? 他想了半天说辞,道:“总之,大食很大,再往西还有好几个国家,都是那种物产丰富,国力强盛的地方!”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房玄龄,越听脸色越严肃。 “太子殿下,您刚才所说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大唐人口众多,均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土地,也就越来越少,若世上真有和我中原之地,不相上下的国度,那便是解决我大唐头号危机的办法!” 人口多,土地少,始终是他们这些重臣,最发愁的事情。 历朝历代,造反的原因,都是因为土地兼并,导致民不聊生引起的。 以大唐如今的国力,只要再休养上几年,什么仗打不赢? 到时候,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不仅是他们这些人的功劳,而且还可以疏散中原人口。 那么大唐,岂不是可以万世长存? 众人闻言,都是眼前一亮,甚至把刚才要商议立储之事,都抛在脑后了。 第231章 万世之基业,源于征服 李承乾心里终于松了一口。 绕了半天,终于绕回来了。 他想要的,就是房玄龄这番话! 给人希望,才能让人卖命。 朝廷安稳太平,除了内斗之外,没别的事情可干。 最吸引人的,终究还是功劳! 若是让这几位大佬知道,跟着自己,有功劳可拿,就不怕他们再去效忠李泰了。 “房相说的是,因此,本太子才会思索,西域以西,还有什么地方可占!” 西域诸国,虽然物产还算丰富,但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根本没办法种粮食。 只有和中原地貌相同的地方,才值得去攻打。 房玄龄一拱手,道:“太子殿下眼光独到,若能开辟新的农田,我大唐便能万世长存!现在,还请殿下为我等好好讲一讲,西域以西的情况!” 李承乾顿时兴致大增。 他学着柳叶轩说书先生的样子,从桌子上找了一个小小的银盏。 ‘啪’得一拍! “话说这西域以西,还有好几个强大的国家,如吐蕃、天竺、吐火罗,都是诸位师傅听说过的,本太子今日要讲的,就是这大食国...” “说完这大食国,还有狮子国...” “若是从狮子国出海,远渡重洋,还有黑人国!那个国家的人,都是黢黑黢黑的,听说他们盖了一座带尖的庙,一块石头就好几万金...” ... 对于大部分的唐人来说,天下就是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大海有多么的辽阔。 很多人终其一生,甚至都不曾走出自己所在的村子。 然而,对于柳白而言,大唐几乎没有秘密。 在后世,随随便便找一部古装电视剧,就能知道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知识。 李承乾那点可怜的地理知识,就是从柳白口中得知的。 就在李承乾‘说书’的同时,柳白也正在和王勣交谈。 自从认识王勣以来,两人还是头一次,郑重其事的聊国家大事。 王勣从石桌上,捻起一枚盐水黄豆,放进嘴里咀嚼了片刻,道:“莫要以为有你在,李承乾的太子地位就稳如泰山,当年的息王何尝不是这样想?可最后呢?还不是让陛下得了皇位?” 柳白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从没有想过帮承乾登基。” 他说的是心里话。 有些东西,是教导不出来的。 李二之所以能被成为千古一帝,并不是他的知识有多渊博,武力有强悍,甚至,和他的人格魅力都没有多大关系。 他只是李二,这个名字,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形容词。 也只有在他的统领之下,大唐才能万国来朝! 就算李承乾从柳白这里学到再多的东西,都成不了李二这样的君主。 纵观中原数千年,有几个人,能被称为千古一帝? 王勣笑了笑,又捻起一枚豆子。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七步诗! 乃是三国时期的曹植所写。 因为这首诗,他的兄长曹丕,才饶了他一条性命。 王勣念这首诗的意思,柳白一清二楚。 在他这种传统的文人看来,亲眷之情,是无法替代的。 就算柳白有心扶持李承乾,最好也不好把李泰赶尽杀绝。 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柳白呵呵一笑,“王先生认为,亲眷之情,比得过皇位的诱惑?” 王勣把豆子轻轻放下,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柳白,你这一身本事,放在历朝历代,必定都能得到重用,可你为何,执意要卷入皇室的争斗之中?” 见柳白依旧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王勣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听旁人劝告的,只希望,你再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好好思量一番...” 他在柳家住的时间不比李承乾短。 老家伙活了一辈子,从前隋时期直到贞观朝,看透了世态炎凉,很多事情都明明白白,只是没有说透而已。 只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才能明白,柳家能有今天,柳白这一步步谋划,有多么的高明! 仅仅在半年之前,柳家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家族,柳白这个名字,也只有庄子里的乡亲们才知道。 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柳家一跃成为顶级豪门! 虽无一人在朝,却权柄滔天! 家产巨万,人才济济,就连柳家的门房,都比旁人精明得多! 如今,土豆和玉米出世,又是一桩天大的功德,天下万万子民都将会受柳白的恩惠。 加上李承乾,日益受到李二重视。 若他的太子之位稳固之后,柳家的地位,还会更上一层楼! 在老家伙看来,发展得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柳白,你能否告诉老夫,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勣终于说出了,他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今天商议立储之事,恰好是一个契机。 柳白半晌无言。 忽然,他站起来,抚摸着腊梅树的树干。 都说梅花香苦寒来,这个时节,腊梅树上的花朵,已经凋零得干干净净。 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先生是担心柳某意图不轨,还是担心其他的?” 王勣摇了摇头,道:“你明明知道老夫的意思。” 不管是他,还是虞世南和高士廉,既然进入了书院,就等于,被牢牢绑在了柳家这条大船上。 而有了李承乾这层关系,房玄龄等人,或许也会在今天,登上柳家的船。 大船一沉,他们自然也不能幸免。 王勣这是在担心,柳白步子迈得太大,而失了分寸。 柳白莞尔一笑,道:“柳某倒要问一问先生,万世基业,从何而来?” 王勣一怔,道:“你这个问题,恐怕古之圣贤,都无法作答!” “那么柳某可以告诉先生,万世之基业,源于征服!” 他指着客厅的方向,道:“先生本来也该去听一听的,或许初听之时,会以为是天方夜谭,但等一个人,从西域归来之后,真相就会揭开...” 第232章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猪队友\’ 客厅里,李承乾兴致一起来,就说个没完。 柳白和王勣一同走进客厅的时候,李承乾正手舞足蹈的说道:“诸位师傅可知道?咱们住的地方,是个大圆球!你们看月亮美不美?实际上面全是坑!还有还有...” 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柳白满脑袋黑线。 这蠢货恶习难改,狗肚子里存不住猪油,听到点东西,就想给人显摆! 房玄龄他们早就听傻了! 一开始,李承乾还说头头是道,所谓的大食国、狮子国,乃至黑人国,听起来都煞有其事。 尤其是大食国,实力强悍,不下于大唐! 可到了后边,越听越离谱。 咱们都住在一个大圆球上? 月亮如此美丽,古往今来万人称颂,怎么可能坑坑洼洼的? 老家伙们一个个手捂额头,满心无奈。 偏偏太子殿下不听人劝,还在哪里说得唾沫横飞。 啪! 柳白几步上前,在李承乾后脑上狠狠得拍了一巴掌。 “谁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李承乾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说道:“不是柳大哥你...” 他没说完,忽然看见柳白满脸怒容,很是机智得闭了嘴。 房玄龄苦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老臣等人才疏学浅,您刚才所说的,老臣等人还要回去好好钻研一二...”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被李承乾说的脑壳子都疼了。 柳白剜了李承乾一眼,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悄然间给王勣打了一个手势。 王勣会意,摆了摆手,道:“玄龄,不忙着回长安城,今天商议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 房玄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王师,并非是我等不愿,只因为太子殿下所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这,这...” 他能怎么说? 难道,直截了当的告诉王勣和柳白,刚才太子殿下一直在胡说八道,自己根本就不信? 柳白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就狠狠得瞪了李承乾一眼。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猪队友’! 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要让房玄龄他们认为跟随李承乾,有莫大的功劳可拿,今天这件事就成了。 可现在,全被李承乾这张臭嘴给搅合了。 “诸位,请随柳某前来吧...” ... 来到柳白的书房,老家伙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 宽敞的书房里,摆着好几个大木架子。 架子上放的,都是古物,就连桌子上的镇纸笔洗等物,都充满了古韵,一看就价值不菲! 戴胄和高士廉自打一进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游春图》、《初月帖》就挂在书房的墙壁上! 这些东西,可都是柳白从他们手中坑来的! 不仅如此,还有王羲之所书的《平安帖》等物,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若是将这间书房卖了换银子,估计能在长安城中,买下好几条街! 杜如晦最喜欢研究青铜器,他从架子上提起一个青铜爵来,摩挲片刻,惊呼道:“这竟然西周年间的古物,看上面的铭文,定是王族用过的!” 柳白笑了笑,道:“都是下面人孝敬上来的,柳某不懂铭文,只是觉得,摆在这里好看罢了!” 老家伙们心疼得直抽抽。 书房里随便一件,都是旁人难以企及的至宝。 如果让他们收藏,一定会亲自打造一处暗格,用最细密的丝绸包裹,以防古物受损。 哪里会像柳白一样,随随便便的摆在架子上,只为了好看? 杜如晦满脸不舍的,将青铜爵放回去,忍不住摇头叹息。 柳白走到书桌后,把双手伸进抽屉里,将一封卷轴,轻轻取了出来。 实际上,他是打开了系统仓库,将存放在其中的《万国坤舆图》拿出来。 本来,他并不想让《万国坤舆图》这么早现世,以大唐人对世界的了解,若看到世界真容,估计会把他们吓坏。 但谁让李承乾这个猪队友,把大好的局面,给祸祸了呢? 也只有拿出《万国坤舆图》才能让在场这几位大佬,知道李承乾所说的,都是真的! 柳白轻轻展开一角,将剩余部分掩住,展示给众人看。 “回头一定要按照大唐的地名,复制一份才行...” 柳白无奈的想道。 必须要把关键部分盖住,不能让他们看见。 《万国坤舆图》乃至明末所制,上面还有‘大明’的字样,若是让房玄龄他们看见了,保不齐就会以为自己打算造反! 老家伙们凑过来一看,顿时一脸的严肃。 他们可不是民间的穷酸秀才,尤其是房玄龄、杜如晦,可都是亲自带兵打过仗的! 一看之下,他们顿时就明白,这幅地图的价值! 大唐虽然有专门的司府,来绘制地图,却不可能做到这么详细! 山川河流、平原丘陵,事无巨细,全都画得清清楚楚! 柳白给他们看得,是西域一带的地貌,上边的名字虽有所演变,但也不必担心。 西域这种地方,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有点野心的人就会建立一个国家。 他们的国家,也就比大唐的州县大一点罢了。 谁会去记名字? 说不定,没过几天就灭国了。 给他们看了几眼,柳白直接把《万国坤舆图》收了起来。 房玄龄等人顿时急了。 “柳公子且慢!老夫还没看完!” “为何没有我大唐国土?” 柳白不管他们说什么,一边把卷轴塞进抽屉,一边道:“这幅地图乃是西域本土之人所绘,刚才诸位也看到了,西域以西,还有无数幅员辽阔的国家。” 房玄龄沉吟片刻,“这么说,太子殿下口中所言,都是真的?” 李承乾一下子急了。 “合着刚才本太子说了半天,你们根本就没信?!” 房玄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太子殿下,都是因为老臣等人才疏学浅,如今看到实物,这才明白太子殿下的渊博...” 老家伙们对视几眼,忽然不约而同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轻轻放在桌子上。 虞世南郑重的说道:“柳公子,老夫等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还望...你能谨慎行事!” 第233章 怎么教这几个货,那么费劲? 关中的百姓们,用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才算把土豆和玉米收上来。 朝廷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蝗灾算是不用再担心了,就算有十万,百万的灾民涌入长安,粮食都够他们吃上好几年的。 今天上朝,李二难得用一副笑脸开场。 “诸卿,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好几天没好好陪一陪皇后了,早点退朝,去甘露殿待上一会才是正事。 满朝文武都知道陛下的心思。 皇后有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算算日子,估计近两三个月,陛下又会多了儿子,或者女儿。 加上蝗灾解决的事情,可谓双喜临门! 杜如晦是今日的班首,他回头看了看,见没人说话,正要回复李二。 礼部尚书兼司农寺正卿温大雅,忽然捧着笏板上前。 “启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还请陛下予以斟酌!” 李二心里挂念着皇后,道:“温爱卿速速讲来!” “陛下,臣兼任司农寺正卿,主掌天下农事,自朝廷号令百姓,收拢土豆玉米以来...” 上了岁数的老臣就是这样,说正事之前,总要先做一大堆铺垫。 有些讲究的,还要引经据典一番,才能显得自己不是吃干饭的。 “捡重要的说!” 温大雅吃了一瘪,略微停顿了一下,道:“老臣的意思是,如今土豆和玉米,大部分寄存在百姓家里,少部分放在长安大营之中,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朝廷应立刻派人,收缴上来!” 李二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解决灾情的喜悦之中,却忽略了,如何存放土豆和玉米的事情。 温大雅说的没错,无论是放在百姓家里,还是放在长安大营,都不是长久之计。 一来,难以统一规划,二来,那些地方的储存条件都不是很好。 要是把这么多粮食都糟蹋了,那可是天打雷劈的罪过! 可是收缴上来之后,存在哪? 莫说司农寺的粮仓,恐怕长安、洛阳、太原三地所有的粮仓加起来,都存不下这将近两千万石粮食! 喜气洋洋的气氛,顿时被冲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在发愁。 两千万石粮食,就算把皇宫都堆满了,也放不下。 该放在哪呢? “房爱卿,你可有良策?” 多说房谋杜断,李二琢磨着,房玄龄该有主意。 “这,这老臣也无能为力...” “杜爱卿呢?” 杜如晦苦笑道:“老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陛下,东汉之时,光武帝得了五十万石粟米,就欣喜的一夜无眠,而今却是近两千万石粮食,古今未有啊!” 李二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有些生气。 其实,碰到难题之后,他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柳白。 可柳白已经给他解决太多难题了,再去问他,自己的面子往哪搁? 岂不是说,自己的满朝文武,都是酒囊饭袋? “哼!你们这群人,一个头脑灵光的都没有!” 李二一句话,显得满朝文武纷纷跪地。 “臣等无能!” 这也怪不得他们。 自家天下以来,粮食就没有够的时候! 中原的老百姓,几乎就没吃饱过。 一日两餐,乃至一日一餐,都成了常态,什么时候为粮食太多而发愁过? 就算丰收的年份,国库的粮仓里,顶多也就能装上三四成。 他们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如何存放粮食的概念! “难道还要去问柳白?”李二心中暗道。 他叹了一口气,摆手道:“退朝吧!” 百官都松了一口气,齐齐朗声道:“臣等告退!” ...... 就在李二和满朝文武发愁的时候,远在泾阳县柳家庄子的柳白,也在发愁。 不过,他发愁的并不是粮食太多,而是家里的几个货,实在是太笨了! “李恪,你来说!” 柳白提着手板,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桌子后边的李恪。 李恪后槽牙都在打颤,身子硬得像条板凳。 他向旁边的李承乾、程处默,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两人趴在桌子上,手中的炭笔都快捏碎,死死盯着自己的卷子,连看都不看李恪一眼。 无奈之下,李恪心一横,道:“等于...等于十只兔子,五只鸡!” “伸手!” 啪! 手板狠狠的落在李恪的掌心,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李恪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心里却顿时轻松了下来。 自己这下手板,算是挨完了,接下来就看李承乾和程处默的了。 “处墨,该你了!” 程处默猛地站起来,捧着自己的卷子,道:“这道题,最后等于五只兔子和...” 柳白正要点头,看来程处默学得还算不错。 最起码,简单的加减乘除算是掌握了。 忽然,他看见程处默的眼睛,一个劲的往旁边瞥。 柳白一扭头,正看见门口的柴令武,在对程处默打手势! 柴令武吓了一跳,一溜烟就跑了。 柳白更加生气了,捏着手板,“伸手!” 程处默颤抖的把一双爪子都伸出来,哭丧着脸,道:“柳大哥,再打几下,我这双手就不能要了...” 啪! 柳白毫不留情,又是一手板下去! 学了这么长时间,加减乘除都能算错,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不就是鸡兔同笼的题吗? 战国时期就有了,怎么教这几个货,那么费劲? 本来,检验他们学习成果的人是沈万三。 但最近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沈万三也没有时间。 若是让其他人来检验,又没有教训这几个人的胆子。 只有柳白亲自来了! 今天这几个家伙,算是把他气坏了。 “学不会,谁都不许吃饭!” 李承乾忽然惊叫一声,“我会做了!” 他迫不及待的道:“鸡兔同笼,头十四个,腿三十八条,最后等于五只兔子和九只鸡!” 为了避免他在耍心眼,柳白仔细看了看他的演算过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是承乾聪明一些...” 李承乾立刻得意了起来,冲着李恪和程处默,一挑下巴。 第234章 小的不省心,老的也不省心!造弓 跟笨蛋打交道,实在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要不是看在李承乾马上就要去书院,开一门算学科,柳白才不会去管他们呢! 本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的心思,柳白就想让李恪和程处默也好好学一学。 谁知道,这两个家伙太不争气了。 心里烦躁的柳白,把教导两人的任务交给李承乾,推门走出大厅。 来到院子里,一眼就瞅见了正在墙角扎马步的柴令武。 这小子在柳叶轩当大掌柜,三教九流的朋友结交了不少,做人越来越油滑。 知道柳白出来,一定会责罚他,自己干脆就跑去责罚自己了。 柳白摇了摇头。 这一家子人,越来越难管了。 不光是几个小的,老的们也不省心。 尤其是孙思邈和李时珍这对老活宝,整天围着柳白,一会要西域的药材,一会又要找人去秦岭深处打野兽。 听说剑南道出现了白虎,硬是磨着柳白,派出两名锦衣卫百户,把虎胆和虎骨带过来! 一旦不答应,就要死要活的。 柳白走到柴令武跟前,亲手把两块青砖,放在他的头顶。 也没说话,背着手往后花园溜达躲清净。 可刚过月亮门,就看见赖在柳家不走的孙思邈,迎面走了过来。 柳白立刻转身,实在是不想再和这老家伙,说上一句话了! “柳公子、柳公子且慢!等一等老夫!” 一听这话,柳白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别看孙思邈都快九十了,身体比大小伙子还健壮。 而且,他出身道门,虽然武艺不是很好,但比普通人也强了不少。 几步就蹿到柳白旁边,拉着他的袖子,道:“柳公子,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帮老夫!” 柳白扯了几下,愣是没扯动! 担心把婉儿亲手做的长袍撕坏,他只能翻着白眼说道:“又有什么要求?” 孙思邈打了个哈哈,道:“西域带回来的天山雪莲没有了,柳公子可否再给西域的商队去信,要上几株?” “孙先生,西域的商队早就过了天山,现在估计都已经天竺了!” “那也可以等他们返程的时候,去天山上采摘几株,正好老夫还需要几样药材,让他们一并带回来就是!” 说着,他一手拉着柳白,另一只手往袖子里猛掏。 “这是单子,你看看!” 柳白把单子接过来,也没看,直接收了起来。 “孙先生,可以松手了吗?” 孙思邈心满意足的松开手,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柳白的肩膀,道:“等老夫研制出,治疗肺经病症的奇药之后,柳公子你可就是救活无数百姓,流芳千古的大善人!” 柳白翻了个白眼,再也不想和这老家伙废一句话,错身重新向后花园走去。 虽然从天竺返回中原,压根不经过天山。 但好在,他们本来就是去探查西域情况的,多走几遍,总没有坏处。 毕竟《万国坤舆图》上的记载,只是简单的地貌而已,而柳白想要的,却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势力划分。 至于玄奘的心思,并不在柳白的考虑之中。 他没有路线图,只能跟着商队,再绕了大弯子回到中原。 要怪,就怪孙思邈,都是老家伙出的馊主意,跟柳白一点关系都没有。 ...... 眼瞅着就五月底了,正是后花园最漂亮的时候,各种鲜花盛开,假山上也爬满了葡萄藤。 看样子,再等几个月,就有新鲜葡萄吃了,而且还可以酿酒。 西域来的葡萄酿,一桶就要二十贯银子,实在是黑了心了! 在后花园转了一大圈,柳白的心情好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金大坚的铁匠作坊外边。 金大坚正在光膀子打铁,叮叮当当的,颇有几分韵律。 见柳白来了,金大坚忙停下来。 “少爷!” “我的弓,做得如何了?” 前几天,柳白就已经吩咐金大坚,为自己做一把好弓了。 自从得到【飞将军李广】的体验卡之后,柳白一直没找到机会用。 不过,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提前打一把弓,也算早做准备了。 因为柳白可以笃定,等体验卡失效之后,留下来的一定是‘百步穿杨’之类的能力。 当初他使用【诸葛亮体验卡】后得到的‘观风测雨’能力,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少爷请看!” 金大坚直接把刚才捶打的胚子,夹了起来。 好大一张弓! 比柳白曾经在金吾卫将士手中见过的,还要大了一倍! 威风的确是很威风。 但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 虽然他平常注重锻炼,比普通人强壮上一些,但这么大一张弓,也有些离谱了吧? 金大坚嘿然一笑,道:“少爷,给您用的弓,一定是要天下间最好的,这张弓虽然看起来大,可实际上内部却是空心的,需要用上等桑拓木填充,如此一来,既结实,又有极强的韧性!” 柳白点了点头。 金大坚是铸造兵器的行家,既然他说合适,那就肯定没有错。 “只不过,现在还缺少做弓弦的材料,牛筋是常用的弓弦材料,但耐用度不高,属下想着,让许褚兄弟进一趟秦岭,打头猛虎回来,用虎筋是最合适不过的!” 柳白笑道:“你等着,家里有现成的虎筋!” 前几天几位锦衣卫百户带来的那头白虎尸体,还在李时珍的药庐里存着。 他立刻吩咐许褚去拿。 不多时,许褚捧着虎筋回来,金大坚一看顿时乐了。 “少爷还请等上片刻,有这条虎筋,用不了半炷香的时间,这把弓就做成了!” 说完,他又一头扎进作坊,叮叮当当的敲打了起来。 柳白就坐在门口等着,不时得拿起一样工具,把玩一番。 果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许褚兴冲冲的提着一把大弓走出来。 “少爷,您试一试,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改!” 第235章 飞将军李广体验卡,恐怖的箭术 弓这种东西,放在有能耐的人手里,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 可在没能耐的人手中,还不如棍子好用。 柳白见过家里的护卫们练习射箭,十几个人围着一个靶子,能有四五根箭能上靶,其他的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许褚的武艺,终于是大开大合的路数,并不精通箭术,最多也就能教护卫们一点基本功罢了。 听说少爷要试弓,护卫们齐齐前来助阵。 程处默他们几个小的,李时珍等几个老的,也都跑来凑热闹。 等摆上靶子之后,就连柳婉儿和柳蓉儿都忍不住好奇,前来观看。 李承乾搂着柳白的大弓,死都不撒手。 大唐的强弓,基本都是由韧度较强的木材做的,还没有衍生出铁胎弓的工艺。 那质地,那造型,加上握手处包着纯白色的虎皮,实在是太威风了! 不用拉开,光拿在手里,就有一种,自己是一代箭神的感觉。 柴令武硬是从李承乾手里,把大弓抢了过来,抱在怀里喜欢得不行。 李承乾嘴一撇,正要抢过来,忽然眼睛一亮,转身一把拽住金大坚的胳膊。 “我不管,你也给造一把弓,一定要比柳大哥的还威风!” 金大坚丝毫不给李承乾面子。 比旁人粗壮将近一倍的胳膊,轻轻一抖,就把李承乾震到好几步之外了。 李承乾依旧不依不饶。 在这个家里,他没法和任何人摆太子的架子,只能继续凑上去,胡搅蛮缠。 还是柳白出言训斥了一顿,李承乾这松开金大坚。 看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放弃。 柳婉儿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夫君定要小心一些,这弓一看就不是凡品,万万不要伤到筋骨!” 柳蓉儿和姐姐的性格刚好相反,见柳白将弓提在手里,满眼都是小星星。 “夫君快些露一手!” 柳白给了两女一个放心的眼神。 走到距离靶子,足有上百步的地方,缓缓举起长弓!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柳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盏茶之后,柳白还是没有出手。 李承乾小声对身旁的程处默,道:“柳大哥在等什么?” 程处默鄙视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射箭这种事情,最讲究心神合一,不光要调匀呼吸,脑子连事情都不能想!你看那靶子,足足有上百步,常人别说瞄准了,恐怕射出来的箭矢,都飞不了那么远!” 李承乾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继续耐心的等着。 实际上,哪是那么回事? 柳白试着拉了拉弓弦,才发现,作为一个身体正常的人,用尽全力,也只能将弓弦拉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该死的金大坚,为什么要将这把弓做得那么硬?没有两百斤的力气,根本就拉不动!” 没办法了。 “系统,使用【飞将军李广】体验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直接撂挑子。 反正柳白确定,体验卡失效之后,保留下来的能力,一定是射箭。 李广可不像诸葛亮,拥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本事。 他出名的能力,似乎也只有射箭。 这么看来,体验卡早用晚用都一样。 “叮!【飞将军李广】附身卡使用成功,接下来半个时辰内,可完美体验飞将军的一切能力,半个时辰倒计时开始...” 柳白顿时感觉,体内似乎是多了一些东西。 一股暖流,不知从何处,缓缓向手臂涌动。 眼前的事物都变了! 刚才还觉得很远的靶子,现在好像近在咫尺一般,伸手就能碰到! 哗—— 柳白猛得再次提起长弓,左脚前踏,一张硬弓,瞬间被他拉得满月! 许褚的武艺,属于登峰造极的一列,对于危险,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他一直站在柳白身旁,就在柳白拉开弓的刹那,许褚瞳孔蓦得一缩,拳头不自觉的攥了一下。 如果拉弓的不是柳白,恐怕他就把不像现在这般冷静了。 “好!” 李承乾和李恪齐声叫好。 正要继续喊几嗓子,生生被一大片恶狠狠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柴令武更是直接推了两人一把,斥道:“闭嘴!”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紧张的拉着对方的对手,默默给柳白打气。 护卫们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白的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个憋得满脸胀红。 嘣—— 弓弦剧响! 众人甚至没看到箭矢的影子,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靶子的红心忽然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靶子后边的假山上,‘砰’得一声巨响,山石迸溅! “好!” “少爷威武!” “少爷好箭术!” 距离百步,正中红心的已经不多见了,可谁见过,能把靶子射穿的?! 李承乾等人‘哗’得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这个摸一摸柳白的胳膊,那个摸摸柳白的手。 “柳大哥,你什么时候练的箭术?” “柳大哥,能教教我吗?” “柳大哥...” 柳白不理他们,再次张弓搭箭! 李承乾等人吓了一跳,急忙躲远。 连石头都能射碎了,自己这小身子板,还不是一下子就能穿透? 砰砰砰—— 一连三箭! 每一箭都准确无比的穿过靶子中心,‘撞’在假山之上! 嘶—— 这次没人叫好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次能射中,还可以说是运气。 可三次都能射中,只能说有真本事! 况且,三箭的间隔很短,换成别人,连瞄准都做不到! 柳白提着弓,径直走到金大坚身前。 “硬度够了,不过准确度却差了那么一点。” 金大坚是铸造兵器的行家,一听就知道需要怎么改。 他接过长弓,一头扎进作坊里,又开始叮叮当当的敲打了起来。 ... 长安城,皇宫! 如何储存粮食的问题,把李二愁坏了。 搞得他连看望皇后的心思都没有了,整天待在太极殿里,一连召见了四五拨大臣。 问了一大圈,谁都拿不出个好办法来。 气的李二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大殿里生闷气。 这时候,怀恩忽然匆匆走进来。 “启禀陛下,唐俭唐大人求见!” 李二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直接道:“不见!” 第236章 高句丽想买粮食?让他去找柳白 “唐大人,陛下说了,不见!” 一般情况下,怀恩只有对李二是和颜悦色的,对别人都是一副死人脸。 唐俭一愣,看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一眼。 “这...敢问公公,陛下何时能召见唐某?”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唐大人还是另择时辰再来吧!” 他也扫了那中年男人一眼,转身便走。 “公公且慢!” 中年男人忽然说话了。 他的关中话很生硬,但听得出,他心中十分焦急,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和李二见上一面。 怀恩转过身,道:“你是何人?” 唐俭忙上前介绍。 “公公,这位是高句丽大相崔秀!” 怀恩一皱眉。 “高句丽大相?” 高句丽的大相,相当于大唐的宰相。 也就是说,这个崔秀,就是高句丽的房玄龄。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人,怀恩说什么也要客气三分。 但高句丽的领土,加上周围海域,都没有大唐的一个道大。 高句丽的王来了,又能怎么样? 不就是个大都督吗? 还不被堂堂内相放在眼里! 怀恩上下打量着崔秀,问道:“番邦使者来朝,都要先去鸿胪寺备案演礼,斋戒十日才可拜见陛下,你怎可不守我大唐的规矩?” 眼看着怀恩就要动怒,崔秀疯狂的朝唐俭使眼色。 唐俭忙道:“公公,高句丽国中哗变,若是耽搁上几天,恐怕会酿成大祸!” 怀恩狐疑的看了唐俭一眼。 这老家伙莫不是受了崔秀的贿赂? 唐俭似乎知道怀恩的想法,拱了拱手,“高句丽始终是我大唐属国!” 怀恩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大殿。 不多时,又走出来,挥了挥手,道:“唐大人可以进去了!” 唐俭大喜,赶紧往太极殿跑去。 崔秀送了一口气,心安理得的跟上,怀恩忽然呵斥道:“放肆!咱家何时让你进去了?” “我...我为何不能进去?” 怀恩翻了个白眼,他对待番邦异族的态度,来自李二。 李二瞧不起他们,怀恩自然也对他们没什么好态度。 “此地乃我大唐皇宫,怎可让你番人玷污?” 说着,他挥手叫过几名金吾卫。 “把这厮带到鸿胪寺去,多学几天规矩!” 几名金吾卫应了一声,也不管崔秀如何据理力争,直接把他扛了起来,拔腿就走! 怀恩不屑的说道:“真把自己当人看,什么东西,呸!” 说完,他走到宫门口的廊柱下,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 ... “启奏陛下,高句丽国灾情不断,致使民不聊生,短短半月之内,有数十万人饿死,哗变不下百起!高句丽大相崔秀,特此来朝求援,望陛下能施以援手!” 唐俭将崔秀的来意,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又补充道:“陛下,老臣以为,如今朝中粮食,多得吃不完,不如以高价卖给高句丽,如此一来,既可以体现我天朝上国的恩典,又能让那荣留王高建武感恩戴德,此乃一举两得之法!” 李二原本就在发愁,如何处理粮食。 百万亩的土豆和玉米,堆在一起,足以把两座皇宫都占满! 灾民再多,也够吃上一两年的。 可土豆和玉米,就算再能存放,用不了三四个月,也全都烂了! 倒不如留下足够吃的,剩下的全都卖了! 听完了唐俭的话,李二心里都乐开花了。 但身为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 他清了清嗓子,道:“唐爱卿,不知那崔秀,需要多少粮食?” “启奏陛下,崔秀曾言,最少需要百万石粮食,才能解决高句丽之乱!” “才百万石?” 李二有些失望。 今年收上来的土豆和玉米,足足近两千万石! 据他估计,留下一千四五百万石,就足够大唐子民吃的了! 何况,明年的土豆和玉米肯定更多... 李二有心不搭理崔秀的请求,但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说道:“去告诉崔秀,念在当年我大唐自太原起兵之时,高建武立刻归降,朕可以答应卖给他们粮食!” “陛下皇恩浩荡,想必高句丽举国上下,都感念您的恩典!” 李二哈哈大笑,他最喜欢听这种话。 然而,笑完之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他们却是找错人了!” 唐俭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崔秀去找太上皇? 不可能吧... 李二笑道:“唐爱卿,你别忘了,这些粮食可不是朕的...” 唐俭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这些粮食可是柳白种的! 等朝廷把粮食全都收缴上来,还要清点一遍,照价给柳白银子! “陛下神机妙算!老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陛下放心!” 唐俭心里忽然有些可怜崔秀了。 粮食如果是皇上的,或许还好说。 天可汗,就要恩威并施。 有威无恩,总会让人说闲话。 可柳白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柳白还是个商人。 不管他做什么,都和朝廷没有关系。 大名鼎鼎的‘柳阎王’,落在他手里,不扒下一层皮来,崔秀能把粮食带走? 笑话! 估计到了柳家,崔秀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唐俭心中暗道:“崔秀,不管怎么说,陛下都答应卖粮了,你那几万贯银子,可没白白送给老夫!” ...... 鸿胪寺有专门给‘外国友人’居住的院子。 崔秀将几锭金子,强行塞给几名金吾卫。 “多谢几位,若非崔某有要事在身,定要与几位兄弟把酒言欢一番!” 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几名金吾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让了几次,终究还是把金子受了。 怀恩只说,让他们带崔秀去鸿胪寺学规矩,却没说去鸿胪寺衙门。 这个院子,本来也在鸿胪寺内,并不算违背了怀恩的命令。 况且,还有钱拿... 金吾卫的俸银虽然不少,但谁会嫌自己的钱多? 几人收了金子,高高兴兴的回宫去了。 崔秀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 “路上就花了十几日,也不知国都现在如何了...” 崔秀叹息一声,不肯进屋。 高句丽已经耽搁不起了,等得到唐俭的消息之后,必须马上带着粮食会去!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崔秀赶紧吩咐自己的奴仆打开大门。 “哈哈,崔兄,老夫幸不辱命,陛下已经答应卖粮了!” 第237章 这厮竟然会说人话,太神奇了 听见粮食有着落了,崔秀大喜,登时就要对唐俭大礼参拜! 唐俭赶紧将崔秀搀扶住。 “大相切不可多礼,陛下只是答应,卖给贵国粮食,但粮食并不在陛下手中!” “不在陛下手中?” 崔秀有些绕不过这个弯来。 在高句丽,举国上下,不管是人是鬼,都归荣留王高建武所有。 什么叫不在陛下手中? 难不成,大唐皇帝要拿其他国家的粮食,卖给高句丽? 唐俭笑呵呵的说道:“粮食属于一个名叫柳白的人,明日一早,唐某就带崔兄,前去拜会柳白!” 崔秀皱了皱眉。 “在来长安的路上,总能听到人们提起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商人?” 唐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崔秀的话。 柳白的身份,该真不好说。 说他是商人,的确没错,可天底下哪有像柳白这样的商人? 商人能整天被陛下念叨? 商人能成为关中最大的地主? 商人,能成太傅?! 他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道:“没错,就...就是个商人。” 崔秀面有不屑之色。 “一个商人罢了,何须等到明日一早,唐兄身为鸿胪寺正卿,命人将他叫来便是!” 一听这话,唐俭脸色骤变。 他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万一这番话让柳白听见,自己的官,还当不当了? 朝廷上下有一个共识,就是宁愿得罪陛下,也万万不要得罪柳白! 陛下还会念在多年的苦劳,放人一马。 谁见过柳白心软? 崔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貌似自己眼前这厮,就姓崔。 怎么姓崔的人,都这么没眼力? “崔兄,还是等明日吧,那柳白可不是好惹的...” 唐俭苦笑一声。 看来今晚,必须跟崔秀好好说一说柳白的事迹。 不然的话,明天去柳家,崔秀得罪了柳白,自己都会跟着倒霉! ...... 翌日清晨。 崔秀准备了好几马车的礼物。 临走前,他来到唐俭跟前,指着马车道:“唐兄,这些礼物够不够?不够的话,崔某再去准备一些!” 唐俭有些幽怨的看着崔秀。 当初他给自己送礼,只不过几万贯银子罢了。 可看送给柳白的,没十几万贯恐怕下不来... “应该是够了,柳白富甲天下,能表达心意就足够了!” 崔秀点了点头,道:“多谢昨日唐兄提点,不然的话,崔某就闯大祸了!” 昨晚,听唐俭讲完柳白的事迹之后,崔秀的冷汗都下来了。 幸亏没有贸贸然去柳家,否则这条命,没准就交代在大唐境内了! 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早有人快马送去拜帖。 礼数不周全不行,高句丽的命运,全都压在崔秀一个人身上,万万不能惹柳白生气! ... 拜帖送到的时候,柳白刚吃完早饭,又来到腊梅树下喝茶。 这几天书院的学生们,都没上课。 收了这么长时间的粮食,把他们累得够呛,怎么也要多休息几天。 程处默他们几个,也就名正言顺的在柳家,都待了一阵子。 “想不到,高句丽的人,也能写上一手蝇头小楷!” 柳白拿着拜帖,欣赏着上边的字。 不得不说,崔秀的字,还是颇有几分古风的,而且自成一派,在大唐都算难得的行家。 李承乾一边嚼着苹果,一边不屑的说道:“一个番邦小国罢了,学的都是我大唐文华!” 柳白用拜帖在李承乾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别看高句丽就是个小国,可前朝隋炀帝,攻打了三次,都没有攻下来,最后落得国内民不聊生,才会引起天下大乱!” 李承乾把苹果咽下去,道:“柳大哥,如果是我大唐军队呢?” 柳白没说话。 历史上,李二还真把高句丽给灭了! 而且,一连灭了好几次。 总是挑他们刚刚建国的时候出兵。 不过,代价也不可谓不小。 高句丽地处极北之地,夏天出兵可以从容应对,可一旦战争胶着到了冬天,关中汉子没几人能撑得住。 况且,高句丽对于大唐而言,是番邦小国,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是对于其他国家而言,高句丽就能算庞然大物了。 高建武的六十万精兵,可不全是酒囊饭袋。 正所谓,九州共存,天下一统。 严格来说,高句丽的领土,便是上古时期的九州一隅。 不收回来,九州便不完整。 像李二这种雄才大略的君主,怎么忍得了? 所以,攻打高句丽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卖给他们粮食,是不是有点... 柳白正琢磨这件事,门房跑过来通报。 “少爷,唐俭唐大人,连同高句丽大相崔秀来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 一走进院子,崔秀心里就有些不乐意。 好歹也是高句丽的大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柳白就在院子里迎接自己? 要不是知道柳白的地位,他早就扭头离开了。 唐俭没想那么多,笑呵呵的一拱手,道:“柳公子!” 说完,又躬身向李承乾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回盘子里,摆了摆手道:“免礼!” “多谢太子殿下!” 唐俭站直了身子,给崔秀介绍道:“崔兄,这位是我大唐的太子殿下,而这位,便是柳白,柳公子!” 崔秀没想到,柳白那么年轻,恐怕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上好几岁。 但地位这种东西,跟年龄无关。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在下高句丽大相崔秀,参见太子殿下,见过柳公子!” 李承乾惊奇的站起来,围着崔秀走了几圈。 “柳大哥,这厮竟然会说人话,太神奇了!” 崔秀顿时被气得半死! 什么叫会说人话?! 第238章 废话少说,见面分一半的道理,唐大人不懂? 听见李承乾的话,柳白噗嗤一乐。 平常的时候,李承乾在自己人面前,算是个嘴笨的,只有在一种情况下,牙尖嘴利,说话比任何人都损。 那就是,他可以毫无顾忌欺负人的时候。 欺负朝中官员,肯定会被李二责罚。 在柳家欺负人,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别人不欺负他,就谢天谢地了。 欺负老百姓? 堂堂太子殿下,传出去丢的还是他自己的人! 同样被李承乾这样对待的,柳白只见过一个。 那就是李承乾的亲兄弟,李恪... 崔秀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自己好歹也是一国大相,在高句丽,也是主掌全国生杀大权的人物。 就算有求于人,他也难以压制心头的怒火。 “太子殿下怎得如此侮辱属国大臣?想我高句丽,岁岁有贡,年年朝奉,我王高氏更是日夜朝拜上国皇帝陛下...” 他叽里咕噜得说了一大堆话,其中还夹杂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大概意思就是,自己的身份尊贵,李承乾纯属于狗眼看人低。 这种情况下,总会有喜欢打圆场,也就是惯爱和稀泥的人开口。 唐俭就是这样的人,他走到崔秀和柳白等人中间,笑道:“大相说的没错,荣留王视我皇陛下为天人,极为敬重,咱们终归是自己人,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说着,他直接坐在柳白旁边。 崔秀脸上的肉抖了抖,语气生硬的说道:“在下就不坐了...” 石桌旁边一共就四个凳子。 柳白坐一个,程处默和李承乾虽然没坐下,但也占着地方。 唐俭又坐了一个,崔秀坐哪? 柳白忽然摆了摆手,道:“来人,搬个凳子来!” 听闻此言,崔秀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再看柳白,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不愧是能帮大唐皇帝陛下,教导太子的人,思想觉悟就是比别人高! 可当‘凳子’搬上来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桌上! 原来,柳白才是这群人中,最损的一个人! 门房竟然搬了一个马扎过来! 别人的石凳,雕花精美,造型古朴,坐起来肯定舒服。 可这个马扎,只比巴掌大点有限,起码比石凳矮了三倍! 太欺负人了! 崔秀几乎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他红着眼睛,正要发怒。 “崔大相,咱们该好好谈一谈粮食的事情了!” 这句话,如同一根鞭子,把崔秀的怒火,狠狠抽了回去。 “克制,一定要克制,高句丽的百姓们,可都等着我呢...” 崔秀口中喃喃,艰难的走到马扎旁,坐了下来。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高句丽人,他半点好感都没有。 别说雪中送炭了,不趁着他们倒霉放一把火,都觉得自己亏得慌。 不过,卖粮食的事情,就要另当别论了。 现在他发愁的不是粮食不够,而是粮食吃不完。 要知道,这些粮食可不是白白送给朝廷的,而是要等朝廷统计出大概的产量之后,照价付钱的! 就算土豆和玉米的价格,定价只有普通粟米的两成,也就是一斗四十个大钱。 但一千九百万石,那就是七百多万贯! 把皇宫卖了,李二都给不起! 又不能堆在粮仓里,任其发霉。 卖给高句丽,也算是个好出路。 “崔大相,柳某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与朝中大事无关!” 崔秀一拱手,“柳公子若愿答应,崔某自然感激不尽!” 柳白笑了笑,“甚好,那咱们就来谈一谈生意,不知此次,崔大相打算购买多少粮食?” “若是柳公子能卖一百万石,自然是最好的!” 一百万石,是个很微妙的数字。 说少吧,除了大唐之外,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实力凑齐这么多粮食。 可说多吧,也不算太多。 高句丽举国饥荒,少于一百万石,他这次来大唐几乎等于白跑一趟。 总不能养活一部分灾民,让另外一部分眼巴巴看着吧? 那样的话,他们不造反才有鬼了! 唯一有些拿不准的,就是不知道,大唐一时间,能不能凑齐这么多粮食。 他可是听说了,大唐的一些州县也出现了灾情。 就算有新粮食,但农田一共就那么多,产量能高到哪去? 他并不知道,土豆和玉米的产量,是何等的逆天! “一百万石?” 柳白皱了皱眉。 崔秀以为柳白觉得一百万石太多,急忙道:“最低不能低于八十万石!” 柳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才一百万石? 那有什么意思? 他脸一沉,“送客吧!” 崔秀顿时急了! “柳公子,万事好商量,价格还没谈呢!” 柳白鄙夷的看了崔秀一眼,道:“才一百万石粮食,你这无异于是在侮辱柳某!” 一旁的李承乾,狗腿子一般的说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柳大哥做的生意,哪一桩不是惊天动地?区区一百万石粮食,你也好意思登门!” 崔秀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下子从马扎上蹦了起来! 没想到,柳白不是觉得一百万石太多,而是太少! 他脸上狂喜之色,一闪而过! “两百万石,就拿最高的市价来购买,柳公子以为如何?” 说着,他就要从袖子里往外掏凭据。 只要他写下凭据,高句丽立刻就会把银子送过来! 柳白直接一挥手,道:“少于五百万石,今天就不用再议了!” 说完,他也不管崔秀什么反应,对许褚道:“把崔大相请出去,让他想清楚再来!” 许褚一步上前,提着崔秀就走! 眼瞅着大门‘咣’得一声被落了锁,唐俭一竖大拇指,满脸阴笑的说道:“柳公子,实在是高!” 柳白翻了个白眼,“唐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不知崔秀给了你唐大人,多少好处费?” 唐俭脸色一变,道:“柳公子,万万不能血口喷人!” 收番邦之人的好处费,是朝廷私底下的规矩,就算李二知道了,也不会责罚。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太子殿下可还在旁边呢! 柳白不理他这一套,一伸手道:“废话少说,见面分一半的道理,唐大人不懂?” 第239章 一定要查清楚,大唐的粮食为何这么多 崔秀回到鸿胪寺的小院子之后,天已经黑了。 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宿都在琢磨柳白的话。 这么难受的原因,并不是担心五百万石的粮食,买不起。 而是因为,柳白竟然连五百万石粮食,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了! 自己想要一百万石应急,竟然被人当成小生意! 况且,柳白还只是个商人而已,并不能代表整个大唐! 那么大唐的粮食储备,该有多么的恐怖? 崔秀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 身为高句丽大相,他太清楚中原帝国,对于高句丽的态度了! 前隋的杨广虽然暴虐,但不得不承认,他的雄才大略,并不下于那些伟大的君主。 三征高句丽的失败,根本就不是高句丽的将领多有头脑,士兵们多有勇气。 完全是因为,中原人士,受不了北方的酷寒! 如若不然,高句丽早就在杨广第一次进攻的时候,就一败涂地了! 李二,作为能够完胜杨广的人,他能对高句丽不动心?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崔秀自小就学的中原文化,太清楚九州完整无缺,对于中原帝王的意义了! 换句话说,大唐进攻高句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打仗! 打得就是粮食和银子! 大唐的富庶可想而知,粮食储备如果真像自己所想的那么恐怖,高句丽岂有活路?! 崔秀猛地从榻上翻身坐起来。 “一定要查清楚,大唐的粮食为何这么多!” 他推门走出去,轻轻咳嗽了几声,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出现在他身后。 “大相!” 崔秀沉吟片刻,道:“去柳家探查一番,为何柳白的手中,会有那么多粮食!” 他稍微顿了顿,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那两种新粮食的原因,如果有机会,就偷一些回来!” ... 自从去年,有人派了死士,打算暗杀柳白之后,柳家庄子的警戒,就没有松弛过一天! 别看有的时候,满大街都是闲逛的庄汉,可实际上,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真庄汉,还是假庄汉! 耿老三是新搬来柳家庄子的。 少爷恩典,见他无依无靠,送了他一间小房子。 可在乡亲们的眼里,耿老三实在是不争气,辜负了少爷的一片好心。 整天除了吃睡,就是满庄子瞎溜达。 不知道做工,也不知道耕田,连小孩子都知道,耿老三是个不学无术的货色。 大半夜,耿老三又在庄子里闲逛。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 偶尔有半夜去浇地的乡亲,扛着锄头回家,看到他之后,总是远远的躲开,好像生怕和这个懒人,摊上半点关系。 耿老三也不在意,甚至还没皮没脸的冲人打招呼。 “祁家老哥,去小弟家里喝两盅?” 被他成为‘祁家老哥’的中年汉子,见躲不过去了,翻了个白眼,道:“谁给你似的,整天闲得没事干!” 说完,和耿老三错身而过。 耿老三也不生气,就这么跟在祁家老哥身后,一直等他走进家门,这才站住脚步。 这时候,大街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耿老三那一脸的嬉笑,瞬间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冰冷! “出来!”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闪出来,用生硬的汉话道:“想不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有人能发现我的踪迹!” 耿老三眼中寒光一闪,手里蓦得多出一把小巧的强弩! 砰—— 箭矢横飞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不过却刺了个空,重重的钉在一棵大树上。 耿老三眼睛微眯,“你是何人?” 黑影没有回话,轻微的脚步声,距离耿老三越来越近! “某家本不想伤人性命,但既然碰上了,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耿老三猛然转身,再次发动强弩! 嗤—— 这一次,弩箭几乎是贴着黑影,飞到远处! “你手中的强弩算是一件宝贝,交出来,某家留你一条全尸!” 耿老三手臂一抬,强弩刹那之间,已经变成一把钢刀。 绣春刀! 呼—— 钢刀兜头劈下,黑衣人翻了一个跟头,险之又险得躲了过去。 “原来还是个高手!” 黑衣人刚刚落地,又疾速扑了上去,转眼之间,和耿老三打成一团! 不得不说,黑衣人的身手十分了得。 虽然是徒手,但在耿老三的钢刀之下,丝毫不落下风。 “再有十几招,你必然会死,倒不如回答某家几个问题,未必不能放了你!” 耿老三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嗤笑一声。 似乎在嘲讽黑衣人,自不量力。 黑衣人也觉得奇怪,难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就在他心头疑惑之际,一个戏谑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耿老三,你行不行?不行换俺们上!” 黑衣人陡然一惊,猛地回头来,赫然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五六个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刚才被耿老三‘护送’回家的祁家老哥,此刻赫然也站在那! 唯独不同的是,他肩上的锄头,已经换成了一把,和耿老三一模一样的绣春刀! 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分明就是演给自己看的! “放你娘的屁,这厮功夫硬得很,还不快点来帮忙!” 耿老三气的满脸通红。 自己眼瞅着就要撑不住了,那几个货竟然还在看热闹! 祁家老哥哈哈一笑,道:“叫声爷爷,爷爷就去帮你!” 其他几人也纷纷起哄。 话虽如此,但他们还是围了上去,提着刀,找机会给黑衣人来上一下子! 黑衣人心中焦灼,万分后悔刚才一时轻敌而现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大吼一声,手里忽然多了一根钢刺! 嗤—— 钢刺迎头向耿老三扎去! 不光是耿老三,就连祁家老哥等人,也都吓了一跳! 眼看着钢刺,就要扎进耿老三的眼睛,一只修长的手,忽然冒了出去,一把将钢刺握住。 黑衣人本想将钢刺抽回来,可那只手,竟爆发出一股令他难以反抗的巨力。 生生将尖头调转过去,毫无阻隔的,刺进了黑衣人的小腹! 第240章 把他胳膊腿都卸下来,连夜去鸿胪寺,告诉唐俭 耿老三吓出来一身的冷汗。 看到来人之后,他脸色骤变,急忙单膝跪地。 “王先生!” 祁家老哥等人也纷纷跪地行礼,脸上都有些讪讪之意。 刚才,若不是他们有心戏弄耿老三,估计早就把黑衣人抓住了,怎么会出现如此凶险的一幕? 来人,正是王守仁! 自从柳白召唤出十名锦衣卫后,就交给了王守仁统领。 王守仁以这十个人为基础,已经将锦衣卫扩充到近三百人! 招募的人手,一部分来自民间,由王守仁亲自核验,必须保证忠心耿耿。 而另一部分,则完全来自柳家庄子。 他们本来就是庄户,便于隐藏身份,而且不用刻意教导,本身就对柳白忠心不二。 如今,多一半的锦衣卫都在越王府‘当差’,也有去外地执行任务的。 剩下的人,则是留在了柳家庄子。 如耿老三,看起来是个闲汉,实际上,却负责着柳家庄子暗中的警卫工作。 至于祁家老哥等人,在柳家庄子就有自己的家,负责支援耿老三。 王守仁将扎进黑衣人小腹的钢刺,拔出来,取出一条方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给他止血,一会儿带到家里来!” “是!” 几人急忙站起来,七手八脚的将黑衣人捆好。 耿老三小心翼翼的凑到王守仁跟前,“先生,抓住这厮是我...” 不等他说完,王守仁横了他一眼,“差点死在他手里,你还想邀功?” 耿老三偷偷给祁家老哥等人,一个阴森的眼神,转而面向王守仁的时候,顿时变得苦兮兮的。 “王先生,整天在庄子里闲逛,总不是办法,这都半年多了,才碰见一个贼,无聊的很...” 说着,他讨好的拱了拱手,道:“要不,您把我派到西域去?” 王守仁又横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先把身手练好吧!” 说着,转身朝家里的方向走去,一眨眼就融入黑暗之中。 耿老三气急败坏的踹了黑衣人一脚。 黑衣人嘴里塞着不知是谁刚脱下来的臭袜子,满脸都是惊恐。 “你们笑个屁!” 耿老三飞起一脚,又踹向祁盛。 祁盛哈哈大笑,闪身躲开,“去不了西域,又不是俺的错!” 耿老三心里郁闷到了极点,也不想再和这几个货纠缠了。 拉了拉身上破破烂烂的麻衣,道:“你们赶紧把人送到家里去吧,老子还要继续闲逛!” ... 听王守仁说,庄子里来了一个武艺高强的贼。 柳白感到十分新鲜。 现在的柳家庄子戒备之森然,就算比不上皇宫,也比长安大营强上许多。 明岗暗哨的,连他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当初崔家派的死士,被生擒了好几个之后,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柳家不是好惹的。 就算躲过庄子的锦衣卫,又能如何? 许褚整天守在柳白身边,加上王守仁这种妖孽级别的高手,没有两三百的精兵猛将,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在许褚的保护下,柳白走到后花园,打开假山上的一道暗门。 假山内部是空心的,专门用来盛放一些,暂时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东西。 当然,也是拷问犯人,又不会引起注意的绝佳场所。 绕过一堆玻璃做的瓶瓶罐罐,就看见黑衣人四脚朝天,被捆在一根扁担上,浑身被扒得精光,像只马上就要被烤的乳猪。 祁盛正提着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他。 “说!你是什么人?” “快说,不然爷爷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剁下来!” 都是受过锦衣卫训练的人,拷打逼供是基本功。 之所以把这厮扒光,就是担心他藏着什么毒药,或者武器。 不过,看样子黑衣人也受过相应的训练,都被抽得遍体鳞伤了,只是偶尔闷哼一声。 看到这一幕,柳白不禁翻了个白眼。 他最烦这种套路。 都被人抓住了,要么就招了,要么就给了准话,装什么英雄好汉? “行了行了,也不嫌麻烦?” 柳白挥手让祁盛走开,来到黑衣人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脑袋上扒拉了几下。 黑衣人作势要咬,可脑袋也被死死捆着,动弹不了分毫。 柳白见他放松警惕,猛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 一捋头发,连带着小块头皮,都被柳白揪了下来。 黑衣人顿时痛呼一声:“#¥%&!” 密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紧接着,不约而同的冲柳白竖起大拇指。 “高!少爷实在是高!” 这不就拷问出来了吗? 就算听不懂,也知道这厮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话... 柳白没管别人什么反应,有些诧异的看着黑衣人。 “高句丽人?” 下午崔秀才走,晚上就派了人来打探? 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手里的粮食太多,让崔秀心中疑惑。 黑衣人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死。 柳白拿出方巾擦了擦手,厌恶的说道:“你们高句丽人,都不知道洗头发吗?一手的油!” 祁盛凑过来,道:“少爷,要不要将这厮剁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在黑衣人身上连连比划,似乎是在琢磨,该从哪下刀。 “为何要剁了他?”柳白奇怪的问道。 祁盛一怔,“这厮敢夜探咱们庄子,当然是死罪!” 柳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少爷我可是守法良民,怎么能随便杀人?” 说着,他把方巾丢给祁盛。 “去!把他胳膊腿都卸下来,连夜去鸿胪寺,告诉唐俭!” 祁盛额头汗下。 守法良民,会随便把人家的胳膊腿卸下来? “小的明白...” 柳白打了一个哈欠。 “唐俭和崔秀知道之后,肯定马上就会赶过来,让他们在外边等到天亮,免得打扰少爷我的清梦!” 说完,背着手往外溜达。 第241章 王八蛋!高句丽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月亮刚走到头顶,崔秀就慌了。 “按理说,以高郯的身手去一趟泾阳,早该回来了,莫非...莫非是被人抓住了?” 崔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满脑子胡思乱想。 “不对,高郯在我高句丽已经是绝顶高手,就算在大唐,也应该没几人能匹敌!” 他越想越觉得心中忐忑。 若是高郯死了还好,死无对证之下,谁都拿他没办法。 可若是被人活捉了,自己折在大唐没什么,可说好的粮食该怎么办? 没有粮食的话,不用等大唐去攻打,高句丽自己就玩完了! 他一直等到寅时,正要回到屋子里休息片刻,外面忽然吵闹了起来。 砰! 院子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来人赫然正是唐俭! 唐俭的脸色很不好看,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凶神恶煞的鸿胪寺胥吏! 崔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看样子,高郯真是被人活捉了! 唐俭的架势,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连忙挤出一丝笑容,“不知这大清早的,唐兄为何而来?” 唐俭冷冷的看着高郯,也不回答他的话,直接对身后众人吩咐道:“搜!” 昨天被柳白讹诈了好几万贯银子,唐俭的心情本来就很不爽。 但半夜被人叫起来,听说崔秀竟然派了贼人,去柳家偷东西?! 他身为鸿胪寺正卿,职责是和番邦异族打交道,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却从没见过像崔秀这种货色! 哗—— 一大群胥吏顿时涌了上去,进入屋子翻箱倒柜的,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崔秀急了,急忙上前。 “唐兄,这是要做什么?” 唐俭冷哼一声,道:“昨夜柳公子家被盗走了一件绝世珍宝,你千万不要告诉唐某,你丝毫不知情!” “绝世珍宝?” 崔秀一愣。 他派高郯去柳家庄子,是去打探消息的。 难道,高郯见到了柳家的宝贝,起了贼心? 不可能! “唐兄,定是一件误会,崔某此次带来的,都是我王身边的近卫,怎么可能会偷东西?” 唐俭不管他说什么,冷着一张脸,就这么等着。 “放肆!”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爆喝。 几个胥吏被人从屋里丢了出来,倒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唐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崔秀也是愕然变色,转身大喝道:“砚池,不得不无礼!” 一个手臂远比常人粗壮的黑汉子,从屋子里冲出来。 指着地上的几个胥吏,“我等乃是高句丽使臣,怎能受此屈辱?” 他作势要继续教训几个胥吏。 唐俭冷冷的说道:“崔使节的手下,真是好生威风啊,在我大唐的地盘上,行径竟还如此霸道!” 崔秀看到唐俭眼中,已经流露出了几分杀意。 要知道,鸿胪寺就在皇宫外廷,距离金吾卫的驻扎之地,近在咫尺! 只要唐俭高喊一声,用不了片刻,就会有无数大军,将院子团团包围! “全砚池,住手!” 黑汉子的大脚,就会都踩在一个胥吏的肚子上了,听见这声惊恐交加的呼喊,只能停了下来。 崔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唐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误会!” 唐俭瞥了崔秀一眼,道:“是不是误会,不是唐某人说了算的!” 这时候,胥吏们也都走出来。 “大人,并未搜到赃物!” 唐俭眼睛微眯,“带上所有人,去泾阳!” 他大手一挥,胥吏们立刻掏出绳子,二话不说,将崔秀等人全都捆了起来。 往院子外的马车上一扔,急急忙忙向柳家庄子赶去。 ...... 一行人的速度极快。 没用一个时辰,就到了柳家庄子。 等天亮,起码还要一个半时辰的工夫。 在柳家大宅外,吃了闭门羹的唐俭,恨不得一刀把崔秀砍死! 自己好心好意帮这厮向柳白牵线,这厮竟然扭头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偷柳家的东西? 活腻味了吗? 柳家富甲天下,光是一场拍卖会,就赚了两百万贯,谁不知道柳家大宅里的宝物多? 可就算知道,又有谁敢下手? “王八蛋!高句丽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唐俭打定主意,今天之后,再也不跟高句丽人打交道了。 以后在大街上,只要有高句丽人,见一个打一个! 不过,他心中也是有几分惶恐的。 终究是自己把崔秀带到柳家的,不管柳家有什么损失,自己都脱不开干系! 他倒不是怕柳白对付自己。 毕竟他也只是个中间人罢了。 唯一吃不准的地方,就是这件事,需要用多少银子摆平... 他有些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 想着想着,唐俭忽然眼前一亮。 他叫过来一个胥吏,道:“刚才你们在院子里,一共搜到多少东西?” 胥吏压低了嗓音,“大人,小的们看到,屋子里有口箱子,砸开锁头之后,发现里边全是宝贝,粗略一算,不会低于三十万贯!” 唐俭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十万贯! 把他一生的积蓄,都要高出一倍多! “让人把箱子抬出来!” “老爷放心,小人这就回去安排!” 胥吏翻身上马,赶回鸿胪寺去。 这下子,唐俭痛快了。 不管柳白如何敲诈自己,有这一箱子宝贝在,总不会吃亏。 说不定,自己还能剩下一点。 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崔秀的身上。 不怀好意的看了崔秀一眼之后,直接把手伸进了他的怀里,仔细摩挲了起来! 唐俭抽出来几张纸,啧啧称奇,“想不到你这狗东西,竟然在长安也有产业...” 这几张纸,竟然是长安城的里,几间店铺和宅子的地契! “呜呜——” 崔秀拼命挣扎! 这些东西,都是他准备用来打点长安城大小官员的,都让唐俭抢去,自己还怎么混? 可惜,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鸿胪寺的胥吏们,捆人有一套,他越挣扎,绳子就越紧,最后都把他勒得喘不上气,这才作罢。 唐俭嘿然一笑,都:“别怪我老唐没提醒你,不光是你,连高句丽都会因为今晚这件事而倒血霉!” 第242章 柳白的算盘!五百万石的生意,和谁去做? 平常柳白的作息一直很规律。 就算没什么事可做,他也会早睡早起,绝对不会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 可昨天大半夜,高句丽的小贼饶人清梦,打破了柳白的作息,就只能让唐俭和那个叫崔什么的使节,多等上一段时间了。 太阳快走到头顶的时候,柳白才醒来。 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正好柳蓉儿端着脸盆和洗漱用品走进来。 她一边伺候柳白穿衣服,一边说道:“夫君,外边那些人等一上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家里的侍女都不敢出门了!” 柳白一怔。 他倒是没怎么把高句丽人放在心上,睡得时间一长,干脆把这件事给忘了。 经柳蓉儿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穿好衣服之后,正要出门去看看。 柳婉儿急道:“夫君,早饭还没用呢!” 柳白转念一想,反正他们也等那么长时间了,再等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干脆等着家丁把早饭拿过来,吃饱之后才出门。 唐俭在外边晒得晕晕乎乎。 眼瞅着就五月底了,关中的太阳似乎比四月份大了好几圈。 一上午问了八遍,得到的回应都是少爷还没睡醒,再等等。 心里郁闷的唐俭,把火气都撒在了崔秀的随从们身上。 崔秀好歹也是高句丽的使节,抽他一顿,总觉得有些不好。 揍随从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被捆在马车上的高句丽随从,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别人似乎认命了,只有昨晚那个黑汉子,一个劲的叫嚣。 如今,嘴里被堵上了一块脏兮兮的布条,也不知是从哪个胥吏身上撕下来的。 “唐大人,少爷已经起来了!” 门房老吴殷勤的邀请唐俭。 这一上午,唐俭起码问了他八回,不知偷偷塞给他多少好东西。 唐俭一拱手,“多谢了!” 说完,带着人走进柳家大宅。 院子里,原本在练武的程处默、李承乾以及一众护卫,都被赶到了后院。 柳白坐在腊梅树下。 刚吃过早饭就喝茶,对肠胃有害,他就端了一碗梅子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既清胃,又解暑,是五月份最好的饮品。 就这一碗,在柳家铺子里,最少要卖上三四百文。 “来人,给唐大人也来一碗梅子汤!” 唐俭谢过之后,一口将梅子汤干了,抹了一把胡须上的汤水,道:“柳公子,老朽失察,不妨让贼人抓住机会,如今主使之人已经带来了,任凭柳公子处置!” 柳白扫了被五花大绑的崔秀一眼,“他的事情暂且不说,唐大人是不是该...” 不用柳白说完,唐俭立刻将几张纸拍在石桌上。 “这是老朽的赔偿!下午还有一箱宝物奉上!” 他是明白人,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废话,实打实的银子,才能表明自己的态度。 柳白有些诧异。 不愧是专门和番邦异族打交道的鸿胪寺正卿,还挺上道! 拿起地契看了几眼,柳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唐俭这么懂事,也剩了自己多费口舌。 长安城寸土寸金,尤其是朱雀大街上的铺子,拿着银子都没地方买去。 粗略一算,这些铺子宅子,起码能值个三四万贯! 再加上唐俭手中的宝物,怎么也能有七八万贯吧... “唐大人请坐!” 柳白笑呵呵的说着,又吩咐人上了一碗梅子汤。 在外边等待的时候,算是把唐俭渴坏了。 这一碗梅子汤,又一饮而尽。 既然柳白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了,唐俭便顺杆往上爬。 “柳公子,咱们都是自己人,万事都能敞开了说,但这些番邦异族的心思,可没人知道,要怎么处置,柳公子看着办就行,陛下那里,自然有老朽前去解释!” 柳白笑了笑,“那就有劳唐大人了!” 唐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柳白,就算活埋了崔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知道,柳白在李二的眼中,俨然是未来的朝中领袖。 和他相比,一个高句丽大相,算个屁! “来人,给崔使节松绑!” 胥吏们赶忙上前,给崔秀松绑,还把他嘴里的布条子,抽了出来。 能说话之后,崔秀当即哭嚎道:“冤枉啊!天大的冤情!柳公子,在下可从未派人潜入贵府!” 他刚才听见唐俭的对话了,心里害怕柳白真把自己给杀了! 柳白一摆手,“崔使节坐!” 所有人都是一愣。 难道,柳白没有怪罪崔秀的意思? 不然,为何会让他坐下? 崔秀也愣住了,见柳白的表情不似作伪,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 想起昨天那张小马扎,今天坐的石凳,的确很舒服... “柳公子,定有奸人陷害在下,不如柳公子给在下几天时间,来找出偷东西的小贼,还在下一个公道!” 柳白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崔秀的话。 “来人,给崔使节也上一碗梅子汤!” 这句话,更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唐俭忍不住问道:“柳公子,你这是...” 不等他问完,柳白笑呵呵的对崔秀道:“崔使节,昨晚柳某府中,的确来了一个小贼,不过却并未抓到。” 崔秀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昨天晚上,高郯成功跑掉了。 他当即义愤填膺的说道:“是何人胆敢潜入柳公子府上?竟然会诬陷在下,定要查个清楚!” “我看崔使节手下,都是精干之人,不如就将抓贼的任务,交给崔使节如何?” “多谢柳公子信任,在下这就去查!” 柳白点了点头,看向唐俭。 唐俭满腹疑惑,不知道柳白在做什么打算,但还是吩咐胥吏们,把崔秀的手下都放了下来。 “还请柳公子等在下的好消息,这便告辞了!” 崔秀不想在柳家多待,立刻起身告辞。 柳白笑道:“崔使节慢走。” 眼瞅着崔秀走了,唐俭终于忍不住了。 “柳公子,昨晚的事情,分明就是崔秀做的,你为何要放他离去?” 柳白翻了个白眼。 这老家伙懂事归懂事,但脑子还是一根筋。 如果坐实了崔秀的罪责,就算柳白饶了他,李二也不可能饶了他。 一旦他死了,五百万石的生意,和谁去做? 再者,从现在的情况看,这桩生意,已经远远不止五百万石粮食,那么简单了... 第243章 射雕手?不知道和李广的箭术,谁更好一些 崔秀回去之后,坐在院子里,又是长吁,又是短叹。 摸了摸手上青紫的勒痕,喃喃道:“高郯既然没被抓住,又去哪了?” 莫非,真的是在柳家偷了一样宝物,就远走高飞了? 他第一次对身边的人,产生了怀疑。 “大相,东西都准备好了!” 全砚池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华丽的盒子。 打开盒子之中,一阵珠光宝气。 呈现在崔秀眼前的,是一串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项链。 可崔秀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心都在滴血! 这一趟,他们带来的所有宝贝,都被唐俭掳走了,想要帮柳白查明‘真凶’,必须要做做样子。 最起码,长安城的捕快要有几个,大理寺的人不能少。 可平白无故,谁会接受一个异族人的请求。 只有送礼! 这串珍珠,可是用他的传家宝换来的... “拿走拿走!” 崔秀烦躁的挥了挥手。 全砚池把盒子盖上,忍不住问道:“大相,高郯究竟去了哪?” 崔秀眉头紧缩,“自他失踪到现在,已经五六个时辰了,说不定...” “定是那厮胆小,偷偷跑了!大相放心,属下这就去将那厮抓回来!” 全砚池是个火爆的性子,当即就要出门。 崔秀急忙将他阻拦住。 “此番来的人之中,除了高郯之外,就数你身手最好,可万万不能再有折损了!” 他看了一眼全砚池的胳膊,道:“在柳家的时候,你没怎么样吧?” 听语气,他关心全砚池的胳膊,还胜过全砚池本人。 全砚池不屑的说道:“区区几个宵小之辈,何足挂齿?若不是大相阻拦,属下早就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了!” 崔秀摇了摇头,道:“大王将你和高郯交给我,已经是恩宠到极点了,就算无法完成任务,你们也不能有事,尤其是...你那一双胳膊!” “大相放心,属下不敢胡来!” “那就好,你且下去休息片刻,等一个时辰后,随本相前往大理寺!” ...... 这几天,柳白简直闲出鸟来了。 各大掌柜都精干得很,家里的生意一点都不用操心。 朝中的事情,也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而且,沈万三忙完了之后,也开始教导李承乾他们几个算学。 好不容易出了高句丽这么一档子事,引起了柳白极大的兴趣。 坑朝廷重臣,已经坑够了。 再继续下去,也压榨不出什么油水。 既然高句丽一头撞进自己怀里,那还客气什么? 把满脑袋胡思乱想甩出去,柳白低头走进假山。 还没踏入密室,就闻到一股子恶臭。 柳白立刻转身又走了出来,吩咐人把味道散干净之后,才重新进去。 “你们怎么在这?” 一进门密室,柳白就看见两个老头,正坐在高郯旁边,商量着什么。 正是李时珍和孙思邈。 李时珍呵呵一笑,“少爷,属下和老孙头研究出一种新药,混合了数种珍贵药材,专门用来医治风疾!” 他看了挂在架子上的高郯一眼。 此刻的高郯,满脸蜡黄,虚弱的好像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便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肚子里,正在咕咕作响。 李时珍继续道:“不过现在看来,治疗风疾的效果的确是有,不过却会导致严重的腹泻!” 说完,他对孙思邈道:“看来药材的配伍还有些问题!” 孙思邈点了点头,拿着炭笔,在小本上记了起来。 柳白满脑袋黑线。 合着这两个老家伙,又在找人做实验! 以两个老家伙的身份,家里的护卫自然不敢阻拦。 可怜的高郯,落在他们手里,估计肠子都快拉出来了。 “给他喂点药缓一缓,别拉死了,我还有用!” 既然新药已经试验完了,李时珍和孙思邈对高郯,再也没有一点兴趣。 孙思邈上前,往高郯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看颜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疗效的确不错,高郯的肚子立刻就不响了。 至于有没有副作用什么的,柳白不大感兴趣。 把两个老头赶出去,柳白捏着鼻子坐在高郯身前,道:“说吧,你们这次都来了什么人!” 高郯的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杀,杀了我...” 他好歹也是堂堂荣留王的亲卫,而且出身名门,在高句丽也是人尽皆知的高手。 若是生生拉死,还不如凌迟来得痛快! “看你的样子,少说点废话,还能多活一会,快快把你们这次来长安的人,都说一遍,否则的话...” 柳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高郯跟前晃了晃。 高郯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 现在,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认命之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小瓶子里的东西,肯定比自己之前吃的药还毒! “好...好吧,我们这一次,有三个主事人,其中崔秀为首...我和全砚池辅佐...” 柳白一边听,一边点头。 他已经摸清了崔秀的底细,唯一感到好奇的,就是那个胳膊比别人足足粗了一倍的全砚池! 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射雕手?”柳白问道。 “没错,全砚池是我高句丽唯一的一位射雕手,可在百步之外,取敌将首级,当初就是他,射杀了新罗国的大上等,也就是你们唐国朝廷之中的宰相,金舒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白没有在理会高郯。 走出假山之后,他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枚化食用的山楂丸,一边吃,一边喃喃的说道:“射雕手?不知道和李广的箭术,谁更好一些...” 第244章 跟柳白接触久了,连戴胄都学坏了 射雕手这个名号,源于汉朝时期的匈奴人。 草原的上的金雕,喜欢在两三百米之上的高空翱翔,伺机寻找猎物。 想要将金雕射下来,非箭术绝伦之人不可。 射雕手因此而得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射雕手渐渐成为了神话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哪一个国家,拥有一位射雕手,都是无上的幸事! 换句话说,那个名叫全砚池的人,在高句丽的地位很高。 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大唐并没有射雕手。 或许,素未谋面的岭南越国公冯盎,算是半个。 未来成年之后的薛礼,也能算一个,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自从柳白使用了【飞将军李广】的体验卡,获得了【百步穿杨】的能力之后,他还从没有和人比试过。 倒不是觉得这个能力有多重要,毕竟能让柳白亲自动手的机会,几乎没有。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验证一下,体验卡赋予他的能力,究竟有没有打折扣。 当初从【诸葛亮】体验卡上获得的【观风测雨】,给了他不小的助力。 奈何全天下都没有同样本事的人,更别提和人比试了。 这次,正好是个契机。 等崔秀找遍长安城,都找不到高郯踪迹的时候,自然会再次登门。 到那时候,就只有柳白肆意拿捏他的份儿了! “还是要练习几日,要是输了的话,就丢大人了...” 从假山出来,柳白向后花园里,新建的靶场走去。 反正挨饿的也不是大唐人,高句丽的死活,关柳白什么事? 多晾晾崔秀,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 按理说,高郯既没有大唐的身份证明,而且汉话说得也不好,不可能离得开长安城。 可连着三天时间,崔秀像发了疯一样,将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一个遍,依旧找不到高郯的踪迹! 大理寺、鸿胪寺、乃至礼部的人,也纷纷出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朝廷丢了什么国宝。 鸿胪寺的小院子里,崔秀坐立不安。 每当门外有马蹄声响起,他总会跑出去看几眼。 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之前他还有些怀疑,高郯会不会真的偷了什么东西之后跑了。 可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已经让他笃定,高郯要么是被人抓了,要么,早就死了! 如果真的死了,也算能给柳白一个交代。 就怕这样不上不下得悬着,若一直没个结果,他什么时候才能和柳白做交易? 再耽搁下去,高句丽的百姓就全都饿死了!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崔秀再也忍不下去了。 “来人,备马!” 他火急火燎的出门,打算去泾阳找柳白说清楚。 高郯的事情放一放,先把粮食买下来,才是正事! 可刚一出门,迎面就看见了唐俭和戴胄的马车。 “唐大人,戴大人!” 崔秀忙拱手见礼。 唐俭虽然没有任何损失,但见到崔秀之后,还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崔秀一眼。 戴胄倒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前几天那串珍珠,算是起大作用了。 “崔使节要去哪里?” 崔秀苦笑一声,将自己打算去找柳白的事情,说了一遍。 戴胄摆了摆手,“崔使节不必去了,柳公子两天之前就已经去了秦岭,估计没有个七八天,是出不来的!” 崔秀脸色大变! “戴大人,柳公子去了秦岭何处?” “柳公子只说是去寻活物,练练箭术,究竟去了哪里,本官也不清楚!” 崔秀闻言,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秦岭的广袤,天下皆知。 几百上千人往里一钻,没有百万大军,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也就是说,他现在去找柳白也无济于事,只能等柳白自己出来! 崔秀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满地饿殍的场景。 他在长安城耽搁的时间不短了,也不知高句丽已经饿死了多少人。 再等七八天? 黄花菜都凉了! 到时候就算自己带着粮食赶回去,又能救几个人? 想到这,他从马上跳下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马车前。 和高句丽的安危相比,自己的面子算个屁! “戴大人,唐大人!我高句丽的百姓,已经等不起了!” 唐俭依旧不看崔秀,戴胄‘诶呀呀’了半天,才从马车上走下来,搀扶着崔秀,道:“崔使节折煞本官了!” 崔秀不肯起来。 “求戴大人救一救我高句丽的百姓,崔秀感激不尽!” “可是本官也没有办法,想要从秦岭之中找几个人,难如登天!” 崔秀浑身哆嗦了半天,才艰难的说道:“那戴大人可否借给我一些人手,崔秀亲自去秦岭寻找柳公子的踪迹!” 戴胄顿时满脸为难。 “崔使节也知道,大理寺的人都在寻找那个贼偷,怕是...” “不必找了,在下已经知道那贼人的身份了,回头定当向柳公子解释清楚!” “那这样的话...” 戴胄两根手指来回搓个不停,意思很明显。 就算他再古板,跟柳白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抓住机会,好好敲诈崔秀一番! “官差入秦岭的费用,都由在下来出,而戴大人,日后定有重礼相赠!” 戴胄的笑容更浓了。 将崔秀搀扶起来,还十分客气的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那戴某自当鼎力相助,这就安排人,随崔使节一同进入秦岭!” ... 点起人马之后,崔秀疯了一样赶往秦岭。 当天下午,就钻进了秦岭深处的无人地带。 柳白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不少野兽。 这年头,山林的老虎黑熊多得数不过来。 一路上,崔秀都在狼狈逃窜。 每当有野兽袭击的时候,大理寺的官差们都会远远躲开,只有全砚池和他仅有的几个随从,悍不畏死的保护在他身边。 饶是如此,崔秀也受了不轻的伤。 直到天黑,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有野兽搞个突然袭击。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柳白却带着一大票人,在秦岭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开起了篝火晚会... 第245章 说不定,价值不会比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低 崔秀他们贸贸然跑进秦岭,没有一点准备。 别说碰见野兽了,就连晚上过夜,都只能趴在树上凑合凑合。 柳白一行人却不同。 他们早就打算好了进入秦岭的计划,准备了整整两天。 帐篷、清水、干粮、药品,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应俱全。 原本没人想带着李承乾,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赶到秦岭深处。 可李承乾硬是从东宫,叫来了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大内高手,轮流用滑竿,抬着他走! 晚上值勤的任务,自然就交给大内高手们了。 选了一处空地,将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把蛇虫鼠蚁之流都赶走,再撒上一圈防止蚊虫叮咬的药粉。 齐活! 巨大的篝火堆上,烤着一直肥硕的野羊,滋滋得往下滴油。 程处默收拾着刚从水塘里钓上来的鱼,李恪拿着刀子,切着随手摘来的婆婆丁。 柴令武一边烧水,一边往杯子里放茶叶。 薛礼蹲在烤羊旁边,大把大把得洒香料。 就李承乾什么都不会,还在旁边瞎指挥。 “香料够多了!少放点肉蔻,吃起来一点都不爽口!” “婆婆丁用水焯过一遍才能吃,孙神仙说了,生吃野菜伤肾!” “那条最大的鱼留给我!” 脾气最大的程处默,第一个忍不了了。 掏出鱼肠子,一把丢向李承乾。 李承乾吓得脸都白了,一把将旁边的李义府揪了过来! 他天生就有些洁癖,最见不得腥气哄哄的东西。 噗—— 李义府顿时就吐了。 他刚才没注意,鱼肠子直接进嘴了,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柳白看着他们胡闹,将一张刚烤好的胡饼,撕成两半,分别放在柳婉儿和柳蓉儿手里。 “留着点肚子,一会还有烤羊吃!”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野外活动,也显得十分兴奋。 像两只小松鼠一样,双手捧着胡饼,鼓着腮帮子啃,眼睛还时不时的向烤羊肉扫。 等了半个时辰,羊肉终于烤好了。 这时候,就要由李恪李大厨亲自动手。 剔羊肉是技术活,别人还做不来。 一条香喷喷的羊后腿,率先送到柳白面前。 另一条后腿,则由坐在树桩子上歇脚的李时珍和孙思邈共享。 两条前腿还没卸下来,程处默和柴令武就开始争执。 争了没几句,干脆打了起来! 乒乒乓乓的样子,看来短时间停不下来。 李承乾满脸阴笑的,将两条前腿抢过来,一口一口啃得香甜。 李恪又切下两盘子羊肚肉,剩下的骨头架子,被许褚捏着犄角提起来,张口就咬。 野炊,只有抢东西吃,才显得有意思。 况且,这几个货在家里就争抢惯了。 到了这里,更是一个个原形毕露,丝毫不顾及身份和体面。 这一次进秦岭的人,着实不少。 除了王守仁看家,沈万三在泾阳照看生意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金大坚不喜欢吃羊肉,拽了一条收拾干净的鲫鱼,盘腿坐在篝火边,烤了起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他,眼睛无意中往火堆里一瞥,忽然愣住了! 他将鲫鱼丢在旁边,打了桶水,直接把篝火给浇灭了! 李恪等人见状,都是一愣。 “你要干什么?我们还没吃饱呢!” 金大坚不理会他们,不知从哪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蹲在地上猛刨! 见他这幅样子,众人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柳白都将盛羊腿的盘子,交给柳蓉儿,走到金大坚身后。 刨着刨着,金大坚好像触碰到了某种硬物。 咔—— 树枝从中折断。 柳白也看出了端倪。 秦岭矿产资源丰富,而且现在不是后世,大部分的资源都未被开采,金大坚很有可能,是发现了某种稀有金属。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估计就忽略了。 可金大坚的眼睛,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能光靠一双肉眼,丈量出精确的距离,说是三丈三尺三寸,一丝一毫都不会差! 而且,他还能辨认出大部分的金属! 果然,随着金大坚挖出一个小坑,一抹动人心魄的光彩,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种水汪汪的绿色,一看就不是凡物!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纷纷上手帮金大坚挖土。 片刻之后,一块足有半张桌子那么的玉石,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向对稀世珍宝不屑一顾的李时珍和孙思邈,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块玉石! “蓝...蓝田玉!”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说道。 自古以来,蓝田玉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春秋战国时期,就流行于贵族之中! 相传,秦始皇命丞相李斯雕刻的那枚传国玉玺,就是蓝田玉所制! 而且,隋朝之后,朝廷和百姓更是发了疯一样的开采蓝田玉,时至今日,蓝田玉几近枯竭! 这么大的一块,就算品质稍差,也堪称价值连城! 金大坚双臂肌肉隆起,举着蓝田玉有点吃力。 他走到旁边,小心翼翼的将其放下,这才来得及,好好观赏一番。 就算未经雕刻,那细密的纹理,也自成一种美丽的图案。 若是经有能耐的工匠之手,好生雕琢一番。 说不定,价值不会比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低! “好美的石头...”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到痴迷。 柳婉儿和柳蓉儿拉着手,站在距离玉石最近的地方,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柳白也吃惊非小。 在后世,蓝田玉的价值虽然不如翡翠以及和田玉,但高品质的蓝田玉,绝对更加珍贵! 这么大的一块天然蓝田玉,几乎算是埋在地表了,竟然一直都没人发现? 金大坚吞了一口唾沫,“少爷,此地有这么大的蓝田玉,周围定有一处极大的矿脉!” 此言一出,谁都没有心思继续吃东西了。 纷纷向四周散去,寻找金大坚口中的矿脉。 程处默和柴令武的动作最快,趴在金大坚刚才所在的地方,继续往下猛刨! 柳白无语的说道:“你们就算想找,也要等到天亮,大晚上的能看见什么?” 第246章 柳公子!在下在下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众人就接连从帐篷里钻出来。 每个人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 守着一大块价值连城的玉石,能睡好才有鬼呢! 自打当了柳叶轩的大掌柜后,柴令武对银子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他头一个找来锄头,顺着昨天金大坚挖的坑,继续猛刨! 很来,程处默和李恪等人,也参与了进去。 看的李承乾满脸急色。 他与柴令武相比,也不遑多让。 论起爱财,天下无人能出此二人之右! 可惜,手里的拐杖一点都派不上用场,李承乾只能跟在柴令武身后,往旁边扒拉土。 李义府跑前跑后的搀扶着,生怕李承乾再出一点意外。 他一直以李承乾的守护者自居,听说在东宫整天往死里训练,就是为了能有一副好身手。 柳白走出帐篷的时候,几人早就满头大汗,一个个泥猴一样。 “他们是不是疯了?” 柳白指着几个人,对身旁的金大坚道。 金大坚嘿然一笑,“让他们忙活去吧,属下知道如何寻找矿脉,等回家之后,再召集人手开采也不迟!” 柳白深以为然。 除非脑子坏掉了,谁会用锄头来挖玉石? 正所谓神仙难断寸玉,那是说的翡翠被开解出来之前,都有石壳包裹,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蓝田玉虽然没有那么变态,但一般情况下,蓝田玉矿脉,都隐藏在各种伴生矿之下。 像昨晚找到的那一块,直接就埋在地表的情况,基本上没有。 除非遇到地壳变动,走狗屎运才能偶尔找到那么一两块。 柳白估计,和武德九年的那场大地震,分不开关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不如让那几个货多运动运动,总没有坏处。 不过,柳白也把金大坚的话,记在心里了。 高品质的蓝田玉,绝对称得稀世珍宝,控制好成本的话,利润不会比幽州的铸铁生意差! 和昨天一样,柳白又拿起了金大坚打造的那把大弓。 他来到秦岭深处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活物,好好练练箭术。 昨天那头野羊,就是他的成果。 撇下众人,带着许褚向山林深处走去。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柳白就发现了一头黑熊! 显然,黑熊也发现了他们,缓缓匍匐在地上,准备给予柳白二人致命一击。 柳白不疾不徐的提起长弓,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根长箭。 他调匀了呼吸,并没有立刻动手。 箭术,练得就是心态! 必须要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击命中,才能有所进步。 吼—— 黑熊狂吼一声,震得周围树叶哗哗作响。 咚咚—— 它的速度奇快,巨大的熊掌一踏,大地似乎都震颤了几下! 这头熊,少说也有八九百斤! 眼看着它就要扑倒柳白近前,那尖锐的爪子,只要轻轻一挠,就能让一个壮汉开膛破肚! 许褚蓄势待发,手已经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他和柳白的配合,早就天衣无缝。 一旦柳白的长箭落空,他手中的刀,瞬间就会挥出去,斩下黑熊的头颅! 嘣——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声响起。 柳白手中的箭,如同电弧一般飞出去! 吼—— 黑熊再次狂吼,声音之中,满含着凄厉! 柳白的箭,精准无比的射中了它的左眼,箭尖深入头颅! 这一箭,柳白还搂着不少力气。 若是全力以赴的话,足以将黑熊的脑袋射爆! 不过,熊皮价值不菲,尤其是带着脑袋的熊皮,更是城里的稀罕货。 可不能白白糟蹋了。 然而,就在柳白刚放下心拉的时候。 嗤—— 许褚猛地抽出长刀,双目圆瞪,警惕的看着四周。 与此同时,他那铁塔般的身躯,已经挡在了柳白的身前! 柳白心里一沉! 许褚的反应能力,自然不用多说,能让他如此警惕,只有一个解释! 周围,有其他的人,或者是野兽存在! 噗—— 就在下一刻,一支箭矢自山林深处急速飞来,正中黑熊的后心! 本就将近死亡的黑熊,心脏被破,应声倒地! 有人! 距离柳白,最多也就一百余步! 而且,还是一位绝顶的箭术高手! 许褚冷冷的盯着箭矢袭来的方向,顾不得黑熊,护卫着柳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的武艺,是在战场之上大开大合的路数,在这茂密的丛林之中,实力要打几分折扣。 必须要退到营地去,才可保万无一失。 “不用走了!”柳白忽然说道。 他轻轻推开许褚,远眺前方。 【飞将军李广】体验卡留下了的,可不止高超的箭术。 同样,柳白也继承了李广那非凡的眼力。 常人最多可以看清六七丈以外的人脸,而柳白的目力,要强上好几倍! 他一眼就看见,正张弓搭箭,站在远处的全砚池,以及...高句丽使节,崔秀! 刚开始,柳白还以为他们目的不纯,可看清之后,就不这以为了。 因为,这群人一个比一个凄惨。 崔秀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裹着好几块棉布,都还在往外渗血。 全砚池更惨! 衣服左右两条袖子,干脆就没有了。 下摆被撕得像条裙子,光着两条黑黝黝的腿,仔细一看,腿毛若隐若现。 他的胸口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血肉模糊,也没有任何处理。 脸上毫无血色,射出这一箭之后,身体摇晃了几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一看就知道,这群人起码好几顿没吃了。 看向黑熊尸体的眼神,直冒绿光。 见他们这么惨,柳白也就懒得计较黑熊的事情了。 一张熊皮罢了,反正也能从崔秀身上坑回来更多。 毛毛雨而已。 崔秀还没看到柳白,撒腿跑到黑熊尸体跟前,奋力的用刀,砍下一只熊掌,这才发现,柳白就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他先是一愣,下一刻,眼圈顿时红了。 “柳公子!在下...在下终于找到你了!” 也不知他这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说完之后,搂着熊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247章 大理寺的官差,一个个比鬼还精 回到营地的时候,李承乾他们已经不忙活了。 地上那个大坑,不知道被谁填平,竟然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崔秀和他的一群手下,玩了命的往嘴里塞干粮。 好在柳白他们这一次出游,带的干粮多,不然还真不够他们吃的。 崔秀发誓,他从来都没觉得,大唐关中的馍馍,竟然这么好吃!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头黑熊被柳白拿走了,否则就着熊掌吃馍馍,该是何等的美味? “咳!” 他吃得太快,加上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下子噎住了。 手舞足蹈了半天,在胸口使劲锤了几下,才算救了命。 仓禀足,才能知礼仪,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做派,崔秀不禁老脸一红。 小碎步走到柳白跟前,躬身到底,“多谢柳公子!不然的话,在下这一行人,没准就饿死在这山林之中了。” 这年头,秦岭还是野兽的天下,几天下来,光是水桶粗的巨蟒,就看见了好几条。 更别提老虎黑熊一类的猛兽了。 加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虫。 不经过大量的准备,贸贸然进入秦岭,和找死没区别。 柳白也知道,崔秀为什么如此着急。 他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崔使节不必客气。” 崔秀讪讪一笑道:“柳公子,在下已经查明贼人的身份,不如咱们一同回泾阳去,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莫非,他打算放弃高郯? “也好,这一趟游玩,的确辛苦了一些,等收拾好东西,就启程回去!” 崔秀大喜,正要再次谢过柳白,忽然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不知柳公子可曾见到大理寺的官差?” 柳白也是一怔。 “崔使节这是何意?” 崔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些官差都是戴胄戴大人派来的,只是昨天晚上,和在下这一行人失散了,若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不好和戴大人交代...” 这时候,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柳大哥,刚才你们去打猎的时候,大理寺的人找过来,我看也没什么事情,就让他们先回长安去了!” 柳白点了点头,心里不由笑了笑。 失散? 怎么可能? 大理寺的官差,一个个比鬼还精。 都是从各地府衙之中,抽调上来的精英级老捕快,不管是身手,还是在野外生存的经验,都不是崔秀这群人能比的。 八成是不想继续在秦岭之中吃苦,故意把崔秀他们甩下的! 柳白没有点破,笑呵呵的说道:“崔使节也去休息片刻吧,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眼看着崔秀走远,李承乾又凑过来,道:“柳大哥,要不要把他...” 李承乾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柳白一挑眉,问道:“为什么?” 李承乾偷偷往旁边的帐篷指了指。 昨晚挖出来的那块蓝田玉,就藏在其中。 这么大的秘密,怎么能让外人知道? 柳白一阵无语。 李承乾好歹也是堂堂太子,怎么变得这么小家子气?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莫说崔秀有没有胆子,把蓝田玉矿脉的事情说出去。 就算他有觊觎之心,又能怎样? 别看秦岭之中渺无人烟,但是距离长安,不过咫尺之间! 大唐腹地的高句丽人,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难道,崔秀有能耐,找一群大唐人,给他开采矿脉? “该干什么就去干点什么,别在这瞎操心!” 柳白横了李承乾一眼,做了一个抬脚的动作。 李承乾连忙躲远,生怕柳白的脚,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 一行人启程,往泾阳方向走。 崔秀他们几个,穿着柳家护卫的衣服,浑身不自在。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总比光着强吧? 更让他们几个感到不自在的是,总有许多不善的目光,朝自己身上打量。 尤其是当全砚池,无意间靠近一辆没人乘坐的马车时,包括李承乾、程处默等人在内,加上一大群东宫大内高手,竟然齐齐把刀,拔了出来! 就算全砚池胆子再大,也不禁吓了一跳。 急急忙忙躲开,这才算逃过一劫。 “小子,本太子警告你,再敢靠近,小心你的脑袋!” 李承乾坐在滑竿上还不老实,提着刀,一个劲的往全砚池脑袋上比划。 对此,全砚池唯有苦笑。 给他八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大唐太子殿下有所微辞。 二百多里路,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中度过了。 泾阳县,柳家大宅! 刚一进门,柳白就从门房手里,拿到一张请帖。 “狄知逊又要开百日宴?” 上一次,狄知逊要给狄仁杰开百日宴,因为蝗灾的事情,就暂且搁置了。 看来,狄知逊不想错过这个讨好柳白的大好机会,蝗灾的事情刚解决完,就打算继续开一场百日宴。 柳白也没当回事,还有两天。 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算了。 他随手把请帖放在窗台上,也没管崔秀他们如何,直接跑进澡堂子。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柳白这才神清气爽的走回大厅。 崔秀等人也换了衣服,伤口也都重新包扎了一遍。 见柳白来了,纷纷站起来。 “柳公子!” 柳白点了点头,坐下来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小口,才道:“崔使节说,已经查明了贼人的身份...” 崔秀一躬身,道:“还请柳公子,恕崔秀御下不严之罪,潜入贵府偷盗之人,乃是崔某手下的一个小随从!” 他大义凛然的说道:“在下已将其枭首!若贵府有什么损失,在下定加倍赔偿!” 柳白虽然早就猜到,他还会这么说,但心里依旧有些发寒。 崔秀这厮,还真是够狠辣,对自己人都毫不客气。 说抛弃就抛弃,一点都没犹豫! “既然崔使节也不知道此事,那柳某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待查明损失之后,自然会派人告知崔使节。” “多谢柳公子大恩,那粮食的事情...” 第248章 好几座铁矿和港口,高句丽说送就送了? 五百万石粮食! 如果用大唐有史以来最低的粮价购买,那也是每石四贯钱。 加起来,足足两千万贯! 柳白根本没指望崔秀真的能把银子都交齐了。 别说是高句丽了,恐怕大唐没有七八年的休养,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听见崔秀提及粮食,柳白问道:“不知崔使节,是否和荣留王商议过这件事了?” “柳公子,临行之前,我王命在下,全权负责购粮一事,只是,这价格能否再降一降?” 崔秀满脸讨好之色。 经过最近这一段发生的事之后,他对柳白的身份地位,有了全面的了解。 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贵公子,是整个大唐最不好惹的人之一。 “那柳某就来给崔使节算笔账!” 说着,柳白还真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搞得外边正在胡侃的程处默等人,满脑袋问号。 他们都嫌弃算盘慢,早就不用了,柳白还能用得上? 盏茶之后,柳白在算盘上打出一串数字,推给崔秀。 崔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柳公子,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要知道,我高句丽一年的收入,也到不了一百万贯,若是真花两千万贯买粮食,不用百姓造反,我们自己就灭国了...” 柳白呵呵一笑,“不急。” 他又在算盘上扒拉了一下,将最前边的几颗算盘珠子都划下来。 崔秀一愣。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柳白一眼,而后一行一行的数了起来。 “个、十、百...两百万贯?!” 他禁不住心头的狂喜,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柳公子,这,这是真的吗?” 直接打了一折?! 别说柳白不是高句丽人,就算真的是高句丽人,也不可能这么够意思吧? “高句丽乃是我大唐属国,陛下曾特意交代,一定要关怀属国臣民,既然陛下都发话了,柳某就算散尽家财,也要体现我大唐的威仪!” 崔秀忽然郑重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恭恭敬敬的给柳白行了一礼。 “高句丽上下,定深感柳公子的大恩大德!” 说完,他急忙补充道:“还有大唐陛下的大恩大德!” 柳白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既然气氛这么好,想必提些条件,崔秀也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柳某还有一事想与崔使节相商!” 崔秀拍着胸口,“不管柳公子有什么要求,在下都代我王答应!” 柳白笑道:“想必崔使节也知道,我柳家是靠幽州铸铁生意起家的,可这么长时间,幽州的铁矿已经近乎枯竭,听闻高句丽内,有几处铁矿,不知可否...” 崔秀一点都没犹豫。 “在下做主,送给柳公子便是!” 他当即要来纸笔,写下凭证,最后,将代表自己使者身份的大印,重重盖在凭据之上! 几处铁矿罢了,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高句丽的矿产资源,的确很丰富。 但别忘了,高句丽地处极北之地,一年到头,有八九个月都风雪漫天。 也就是说,一年之内,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能开采。 即便如此,矿山之下,也有不知封存了多少年的冰层。 想要开山采矿,难如登天! 正因如此,高句丽想要锻造铁器,都要从大唐,或者是周边的几个小国来购买铁矿。 用几座矿山来换取几百万石粮食,实在是太划算了! 柳白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枉费他还有个足智多谋的名声。 看来大唐皇帝也是个有眼无珠的家伙,竟然会信任这种冤大头? 见崔秀答应的这么痛快,柳白心中冷笑。 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知道什么是炸药吗? 知道什么是黑火药吗? 一硝二磺三木炭,混合在一起,再厚的冰层都能给你炸开! 等老子把高句丽的铁矿都挖出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崔使节莫急,除了铁矿之外,柳某还希望崔使节能将几处港口,借给柳某,以便将矿石运送回来!” “说什么借?柳公子对我高句丽恩重如山,直接送给您便是!” 在崔秀心中,港口的价值,还不如那几处铁矿呢! 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几次海的港口,能有多大作用? 他大笔再次一挥! 又是一份凭证。 加盖大印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将两份凭证,交到柳白手中,生怕他反悔。 “在下这就去筹备银子,想必用不了几日,就能把银子送到公子府上,还望公子也能将粮食准备好,告辞了!” 崔秀一拱手,扭头就走,脚步比之前轻快了好几倍。 看着他的背影,柳白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个大傻子!” 说完,他背着手,慢慢向后厅走去。 ... 在后世,铁矿、港口,那可是卖田卖地都要抢到手的好东西。 一看崔秀对航海就不了解。 就算高句丽再冷,也有好几座不冻港,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 说送就送了? 生意重在渠道,柳白对赚几万、几十万贯的生意,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而矿山和航运,可都是能祖祖辈辈传下去的基业! 虽然现在还很少有人关注这些生意,但培养几年,人们就该知道,没有比这两种产业,更赚钱的了。 有炸药和《万国坤舆图》这两件大杀器,根本没有任何可担心的! 柳白心情大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来到后厅。 坐下之后,柳白看着正被捆在柱子上的高郯,“你都听见了?” 看守高郯的薛礼,将他嘴里的布条摘了下来。 本应该大声呼救的高郯,此刻却死死的咬着牙,脸色近乎扭曲! 刚才崔秀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他的耳朵里。 “崔秀!” 高郯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自己忠心耿耿,因为崔秀的一句话,甘冒奇险。 而今,竟然就这么被崔秀放弃了! 脾气再好的人,此刻也该气炸了。 何况,高郯本就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崔秀,我高郯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他忽然狂吼了一嗓子。 薛礼正要重新将布条塞进他嘴里,柳白却一摆手,“不必了,带着他跟我去药庐。” 第249章 你们可千万不要把他玩死,我还有大用 最早提议将药庐盖在后花园的,并非是李时珍自己。 而是柳白! 很多时候,医道圣手也是手段超高的毒师。 配点让人生不如死的药物,对于李时珍和孙思邈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让他们住远点,有利于身心健康。 当初老家伙给秦琼治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嚎得那叫一个惨! 从后厅到花园的路程不近,高郯虽然被捆着,但一点都不老实。 虽然听不懂说什么,但傻子都知道,他是在咒骂崔秀。 声音很大,引得好多人都伸着脖子往这个方向看,也不知道是谁嗓门这么大。 见是高郯,又一个个没趣的扭过头去。 一个异族人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柳白一边走,一边琢磨。 “看来,以后家里还真是要备个翻译,日后少不了和异国人打交道...” 终于走到药庐,高郯的嗓子都喊哑了。 他眼睛依旧红红的,看来崔秀那番话,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伤害。 推开门,两个老家伙正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子,不断晃悠。 还真有几分后世化学家的意思。 在外边,玻璃制品卖得死贵,可在柳家,玻璃一点都不稀罕。 想要什么形状,金大坚用铁管子吹出模子,几下就捏好。 不过,看瓶子里那深褐色的液体,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白早就习惯了药庐里的情况,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 鬼知道两个老家伙又在研究什么,还是小心点好。 要不是高郯有用,他基本上不会踏入药庐一步。 “少爷,今日怎么有心思来药庐了?” 李时珍放下瓶子,笑呵呵的问道。 柳白瓮声瓮气的指着高郯,道:“有买卖上门了!” 李时珍眼睛一亮,原本不想搭理柳白的孙思邈,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在高郯身上打量几眼之后,兴冲冲的问道:“这人可以接着做实验?” 他立刻凑上来,在高郯身上左捏几下,右戳几下。 “这小子身体还不错,换做旁人,早就拉死了,他竟然能自己恢复过来?” 柳白翻了个白眼,“你们可千万不要把他玩死,我还有大用!” 李时珍拉了孙思邈一把,问道:“少爷,您这是打算...” “有没有那种,吃了之后,迷迷糊糊让人听话的药?” 李时珍和孙思邈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转身,将桌子上的玻璃瓶拿到柳白跟前。 “这是老夫新配的药物,融合了三国时期华佗的麻沸散,又加入西域曼陀罗花,以及数种珍惜药材,应该能达到你说的效果!” 李时珍急忙插口道:“你那瓶药里,曼陀罗的剂量太大,不如试试我这一瓶!” 两个老家伙生怕错过个大好的试验品,争先恐后的把瓶子的液体,往高郯嘴里灌。 柳白担心他们真把高郯玩死。 那样的话,就少了一个安插在高句丽的内线。 好不容易让高郯心神大乱,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你究竟靠不靠谱?” 孙思邈一瞪眼,“莫非,你信不过老夫的医术?” 柳白还真有点信不过他。 老家伙的医术无可挑剔,就是胆子太大,什么东西都敢往药里放。 他将目光,投向李时珍手中。 既然李时珍说,孙思邈的配方剂量太大,还是稳妥点好。 “你来!” 柳白一指李时珍。 李时珍顿时喜笑颜开。 孙思邈吹胡子瞪眼,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乖,吃了这瓶子药,老夫给你诊诊脉,治治暗伤!” 李时珍像哄孩子一眼,一点一点逼近高郯。 高郯眼中满是惊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鸟语。 等玻璃瓶子凑到近前的时候,他死死的闭上嘴,整张脸憋得胀红。 李时珍一点都不着急,他将一只手,按在高郯的下巴上。 也不知捏了什么穴位,高郯立刻张大了嘴巴! 哗—— 淡褐色的液体,一滴不落的灌进高郯嘴里。 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颜色,看着就渗人。 “大功告成!” 李时珍将瓶子丢开,对薛礼道:“给他松绑,吃了老夫的药,他现在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薛礼应了一声,直接伸手把高郯身上的绳子拽断。 高郯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只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一秒、两秒... 很快,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李时珍像是掐着时间一般,说道:“倒!” 话音未落,高郯眼睛一翻,‘砰’得一声跌倒在地。 下一秒,呼噜声都响起来了。 柳白没学过医术,看不懂其中有什么妙处。 孙思邈却是明白人。 他黑着脸,哼了一声,道:“这场比试算你赢了,老夫的配方,剂量的确大了一些!” 说完,他转身向里屋走去,估计是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李时珍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少爷,等他睡醒之后,您再交代他要做什么事情,肯定能听话!”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高郯,又道:“就是以后可能身子不大好,麻沸散加西域曼陀罗花的作用,会伤及肾水,怕是要孩子困难了...” 柳白见那个小瓶子,就在自己脚下,一脚将其踢远。 刚刚放下来的手,又捂住了鼻子。 “没事,用不了几天,这人就没什么价值了。” 他吩咐薛礼照看好高郯,扭头便走。 这药庐,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待,太危险了! 回去一定要再洗个澡。 鬼知道药庐的空气里,会有什么毒素。 虽然还有两年多的守孝时间,但等以后闲下来,他可是打算生一堆孩子的! 不过,李时珍的手段,还真是没话说。 他在后世的时候,总能听说各种各样古怪的药水,能让人言听计从。 不过人们也都清楚,那都是骗人的把戏而已。 想不到,李时珍用中医的办法,真能配出来! 要是好用的话,以后就不用了辛苦锦衣卫去外边卧底了。 直接抓一个敌人的手下,灌一瓶子药水,不就成了? 第250章 他肯定拿着老夫的药去害人了 既然高句丽人这么好骗,柳白总觉得不多搞点东西,都对不起自己死去的脑细胞。 可是,还能有什么值得出手的呢? 药材? 高丽参的确是好东西。 但李时珍和孙思邈还没琢磨完西域的药材呢,短时间内根本用不上。 美女? 估计现在他们还没研究出换脸技术,应该都是原装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虽然倒卖异族奴隶不触犯大唐律法,但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坐在腊梅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琢磨的柳白,有些沮丧的发现,高句丽...好像还真没什么好东西了。 唯一值得做的,就是开辟出一条新的商道,挤占高句丽的市场。 这种事情没什么难度,交给沈万三就好了,根本用不了崔秀瞎凑热闹。 在经商一途上,高句丽所有的商贾加起来,都不是沈万三一个人的对手。 既然想不出来,柳白索性就不想了。 脑子放空,喝着茶,在摇椅上伸个懒腰,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每当柳白独自一人享受清净的时候,总有人上门叨扰。 杜如晦不知道来柳家多少次了,而且他们和柳白已经结成攻守同盟,进门不必经过通传。 他走进来,见柳白百无聊赖的哼着小曲,顿时急了。 “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咱们不是商量好,一同上书把山宾保下来?老夫都等了你好几天了!” 自己亲弟弟被关在大牢里,还疯疯癫癫的。 时间越长越危险,再耽搁下去,不用李二亲自处置,估计他一疯上来,自己就会把自己搞死! 柳白一怔。 还真把这回事给忘了。 “杜相不必心急,柳某这就去写奏疏!” “老夫已经替你写好了,只要在上边署名便可!” 杜如晦急忙忙将写好的奏疏掏出来,柳白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别扭的地方,便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若是光凭房玄龄、杜如晦他们几个人上书,还真不一定能救得了杜楚客。 或许李二没什么意见,但被伤到的人是李元昌,也就是李渊最宠爱的儿子。 李渊的脾气一上来,管他是谁,说砍就砍! 可柳白上书就不一样了。 全天下间,只有柳白能让李渊网开一面。 毕竟,李渊还欠着柳白人情。 若置柳白的面子于不顾,他的老脸,也就丢尽了。 ‘监视’着柳白写好名字,杜如晦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朝后花园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李神医和孙神仙在不在?” 柳白重新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晃着,“你找他们干什么?” 杜如晦叹了一口气,坐在柳白旁边,毫不客气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听天牢的人说,山宾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甚至见不到越王殿下,有时候也会疯疯癫癫的,恐怕,只有李神医和孙神仙,才能救他一命...” “我记得他们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外物起不到什么作用。” 杜如晦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他和杜楚客政见不同是一回事,但终究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这些日子,他和他的叔父杜淹,遍寻名医,也找不到合适的治疗方法。 “我又何尝不知道...” 柳白耸了耸肩膀。 他对杜楚客并没有多大意见,要说可恨,非李泰莫属。 想起李泰,柳白眼前忽然一亮! 他二话不说,再次站起来,甩了杜如晦,就往后花园走去。 杜如晦一愣,不知道柳白要去干什么。 但自己终归是外人,不经主人同意,自然不好进入人家的后花园。 “罢了,等山宾出来之后,再让他来柳家谢罪吧...” 他只能摇了摇头,拿着署好名的奏疏,离开柳家。 ... 见柳白去而复返,孙思邈和李时珍都有些诧异。 “少爷,那厮还没醒来。” 柳白没有管高郯如何,而是问道:“若是一个人疯了,喝了你们的药水之后,能不能奏效?” 孙思邈随口答道:“当然能奏效!” 他指了指桌子上,同样盛着淡褐色液体的玻璃瓶子,“这是老夫刚刚配制出来的,其中还加入了南诏国独有的致幻蘑菇,毫不夸张的讲,一头大象都能轻易放倒,当然,你不可能让大象听懂人话...” 说话间,他并没有看柳白,而是在用一盘小石磨,碾着某种粉末。 “老夫告诉你,配制这种药物可不是让你拿来害人的,若是剂量使用得当的话,可以缓解许多病症的...”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这才回头。 猛然间发现,柳白早就走了,桌子上的玻璃瓶子也不见了。 “柳白呢?”孙思邈一挑眉。 李时珍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少爷就走了。” 孙思邈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他肯定拿着老夫的药去害人了!” 说着,他就要追出去。 李时珍这才抬起头来,一把将他拉住。 “少爷做事,比你我都有分寸得多,瞎担心什么?快把药粉碾好,老夫的新药还等着用呢!” ... 坐在书房里,柳白拿着一瓶子‘迷药’,小心的用麻布包裹好,收进抽屉里。 这东西可不能让李承乾他们看见,万一不小心喝了,变成傻子怎么办? 不过,给杜楚客喝,就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了。 反正他都疯了,变成傻子也能安静一些,免得杜如晦整天发愁。 可如果药效真能像孙思邈所说,让杜楚客言听计从,那就再好不过了。 再有两个月,刘瑾就该从越王府离开了。 虽然李泰身边全都是锦衣卫,但他们去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点,无法让李泰完全信任。 那么,让杜楚客回到越王府呢? 想必李泰也知道,杜楚客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 柳白冷笑一声,铺开一封奏折,挥毫写了起来。 想让杜楚客回到越王府,还要经过李二的同意才行。 这就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第251章 刘瑾是个大忽悠,李泰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最近书院停课,李泰老老实实的待在越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当然不是为了给李二,做样子看这么简单。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还是杜楚客! 越王府书房。 李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得踢腾着小短腿。 往常他是很喜欢看书的,书房也各种各样的书籍,应有尽有。 甚至还包括一些,连当世大儒都十分觊觎的孤本。 可最近,他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想做文章,除了起标题顺畅一些,剩下的更是无从提笔。 “越王殿下,该喝药了!” 刘瑾端着一个青瓷小碗走进来。 李泰急忙站起来,将青瓷小碗接过来,道:“辛苦刘公公了!” 在他看来,刘瑾是父皇和母后派来,帮助自己重建越王府的,不仅不能怠慢,还要客客气气的。 眼看着李泰将一碗药都喝了,刘瑾笑眯眯的说道:“前段时间的事情,让殿下伤了心神,不过这安神药,也喝得够多了,想必再有一两日便不必继续了。” 李泰点了点头,他不是寻常小孩子,对吃药并不抵触。 “刘公公,最近外边的风声如何了?” 刘瑾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外边的人都说,您无情无义,抛弃杜楚客,甚至还有人传言,说您指使杜楚客,去刺杀汉王殿下的...若不是陛下拦着,恐怕太上皇非要怪罪不可。” 李泰攥紧了小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散布的谣言,定要活剐了他!” 刘瑾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暗道:“想找到散布谣言的人?下辈子吧!” 没错,谣言就是他散布出去的... 他来到越王府的目的,不光要监视李泰,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把李泰搞臭! 小儿子想当皇位继承人,那就需要大批的追随者。 除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要靠声望来吸引。 就像如今还关在牢里,也不知是生死是的老王珪,又如疯疯癫癫的杜楚客。 都是因为李泰幼而聪敏,有继承皇位的资质,才会甘愿进入越王府。 而当李泰成过街老鼠之后,甚至不用出手,他的地位,就会慢慢坠落谷底,再也没有人,甘愿为他所用! 李泰自顾自的生了一会儿气,又道:“刘公公,咱们府上新招募了多少人?” “回殿下的话,奴婢已经召集了二十多为武林高手,只是读书人...却没有几个。” 刘瑾面有为难之色。 “您也知道,以咱们府中现在的名声,恐怕...” 李泰沉重的点了点头。 读书人最爱名声,自己现在的名声不好,的确很难招到幕僚。 朝中的官员,想都不用想。 那群家伙,都唯恐避自己之不及。 只是他没想到,连民间的读书人,都这么难找! “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泰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刘公公尽管直言!” 刘瑾把青瓷小碗放在窗台上,看起来似乎要长篇大论。 “殿下,当初您的手下都已经没了,想要招揽幕僚,又难上加难,奴婢以为,有一个人尚能为您所用!” 李泰眼睛一亮,道:“刘公公快些说来!” 刘瑾高深莫测的一笑。 “杜楚客!” 李泰一怔,有些不悦的说道:“刘公公是在与本王开玩笑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杜楚客。 当初李承乾受伤之后,他以为是杜楚客告的密。 可现在,他却知道,杜楚客也是个无辜的,根本怪不得他。 而且,在他算计李承乾之前,杜楚客还曾出言阻止。 现在想想,若是自己听杜楚客的话,再隐忍几年,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的事了。 自己府上的人,也不至于被杀得一个不剩! 但木已成舟! 杜楚客重罪在身不说,还已经疯了。 再让他入越王府,有什么意义? 刘瑾胸有成竹的道:“殿下且听我细细道来!” 让杜楚客进越王府,可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再说,他也没那个脑子。 如何忽悠李泰,柳白早就在信上说得明明白白。 “殿下,据奴婢所知,房相杜相他们,已经给陛下上书,希望能保下杜楚客的性命,以他们的面子,陛下势必会答应,因此,他的罪责已经不算问题了,这是其一!”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壶,正要伸手给自己到一杯茶。 听出了些许门道的李泰,却手疾眼快,一把将茶壶抢了过来,殷勤的给刘瑾倒了一杯,而且还放在他的跟前。 “继续说!” 刘瑾喝了一口茶,道:“其二,杜楚客的疯病,是因殿下而起,奴婢问过长安城中的名医了,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殿下和杜楚客好生聊上一会儿,再佐以安神的药物,定能将他的疯病治好!” 李泰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样的话,他听孙思邈也说过,一定不会有错! “这其三...” 刘瑾又喝了一口茶。 李泰连忙将茶杯续满。 几句话的工夫,他已将刘瑾视为天人。 “其三,若是陛下饶恕了杜楚客的罪过,杜楚客定会幡然悔悟,到时候,只需要殿下去陛下那里哭诉一番,想必陛下也会给杜楚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生在王府中,辅佐殿下!” “届时,殿下只要好好待杜楚客,他必然会继续尽心尽力,帮殿下...” 后边的话,刘瑾没说,故意给李泰留下一个想象的空间。 还能是什么事? 不就是夺嫡吗? 李泰算是彻底服了。 他攥着刘瑾的手,好半天都没松开。 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圈竟然红了! “刘公公,这天下间,只有你是真心为本王考虑...” 刘瑾叹了一口气,“可惜,奴婢在王府中,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不然的话,奴婢还真想永远服侍殿下才好。” 李泰擦了擦眼角,道:“公公放心,等你走后,本王也一定会刻苦用功,不会辜负公公的一番好意!” 第252章 谁见过祖宗辈的人,整天围着柳白要这要那? 泾阳县,柳家大宅! 后花园里,一大群人围在杜楚客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杜如晦最着急,背着手来回溜达,好几次欲言又止。 房玄龄作为杜如晦多年的知己好友,心里也很着急。 “柳白,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山宾还能不能醒?” 柳白心里也犯嘀咕。 听孙思邈说,他在药里加了一种南诏国的致幻蘑菇。 喝下去之后,会不会真把杜楚客搞成植物人? 万一他真醒不过来了,杜如晦还不找自己拼命? 用肩膀碰了碰孙思邈,道:“老神仙,说句话!” 孙思邈瞪了柳白一眼,不满的道:“老夫好歹也比你大了七八十岁,能不能放尊重点?” 柳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论年纪,孙思邈的确是祖宗辈的,满大唐都没有几个比他还老的。 但谁见过祖宗辈的人,整天围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要这要那? 于是,他毫不示弱得瞪了回去! 孙思邈嘴角抽搐了几下,“药效的确大了一点,不过碍不了事,再有一炷香工夫,也该醒了!” 老家伙们只能耐心得继续等待。 一炷香,也就是两刻时间。 柳白懒得继续看着杜楚客,走到药庐外边的石凳上,用扇子扇凉风。 顺便,看看高郯的反应。 昨天下午,高郯就醒了。 药效正如李时珍和孙思邈所说,醒了之后,智力没有一点问题,而且对他第一个看见的人,言听计从! 现在,哪怕柳白让他去死,他二话不说,就能往墙上撞! 当然,高郯也把自己的身份,全都抖搂给了柳白。 想不到,这厮竟然还是‘大内侍卫’! 荣留王高建武,身边武艺最高的人之一! 而且,还是高建武的叔伯侄子! 这种身份,派他去当探子,实在是再妙不过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高建武对高郯的信任,还要在崔秀之上! 朝中大臣再贴心,又怎么可能赶上血脉相连的自家人? 唰唰—— 不过,高郯的武艺,也的确没得说。 此刻,他正拿着一把钢刀,和许褚对练。 两人你来我往,都四五十招了,还没分出输赢! 要知道,许褚的武艺,在大唐朝廷的武将之中,都没有对手。 民间不好说,但顶尖高手之中,定有他一袭之地! 看样子,那天王守仁之所以能轻易把他擒下来,也有几分运气的成分。 叮叮—— 长刀相撞,溅起大片的火花。 许褚横刀跃起,旋即猛然落下。 一招力劈华山,瞬间让高郯手中的长刀,脱手而去! “许大哥武艺高超,小弟认输了!” 高郯笑呵呵的一拱手,和昨天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许褚一向尊重高手,也一抱拳,“承让了!” 两人一同向柳白走去,许褚直接走到柳白身后站好。 而高郯,则是单膝跪地,“参见主公!” 用药物控制住的人,和自己召唤出来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柳白没有管他的称呼,道:“如今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可以寻找机会,回到崔秀身边了。” 提起崔秀,高郯依旧是满脸的恨意。 那种药物虽然可以让他言听计从,但记忆却没有什么变化。 就像往他的脑子里,强行灌注进去一段记忆。 而在这段记忆之中,柳白就是他的主人! 严格来说,这种方法更像是一种催眠术,只不过这种催眠术,永远都没有醒来的时候。 “太神奇了...” 柳白对李时珍和孙思邈的手段,实在是佩服得紧。 他看了一眼高郯手里的刀。 这把刀,同样出自金大坚之手,论起锋利程度来,丝毫不比许褚的差! 唯独材料略逊一筹,不如许褚的刀耐用。 放在外边,绝对称得上盖世神兵! “这把刀就送给你了,记住,回到崔秀身边之后,就说在柳家受了伤,躲起来养好伤势之后才现身的!” “属下明白,请主公放心!” 柳白一挥手,“好了,你去吧,万事小心!” 高郯起身,再次抱拳,又冲着许褚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看着高郯几个起落之间,就翻越了柳家高大的门墙,柳白啧啧称奇。 “许褚,你的轻功,和他相比如何?” 这个世界之中,还真有轻功。 只是,不像传说之中那么邪乎罢了。 最多也就是穿墙越脊方便一些,至于踮脚就飞,那纯属扯淡。 许褚嘿然一笑,道:“属下不需要轻功。” 他扬了扬手中的刀,表示别人的轻功再快,也快不过他的刀。 柳白点了点头。 对于许褚这个级别的高手而言,轻功的确是鸡肋。 别说是许褚了,刚才就算是让柳白自己出手,也能轻而易举的将高郯射下来。 说话间,药庐里传来动静。 柳白立刻起身,走进药庐里。 “都出去!老夫要给他检查一番!” 走进去的时候,孙思邈正往外赶人。 房玄龄等人惹不起孙思邈,一个个苦着脸往外走。 至于柳白,则是轮到孙思邈招惹不起了。 他现在的研究,都靠柳白撑着... 同样,他也知道柳白的目的。 “你快点说,老夫好给他检查内腑的情况!” 柳白点了点头,催促道:“你快去内屋吧!” 见老头走得慢,柳白还上前推了一把。 不用担心老头腿脚不好,他的体格,比小伙子都强上几分。 昨天还看他穿着劲装,在花园里跑圈子锻炼身体呢! 跑得那叫一个快! 等药庐里空了,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杜楚客身前。 杜楚客还有些迷糊,眼睛半闭,虽然已经坐起来了,但身子还在摇晃。 “杜楚客,醒来!” 柳白大喝一声。 杜楚客一个激灵,猛然间睁开双眼。 但他的眼中,明显带着很深的面迷茫。 似乎,眼前这个世界,是陌生的一般... 柳白早就在高郯身上见过同样的情况了,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他循循善诱道:“杜楚客,我是你的主人,你将进入越王府,重新担任越王李泰的幕僚,同时,私底下...” 柳白将杜楚客要做的事情,一连说了三遍。 他眼中的迷茫,逐渐消失不见。 就在柳白话音刚落之际,杜楚客猛地翻身下地,单膝跪下,道:“杜楚客参见主公!” 第253章 他们要看看你,是不是还疯着 老家伙们得到柳白的召唤,纷纷再次走进药庐。 看着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的杜楚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杜如晦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道:“山宾,你可知道我是谁?” 看他的样子,好像准备随时拔腿逃跑似的。 也难怪他这把反应,杜楚客之前是真真切切的疯了,提着刀追杀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 杜如晦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起折腾。 “见过兄长!” 杜楚客忽然躬身行了一礼,吓得杜如晦往后一缩脖子。 下一刻,杜如晦惊喜的说道:“山宾,你好了?” 眼看着杜如晦就要上前拥抱杜楚客,房玄龄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扯住! “慢着!” 房玄龄示意众人退后一步,道:“山宾,你可还记得...越王殿下李泰?” 杜楚客猛然站直了身子,老家伙一个激灵,以为他又要发疯。 柳白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 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成为大唐柱石的。 杜楚客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眼中的迷茫之色,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斩钉截铁的说道:“越王殿下如今遭受大难,杜某曾任越王府长史,不可坐视不理,还请诸位帮在下,重回越王府!” 他又冲着老家伙们躬身一礼。 老家伙相视几眼,杜如晦看向柳白,有些迟疑的说道:“他这算是好了,还是没好?” 柳白懒得搭理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李时珍用来处理药材的小铡刀,二话不说,就塞进杜楚客手里。 众人大吃一惊。 “小心,危险!” 房玄龄惊呼一声,急忙拉着一群老家伙,向屏风后躲去。 杜楚客奇怪的说道:“柳公子这是何意?” 柳白一摊手,道:“他们要看看你,是不是还疯着!” 杜楚客呵呵一笑,将小铡刀放回去,道:“都怪在下孟浪,之前的事情,让诸位受惊了。” 这番话,算是让老家伙们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杜如晦眼圈红红的跑出来,搂住杜楚客,死都不撒手。 “山宾啊,这些日子,可让为兄担心死了...” “兄长放心,小弟日后再也不会迷失心智,这一切,都要多谢柳公子。” 杜如晦擦了擦眼角,松开杜楚客,冲柳白拱了拱手,道:“都是自己人,老夫就不言谢了。” 柳白一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众人也不好打扰两人兄弟情长,识趣的离开了药庐。 ... 接下来的事情,可谓水到渠成。 柳白的奏疏呈送到李二面前,建议让杜楚客重新回到越王府,担任长史。 李二也知道,当初李泰算计李承乾,杜楚客不仅没有参与,反而劝阻过。 至于他发疯,就只能归结为李泰的无情,刺激了杜楚客那脆弱的心灵。 被关在大牢里十几天,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说到底,是皇家对不起杜楚客。 为了表示补偿,李二不仅重新封杜楚客为越王府长史,而且还赏了他一对玉璧,表示恩宠。 杜楚客自然就高高兴兴的上任去了。 “听说杜楚客去了越王府之后,李泰拉着他,促膝长谈了一夜,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第二天,越王府就开始大肆‘招兵买马’,如今已经招揽到了三十几位武林高手!” 一个其貌不扬,皮肤黝黑的青年人,站在柳白面前,将越王府之中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若是李泰在场的话,就会认出来,这青年正是他越王府的门房! 柳白点了点头,“你们多注意些就是了,莫要让李泰看出马脚!” 青年嘿嘿一笑,“少爷,您是没看见,李泰对我们十分信任,尤其是对刘瑾,那叫一个亲热,就差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和一个太监亲热? 柳白扯了扯嘴角。 听起来,口味略重。 虽然刘瑾是自己最信任的手下,但柳白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厮根本不是什么好鸟。 如果能多给刘瑾一段时间,用不着锦衣卫和杜楚客出手,就能把李泰祸祸死。 可惜,再有两个月,刘瑾就要回宫了。 现在的李二,都有些舍不得让刘瑾离开了。 “你先回去吧,有情况的话再说!” 青年一抱拳,走出书房。 柳白托着下巴,随手将桌子上的一张票据拿了起来。 这张票据,是刚才崔秀派人送来的。 足足两百万贯! 现在还没有‘银票’的概念。 宫中花银子,一般都会留下民部的票据凭证,自行去民部衙门去提银子。(大唐时期还不叫户部,叫民部) 而民间,则是会留下商铺开具的票据凭证,到时候去商铺里要账便是了,官府都有登记,不怕人抵赖。 崔秀送来这张票据的底款,是一家名为‘隆盛号’的商行。 柳白听说过这家商行,总店就在长安城的平康坊,麾下有不下三十支商队。 在关中的实力,足以排进前五! 想不到,竟然和高句丽有关系? 甚至很有可能,这家商行本身就是高句丽的产业! 两百万贯,可不是小数,换成银锭,都能堆满整个院子。 他们竟然直接能拿出来,而且,还是现银! 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大唐是绝对不会允许外族人,在境内拥有这么大产业的。 以柳家现在的实力,吞并‘隆盛号’并非难事。 如果是大唐人的产业,还要留几分情面,毕竟柳家不能一家独大,共赢才是长久之计。 但如果真是高句丽的产业,那就另当别论了。 柳白在桌子轻轻敲了几下,许褚立刻推门而入。 他把票据交给许褚。 “让王守仁安排几个人,去查一查‘隆盛号’的底细,必须要确定下来,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是!” 许褚应了一声,拿着票据去找王守仁。 第254章 小仁杰的抓周礼,还要由他来主持才行 长安城,皇宫! 夜已经深了,李二独自一人坐在紫宸殿里,身旁放着一摞厚厚的奏章。 像这样熬夜批奏章的事情,在李二身上并不罕见。 一个月里,他起码有十几天的时间,是要忙碌到天亮的。 大唐有三百五十八州,一千五百多个县,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由皇帝来定夺。 早在登基之前,李二就以将每个县的名字,了然于胸。 他早就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帝王。 吱呀—— 怀恩从侧门走进大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羹。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熬制的,娘娘吩咐,说陛下还是早些安寝得好...” 李二放下手里的奏章,一边缓缓搅动着银耳莲子羹,一边问道:“高句丽的使节叫崔...崔什么?” “回陛下的话,崔秀!” “崔秀如今和柳白商议得如何了?” 怀恩微微一笑,道:“陛下,柳公子答应卖给高句丽五百万石粮食!” 李二正想听些别的事情,换换脑子,便问道:“卖了多少银子?” “两百万贯!” 李二一怔。 以他对柳白的了解,不扒下高句丽一层皮,他是不会罢休的。 怎么五百万石粮食,只卖了区区两百万贯? 虽然柳家种植土豆和玉米,并没有花多少银子,但那也是柳白自己的事情,卖上天价,都没有人敢说闲话。 怀恩知道李二在想什么,继续道:“柳公子要了两百万贯银子,除此之外,还有高句丽境内的八座矿山,以及东部的五处港口!” 李二点了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 论起做生意来,谁都不是柳白的对手。 既然他只要了两百万贯银子,就说明,那些铁矿和港口的价值,远远超乎高句丽人的想象。 他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试了试温度,见不烫嘴了,直接一口干掉。 把小碗往旁边一推,道:“那就把长安大营之中的粮食,都统计出来,让崔秀都带走,朕正愁找不到地方存放呢。” 说着,他忽然莞尔一笑,“既然柳白卖给高句丽的粮食,那么便宜,想必卖给朕,也贵不到哪去!” 他原本略微沉重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 按照卖给高句丽的粮价算,朝廷要购买剩下的一千多万石,应该也花不了太多银子。 如此一来,朝廷的压力,就能大大减轻。 主管银子的那些官员,也不用整天要死要活的了。 ...... 五月三十! 按理说,狄仁杰已经出生一百二十几天了。 上一次,狄知逊打算办百日宴的时候,正赶上各地上报灾情。 泾阳县作为长安的北大门,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直到今天,才终于把狄仁杰的百日宴补上。 小娃娃今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粉雕玉琢的,十分找人喜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小姑娘。 唐人最注重子嗣,正所谓有子万事足,狄知逊抱着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家三口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每个人看见狄仁杰后,都会好好夸赞一番。 “这大胖娃娃,眉清目秀的,日后定是俊俏的好后生!” 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小书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狄知逊跟前。 狄知逊现状,大惊之色,连忙将孩子交个夫人,上前搀扶起老头。 “元朗先生,您竟然也来了!学生惶恐,您快快请进!” 光从狄知逊前言不搭后语的客气话就能看出来,这老头的身份不低。 其他客人听见狄知逊的话,也纷纷围上前来。 “元朗先生!” “学生见过元朗先生!” “先生身子可康泰?” 元朗先生呵呵一笑,在狄知逊的肩膀上拍了拍。 “想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现在竟然连子嗣都有了!” 说着,走到狄知逊的夫人跟前。 掀起狄仁杰的红肚兜,从小书童的手中接过毛笔,在狄仁杰肚子上,轻轻点了一下。 众人一片叫好声,狄知逊更是激动的连连打摆子。 用毛笔点这么一下,有一个很好的说法。 就是让这孩子,肚子多沾点墨水,日后要成为可造之才。 旁人都没有这个资格,但元朗先生不同,在学问之上,满大唐除了如王绩这等大儒之外,能胜过他的,可没几个人了。 对于狄家而言,俨然是无上的荣幸! “你还要招呼其他人,就不必管老夫了,一会儿派人送些酒水来就是了!” 元朗先生转头对狄知逊道。 “怎么能怠慢了先生?” 狄知逊一直把老头送到客厅里,坐在最为尊贵的位置上,这才出来重新招呼客人。 虽然狄知逊的官阶不高,但在士林之中,颇有威望。 而且交友广阔,和许多朝中大臣,都有莫逆之情。 那位元朗先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因此,狄仁杰百日宴,来的人着实不少。 虽然没有房玄龄他们那个级别的朝廷重臣,但中层官员,却不止七八位。 客厅很快就坐满了,按理说,也该到开宴的时候了。 可主人家,却还在外边等着。 难道,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元朗先生坐在主客位的左席,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多等一等,最重要的客人还到,小仁杰的抓周礼,还要由他来主持才行...” 众人议论纷纷。 元朗先生的地位已经够高了,严格来说,能来到狄家,算是给足了狄知逊面子。 还有人能让元朗先生等待? 不少朝中官员,已经有所猜测,其他的人,却依旧摸不着头脑。 等了盏茶的工夫,狄知逊和夫人,引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走进来。 不知内情的人,满脸古怪。 看狄知逊对那年轻人的态度,比对待元朗先生还要客气几分? 就在他们诧异之际,其他人却纷纷起身,向着大门外,躬身拱手! 连元朗先生,都在小书童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柳白在狄知逊夫妇的带领下,走进来,环顾了一圈,笑道:“你这里倒是挺热闹...” 他吩咐许褚,把礼盒放在门外,信步向主客位的右席走去。 第255章 愿这孩子,未来富可敌国 “柳公子...” 元朗先生笑呵呵的打招呼。 那些不知情的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柳家主人,柳白! 怪不得朝中官员都起身迎接,柳白虽不入朝,但在朝廷之中的地位,一点都不比房玄龄他们那些大佬低! 狄知逊好大的面子,儿子过百日宴,竟然连柳白都请来了! 见到元朗先生,柳白也有些诧异。 这老家伙怎么来了? 陆德明,字元朗,曾在弘文馆任国子博士。 也是当年李二开创天策府之时的十八学士之一! 他的官职并不高,但在士林之中的威望,却堪称顶尖之人。 仅在王勣和虞世南这般人物之下! 柳白之所以认识他,那是因为,他如今也在书院执教,而且,地位不低。 是执掌日常教学工作的堂长! 换句话说,书院所有的教习都归他管! 当初,还是王勣亲自下令,让陆德明进入书院的。 由此,足见陆德明是有真才实学的一代大儒! 而在面对柳白,这位书院正主的时候,陆德明自然要客气几分。 “想不到,陆先生也和狄大人有旧...” 柳白坐在主客位右席,笑呵呵的说道。 狄知逊亲自给两人奉上热茶,道:“柳公子有所不知,元朗先生是下官的启蒙恩师,早年间在剑南道的时候,下官可是随元朗先生,足足读了六年的书!” 柳白恍然,原来他们还有这么深厚的渊源。 狄知逊又对陆德明,道:“先生,想必您还不知道,小儿仁杰的名字,正是柳公子给起的!” 此言一出,又引起了一片议论声。 在场的官员之中,虽然都是狄知逊的旧友,但说到底,狄知逊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能来参加这场百日宴,多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真正能用得上狄知逊的地方,还是少得可怜。 但是见狄知逊和柳白,十分熟稔的样子,不少人都开始动心思。 今天还真来对了! 说不定,能通过狄知逊,和柳白拉上关系! 柳白懒得管别人怎么想,他能来,跟狄知逊关系不大。 完全是看在狄仁杰的面子上。 当下,柳白大手一挥,“狄大人,可以开始抓周了!” 请帖上写得明明白白,狄知逊邀请柳白来主持狄仁杰的抓周仪式,柳白自然当仁不让了。 “不错,柳公子所言极是,小仁杰的抓周仪式,可万万耽搁不得!” 狄知逊应了一声,吩咐下人开始准备。 很快,大厅中间铺上一张厚厚的毯子。 毯子上,摆着砚台,书本,以及一些木质的小号兵器,如刀剑之流。 抓周仪式,可不是用来开玩笑的。 大唐人对抓周仪式很崇信。 抓到什么,就要从什么地方来着重培养。 据李承乾说,他小时候抓周,抓到的就是一根木质的小枪,寓意着,他未来定能为大唐开疆拓土,让李二高兴了好一阵。 柳白第一次见大唐人的抓周仪式,觉得颇有兴趣。 在后世,他也不是没见过,不是后世人都当这是个玩笑,当不得真。 旁边的陆德明,从书童手中接过一根毛笔,亲自放在毯子上。 “老夫这支笔,是当年先师所留,如今已经用了四五十年的时光,若是小仁杰能抓到,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大儒!” 众人轰然叫好。 狄知逊满脸红光。 “多谢先生!” 而后,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柳白。 在场众人之中,以陆德明和他的身份最高,自然也要拿出一样随身之物,讨个喜庆。 柳白一怔。 开玩笑吧? 怎么没人告诉自己,要提前准备东西? 也难怪柳白不知情,他终究来到大唐没多久,对于一些特定风俗习惯,还不是很了解。 别人都喜欢随身带个玉佩之类的东西,以显示身份尊贵,可柳白嫌硌得慌,也没带... 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许褚,又给否定了。 许褚手里只有一把刀,这刀吹毛立断,怎么能放在小孩子手里? 摸了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袖子里只有一枚银锭! 这还是柳婉儿放在衣服里,给柳白当零钱用。 没办法了,只能是它了! 柳白立刻将银锭掏出来,走过去放在毯子上。 “愿这孩子,未来富可敌国!” 场上顿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枚银锭子。 狄知逊也没想到,柳白会搞这么一出,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人抓周,都图个好寓意。 笔墨纸砚,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都有,讲究一些的,还要加上名人字画。 谁见过放银子的? 富可敌国? 别人说这话,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哪位皇帝愿意看见,老百姓比朝廷还有钱? 当然,人家柳白有资本这么说。 他也的确是富可敌国。 就算是现在,朝廷还欠着他一千几百万石的粮食钱呢! 陆德明见气氛不对,生怕狄知逊把柳白得罪了,急忙打圆场。 “好好!小仁杰的名字,是柳公子给起的,那就让他以柳公子为榜样,成为护佑我大唐的一代豪商!” 脑子灵光的人也纷纷附和。 “陆先生说的极是!” “柳公子心怀天下,近两千万石新粮,救活了天下百姓,也是我辈的榜样!” “不错不错!” “...” 话说得漂亮,可实际上,柳白自己也有点脸红。 这不是没办法吗? 要是早知道,谁愿意掏出银子来? 都怪狄知逊,没提前打好招呼! 想到这,柳白狠狠的瞪了狄知逊一眼。 狄知逊还以为柳白是怪他没说话,忙道:“先生说的对,小儿若能继承公子衣钵,那是我狄家的荣幸!” 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夫人使眼色。 狄夫人立刻上前,将小狄仁杰放在毯子上。 小家伙爬来爬起。 路过砚台、书本之时,看都没看一眼。 爬到武器跟前的时候,眼睛一撇,似乎不屑一顾。 众人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够到陆德明的毛笔了,心中都是一喜。 狄知逊在心里呐喊。 “快拿毛笔!快拿毛笔!” 第256章 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在这等着,你找老夫干什么?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小孩子嘛,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那银锭子闪闪发光,而是还圆咕隆咚的,看起来就很好玩。 大胖小子搂着银锭子,说什么都不撒手。 不光是狄知逊和陆德明等人,就连柳白都一阵无语。 狄仁杰! 能臣干吏,大清官! 要是以后真成了钱串子,还会有武周王朝的盛世江山吗? “咳咳...小仁杰抓到了银子,想必日后定能成为柳公子这般的人物,老夫...老夫恭喜了!” 陆德明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体面话。 狄知逊欲哭无泪。 他属于半传统的文人,就算做不到是钱财如粪土,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未来成为商贾。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早知今日,他就应该提前跟柳白说明白! 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完了。 只能捏鼻子认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得还算不错,狄家特意从泾阳县最好的酒楼里请来的大厨,无论口味还是菜肴的色泽,都堪称绝佳。 柳白没觉得怎样,和家里平常吃的一模一样。 因为泾阳县最好的酒楼,本来就是柳家的产业,大厨还能不知道自家少爷的口味? 宾客散去之后,狄知逊邀请柳白和陆德明,前往他的书房饮茶。 茶是柳叶轩的上等货,柳白喝着也不错。 自家的东西,就是好! 喝了几杯茶,狄知逊开始直入正题。 “柳公子,下官想请您做个见证,希望能让犬子,再拜入元朗先生门下,启蒙开悟!” 陆德明也是狄知逊的启蒙恩师,不过,让陆德明继续当狄仁杰的启蒙恩师,并无不可。 启蒙恩师,和授业恩师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授业,传道解惑也! 一旦认了授业恩师,必定一辈子都要追随在其门下。 改认旁人当授业恩师,会受到所有读书人的鄙视。 这种情况,就像是拜了干爹一样。 杜淹和温彦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们都是大儒王通的弟子,王勣对他们来说,就是亲叔叔! 而启蒙恩师不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一种身份烙印,和辈分无关,只代表出身。 只有出身好,日后才能找到有名的授业恩师。 日后进入朝堂,就能受到启蒙恩师,和授业恩师两方面派系的照顾。 陆德明身为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资历够老,本事够大。 最重要的是,他根正苗红,属于李二最信任的一类人。 狄知逊这是打算,给自己儿子的未来铺路了! 陆德明却是面有为难之色。 “你也知道,老夫如今在书院执教,恐怕没时间给这孩子启蒙开悟...” 说话间,他一个劲的给狄知逊打手势,眼珠子直往柳白身上瞟。 意思很明显,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在这等着,你找老夫干什么? 狄知逊怔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向柳白拱手。 不等他开口,柳白早就看穿了这两人的心思。 他直接道:“免谈!柳某可没有教小孩子的时间!” 陆德明在一旁帮腔,“柳公子当初在长孙无忌府上,大显身手,七步成诗,如今依旧是士林的佳话,而且,柳公子一手好字,直逼当年的王右军,若是有人能继承衣钵,想必也是一桩美谈!” 柳白耸了耸肩膀。 他帮狄知逊多次,的确是看在狄仁杰的面子上。 但狄仁杰面子再大,现在也终究是个小孩子,未来究竟是什么德行,神仙都不知道。 况且,家中已经有一群混世魔王了,再多个小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 再者,他也不认为整天跟着李承乾他们那群家伙混,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柳某倒是有一个好推荐!” 狄知逊和陆德明眼睛一亮。 柳白推荐的人,一定错不了! “不知,是哪位大儒?”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将作少监,阎立本!” “阎立本?”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的确听说过阎立本的名头。 阎立本和阎立德两兄弟,一个是将作大匠,一个是将作少监。 在朝中的地位,不可谓不低。 但是也没听说过,两人有什么才能... 貌似,只有画画是一把好手。 难不成,阎立本还有隐藏的本事?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柳白的人? 两人满脑袋胡思乱想,以为柳白别有深意。 殊不知,柳白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之所以推荐阎立本,那是因为,在历史上的狄仁杰,本就是阎立本的弟子! 他能参加高宗年间的科举,还是阎立本举荐的! 让别人教,谁也不知道狄仁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是按照历史的走向好,起码,能保证狄仁杰不长歪了。 狄知逊有些为难,道:“只怕阎大人不会轻易同意,毕竟他是将作监的人,算是陛下的内臣,轻易不会和外臣结交...” “好说!” 柳白微微一笑。 “待柳某修书一封,阎立本不可能拒绝!” “那么...就有劳公子了!” 狄知逊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下来。 让阎立本教儿子画画,总比跟着柳白学做生意强得多。 万一以后狄仁杰成了财迷,他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 从狄家出来,柳白并没有立刻回话。 难得来县里一趟,怎么也要好好转一转。 柳白走进一家专门售卖玉器的铺子,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太贵了... 一块小小的和田玉佩,竟然要两千贯! 出门之后,才发现,这家铺子竟然是自己家的产业! 也不奇怪,阳陵大街上,每五家铺子,有三家都是柳家的。 柳白一阵无语,摇了摇头,打算继续逛下去的时候,忽然远处,有人大喊道:“柳白!” 扭头一看,竟然是李靖! 柳白走过去,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卫公!” 李靖穿着一身便装,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劲装的中年妇人。 看两人的做派,就知道妇人应该是李靖的妻子。 “你可让老夫好找,去了你家中,才知道你来了泾阳!” 李靖似乎是刻意来找柳白的,满脸急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第257章 难不成,红拂女是天生脑残? 柳白是不大乐意跟李靖打交道的。 这厮除了打仗是一把好手之外,做人实在是一塌糊涂。 要不是他战功卓著,估计已经不知被李二砍了多少回了! 可人家大老远,往泾阳县跑一趟,总不能装不认识吧? 这些朝廷之中的老帅,脾气古怪。 统兵的时候,一个个意气风发,可一回到长安,卸了兵权之后,几乎都龟缩在家里,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就是怕李二会对自己产生忌惮之心。 兵权这东西,一个不留意,就容易把自己全家的脑袋送出去。 按理说,小心无大错,可这群老家伙的自尊心,却一个赛一个的强。 只要怠慢一点,一顶狗眼看人低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 柳白笑呵呵的迎上去,心里不断揣测,这老家伙来泾阳找自己干什么。 李靖心里着急,正要上前拉住柳白的胳膊 一只蒲扇大手,直接将李靖的手挡下,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手的主人,自然是许褚。 除了程咬金和柴绍等有数的几个人之外,他是不允许旁人靠近柳白一步的! 令柳白感到奇怪的是,李靖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讪讪一笑,“是老夫唐突了!” 说着,他又冲许褚一竖大拇指,“好汉子,老夫的身手在朝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想不到,你这娃娃的手下更厉害!” 柳白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李靖是有事求自己来了。 这下子,柳白心里有底了。 “不知卫公来此,所为何事?” 李靖看了看左右,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正好到了用饭的时候,老夫请你吃一顿好的!” 柳白耸了耸肩膀,转头向旁边的一家豪华酒楼走去。 这家酒楼,门匾上画着一个明显的柳叶形标记。 正是柳家的产业! 李靖一看,嘴角抽搐了几下。 柳家旗下的铺子,压根就没有一家便宜的。 这家酒楼在长安也有分店,价格高得离谱,比平康坊的那些做皮肉生意的‘销金窟’,更贵! 一顿饭,就算要三四个小菜,少说也要几十贯银子... 但谁让自己有求于柳白呢? 没办法,他只能拉着中年妇人,走进酒楼。 ... 顶楼的雅间里。 满满一大桌子,全都是柳家有名的美食。 酒楼掌柜知道自家少爷的口味,要特意拿出了珍藏的美酒。 柳白拍开酒封,倒了几杯,道:“卫公千万不要客气!” 李靖心里一阵无语。 到底是谁请客? 一直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妇人,却有些忍不住了。 “我家老爷请客,是给你颜面,你岂能...” 不等她说完,李靖悄然间拉了她一把,后边的话才没说出来。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中年妇人一眼,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夫人吧,柳某还未向妇人见礼,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说着,他端起酒杯,仰头就干了。 李靖的老婆,不就是鼎鼎大名的红拂女吗? 只是不知道,野史之中的记载,和真正的历史有多少出入。 看中年妇人的装束和做派,还真有几分侠客的意味。 别人家的妇人,可不会和男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更别提,穿着一身十分扎眼的劲装了。 妇人皱了皱眉,竟也端起酒杯,豪迈的一口喝干! “柳家小子,我家老爷说你手段通天,也不知是真是假?” 柳白呵呵一笑,“柳某不过一介普通商贾,没什么本事,吃饭这顿饭,柳某还要回去处理一些家事,就不多奉陪了!” 在柳白跟前玩激将法? 这手段也太嫩了。 她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此言一出,妇人面有愠怒,眼看着就要发作。 一直站在柳白身后的许褚,忽然向前踏出一步,一只大手,不易察觉的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柳白看到了这一幕。 心中立刻明白。 这妇人,不是简单人物。 能让许褚生出危机感来,或许也是一位高手! 李靖连忙打圆场,“拙荆年轻之时,在山野之中游历多年,不曾和外人打过多少交道,柳公子切莫见怪!” 也不知道,他在桌子底下,和自己老婆在搞什么小动作。 妇人竟然咬着下唇,站起来冲着柳白微微蹲身行礼。 “妾身无礼,望柳公子见谅...” 柳白吃了两口菜,这才摆了摆手,“李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柳某年轻,也不懂多少规矩。” 他示意许褚也坐下,吃点东西。 这种场合下,不可能打得起来。 就算真打起来又如何? 酒楼中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还怕这老两口? 况且,李靖这么大岁数了,好意思欺负小辈? 打起来,丢得也是他的人! 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有求于人也不会在刚开席的时候说,酒足饭饱之后,才是谈事情的时候。 柳白一边吃,一边观察李靖夫妇。 李靖对自家夫人,还真没得说。 他基本上没吃几口,总是不住得给自己老婆夹菜。 偶尔还会给她擦擦嘴,亲昵得样子,令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堂堂的大唐‘军神’? 柳白突然发现了实情。 李靖求自己,会不会是为了他的夫人? 传说之中,红拂女一直到六十岁,寿终正寝之时,一直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性子。 想一想都觉得诡异。 难不成,红拂女是天生脑残? 李靖找自己,是想求李时珍和孙思邈,来治治她的脑袋? 八成是这样! 柳白正想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红拂女忽然脸色一变! “菜里有毒!” 她惊叫一声,一脑袋扎进李靖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幸好是在雅间,否则这句话,定会引起整个酒楼的恐慌! 李靖连声安慰,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 可是,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正在李靖怀里瑟瑟发抖的红拂女,又钻了出来,指着柳白,道:“定是你下的毒!今日我就要杀了你!” 说着,就要冲向柳白。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李靖出手如电,两根指头,在红拂女的后颈上轻轻一捏,红拂女顿时晕了过来。 李靖满脸沧桑的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道:“情况就是这样,想必柳公子也知道,老夫来此的目的了...” 第258章 平头百姓就要任人欺辱吗? 李靖将红拂女的情况,大致跟柳白介绍了一遍。 听得柳白,都有些发愣了... 间接性的会发狂? 这不就是翻版的杜楚客吗? 不过,红拂女的情况,显然要比杜楚客严重得多。 一来,红拂女的智力有些欠缺。 说白了,也就是传说中的心理障碍。 二来,她发起狂来的危害程度,远远不是杜楚客能比的。 说到底,杜楚客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罢了,拿着菜刀也打不过几个人。 而红拂女,可是练过武的! 据李靖说,红拂女巅峰时期的身手,不比他差多少! 要知道,李靖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猛将! “听说杜楚客被两位神医治好了,老夫这才登门,请柳公子相助!” 李靖说完,站起来给柳白深施一礼。 一片深情,看得柳白心里,都生出了一点感动来。 可红拂女的情况,跟杜楚客可是大不一样! 孙思邈和李时珍看似是把杜楚客治好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杜楚客吃的,根本就不是药。 而是毒! 一旦红拂女把那东西吃了,知道真相之后的李靖,还不跟自己玩命? 见柳白半晌不说话,李靖还以为是自己不够虔诚。 他咬了咬牙,道:“若是能将拙荆治好,算老夫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但有差遣,老夫定不会拒绝!” 这老家伙面对任何事,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造反,他不帮忙,到李二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他也高高挂起。 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来,已经十分难得了。 柳白沉吟片刻,还是没有回答李靖。 他在想,将李靖拉到自己这方阵营之中,究竟有没有好处。 在朝堂之中,拉帮结派一点都不稀罕,就连李二也知道,这种情况在历朝历代,都不可能避免。 但拉帮结派,并不是人越多越好。 像房玄龄他们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但真遇到紧急情况,他们绝对会很靠谱。 但李靖就不一样了。 明哲保身是他的处事态度,日后一旦有要事,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袖手旁观。 想了片刻,柳白就把这个打算给否了。 “卫公,并非是柳某不愿相助,你也知道杜楚客的情况,和尊夫人大不一样...” 李靖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看来,他对这个答案,也早有准备了。 “那可否请两位神医,给拙荆看上一看,或许,会有办法?” 见他如此执着,柳白便道:“也罢,那就请卫公随柳某回去一趟吧。” 不管怎么说,杜楚客的药,是绝计不能给红拂女吃的。 但谁也说不好,李时珍和孙思邈有没有办法。 这两人的医术堪称恐怖,柳白都拿不准。 如果真能治好红拂女,大不了就跟李靖提几个要求,还了人情之后,两不相欠便是! ... 李靖坐在柳白的马车里,向柳家庄子赶去。 红拂女一直没有醒,一路上,倒也安静。 来到柳家大宅门前,李靖直接将红拂女抱了下来,柳家的侍女想帮忙,都被他拒绝了。 向后花园的药庐走去,刚过月亮门,迎面就看见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谁成想,李承乾看见李靖之后,不仅没有见礼,反而是‘哇呀’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柳白心里正纳闷呢。 李靖嘿然一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并不想看见老夫!” 他也不在意,继续向药庐走去。 等李靖带着红拂女走进药庐,李承乾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在柳白身旁,道:“柳大哥,他不是来寻仇的?” 柳白奇怪的问道:“寻什么仇?” 李承乾拍着心口,“不是寻仇的就好...” 一看他那猥琐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得罪李靖了。 而且,得罪的还不轻... 一旁的程处默,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把李德謇的头发烧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承乾白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去年被李靖暴揍了一顿的人,不是你一样...” 说完,他对柳白道:“柳大哥,你是不知道李靖的小心眼,他儿子李德謇嘴臭得很,原来就总被人教训,李靖知道了之后,肯定会带着人上门找家长!” 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药庐里,继续道:“前几天在书院,李德謇欺负李义府,后来就...” 后边的话,李承乾没说。 因为,李靖出来了... “太子殿下,犬子虽然胡闹了一些,但终究没有犯大错,若非虞大人及时制止,恐怕犬子就要被太子殿下,活活烧死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谁都听得出来,这番话背后的愤怒。 别人顾及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还会客气几分,可像李靖这种级别的,却不必在乎那么多。 都是跟随李二出生入死一辈子的人,从小看着李承乾长大,怎么说,也是叔伯辈。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笼络人心,李二往往都会教训李承乾一顿,给他们这些大臣出气。 这也是为何,李承乾一看见李靖,就大惊失色的原因。 别看李承乾瘸着一条腿,此刻却出奇得麻利。 他‘蹭’得一下躲在柳白身后,拉着柳白的袖子,露出了脑袋,道:“谁让李德謇欺负我朋友的?” “那么说,难道犬子还要向一个平头百姓道歉?” 李靖碍于柳白的颜面,没有上前,不过嘴角却带着冷笑。 他对儿子,真是溺爱到了极点。 李承乾讷讷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李靖。 柳白却不高兴了。 平头百姓又怎么样? 平头百姓就要任人欺辱吗?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柳某也是平头百姓。” 李靖闻言一怔,脸色变了变,最后讪讪一笑,“此事也怪犬子胡闹,索性太子殿下也报了仇,不如就此作罢。” 说着,他看向李承乾。 “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第259章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谁家还没个病人? 李承乾和李德謇的恩怨,柳白本来不想管。 只要没闹出人命,那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 可你李靖,好端端的一个老头子,瞎凑什么热闹? 显得你家儿子金贵? 如果受伤的是李承乾,你儿子就算有十个脑袋,也让人砍完了! 至于李义府... 等他长大了之后,李靖照旧惹不起! 他可是千古大阴人! 万一他记起仇来,李靖一家未来肯定没好日子过... 被柳白呛了一句,李靖没有再纠缠此事。 他一心都想着自家老婆的安危,就守在药庐门口。 柳白等人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喝茶胡侃,他也一动不动。 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药庐里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李靖脸色一变,猛地转身走进去。 柳白放下茶杯,道:“咱们也去看看。” 李承乾和程处默纷纷跟上。 进门一看,不由得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红拂女直挺挺的坐着,脑袋插着无数银针,活像个大刺猬! 而且,李时珍和孙思邈,还在一个劲的往她脑袋上扎针,按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她脑袋上就空地方了。 李靖满俩紧张之色,手抖个不停。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生怕打扰了两位神医。 脑袋这种地方,是随便能扎的? 恐怕扎错一个穴位,就能把人扎死! 盏茶的功夫,两位神医才终于把银针包收起来。 两人依旧站在红拂女身旁,偶尔伸出手,在某一个银针上,弹几下。 有趣的是,每弹一下,红拂女就会颤抖一下。 李承乾眼睛里满是好奇,禁不住靠近了一些,想看个明白。 李靖却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压低了嗓音,道:“不要过去!” 李承乾嘴一撇,正要讥讽几句,忽然看见李靖那几乎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只能悻悻得退了回来。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李时珍两人才终于罢手。 俩老头都累得不轻,坐下来喘了会儿气,孙思邈这才说道:“张氏幼年遭变,后来又经历了一些祸事,才导致心脉受损,经过老夫两人的医治,想必日后是不会再性情大变,只不过,智力却无法更改...” 李靖大喜。 能有这种效果,已经远远出乎他的预料了。 柳白这才知道,红拂女本姓张,看孙思邈对她的熟悉程度,似乎之前就认识。 果然,孙思邈叹了一口气,对红拂女道:“老夫与她父亲张忠肃,也算是旧相识,当年他被前隋大将史万岁所斩之时,老夫还去帮忙办个丧事,可惜后来天下大乱,就是去了张氏一门的消息...” 他又看向李靖,道:“若是早个一二十年,老夫还有办法,复原她的心脉,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众人闻言大奇,就连李靖都不曾知道,孙思邈和红拂女一家,竟然也有渊源! 孙思邈回忆起往事,顿时唏嘘不已。 “她父亲张忠肃,乃是南陈大将,可惜...” “打住!” 柳白太了解老家伙了。 这一说起往事,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不唠叨个把时辰,他自己都不过瘾。 在场谁有心思听他废话? “你直接说,她什么时候能好就可以了!” 孙思邈瞪了柳白一眼。 刚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柳白这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 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了,气哼哼的说道:“怎么也要一天时间,你们去外边候着吧!” 老家伙的脾气一上来,根本不管旁人是什么身份。 对柳白不满,连带着对李靖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没当回事,带着李承乾和程处默往外溜达。 李靖面有复杂之色,深情的看了红拂女一眼,对孙思邈和李时珍拱了拱手,也退了出去。 ... 坐在外边的石凳上,李靖紧张的情绪,终于缓解了许多。 他从没有指望过,红拂女能恢复正常。 能不再发狂,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他沉默片刻,道:“柳公子,这次算老夫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但有差遣,老夫定不会拒绝!” 柳白也没想到,孙思邈和李时珍竟然真的能将红拂女治好。 对于两人的医术,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要知道,这种病症,在后世都很难治愈。 顶多是吃一些缓解神经的药物,让病人一直保持冷静罢了。 他正琢磨着,一会儿问问孙思邈和李时珍,究竟是什么原理。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谁家还没个病人? 若是让所有人都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那么满朝堂,还不是随自己摆弄? 李靖这番话,让柳白再次琢磨了起来。 这老家伙碰不得,和他的瓜葛越少越好。 最好的情况是,当场就让他还了人情,日后少往柳家跑。 “柳某正好有一件事,要请卫公帮忙!” 李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权贵之家的往来,就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人情往来。 他大半辈子没有求过人,今日来求柳白,也是一种尝试。 人情这种东西,欠得时间久了,就会变成交情。 他巴不得柳白这辈子都不提此事,交情才能长久。 而柳白当面提要求,和明摆着告诉自己,不想多打交道一样吗? 柳白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的说道:“柳某家中最近总是有小贼光顾,想必卫公也听说了,这便想找卫公,讨几个退伍老兵,来家里看看大门!” 别人的家里,都有家将。 按照大唐典制,像李靖这种开国公,可以拥有八百家将。 属于合法的私人武装。 柳白早就觊觎良久了。 八百弄不了,怎么也要有三四百。 再怎么说,自己也为大唐立下了不少功劳,提前享受享受侯爵的待遇,总不为过吧 李靖可是检校中书令,外加兵部尚书衔,弄几个精锐的退伍老兵,还不手到擒来? 最重要的是,当年随李二征战四方,堪称大唐精锐之中精锐的玄甲军,就在李靖麾下! 那里边的人,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 第260章 捡到宝了,三百玄甲军 “心脉受损和心病可大不一样,所谓心病,顾名思义就是遭逢大祸之后,性情改变,如杜楚客那般,而心脉,则是头颅之中的经脉不畅所致...” 送走了李靖夫妇,柳白走进药庐,问了孙思邈具体情况。 搞了半天,原来红拂女和杜楚客还不是一回事。 总而言之,红拂女是脑袋受伤所致,而杜楚客,则是被刺激的。 对此,柳白只能对两位神医,表明自己心中的佩服。 “书院明天就要开学了,医学院到现在还是那么两三个人,您二位不能总是闭门造车!” 一提起书院,孙思邈顿时满腹的牢骚没地方发泄。 “那些笨蛋,连基本的草药配伍都要从头开始学,老夫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柳白一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都说中医要从小培养,但严格来说,现在的医学院,只有孙思邈这一位合格的先生。 就算让李时珍也去,同样是杯水车薪。 “那明日我就给陛下上书,从太医署找几个人来!” 孙思邈点了点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忽然郑重了起来。 他挥手让药庐里帮忙的家丁们都离去,甚至把李承乾等人都赶走了。 这才对柳白道:“老夫提醒你,虽然治好了张氏的病,但日后,切不可和李靖走得太近,你还年轻,不懂朝中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说不定,日后李靖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柳白一怔。 想不到,孙思邈这种一头扎进学问里的老夫子,都能有这种眼光! 虽然李靖的结局,并没有孙思邈所说的那么严重,但他的晚年,也的确很悲惨。 六十几岁的老头子了,为了避嫌,整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子子孙孙有家不敢回。 生怕李二起疑心! 到最后几年,他甚至连自家的影壁都拆了,以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对于一位无敌战将而言,这种待遇,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百倍。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他战功卓著的基础上。 如果他没有战功傍身的话,估计等大唐安稳下来之后,李二就该拿他来开刀了。 孙思邈这是拿柳白当自家人,才会说出这番话。 否则,任谁也不会轻易说一位朝中重臣的坏话。 柳白拱了拱手,表示承情。 见柳白态度很好,孙思邈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凭这番话,你也该给老夫多弄些西域的药材来,曼陀罗花马上就没有了,你快快去给西域的商队写信!” 柳白翻了个白眼。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对这老头的态度太好。 稍微客气一点,就蹬鼻子上脸。 “西域的商队快回来了,要药材,等明年吧!” 说完,柳白扭头就走。 孙思邈吹胡子瞪眼,指着柳白,对李时珍道:“你看看他,老夫帮了他这么多忙,他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李时珍嘿然一笑,道:“我家少爷是实在人,给你这老家伙面子,才让你留在家里,你可千万不要得寸进尺!” ...... 下午,李靖承诺的三百玄甲军退伍老兵,就来了。 带他们来的人,正是李靖的大儿子,李德謇! 李德謇比李承乾大了三岁,眉清目秀,瘦得像竹竿一样。 李靖虽然号称智将,但也五大三粗的。 柳白甚至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李靖的亲儿子... “柳公子,家父的承诺已经完成了,在下...在下告辞!” 也不知道李德謇怎么了,和柳白说了一句话,一拱手,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转眼就不见了。 柳白正摸不着头脑呢,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 只见,李承乾带着程处默和薛礼,正凶神恶煞的站在柳白身后。 恐怕李德謇走的稍微晚一点,免不了一顿臭揍。 柳白也没管这些事情,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落在那三百玄甲军上。 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支军队,非同小可。 虽然都是清一水的白胡子老头,但气势逼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们的装备很破旧,铠甲上满是刀砍斧剁的痕迹,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距离柳白最近的一个,干脆就少了一条胳膊。 即便如此,柳白也很笃定。 这绝对是当代,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 玄甲军! 所谓‘玄’便是黑色的意思。 这三百人,都穿着一水的黑色战甲。 整个大唐的玄甲军,加起来都不到五千人! 不仅仅是因为难以选拔强横的勇士,还因为,这支军队的造价,实在是太高了! 一人三马,不光人需要装备,就连三匹马,也都身负重铠! 燕翅弩、藤马槊、铁连枷,加上身后背着的五根精铁标枪! 一位玄甲军的装备,就能价值一百贯! 看起来,似乎并不多,可五千人加起来呢? 那就是足足五十万贯! 历史上,除了李二之外,估计没人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用五十万贯来装备五千人! 换成其他军队,五十万贯甚至能装备起二三十万人! 而且,这还没有算上粮草和后勤物资! 柳白看了眼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许褚。 果然! 许褚两眼直放光! 他本来就是马上的战将,或许,玄甲军还要超过曹操的虎豹骑! 当然,这位许褚并不记得‘虎豹骑’为何物。 但天生的感知错不了。 “参见柳公子!” 三百玄甲军齐齐下摆,声势惊人。 李承乾等人直接吓得连退几步。 就连一向胆子很大的程处默,都脸色发白! “捡到宝了...” 柳白心中暗想。 辛亏李靖上门求救,不然,他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将玄甲军收入囊中! 有三百玄甲军在,就算来上千军万马,也不叫事。 其他人的家将,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渣! “许褚!” 许褚应了一声,上前道:“日后,你们都是柳家的家将,由我来统领,现在我命令,卸甲!” 令人奇怪的是,许褚一声令下,三百玄甲军,纹丝不动! 柳白也纳闷。 许褚却丝毫没感觉到意外。 他淡淡一笑,道:“许某知道你们的规矩,既然如此,来吧!” 第261章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柳家大宅东边,有一片空地。 原来这是几户人家,后来因为柳家庄子里的乡亲们,都在有了其他产业,便都迁到泾阳县里了。 这片地方,也就空了下来。 柳白打算在这里,建造出一片校军场。 专门用来训练玄甲军,以及柳家的那些护卫。 如今,三百玄甲军就站在空地上,双手背后跨立,每个人都表情肃然。 玄甲军的规矩,就是服从强者。 即便他们已经退伍,而且奉李靖的命令,成为柳家的家将。 柳家也要拿出相应的实力,来让他们臣服! 事实上,这种规矩不光是玄甲军有,历朝历代,只要是精锐的军队都一样。 这些厮杀了一辈子的人,或许大字不识,但对这种规矩,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百倍。 让他们臣服弱者,还不如让他们自杀! 许褚本来就是一位无敌的猛将,当然也知道这种规矩。 此刻,他独自面对三百玄甲军,脚下的沙地上,插着他那柄大刀! 整个柳家,除了对厮杀不感兴趣的两位大夫,以及见不得血的柳婉儿和柳蓉儿之外,都到这里来参观了。 李承乾兴奋的大呼小叫,一个劲的给许褚打气。 程处默和柴令武肩并着肩,蠢蠢欲动。 就连稳重的薛礼,眼中都直冒精光,恨不得也冲上去。 之前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独臂老汉,上前一步。 “标下名叫刘大成,随陛下太原起兵直至今日,斩首不下百籍,策勋五转,请赐教!” 策勋五转,也就是第五等的勋爵。 虽然在朝中算不得什么,但如果外放到地方官府,最低也是个捕头。 想必他心里也别扭,自己刚退役,怎么就被安排到这里,来当家将了。 许褚淡淡一笑,见刘大成提着马槊,也不拔刀,就这么站着勾了勾手指,道:“来吧!” 刘大成心中有怒,比壮汉还高出两三尺的马槊,迎面挥舞过来! 军队之中,大开大合的路数,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却是精简到极致的杀人术! 绝对不是民间那些野路子能比的! 别看刘大成只有一条手臂,但比肢体健全之人,都要勇猛得多! 光看其他玄甲军的态度就知道,他在这群人之中的实力,是拔尖的! 许褚眼中精光一闪,侧身让过马槊,一把攥住长杆! 刘大成闷哼一声,往回一带的同时,猛地一拧! 换做力气小一些的,这一拧,估计能把胳膊直接拧成麻花。 可许褚是何人? 他单臂一震,轻而易举的将马槊,从刘大成手里夺了过来! “好!” 李承乾等人轰然叫好! 刘大成倒吸一口冷气,只能舍弃马槊,从腰间抽出链子锤! 呼—— 婴儿脑袋大的锤头上,带着一根根尖刺,朝着许褚的脸砸去! 许褚淡淡一笑,身子一仰,紧接着,整个人高高跃起,比锤头还大了一圈的拳头,猛然袭击向刘大成的后颈! 刘大成心头一惊,再想挡,已经晚了。 别说是许褚了,就算是普通人,一拳头砸在后颈上,也必死无疑! 他只能闭眼等死。 可半晌,没有丝毫感觉。 再睁眼的时候,许褚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而手中的链子锤,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许褚的手中! “标下...输了!” 刘大成倒也痛快,知道自己远远不是许褚的对手,干脆认输。 他看的真切,许褚不想占自己的便宜,自始至终,也只用了一只手... 许褚将链子锤交还给他,目光在人群之中,扫视一圈。 “三个人!” 原本,玄甲军们已经认识到了许褚的厉害,可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把他们气得不轻。 很快,三个人越众而出,二话不说,提着武器杀向许褚。 ... 其实,这种比试并没有多少看头。 说是比试,实际上,是许褚单方面的虐待这帮老军汉。 当八个人一同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再也没有敢上前了。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必须要给他们足够的震慑,才能让他们真正对柳家忠心。 见许褚大显身手,一旁的薛礼再也忍不住了。 “少爷,我能不能,能不能...” 他紧张的搓着手,满脸希冀的看着柳白。 柳白略一沉吟,道:“去吧,不过要点到为止,切不可受伤!” 薛礼大喜,几步跑上前去,朗盛道:“在下薛礼,现任东宫卫率,不知可否赐教?” 一众玄甲军,见跑出来的是个小娃娃,不仅面面相觑。 刘大成看了许褚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标下与这位小将军过过招!” 他算是看出来了,柳家比自己强的,绝非许褚一个。 在玄甲军中,能超过自己的寥寥无几。 如果这个小将军也能胜过自己,那么就此效忠柳家,也算名正言顺。 薛礼像个江湖游侠一样,冲刘大成一抱拳,道:“请前辈赐教!” 刘大成只有一只手,无法抱拳,只能点了点头。 转而面向一众玄甲军,道:“诸位兄弟,老夫说句当仁不让的话,咱们兄弟之中,罕有老夫的敌手,若是这位小将军胜了,谁也不许再有所微辞,咱们玄甲军,不能让别人看扁了!” “刘大哥说的在理!” “咱们都是军中的好汉,最服气有真本事的人!” “若是这一场,小将军胜了,咱们兄弟就此效忠柳家,谁敢造次,就是咱们兄弟的敌人!” 玄甲军们纷纷应和。 看得出来,莫名其妙被安排到柳家的他们,一个个也老大不乐意的。 “好!” 刘大成大喝一声,依旧用的链子锤,毫不留情,冲向薛礼,迎头猛砸! 虽然薛礼天赋异禀,又有许褚教导,但面对刘大成,不敢有丝毫怠慢。 毕竟,两人之间真正厮杀的经验,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他手中提着一根,同样出自金大坚之手的银枪。 咔咔——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两人错身而过! 第262章 早就听人说家主有钱,没想到,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薛礼和刘大成之间的比试,要有看头得多。 玄甲军是大唐最为精锐的部队,而刘大成,则是玄甲军之中的佼佼者。 毫不夸张的讲,若非刘大成少了一条胳膊,以他的能耐和功勋,到现在起码是个振威校尉! 毕竟,大唐官场有铁律,肢体不健全者,是不可能被授予官职的。 李靖也是觉得心中亏欠刘大成许多,才将他们安排到柳家。 傻子都知道柳白前途无量,跟着他,总比在衙门里当个破捕头强!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近百招! 到最后,刘大成纵身一跃,跳出战圈,将链子锤收起来。 “咱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小将军是留着情面的,这场比试,咱输了!” 他挥舞了一下手臂,道:“兄弟们,给主家见礼!” 唰—— 三百玄甲军,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冲着柳白朗盛道:“参见家主!” 这一刻起,玄甲军才算真正认可了柳白这位主人。 柳白爽朗一笑,上前将刘大成搀扶了起来。 他最喜欢脾气耿直的好汉。 “日后,柳某定不会亏待诸位!” 刘大成哈哈大笑,道:“家主放心,咱们都过惯了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苦一些没什么,只要家主给口饱饭吃,就足够了!” ...... 得到三百玄甲军的柳白,足足高兴了好几天。 这股力量,实在是太珍贵了。 三百老兵,都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的人,柳白完全可以凭借这三百人,训练出成千上万的精英来! 这些人和锦衣卫不同。 不管怎么说,锦衣卫的身份都不能曝光,而且,他们真正的用处,大多是在潜伏刺探之上。 在真正的战场之中,反倒不如玄甲军的实力强悍。 而且,这三百玄甲军,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当年渭水之战重演,有异族大军攻入长安。 这三百玄甲军,都足以保护着柳家众人,去往天下各处。 不到两天时间,柳家大宅东边的校军场就已经修建完毕。 各种各样的器材,包括练力气用的石锁,练拳脚用的绳索和沙袋,还有一堆...玄甲军老兵们压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东西... 刚刚上任不久的家将头子刘大成,跟着柳白和程处默,来到校军场,满脸好奇。 他提起一块石锁,掂了掂分量,又轻轻放下。 拽了拽铁柱子上的绳索,感觉很结实,满意的点了点头。 “敢问家主,这铁杠子是...” 刘大成站在一排单杠和双杠跟前,不禁问道。 柳白微微一笑,道:“处墨!” 程处默紧了紧护腕,轻轻一跃,跳到双杠上,做出了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胳膊轻轻一甩,又跳到单杠上,来回绕圈子。 刘大成满脑袋问号。 他还是不知道,在这铁杠子上蹦蹦跳跳的,能有什么用? 程处默跳下来,“当兵不能只练力气,日子久了,关节筋骨难免会有损伤,这是俺柳大哥发明出来的,孙神仙也说了,多练练这东西,对关节筋骨很有好处!” 刘大成恍然。 他在三百玄甲军里,算是岁数最大的。 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 别看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但等老了之后,各种暗伤都会显露出来。 尤其是肩膀膝盖这种地方,有些严重的,甚至可能直接瘫了! 后半辈子,过得无比凄惨... “还是家主渊博,替咱们兄弟着想!” 刘大成顿时对这一排铁杠子,稀罕得不行。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心里打定注意,以后训练的时候,把这些科目都加上。 柳白笑了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箱子。 “打开瞧瞧!” 刘大成蹲在地上,把箱子打开,眼睛顿时直了! 箱子里,放着一整套漆黑的铠甲,从头盔到筒靴,一应俱全! 其中,还有一身完全由丝绢制造而成的内衣。 “家主,这是...给我的?” 刘大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他太清楚,一套好的铠甲,在战场之上的重要性了! 且不提最上面的铠甲,光是底下的丝绢内衣,就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丝绢虽不能防护重击,但密不透风的特质,却足以挡下大部分的箭矢! 任何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都梦寐以求能有这么一件。 “当然是给你们的,这套铠甲融合了诸多工艺,光是这一箱的造价,就花了足足五百贯!” 刘大成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柳白的意思,似乎三百玄甲军,每人都能有一套! 一人五百贯,所有人加起来,就是足足十五万贯! 这么多银子,用来装备三百人,实在是太奢侈了! “处墨,给他介绍一下!” 柳白说完,自顾自的在校军场上溜达了起来。 昨晚建好之后,他是头一次来。 这三百家将,是保护柳家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他们训练的地方,可不能有什么差池。 程处默将箱子扣过来,一样一样的给刘大成介绍。 “这种铠甲名为步人甲,柳大哥说,天下间没有比它更加坚固的了,总重三十七斤六两,由一千八百多枚甲片组成,这种重量,既可以当成重步兵铠,又能当做骑兵铠...” “普通铠甲不能沾水,一沾水肯定生锈,可是这套步人甲却不怕,听金大坚说,好像有什么工艺可以防止铁器生锈...” “你看头盔上的小把手了吗?往下一掰...” 说着,程处默手一动,头盔上自行落下一张铁质面罩。 眼睛的部分,却是透明的。 不仅不会影响视线,还可以防止风沙迷眼睛。 “告诉你,这可是琉璃,要是卖到外边,光是这两片琉璃,就能值几千贯,不过在咱们家,哼哼...” 刘大成早就听傻了。 他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程处默。 “老天爷,早就听人说家主有钱,没想到,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他顾不得身份,一把从程处默手里,将头盔抢过来,爱怜得抚摸了起来。 “前天跟你要身高尺寸,就是为了打造适合你的铠甲,快穿上试试,柳大哥说,若是穿着行动方便,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了...” “对了,你把其他人的身高尺寸也量好,回头直接给金大坚送去!” 第263章 谁家的家主,能有这么大手笔? 给三百玄甲军选的临时营地,就在校军场再往东,不到半里路的地方。 等校军场完全建好,旁边就会盖起一排排大瓦房,当成他们真正的军营。 地方够大,就算他们以后将家人迁来,也完成能住得下。 刘大成实在是太喜欢这身铠甲了,试着合身之后,就舍不得脱下来,干脆穿着回到临时营地。 已经是傍晚了,天色略显昏暗,好在乡亲们这个时候,都回家吃饭去了,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然看到刘大成这一身装扮,非得吓坏了不行。 可玄甲军的临时营地不同,都是警惕性超高的老兵,在看到刘大成的刹那,不少人都拿起了武器! 这一身盔甲,带给人的震慑实在是太大了! 头盔上的红翎,足有半尺高,漆黑的面罩上,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来,还闪闪发光? 这不就是个怪物啊? 几乎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甚至有人张弓搭箭,向刘大成瞄准! 对于这身铠甲的防御力,刘大成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估计。 他也不表明身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向军营走去! “来者何人?速速通报!”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刘大成依旧不回话,眼瞅着他距离临时营地,已经不足五十步了。 嗖嗖—— 两根箭矢,顿时飞了过来! 玄甲军的高手,可不止一两个。 在生死边缘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比整天在家里练武的那些家伙,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连柳白都认为,家里能够胜过这群玄甲军的,只有许褚、王守仁以及薛礼三人。 至于程处默他们,还太嫩了。 两支箭矢,一高一低。 高的射向刘大成的头颅,低的射向他的腰腹。 刘大成嘿然一笑,不管射向自己腰腹的箭矢,抬手护住面门。 要不是怕那两片价值不菲的琉璃碎了,他连这一箭都懒得挡。 铛—— 箭矢撞在铁手套上,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至于射向他腰腹的,同样被密不透风的甲片裆下! 营地之中传来一片哗然。 老兵们不用指挥,自从冲出一群近战能力最强的人。 他们或是手持长刀,或是挥舞着链子锤,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刘大成近前。 叮叮当当—— 刘大成只是偶尔躲闪着链子锤,虽然铠甲堪称无敌,但身体确实自己的,婴儿头大小的链子锤,带来的冲击,也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长刀...完全被他无视了... 十几位玄甲军老兵,劈头盖脸一顿猛攻。 却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得这个‘怪物’! 正在慌乱之际,一个人忽然大喊一声。 “住手!” 众人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那人的威信有多大,而是因为,他们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这个‘怪物’,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刘大成哈哈大笑几声,摘下头盔,道:“兄弟们,咱们这次算是撞大运了!” 众人都如同见了鬼一眼。 “刘老哥?” “怎么是你?” “这身铠甲...” 刘大成挥了挥手,走进营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众人。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 众人纷纷上前,这个摸摸头盔,那个拍拍胸甲。 到了最后,干脆直接上手开抢! 刘大成再怎么呼喝也不管用了,眨眼间,他就被扒了个干干净净,连身上那件丝绢内衣都没有放过。 好在都是男人,没什么可害臊的,刘大成就这么光着膀子,道:“一会儿都互相量一量身高尺寸,家主说了,咱们兄弟每人都有一套!” 说着,他脸色一变,从一个中年军汉手中,把自己的头盔抢了过来。 瞪着他,道:“你给老子小心的,光是这两块琉璃,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中年军汉一撇嘴,“谁稀罕?反正咱们每个人都有!”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从没有离开过那顶头盔。 这么变态的防御力,谁不心动? 放在战场上,这可是保命的本钱! 谁家的家主,能有这么大手笔? 刘大成的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他目光环视一圈,大概点了点数,见没有落下人,郑重其事的说道:“兄弟们安静一下!” 众人见他的样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刘大成清了清嗓子,道:“兄弟们也看见了,家主这是在乎咱们兄弟的性命,才会不惜血本,打造出这种铠甲,而且听程小公爷说,咱们的武器装备,也在赶制之中,估计造价,不会比这身铠甲便宜不了多少...”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诸位兄弟,家主待咱们如亲人,咱们自然也不能辜负了家主的期望,我刘大成先把话放在这里,若是谁胆敢背叛家主,休怪我不讲情面!” 说着,他高举独臂。 换做旁人,并不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 可玄甲军们,却都心知肚明。 因为他们胳膊上的同一位置,都有一个刀疤! “兄弟们,都同意吗?” 刘大成再次环顾四周。 “同意!” “刘老哥说的没错,家主待咱们如何,都看得出来!这条命,就送给家主了!” “好!” “...” 刘大成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就去请家主前来,到时候,咱们一同立誓!” ... 第二天一大早。 柳白还在睡觉,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睁眼一看,发现是柳婉儿。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柳婉儿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柳白打了一个哈欠,“怎么了?” 柳婉儿急切的说道:“夫君,你快去看看吧,新来的那些玄甲军都聚集在大门口,不知道要干什么!” 柳白一点都不着急。 若是真有大事发生,叫自己醒来的,应该是王守仁或者许褚才对。 他洗漱完之后,慢慢悠悠的往大门口溜达。 这才发现,李承乾、程处默、柴令武... 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来了! 三百玄甲军,标枪一般的站在大门口,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严肃。 柳白心里正纳闷呢,看到柳白出来的玄甲军,忽然齐齐单膝跪地。 “属下参加家主!” 说着,他们忽然齐齐抽出随身的小刀子,毫不迟疑的,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得来了一刀! 第264章 一旦解决了天花,那将是冠绝千秋的大功德 看到这一幕,柳白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上来就自残? 猛然间,柳白却发现不管是李承乾,还是其他人,都满脸羡慕的看着自己。 好像玄甲军自残,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柳白似有所觉。 果然,随着胳膊上的鲜血滴下来,三百玄甲军齐齐呐喊。 “属下誓死效忠家主,若违此誓,必遭千刀万剐之灾!” 声音之大,如同洪钟巨响,久久回荡不息! 正如柳白所想,他们这是在立血誓! 古人,尤其是当兵人,最重承诺。 一旦立下血誓,终生不会违背! 李靖下令让他们来,他们不得不来。 军令重于泰山。 但内心的想法,却和军令无关。 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真正对柳家,产生归属感。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托在柳白的手中! 柳白的表情,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上酒!” 程处默等人生怕耽搁片刻,发了疯一般的往回跑。 很快,一摞摞的酒碗,一坛坛的烈酒,码在大门口。 将酒分发到每个玄甲军的手中,柳白高举酒碗,道:“我柳白也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你们!” 说完,柳白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干! 三百玄甲军动作如出一辙,喝干了酒之后,‘啪啪’得将酒碗杂碎!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许褚,都不禁动容。 李承乾喃喃的说道:“我何时才能这样...” 程处默等人也是心向往之。 他们都见过这一幕。 无论李二,还是程咬金、柴绍,手下都有这么一群人。 歃血为盟,乃是男儿的誓约,纵死不违! 想要让人效忠,可不是年纪大,地位高就可以。 还需要有足够的德行和威望。 像柳白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拥有三百死忠之人的,整个大唐都是独一份。 ... 喝完了酒,三百玄甲军结成队列,重新回到临时营地。 柳白则是直接去了后花园的药庐。 一大清早,什么都没吃,直接喝了一大碗烈酒,任谁的肠胃都受不了。 柳白只觉得,肚子里好像有条长虫,在来回翻腾,不找李时珍他们拿点药,到不了下午就得闹肚子。 但是这碗酒,喝得太值了! 柳白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相反,对待自己人,他一向不吝惜任何方式的赏赐。 三百条人命! 都融在这碗酒里! 从现在开始,哪怕柳白让他们往火坑里跳,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小子真是好运气,想当年,老夫只见过瓦岗寨的李密,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与人歃血誓约,而且,你这可是足足三百玄甲军,比他当年的那几个手下,强了百倍...” 孙思邈一边用小铡刀切药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李时珍正在给柳白熬药,瞪了孙思邈一眼,“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话?” 他用干净麻布,将药汁篦出来,送到柳白身前,道:“少爷今日少吃辛辣之物,明日就会好的!” 柳白点了点头,一口将药汁喝干净,苦得舌头根都麻了。 “一会儿你准备些伤药,送到临时营地去!” “属下明白!” 李时珍笑呵呵的说道。 他心中也很高兴。 有了这三百玄甲军的效忠,家里的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 切完药材的孙思邈走过来,将一枚土黄色的小药丸递给柳白。 柳白闻了闻,直接张口吞下。 和两位神医相处这么久,他也能分辨出一些药物。 补中益气的黄精丸,最适合现在服用。 “老夫马上就要去书院了,跟你打个商量,让老李一同前去如何?” 两个老家伙现在是处出真感情来了,虽然平常总是拌嘴,但分别久了,心里却会别扭。 况且,新药的研究已经提上日程,光靠孙思邈一人,可做不来... “也好,你们去了书院之后,赶紧将医学院的框架建立起来,我已经给陛下上书,想必太医署的人,已经到书院上任了!” 说完,柳白又跟李时珍交代道:“去了书院之后,也顺便照看照看承乾他们,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还有...” 柳白稍微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需要什么东西,直接跟金大坚说,让他提前打造出来!” 李时珍笑眯眯的说道:“少爷放心,等完成了少爷的嘱托,属下就回到家中!” 柳白点了点头,也没有说别的,直接出去了。 ...... 柳白回到书房,拿起一封送来送来不久的书信,良久不语。 孙思邈究竟要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因为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就是柳白提出来的。 天花! 放在历朝历代,天花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就算医术再高明的人,都闻之色变。 在大唐,天花还有一个别称。 瘟疫! 事实上,瘟疫是一个笼统的名称,包括疟疾、流感等一系列传染病,都可以称之为瘟疫。 但天花和其他几种病的区别也很大。 因为得了天花,几乎必死无疑! 一旦解决了天花,那将是冠绝千秋的大功德! 而柳白之所以提出,要让孙思邈和李时珍,开始研究如何解决天花,完全是因为,此次天花爆发之地,在河北道! 邢州!博州! 这两个地方本来没什么特殊的,但关键在于,博州距离幽州,不过小半日的路程。 要知道,柳家在幽州有好几座矿山,加上伙计和商队,起码上千人! 必须要赶在天花爆发之前,研制出新的药物来!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希望能赶得上吧...” 第265章 不回府了,快!快去泾阳县柳家 盛夏长安,实在是热得人心里发慌。 李二身旁两侧,各放着一大盆的冰块,加上好几个宫女扇风,都不能缓解他的心头烦闷。 农历六月,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 只不过哪年都没有今年热。 “这该死的天气!” 李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翻开一本奏章。 带着情绪批奏折,可是会坏大事的! 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淮南,剑南以及陇右等地的灾情都有所缓解,土豆和玉米已经派上用场了...” 看到报喜的折子,李二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看到下一本奏折,他的脸色却又是一沉! “黄佑德押送粮食前往蜀中,途遇山洪,致使八十个民夫罹难,损失了一万两千石粮食?” 李二一拍桌子,怒道:“给朕把魏征叫来!” 散骑常侍黄佑德,正是魏征举荐上来的人才。 黄门太监刚出去,过了没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陛下,魏大人来了!” 李二一怔,这才多长时间? 魏征那老小子会飞不成? “宣!” 魏征穿着一身朝服,手中捧着笏板,迈着一丝不苟的步伐,走入紫宸殿。 他就是这种古板的性子,比之当初的戴胄,还有更胜一筹。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在太极殿上朝,百官在其他殿宇觐见李二,都不需要太正式,穿常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偏偏魏征不行,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见到李二,必定是这种打扮。 李二本来就看魏征不顺眼。 不管自己做点什么,这老家伙都摆出一副匡正帝王得失的恶心样子,死命的劝谏。 今天,终于抓住了这老东西的小辫子! “魏卿家,黄佑德之事,你可听说了?” 八十条性命,一万两千石粮食,都没了! 这种罪过,可不小! 至少也够把黄佑德抄家的了! 魏征面无表情的说道:“老臣已经知晓,黄佑德罪在不赦,望陛下予以处置!” 李二轻轻的哼了一声,“可黄佑德却是魏卿家举荐上来的,这该如何是好?” 魏征依旧板着脸,可说出来的话,却把李二气得够呛。 “老臣以为,现在还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李二眉头一挑,眼中氤氲着怒火。 “你说什么?” 魏征忽然躬身一礼,“启奏陛下,河北道一带出现瘟疫,老臣派人前去探查,此事确凿无疑!” 李二一怔,问道:“为何朕没有听说?” “地方出现瘟疫,当地官员定会被追责,在瘟疫扩散之前,定会选择隐瞒不报!” 李二严肃了起来。 讨厌归讨厌,他还是十分信任魏征的。 瘟疫! 哪怕只有一个人得了,用不了几天,就会大面积扩散,万万不能小觑! “河北道哪里?” “河北道邢州和博州一带!” 李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传房玄龄、杜如晦、萧禹前来!” 很快,房玄龄等人到了。 听到‘瘟疫’二字之时,几人脸色骤变! 这个念头,瘟疫几乎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那是比战争更加可怕的灾难。 一死...就会死一城的人! 杜如晦当机立断,道:“陛下,老臣以为,将火速封锁邢州和博州,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此外,派遣大军,驻扎在河北道一带,胆敢有聚众造事者,定斩不赦!” 房玄龄补充道:“杜相所言极是,另外,还需召集天下名医,共同钻研瘟疫的解救之法,同时调遣大批量的粮草,送往河北道!” 正所谓房谋杜断,两人几句话,将解决办法说得清清楚楚。 李二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就按房卿和杜卿说的办,三省六部予以协调,另...” 李二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若地方官员真有隐瞒不报之举,斩立决!” 众人纷纷起身,道:“老臣遵旨!” 正要走的时候,李二又道:“魏卿家留下!” 房玄龄等人看了魏征一眼,纷纷离去。 “不知陛下还有何要事?” 李二对魏征已经没脾气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魏卿家,若是朕没记错的话,邢州是你的老家吧?” 魏征依旧面无不表情,木然的说道:“正是臣的老家!” “那你的家人...” “陛下,老臣身为大唐重臣,虽妻儿尚在邢州,却不可与民相异!” 李二本来的意思,是暗中将魏征的妻儿老小先接出来。 谁都知道,一旦邢州被封锁,里边的人... 可魏征不领情,李二也没有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魏征离去。 ... 魏征刚从紫宸殿出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摔倒。 站在门口的怀恩,立刻上前将他扶住。 “多谢公公...” 魏征喘了几口粗气,对怀恩道谢。 怀恩道:“魏大人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去太医署看看?” 魏征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一步步的向皇宫外走去。 长安的大小官员,都早就将妻儿老小接过来了,唯独魏征,担忧妻儿在身旁,影响自己处理政务,将他们都留在了老家。 恪职尽忠是一回事,内在的酸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何尝不想将妻儿接回来? 但他内心的原则,不允许他这么做。 走着走着,眼圈都红了... 一旦瘟疫蔓延开来,就算妻儿老小的身体再好,也是必死无疑。 那可是瘟疫! 从紫宸殿到宫门口,距离并不算太遥远。 魏征却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夫人,叔玉...是我魏征对不起你们...” 他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一直走到宫门外的马车上,他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下来。 马夫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咱们回府吗?” 魏征攥着拳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回府!” 马夫见自家老爷心情不好,还以为是朝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就想讲些趣闻,让自家老爷开心开心。 “老爷,小的听说书院又在大肆招生了,这一次招的可不同,竟然要教人当大夫,您说...” 本来魏征没有在意,甚至有些恼火马夫的话多。 可一听书院招生,招得还是大夫! 他脑子里‘嗡’得一下! 一瞬间,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不回府了,快!快去泾阳县柳家!” 第266章 你都能想到,柳大哥会想不到吗?瞎操心 今天柳白又忙碌了起来。 一大清早,崔秀就来了。 说是要感谢柳白的大恩大德。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白自然也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 这才刚赚了人家两百万贯银子,总不能直接把他拒之门外吧? 况且,高句丽这么好的冤大头,怎么也要将生意续下去。 柳白早就打算好了,将高句丽当成长期饭票,只要缺银子了,就卖他们点粮食。 反正大唐现在的粮食,已经多到吃不完的地步了。 “小小诚意,还请公子笑纳!” 崔秀将一对玉如意,轻轻放在柳白身旁的桌子上。 这对玉如意,一看就不是凡品,竟然是正宗的和田玉! 想必,崔秀是花了大价钱的。 柳白当然知道,崔秀也想和自己搞好关系。 “崔使节太客气了!”柳白笑吟吟的说道。 他拍了拍手,许褚捧着一座足有三尺高的‘琉璃’摆件走过来。 崔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琉璃的价格,可远不是和田玉能比的。 他顿时满心感动。 “公子救了我高句丽无数百姓,竟然还有如此厚赐,实在是,实在是...” 崔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此刻在他的眼中,柳白俨然是天下间最可爱的人。 柳白笑道:“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道,柳某可是十分希望,能和崔使节交上朋友的...” 崔秀一听,猛地站起来,道:“那是自然!只可惜在下身份低微,否则定会提议,与公子结为兄弟!” 柳白心中无语。 为了一块玻璃,这厮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好意思和自己结为兄弟? 瞎客气了老半天,崔秀美滋滋的捧着‘琉璃’摆件走了。 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崔秀等人离去的背影,柳白心头冷笑。 这群蠢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的李承乾,满脸忧愁的说道:“柳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白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这货什么时候这么拘谨了? 李承乾抿了抿嘴,“高句丽,始终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若是他们得到了土豆,也开始种植的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 土豆和玉米,虽然是柳白拿出来的,但是在大唐人的眼中,无异于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 有了这两种粮食,未来的大唐,再也不可能出现饥荒。 民以食为天,百姓们吃饱了肚子,也就不会再造反。 同样,如果高句丽也得到了这两种粮食,国力岂不是也会上升许多? 到那时,何谈攻下高句丽? 柳白嗤嗤一笑,没有回答李承乾的话。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眼瞅着柳白离去,心中无可奈何。 同样听到他这番话的程处默和薛礼等人,也唉声叹息。 柴令武是明白人,现在的柳家,除了沈万三之外,没有人能在经商一道上超过他。 商场如战场,人才最重要,其次就是资源。 脑子再笨的人,也不可能将赚银子的利器,交给旁人。 “你都能想到,柳大哥会想不到吗?瞎操心!” 柴令武在李承乾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李承乾眼睛一亮,“表哥,你的意思是,高句丽得到了土豆,也没有办法种植?” 柴令武耸了耸肩膀,“反正柳大哥早有准备就是了!” 说完,他瞥了程处默等人一眼,“书院都开学了,柳大哥让我把你们送去长安,我也正好很久没回家看看了!” 刚刚高兴起来的几人,脸再次垮了下来。 在书院生活,跟家里差了好几个档次。 幸福生活算是结束了... ... 送走了崔秀,柳白回到书房,刚一坐下,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骚动。 柳白叹了一口气。 人不找事,事找人。 听声音,外边扯着嗓子呼喝的,正是魏征。 “柳公子何在?老夫魏征有事相求!” “柳公子!柳公子!” “柳公子!人命关天,还请速速出来相见!” 对于这个老家伙,柳白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和老实人打交道很容易,实实在在的比什么都强。 跟满肚子鬼心眼的人打交道更容易,直接坑,准没错! 满朝文武,唯有魏征这老家伙,像茅坑里的石头。 说他好吧,整天给别人找麻烦,是个人就讨厌他。 说他坏吧,偏偏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他天下人考虑。 平常的时候还是离远点好,剩得惹一身腥。 可这一次,魏征找上门来了。 以他的性格,柳白一次不见,他能天天蹲在柳家门口不走。 无奈之下,柳白推门走了出去。 一打眼,正看见魏征被许褚提在半空之中,须发皆张,还是一个劲的大喊。 “把魏大人放下来。” 柳白淡淡的说道。 许褚手一松,魏征顿时‘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他顾不得浑身酸疼,一骨碌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柳白跟前,满脸惶急的说道:“柳公子,现在有无数条性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千万不能耽搁时间...” 魏征没说完,柳白直接把他给打断了。 “魏大人在说什么笑话?柳某手里可没有什么人命!” 不用想也知道,魏征是为了河北道的瘟疫而来的。 他的老家在邢州,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柳白最烦上来就扣帽子的人。 柳家有两位神医坐镇是一回事,可出不出手,却是另外一回事。 万一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结果还拿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那乐子就大了。 听见柳白的话,魏征一呆。 紧接着又道:“是老夫没说清楚,河北道出现了瘟疫,想必用不了几天,就会大面积扩散开来,到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柳白摆了摆手,道:“魏大人,现在你应该将情况禀报给陛下,柳白不过是一介商贾,当不得朝廷大事!” 眼看着柳白下一句话,就是要送客了,魏征心头更是焦灼。 “老夫已经将情况禀报给陛下,可一旦将邢州和博州封城,其中的数十万百姓,岂有命在?” “我看,是魏大人关心自己的妻儿老小,才会如此着急吧?” 第267章 魏征这老家伙身上,有什么值得让自己出手的东西? 魏征心里有苦难言! 舍小家为大家的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但有机会的话,谁有愿意让自己的妻儿老小去死呢? 对此,他只有连连苦笑。 “柳公子神机妙算,老夫...的确是担心自己的家人。”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好端端的,求人就求人,为何非要把天下大义拉扯进来? 你魏征求我办事,也不是不可以,柳家是生意人,价格合适就足够了。 但若站着大义的名头,一文钱都不想出,那真是脑子坏掉了。 公是公,私是私,柳白一向将这两方面分得很清楚。 这也是他从程咬金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诸如魏征这类人,有手段,有风骨,为了百姓什么都豁得出去。 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李二从坟里挖出来,狠狠的抽了一顿鞭子? 反观程咬金,在朝堂之上撒泼打诨,殴打同僚,有些时候,甚至公然往自己家里搂银子。 最后却被封为长寿鲁王,子子孙孙都受益。 就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李二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贪点就贪点,只要不为过,没人会在意。 但千万不要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帝王的疑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天下百姓? 说句不好听的,天下百姓那也是李二的天下百姓。 魏征的官再大,名声再好,也没有资格为天下百姓着想。 因为,那本就是李二该干的事情。 “魏大人,咱们去客厅继续聊,这件事...你本来不必着急的。” ... 客厅里。 魏征一连干了三杯热茶。 大早上起来去了皇宫,又匆匆赶到泾阳,最后和柳白费了半天口舌,老家伙嘴上都起皮了。 第四杯茶水喝了一半,魏征偷眼看了看正在沉思不语的柳白,心中愈发的忐忑了。 多年混迹朝堂的经验告诉他,柳白肯定是在琢磨着,如何算计自己。 但无论怎么算计,魏征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他妻儿老小的性命,全都攥在柳白的手中! 若是两位神医都拿瘟疫没有办法,那么,万事皆休! “柳公子,瘟疫之事...” 柳白轻咳几声,“魏大人稍等。” 他也不管魏征如何,继续沉思了起来。 事实上,他根本不是在琢磨,如何解决瘟疫。 因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解决天花,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说话,只因为柳白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 帮魏征,肯定是不能白帮的。 但魏征这老家伙身上,有什么值得让自己出手的东西? 银子? 估计这厮比自家的门房还穷... 权势? 笑话! 房玄龄他们一群中书大佬的令牌都在自己手中,魏征算个屁?! 名声? 魏征名声再大,还能大得过孙思邈去? 孙思邈成名的年代,魏征还在吃奶呢... 既不能坐视不理,又没有好处拿,这却是让柳白犯了难。 他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关于这一点,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 商贾之家,若是干出赔本赚吆喝的事情,柳白自己都觉得丢人...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在魏征身上打量。 殊不知,看到这种目光的魏征,早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最后,魏征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柳公子,你...你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吗?”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柳白忽然眼前一亮。 “有了!” 魏征大喜,以为柳白终于想出了合适的办法。 不愧是替朝廷解决了无数大麻烦的天才,脑子真是好使! 柳白摸了摸鼻子。 他想出来的,当然是从魏征手里哪什么好处。 差点说漏嘴... 魏征的钱财、名声之流,的确没什么值得下手的。 柳白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点。 人脉! 别看魏征脾气臭,人人都讨厌他,但那仅限于朝堂之上。 在民间,尤其是在士林之中,他的影响力,其实一点都不比虞世南低。 完全是因为,他的启蒙恩师,乃是前朝鼎鼎大名的史学大家。 颜思鲁! 而颜思鲁的儿子,当今专管古史修订的秘书少监颜师古,更是和魏征亲如手足! 要知道,颜氏一族乃是圣人门徒颜回的后人! 历朝历代,都专门负责修史。 没有颜家人的参与史书,根本得不到天下的认可。 若是通过魏征,把颜家人拉到书院来,成立一个专门的史学院... 那书院的实力,起码可能瞬间提高一倍! 柳白很清楚,柳家的根基在于哪里。 一个是他自己,那么另外一个,就是书院了。 只要书院天下文宗,即便李唐王朝倒了,下一代继任者,也只会将书院当成宝贝一样。 而书院不毁,那么柳家,也将万世不灭! 这种事情,可比赚银子重要太多了! “魏大人,听闻你和秘书少监颜师古,交情莫逆,不知可否帮柳白牵线,请他进入书院?” 换成别人,柳白还要多绕几个弯子,说得隐晦一些。 可面对魏征这种性格的人,直来直去反而最方便。 说得太玄乎,还真怕他听不懂。 魏征愣愣的看着柳白。 怎么说着说着瘟疫,话题忽然转到颜师古身上了? 转念之间,他就明白了。 若是自己不能成功将颜师古忽悠到书院去,那么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师古兄,对不住了!” 魏征在心里暗道。 他立刻站起来,道:“老夫这就前往颜家,用不了多久,就会命人给柳公子送来消息!” 说完,他拔腿就走。 时间就是生命,若是多耽搁一会儿,等自己一家老小染上瘟疫,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柳某等着魏大人的好消息...” 柳白笑眯眯的将魏征送出门。 心里琢磨着,还有谁的家人在河北道? 他巴不得满朝文武,都去书院当教书先生。 想来想去,好像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只有魏征是出身河北道了... 可惜了! 要是长孙无忌的家人,也都在河北道该多好... 第268章 朕忽然发现,若是让柳白来当这个皇帝,会比朕做得更好.. 言而总之,只要魏征能成功将颜师古忽悠到书院,瘟疫的事情,就交给柳白来料理! 太简单了! 这年头,天花足够要人命。 可是在后世,根本算不得什么。 种牛痘而已... 唯一不好把控的,就是种牛痘的剂量大小。 还需要经过大量的实验。 这也是为何,柳白让孙思邈和李时珍去书院的原因。 只有书院才有适合的环境和条件,让两位神医好好研究一下牛痘的剂量。 万一药下猛了,起码能及时处理。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柳白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往书房溜达。 走在半路上,脑海之中忽然传来‘叮’得一声。 柳白一怔,脚步顿时快了好几倍,一溜烟走进书房,‘砰’得一声紧闭大门。 “许褚,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系统又要发布任务了! “叮!发布新任务:在原有的基础上,将书院的规模扩充三倍,任务奖励召唤卡x1,随机物品奖励x1,此任务时限为一百天!” 系统的话,说得飞快。 柳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说完了。 “等等,什么叫规模扩充三倍?” 柳白急忙问道。 可惜,系统一点动静没有。 靠! 柳白罕见的爆了一次粗口。 规模扩充三倍? 指的是学生数量,还是先生的数量,亦或者是将书院的面积扩充三倍? 系统压根没说清楚! 柳白又呼唤了几遍,系统还是一言不发。 以前就觉得系统不靠谱,可起码任务要求说得还算清楚。 现在倒好,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剩下的全都要靠自己来猜? 柳白恨得牙根直痒痒,如果系统是个人的话,他早就上去踹两脚了。 “真不是个东西!” 没办法,只能自己想了... 柳白拿出纸笔,在上边写写画画。 想要扩充书院的面积,是最简单的。 花银子呗! 这段时间书院的二期工程正好已经筹备妥当,再有两三天就能开工,等完成的时候,差不多也能扩大三四倍的样子。 银子不用发愁。 崔秀的两百万贯正好用上。 而且朝廷现在还欠着柳白好几百万贯的粮食钱。 此外,还有先生的数量。 现在正好有九十九名先生。 也就说,百日之内,柳白最起码要再招募两百来人。 这倒也不难。 王勣和颜师古,如同两座学问上的大山,只要他们写个条子,全天下的大儒,都会拼了命的往书院里钻。 到时候就不是先生不够的问题了,而是来应聘的人太多,不好筛选的问题。 唯独将学生数量扩充三倍,却不好糊弄过去... 要知道,书院的学生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人! 扩充到现在的三倍,也就是足足一万五千人! 柳白有些发愁。 学问这种东西,不能吃大锅饭。 即便书院奉承‘有教无类’的信条,也不能什么货色都往里塞。 精英教育! 必须要搞精英教育! 否则,何谈千年文宗?何谈万世不倒? “难道,要弄个入学考试出来?” 柳白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的画圈子,脑子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该死的系统,为何不把话说清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涂得乌漆嘛黑的纸,团成球,丢尽纸篓里。 “书院的改革,势在必行了!” 柳白猛地站起来,推门而出。 “备车,去书院!” ... 李二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个即将破开的大水囊,胀痛得厉害。 他躺在紫宸殿的软榻之上,一手捂着脑袋,一个劲的大喘气。 大着肚子的长孙皇后,满脸愁容的坐在李二身旁。 “陛下真的没有生病吗?” 太医战战兢兢的站在下首,道:“回娘娘的话,陛下的脉象四平八稳,绝对没有任何病症,或许是忧思过度,导致心神不宁,微臣这就去抓几副安神药,请陛下饮用!”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挥手让太医下去。 看着丈夫一脸枯槁之色,她心里别提多担忧了。 但一连请了好几位太医,都说陛下健康的很。 这又是为什么? “陛下,不如臣妾派人去请孙神仙,或是李神医前来?” 李二咬着牙,“朕知道自己的问题,不用去叫那两位了。”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道:“观音婢,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 长孙皇后一怔,道:“陛下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李二感觉脑袋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苦着脸,道:“朕忽然发现,若是让柳白来当这个皇帝,会比朕做得更好...” 长孙皇后悚然一惊,脸色瞬间变了! 她急忙对周围的太监宫女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长孙皇后才娥眉紧黛的问道:“陛下可是怀疑...怀疑柳白有不臣之心?” 李二诧异的看了长孙皇后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能是疼痛感又上来了,李二嘴角的肉抽搐了几下。 长孙皇后更加纳闷了。 “那陛下怎么说出那番话?” 李二摇了摇头,取了一根长带,用力捆在额头上,使劲拽了几下,感觉好了很多。 这才说道:“魏征上书说,柳白让孙神仙和李神医研制预防瘟疫的神药,现在已经有几分眉目了,要不了半个月,就能用在百姓身上...” 长孙皇后心中一喜。 她很清楚,河北道的瘟疫,已经让李二发愁一整天的时间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正因如此,朕才发现,和柳白相比,朕这个皇帝当的,有些太不称职了...” “你看,蝗灾是柳白解决的,颉利是柳白手下之人生擒的,就连国库里的银子,大多都是因为柳白灭了崔氏和王氏之后,抄家收缴上来的,若是没有他,朕真的很难想象,当今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 说着,李二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脑袋。 “一想起来,朕就头疼欲裂,观音婢,你说柳白会不会真的是上天派来辅佐朕的,而当他完成任务之后,就会重新回到天上?” 第269章 陛下以为柳白是神仙?李元昌的坏心思 不可否认,李二有点想多了。 他总以为自己乃是上天之子,奉天承运,整个天下间,就不该有把自己难倒的东西。 可事实却是,即便身为帝王,他也有太多的无奈。 就像这一年来,发生的几年大事。 若是没有柳白,恐怕现在世家大族还骑在他这个皇帝的头上。 蝗灾来了,如果不是柳白早有准备,那几十州的百姓,估计早就造反了! 远征突厥之时,假如薛礼没有生擒颉利,而是让颉利跑了,说不定他又会卷土重来,带着几十万草原兵马,第二次直袭长安! 同样,还有这一次的瘟疫。 大多数人还不知河北道产生了瘟疫,可柳白,却早就想出了办法。 只要拿着神药,往河北道跑一趟,这场浩劫就和闹着玩一样了... 李二甚至不敢想象,没有了柳白的大唐,会是何等模样。 不知不觉间,朝廷已经养成了,只要找柳白,就一定能完美解决的‘坏习惯’。 听完了李二的心里话,长孙皇后先是一怔,继而笑得前仰后合。 夫妻几十年,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私底下是什么德行了。 说白了,李二之所以难受,完全是因为帝王的自尊心,以及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 李二黑着脸,道:“有那么好笑吗?” 长孙皇后用手帕沾了沾眼角,道:“陛下以为柳白是神仙?” 说完,长孙皇后又道:“不如陛下将柳白叫来,当面问问他,不就成了?” 李二没好气的瞪了长孙皇后一眼。 “你以为朕不想吗?该死的,朕当初怎么会和柳白定下所谓的一年之约?!” 长孙皇后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臣妾以为,是陛下想得太多了,当年的汉高祖刘邦,可远远比不上陛下您,但他麾下,不照样有萧何韩信那种绝世英才?” “朕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 李二又叹了一口气。 他也发现了,自己确实是对柳白,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了... 长孙皇后把李二脑袋上的带子解下来,扶着他躺下。 “您呀,睡上一觉,多休息休息,醒了把安神药喝了,再继续处理朝政,臣妾就守在您身边。” 其实李二在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就已经痛快多了。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躺了下来,嘴里嘟囔了几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见李二打起了鼾,长孙皇后眼中满是温柔。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让我夫君都为之嫉妒的人...” 她莞尔一笑,给李二掖好被子,就这么坐在他旁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了起来。 ... 皇帝也是人,压力太大的时候,总也发泄发泄。 不光是长孙皇后,就连李二自己,都没把今天这场对话当回事。 只将其看做是夫妻之间的私房话罢了。 但却免不了有心人多想。 一个值守在紫宸殿的小太监,见无人注意自己,悄悄溜向太安宫方向。 他并没有去太安宫大殿,而是跑到一间侧殿之中。 自从汉王李元昌受伤之后,生怕再有人行刺,就一直赖在李渊的太安宫里不肯离去。 美其名曰,皇宫里安全。 此刻,李元昌正在一个,看起来柔弱弱弱的宫女伺候下换药。 好在他只比李承乾大一岁而已,还不懂男女之事。 不然的话,以他的德行,这美貌宫女的下场,估计好不了... “殿下!” 小太监突然闯进来,吓了李元昌一跳。 宫女手一抖,直接把手按在了他肩膀的伤口上。 嘶—— 李元昌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清楚来人之后,他不禁勃然大怒! “狗东西,你怎敢擅自跑进来?!” 小太监委委屈屈的说道:“是殿下说,有消息就立刻来通报,不必,不必...”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李元昌,正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 李元昌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示意宫女继续。 “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小太监一下子来了精神。 “殿下,奴婢探听到...” 他将自己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尤其被长孙皇后赶出去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陛下可是在怀疑柳白?” 可惜,他听得话是删减版本的,根本不了解内情。 只以为,李二是真的开始忌惮柳白了。 李元昌听后,眼睛里直冒精光! “继续!” 小太监纳闷道:“继续什么?” “皇兄和皇后还说了什么?” “这...说后边话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将奴婢们赶出来了...” 李元昌没有生气,而是点了点头。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冷笑一声。 早在受伤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柳白恨上了。 他甚至怀疑,杜楚客之所以对自己动手,就是柳白指使的! 不然的话,整个教室五六十号人,为何杜楚客偏偏把刀口对准了自己? 只不过,柳白如日中天,有无数功劳傍身,而且深受李二信任,他才无法报仇雪恨。 现在,机会来了! 既然李二已经开始怀疑柳白,那么只要自己找个理由,甚至不必亲自动手,李二就会把柳白,抄家灭祖! “你再去探听,有消息的话,速速来报!” 说着,他用没有受伤的手,取出一锭金子,抛给小太监。 小太监捧着金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红英,你去看看父皇是不是在休息!” 宫女应了一声,急忙向大殿走去。 不多时,又走了回来,道:“陛下,太上皇醒着呢!” 李元昌正要去找李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片刻,重新坐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他只要找李渊哭诉一番,什么仇都能报。 但想了想之后,却觉得有些不妥。 当初自己之所以咽下这口恶气,就是因为李渊亲自下令。 再去哭诉的话,只能适得其反。 他略一沉吟,道:“红英,你跟本王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已经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来,本王待你如何?” 红英低着头,道:“殿下待奴婢极好...” “本王身边的人都是皇兄安插的,只有你,才能得到本王的信任,所以,一些秘密之事,只能让你替本王去办!” “现在,你立刻出宫,去越王府找李泰,就说...” 第270章 我说,咱们就不能消停两天吗? 宫女红英按照李元昌吩咐,找了理由出宫去了。 她生得柔柔弱弱,走得也就极慢。 越王府的大门,距离皇宫一点都不远,从朱雀大街绕过来,就能看见。 不过红英没有走大门,而是一直绕到后门。 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向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忽然向前跑去! 踏踏踏! 在墙上连踏了几下,竟然直接蹿到了越王府后门的墙上! 高手! 而且还是专精轻功的高手! 哗—— 一个利落的翻身,她直接落在了越王府的后花园里。 后花园本来有不少下人,在红英出现的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猛然一变! 但是,当开清楚来人的长相之后,却都没事人一样,各干各的去了。 于是,红英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穿过后花园,走过月亮门。 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 转了一圈之后,没发现想要找的人,她直接拉住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家丁。 “刘公公在哪?” 家丁一看是红英,正要行礼,忽然想起了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越王府,这才止住身形。 “刘公公在前院!” 红英瞪了他一眼,“还不带我去?耽搁了大事,小心我告诉王先生!” 家丁浑身一颤,幽怨的看了红英一眼,嘟嘟囔囔的说道:“都是自己人,何必...” 见红英还在瞪自己,家丁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急忙带着她去前院找刘瑾。 反正李泰都认不全自己府上有多少人,红英压根就没躲避的意思。 在家丁的带领下,在前院找到了正躺在摇椅上,闭眼哼小曲的刘瑾。 “刘公公!” 红英一抱拳,沉声说道。 此刻,她哪里还有一点柔弱的样子? 反倒更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 刘瑾哼哼了几声,睁开眼睛,看到红英之后,吓了一跳,立刻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他左右看看,见没有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他当然认识红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悉! 因为,红英本来就是当初柳白召唤出来的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一。 还是唯一的女锦衣卫! 早在得知李承乾受伤的时候,柳白就让王守仁,把红英安排在李元昌手下。 至今,已有三个月的时间。 锦衣卫百户,可比他们训练出来的那些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以红英的手段,想要取得李元昌的信任,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李元昌密谋,要算计少爷!” 红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刘瑾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 “密谋就密谋呗,以李元昌的脑子,累死他也伤不到咱家少爷一根毫毛!” 他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呢... 如今他奉命出宫照顾李泰,在回宫之前,已经很难得到宫中的情报了。 而他的任务,则暂时由红英接管。 若是太上皇,亦或是其他的嫔妃折腾起来,还要重视几分。 但李元昌... 说白了,他连成为柳家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红英摇了摇头,“李元昌的这条毒计,可不容小觑,而且,听说陛下都会少爷起了疑心!” 刘瑾一怔,不可置信的说道:“陛下怎么会...” 红英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最后道:“以李元昌的本事,是不可能将探子安插到陛下身边的,属下怀疑,李元昌背后有高人指点!” 刘瑾眉头紧锁。 他并不在乎李元昌背后的高人是谁。 事实上,所谓的高人,也高不到哪去。 只要是头脑灵光点的,都知道李元昌根本就是个蠢货。 唯一担心的,就是李二! “李元昌说了什么?” “他知道少爷正在研制解决瘟疫的神药,因此想和李泰联手,准备一种毒物,偷偷派人放入神药之中!” 刘瑾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够毒! 如果用了柳家神药的人,莫名其妙死了,那么柳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无论李二是否对柳白有疑心,此事都不可能轻易得揭过去! “他让我来找李泰商议此事,另外,我回宫之后就会去查,他们隐藏在书院的人,究竟是谁!” 刘瑾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少爷!” 说完,两人一同去找李泰。 这件事情,不可能瞒着李泰。 如果李泰和李元昌一碰头的话,那么红英就暴露了。 ...... 书院! 柳白坐在院长室里,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除了孙思邈和李时珍之外,书院的大大小小主事人都到了! 听完了柳白的讲述,王勣捂着头,对身旁的虞世南道:“你听懂了吗?” 虞世南张大了嘴,根本没听见王勣在说什么。 好半天,他才吞了口唾沫,对柳白道:“你...能再说一遍吗?” 正端着茶猛灌的柳白,听见这句话后,恨不得把杯里的茶,全都泼在虞世南脸上。 自己讲了快半个时辰了,合着他们压根就没听懂! 幸好早有准备。 他拿出一份计划书来,‘砰’得一声丢在桌子上。 “都写在上边,你们好好参详一番,具体的布置,柳某就不插手了,但最多两个月,我要看到成果!” 院长室里足足二三十号人,面面相觑。 王勣皱着眉头,拿着计划书只翻了两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咱们就不能消停两天吗?” 说完,他指着计划书上几行字,“且不提设置什么史学院、算学院、军事学院...光是开展整个大唐范围的入学考试,你知道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吗?” 柳白坐在原本属于王勣的位子上,翘起二郎腿,道:“那是你们的事情。” 王勣顿时气的浑身直哆嗦。 “你总是这样!一句话,老夫连带着书院的上百位先生,就要把腿都跑断,这一次,老夫说什么都不干了,大不了,不当这个院长便是!” 柳白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确定?” 也不等王勣回话,他直接面向虞世南,道:“虞大人,听说你对院长的位置很感兴趣,既然王先生不愿意,那么...” 第271章 搞了一辈子学问的人,就不要玩心眼 虞世南没搭茬,眼睛有意无意的往王勣身上扫。 院长室里的其他人,也在偷偷瞧王勣的反应。 “那个,那个...” 王勣‘那个’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说辞,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虞世南是厚道人,见王勣为难,打圆场道:“咱们来商量商量,如何筹备入学考试...” 王勣急忙点头,悄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好家伙,为了嘴上的一时痛快,差点把官都丢了。 对于朝廷里的官职,他不屑一顾,给他个宰相都不愿意当。 可书院就不同了。 揽天下英才而育之,是每一位大儒毕生的梦想。 他一直以兄长王通为榜样,书院就是完成梦想的捷径。 所以,他宁愿面子丢尽,也不愿失去这个院长的职位。 柳白笑眯眯的不说话。 搞了一辈子学问的人,就不要玩心眼。 玩也玩不好,何必才要图一时之快呢? 满屋子人都开始商量,如何改革书院的事情,柳白便不再打扰他们,推门走了出去。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自己根本没必要插手细节,只要把大方向掌握好,就足够了。 “走,去外边转转!” 他招呼上门口的许褚,就往楼下走。 虽然书院是他盖的,但实际上,他来到书院也没几次。 一直到现在,很多地方都还没有去过。 正好借这次机会,好好看一看,还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 书院很大,甚至可以说,大得离谱! 整个长安城中,最大的要数皇宫,其次,就是书院了。 若是加上灞河以及周围的山林,那么书院的面积,还要比皇宫大上些许。 从‘办公楼’下来,是一片偌大的校军场。 实际上是学生们上武学课程的地方。 如今,恰好有两个班在上课。 学生们吭哧吭哧得围着校军场跑圈子,领头的人,是特意从金吾卫里请来的校尉。 越过校军场,则是几座大水池。 杂役们正往水池里投食,数不清的鱼,争先恐后的抢着。 再往前走,就到了一座教学楼前。 听着里边的朗朗读书声,柳白心中颇有些怀念后世的日子。 书院的规划图本来就是他画的。 而他,正是参照了后世自己的母校,一点一点描下来的。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大半年了...” 柳白喃喃的说道。 还记得初临大唐之时,柳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之家。 而现在,却已经成了庞然大物! 曾经令他感到担忧的世家大族,现在像鹌鹑一样。 别说得罪柳家了,在大街上看见一个柳家人,都会绕道走... 柳白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没有发现,一道人影正飞速的朝自己紧接着。 许褚看到了,也没管,因为来的是自己人。 “属下参见少爷!” 来人穿着一身仆役的衣服,三十几岁,面膛黝黑,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不注意看的话,谁都会因为,这完全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可若是细看,这人衣襟里的脖颈上,有一条恐怖的伤疤! 脖子上受伤,稍不留心就有性命之忧! 如果让行家来看,就会知道,此人一定经历过无数场厮杀! 因为只有真正生死搏杀后得来的经验,才能让他险之又险的避开,这必死一刀! 柳白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是你啊...” 此人名叫沈威,同样是当初他召唤出来的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人,而且,是武艺最高的一个! 以他的身手,足以和许褚力敌上百回合! 如今的他,正在越王府‘当差’。 “少爷,属下有事禀报!” 柳白点了点头,知道沈威要说的话,非同小可,不能让别人听去。 “来!” 柳白将他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说吧!” 沈威将红英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下毒之事,属下已经禀报给王先生,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隐藏在书院里的内奸揪出来,只是属下担心,皇上那里...” 他们这些锦衣卫,都很清楚王守仁的本事。 一点都不担心孙思邈和李时珍研究出来的神药,会出什么问题。 唯独李二的怀疑,让他们寝食难安。 “陛下怀疑我?” 柳白忽然嗤嗤一笑。 “那小太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以为陛下对我产生了怀疑。” 沈威眉头紧锁,“少爷,红英所说句句属实,属下不敢妄言!” 柳白摆了摆手,“像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禀报了,告诉红英,让她按照李元昌的话去做!” 沈威还想说什么,但见柳白态度坚决,便将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把沈威赶走,柳白又是一阵轻笑。 李二怀疑自己? 若是李二真的怀疑自己,还会放心让李承乾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那个小太监要么是听错了,要么就是理解错了。 毫不夸张的将,柳白比李二他自己,还了解他! 作为一代雄主,李二的确有很多缺点。 但他不是朱元璋,干不出翻脸无情的事情。 侯君集都造他的反了,他也只是砍了侯君集一个人罢了,饶恕了侯家全族。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柳白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最先考虑的就是分寸,从不会出现什么功高盖主的事情。 他一直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说白了,他一直将自己视为一个,和朝廷做买卖的生意人。 就像这次蝗灾,他可没有把粮食白白送给李二,而是实打实的卖给了朝廷! 所以,柳白根本就不认为,李二会怀疑自己。 其实这一点,朝廷之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柳白的状态,属于他们这些官员梦寐以求的境界。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也就是干落好处,不担责任。 再说,李二能怀疑自己什么? 是怀疑自己银子多?还是粮食多? 无稽之谈,纯属扯淡! 柳白摇了摇头。 就李元昌这种智商,还好意思对自己下手? 不过,既然他以为,李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件事情,未尝不可以利用一二... 第272章 刘瑾的计策,李泰要被吓出病了 夜深人静! 越王府中,漆黑一片。 可若是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院子正中央的石桌上,一个大胖小子正一手托腮,愣愣的出神。 李泰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时辰,他都没有丝毫困意。 干脆起来,自己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想事情。 “真的要跟李元昌合作吗?” 李泰喃喃的说道。 昨天本来应该去书院上课的,但就是因为这件事,他特意请了两天假。 他和李元昌合作过,就是算计李承乾那一次。 结果呢? 自己府上的人死得干干净净! 李元昌虽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傻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轻易揭过去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父皇把怒火压了下来,打算以后再找李元昌算账。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还要跟李元昌合作? “应该要回绝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待上一段时间才行...” 李泰坐的腿麻了,站起来一边溜达,一边继续想。 他心里很清楚,不跟李元昌合作,并不完全因为李元昌太废柴。 更因为,他心底对李承乾,或者说是柳白,有着莫大的恐惧... 和柳白玩心眼,自己还是太嫩了。 渐渐的,李泰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明日一早就告诉李元昌,这件事情,我不能参与!” 下定决心回绝李元昌,李泰心中如果有一块大石头落地。 心情也变得松快了很多。 他打算回去躺着,说不定还能补上一小觉。 “哎呦!” 刚走到房间门口,李泰忽然撞在了什么上,直接跌坐在地。 看清楚之后,李泰脸色一变,颤声道:“杜...杜师傅,你在这里干什么?” 挡在他前面的,正是杜楚客! 杜楚客提着一盏灯笼,照得脸色阴森,活像个孤魂野鬼! 他猫腰凑近李泰的脸,面无表情的说道:“越王殿下为何还不睡?” 李泰吓得一个劲的往后挪屁股。 “这...这就要去睡了!” 相比于柳白,他觉得此刻的杜楚客更加恐怖! 都说他脑子好了,但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发疯? 下一刻,李泰猛然间瞪大了双眼,一缕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到脖颈! 因为,杜楚客竟然从身后,抽出来一把刀! 沙沙。。 正好这时候起了一阵风。 院子四周栽种的青叶竹,同时晃动了起来。 气氛瞬间变得恐怖了百倍! 李泰紧张的盯着杜楚客,想站起来逃跑,可两条腿根本就不听使唤! “杜...杜师傅!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李泰的声音,都带起哭腔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家丁呢?侍女呢? 刘瑾呢?! 每天都见他们在院子里瞎溜达,怎么这时候不在自己身边? “越王殿下,这把刀是白天属下落在您房里的,这才取回来,怕误伤到殿下!” 杜楚客面无表情的说道。 偏偏是这幅样子,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李泰‘哇’得一声哭了! 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杜楚客推开,跑到自己房间里,‘砰’得一声关上房门,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杜楚客推了推门,没推动,便将刀收了起来。 他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提着灯笼,扭头去了自己的房间。 ... 杜楚客的房间距离李泰的房间很远。 几乎隔了三四个院子。 整个越王府内,只有这间屋灯火通明。 此刻,屋子里坐满了人。 潜伏在越王府的锦衣卫,聚集在这里一大半。 刘瑾躺在杜楚客的卧榻上,翘着腿,磕着甜瓜子。 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其他人,诸如沈威他们这些家伙,要么靠在墙上打盹,要么聚成一推胡侃。 气氛和外边的恐怖阴森,截然相反... 杜楚客走进来,把刀往桌子上一丢,指着地上的瓜子皮,道:“走的时候给我扫干净!” 刘瑾哼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威抱着膀子,“办妥了?” 杜楚客道:“把他吓得不轻...但你们如何让他吓出病来?” 刘瑾慢吞吞的坐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渣子。 “那是因为,咱家给他下了点猛料!” 说着,他嘿嘿怀笑几声。 “巴豆混上麻籽仁,足够他拉上好几天的,而且咱家已经跟府上的大夫打了招呼,就说他是吓得!” 杜楚客皱了皱眉,“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就算李泰和李元昌联起手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少爷为何要让李泰生病?” “我哪知道?” 刘瑾翻了个白眼。 沈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既然事情成了,我们也就不用躲在这里了,都散了吧!” 他一声令下,满屋子的人立刻全都走了。 之所以躲在这里,当然是为了营造一个恐怖气氛。 让李泰找不到他们... 刘瑾也要走,被杜楚客一把拉住。 “先把地扫干净!” 刘瑾一挑眉,道:“你...” 后边的话,他不敢说了。 因为杜楚客的眼睛,正落在桌子上的那把刀上! 这家伙自打吃了药之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 也不知他的疯病,究竟好没好。 刘瑾不敢赌,要是杜楚客真拿起刀给自己来上一下,估计少爷都不会同情自己... 虽然他可以说是越王府的半个主人,但这些‘下人’,他还真就一个都指挥不动。 只要欺负了一个锦衣卫,明天王守仁就敢亲自上门,扇自己的嘴巴子... “该死的!瓜子皮为何这么难扫?!” 刘瑾拿着扫把,唉声叹气,偶尔还要扣一扣砖缝。 “幸好咱家下个月就要回皇宫了,以后死都不踏入这鬼地方一步!” 第273章 所谓的高人,果然没高到哪儿去 柳白去医学院看了看孙思邈和李时珍,就离开了书院。 如果不是着急完成系统的任务,他根本不想来长安。 并非是因为讨厌长安城,而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太敏感。 自打他一进城门,都不会刻意寻找,就能看到许多莫名其妙的人,偷偷打量自己。 甚至有人会悄然跟在自己身后!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来自长安城中的各方势力。 世家大族,王侯贵胄,谁家还没有个眼线? 许多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上一次柳白来长安,就把他们吓坏了。 在知道柳白是去书院,替李承乾报仇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最紧张的,还要说裴家! 因为,在诸多得罪了柳白的势力之中,裴家是至今唯一的一个,还毫发无损的家族。 看看崔氏和王氏的下场就知道,柳白根本不可能放过裴家! 当年李渊得了天下之后,裴家紧紧跟随他的脚步,彻底在长安扎下根来,连祖坟都从河东道,迁到长安东边的华阴县。 此刻,裴家大大小小的男丁,都聚集在安仁坊大宅的祖祠之中。 裴矩端坐在供桌下,杯里的茶凉透了,都没想起来喝。 看着下首,正坐在轮椅上,半死不活的大儿子裴宣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当初,裴宣机和长孙家联手,带着几百家将,打算劫掠柳家在幽州的商队之后,就被薛礼抓到了泾阳。 后来还是长孙无忌亲自出手,才将裴宣机救了出来。 可回来之后,裴宣机却始终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找了数不清的名医,都诊断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柳白作的恶! 对此,裴矩心中有恨,更多的,却是无奈... 曾几何时,他根本没有将柳白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一个新进的小娃娃。 可时隔不到一年,柳家却成长为,让裴家难以望其项背的庞然大物! 报仇? 除非他豁出去全家老小的性命! 现在的柳白,想要惩治裴家,太简单不过了。 崔氏和王氏就是很好的例子。 裴矩不敢! 他赌不起,所以更加不敢招惹柳白! 裴家的男丁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吱呀——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跪在裴矩脚下。 “家主,柳白已经出城了!” 祖祠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那个煞星终于走了... 裴矩也长出一口气,他无力的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众人正要散去,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慢着!” 说话之人,却是坐在轮椅上的裴宣机! 咳咳—— 裴宣机说完之后,重重的咳嗽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了。 裴矩心疼的看了大儿子一眼,幽幽一叹,没有说什么。 “此仇不能轻易揭过去!” 裴宣机眼中满是怨毒。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裴矩这才开口。 “你们都是瞎子吗?!” 人群之中,立刻跑出来两个少年,将裴宣机搀扶了起来。 裴宣机慢慢挪到裴矩跟前,推开两个少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爹,孩儿沦落到这副样子,全拜那柳白所赐!若是不能报仇,孩儿...孩儿立刻就去死!” 说着,他就要往柱子上撞!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裴矩都坐不住了,急忙上前将裴宣机拉住。 好不容易才将他安抚下来,裴矩满心苦涩。 “可是咱们现在...惹不起他!” 裴矩犹豫了好一阵,才将心里话说出来。 “是啊大公子!柳家如日中天,又立下了不少功劳,万一再把柳白惹怒了,咱们...” “大公子三思!” “...” 裴宣机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扭曲,他费力的一挥手,“都给我闭嘴!” 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裴矩脸上的肉抖动了几下,重重一叹,“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为父...为父就算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给你报仇!” 事实上,裴矩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和李渊从小就认识,交情深厚,李渊自太原起兵的时候,又得到了他的鼎立支持。 因此,在武德二年的时候,他就成为了宰相。 可现在...是贞观朝! 他和李渊的交情再好,也不敢在李二的统治下,继续作威作福。 这也是为何,去年他不敢动柳白的原因。 回想起来,还不如当初直接下手,否则,柳家也不会成长为一个,令裴家都仰望的家族... 裴宣机缓了口气,重新坐回轮椅上。 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逐一扫过,见都是自家人,这才开口道:“爹,孩儿已经和汉王李元昌取得联系,准备在瘟疫爆发之时,给柳白致命一击!” 若是柳白听见这番话,就会知道,原来李元昌背后,那位所谓的‘高人’,竟然是裴宣机! 果然没高到哪去... 裴矩目光闪烁了几下,让人给裴宣机端了一杯热水。 “慢慢说,都是自家人,不必有所藏拙!” 裴宣机点了点头,“孩儿得知,孙思邈和李时珍正在研制对付瘟疫的神药,届时,只需要将毒物放入...” 他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一定要让柳白,付出血的代价,到时候吃了神药的人全都死了,他柳白,定会被陛下满门抄斩!” 裴矩并没有立刻回话。 正如他考虑的,这个计划一旦败露,别说伤不到柳白一根毫毛,整个裴家都会搭进去! “李元昌他...” 裴宣机立刻道:“父亲放心,李元昌并不知晓此事乃是孩儿主使的,一直以来,孩儿都是派了别人和他联系!” 听完之后,裴矩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说着,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杀气腾腾。 对着下面的人道:“若是谁,胆敢把今日这件事传出去,下场自负!” 第274章 理论上,是吃不死人的 裴矩并不信任李元昌。 并不是担心他把败露计划,而是因为,他不相信李元昌的脑子... 作为李渊多年的好友,他太清楚李渊后来生的这些儿子,都是什么货色了。 实际上,除了已经死了的息王和巢王,再加上李二本人之外,李渊的孩子里,再也没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了。 一个赛一个的蠢! 不过,既然李元昌不知道这件事是裴宣机主导的,他也就放心了。 将男丁都赶走,祖祠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裴矩沉声道:“此事结束之后,定要将联系李元昌之人除掉,以绝后患!” 裴宣机满脸狞笑。 “孩儿明白!” ... 柳白不知道,这条‘毒计’是裴宣机想出来的。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是因为,他坚信李二不可能对自己有所怀疑。 二来...李元昌根本就找不到下毒的地方! 神药? 解决瘟疫的办法,压根就不是药! 去哪下毒? 李元昌不用管,想整死他太简单了。 唯一让柳白感到一丝别扭的地方,就是书院的内奸! 一期工程里,书院就招了五千学生,加上先生和杂役,起码八千往上! 在这么多人里找内奸,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柳白打算将计就计! 泾阳县,柳家大宅! 柳白回家之后,立刻跑进了药庐。 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着实不少,每个都打着标签。 其中盛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物。 柳白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几味合适的药。 熟地黄、山萸肉、山药... 这些药都是经过处理后粉末,加上水,大火煮开,再放上蜂蜜搅匀,就成了一碗底的糊糊。 等晾凉了之后,用刀子均分成小块,最后搓圆了,就成了一粒粒小药丸。 小时候柳白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用这种方法自己做山楂丸吃。 只是多年没做了,手有点潮,小药丸上坑坑洼洼,不是很好看。 不过,用蜡壳封上之后,就看不出来了。 再贴上‘柳家秘制’的封条,一看就是高级货! 柳白找了个小盒子,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直接倒掉,把自己做的药丸放进去。 一盒子解决瘟疫的‘神药’,算是做成了! “应该吃不死人吧...” 柳白嘟嘟囔囔的走出去。 理论上,是吃不死人的。 因为用的都是补中益气的好东西。 只是,柳白也不是很懂配伍,这个剂量多一点,那个剂量少一点,鬼知道最后会产生什么效果? 反正也不是给自己人吃的,柳白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十来天。 李二几乎每天都会派几拨人到书院,询问神药的研究进度。 搞得孙思邈和李时珍不胜其烦! 这一天,正在医学院养牛棚里做研究的两位神医,被李二带来的太监打扰,竟是勃然大怒。 直接动手,把太监给打跑了! 鼻青脸肿的太监,委委屈屈的跪在紫宸殿中,向李二禀报情况。 李二叹了一口气,“罢了,那明日就不必再派人去问了...” 如今的邢州和博州,被朝廷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多耽搁一天,就会多好几倍的风险! 他的心里也很着急。 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去,李二正想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怀恩忽然走进来,道:“陛下,汉王殿下求见!” 李二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不见!” 他本来就看不上这些兄弟。 若非是李渊护着,他早就把李元昌砍了。 谁都知道,李承乾受伤的事情,李元昌脱不开干系! 这厮都赖在皇宫里十好几天了,怎么还不滚蛋? 太招人烦了! 怀恩得令,走出大殿去,面无表情的对李元昌,道:“陛下正在批阅奏章,还请汉王殿下另择时辰前来觐见!” 李元昌讨好的冲怀恩拱了拱手。 别看他是和亲王,但论起在皇宫之中的地位来,还真就比怀恩低了不少。 皇帝身边的近臣,外人哪惹得起? “那小王就改日再来,公公辛苦!” 他熟练的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金子,偷偷塞给怀恩。 怀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元昌。 这厮心真大... 明知道陛下看他不爽,还自己跑过来送死。 不过,金子是好东西,不收白不收。 怀恩手一抹,金子就不见了。 “汉王殿下抬爱奴婢了...” 李元昌挤出一丝笑容,转身走了。 他的脸色,飞速冰冷的了下来。 回到太安宫的侧殿之中,他淡淡的对红英说道:“把那人带出来。” 不多时,红英领着一个低眉垂目的老太监,来到李元昌身前。 老太监起码五十多岁了,满脸大褶子。 看穿着,却是最低等的普通太监,连品级都没有。 这样的人,在宫中一点都不少。 足足两千多个太监,又有几人能像怀恩和刘瑾那样,混出头呢? 一般情况下,他们只能做一辈子的杂役,等岁数太大动不了的时候,就会得到小一笔银子,被赶出宫去...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这样的太监才是最好打交道的。 为了银子,他们什么都敢干! 裴宣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在宫里收拢到了这个耳目。 “皇兄避而不见,说明书院的药,还没有真正完成!” 李元昌淡淡的说道。 他不能靠近孙思邈和李时珍,只能用这种笨办法,通过试探李二,来探查消息。 不过,他对李二也的确有几分了解。 如果新药真的研制出来了,李二肯定会高兴好一阵子。 哪怕再看不上自己,趁着兴头,也会示以恩典,见自己一面... 老太监弯着腰,道:“奴婢明白!” 李元昌上下看了看老太监,“本王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既然都是柳白的敌人,本王暂时也懒得追究,你去告诉他,本王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接下来,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奴婢告辞!” 老太监话很少,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李元昌忽然叹一口气,满心的郁闷。 他能不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吗? 若是身边有可用之人,他早就派去跟踪老太监了。 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柔柔弱弱的红英,只能把这个念头打消掉... 第275章 别人下药,哪有自己下药痛快? 想要整治李元昌,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李承乾! 自打腿摔断了之后,李承乾恨李元昌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书院的宿舍里,李承乾拿着装满小药丸的盒子,满脸阴笑。 “王先生,你先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给他送药的,正是王守仁! 王守仁面无表情的说道:“少爷吩咐,让我看着你将药交给两位神医再走!” 李承乾不乐意了。 “这点小事情我还办不好吗?到时候就说孙神仙需要试药的人,把李元昌拽过来,往他嘴里一灌,不就成了?” 他森然一笑,道:“正好今天李元昌就要回书院了!” 王守仁依旧面无表情。 基本上,他对谁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当然,并不包括柳白。 “少爷并不担心你把事情办砸,只是不想让你把李元昌毒死!” 李承乾张了张嘴,顿时没词了。 他的确是有这种想法... 刚才还在想,等王守仁走了之后,偷偷在药丸里加点料。 他嘟嘟囔囔的说道:“把他搞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咱们走吧,就算不能毒死他,让他吃些苦头,我心里也爽得很!” 说走就走,李承乾拿起拐杖,向门口溜达。 其实他的腿伤,已经快要好了。 即便不拄拐,也完全能走。 不过,拐杖是李义府亲手做的,虽然做的难看了点,但终究是一份情谊。 对于李承乾而言,这份情谊很难得。 ...... 两人来到医学院。 一进楼门口,李承乾就捂住了鼻子。 浓烈的牲口棚味,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他正想上楼,两个膘肥体壮的金吾卫拦住去路。 “太子殿下,楼上已经被封住了,只有孙神仙和李神医才能进出,还请太子殿下止步!” 李承乾往楼梯上张望了一眼,心里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孙思邈和李时珍研究的,可是针对瘟疫的药物! 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拉一两个病人来书院? 书院这么多人,万一染上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封住医学院大楼,也是为了书院中人的性命考虑。 他吩咐两个金吾卫去禀报,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站在楼门外,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孙思邈这才走下来。 李时珍没来,正站在二楼的窗户口,冲下边招手呢。 孙思邈带着一个奇怪的面罩,好像脸上长了一张猪嘴一样。 李承乾一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孙思邈摘下猪嘴,没好气的说道:“有话快说!老夫可没有时间和你闲聊!” 李承乾止住笑声,将药丸盒子递给孙思邈,又把柳白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 孙思邈皱眉,“这是什么药?” 他打开盒子,还没拿起药丸,忽然一怔。 “这盒子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他忽然想了起来,顿时勃然大怒! “这是老夫盛放雪山玉蟾丸的盒子,你把老夫的药,扔到哪里去了?!” 老家伙须发皆张,好像要吃人一般,上来就揪住了李承乾的脖领子! 李承乾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盒子是王先生拿来的!” 孙思邈眉头一挑,看了看一直站在后边,不说一句话的王守仁,瞬间没脾气了。 不用说,一定是柳白干的... 他可以揪李承乾的脖领子,可以不给李二面子,甚至不用对李渊客气分毫。 唯独柳白...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柳白也冤,他在药庐里随便找了个盒子,谁知道会是老家伙亲手调制的好药? 无奈之下,孙思邈只能松开李承乾。 黑着脸,像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 “赶紧走,看见你们老夫的心情就不好!” 李承乾把衣服上的褶子揪平整,心里有些委屈。 “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动手,真是...” 孙思邈一眼瞪过来,李承乾顿时不说话了。 他一拱手,拉着王守仁就跑。 对于孙思邈能够让李元昌吃下这些小药丸,李承乾丝毫不怀疑。 老家伙算计别人的时候,李渊都还吃奶呢... ... 在皇宫里躲了十几天,再回到书院,李元昌浑身都不自在。 书院是严格禁止学生带仆役进来的,李元昌不光要自己去买饭,还要自己挑水,甚至自己洗衣服... 对于曾经的汉王殿下而言,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一想起自己被李二下旨赶出宫来,李元昌就满肚子的怨念。 他住在甲字号宿舍楼,就在李承乾楼下。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脚臭味,差点让李元昌吐出来。 “这几个该死的家伙!” 李元昌在大门上狠狠的踢了一脚,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这才敢喘几口气。 把行礼扔在架子上,他忽然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 李元昌打开信,看了一眼署名,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 署名,竟然是医学院的人?! “莫非事情败露了?” 李元昌心里‘咯噔’一下。 急忙打开信,看完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去医学院帮忙...” 最近医学院总会请学生们轮流去帮忙,好像再多人都忙不过来似的。 和自己同一个宿舍的人,早就去过好几次了。 想必是见自己不在,才会留下一封信来。 “正好!” 李元昌没有再多想,他冷笑一声,从行礼中,拿出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毒药! 也不知道,‘那个人’安排在书院的人靠不靠谱。 正好,医学院让自己去帮忙,说不定自己能亲自下药!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子太好用了。 也只有自己,才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 就连老天都在帮自己! 别人下药,哪有自己下药痛快? 想到这,他小心的将瓶子藏在袖口里,保证拿出来的时候,没有别人看到。 匆匆走下楼去,李元昌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向看到,柳白被李二满门抄斩的情景。 第276章 怀恩,李元昌死了没有? 柳白一点都不担心,李元昌会不会把药吃下去。 就算孙思邈为人死板了一点,但活了这么多年,忽悠李元昌这种货色,还不是一忽悠一个准? 况且,王守仁还在书院,以他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药塞进李元昌嘴里,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于是乎,柳白晚上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醒来之后,干脆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全家老小都早早的起来,穿上一身华服,站在院子里等着家主。 庄子里,也来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耆老,都穿着板板正正,一个个满面红光。 都说贞观二年是灾年,但在柳家庄子,看不出一点灾情来。 相反,家家户户都做起了生意,加上土豆的收成,最穷的庄户,也赚的盆板钵满。 夏至! 所谓天地之交,万物华实。 只要是家里有田地的,都会选择在这一点,祭拜上古大地神农氏,以祈求秋季能有个好收成。 夏至的祭拜,比春耕还要重要几分。 柳白也罕见的穿上了一袭锦袍。 在柳婉儿伺候下,还不情不愿的带上了一顶员外的方帽。 柳婉儿忍着笑,道:“夫君这一身打扮,很显贵气呢...” 柳白翻了个白眼。 这么恶俗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设计出来的。 本来不想穿,但一脱下来,全庄子人就要死要活的。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庄主? 祭拜这种事情,只能自己亲自来办。 要是让别人代替,福分全都跑了! “想要有好收成,还不如拜拜我!”柳白没好气的说道。 “知道您本事大,就当给全庄子老小演场戏瞧了...” 柳婉儿蹲在地上,给柳白套上锦靴,站起来道:“都在外边等着了,千万不能误了时辰。” 幸亏今天伺候穿衣服的是柳婉儿,如果是柳蓉儿的话,以她那跳脱的性子,说不定会鼓动柳白逃跑... 柳白只好推门走出去,无精打采的冲院子里的一群人挥挥手。 “走!” 一大帮人兴高采烈的向着农田里进发。 柳家大宅东头的农田里人更多。 上到没牙的老头老太太,下到同样没牙的小娃娃,所有人都穿着红红火火。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过年了。 三百玄甲军穿着新打造出来的铠甲,一个个器宇轩昂,威风得一塌糊涂。 就是手里的‘兵器’有点煞风景。 一半是镐头,另一半是锄头... 刘大成拍拍这个的肩膀,提提那个的胸甲,道:“今天是咱们庄子的大日子,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眼瞅着柳白走过来,刘大成‘啪’得一个立正,三百人齐声吼道:“恭迎家主!” 乡亲们也纷纷行礼。 “见过庄主!” 柳白烦透了这些繁文缛节,可架不住乡亲们都十分重视。 他也只好打起精神,从特地赶回来的沈万三手里,接过祭祀用的诰书。 “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 祭祀的漂亮话,都是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每个庄子念得都一样。 洋洋洒洒上千句,柳白念得抑扬顿挫。 不过,也把他累得够呛。 终于念完了,将诰书放在铜盆里,点上火,算是给神农氏送去信了。 三牲祭品准备妥当,几个庄子里的老家伙,立刻蹿了出来,身手矫健得令人咋舌。 老家伙们披红挂绿,像跳大神一样,在众人中间蹦跶了起来。 其实这是一种祭祀的舞蹈。 柳白当年就看过,很像是后世赣江一带的傩舞。 想不到,大唐时期的关中也有。 他是真服气了几个老家伙的体力。 都快蹦跶半个时辰了,一点都没停下来的意思。 终于,老家伙们气喘吁吁的停下,一块跑到供桌上,将一根足有拳头粗的巨大香烛,捧到柳白跟前。 “少爷,该是上香的时候了,上过香,祭祀就结束了!” 沈万三知道柳白早就不耐烦了,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 柳白点了点头,接过火把,将香烛点燃。 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这场祭祀,终于到了尾声。 一般情况下,祭祀之后,还要抓紧时间将庄子里的农田都耕一遍。 不过,和柳白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回到家里,连干了三杯凉茶,赶紧把这身恶俗的锦袍换了,柳白才算松口气。 庄子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们,比朝中那些大臣还难伺候。 不能给脸色,不能斥责,还要时时刻刻保持笑脸。 这是他那便宜老爹,文义公柳永年留下来的家训。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庄子里超过七十岁的人,足有上百号! 大唐的平均寿命,只有可怜的三十几岁。 因为大部分地区,连温饱都做不到。 偏偏柳家庄子的老家伙们,一个比一个健康。 刚才跳舞的那几个之中,有俩都过八十了,看不出一点病恹恹的样子... 谁让柳家庄子有两位神医呢? 就算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两位神医,也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他们拽回来。 “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柳白心中想道。 柳家庄子最缺的不是银子,不是农田,而是人力。 有点活儿干,总好过他们整天闲着,满庄子瞎溜达。 ... 每个庄子都在上演同样的祭祀典礼。 皇宫也不例外。 李二主持完典礼之后,回到紫宸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一脚将软榻旁的香炉踢倒,吓得太监宫女们齐齐一哆嗦。 “怀恩,李元昌死了没有?” 怀恩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启奏陛下,汉王殿下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太医院的人查过了,是毒!” 听到李元昌被人下毒,李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来。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怎么没有毒死他!太上皇听说了吗?” 怀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太上皇已经知道了,急着要去书院看汉王殿下,后来被尹太妃拦下来,不过看情况,迟早还是会去的...” “孙嫔呢?” 孙嫔,正是李元昌的生母。 “孙嫔还在宫中,暗中请了宫中的几位老供奉,彻查此事...” 第277章 李二与李渊父子俩的对峙 太安宫! 得知最宠爱的小儿子被人下了毒,李渊当场就晕了过去。 好在太医署的人,整天都在待在太安宫,才算把他的命,给救了回来。 李二走进大殿的时候,李渊正披着毯子,坐在软榻上喝药。 “参见父皇!” 李二的语气很温和,却没有一点要行礼的意思。 与此同时,怀恩已经将太安宫里的所有太监宫女,都赶了出去。 又搬了一个皮墩,放在李二身下。 李渊眼皮没抬,但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可想而知,他的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李建成和李元吉,就是死在李二的手中。 对于这个儿子,李渊充满了无奈。 他几乎认定,李元昌被下毒,就是李二指使的! “参见父皇!” 李二坐在皮墩上,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李渊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软榻上站起来,将毯子丢在地上,指着李二的鼻子,“逆子!” 李二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对身旁的怀恩道:“给太上皇披上毯子,免得着凉!” 怀恩没有去捡地上的毯子,而是从旁边拿了一条干净的,轻声道:“太上皇...” 啪! 李渊一巴掌抽在怀恩的脸上。 怀恩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的地位再高,在皇上和太上皇的眼中,也只是个奴婢。 被抽嘴巴子,除了忍着,没有其他办法。 况且,他也早就想到了。 这一巴掌,等于是替李二挨的。 “太上皇请...” 他的语气依旧轻柔,慢慢将毯子,披在李渊肩上。 李二面无表情的说道:“父皇何必跟奴婢一般见识?” 李渊气得浑身直哆嗦。 “你说,究竟是不是你主使的?!” 李二毫不示弱的盯着李渊的眼睛,盯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不是!” “那元昌怎么会...” 他一句话没说完,后殿中跑出来一个,比李二还年轻不少的妇人。 她一边跑,一边哭嚎,来到李二脚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陛下饶恕元昌吧,他...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李二眼中寒光闪烁。 这对一向不对付的父子,下一句话,却出奇的一致。 两人几乎同时吼道:“滚出去!” 这妇人,正是李元昌的生母,孙嫔! 她极受李渊的宠爱,往日在宫中便心高气傲,仗着辈分大,连长孙皇后都敬她几分。 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本来并不高贵的身份。 两人的怒吼,吓得她顿时瘫倒在地。 李二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对怀恩道:“把孙嫔请出去!” “遵命!” 怀恩上前,也不管孙嫔如何,架起来就走。 很快,大殿之中,只剩下了父子两人。 “儿臣以为,不该让宫中的老供奉,听命于这个愚蠢的女人。” 孙嫔这么一闹,李渊也冷静了不少。 他披着毯子慢慢坐下来,“真不是你动的手?” 李二摇头,道:“父皇应该知道儿臣的性子,若是儿臣做的,元昌早就死了!” 李渊竟也点了点头。 看来,他对李二还真是十分了解。 如果这件事真是他做的,一来,李元昌必死无疑。 二来,他也不会否认。 毕竟他已经杀过两个兄弟了,再杀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究竟是谁?” 李渊冷冷的问道。 他下定决心,不管是谁,只要伤了李元昌,必定将其剥皮抽筋! 李二忽然嗤嗤一笑,道:“若儿臣说,是李元昌自己把自己害了,父皇会信吗?” “自己把自己害了?” 李渊一愣,没明白李二这是什么意思。 李二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走到近前,放在桌子上。 “这是李元昌吃的药!” 这个小盒子,赫然正是柳白放药的那个! 上面‘柳家秘制’四个大字,都没有撕下来! 李渊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当他看到‘柳家秘制’四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李元昌的仇,是报不成了。 李元昌和柳白有仇,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初若不是他阻拦,李元昌说不定早就被李二砍了。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但他却很清楚,只要柳白掺和进来,李元昌不可能讨得了好。 只是... “是柳白下得毒?” 令他意外的是,李二蓦得勃然大怒。 “李元昌罪该万死!若不是柳白早有准备,他就把毒,下到治疗瘟疫的药中了!如果让河北道的灾民吃了,父皇可否料得到结局?!” 李渊脸色大变。 “他,他...” 李二眼中满含杀机,当着李渊的面,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那个蠢货,暗害承乾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为了一己私仇,要祸害数万无辜百姓,朕...朕如何能饶恕他?!” “那元昌为何会中毒?” 一听这话,李二顿时对自己的父皇,彻底失望了。 他该昏聩到什么地步,才会置数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依旧关心自己那个该死的儿子? “李元昌下毒之后,被孙神仙当场识破,逼着他吃下这药...也辛亏他有几分胆魄,以为自己有解药,就当场吃了,谁知道...” 李二感觉自己的怒火又压制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半天,才继续道:“谁知道这药是柳白早早准备下的,并非救治瘟疫之药,不致人身死,却会导致身体不适...” 李渊彻底明白了。 自己那个蠢儿子,以为解药不管用,担心自己真被毒死,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所下的毒药,吐露了出来,想让孙思邈救他性命。 没想到的是,正中了柳白的下怀。 一瞬间,李渊像老了十岁一样。 李元昌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李二冷哼了一声,“李元昌已经被圈进在书院,还有...孙嫔派去的几位宫中老供奉,似乎在路上出现了什么意外,只希望日后,父皇不要再把手中最后的一点权力,交给那个愚蠢的女人!” 说完,李二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第278章 李渊的无奈,李泰的后怕 李二这番话,说得有点‘恶毒’。 虽然是大实话,但对于李渊而说,却无异于在他心口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不用想也知道,那几位老供奉肯定是死了。 他在宫中的可信之人,本来就不多。 如今,又葬送了一大半... 当然,他也没心思去想其他人。 这一次,李元昌的罪孽太大了,到了连他都无法开口求情的地步。 李渊在太安宫中,独坐良久。 身上的毯子足有两指厚,他却感到遍体生寒。 他走下来,捡起地上的药盒子。 上面‘柳家秘制’四个大字,格外的刺眼。 “不能怪柳家...” 李渊喃喃的说道。 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他还是分得清的。 且不说这件事的罪责,完全在李元昌。 就算他真的怪柳家,又能如何? 柳白对于大唐而言,太重要的。 莫说他早已退位,就算他还是皇帝,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子,动一个关乎大唐国运之人... 满心的惆怅,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来人!” 李渊的随侍太监,走进大殿。 “太上皇!” 李渊眼中满是挣扎之色,良久,才好似喃喃低语一般,道:“赐孙嫔...三尺白绫!” 太监瞳孔蓦得一缩,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嫔可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妃子,怎么... 这时候,李渊又道:“若是她自己舍不得动手,那你就帮帮她。” ... 皇宫里两位最尊贵的人,各有各的心事,要么愤怒,要么悲哀。 同样,远在泾阳县柳家的柳白,也在大发雷霆! 他倒没有把怒火宣泄在别人身上,因为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是因为...李元昌! 原本就觉得李元昌脑子不好,没想到,他脑子不好到如此地步! 这厮好歹也是个亲王,竟然会自己跑去亲自下毒?! 虽然那盒药丸子,本来就是给李元昌准备的,他吃了之后死不死都无所谓。 但柳白最初的目的,却是想把书院的内奸钓出来! 这下好了,李元昌这个脑残自己跑去下毒,内奸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该死的东西!” 柳白气的连砸了好几个茶碗。 跑回来特意禀报消息的李承乾,却笑得跟朵花一样,连拍大腿。 当然,他拍的是没有受伤那条腿... “柳大哥,你当时是没看见,李元昌的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说话都不利索了,哈哈!” 他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一边伸着手,一边道:“救...救我!” 说完,又还是哈哈大笑。 柳白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想试一下那种药?” 李承乾当即就不敢笑了。 他站起来,大义凛然的说道:“听说孙神仙和李神医的药,已经研制出来,我这就回去看看!” 说完,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还不忘拿上自己的拐杖。 除了那条受伤的腿有点别扭之外,动作麻利得很。 柳白哼了一声,满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 他倒是没怪罪王守仁。 就算王守仁再神机妙算,也想不到,李元昌会自己去下毒。 也不知这件事,对李元昌而言,是福还是祸... 不过,王守仁却很自责。 他来到柳白面前,躬身道:“少爷,属下这就安排锦衣卫去查!” 柳白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内奸错过这一次机会,想必是不会就此休手的,等下一次便是!” 王守仁点头退下去,双手却死死的攥着。 对他而言,这件事无异于是一种耻辱。 千万万算,任何一步都没有差池,却偏偏载在了李元昌这种蠢货身上。 “让红英撤回来吧,李元昌死定了,她继续留在皇宫也没有意义。” 王守仁领命而去。 ...... 汉王被人下毒的事情,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当然,也只是震动罢了。 就算汉王的身份再尊贵,也终究只是皇家内部的事情。 再受宠的外臣,也不敢插手其中。 毕竟,李二对自己的兄弟,并不是太友好... 紧接着,又有小道消息称,李元昌是咎由自取,听说他打算在治疗瘟疫的药中下毒。 被孙神仙和李神医识破之后,才自取其辱。 一下子,朝廷之中更加安静了。 甚至都没人再谈论汉王中毒的事情。 有心人都知道,这种安静,无异于是给汉王殿下,宣布的死刑... 病刚好几天,正打算去书院继续上学的李泰,听到这事之后,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没插手其中...” 李泰端着一杯闻起来臭烘烘的药,喃喃自语道。 刘瑾站在他身边,殷勤的拿着糖水,打算一会儿给越王殿下漱漱口。 “殿下,药都凉了...” 李泰晃了晃神,捏着鼻子把药喝干净,苦的他整张胖脸都挤在一起了。 手忙脚乱的接过糖水,‘咕咚咕咚’全都灌进去,这才感觉好了很多。 “刘公公,你说李元昌的背后,会不会还有人主使?” 刘瑾心中一凛。 虽然李泰在柳白的手中,如同玩物一样。 但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心眼实在是太多了! 同样的年纪,李承乾比他差出八条街去。 竟然能看出,李元昌是有人指使的! “越王殿下,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汉王这次算是死定了,既然和您没有关系,还是不要动心思的好...” 李泰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还是刘瑾贴心,什么事情都为自己着想。 “哎呦!” 他忽然捂住了肚子,拔腿就往茅厕跑。 刘瑾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 他将放药的大碗拿起来,亲自跑到院子里,把碗刷干净,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回到大厅里坐下。 “也不知道,少爷为何要让李泰一直病着...” 他始终再纳闷。 当初若不是柳白吩咐自己,给李泰下点料。 李泰肯定也会参与到下毒事件之中。 到那时候,李泰的下场,估计比李元昌好不到哪去。 想不出个头绪来,刘瑾干脆不想了。 反正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该回到皇宫了。 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第279章 老老实实的不好吗?为何非要去招惹那个煞星? 啪! 裴宣机的身子本来很虚弱,但盛怒之下,生生把一个杯子捏碎,满手鲜血淋漓。 “蠢货!李元昌就是蠢货!” 得到消息的裴宣机,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好端端的一个计划,就这么让自以为是的李元昌破坏了! 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还担着这么大的风险! 要知道,他买通的那个老太监,和李元昌联系过许多次。 如果被人查出来,他同样跑不了! 不光是他,裴家都完蛋了! 裴宣机的脸色,扭曲到了极点。 他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来,忍不住一张嘴。 噗—— 竟然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昏了过去! 坐在他旁边的裴矩,顿时慌了。 “大夫!快去请大夫来!” 同样在祖祠之中的裴家男丁,也乱成了一锅粥。 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裴宣机才醒来。 躺在自己的房间,他刚睁开眼睛,脸色又瞬间变得极度扭曲。 “我要让柳白死!让他死!” 裴矩老态尽显,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拨了拨沾在裴宣机脸上的头发,苦笑道:“痴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裴宣机猛地坐起来,道:“爹,我又想到一个好办法,如果能成功的,柳家一样会被抄家灭门!” 满屋子的人,谁都没说话。 上一次机关算尽,不也失败了吗? 还能拿出什么办法? 裴矩眼中满是无奈。 他犹豫了半晌,才终于把一直没敢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咱们...斗不过柳白!” 他说的是事实,满屋子的裴家男丁,也认同这一点。 老老实实的不好吗? 为何非要去招惹那个煞星? 自打柳家崛起以来,谁是柳白的对手? 裴宣机偏偏就不信邪。 他抓着裴矩的手,道:“爹,你再相信我一次!” 裴矩往回抽了抽。 没抽动... 有人交头接耳道:“大公子会不会疯了?” “我看八成是,跟那个煞星作对,不疯才怪,杜楚客不就是如此?” “...” 裴宣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向他们。 谁都不敢说话了。 当初杜楚客疯了之后,整天拿着刀砍人。 也不知道裴宣机会不会... 裴宣机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冷静了不少。 “爹,你再信我一次,若是这次还不成的话,孩儿...孩儿再也不提了!” 裴矩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有心继续劝阻,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老脸上的沟壑,似乎又深了几分。 “爹已经老了,这个家,也迟早要留给你,那么...就由你来做主吧!” 说着,他将家主令牌掏出来,有几分艰难的,放在了裴宣机的手中。 裴宣机眼睛大亮! 有了家主令牌,他不光可以调动所有的家将,最重要的是,家里那些隐秘的势力,也能随意使用了! “孩儿定不辜负爹的厚望!” 裴矩勉强点了点头,在裴宣机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穿过众人,走了出去。 不过,父子两人都没看到,屋子里觊觎这枚令牌的目光,可不止一双两双! ... 长安灞桥,书院! 李承乾回来之后,直接去了医学院大楼。 既然神药已经研制出来了,那么医学院大楼就没有必要继续把守。 李承乾大摇大摆的走到二楼,推门一看,吓了一大跳! 迎接他的,不是孙思邈也不是李时珍,而是...一头大黄牛?! 好在牛角已经被锯了,否则刚才,非把李承乾顶个对穿不可。 也不知道两个老家伙,是怎么把大黄牛牵到二楼来的。 李承乾好奇的往里打量几眼,却没看见两位神医。 找了一圈,才在楼道另一头的蚕室里,找到正主。 蚕室是整个医学院大楼,采光最好的一个房间。 一个头戴猪嘴,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杂役,正用竹筒做的喷壶,往墙上和地面喷东西。 李承乾站在外边闻了闻,虽然关着门,也能闻见一股极为浓烈的酒味。 不知忙活什么的孙思邈,一抬头,正看见李承乾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臭小子,滚进来!” 李承乾有点心虚。 柳家的人都知道,药庐轻易进不得。 这间蚕室,布置得和药庐几乎一模一样... 观察了片刻,见没什么异常之处,李承乾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猥琐的四下张望几眼,道:“孙神仙,神药不是研究出来了吗?药呢?” “过来!” 孙思邈一边用烈酒擦拭着一把小刀子,一边说道。 李承乾哪敢过去?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怕告诉你,这间蚕室里到处都是天花,你要是不过来,病死了可没人管!” 李承乾的眼睛,蓦然瞪得老大,脸都吓白了! 天花?! 那可是沾上就死,碰上就亡的东西!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染上天花,李承乾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孙思邈烦躁的说道:“瞎咋呼什么?还不快过来,老夫给你用药!” 好脾气的李时珍,这时候也劝道:“快去吧,老夫两人研制的药,已经十分安全了,只要用上一点,以后就再也不必担心天花。” 李承乾心头稍定,还是有些害怕。 用药? 为什么要拿着刀子? 见李承乾有点哆嗦,孙思邈干脆抽出一根银针,直接扎在了李承乾的脖子上! 李承乾登时就动不了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思邈,用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划开一个小口子。 嘶—— 他疼的直倒吸冷气。 但还是动不了。 孙思邈这一手银针之术,堪称登峰造极,起死回生都不叫声,更别提定住一个人了... 划开口子之后,孙思邈在周围扎了几针,血瞬间就不流了。 他又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瓶子里,夹住一片寸许宽的麻布。 麻布上,沾满了的黄色液体,看起来十分恐怖。 将麻布放在李承乾的伤口上,沾了几下,又替他包裹好,孙思邈这才把银针抽出来。 “好了!估计明天你会感到有些不适,但你小子体格好,不会出问题,快进宫去告诉皇帝,老夫的药已经研制成功,河北道的百姓,有救了!” 第280章 铁了心要弄死李元昌,背黑锅的长孙无忌 只有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朝廷才会召开大朝会。 关乎天下百姓的大事,也需要在大朝会上决议。 相比之下,平常上朝所说的,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哪个地方闹灾了,哪个地方出现了祥瑞,或者是四品以下官员的升迁调度。 六月初八! 今天本不该是大朝会。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萧禹... 平日里上朝的时候,这些大佬只要来一位充当班首,就足够了 可今天,全都到了! 甚至连几十年都不曾踏入太极殿的新兴老王爷李德良,都坐在阶下! 李德良是皇室老一辈中,唯一一位还保留着官职的人。 同时,他还是掌握着李氏宗谱的宗正寺正卿。 想要定李元昌的罪,他不发话,李二都插不上手。 上朝已经很久了,除了几个歌功颂德的御史之外,其他人都不敢开口。 说到底,这件事属于皇族内政。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不说话,自然就不会犯错。 房玄龄等大佬,低眉垂目,一个个像睡着了一样。 过了好半天,李德良才慢慢站起身来,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汉王李元昌,罪责滔天,应开革其爵位,贬为庶民!” 李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皇叔言之有理,准奏!” 李德良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其他人都能听出来,仅仅是将李元昌贬为庶民,陛下是绝对不会满意的。 现在,就差一个人提出,要把李元昌砍了。 李二自己,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人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兄弟们什么态度,但其间,终究糊着一张窗户纸。 这张纸再薄,起码能遮遮羞... 可是谁敢提? 这种事情,谁提谁倒霉。 即便太上皇深居简出,但搞死一个大臣,还是很简单的。 毕竟,李元昌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李二的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 “无忌,你可有事启奏?”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李二打算让长孙无忌来当这个‘替罪羊’。 房玄龄等人也轻松了不少,全都幸灾乐祸的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越倒霉,他们当然就越高兴。 “启奏陛下,老臣...老臣以为,新兴老王爷所言甚是,贬李元昌为庶民,足以彰显国朝法度!” 李二眉头一挑。 “这是你的意思?” 长孙无忌抿了抿嘴,道:“臣...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无奈。 为李元昌求情,会得罪皇上,将李元昌置于死地,太上皇肯定会报复。 他能怎么办? 除了顺着李德良的话说,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李二盯着长孙无忌看了许久,淡淡的说道:“若朕所记不差的话,你的老家,就在赵州吧?” 长孙无忌心中一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老家,不就是皇后娘娘的老家吗? 陛下怎么可能记不清? 去年他登基之后,还带着皇后去祭拜过长孙家的祖先! “正是!” 李二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知河北道瘟疫,是否影响到了赵州?” 长孙无忌沉吟道:“托皇上的洪福,赵州如今并未出现瘟疫!” 李二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大殿群臣满头雾水。 陛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赵州和博州邢州两地,虽然同处河北道境内,却一南一北,相隔十几个州府。 况且,就算赵州是长孙无忌的老家,又怎么样? 和李元昌有关系吗? 一时间,大殿之中,响起了不少交头接耳的声音。 长孙无忌的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明明已经给了答案,李二不发表任何态度。 就这么站在前边晾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足足盏茶之后,李二才说道:“无忌,你且退下吧。” “多谢陛下!” 长孙无忌心中没有放松片刻。 他也在揣摩,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无人提议,那诸位爱卿就先想一想!” 说完,李二竟然就这么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贞观朝以来,还是头一遭! 等李二走出太极殿,群臣直接炸开了锅!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陛下真想让咱们出头,定李元昌的死罪?” “...” 房玄龄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走到李德良身边。 “老王爷,陛下这是...” 李德良满含深意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本王也不知内情。” 谁都能看出来,这老家伙分明知道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他们罢了! 房玄龄等人更加疑惑了,也纷纷看向长孙无忌。 难道,李元昌下毒一事,和长孙无忌也有关系? 房玄龄悚然一惊,差点失声叫出来! 他凑到李德良跟前,在他耳边低声道:“莫非...李元昌下毒,是长孙无忌指使的?” 李德良摇了摇头,道:“本王可什么都没说。” 其实也怪不得房玄龄这么想。 如果李元昌下毒成功,柳家定然万劫不复。 就算李二有心包庇柳家,柳白也会被天下百姓的唾沫,活活淹死。 这种毒计,不大可能是李元昌这种货色想出来的。 说不定,背后有人主使! 而在他们的眼中,全大唐和柳白有仇,还好端端活着的,也就长孙无忌了。 联想起李二刚才的话,房玄龄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李德良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同样用极低的声音,道:“本王只知道,李元昌背后另有他人,至于是不是长孙无忌,就...” 两人说话之间,长孙无忌似乎也想明白了些什么,脸色骤变! 他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急忙向后宫的方向走去。 身为外戚,他也是能够自由出入后宫的。 用的理由,自然是去看自己那个身怀六甲的妹妹,长孙皇后! “应该不是他...” 李德良人老成精,从长孙无忌的反应中,看出他并不知晓此事。 否则,长孙无忌就不会去后宫,自寻死路了... 房玄龄也点了点头,喃喃道:“那李元昌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第281章 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 甘露殿! 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说了很多话。 自从李二登基之后,这对兄妹少了几分亲热,多了几分隔阂。 说了将近半个时辰,大部分时候是长孙无忌在说,长孙皇后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插一句话。 只是偶尔的点点头罢了。 “为兄是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陛下...陛下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 长孙无忌只有苦笑。 他也想不明白,这么大的祸事,怎么会无端找上自己? “再说,赵州是咱们家的祖地,我就算不管博州和邢州的百姓,又怎么会去害乡亲们?” 长孙皇后半倚在软塌上,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因为行动多有不便。 “哥哥,你总是怀疑所有事情,陛下可从没有说,他对你产生过怀疑。”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当时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为兄的的确确是不知情的...” “放心好了,等陛下来的时候,我会说清楚。” 长孙无忌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心思和妹妹说几句家常话。 等长孙无忌走后,一直坐在屏风后的李二,走出来,坐在长孙皇后身边,替她披上一层薄毯。 “看来并不是无忌做的。” 长孙皇后慵懒的将头,靠在软垫上,道:“陛下早就知道,不是我哥哥做的。” 李二莞尔一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朕...” 他站起来,脸色又变得有些沉重。 “朕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无忌罢了,毕竟,要说和柳白的仇怨,他是最大的一个!” “那指使元昌的人,又会是谁?” 李二摇了摇头,“若不是昨晚承乾回来的时候,无意之中说漏了嘴,朕都不知道,元昌被人利用的刀子!” 长孙皇后诧异道:“那陛下怎么不直接去问承乾?” 李二闻言,重新坐在长孙皇后身边,将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肚子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孩子大了,总是要有些秘密的,事实上,承乾对朕隐瞒这件事,朕反而更加欢喜。” 他一向不喜欢老实孩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太听话的孩子,日后很难成大器。 相反,李承乾有自己的心思,甚至背着李二,做一些不出格的事情,反倒让李二更加放心。 毕竟,李承乾未来,是要继承这个帝国的。 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 这是李家人血脉之中,隐藏着野心!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将此事交给承乾?” 李二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打算,将此事交给无忌去办!” 长孙皇后一怔。 不过很快,就露出了几分了然之色。 她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睿智,否则又怎么会让李二看上眼? ... 朝会不欢而散! 到头来,也没能将李元昌定罪。 虽然宗人府宣告,革除李元昌的汉王爵位,贬为庶民。 但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轻易结束。 不管最后查出来什么,李元昌都不可能再活下去。 他的命,早就不在他自己手上了... 令人诧异的是,仅仅在退朝的一个时辰之后,大批大批的衙役和胥吏,出现在长安城之中。 不知道多少人,被秘密带走关押起来。 同样,宫中也开始一场大清洗,数不清的宫女太监被押入掖庭局受审。 一时间,长安城风声鹤唳! 造成这场风波的,包括刑部、吏部、大理寺,以及...尚书省! 大唐立国以来,大案要案不计其数,就算是密谋造反的惊天大案,也从没有让尚书省出手过! 不仅因为,尚书省的职权根本涉及不到邢狱案件。 还因为,尚书省仆射是朝中最大的外戚,长孙无忌! 王族和外戚干涉邢狱,乃国朝大忌! 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泾阳县,柳家庄子! 柳白得到消息之后,也愣了老半天。 “你是说,陛下在怀疑长孙无忌?” 本来是要找出李元昌背后主使之人的,怎么绕老绕去,把长孙无忌给绕进去了? 柳白可以肯定,长孙无忌和这件事没有丝毫关系。 如果是长孙无忌出手,就算以柳白的眼光,都不可能轻易识破。 况且,长孙无忌这种老狐狸,会把如此重任交给李元昌那个蠢货? 李承乾‘奸笑’得像个小狐狸。 “总之,我舅舅这次算倒大霉了,若是查不出真凶,恐怕也要受到惩处!” 自打长孙无忌寿宴之后,李承乾就知道,自己那个所谓的舅舅,对自己一点情分都没有。 既然如此,何必手下留情? 坑一个是坑,坑两个同样也是坑。 于是,他就‘无意’之中,把李元昌背后有人指使之事,透露给了李二。 而李二,也就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和柳白有仇的长孙无忌... 柳白掰着李承乾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般举动,把李承乾吓得不轻。 “柳大哥,咱们...咱们说话就说话,别动手行吗?” “你是承乾?”柳白问道。 李承乾脸一黑。 “当然是我,谁还能假扮不成?” 柳白松开他,笑呵呵的说道:“还真是有长进了!” 不得不说,李承乾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 听出柳白是在夸自己,李承乾顿时美坏了,他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本太子智勇双全...” 不等他说完,柳白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道:“给你脸了?” 李承乾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我好歹也是立了一大功,不光把长孙无忌塞进局里,而且还逼着他查出真凶,让咱们家省了不少事...” “行了行了!” 柳白赶紧让他打住。 这厮一炫耀起来,就没有停的时候。 “直接说,你要什么吧!” 李承乾嘿嘿一笑,猥琐的搓着手,道:“要是能放我几天假就好了...” 柳白一阵无语。 费了这么半天劲,把堂堂尚书仆射坑得不轻,就为了放几天假? “放假去做什么?难不成,你有相好的了?” 柳白本是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脸红了! “不会吧?你真有相好的了?” 柳白目瞪口呆! 这厮...才几岁? 第282章 武则天可是个妖孽之中的妖孽 得到假期的李承乾,二话不说就跑了。 动作麻利得,根本看不出腿上有伤。 不得不说,李时珍的药还真管用! 眼看着李承乾跑出大门,柳白摇了摇头,道:“把王守仁叫来!” 许褚应声而去,不多时,王守仁施施然走进来。 “少爷!” 柳白让王守仁坐下,将一杯刚沏上的热茶,推到他跟前。 “是你给承乾出的主意吧?” 不用想都知道,给李承乾八个脑袋,都想不出这么妙的计策。 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王守仁了。 上次没将书院内奸钓出来,被王守仁视为奇耻大辱。 他当然会找机会,把这件事圆满解决了。 “属下僭越,还请少爷原谅...” 柳白摆了摆手。 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 说到底,只是小事情罢了,王守仁完全有做主的资格。 根本没必要向自己禀报。 他真正关心的,反而是李承乾。 “承乾到底看上谁了?” 若是别人,小小年纪就有相好的,顶多让人嘲笑几句。 但李承乾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酿成无穷的祸患! 作为未来帝国的接班人,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觑! 算计十几二十年,甚至三四十年,来控制太子的事情,历史上可不是没有! 王守仁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孩,看衣着应该也是出身贵族。 只是...只是这年龄,也太小了吧?! 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当然,李承乾现在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十岁。 这年头,十二三岁就当爹当娘的,大有人在,想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属下已经派人初步查过的,此女名为武顺,在朱雀大街上冲撞了承乾的车马,两人就此相识,具体身份,今晚便能有所分晓!” 柳白点了点头,忽然一怔! “叫什么?” “武顺!” 武这个姓氏,在大唐实在是太特殊了。 难不成... “不会这么巧吧?” 柳白心中暗道。 算一算念头,现在的武则天顶多三四岁,不大可能是她。 莫非...是武则天的姐姐,或者是亲眷? 和武则天打上交道? 那还了得? 武则天可是个妖孽之中的妖孽! “你速速派人,前去上个月回长安的荆州都督,应国公武士彟府上,问一问他有没有一个名叫武顺的女儿!” 王守仁早就习惯了柳白这种,超出常人的心思和眼光。 “是,属下立刻派人前去!” ... 应国公武士彟,乃大唐‘开国功臣’。 这种话若是让别的贵族听见,恐怕会笑掉一片大牙。 别人家的爵位,要么是把脑子拴在裤腰带上,拼死搏命得来的,要么是出谋划策,为大唐殚精竭虑得来的。 总之,得来不易! 唯独应国公武士彟,是个例外。 他的国公爵位,来得太容易了... 基本上,和买来的没有多大区别。 当年李渊起兵造反,武士彟支援了他十几万贯银子。 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功劳了。 正因如此,李二继位之后,一脚把他踹到荆州去当都督,想必是看见他在长安,就心烦。 倒不是说武士彟一点本事都没有。 最起码,当一个地方官绰绰有余。 如今,就任荆州都督期满五年,正是回长安述职的时候。 当初李大亮从幽州大都督任上退下来之后,第三天就成了工部尚书。 可武士彟,在长安宅了将近半个月,朝中都没有新的任命下来。 无奈之下,只能托门路找关系,问问朝中那些大佬,自己何时才能有新的官职。 大佬们也都明白,武士彟是李渊的旧臣,不可能得到李二的信任。 于是乎,谁都没搭理他... 这一晾,又是半个月,急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长安城安仁坊,应国公府! 武士彟正站在自家的宝库来,一样一样的挑宝贝。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默默滴血。 “这尊白玉观音,乃是当年太上皇所赠,万万动不得!” “琉璃锁是元庆小时候带过的,也不能动...” “南珠项链是夫人的陪嫁...” 跟着他的家将,知道自家老爷的抠搜性子,也不着急,等着老爷絮叨完了,才道:“属下以为,不如直接送些银子便是...” 武士彟狠狠得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柳家乃是累世巨富,能看得上银子?” 他唉声叹气了半天,从宝库里找到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紫金冠。 “听闻柳家之主柳白,深受陛下信任,也不知托他的门路,究竟能不能要个官来...” 看着紫金冠上那块硕大的宝石,武士彟感到一阵肉疼。 他急忙将紫金冠塞进礼物盒子里,生怕自己又给放回架子上... “走,去泾阳!” 他正打算去拜访柳白的时候,一个家丁忽然急匆匆的跑过来。 “老爷!那小子又来了!” 武士彟脸色一变! “什么?!” 他来到前院,一眼就瞅见,正在秀楼之上,冲外边挥手的自家闺女。 “不知廉耻的东西,给老夫滚回去!” 武士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秀楼的窗户,破口大骂。 小闺女吓了一跳,连忙将窗户关上,再也不敢冲外边的人招手。 大街上的李承乾一愣。 “怎么回去了?” “咱们快走吧,万一让人家知道了,说不定会追打出来!” 李承乾身后的李义府,苦着脸说道。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成亲之前,连面都见不上! 李承乾倒好,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喜欢的,就跑到人家宅子外堵门! 他身后另一侧的薛礼,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有些发红。 的确有点丢人... 大街上不少人,都冲着这边指指点点。 李承乾不满的说道:“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太子殿下,他们怎么敢...” 不等他说完,几个庞大腰圆的仆役,提着棍子冲了出来! 李承乾脸色一变,道:“风紧,扯,扯呼!” 话毕,拔腿就跑! 第283章 被柳白穿小鞋的李承乾 正如王守仁所说,当天晚上,柳家派去长安城打探消息的锦衣卫,就得到了答案。 柳白坐在书房里,听着王守仁将缘故娓娓道来,满脑袋都是黑线。 “那小子真去武士彟家里堵门了?” 柳白捂着额头道。 太丢人了... 若李承乾还只是个太子,这么做,丢得自然是皇家的脸。 可如今,李承乾大部分时间,要么是在柳家,要么是在书院,那会丢谁的人? 在外人眼里,李承乾对柳白,可比对李二要亲近得多... “等着臭小子回来,一定要揍死他!” 柳白恨恨的说道。 小小年纪就思春也就罢了,还去招惹武家的人! 就算武则天现在还是个黄毛丫头,但从李泰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大唐的小孩子,妖孽起来,心眼一点都不比成年人少! 让武则天当李承乾的小姨子? 用不了几年,就能让她活活玩死! 即便没有武则天,武家同样不好打交道。 满朝文武都将武士彟,视为李渊的‘党羽’,和他当亲戚? 哪怕自己不在乎,李二也不可能同意! “少爷,武士彟赋闲在家已有月余,这段时间经常去各位中枢大人家里拜访,据锦衣卫来报,明日武士彟会给家里拜访,想走少爷的门路,在朝中谋一个官职!” 柳白闻言,眉头紧锁。 武士彟走自己的门路,一点都不奇怪。 谁不知道,柳家虽然没有一个人在朝中当差,但手中的权力,一点都不比那些中枢大佬小。 他沉吟良久。 心里想到了很多。 毫无疑问,武士彟算不上多有本事的人。 他的两个儿子,比李元昌也强不到哪去。 但这就能表明,武家很‘干净’吗? 一个女人,就算再有心机,再有姿色,能赤手空拳将一个偌大的帝国,生生从李家人手里抢过来? 除非,武家有一股见不得人的力量,就像柳白手中的锦衣卫一样,在暗地里协助她! 小心无大错! 就算武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国公家族,也值得去仔细查一查。 毕竟,事关李承乾! “把承乾叫回来!” 柳白当即下令。 王守仁应了一声,立刻走出去吩咐。 ... 见到‘心上人’一面的李承乾,心情大好。 走进柳家大宅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曲。 他也干脆不装瘸子了。 受伤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再装下去,也不会激起李二的同情心,同样不可能让李元昌更加倒霉。 因为,他已经倒霉到头了... 问了家丁柳白在哪之后,他信步向书房走去。 吱呀—— 一推门,李承乾笑嘻嘻的说道:“柳大哥,叫我回来可是有好事情?” “太子殿下忙完了?” 听见柳白这个称呼,李承乾愕然变色。 刚踏进书房的一只脚,急忙又缩了回来。 完了完了! 又要倒霉了! 柳大哥何时这么称呼过自己? 平日里,要么是承乾,要么是臭小子、劣货之类的话。 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扒着窗户沿,紧张的看着柳白,准备随时逃跑,同时,心里不断琢磨,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可想了好几遍,也没发现自己做过什么坏事。 这才刚离开家不到半天! 他苦着脸,“柳大哥,我...我错了。” 柳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错哪了?” 这下李承乾犯了难。 对啊! 自己错哪了? 他心一横,干脆直接走进书房。 是生是死,就来个痛快的吧!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上刑场的英雄... 柳白瞥了他一眼,而后,将一枚令牌丢给他。 “自己去营地里挑五十个玄甲军,天一亮就启程,我已经给陛下上书,让你代朝廷,去河北道安抚当地百姓!” 李承乾一愣。 呆呆的看着令牌,“可是...我还在放假呢!” 柳白冷笑一声,道:“放假?你今年一天假期都没有了!” 说完,挥挥手道:“赶紧滚蛋,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许回来!” “可...” 李承乾还想说什么,看到柳白沉着的脸色之后,只能把后边的话咽下去。 他本来想着,明天继续去武家堵门,说不定还能偷偷看‘心上人’一眼... 无奈之下,他只能有气无力的退了出去。 ...... 天蒙蒙亮! 李承乾带着五十名玄甲军上路了。 有他们的保护,别说是山贼了,就算千军万马来了,也伤不到李承乾一根毫毛。 几十匹快马,在官道之上扬起大片的烟尘,呛得来往行人连连咳嗽。 一辆朴素的马车,急忙闪避,差点跟为首那匹快马撞上。 “该死的东西,看不到这是应国公府上的马车吗?!” 马夫气急败坏的一甩鞭子。 武士彟捂着脑袋,掀开车帘,脸上也带着怒色。 “怎么回事?” 刚才马车一个漂移,他直接撞在了车架上。 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到骑着马冲在最前边的那个小子,武士彟忽然‘咦’了一声。 “为何那么眼熟?” 那背影似乎在哪见过... 他也没多想,只是恨恨得骂了一声,转而对马夫道:“快一些,尽早赶到柳家庄子!” “是,老爷!” 马夫一扬鞭子,继续上路。 晃晃悠悠半个时辰,武士彟终于来到了柳家大宅外。 他刻意打听过了,想要见柳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他有些心疼的掏出一锭银子来,塞给柳家的门房老吴。 老吴的眼力算是练出来了,光看穿着就能知道,眼前这个老家伙,不是寻常人。 “贵人还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 他急忙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又接过武士彟手里的拜帖,拔腿就跑。 武士彟心中稍稍安慰。 起码银子没白花... 不多时,门房笑呵呵的跑出来。 “原来是武大人,小的失礼了,我家少爷一听是您来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您快快请进吧,少爷已经在客厅等您了!” 武士彟大喜。 看来,柳白也不似旁人所说,那么难打交道。 这不是很好说话吗? 第284章 柳公子尽管吩咐,只要武某能办,绝对办得漂漂亮亮的 坐在柳家的大堂上,武士彟显得有些拘谨。 别看他是个国公,但是国公和国公之间的区别,比人跟狗还大。 就如柴绍和程咬金等人,本来就有开国之功,后来进军玄武门,又有助李二登基之功。 被封为开国谯国郡公,和开国宿国郡公! 地位,仅在王族之下! 而且,手握重兵,都加了兵部尚书的头衔,可谓权倾朝野! 反观武士彟... 说是应国公,可古应国的领土,也就半个县大小,远远比不上一郡之土。 再者,他一无实权,二无官职。 除了名头大之外,估计连朝中的实权子爵都赶不上。 说不定哪天李二不高兴,就会把爵位一撸到底。 因此,面对柳白,武士彟不光忐忑,较之其他人,更多了几分敬畏。 这个年轻人,可是能把王氏和崔氏搞垮的大人物,万万得罪不起... “柳公子,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武士彟陪着笑,将盛放紫金冠的盒子,放在柳白跟前。 “应国公且坐,就当自己家里一样,不必拘谨。” 柳白玩味的看着武士彟。 他始终觉得,这老小子有几分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不过,明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还需要好好试他一试。 他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应国公此来,所为何事?” 武士彟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柳公子,武某自荆州任上回朝,已经一个多月了,陛下到现在还没许以官职,就想...” 早在准备来柳家之前,他就找朋友细细打听过了。 不光是进柳家大门的‘规矩’,还包括柳白的性格。 知道柳白说话,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就直接把来意说明白了。 柳白耐着性子听完,笑道:“柳某和房相他们,倒是颇有几分交情。” 武士彟心头一喜。 有门儿! 他急忙说道:“若是柳公子肯帮武某的忙,日后还有重谢!” “谢就不必了,倒是柳某也有一件事情,想请应国公帮忙!” 武士彟拍着胸脯,道:“柳公子尽管吩咐,只要武某能办,绝对办得漂漂亮亮的!” “听闻应国公在宫中颇有几分能耐,不知,是不是真的?”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悠悠说道。 武士彟一愣。 “宫中?” “没错!” 柳白说完,又端起了茶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武士彟的表情。 事实上,柳白也不知道,武士彟究竟有什么能耐。 他猜测,武则天之所以能在宫中出头,必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或许,武士彟手里的隐藏势力,就在宫中! 武士彟想了半天,纳闷道:“柳公子从哪里听说的?” 柳白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心里越有些奇怪。 莫非...武士彟是只真猪? 自己想多了? 忽然,武士彟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他一拍大腿,“早年间,武某和太上皇有几分交情,就连当今太上皇手下的那些宫中老供奉,也大多和武某交情甚笃,莫非柳公子指的是他们?”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柳白终于明白了。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向李二进言,废除弘文馆的时候,李渊曾经派人,来柳家探查。 后来,那些人被许褚秘密除掉了。 看来,就是武士彟口中所说的,宫中老供奉! 既然这些老供奉,和武士彟的交情不错。 等李渊死了之后,他们暗中帮武则天一把,也情有可原... 只是不知道,所谓的‘宫中老供奉’,究竟有多少人? 柳白不动声色,“柳某只是听说应国公,和太上皇是多年的好友,当初因为陛下的事情...” 说着,柳白叹了一口气。 武士彟顿时明白了。 柳白可谓是李二最信任的人,在一些事情上,得罪了太上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柳公子放心,一会儿武某就入宫去觐见太上皇,想必,太上皇能给我几分薄面!” “那就有劳应国公了!” 武士彟心里有底了,哈哈一笑,道:“早就听说柳公子为人豪迈,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武某这就进宫去,柳公子可切莫忘了,和武某的约定!” 柳白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 ...... 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武士彟。 柳白回到书房,一点一点的回忆着,后世关于武则天的记载。 按理说,李二死了,他的后宫之中,除了身份尊贵的阴妃和杨妃之外,其他年级较轻的妃子,都要被赐予三尺白绫。 这是为了防止年轻妃子,耐不住寂寞,祸乱后宫。 可偏偏才二十出头的武则天,活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能借机引诱李治,甚至到了感业寺出家之后,还能和李治幽会! 这其间,恐怕和宫中的那些老供奉,脱不开干系! 很快,柳白就想起了一个名字。 卑贱者联盟! “一直以为是后人杜撰的,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一方势力...” 柳白喃喃的说道。 宫中的太监宫女,上了岁数之后,基本上都会被赶出宫。 虽然内府会派下一笔银子,但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宫里,根本不知道如何在民间生活。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银子花得干干净净,下场极其凄惨。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互相串联,拼了命的捞银子,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卑贱者联盟,由此而生。 若是这所谓的卑贱者联盟,来源于李渊手里的那些老供奉,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听武士彟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也能指使得动那些老供奉。 柳白呵呵一笑。 “承乾啊承乾,你这无心之举,倒是给你李氏王朝,免去了一个天大的祸患...” 他从一整张纸上,撕下了一个小纸条,写下几句话。 “许褚!” 许褚立刻走进书房。 “少爷!” “你去一趟长安城的新丰市集,亲手将消息送到小满手上,告诉他,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将事情调查清楚!” 现在刘瑾还在李泰府上,起码要下个月才能回宫。 只要靠小满去调查,那所谓的‘卑贱者联盟’了。 第285章 卑贱者联盟? 武士彟火急火燎的跑到皇宫。 没人知道他,这一个月来的心里压力有多大。 官职不官职的,根本无所谓,他最担心的是,若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下去,自己的爵位会不会被陛下收回去? 若非如此,就算在家赋闲个一二十年,又能如何? 朝廷的俸禄照样会发,自己还有时间照看家里的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武士彟早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心思,多赚的银子才是正道。 当然,保住爵位还是最重要的。 只要任命书一下来,起码可以说明,短时间内,陛下不会动自己的心思。 在宫门外,接受了严格的检查之后,武士彟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他拥有李渊送的腰牌,进宫是不需要提前禀报的。 刚来到太安宫外,武士彟脸色猛然一变! 迎面走出来的,赫然正是李二!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急忙跪地行礼。 “参见陛下!” 李二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平身。” “谢陛下!” 李二回头往殿中看了一眼,没有询问武士彟来这里的意图,而是淡淡的说道:“太上皇心情不好,恰巧你来了,好生开解开解太上皇吧!” 武士彟松了一口气。 他找门路托关系的事情,万万不能让李二知道。 否则,这辈子都别想重新混上官职了。 “恭送陛下!” 眼瞅着李二走远,武士彟站起来,在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一进大殿,他又吓了一跳。 只见,满地都是杯碗狼藉,几个太监正趴在地上收拾。 李渊坐在软榻上,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 看见武士彟,冷哼了一声,道:“这个逆子,当初生下他的时候,就该把他溺死!” 武士彟一哆嗦。 好家伙,这番话若是让李二听见,会不会把自己灭口? “太上皇息怒,陛下,陛下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考虑...” 李渊一拍桌子,道:“杀兄弑弟的事情,他都做出来,总有一天,他会不会连朕都砍了?!” 武士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夹在中间,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直接闭嘴。 等了片刻,李渊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 他指着对面的软墩,道:“坐。” “多谢太上皇!” 武士彟也松了一口气,半个屁股坐在软墩上,不敢坐实了,看起来像扎马步似的。 李渊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他还没有启禀造反的时候,武士彟就是唐国公府上的常客。 一直到没有登基之前,两人都是兄弟想成。 见武士彟这么拘谨,李渊心里有点不舒服。 武士彟苦笑一声,只能坐好,道:“太上皇,老臣说句僭越的话,陛下纵有万般不是,也已成定局,您倒不如给陛下几分面子...” 李渊指了指身旁桌子上的茶壶,自有太监上前,为武士彟上了一杯热茶。 他幽幽一叹,道:“朕何尝不知其中的道理,可那逆子欺人太甚...” 说着,李渊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不提他也罢,你今日进宫来,所谓何事?” 武士彟一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老臣常年在外,回朝之后,听说长安城出了个名叫柳白的少年俊杰...”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李渊的脸色。 “你说柳白?那小子可是神奇的很,不到一年的时间,给朝廷解决了不少难题。” 李渊说着,脸上不自觉的出现几分笑容。 看李渊的样子,似乎没有对柳白不满的意思。 武士彟心里纳闷。 他哪知道,柳白让他来宫中找李渊,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支开罢了。 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武士彟轻咳几声,道:“听闻,柳白冲撞过太上皇?” 这次,轮到李渊纳闷了。 从前,自己的确是看柳白不顺眼。 可后来,李时珍救了自己一命,便化解开了。 不仅如此,现在反而是自己欠了柳白的人情没还。 武士彟是什么意思? 他皱了皱眉,道:“字信,你可是有求于柳白?” 武士彟心头一惊。 托门路的事情,万万不能让太上皇知晓。 一旦太上皇替自己开口,不仅不能要下来官职,还很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到那时候,陛下会怎么看自己? 他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笑道:“老臣回朝之后,和柳白也打过几次交道,深觉此人,确为国之栋梁,若是因为一些小事冲撞了太上皇,难免会影响他的前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喜欢提携后辈的长者。 话里话外,都是为朝廷考虑,担心大唐失去柳白这种人才。 李渊恍然大悟,笑道:“朕岂能和一个小娃娃置气?不过,你也算有心了,柳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因为些许小事,都朝廷心怀怨念,那也是朝廷的损失...” 武士彟大喜。 既然太上皇没往心里去,自己就算是完成柳白的嘱托了! “既然如此,老臣就放心了!” 目的达到了,武士彟和李渊唠了半天闲话,正琢磨着找机会脱身。 李渊忽然话锋一转,道:“字信,你可还记得,当年你送给朕的那些人?” “太上皇指的,是...” 武士彟没有说出那些人的名字,似乎其中有什么忌讳。 李渊点了点头,目光略显暗淡。 “如今,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前日因为一场风波,又白白损失了一多半,身边无人可用,让朕寝食难安!” 他指的,当然是那些所谓的‘老供奉’!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老供奉们都死光了,李二想杀他,都没人敢拦着! 李渊已经将他们,视为最后的保命手段! 武士彟沉吟片刻,道:“太上皇的意思是...” “朕想让你,再找一批人手,送入宫中来,让仅存的几位老供奉,加以教导,至少...朕在宫中,还能多几个可信之人。” 第286章 武士彟这厮,还真是藏了好大一手 “你是说,太上皇手下那群老供奉,是武士彟送的?” 柳白皱着眉头,问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十分俊秀,透着一股子激灵劲。 正是刘瑾在宫中最为信任的手下,小满! 如今的小满,可是今非昔比! 怀恩乃是宫中太监之首,掌管着内府大权,还有调动金吾卫,足足一万两千人马的大权,被人称为‘内相’。 刘瑾是怀恩的徒弟,乃是太监之中的第二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怀恩是指望刘瑾接自己班的。 而小满,则是刘瑾的徒弟! 虽然现在还只是七品的宫舆司知事太监,可那些五六品的首领太监,乃至是总管太监们,都要巴结着他! 小满知道,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年轻人,才是自家师傅真正的主子。 在得到许褚的消息之后,火速查明,就赶到了柳家。 “没错,少爷!奴婢在宫中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如今那些老供奉,只剩下了七八位,太上皇还想让武士彟,再找一些来!” 小机灵鬼给根杆子就往上爬,一口一个‘少爷’,叫得十分亲热。 柳白并不怀疑小满。 虽然仅仅是第二次见面,但刘瑾的眼光不会差。 他也很欣赏这个孩子的机灵劲,若是悉心培养,未必不成为一个好帮手。 “你先回去吧,刘瑾不在宫中,过段时间,让刘瑾把你调到掖庭局去,日后传递消息的任务,让刘瑾另择他人!” 掖庭局才是内侍省真正的权力核心。 不光油水比主管杂务的宫舆司多,而且,宫中的一万两千个金吾卫,可都是掖庭局下属的! 用不了几年,等怀恩身子骨不行了,肯定会退居二线。 到那时候,接管掖庭局的必定是刘瑾。 在自家师傅手下,当然比在宫舆司强出太多! 小满顿时笑得比花还灿烂。 “还是师傅足智多谋,这趟没白跑!”他心里暗道。 早在刘瑾去越王府之前,就吩咐小满,找机会多往柳白跟前亲近亲近。 这刚一来,天大的好处就到手了! “奴婢多谢少爷栽培!” 小满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柳白挥挥手,小满从书房退了出去,临走前小心的将房门带上。 “武士彟这厮,还真是藏了好大一手...” 柳白眼睛盯着大门,脑子转得飞快。 那老家伙,果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据许褚说,宫中的那些供奉虽然身手一般,但隐匿潜伏的功夫,却堪称当世一流。 若非许褚一等一的高手,而且是战场上的猛将,恐怕还发现不了他们! 王守仁一直都在书房里,小满在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 这时候,他沉声道:“少爷,这些人要么是武士彟花重金,在江湖之中找来的,要么,就是武士彟自己豢养的高手!” 柳白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王守仁继续道:“从现在的消息来看,他自己豢养高手的可能性不大,只要派遣几个锦衣卫,去他府中探查便可得知,也就是说,武士彟和江湖之中的某些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柳白再次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李二起兵之前,程咬金他们那些人,不就是出身江湖吗? 与他们同时期的名臣猛将,大多是草莽中人,有的是剪径小贼,有的是绿林好汉。 最出名的,就是死在李二手里的单雄信! 单雄信的二贤庄,可不是虚构的。 大业九年,二贤庄兵马,一度达到一万五千多人。 后来单雄信投靠瓦岗寨,这才让瓦岗寨成为十八路反王中,最强大的势力之一。 不过柳白很清楚,和武士彟有关系的,不可能是二贤庄。 因为二贤庄早就烟消云散了,单雄信的亲儿子单道真,如今乃是大唐的梁州司马,受到李勣和程咬金等人的多方照顾,平日里老实得很。 “你的意思呢?” 沉吟片刻之后,柳白问王守仁。 王守仁眼中精光一闪,道:“属下有一个办法,虽然有效,却颇为危险!” 柳白很清楚王守仁的手段。 他善用险计,往往出人预料,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说来听听!” “属下以为,既然咱们肯定,武士彟和某股力量有关系,不如...” 王守仁说了很多,事无巨细,将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清楚。 不过,正如柳白所料。 太冒险了... 但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柳白当机立断,道:“就按你说的做吧,即便锦衣卫有所损失,也值得!” 这件事情,必须查清楚。 若所谓的‘卑贱者联盟’真的存在,要么就将其斩草除根,要么...就彻底掌握了自己手中。 这不单单是为了李承乾考虑,同样,也是为了柳家考虑。 事实上,柳白想要大唐太平的心思,说不定比李二还重! 只有大唐安稳,柳家才能继续壮大下去。 ...... 长安城! 今晚的天色不好,月亮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一点光亮都看不见。 除了狗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几十队巡城武侯,打着灯笼四处搜罗,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哪怕是看见倒在街边的醉鬼,都要用凉水泼醒,仔细盘问一番,直接带回衙门去,关上一阵子。 几道黑影,从朱雀大街某一家商铺的后院出现,身手矫健的越过几个坊市。 最终,落在安仁坊之中! 他们悄悄来到应国公府的后门,旋即轻轻一跃,就跳进了后花园里。 四下寻找一番,确定了几个方向。 两三个人直接奔着宝库而去,其他人,则是隐藏了起来,准备随时接应。 哗—— 宝库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想必是惊动了应国公府的家将护卫。 “失火啦!”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各个院子都亮了起来! 数不清的家将护卫,四处乱串,想要找到进入府中的贼人。 隐藏在暗处的几人,互相交换了眼色,同时冲了出去。 刀光一闪而过,距离他们最近的几个家将,瞬间身首异处! 他们今日的任务,就是要将应国公府搅乱,越乱越好! 第287章 若是老夫府上丢了什么东西,就拿你们是问 大半夜的,武士彟被一阵呜哩哇啦的怪叫声吵醒。 人一上了岁数,睡眠就是不好。 躺在自己旁边,那个年轻貌美的侍妾,好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在呼呼大睡。 武士彟把侍妾推醒。 “去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 想必这侍妾在应国公府很受宠,不仅没有去看,反而腻在武士彟身边撒娇。 武士彟拿她没办法,起来披上外衣,踏上木屐,打开房门,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原本还有几分困意,可看到满院子都是家将护卫的时候,瞬间完全清醒了! “坏了!” 看这情况,最起码也是有贼人入府了! 他急忙转身回去,也顾不得侍妾如何了,一把将她拽下来,从软榻最里边的暗格之中,拿出一把钥匙,拔腿就跑! 来到宝库外,见锁头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武士彟稍稍松了一口。 只要宝库没事就好... 几个护卫跑过来,为首的正是他家里的护卫头子。 “老爷,家里遭了贼人,二公子的院子里着火了,所幸没有出现伤亡,小的们已经去灭火了!” 武士彟摆了摆手,“留几个人在这里看着,派人去衙门报官!” 一提起宝贝,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而且,还留了个心眼。 万一自己打开宝库,贼人突然现身,该怎么办? 说不定贼人就等着自己的钥匙呢! “再叫些人来,宝库不容有失!” 护卫头子急忙去安排,又调来十几个人手,武士彟这才放心的打开锁头。 推开宝库大门,他从护卫头子手里抢过火把,立刻扎了进去。 清点了一遍,过去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走出宝库,重新锁好大门,他这才想起来。 “元爽没受伤吧?” 护卫头子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几下。 合着他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来。 “二公子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不过刚刚有人来报,说是后花园死了几个护卫...” 武士彟点了点头,没心思去管死的护卫,道:“衙门的人到了吗?” 他话音刚落,一队捕快正好飞速跑过来,慌忙之间行礼。 “参见应国公!” 对衙门的人,武士彟没有一点好脸色。 在他看来,自家招贼光顾,就是衙门的失职! “查出贼人的来路了吗?” 捕头擦了一把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国公恕,恕罪!小人这就去查!” 武士彟冷哼一声,“若是老夫府上丢了什么东西,就拿你们是问!” 捕头点头哈腰的说道:“国公爷放心,小的们就算是将长安城翻过来,都要查到贼人的踪迹,为您出这口恶气!” 在捕快们的眼中,国公爷府上遭了贼,这也是惊天大案,万万马虎不得。 眼前这位,虽然算不上实权人物,但大小也是一位国公。 长安衙门的顶头上司,都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武士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了。 捕头又擦了一把冷汗,沉声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将国公爷府上都围起来,这么短的时间,想必贼人还没有逃出去!” “是!” ...... 不得不说,长安衙门的捕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短短盏茶时间,应国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 甚至有经验丰富的老捕快,查到贼人是从后花园跳进来的! 捕头和武家的护卫头子,站在后花园的几具尸体前。 “高手!” 捕头简明扼要的说道。 护卫头子微微颔首,道:“一刀毙命,精准无比,这样的身手,若在军中,起码是个校尉!” 捕头诧异道:“兄弟也是军中出来的?” 护卫头子一愣。 “在下出身左领军!” 捕头露出几分笑容,道:“兄弟我曾在鄂公手下任陪戎校尉!” 两人顿生几分亲近之感。 可现在不是聊闲天的时候,护卫头子蹲在地上,观察了片刻,皱眉道:“如此身手,就算不是出自军中,也定是一方豪强,怎么会当贼人?” 捕头想了想,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墙。 “就如兄弟你刚才所说,贼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去,我这便安排人手,到府中各处搜索,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护卫头子抱拳,“那是自然!” 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带着人搜寻去了。 殊不知,就在他们说话之地,距离不到十步的地方。 五个人蒙面黑人,从暗处走出来。 为首的摘下面罩,赫然正是潜伏在越王府的锦衣卫百户,沈威! “就这么两块料,还惺惺相惜起来了...” 沈威嗤笑一声,对身旁的人道:“我觉得,咱们就算在这里住上个把月,都没人能发现得了。” 别看刚才那捕头和护卫头子说得煞有其事,可在沈威看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另外一人摘下面罩,呼吸了几下,道:“莫要掉以轻心,少爷说,武士彟府上或许有其他高手!” 说话之人,竟然是红英! 自打李元昌认罪之后,红英就撤了回来,一直留在家里等待任务。 这一次来的七个人里,除了去武元爽院子里放火的两个是普通锦衣卫之外。 留在这里的五个人,都是锦衣卫百户! 以他们的能耐,别说应国公府了,就算是皇宫,也能来去自如! 柳白正是担心出意外,才会派出这么豪华的阵容。 如果是取武士彟的脑袋,普通锦衣卫也绰绰有余了。 沈威点了点头,再次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戴上面罩。 “看来还要搞出点动静来,否则,少爷说的那些人,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红英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威似乎对红英有几分‘意思’。 他嘿然一笑,道:“既然知道我要去干脏活,就别跟着,好歹咱也是男人,女人家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绣花!” 红英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沈威耸了耸肩膀,旋即‘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绣春刀,一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看方向,赫然正是武士彟的房间! 第288章 武士彟府上的高手 武士彟在府中巡视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人也没事,钱也没事,那就是根本没事。 终于是上了岁数,折腾了半宿,浑身酸疼得厉害,就想回去,让年轻貌美的侍妾,给自己好好捏一捏。 吱呀—— 武士彟推开房门,正要张口说话,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十分刺鼻,有有些恶心。 武士彟蓦然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声音之大,房子似乎都颤了三颤! 因为,他那年轻貌美的侍妾,此刻正静静的躺在软榻之上,双眼无神。 脖子上...血流如注! 武士彟直接就吐了! 他‘噗通’一声软倒在地,拼了命的向后挪动。 “来...来人!来人啊!” 砰—— 房门直接被人撞开,护卫头子第一个冲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人割喉的女人,是老爷最宠爱的侍妾! “老爷!” 他急忙将武士彟搀扶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喊,将捕头叫过来。 刚刚安静下来的应国公府,瞬间又乱成了一锅粥! 贼人果然还没走,而且就在府中! 看来,他们的目的绝对不只是钱财那么简单! “保护好老爷!” 护卫头子叫上一大帮人,将武士彟围在正中央,又急忙吩咐人,将武士彟的妻儿老小都保护起来。 侍妾的死,还可以归结为意外。 若是再死人,自己也别想活了! 护卫头子拔出刀,紧张的看着四周。 浓浓的黑暗之中,好像有不少人都在窥伺着自己。 捕头在武士彟的房间里检查了一遍,心里也沉甸甸的。 就算抓到贼人,自己也难辞其咎。 “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作案!” 捕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看着正在周围发傻的捕快们,怒吼道:“还不快去查!” 说完,他走到武士彟跟前,又跪了下来。 一旦武士彟怪罪下来,自己的顶头上司必然扛不住,说不定,就会把自己推出来顶缸。 这么长时间,武士彟也算冷静下来了。 他推开身前的护卫,一脚将捕头踹了个跟头。 “废物!” 捕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还请国公爷恕罪!” 武士彟的脸色,扭曲到了极点。 若是只贪图钱财,贼人应该想办法逃出去才是。 但他们偏偏去杀了自己的侍妾! 说不定,他们本来是冲着自己去的,见自己不在,这才杀了侍妾解恨。 只有一个原因。 仇杀! 可武士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得罪过什么人。 “难道是皇上...” 武士彟心头一惊,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若皇上想杀自己,根本不用派刺客,随便找一个由头,自己全家都跑不了! 这种事情,皇上可不是没干过! 那会是谁? 武士彟毫无头绪,他咬了咬牙,对护卫头子,道:“找几个人,跟着老夫!” ... 武士彟带着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来到府中角落的院子。 院子很小,就算住满了人,也顶多就能塞下十几个。 武士彟让护卫头子守在院子外,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敲门。 叩叩叩—— 他终究还是去敲门了。 吱呀! 木门打开一道缝隙。 “什么人?” 里边的人警惕性极高,声音很沙哑,似乎岁数不小了。 武士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府上招了贼人,在下担心惊扰到刘先生...” 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汉子,往外边张望了几眼,见没有外人,这才让开道路。 武士彟走进院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正要往里走。 汉子忽然道:“快点!” 虽然这是在应国公府,但汉子说话间,一点都不给武士彟面子。 武士彟竟然也一点都不生气! “不知贼人,可否惊扰到了刘先生?” 汉子冷笑一声,一副很看不起别人的模样。 “若是贼人来了,还能活着出去?” 武士彟陪着笑,道:“那是那是...” 在汉子的陪同,或者说监视之下,他走进房间。 一个黑脸中年人,正盘膝坐在软榻上,看起来也是刚醒,正是武士彟口中的刘先生。 他的态度,要比汉子好很多。 虽然长得有些凶悍,但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贵气,应该也是出身名门。 “武大人,坐!” 刘先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武士彟坐下来,轻轻咳嗽几声,道:“见到刘先生无恙,武某就送心了。” “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 武士彟正想请这位刘先生帮忙,当下叹了一口气,“贼人武艺高强,武某府中就算有不少的护卫,却也...” 他将侍妾的死状,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刘先生也知道,武某向来是个重感情的人...” 刘先生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静静听着,没插一句嘴。 一直等武士彟说完,他才说道:“刘忠,一会儿你随武大人前去看看。” 领着武士彟进来的汉子,一抱拳,“是!” 武士彟的目的达到了,起身拱手道:“那武某就不打扰刘先生了...” 刘先生微微颔首,道:“武大人慢走!” ... 距离这个偏僻的院落,足足有两百步的一棵树上。 沈威正拿着一个圆筒,往里看。 收起圆筒之后,沈威喃喃的说道:“武士彟府上,果然有不少高手!” 他看得真切,那个院子里的人,虽然只有十几个,但每个的太阳穴都鼓鼓的,举手投足间带着很明显的军中习惯。 正猜测这群人的身份,院子们忽然开了。 沈威脸色一变,急忙将面罩拉上来,将身形隐匿在茂密的树叶后。 武士彟纳闷的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刘忠,道:“怎么了?” 刘忠狐疑的看着四周,半晌见没什么异常之处,这才道:“没事。” 躲在树上的沈威,大呼清醒。 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能发现自己的动静?! “他的机敏之强,绝对不下于我,不能留在这里了!” 等武士彟两人走远,沈威赶紧跑到后花园。 很快,一行七人,重新越过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289章 这么一大群牛人,竟然会被一个人击溃 柳白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在第二天中午。 他一大早就跑到书院来了,正好和沈威回到家里的时间错开。 将书院规模扩充三倍的任务,还一点眉目都没有。 柳白打算来书院‘兴师问罪’。 刚和王勣、虞世南两个老家伙聊上没多久,沈威就来了。 说得兴起,忽然被人打断,王勣显得很不高兴,在沈威走进来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反观虞世南,却没有觉得怎样。 锦衣卫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因此沈威的身份,在两个老家伙眼里,只是柳家的家将。 而去李泰府上潜伏,就没必要瞒着两人了。 自打他们将令牌交给柳白,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而李泰,恰恰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直接说吧!” 柳白也没打算,将沈威等人夜探应国公的事情,瞒着王勣和虞世南。 好歹关乎李承乾的未来,就算知道什么,两个老家伙也不会满世界招摇去,顶多告诉房玄龄他们。 “少爷,昨晚我们...” 沈威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王勣和虞世南听得一愣一愣的。 “武士彟又得罪你了?”王勣沉声说道。 这时候,就体现出人和人之间的区别了。 听到沈威杀了武士彟的小妾,虞世南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在他眼里,武士彟乃是李渊的旧臣,虽然在朝中没什么地位,但他也巴不得武士彟一家死光。 反观王勣,就显得有些别扭了。 传统文人就是这么个毛病,最见不得打打杀杀的。 柳白没搭理他,继续问沈威。 “详细描述一下,你说的那一群人!” 沈威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属下只能说,那些人很可怕,若所料不差的话,应该都是从军中出来的!” “军中出来的?” 不光是柳白,就连王勣和虞世南都十分诧异。 按理说,武士彟手里,从来没有过兵权。 李渊登基之后,也一直在被外放,几乎没有和军中实权人物打交道的机会。 听沈威的意思,那群人绝对不止是普通小兵那么简单。 军中最讲究实力,从玄甲军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只要身手过人,就不会被埋没。 凭借沈威的身手,在军中混上几年,起码也能成为五六品的游击将军。 就连沈威,都如此忌惮那群人,那么... 一直没有开口的虞世南,突然说道:“柳白,你为何要去探查武家?” 柳白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甚至于,连对宫中那些老供奉的猜测,都没有隐瞒。 他相信,以虞世南和王勣的头脑,能够帮他揣测出许多有用的消息。 虞世南沉吟良久,道:“是不是可以这样想?武士彟手里有一支神秘势力,早年间,他送了一部分去宫中,成为太上皇手下的供奉,而其余人,一直在武士彟身边,而沈威杀了武士彟的侍妾,武士彟就想让他们来帮忙,找出真凶!” 众人一同点头。 王勣沉声道:“现在唯一的谜题,就是那群人的身份!” 虞世南站起来,从抽屉之中取出一张纸,又从架子上取了一根笔。 “你来详细描述一下,为首那人的样貌!” 沈威点了点头,“那人一直坐着,我距离太远,只能从窗户缝隙里看到...” 他一边说,虞世南一边画。 柳白没想到,虞世南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要知道,即便在后世,光从描述之中就画出容貌,也不是多简单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虞世南把笔放下。 “成了!” 拿起画像,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呈现在上边的是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 沈威眼前一亮,道:“就是他!起码有六七分像了!” 说着,他走上前去,拿着毛笔,在那人左脸颊上,画了一个如同小蛇一般的胎记。 “现在看来,起码有八分相似!” 他们都没看见,就在虞世南画完的时候,王勣忽然浑身一僵。 当沈威点上胎记的时候,王勣脸色都变了! 柳白却看见了王勣的异常,问道:“王先生知道此人的身份?” 王勣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张画像,嘴唇轻颤,喃喃的说道:“他不是死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是谁?” 王勣抿了抿嘴,苦笑一声,看向虞世南道:“其实,你也认识他...” 虞世南凝眉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王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心情始终都没有平静下来。 “世南,你一定见过他,不过,时间太久,记忆模糊罢了,传闻之中,此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虞世南闻言一怔,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头绪。 王勣道:“你可还记得,武德六年发生的那件大事?当时此人的兄长,统帅数千兵马,杀死李玄通、罗士信,击溃罗艺和李神通,致使李勣和薛万钧兄弟亡命逃窜,最后逼得陛下都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 他摇头苦笑,“他和他的兄长,还曾想拜入老夫的门下,后来听闻他们的事迹之后,连老夫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回想起来,至今仍旧难安...” 王勣每说一个名字,柳白感觉,自己的眼皮就会跳动一下。 李玄通、罗士信、罗艺、李神通...乃至李勣和薛万彻兄弟,都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猛将。 尤其是李勣,与李靖并称为大唐的两大军神! 这么一大群牛人,竟然会被一个人击溃?! 能让李二亲自披挂上阵的,似乎压根没有几个。 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柳白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你说的是...刘黑闼?” 王勣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指着画像道:“此人名叫刘十善,乃是刘黑闼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其智谋身手,丝毫不弱于刘黑闼,传言间,他在刘黑闼兵败之后,被隐太子斩首,如今看来,却是活到了今日!” 第290章 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 真相大白! 一切都清楚了! 可想而知,刘黑闼兵败被俘,他的弟弟刘十善被武士彟所救。 当年,李渊还是皇帝,武士彟自然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私下里救几个钦犯,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刘十善是活下来了。 因为救命之恩,刘十善将自己忠心耿耿,又精明强干的手下,交给武士彟。 后来,才有了宫中老供奉的事情... 怪不得那些人身手如此强悍,原来,他们本就出自军中! 能将大一票子大唐猛将,打得闻风丧带,刘黑闼的手下,能是吃干饭的? “看来,武士彟那厮也是有些心眼的,知道咱们的陛下,总有一天会要了他的老命,早在武德年的时候,就想好了退路!” 虞世南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了解武士彟,更甚柳白等人。 若是造反,武士彟没有那个胆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那些人保命。 太上皇肯定也早就知道那些老供奉的身份,而且给了他们足够的恩典。 否则,哪敢信任他们? 柳白低头沉思不语。 王勣和虞世南知道他在琢磨,如何解决这件事,不敢打扰,悄悄走出院长室。 沈威留了一会,见柳白没有别的吩咐,也走了出去。 ...... 既然所有谜题都解开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将这群人斩草除根,是直接的办法。 如此一来,宫中那所谓的‘卑贱者联盟’就不会存在。 也就不会出现,祸乱后宫的事情。 而柳白所想的,却是如何将这群人,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 “难道也要用药?” 柳白所想的,是给杜楚客吃的那种药。 不过转念之间,就被他否定了。 想控制这么多人,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杜楚客再精明,说到底也只是个读书人罢了。 而那群人,却个个都是见惯了无数生死的军汉。 不知道,药效能不能起作用... 柳白摇了摇头。 既然一时间没有办法,就不去想了。 船到前头自然直,等到了时候,总能想出好计策来的。 但无论如何,刘十善是不能继续活着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此人都是个祸害! 只是,他的手下都令沈威那等身手的人为之忌惮,那么刘十善,应该更强上几分才是。 让许褚出手,绝对能轻而易举的灭了他,但许褚一身功夫,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打斗之中,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王守仁也是个很好的人选,他的身手不比许褚差多少,而且他出手的话,动静就要小很多了。 唯一缺的,只是一个理由罢了。 柳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在几根手指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这是他日夜练习箭术留下的痕迹。 “上次没找到机会和全砚池比一比,或许,可以拿刘十善练练手...” 他冷冷一笑,一口将杯中的热茶喝干,起身离去! ...... 第二天一大早,柳白又来到长安城。 昨天晚上,武士彟就得到了柳白上门拜访的请帖。 自从柳家崛起以来,柳白还是头一次,来长安城拜访朝中大臣。 这让武士彟感觉,特别有面子! “都给老夫小心点!” “来人,去把门匾好生擦洗一遍!” “狗东西!你就打算用这种破茶来招待柳公子?不知道柳叶轩是柳家的产业吗?” 武士彟在自己府上来回巡视,不肯放过一点瑕疵。 在他看来,柳白俨然已经成为了自己最坚实的‘盟友’,日后升官发财,可全都靠他了! 至于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银子没了不好赚,小妾死了,再找一个又有什么难度? 他满脑子都在琢磨,若是自己招待得再殷勤一些,柳白会不会直接让自己挑官职? “鸿胪寺?民部?还是...” 想着想着,脸上不自觉的带起几分笑容。 忽然,他一拍脑门,急匆匆的向刘十善的小院子走去。 还要好好嘱咐嘱咐他们,万万不能让柳白看见。 嘱咐完了,刚从小院子出来,门房就跑了过来。 “老爷,柳公子到了!” 武士彟搓了搓脸,换上一副热情,而且带着几分惊喜的表情。 “柳公子!武某可是恭候多时了,哈哈!” 柳白一身月白色长袍,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右手的拇指上,多了一个羊脂白玉的大扳指。 身后,王守仁在左,许褚在右,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几日不见,武大人似乎清瘦了几分,听闻贵府出了贼人,武大人没出什么意外吧?” 武士彟呵呵一笑,道:“不碍事,寒舍倒没受什么损失,不过就是衙门的人太不中用,这么久了,都查不到贼人的踪迹。” “武大人自有天佑,想必用不了几天,就能将贼人绳之以法...”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大厅走去。 落座之后,武士彟殷勤的将一杯热茶,放在柳白手边。 “这可是从柳公子门下的柳叶轩,高价买来的午子仙毫,武某可是留了好几个月,都没舍得喝,今日正好拿来招待柳公子!” 柳白一边撇着水沫子,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午子仙毫以鲜为美,放得时间太久,难免少了几分滋味,若是武大人喜欢,来日柳某送你一些便是!” “柳公子太客气了!” 武士彟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从柳白这番话就能听出来,他没把自己当外人。 而且,他之所以来拜访自己,应该是因为听说了自己府上闹贼的事情。 武士彟越来越觉得,自己和柳白已经结下了不菲的交情。 两人又说了半天客套话,柳白都没词了,心中暗道:“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武家的护卫头子,脸色苍白的跑进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贼人又来了!” 武士彟愕然变色! 他猛地站起来,正要发怒,却突然想起柳白还在跟前,歉然道:“贼人猖獗,让柳公子见笑了...” 说完,又对护卫头子道:“快多调些人来保护柳公子,若是柳公子伤到一根头发,老夫扒了你们的皮!” 第291章 这种货色,若是在我麾下,早就被赶出去了 自从前天晚上来了贼人之后,武士彟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既然是仇杀,没有达到目的,贼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今天这一来,正入武士彟的下怀。 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他没想到,贼人竟然会趁着柳白上门拜访的时候闹事! 安排一大群护卫,将客厅团团围住,武士彟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白可千万不能有事,万一在自己府上受了伤,不说陛下会不会饶了自己,光是柳白手下的那群人,就足够让武家灭门的... 三百玄甲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要出门去看看,柳白忽然说道:“既然贼人又来了,柳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今日定要帮武大人,将贼人抓住!” 他对身后的许褚和王守仁道:“你们去看看!” 武士彟心头一喜。 早就听说柳白手下有两大‘猛将’了。 若是他们出手,贼人还能跑得了? “多谢柳公子!” 这回,武士彟是真感动了。 看看人家柳白,多讲究! 柳白淡淡一笑,道:“武大人客气了。” ... 武家的护卫们早就知道,许褚和王守仁身手不凡。 许褚自不必多说,能一直跟在柳白这样的人身边,足以说明他的能耐。 而王守仁...那可是生擒了颉利的人之一,能差得了? 护卫头子出身军中,最佩服英雄好汉,跟在许褚和王守仁,满脸赔笑。 “有两位出手,想必贼人这次肯定跑不了!” 许褚看向王守仁。 两人已经配合许多次了,动脑子的事情,当然是王守仁来。 王守仁知道许褚的意思,无非就是赶紧把这个麻烦人赶走,免得误了自己等人的任务。 他当然知道护卫头子为何跟着。 那是担心,自己和许褚无意之中,发现了他们府上的大秘密。 “上次贼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护卫头子赶紧答道:“贼人去了老爷的卧房,和二公子的院子!” 王守仁点了点头,“那么贼人的目的,就不会是偷盗钱财,而是为了寻仇!” 护卫头子一竖大拇指,“不愧是柳公子身边的人,王先生一眼就看出了贼人的意图,长安城的捕快经过多方查探,也是这个结论!” 王守仁皱眉,“武大人身边的确有不少高手保护,但想必府中,还有几位主人吧?” 护卫头子脸色一变。 对啊! 刚才只顾着保护老爷。 几位夫人,公子,乃至两位小姐身边,都没有护卫! 一瞬间,护卫头子惊出了一声的冷汗,朝王守仁一拱手,道:“多谢王先生!” 他急忙跑开,调动护卫去保护府上的其他几位主人。 王守仁看了许褚一眼,道:“这不就支开了?” 许褚嘿然一笑,道:“这种货色,若是在我麾下,早就被赶出去了!” “武士彟手下的人虽然都是饭桶,但想必那刘十善身边之人,不是好惹的,不管怎么说,一会儿都要谨慎万分!” 许褚紧了紧护腕,道:“我倒要瞧瞧,那刘十善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两人见四周没人注意,同时纵身一跃,向着刘十善所在的院子,疾驰而去! 护卫头子刚把人都安排好,回到前院,发现许褚和王守仁不见了! 询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护卫头子心里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那两人若是胡乱搜罗一气,发现了刘十善等人的存在,那可就玩完了! 这时候,一个护卫神色慌张的跑过来,道:“不好了!东头的院子打起来了!” 护卫头子脸色骤变! 东边的院子,正是刘十善所居住的地方! “完了完了!” 护卫头子揪过身边的人,道:“快去告诉老爷!” 说完,拔腿就跑! 可是还没跑几步,两个蒙面人忽然从树上跳下来,迎头就是一刀! 咔—— 好在护卫头子也是在战场上退下来的,凭着生死之间养成了机警,险之又险得躲开。 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狠狠的劈在地面上,溅起一串火花。 护卫头子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猛地拔出长刀,向贼人反击! “帮忙啊!” 他怒吼一声,这才将一群吓傻了的护卫惊醒.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 身边的这群护卫,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 贼人的身手,高得离谱,虽然仅仅是两个人,却隐隐有把自己这十几号人压制的意思!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贼人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却没有一点要下死手的意思。 护卫头子心里暗暗叫苦。 刚才自己身边,可是足足有四五十个人,可因为王守仁的提醒,却都派到其他地方去了。 等救兵来,就算自己没被砍死,也该累死了。 “只能拼了!” 护卫头子一咬牙,力道猛然大了很多,速度也快了几分。 他这是拼上命了! 正对着他左劈右砍的沈威,也很郁闷。 要是他认真起来,足以一刀解决护卫头子,其他人完全是乌合之众,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杀他们容易,杀完了呢? 死一个小妾,就被长安衙门视为惊天大案,若是再死一群护卫,估计大理寺都会插手。 还是少惹点麻烦好。 无奈之下,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将护卫头子逼退。 到最后,忍无可忍的他,在护卫头子的腿上,轻轻划了一刀。 护卫头子吃痛,‘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对自己的手下怒道:“你们还不快上!” 可其他的护卫,都亲眼所见两个贼人的恐怖,哪敢靠近? 全都围在周边,提着刀子胡乱比划。 护卫头子彻底绝望了... 如果让人发现了刘十善的存在,自己就算不死在贼人的倒下,老爷也会活剥了自己的皮。 他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来。 长刀丢在一旁不要了,抓住机会,他怒吼一声,不顾冰冷的刀锋,直接扑向沈威! 沈威吓了一跳! 这家伙打算送死吗? 他一个转身,躲开护卫头子,在他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跤。 砰! 护卫头子正撞在树上,就此晕了过去。 第292章 这场戏演到现在,已经接近尾声 沈威心里很无语,但不得不说,这护卫头子还真是对武士彟忠心耿耿。 眼瞅着武士彟带着一大群人往这边跑,沈威知道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因为柳白正慢悠悠的走在那群人后边,冲着自己摆了摆手... 他和另外一位锦衣卫百户,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在树干之上,连蹬几下,一眨眼就消失在院墙之上。 武士彟跑到近前,气急败坏的在护卫头子身上,连踹了好几脚,指着其他的护卫道:“都是一群废物!” 护卫们一个个羞愧的低下头,一语不发。 武士彟知道现在不是跟下人生气的时候。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还没走到这的柳白,拉过身边的人,低声道:“快去看看刘先生那!” 护卫应了一声,赶紧往东跑去。 眼瞅着他们不见了踪影,武士彟心里愈发的忐忑了。 刘十善的存在,是个天大的秘密,哪怕透露出一点风声,全家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这时候,柳白才慢慢溜达过来,“武大人放心,柳某手下那两位,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想必能轻易擒下贼人。” 武士彟只能陪着笑,连连称是。 实际上,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刚才,就不该答应柳白插手此事! 许褚和王守仁的身手若是差些,被贼人杀了,那还好说。 自己大不了赔给柳白点银子。 可若许褚和王守仁,无意之中发现了刘十善,那么... 武士彟脑子转得飞快,正想着,如何才能将许褚和王守仁叫回来。 咚! 一声惊天巨响,蓦得从东边传来! 大地都颤了三颤!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之中,东边院子里的房屋,竟然全都塌了! 这是什么情况? 地龙翻身? 晴天霹雳? 动静太大了! 倒塌的房子上,还冒着浓浓的黑烟。 胆子小的护卫,直接吓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乞求上天饶恕自己的性命! 除了老天爷,谁有这么大本事? 武士彟张大了嘴,脸上的肉一个劲的抽抽。 他比护卫们更害怕! 倒塌的屋子,不正是刘十善他们居住的吗?!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几道人影,飞速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凌乱,面容模糊,看不出身份。 后边两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正是许褚和王守仁! 他们的衣服很显眼,都是柳家特殊工艺制造出来的面料,设计款式和其他铺子也不同。 三人速度极快,两人在追,一人在逃。 等看清为首之人后,武士彟差点晕倒。 不是刘十善,还能是何人? 在一群护卫后方,柳白刚刚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看来这火药还是太猛了,以后少在人多的地方用...” 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即便刚才他及时捂住耳朵,现在也感觉有些耳鸣。 也不知道武士彟他们是怎么忍住的... 刘十善那些手下的结局,可想而知。 身手好有个屁用! 在火药的威力之下,就算他们练过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肯定也炸成灰了。 他从来都没指望,能把刘十善手下的人收复。 真正有用的,只是被武士彟送入宫里的那些人罢了。 倒是刘十善,不知用什么办法保了一命。 不过,看样子也很凄惨。 眼瞅着三人越来越近,柳白知道,该是自己登场的时候。 这场戏演到现在,已经接近尾声。 他直接走到武士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武大人放心,那贼人躲不过去了!” 这句话,等同于把刘十善的身份敲定了。 闯入应国公府的贼人,就是他! 武士彟彻底慌了。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刘十善是自家人? 万一到时候衙门的人查起来,自己更是百口莫辩。 他只能咬着牙,道:“没错,那就是个贼人!” 为今之计,只有让刘十善赶紧死,自己才能撇清干系! 他心里暗暗发狠。 如果一会儿许褚和王守仁,能把刘十善抓住,一定不能给他开口的机会! 想到这,他从身边的护卫手中,抢过来一把刀,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而这时,刘十善也发现了一大群人,正在自己的前路上等着。 他很清楚,正在追自己的两人,并不是武士彟的手下。 不能和武士彟碰面! 一碰见,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咬了咬牙,忽然调转方向,往院墙的方向跑去。 攀上一颗大树的时候,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这是刚才爆炸的时候,所受的伤。 他赶紧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提了一口气,跳到另外一棵树上。 只要再过三棵树,就能跳到院墙上。 一定要跑掉! 刘十善在心口上猛拍一记,吐出一口污血,感觉精神好了一些,立刻往下一棵树上跳。 回头一望,许褚和王守仁正站在第一棵树下。 “看来他们并不善用轻功!” 刘十善暗暗庆幸。 ... 眼瞅着刘十善就要逃掉了,武士彟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怎么许褚和王守仁站在树下不动了? 快追啊! “来人!快快放箭,不能让贼人逃走!” 护卫们着急忙慌的去找弓箭,柳白忽然道:“武大人且让到一边。” 武士彟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柳白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弓! 他之前就很奇怪,一进门的时候,许褚就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 去追击贼人的时候,还将包裹交给柳白保管。 现在看来,就是这把弓了! 事态紧急,他也没时间多想,下意识的退到一边。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张弓搭箭,目光骤然变得无比凌厉! 发现柳白的气势,忽然变了,武士彟只觉得心头十分压抑,不禁又往后退了几步。 嘣—— 弓弦剧颤! 箭矢电射而出! 此时此刻,刘十善已经攀上了墙头,准备往下跳。 一回头,瞳孔蓦然紧缩! 以他的身手,普通箭矢完全可以躲开。 再不济,也能避免要害中箭。 可这根箭矢,太快了! 几乎就在他发现的同时,箭尖,已经深深扎进他的胸膛! 刘十善整个人,被箭矢上那恐怖的力道,生生往前带了好几丈,这才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293章 你想吓死谁? 院墙的另一头,是一条罕有人迹的小巷子。 若真是普通的小巷子,武士彟或许还能轻松一点。 但刘十善一掉下去,他就火急火燎的派人,将刘十善抬回来。 一来是因为刘十善的死活,关乎他的身家性命。 更因为,与应国公府隔着一条巷子的,是大理寺的后院... 毫无疑问,刘十善死得透透的。 武士彟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刘十善心口处的那个大洞,向柳白一拱手。 “想不到,柳公子还有一手绝顶的箭术,着实让武某佩服得紧!” 柳白呵呵一笑,“柳某也要祝贺武大人,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武士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 怎么感觉,柳白话里有话?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公子说笑了,一个小毛贼而已,不过身手倒是不错...”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贼人已经抓住了,柳某就不久留了,武大人留步!” “柳公子助武某抓住贼人,理应送一送!” 武士彟一直将柳白送到门外,眼看着柳家的马车消失在大街尽头,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心中始终还在惦记着一件事。 回去之后,他立刻跑到刘十善居住的那间院子! 入目之处,满地狼藉! 墙砖屋瓦碎了一地,就好像真被雷劈了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所有人都看傻了... 不是老天爷发威,还能是谁? 凡人有这么大本事吗? 武士彟站在一堆砖瓦砾上,往前走了一步,不知猜到了什么东西,差点载个跟头。 急忙稳住身形,一看之下,武士彟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 他踩到的,竟然是一只人手! 仅仅是一只人手! 断口处,如同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 武士彟强忍着恶心,道:“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口!” 苏醒过来的护卫头子,脑袋上缠着一层厚厚的麻布,带着人吭哧吭哧得搬石头。 很快,一具具残破的尸体被清理出来。 实在分不清有多少具尸体,最完整的,也小半个身子。 武士彟只能数起脑袋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跑一个! 自从他下令,让护卫们射死刘十善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这群人中,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但凡活一个人,都和他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一个,两个,三个...” 刚刚好,十七个! 武士彟算是彻底将心收回肚子里了。 虽然有些心疼,但起码不至于担惊受怕了。 “派人去衙门报官,就说贼人已经死了,但是咱家也损失了十七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他转身离开,这种地方,片刻都不想多待了。 ... 回到柳家。 柳白张弓搭箭,瞄准两百步之外的靶子,好半天都没有松手。 箭术,跟观风测雨的本事不同。 但是和书法有几分相似。 观风测雨是系统直接赋予的能力,是阴是晴,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书法和箭术,虽然也是系统赋予的,却还是有一些上升空间的。 一箭将刘十善射死之后,柳白获得了很多心得。 刘十善的身手的确很强悍,若非重伤在身,他的反应速度,还能快上一丝的。 若是他保持巅峰状态,凭借刹那时间的机警,就算依旧会中箭,但起码能够躲开心脏要害之地。 或许,比刘十善强上一些的许褚和王守仁,是有能力躲开的。 柳白屏气凝神,将两百步之外的靶子,想象成刘十善。 手忽然一松! 嗖—— 几乎在同时,箭矢深入靶心! “总感觉缺了点意思...” 柳白皱了皱眉,有点想不明白,自己的箭术,究竟缺了什么。 他把大弓放下,走到一旁的坐下。 已经练了半个多时辰了,再继续下去,手臂会受损伤,还是休息休息的好。 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说不定什么时候灵光一闪,就能想明白。 别人是靠不住的,毫不夸张的讲,整个大唐之中,能在箭术之上超过柳白的,顶多就那么一两个。 人家都是在生死一线之间,练就出来的绝技,说不定比‘飞将军李广’还强。 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磨炼出来的技艺,告诉柳白。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许多,柳白直接去了后院的铁匠炉。 金大坚一年四季都穿着件破破烂烂的皮袍子。 露着肩膀,不知冷也不知热,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那一股子馊味。 见柳白来了,金大坚停下手里的活,“少爷!” 眼瞅着他迎上来,柳白赶紧叫停。 万一馊味沾到自己身上,衣服就别想要了... “火药的威力试验过了,若是用在人多的地方,必然会伤及无辜,可用在开山采矿上,威力却又小了点。” 大唐虽然已经出现了火药,但因为配方的愿意,只能当成鞭炮烟花来用。 可在金大坚生活的年代,火器遍地都是,连滑膛枪都出现了。 身为一代工匠大师,配制火药对金大坚而言,简直是小儿科。 他一听,顿时笑了。 “正巧属下研制出两种火药,一种威力大,一种威力小,少爷要不要现在试验一番?” 柳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吓死谁?” 在武士彟家里用,不用担心炸死任何人,反正都不熟。 而且,有刘十善这么个敏感的人在,武士彟也不会随便出去乱说。 可家里上上下下,近百口子人,能拿火药闹着玩? 金大坚讪讪一笑,也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就是说话不过脑子。 总能看见,他和许褚等人喝着喝着酒,被人一顿臭揍... “先去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就去秦岭深处试验一番!” 第294章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连他们大老爷都得罪不起的柳白 试验最终还是没做成。 不是因为金大坚的手艺不好,而是因为...李承乾出事了! 半年以来,李承乾这是第二次受袭! 上一次是李泰和李元昌联手。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谁? 长安城中,众说纷纭。 不过没人怀疑上次的凶手。 李泰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元昌则被关押在宗人府中,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更别提暗害李承乾了。 这几个月来,柳白已经是第三次进入长安城了。 和之前一样,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大街上有不少目光,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柳白依旧对他们置之不理。 长安城中各方势力,并不一定会盯着敌人。 不管怎么说,柳白现在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地位不比房玄龄他们那些朝中大佬低。 关注一下自己的动向,还算说得过去。 朱雀大街上的人不少。 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太子再度被行刺的事情。 柳白听了几句,就不再听了。 有人说是因为李二对太子不满,有人说是朝中几位大臣下手... 咸吃萝卜淡操心。 若是他们猜测的人下手,会用行刺这么脑残的手段? 马车很快停在大理寺衙门的门口。 几个没长眼睛的衙役,看见马车把大门堵上了,顿时拿着水火棍上前。 “大理寺重地,速速离去!” 柳白从马车上下来,没看他们,信步向里边走去。 衙役们一看,这还了得? 大理寺乃至朝廷重地,主管天下邢狱案件,柳白一没圣旨,二没官服,怎么可能放他进去? 可还不等他们阻拦,许褚一把将最前边的衙役提起来,轻飘飘的一甩胳膊,立刻把他扔出去好几米。 衙役们一阵哗然,顿时乱做一团。 不过,他们倒也算训练有素,比地方官服的衙役们,强了不止一筹。 在短暂的慌乱之中,急忙结成阵势,将许褚团团包围。 又有几个人冲过去,挡在柳白面前。 毕竟看上去,许褚的威胁要比柳白大得多! 这时候,一个穿着深绯色官袍的中年人,从衙门里往外溜达。 见柳白在大门口,先是一愣,继而揉了揉眼睛。 真正看清之后,中年人脸色大变。 他急忙跑上前去,怒道:“狗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 拦着柳白的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不知道大人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眼前这个白衣年轻人。 等他们的屁股上,挨个被踹了一脚之后,终于明白了。 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 中年人陪着笑,道:“柳公子安好...您今日怎么有时间来大理寺?” 柳白看着中年人,微微皱眉,道:“你是...” 中年人欠了欠身,道:“下官大理寺参事韩九斌,当日贵府设宴款待文武百官,下官也曾有幸去了,不过公子不认识下官也实属于正常。” 此人身着深色绯袍,应该是五品官。 当初柳家开拍卖会遍邀群臣,五品的官员,正好卡在最低的要求上。 “原来是韩大人,不来衙门不知道,大理寺还真是戒律森严...” 柳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韩九斌脸色一僵。 他哪能听不明白柳白的话? 无非就是,大理寺的人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 他心里暗骂衙役们。 柳家的马车上,分明就画着独有的标识,还敢阻拦? 还不如瞎了! “柳公子哪的话?正好大老爷今日在堂上,下官带您去见他?” 见柳白点头答应,韩九斌才松了一口气。 着急忙慌的将衙役们赶走,对着许褚歉然一笑,这才领着柳白进去。 大门口的衙役们,脸都白了!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连他们大老爷都得罪不起的柳白! ... 大理寺衙门! 也不知道戴胄在审什么案子,堂下跪着几个头戴枷锁的人。 韩九斌引着柳白走进去之后,戴胄愣了好半天。 堂下的人说了一大堆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柳白坐在侧面之后,戴胄在轻轻咳嗽了几声。 啪! 一拍惊堂木。 “你再说一遍!” 柳白就坐在旁边看着。 他发现,戴胄审案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有理有据有节。 虽然最后还是将人收押了,但考虑到他们都有家人在,还特意准许他们,在衙役的陪同下,回去看一看妻儿老小,再关起来。 打发走犯人,戴胄喝了一大口茶水,挥手让衙役们也都下去。 他走下来,坐在柳白旁边,问道:“你都听说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虽然承乾没受伤,但也一定要查出凶手是谁,否则,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戴胄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来。” 在得到消息之后,大理寺是最先派出河北道的,柳白当然要来问清楚。 “跟我来吧!” 戴胄将柳白带到后衙。 后衙有专门存放证据物品,以及审讯犯人的刑事房。 桌子上有一把刀,一根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凶手一定是经过周密计划的,做得很干净,大理寺的人在方圆十里之内搜寻过,只找到这两样东西。” 戴胄给柳白解释了一遍,案发的过程。 最后道:“太子殿下从邢州城一出来,就遇到了刺客,要知道,从太子殿下出发,一直到出事,总共只有不到七天时间,可见,刺客在一路跟着太子殿下!” 柳白皱眉道:“所以,刺客是长安的?” 戴胄不置可否的说道:“很有可能,而且出自世家大族!普通人可养不起将近五十个死士!”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道:“回想起来,老夫也甚是后怕,幸好你安排了玄甲军在旁护卫,换成其他人,早就被那些死士,杀得干干净净了!” “皇上怎么说?” 戴胄的脸色有些发苦。 “皇上责令大理寺,半个月之内查明真相,否则...” 他后边没有说,但柳白也知道,若是戴胄查不出来,他这个大理寺正卿,算是当到头了。 “这些证据我先拿走了,承乾飞鸽传书,明天晚上就会回到泾阳,你叫上房相他们,一同去泾阳县衙门!” 说罢,柳白冲戴胄一点头,转身离去。 第295章 这么多大佬在场,还有自己开口的份儿? 太子再次遇刺,可想而知,李二是何等的震怒! 就在得到消息的当晚,李二一连杖毙了十几个太监宫女。 “宫中都成了破口袋,这些该死的东西,为了些许银子,竟然敢把宫中的消息传到外人耳中!” 李二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紫宸殿中,跪了一大群太监宫女。 他们在宫中,都是有品级的。 正是因为他们御下不严,才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怀恩站在李二身旁,也在冷冷的盯视着这群人。 见陛下不再开口,怀恩挥手让下面那群人去殿外候着。 “陛下,奴婢请罪...” 怀恩匍匐在李二脚下道。 李二摆了摆手,“宫中数千人,你岂能面面俱到,况且你也整日跟在朕的身边...罢了,怪不得你。” 怀恩站起来,道:“奴婢以为,即便再将宫中的下人清洗一遍,恐怕也找不到真正泄漏消息的人!” 李二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朕何尝不知道?被杖毙的那几个,根本和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毫无疑问,最近的几件大事,都有宫中的人参与。 就像李承乾遇刺这件事! 他的行踪极为隐秘,就连河北道的地方官员都不知道,给他们送药的人,是堂堂太子殿下! 也只有宫中之人,才能有这么灵通的消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柳家。 但柳家总共才多少人? 以柳白的本事,还抓不到几个叛徒? 只有宫中! 数千太监宫女,没人知道他们的心究竟向着谁! 一定是宫中! 李二死死的攥着拳头,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贼人竟然自己眼皮子底下密谋? 骄傲如他,怎能忍受得了? “怀恩,你可知晓,朕在怀疑谁?” 怀恩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来,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奴婢知道!” 李二沉默了一会儿,道:“让刘瑾回来吧,以他的能力,足以查清此事!” “是!” ...... 第二天晚上! 泾阳县衙门! 李承乾在玄甲军的保护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得到柳白的消息之后,一行人直奔泾阳县城! 太子遇刺,不管怎么说都是国朝大事,柳白从大理寺打走罪证,还算说得过去。 但在家里查案子,就算坏规矩了。 泾阳县规格的确是低,但也是官府。 况且,长安城人多嘴杂,谁能保证,大理寺中就没有别人的眼线? 反而是泾阳县城的人,更值得信任。 狄知逊身为泾阳县的一把手,今天晚上却只能干点端茶倒水的活儿。 没办法,坐在大堂上,一个比一个官大。 房玄龄、杜如晦、萧禹、戴胄,就连在书院的虞世南和高士廉都来了! 在柳白的盟友之中,只有年纪最大的王勣没来。 最近他的身子骨不好,再说,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家伙们坐成一圈,围着两件罪证,脸色都很难看。 若是李承乾出了意外,朝廷动荡还是小事。 万一李承乾死了,李泰登基,那他们就都别想好过了。 一向充当着老好人角色的房玄龄,看起来反而最为震怒。 怒斥刺客的同时,还拍得桌子‘砰砰’作响。 “这就是造反!” 刚刚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的戴胄,脸上发苦,朝众人拱了拱手。 “我是没有任何办法了,诸位若能看出蛛丝马迹,算是我老戴,欠下一个人情...” 房玄龄还想说什么,柳白没有给他面子,直接打断。 “承乾,你来说说!” 刚回来的李承乾,脸色同样铁青。 若不是玄甲军拼死相救,他这次,算是交代在河北道了。 “戴大人说过的,我就不重复了,唯一可以补充的,就是那些人之中,有几个并非中原人士!” 众人纷纷侧目。 这件事,竟然还有异族参与?! “玄甲军结成阵势之后,围杀了大部分人,其余刺客在逃窜之时,奔走呼喊,说的根本就不是中原话!” 萧禹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咱们都认定,此事乃是长安大族所为,是不是可以去查一下,满朝文武之中,有谁和异族的联系最为密切?” 杜如晦摇了摇头,“长安的官员之中,与异族打过交道的人不少,查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说,不和异族联系,未必就不能请到异族的杀手!” 萧禹没有再说话。 他本就没有查案子的经验,知道自己的想法欠考虑。 几人说话之间,柳白在沉思的同时,也在看站在他身旁,狄知逊的反应。 来泾阳县衙,还有一个原因,柳白并没有告诉房玄龄他们。 正是因为狄知逊! 要知道,狄仁杰可是神探之名的。 这种本事,从他的启蒙恩师阎立本身上,可学不来。 最大的可能,就是从他老子,狄知逊身上学来的! 这种猜测并非是空穴来风,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狄知逊确确实实在泾阳县里,断了几间奇案。 吏部的考核之上,也有明确记载。 柳白分明看见,狄知逊一直在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一把刀! 莫非,那把刀上有什么玄虚? “知逊,你来说说!” 狄知逊一愣。 这么多大佬在场,还有自己开口的份儿? 房玄龄等人颇不以为然。 但柳白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好阻拦。 狄知逊顿时满面红光。 他清了清嗓子,朝四周一拱手,道:“下官的确有些看法,若有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大人斧正!” 说完,他走到那把刀跟前,用手帕隔着,慢慢拿了起来。 “诸位大人请看,这种刀,在我大唐随处可见,但下官以为,用这把刀的人,并非中原人士!”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废话,动手的人里就有异族!” 柳白挥手制止李承乾,道:“继续!” 狄知逊干笑一笑,继续道:“下官猜测,这把刀乃是吐蕃人所用,诸位大人请看,刀柄之上的污渍,很像是吐蕃人日常食用的酥油...”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刀柄上确实是油乎乎的,若是细闻之下,还能闻到一股子奶咸味。 第296章 猜也能猜出来,只是现在多了一份证据罢了 不可否认,若是让别人看,根本看不出刀柄上的污渍,有什么问题。 刀口上舔血的人,谁会在意丁点脏东西? “诸位大人也知道,下官在回朝之前,一直在蜀中当差,蜀中距离吐蕃国,不过咫尺之间而已,下官对酥油留下的污渍,还是很熟悉的...” 说着,他竟然用手指头抹下一点污渍,塞进嘴里! “没错,就是酥油!” 这般举动,把众人都恶心坏了。 就连最不讲究干净的戴胄,都皱了皱鼻子。 高士廉捂着嘴干呕了几下,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查清楚,长安城中谁家与吐蕃人交好便可?” 狄知逊闭上双眼,似乎还在回味酥油的滋味,良久才睁开双眼,道:“非也,应该去查,谁和吐蕃人有仇才是...” 众人大为惊奇,就连柳白都诧异的一挑眉。 “怎么讲?”高士廉继续问道。 “诸位大人,酥油这种东西,本是牛羊奶中提炼出来的,日子久了,自然会融化消解,且不提这污渍留下多久了,光是戴大人得到这把刀,就已有好几天了,怎么还可能留下味道?” 狄知逊高深莫测的一笑,道:“所以,下官以为,这把刀应是贼人从吐蕃人手中缴获而来,这点点酥油渍,不过是误导咱们查案的障眼法罢了!” 众人纷纷点头。 狄知逊的推测很有道理。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位难得的查案高手。 换成旁人,估计连酥油污渍都发现不了,更别提识破障眼法了! 柳白微微颔首,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狄知逊向柳白一拱手,道:“那就要问一问虞大人了!” 虞世南乃是修史的名家,历朝历代发生的事情,都信手拈来。 吐蕃气候苦寒,海拔之高,中间的精兵猛将上去之后,必会气力大减。 因此,数百年来,中原攻打吐蕃的战役,少得可怜。 虞世南沉吟片刻,瞳孔蓦得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知为何,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他抿了抿嘴,忽然将目光投向柳白。 “老夫记得,去年泾阳二十几家商行,联合起来意图吞并柳家,其背后,是裴家主导的?” 柳白微微颔首,“不错,是裴家二房裴元都在幕后主使的,后来陛下查明,将其斩首!” 虞世南倒吸一口冷气。 “那就没错了!” 众人对视几眼。 房玄龄眉头紧皱,“真的是裴家?” “自前隋至今,我中原向吐蕃用兵,不过寥寥三次罢了,头一次乃是开皇二年,隋文帝遣大将张须陀,剿灭蜀中吐蕃残余,第二次同样是张须陀出兵,当时吐蕃的止贡赞普兵败,仓皇逃窜...而第三次,于大业六年,领军之人,便是...裴矩!” 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裴矩...那可不是一般人! 他的地位,一点都不比在场这几位朝中大佬低,甚至还要超过些许。 若说武士彟是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那么裴矩,则是真真正正的开国功臣! 功劳大,资历老,以至于他成了李二登基之后的,第一位宰相! 虽然当了几个月,就因为身体不适让位给房玄龄了,但也足见他的地位! 若裴矩仅仅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河东裴氏也是世家大族,比起崔氏王氏来,在朝中的底蕴更加深厚! 想当年,和房玄龄并称为李二左膀右臂的刘文静,就是活活被裴家冤死的! 当然,能和吐蕃人打交道的,不止裴家。 但和柳白有仇,而且活着的人之中,也只有长孙无忌和裴矩! 以长孙无忌的身份,会对李承乾下手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有裴家! 杜如晦看了柳白一眼,“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柳白平淡说道:“猜也能猜出来,只是现在多了一份证据罢了。” 说着,他忽然展颜一笑,道:“看来,在书院下毒的人,也找到了...” 不知为何,看到柳白这个笑容之后,众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房玄龄沉声道:“老夫提醒你,裴氏与其他世家不同,当年太上皇起兵之时,和裴矩约为兄弟,更是钦赐了一块丹书铁券,或许谋刺太子,可以定罪,但绝不可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 他幽幽一叹,继续道:“若是裴家人不死光了,咱们便永无宁日...他们的死士,足以组成一支小型的军队!” 柳白目光漠然,淡淡的说道:“我从没想过,让陛下定裴氏的罪。” 他缓缓站起身来,对众人一拱手,道:“柳某家里还有些要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头就走,拉上李承乾,还让许褚,将那把刀也带了回去。 柳白走后,众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终究还是房玄龄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来,“诸位,早做准备吧,不管柳白打算用什么办法对付裴家,朝堂之上,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裴家可不仅仅是大唐的开国功臣,同样也是前隋的开国功臣。 大唐继承了前隋的大部分衣钵,谁能知道,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裴家埋下了多少‘钉子’? 说不定,某一个朝中重臣,就是裴家的党羽! 众人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旋即起身离去。 狄知逊将大佬们送到门外。 戴胄留在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准备吧,想必用不了几日,你的新任命就会下来。” 说着,戴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 “今日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最起码也能连升两级,而且,若你能...” 后边的话,戴胄没有说。 而是又重重的在狄知逊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狄知逊满脸惊喜。 “多谢诸位大人栽培!” 他当然知道,戴胄想说什么。 若是他能够帮助柳白,除掉裴家,绝对不只是连升两级那么简单! 第297章 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只有柳公子能保得住你 长安城,越王府! 李泰站在大门口,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在他面前,刘瑾正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越王殿下不必再送了!” 李泰拼了命的摇头,郑重的说道:“刘公公,若是你愿意继续留在越王府,我这就去求父皇的恩典,哪怕受到责罚,也在所不惜!” 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以来,小胖子心里早就将刘瑾视为自己人了。 在他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候,是刘瑾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照顾。 如今刘瑾要走,小胖子哪里忍得了? 刘瑾强忍着笑,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奴婢何尝不想留在王府继续侍奉殿下?可惜,陛下圣旨来得匆忙,让奴婢一点婉拒的余地都没有...” 两人在越王府大门口腻味了半天。 来往行人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年轻男子面白无须,长相颇为阴柔,倒是俊秀后生。 小胖子满脸‘深情’,眼角挂着泪珠,而且还死死拉着年轻男子的手... 不愧是皇家的人,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玩! 刘瑾满脸黑线,想把手抽回来,谁知道小胖子身材不高,力气却大得出奇。 抽了几下没抽动,刘瑾只能讪讪一笑,道:“殿下,宫里的马车还等着呢,若是回去晚了,陛下说不定会动怒...” 李泰这才失落的松开手,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定会去宫中看你的!” 刘瑾点点头,“殿下珍重!” 说完,一溜烟就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李泰‘哇’得痛哭出声,像个被人抛弃的娃娃。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这下子又没了。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现越王府当初的辉煌。 ... “这小胖子,手劲还真是大!” 马车里,刘瑾死命的搓着手,还掏出手帕,认认真真的擦了几遍。 他虽然是太监,但确确实实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身上的一层鸡皮疙瘩,刚刚才下去。 不多时,马车就进了皇宫。 宫中的大内侍卫,见是刘瑾回来了,纷纷行礼让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用不了几年,等怀恩退下来之后,肯定是刘瑾接班。 成了总管太监之后,刘瑾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不趁着现在巴结,难道要等刘瑾上位之后? 一路向着紫宸殿行去,在即将到的时候,刘瑾从马车上下来。 宫中的规矩大,除了李二一家几口,其余人不允许在靠近宫殿的地方乘车。 刚从马车上下来,刘瑾顿时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要比以往慌张得多。 而且,站在紫宸殿外的一群太监,也都是生面孔。 刘瑾一眼就看见,刚刚从紫宸殿中退出来的怀恩。 当下,他紧走几步,来到怀恩跟前。 “师傅!” 怀恩冲刘瑾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来。 两人走到僻静的角落,刘瑾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傅,这是什么情况?” 怀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叹了一口气,道:“想必你也发现了,陛下身边的人,都换了一拨。” 刘瑾点了点头。 他在越王府待了将近三个月,其他地方的消息倒是灵通。 唯独宫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几个月以来,宫中接连查出不下三十个,与外界勾连的太监宫女,甚至连阴妃娘娘身边的尚仪宫女,都被秘密压入掖庭局受审!陛下之所以让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去查一查,宫中还有没有其他探子!” 怀恩将刘瑾视为衣钵传人,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刘瑾也明白了。 合着自己回宫,并不是陛下多需要自己。 他眼珠子一转,很快就联想到,前几日发生的几件大事。 “师傅,陛下是不是怀疑,汉王...” 怀恩打断了刘瑾的后话。 “不要胡乱猜测,咱们当奴婢的,尽心为主子办差便是!” 说着,他看了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了。 “师傅我最怕的,就是你在查探子的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这件事要小心万分,该抓的抓,不该抓的...尽量不要去管!” 怀恩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当然也清楚,宫中的探子,是不可能断绝的。 尤其是李二、皇后、太上皇,以及一些品级较高的嫔妃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别人的眼线。 有的来自世家大族,有的来自朝廷重臣。 毕竟宫中这些贵人的心思,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怀恩的担心在于,万一刘瑾查到了不该查的人身上,必定会受到报复! 刘瑾心中有些感动。 整个大唐之中,他最亲近的自然是柳家,其次,就要数这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师傅了。 “师傅放心,徒儿明白该怎么做了!” 怀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上,为师也帮不了你什么,不过,你可以私底下去问问柳公子的意见,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只有柳公子能保得住你!” 说完,他看了一眼紫宸殿大门口。 “陛下又在叫为师了,你...好自为之!” 他又在刘瑾肩膀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匆匆向紫宸殿走去。 ... 见过怀恩之后,刘瑾立刻向宫舆司赶去。 找到小满后,拉着他直接奔自己住处。 “少爷是如何吩咐的?” 小满拿着扇子,一边给刘瑾扇凉风,一边道:“少爷说,李元昌背后一定有人主使,而且是靠着宫中之人传递消息的。” 他将当日面见柳白的情景,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刘瑾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封密信。 “把信交给少爷,另外...既然少爷说让你留在掖庭局,日后就不要外出采买了,最近宫中不太平,免得让人怀疑!” “徒儿明白,多谢师傅!” 小满心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掖庭局的权力,可远远不是宫舆司能比的。 第298章 李元昌,难道你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小满今年不过十三岁。 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太监,在宫中都还在做苦工。 想要混出头,起码要再熬个十几年。 当然,大部分太监是熬不出头的。 能够得到刘瑾的赏识,小满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小心谨慎,心思缜密,那只不过是必备的素质罢了。 最厉害的是,小满有一手别人都不会的绝活! 再次来到柳家,他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绝活,展示给柳白看。 书房里,柳白低头沉思。 李承乾目瞪口呆的看着小满,双手无意识的拍了几下。 “你再试试我的声音!” 小满得令,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在喉咙上捏了几下。 “本太子名叫李承乾,乃是...” 李承乾直接蹦了起来,几下蹿到小满跟前,满脸惊奇。 恨不得摆开他的嘴,看看里边是不是藏着一个小号的‘李承乾’。 “太像了,简直就跟我说话一模一样!” “奴婢小时候被一个民间老艺人收养,学了这么一手绝活,后来他去世了,奴婢这才迫不得已,进宫成了太监...” 李承乾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道:“以后你就跟着本太子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又匆匆跑到柳白跟前,道:“柳大哥,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你把他赏给我吧!” 柳白瞥了李承乾一眼,什么都没说。 李承乾很是自觉的缩了回去,再也不敢言语了。 “小满。”柳白淡淡的说道。 “奴婢在!” “你可曾听过裴家大少,裴宣机的声音?” 小满欠了欠身,“去年裴宣机入宫之时,听过那么几句!” “讲来听听!” 小满一点头,又将手指按在了喉咙上。 这次,他准备的时间长了一些。 李承乾年纪小,还没有过变声期,嗓音尖细,和小满的声音本来就很像。 而裴宣机则要大一些,声音比较浑厚。 小满清了清嗓子,道:“本公子乃裴家...” 头两个字,声音还略微有些沙哑,到了后边,就和裴宣机一模一样了。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能达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了。 凭借小满的这手绝活,完全可以将裴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且,以此为核心,想出的新办法,要比柳白曾经的打算,简单得多!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了。 “一会儿你先不着急回宫,去宗人府跑一趟...” 柳白叮嘱了小满很多。 小满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的还要问上几句。 李承乾的眼睛越听越亮。 等柳白交待外,李承乾嘿嘿坏笑几声,“柳大哥,实在是高!”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这里边也不是没有你的事!” 李承乾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有我?” 柳白笑道:“没有你的出场,李元昌怎么能说实话?” ... 长安城,宗人府! 作为专门管理皇族子弟的衙门,宗人府的规格,要比其他司府要高很多。 从表面上看,宗人府和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等司府地位相同,但宗人府的正卿,却必须要有皇族担任! 当今宗人府正卿,正是李二的族叔,李承乾的叔爷,李德良担任! 老头整天闲得不行,基本上在衙门里待上一两个时辰,就会回到自己的王府。 今天,太阳才走到头顶,老头就待不住了。 衙门哪有自家的王府舒坦? 正要带着随从回去,刚一出衙门,迎面就看见李承乾带着一个小太监走来。 李德良脸色顿时一沉。 “上回遇刺,还没给你教训?贼人还没抓住,你竟敢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溜达?” 李承乾连忙陪笑,他可惹不起这位叔爷。 自打成为太子以来,已经有不下十次,落在李德良手里了。 宗人府专管打板子的衙役,都跟李承乾混熟了。 “叔爷,孩儿这不是来看您吗?总不能带着东宫的卫士来吧...” 李德良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算你小子有心,走,跟叔爷回王府,最近得了些好茶...” 李承乾苦笑一声。 自己也就是说说客气话,谁成想着老头还当真了? “孩儿来还有一件事要事!” 李德良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大的孝心!” 他挥手让左右的衙役都散去,“你是来找李元昌的?” 李承乾一竖大拇指,“叔爷神机妙算,孩儿以为,行刺之事,和李元...和汉王叔脱不开干系!” 李德良嘿嘿一笑,道:“早就知道你会来!” 说着,他掏出一把硕大的铜钥匙。 “这是牢房的钥匙,审完李元昌后,派人给叔爷送来!” 李承乾点头哈腰的把李德良送走,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冲身后的小满一挑眉。 “搞定!走!” 两人一路来到牢房。 李德良十分贴心的,将周围的衙役全都清走了。 站在牢房门口,小满开始往身上套衣服,还在头上戴了一顶紫金冠。 忙活一通之后,清了清嗓子,变成裴宣机的声音,“太子殿下,如何?” 李承乾打量了几眼,“足够了,反正也不用露面,快去吧!” 小满立刻钻进牢房。 宗人府的牢房,比天牢的条件好了太多太多,毕竟是关押皇族的,总不能遍地是死老鼠。 不过,也不可能多豪华。 李元昌像条死狗一样,趴在硬邦邦的木头板子上,不过,还是有一套缎面被子的。 “咳咳——” 忽然响起的咳嗽声,让李元昌一个激灵,立刻爬起来。 他一下子冲到牢房门口,攥着铁栅栏,“是父皇来救我吗?!” 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李渊了。 牢房左侧的墙壁上,映出一道人影。 看轮廓,是一副贵族公子的打扮。 寻常人家就算再富有,也不敢带紫金冠。 李元昌一愣,“你是谁?” 如果是李渊派来救自己的,应该是太监才对。 怎么可能拍别家的年轻公子? “李元昌,难道你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李元昌喃喃的说道。 “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怕告诉你,安排去书院下毒的,就是本公子!” 第299章 明日看好戏吧 李元昌陡然间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一直和自己密谋的人究竟是谁。 为何,会选择在今日现身? 人影轻轻一笑,“牢狱的滋味,不好受吧?” 刹那间,李元昌的目光,从惊愕变成了无比的怨毒!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暗中指示,本王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你!” 李元昌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一拳一拳的砸铁栅栏,很快,双手就变得鲜血淋漓。 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脸色扭曲到了极致,仿佛要将人影生吞活剥似的。 人影又是一声轻笑。 “本公子怎么知道,你会蠢到...自己去下毒?”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李元昌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这个人,自己根本想不到下毒。 更不会被关在牢里。 若是再等几天,还不等不到了李渊相救,自己除了死,不可能有别的下场! 就因为那点毒,自己被扣上了一个,意图毒害河北道无数百姓的罪名。 早知道的话,还不如直接毒死柳白! 那样的话,最起码自己临死前,还能报了仇! 可现在呢? 一无所获! 李元昌把积累的多日怨气,全都撒在了人影之上。 他如同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开始用身体去撞铁栅栏。 若非宗人府的衙役被李德良支开,一定会把所有人都惊动。 而就在此时,人影忽然消失不见了。 李元昌更是暴怒难忍。 “你出来!给本王滚出来!” 殊不知,墙后面的小满额头上全是冷汗。 “该死的,怎么这时候忘词...” 他躲在墙后边,从怀里翻出一张白纸,打开来看了几眼,这才送了一口气。 “幸亏早有准备...” 当下,他又将影子露出来,清了清嗓子,道:“李元昌,对本公子而言,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普天下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下毒的事情,和本公子有关!” “放屁!尚衣局的老太监殷立德,不就是知情人吗?” 李元昌又开始张狂的大笑了起来,如同疯了一样,“你没想到,本王能将殷立德的名字查出来吧?只要等本王出去,有殷立德作证,一定能将你的真面目揪出来!” 殷立德? 一听这话,小满心中顿时大喜! 果然有收获! 当即,他不在久留。 “不过是个太监罢了,本公子随手便能除掉,你以为能威胁的了本公子吗?!而且用不了几日,你就会被陛下斩首,真是痛快!” 他一边大笑,一边离去。 “混蛋,你给本王滚回来!回来!!” 只是,小满却没有再理会他,直接从牢房里跑了出去。 目的已经达到了。 裴元都用来联系李元昌的,正是尚衣局的老太监,殷立德! 至于李元昌怎么查出来的,费那个心思干嘛? 反正这群人,算是死定了! ......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就进宫了。 现在的李二,对李承乾抱以厚望。 儿子遇刺了,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紫宸殿! 李二专门吩咐了太医,给李承乾检查身体。 李承乾只能无奈的,任由太医摆弄。 “父皇,孙神仙和李神医都看过了,儿臣真没受伤!” “听闻你受伤,朕和你母后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听到太医说李承乾健康的很,李二的心,也就彻底收回了肚子里。 一旁的长孙皇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 李承乾嘿然一笑,凑到长孙皇后身边,好奇的看了看她的肚子。 “母后,这是儿臣的皇弟,还是皇妹?”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你想要皇弟还是皇妹?” 李承乾想了一会儿,道:“还是皇妹好,若是再出个青雀,儿臣可受不了!”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往两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李泰的名字,不是不能提,关键在于自己不能提! 果然! 李二脸一沉,就连长孙皇后,也收起了笑容。 李承乾赶忙道:“父皇,儿臣今日可是有要事禀报的!” 李二狠狠得剜了李承乾一眼,“好不容易回趟宫,就不知道多陪陪你母后?” 终究还是长孙皇后更心疼大儿子,“陛下,您就听听承乾要说什么吧。” 说着,给李承乾使了一个眼色。 李承乾急忙请李二坐下。 “父皇,儿臣这一趟可没有白跑,不仅给河北道的百姓送了药,而且还派人带了大批的土豆和玉米,瘟疫算是彻底解...” “说重点!” 李二不耐烦的说道。 李承乾嘴一撇。 他就知道,自己的功劳,从来都不是功劳。 “好吧...儿臣遇刺的幕后真凶,已经有些眉目了,而且,去书院下毒的真相...” 这一次,依旧不等他说完。 李二‘蹭’得一声站起来。 “你说真的?” 他这些日子之所以发愁,就是因为找不到行刺李承乾的幕后真凶。 虽然已经查明,宫中有内应,可大清洗了好几次,却还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今日能行刺太子,说不定下次就是皇后。 到最后,没准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李承乾十分郑重的一点头。 “虽然还没有完全确定,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儿臣有一妙策,还请父皇予以配合!” “好,只要能拿住真凶,不管你想做什么,朕都答应!” 李承乾大喜。 “那就请父皇,明日移驾宗人府!” “宗人府?” 看李二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李承乾心里别提多爽了。 “一切都要从李元...” 李承乾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他直呼李元昌的名字习惯了。 可说到底,李元昌还是他的亲叔叔... 李二不以为意的一摆手,道:“李元昌!” 李承乾一点头,道:“一切都要从李元昌身上入手,父皇就等着明日看好戏吧!” 第300章 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尊卑的臭小子 李二身为大唐皇帝,同样也是李氏宗族的族长。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来宗人府。 前边有不少衙役在忙活,似乎在布置着什么。 李二有点恼怒,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这群人不知道朕是皇上吗? 怎么都站在这里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人将朕迎进去? 甚至于,都没人搭理朕? 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普通老百姓的粗布衣服,李二的脸色更臭了。 都怪李承乾! 微服私访就微服私访,为何要穿这么一件衣服? 不过李二心里也明白。 隐藏身份是必须的。 若幕后真凶来了,一看到自己在,还不掉头就跑? 再说,李元昌见到自己之后,哪里还敢说真话? “陛下,马上就要下雨了...” 身旁,同样穿着一件粗布衣服的怀恩,轻声提醒道。 他早有准备,手里正提着一把油纸伞。 李二点了点头,刚要走进去,身后忽然有人道:“何人胆敢阻拦我家公子的路?还不速速让开!” 回过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汉子。 看打扮,应该是某个大族家的护卫或家将。 后边,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贵族公子。 此人脸色苍白,时不时得咳嗽几声,一副随时都要死的模样。 黑衣汉子见李二一动不动,顿时大怒,作势就要将腰间的刀抽出来! 怀恩眼神一变,脚步请挪,瞬间挡在李二身前。 李二却是呵呵一笑,向后让了几步,“失礼了。” 他已经看出,轮椅上的贵族公子,乃是裴家的大少爷,裴宣机! 当初他和长孙家的长孙涣,在幽州打算截杀柳家的商队,最后被柳白好好的收拾了一顿。 怀恩知道陛下不想打乱太子的计划,也跟着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暗中朝周围使了一个眼色。 也不知,若是黑衣汉子发现他们的周围,埋伏着数以百计的大内高手,会作何感想。 估计他那把刀要是拔出来,瞬间就会被人射成筛子... 裴宣机并没有发现李二的身份。 “裴忠,莫要耽搁时间,咳咳...” 裴宣机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让人推着自己,向宗人府内行去。 “陛下...”怀恩轻声道。 只要李二一开口,他立刻就会出手,将这几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活活打死! 李二摇了摇头,嘴角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先看看。” 他已经有了些猜测,接下来,就要看李承乾如何表演了。 裴宣机刚刚进入宗人府,李承乾就迎了出来! “裴兄!” 裴宣机用手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奈何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正想让家将帮忙,李承乾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你我兄弟之间,还客套什么?” 裴宣机挤出一丝笑容,“微臣身份地位,怎敢和太子殿下称兄道弟?” 说心里不慌,那纯属扯淡。 他也不知道,李承乾突然把自己叫到宗人府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李元昌把真相都交代出来了? 也不可能! 毕竟就连李元昌都不知道,自己才是幕后主使。 “不知太子殿下,唤微臣前来...” 裴宣机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承乾的脸色。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本太子听闻,裴兄素有贤名,便有意多亲近亲近!”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裴兄也知道,最近世道不太平,总有人想行刺本太子,皇宫之中人多嘴杂,其他地方无法保证安全,本太子也就借了宗人府的地方,和裴兄商量一件大事!” 听完了李承乾的话,裴宣机稍微放下心来。 身为太子,拉拢世家传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也正像他所说的,皇宫之中人多嘴杂,若是让陛下听到,难免显得有些不妥。 其他地方不安全,而宗人府乃皇族要地,不光有重兵把守,还极为隐秘,很少有人关注,自然是相会的绝佳之地! “不知太子殿下,要与微臣商议何事?” 李承乾打了个哈哈,道:“咱们去里边详谈!” 说着,他偷眼瞅了瞅外边。 正好看见,宗人府大门外的李二,正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李承乾顿时一缩脖子。 他含糊不清的说道:“来人,去外边把...把那个谁叫进来!” 太子卫率薛礼,立刻跑出去,迎接李二。 这个称呼,把李二给气坏了。 那个谁? 他打定主意,回宫之中,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尊卑的臭小子! 薛礼跑到外边,小声说道:“陛下请...” 李二轻轻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进宗人府。 他走得飞快,一转眼就把李承乾等人甩在了后边。 这一次,裴宣机还是没看清他的脸。 其实,就算看清了又如何? 他也只见过李二一面罢了,认不认得出来还两说。 况且,谁会把一个穿着平头百姓衣裳的人,和皇上联系在一起? “此人竟敢对太子不敬?”裴宣机皱着眉头说道。 李承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此人乃是东宫的幕僚,本事不凡,脾气大一些,自然也正常...” 裴宣机恍然,道:“原来是太子身边的近人,倒是裴某失礼了。” “没事没事!” 李承乾连连摆手,道:“裴兄,咱们进去说!” ... 越往里走,裴宣机越觉得奇怪。 弯弯绕绕走了半天,怎么跑到牢房里来了? 太子总不能在牢房里,和自己商议大事吧? 他心里出现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回头一看,脸色蓦得一变! 原本,给自己推轮椅的是裴家的家将。 什么时候变成薛礼了? 大唐人谁不知道,当今东宫卫率薛礼,出自柳家? 一滴冷汗,顺着裴宣机的额头,滑落到衣襟上。 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看出不对劲了! “太...太子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裴宣机强忍着心中的恐慌道。 更加出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眨眼之前还在自己前方的李承乾,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01章 若是陛下知道了,定会将你满门抄斩 裴宣机强作镇定,“薛将军,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薛礼不理会他,依旧自顾自的推着轮椅,走得飞快。 “将军,太子殿下怎么不见了?” 薛礼依旧一语不发。 转过一个弯,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不正是李元昌吗?! 裴宣机挣扎着,想站起来。 自从被长孙无忌,从柳白手里救出来之后,他的身子骨一直就不好。 傻子都知道,一定是柳白动的手! 联想起薛礼是柳白的人,裴宣机更加恐惧了。 “莫非他想在这杀了我?” 顿时,他挣扎得更厉害了! 薛礼轻蔑一笑,用两手指按住他的肩膀,顿时让他动弹不得。 “我...我可是朝廷命官,被陛下赐予光禄大夫的头衔,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太子呢?” 裴宣机只感觉薛礼的手指,像两个根钢筋一样。 死死杵在自己的肩胛骨上,即便不动分毫,都能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终于,来到了最里边的牢房。 裴宣机一眼就看见,正站在墙角,抱着脑袋狂吼的李元昌。 这厮莫不是疯了? 牢房外,背对着李元昌的,正是之前在宗人府门口见到的那个东宫幕僚。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不见模样。 因为他身后那个人,竟然在牢房里打着一把油纸伞,将两人的脸,完全遮住! 当然,裴宣机也没在意他们。 眼瞅着性命都要不保了,谁还会琢磨这两人的身份? 薛礼淡淡的说道:“李元昌,你看谁来了?” 李元昌的嘶吼忽然停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双眸子里,满含着仇恨。 “是你?” 这番话,他是对薛礼说的。 薛礼在东宫当了好几个月的卫率,他当然认识。 下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你是裴...” 突然,他脸色一变。 “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人,就是你!”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你,裴宣机!” 咚—— 他好像没看到铁栅栏一样,狠狠的撞了上去。 头破血流都没有任何感觉,只知道双手死命的摇晃着栅栏。 “裴宣机!我杀了你!要不是你,我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看着状若癫狂的李元昌,裴宣机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去。 “你...你在说什么?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李元昌的嘴角有血迹留下。 都说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 深埋地底一尺多的铁栅栏,竟然真被他晃动了几分! 沙沙—— 砖石尘土簌簌得落下,和李元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更显得狰狞。 “裴宣机,你好狠的心,害了本王,还要将殷立德杀了,你一定会得到报应!” 李二身后的怀恩,微微一怔,转瞬之间就恢复了释然。 眼瞅着尘土要飘过来,他上前一小步,一甩衣袖,尘土顿时都倒卷了回去。 换做别人,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可裴宣机,显然没有那个心思。 “你...你胡说,我何时跟你打过交道?更不认识殷立德!” 就在裴宣机话音刚落之际,一个声音忽然从后边响起。 “你不认识殷立德?可殷立德,却认识你...” 来人显露身形,赫然正是刘瑾! 在他身后,两个盔甲鲜明的金吾卫,正拖着一个死狗一样的老太监。 老太监凄惨之际,满身都是血,双腿分明是被人活活打断。 脚下,很快就积了一层血泊。 啪—— 刘瑾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殷立德脸上。 “说!” 殷立德虚弱的睁开双眼,浑浊的目光在裴宣机身上,停留了片刻。 “裴..裴少爷,我,我实在受不住拷打...” 裴宣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人证都站在跟前了,自己还能辩驳什么? 他有心赶紧逃跑,毕竟这里只有寥寥数人。 可一来,他体质虚弱,跑也跑不了多远。 况且,薛礼还在身后! 光是他一个人,就抵得上一支小型军队了! 估计自己还没站起来,就会被薛礼死死按住! 一瞬间,裴宣机脑子里想出了无数办法。 却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定! 没有生路了吗? 若是让陛下知道,别说是自己了,恐怕整个裴家都完蛋了! 就算裴家有丹书铁券,可免死一次,但最起码,爵位和官职是保不住了。 没有了爵位和官职,裴家还不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他死死的咬着牙,心一横。 “只有这么办了,赌一把!” 他猛地抬起一只胳膊,一道暗光,从袖口之中飞来! 袖箭! 薛礼反应最快,因为袖箭就是冲着他来的。 当下,他往旁边一闪,袖箭擦着他的衣襟,射到后边去了。 就在他刚松一口气的时候,身后的殷立德,突然惨叫一声! 袖箭正中他的咽喉。 几乎在同时,他就咽了气! 原来,裴宣机的袖箭,本来就是冲着殷立德去的! 他在赌,薛礼完全能躲开! 这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两名金吾卫吓得连都白了! 证人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顿责罚,是铁定逃不掉了! 李元昌嘶吼的更加疯狂了。 铁栅栏的缝隙,只有五六寸宽,他硬是将半个脑袋都挤了出来。 而刘瑾,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裴宣机,似乎殷立德的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宣机心头一喜。 只要人证死了,自己就还有机会。 到时候就说,是薛礼硬逼着李元昌来诬陷自己。 以裴家的人脉,保下自己的性命不成问题! 虽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薛礼已经钳住了裴宣机的胳膊,让他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裴宣机却一点都不着急了。 “都是你们!你们胆敢诬陷朝廷命官,若是陛下知道了,定会将你满门抄斩!” 裴宣机痛快的大笑了起来。 “依朕看...不见得!” 冰冷的声音,从裴宣机身后响起。 裴宣机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油纸伞缓缓提起。 露出一双,杀机凛然的眼睛! 第302章 一切有朕托底,让他放开手脚去干 裴宣机直接瘫了! 即便只见过陛下一两面,这张脸,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陛...陛下!” 裴宣机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出声。 同样,关在牢房的李元昌,也愣住了。 下一刻,他痛快的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哈哈...裴宣机,你死定了!” 一股腥臭味,从裴宣机身下传来。 李二厌恶得看了他一眼,“将此人也关进去!” 薛礼立刻上前,像提鸡仔一样,将裴宣机提在半空。 在李元昌兴奋的目光之中,他打开牢门,直接将裴宣机扔了进去! “走!” 李二再也不想多说废话,带着众人,离开了牢房。 至于裴宣机是什么下场,他根本就不在意。 见李二出来,李承乾立刻迎了上来。 他第一个看向薛礼,薛礼不易察觉的冲他点了点头。 李承乾心中大定。 “父皇,事情已经查明了!” 李二紧抿着嘴,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回宫再说!” ...... 皇宫,紫宸殿! 李二驱散了所有太监宫女,大殿内只留下了李承乾、怀恩,以及刘瑾三人。 就连薛礼,也只能在大殿外等候。 李二坐在龙椅上,半晌都没有开口。 搞的李承乾,心中出现了几分忐忑。 他悄悄捅了捅刘瑾,挤挤眼睛。 刘瑾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外乎,问一问牢房之中发生的事情罢了。 刘瑾冲他轻轻一摆手,示意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李承乾更加纳闷了。 既然没有意外,父皇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就在此时,李二开口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承乾,道:“这个办法,是你想的?” “是儿臣...” 话没说完,李承乾就感觉有些不对。 他急忙改口,道:“是柳大哥帮儿臣想的办法!” 更加令他奇怪的是,李二反倒松了一口气。 “是柳白想出来的就好...” 他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你想出来的,定会打草惊蛇,毕竟裴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既然是柳白想出来的,就说明,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李承乾满脑袋黑线。 原来,归根结底是因为父皇瞧不起自己... 不过也难怪。 裴家不是崔氏和王氏。 他们在朝中党羽甚多,最重要的是,裴矩手里,还有太上皇钦赐的丹书铁券! 只要不造反,李二都不可能定他们的罪! 最多是将裴家的爵位除掉。 可如此一来,李承乾岂不是更遭裴家的记恨? 现在裴宣机都敢行刺太子,若不能斩草除根的话,他们岂不是会更加疯狂? 这也正是李二所担心的。 随着李承乾的表现越来越好,李二已经对他给予厚望。 更何况,有柳白的教导,未来的李承乾,想不当个好皇帝都难! “你去跟柳白说,让他竭尽所能,将裴家除掉,一切有朕托底,让他放开手脚去干!” 李二说完,沉吟良久,提笔写下一封密诏。 用信封收好,还在上边加了一层火漆。 “将密诏交给柳白,如果能顺利除掉裴家,就将密诏烧掉!” 李承乾见父皇脸色郑重,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向着柳家行去。 ...... 泾阳县,柳家! 柳白坐在书房里,看着李承乾刚拿过来的密诏,玩味的笑了笑。 不用打开,也知道李二究竟写了些什么。 说白了,李二对自己能否除掉裴家,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当初铲灭崔氏和王氏,用的手段光明正大,谁都挑不出理来。 可裴家拥有丹书铁券的情况,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一旦柳白失败,必然会遭受裴家疯狂的报复。 而这封密信,则是李二用来保下柳白,最后的手段。 李承乾愁眉苦脸的说道:“柳大哥,听父皇的意思,除掉裴家难上加难,咱们该如何是好?” 柳白将密诏随手塞进抽屉,道:“等着吧,一会儿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 李承乾一愣。 “什么办法?” 柳白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秘密!” ...... 长安城,安仁坊裴家! 裴矩在院子里溜达了半个时辰,坐立不安。 同样在院子里的家丁护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个手脚麻利的家丁跑进来,“老爷,少爷还是没回来,小的去打听过了,少爷最后出现在宗人府,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了!” 裴矩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这都大半天了,多大的事情解决不了? 为何裴宣机还不见踪迹?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却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妥。 当初下毒之时,已成定居,李元昌就算被砍了脑袋,也涉及不到裴家。 行刺太子,意图让陛下怪罪柳白的密谋,虽然没有成功,但做得也十分隐秘。 就连家里的那些死士,也都成了不会再开口的死人。 究竟是哪里不对? “谁?” 裴矩猛地回头。 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敏锐的发现,一道身影,从自家房顶上一掠而过! 裴矩可不是武士彟那种幸进的臣子,年轻时候,他可是一位不下于任何当朝猛将的高手! 虽然身子骨不行了,可警惕性却没有松弛分毫! “去看看!” 院子里的护卫,并没有发现异常。 但老爷都发话了,只能各自散去寻找那道人影的踪迹。 一转眼,院子里为之一空。 裴矩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满脑子还在想裴宣机的下落。 “莫非太子要暗害我儿?” 他摇了摇头。 自家可是有丹书铁券的,太子不是不知道。 就算他想动裴宣机,也要看看太上皇的脸色。 正打算回到屋子里,找家里人好生商议一番。 刚走到门口... 轰隆隆—— 一声惊天巨响,从屋里传来! 那恐怖的气浪,直接将裴矩掀翻,倒飞了好几丈! 轰隆隆——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巨响! 几乎在一瞬间,裴家大宅里,所有的建筑都倒塌了! 冲天火光拔地而起! 数百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全都被淹没在了断壁残垣之中! 第303章 要不是柳白做的,我把脑袋摘下来 “听说了吗?裴家得罪了老天爷,‘咵’得一声,被晴天一个霹雳,整个大宅子都塌了!” “裴家丧尽天良,坏事做绝,我看是活该,呸!” “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就不能昧良心,这些年被裴家活活逼死的人有多少?我看啊,纯属于报应!” “永业坊的老钱一家子,不就是被裴家的少爷,活生生逼死的吗?听说就为了一块祖传的玉佩,一家二十几口子,全都上吊了!” “...” 长安城的百姓们,又有了新话题。 不少人都是亲眼所见。 大白天的,裴家大宅子里‘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 房子全都塌了,他们家后院的假山,整个被轰上了天! 对于裴家的惨状,百姓们也都是当笑话看。 这年头,这些世家大族里有几个好人? 死一个,天底下就能少一个祸害! 对于他们而言,裴家就算死得干干净净,也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罢了。 “俺看见裴家老太爷裴矩,疯疯癫癫的坐在废墟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着实可怜。” 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在人群之中颇为唏嘘。 旁人纷纷嗤笑。 “你一个屠夫,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心了?” “莫不是你可怜裴家?要不把裴矩接到你家里养着吧!” 人们‘群起而攻之’。 屠户被臊了一个大红脸。 “俺还不能有好心了?庙里的和尚都说,要以慈悲为怀!” 这下子,更像是捅了马蜂窝。 “你一个杀猪的,好意思说慈悲为怀?” “笑死俺了,被你宰的那些猪恐怕不会这样想!” “...” 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裴家遭天谴的事情。 一辆马车从朱雀大街上驶过,坐在马车里的人,听见外边的谈论,不禁嗤嗤一笑。 “天谴?要不是柳白做的,我把脑袋摘下来!” 说话之人,正是戴胄! 同乘的,还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和戴胄不同的是,房玄龄他们却是满脸的愁容。 杜如晦叹了一口气,道:“朝廷怕是又要乱上一阵子了。” 房玄龄脸上的肉,抖了几下,道:“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也就罢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要咱们来收拾!” 戴胄毕竟只是大理寺卿,除了邢狱案件之外,朝廷动荡不动荡,跟他关系不大。 既然已经把裴家覆灭之事,定性为天谴,更不归他管了。 大理寺再牛,还能治老天爷的罪? 而裴家覆灭的后果,却让房玄龄等人心里沉甸甸的。 要知道,朝中不知有多少裴家的党羽。 裴家一倒,鬼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若是全都闹起来,他们几位中枢大佬也承担不起。 “不能让柳白置身事外,咱们又不是宫里老嬷嬷,总不能他干点什么,咱们就要给他擦屁股!” 房玄龄又气哼哼的说道。 他们气的,并不是柳白直接把裴家给灭了。 而是因为,这么大的事情,柳白提前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怪不得,前几天在泾阳县衙的时候,柳白说,压根就没想给裴家定罪。 裴家人里,除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裴矩之外,其他人全都死光了! 还能给死人定罪不成?! 这一趟去泾阳,就是想把柳白拉下水。 一同商议,如何应对朝廷的动荡。 不能再让他置身事外! 可到了柳家之后,老家伙们才得知,柳白竟然一到清早就走了! 房玄龄原本是个老好人性子,但自从和柳白搭上关系之后,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他揪着柳家门房老吴的脖领子,质问道:“柳白究竟去了哪?” 老吴满脸苦笑,道:“房相,小的不过是个门房,少爷去哪,怎么可能告诉我?” 正好从大门口溜达出来的柴令武,一见这场景,拔腿就跑! “抓住他!” 房玄龄怒喝一声,老家伙们立刻冲了出去。 身手敏捷得一塌糊涂! 最终,柴令武被萧禹攥着手腕子,苦笑连连。 他不敢动弹,如果一使劲伤了这几位,他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伯伯们啊!柳大哥早上就去了秦岭,至于究竟在秦岭的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老夫问你,柳白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将裴家给灭了的?” 房玄龄揪着柴令武的耳朵,逼问道。 柴令武眼珠子一转,道:“裴家不是遭天谴...” 不等他说完,房玄龄猛地一用力。 “哎!哎!房伯伯轻点!” “快说!” 柴令武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偏偏不敢反抗。 他摆出一副英雄就义的样子,道:“我说了之后更惨,你们...你们弄死我吧!” ... 柳家正在上演闹剧的同时,远在秦岭深处,荒无人烟的一处山谷之中。 白鱼龙服的李二,正拿着巴掌大的竹筒,左右翻看个不停。 “你就是用这大炮仗,把裴家炸平的?” 柳白还没开口,李承乾兴奋的连连挥舞手臂。 “父皇,您是没看见,就这么一个炮仗,足以把这间大瓦房炸平,若是堆在一起,效果...” “朕没问你!” 李二直接将李承乾扒拉到一边,继续对柳白道:“炸平裴家,你用了多少炮仗?快给朕展示看看!” 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兴奋之色。 马上皇帝,对这种能杀人的利器,最感兴趣。 柳白莞尔一笑,道:“陛下,这东西名为火药,和炮仗可不是一个概念...” 说着,他将李二手中的竹筒拿过来。 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捏着竹筒下方的捻子。 点燃之后,猛地一用力,丢下山谷。 轰隆隆—— 一声震天巨响! 整个山谷里的野兽都被惊动了,数不清的飞鸟,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乱撞。 李二很没有形象的张大了嘴,错愕的看着远处,完全被炸平的焦土! 几棵足有四五人合抱的大树,竟然被连根拔起! 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上百个穿着便装的金吾卫,将李二死死围在中央。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竟也满脸惊恐! 好半天,李二才吞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的说道:“这是神仙的武器吗?” 第304章 朕真是受教了 李二很少有失态的时候。 他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位无敌的统帅。 再强大的对手,都一一死在他的马下! 不仅仅靠的是高明的手段、手下的忠诚,还有,他自负到了极点的武力! 自从登基之后,他再也没有显露过身手。 以至于,人们都快忘记了,曾经的李二,是能够单枪匹马,将尉迟恭生生打服气的人! 很多年了,李二都没有体验过冒冷汗的感觉。 而就在刚才的一刹那,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全身! “幸好柳白是自己人...”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 假如柳白是异族人,或者是那些世家大族之人。 拥有了那根竹筒之后,只要随随便便派遣一个死士,靠近自己二十步之内... 就算金吾卫再强大,自己也死定了! 纵横数万里的大唐江山,说不定会就此葬送! 别人都已经缓过神来了,在柳白的吩咐下,金吾卫和柳家的家将,飞快的跑下山谷。 将火药爆炸之后遗留下来的痕迹,清理干净。 火药的存在,还是个天大的秘密。 虽然秦岭深处罕有人迹,也是小心为妙。 万万不能泄漏出去! 李二还站在那里出神,谁都没有打扰他。 柳白又吩咐人,在空地中央摆好矮桌,又放了几张蒲团。 李承乾亲手侍弄热茶。 红泥小炉下,干透的松果燃起淡红色的火焰。 水开的时候,李二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柳白对面。 他端起热茶,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的人,以为陛下是在品味热茶的芳香。 殊不知,李二是在等待,自己的手,不再发抖... 过了好半天,李二才终于睁开双眼,道:“火药,是你研制的?” 这番话,他当然是对柳白说的。 柳白笑吟吟的给李二添上一杯茶,道:“陛下,柳白虽然有些奇思妙想,但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火药这东西,和咱们平日里放的炮仗,其实是一种东西,只不过对药方的配伍,做了些改进而已。” 他看了眼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李二,继续道:“就如曾经柳白造出来的筒车,耧车等农具,在史书之上,其实都是有所记载的,或是因为年代久远而亡佚,或是因为人们无从发现。” 说着,他摇了摇头,“人们总是因为未知而恐惧,唯独缺少的,只是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若人人都如此,那么世上,就再也不会出现关于神仙的传闻...” 李二恍然。 他明白柳白的意思了。 说白了,那火药,本质上还是炮仗。 只不过,柳白做出了些许的改进罢了。 就像筒车。 西汉之时,就已经有了水车。 可是没人想到,水车本不用让人上去踩,光靠水流的力量,便可以自己运转。 柳白之所以显得那么出众,只是因为,他那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我中原大地,传承数千载,文化无穷无尽,倒是朕着相了...” 想通之后,他又不禁有点脸红。 因未知而恐惧,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柳白淡淡一笑,道:“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有人不想老死,便意图长生,有人羡慕飞鸟,便妄想自己长着一对翅膀,可世上哪有捷径?都是我们的祖先,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说着,他深深的看了李二一样。 这番话,他早就想说了。 就当体现给李二打一个预防针。 历朝历代,年轻英明的皇帝,总会有一个昏聩的晚年。 秦皇如是,汉武亦如是。 李二同样逃不过这个怪圈。 不然的话,他最终也不会死在一个天竺怪僧的‘长生药’之下。 李二闻言,沉默良久。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直到红泥小炉里的松果,都烧成灰烬之后,他缓缓站起来。 而后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象到的动作! 他竟然,拱手向柳白行了一礼! “朕...真是受教了!” 柳白淡淡一笑,站起来还了一礼。 “陛下英明,柳白叹服!” 这番话,柳白说得一点都不违心。 能够直面生死,完全接受劝谏的地位,历史以来,估计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一旁的李承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何时见过李二这般态度? 怀恩也惊骇的看着柳白。 他跟了李二一辈子,同样的待遇,也只在寥寥几位重臣身上出现过而已。 那几位,可都是国朝柱石,而且最年轻的,都已经花甲开外了! 柳白才多大? 一旁的刘瑾,虽然也是一副惊愕的样子。 但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模样完全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现在,没人去注意他罢了。 他还偷偷的冲着柳白,竖起一根大拇指。 在柳白瞥了他一眼之后,才悄然间收回去。 李二没有再谈论火药的事情。 不管是他,还是柳白,都心知肚明。 短时间内,至少是在裴家的党羽,被拔除之前,火药是不能再出现的。 “柳白,还有四个月,就到了皇后寿辰,再此之前,朕会去九成宫处理朝政,希望在朕回宫之时,能够看到你!” “柳白自当谨守与陛下的约定,娘娘寿诞之时,必会入宫!” ...... 从秦岭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房玄龄等人每天都会来一次,柳白一概闭门谢客。 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几个老家伙是来抱怨的。 柳白忽然把裴家炸的干干净净,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同样,房玄龄等人也没有丝毫准备。 只好着急忙慌的,开始料理裴家的党羽,整天忙得要死,苦不堪言。 但无论如何,裴家的事情都算是告一段落了。 剩下的事情,柳白一点都不想管。 给房玄龄等人的理由,一直是生病了,不想染给几位中枢大佬。 柳白并没有撒谎,只不过,生病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李承乾... 从李承乾房中出来,柳白摇了摇头。 “活该!” 第305章 粮食能值几个钱? 其实以前李承乾也经常说自己生病。 不过,那只不过是找理由不去上学罢了。 这次是真的。 就算在院子里,也能闻见一股股恶心的味道。 一连两天,李承乾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不管是稀粥还是药汤子,别说是喝了,光是看一眼,他都能吐上半个时辰。 柳白捂着鼻子匆匆跑到书房,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活该! 纯属活该! 一点都不冤枉他! 好端端的,去宗人府看什么热闹? 两天前他从宗人府回来,就已经吐成了现在这种狗德行。 不用说,柳白也能猜出来原因。 一个被人活生生逼疯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就算李元昌把裴宣机的骨头都嚼碎了,柳白都不会意外。 但刻意去看,那就纯粹是脑子有泡了。 李承乾的病,完全是活活恶心出来的! 回到书房,赶紧把窗户关上,那股子味道才算终于消失。 坐在椅子上,往旁边的墙壁上,轻轻一按。 一个暗格,自行弹了出来。 柳白从暗格里拿出账本,仔细的翻阅了起来。 做过账的都知道,只要生意做大了,不管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账本都不能让别人看去。 尤其是经验丰富的老账房,能从账目之中,看出许多门道。 因此,知道这个暗格里有账本的,除了柳白之外,就只有柳婉儿和沈万三。 平常的时间,沈万三每个月都会回到家里来,在账本里添上近来做的生意。 柳白也省得每次都去问沈万三了。 看看账本,进来生意的状况,一目了然! 翻到新记的账目上,柳白算了几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几百万贯银子,对于朝廷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粮食收上来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各地的灾民也早就安稳住了。 按理说,朝廷应该将粮食钱一次性付清。 可民部一时之间,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如今,也不过仅仅付了六成而已。 剩下的,还有足足两百八十万贯! 就算柳白和朝廷的关系再近,也不可能打这么狠的折扣。 如果没人亲自上门去要账,谁知道他们猴年马月才能把银子送来? 要知道,六部之中,除了工部外,其他五部都被长孙无忌紧紧攥在手中。 民部肯利索得把银子送来,才有鬼呢! “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柳白随便翻了翻,见账目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将其收了起来。 李承乾又病了,等同于书院建立算学院的计划,又要往后延迟一段时间。 想要掌控民部和司农寺,更是没谱的事情了。 柳白有些后悔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不靠谱的李承乾。 但除了他之外,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在算学之上有所建树。 柴令武倒还可以,可柳白太了解他了。 感兴趣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心尽力,不吃不喝也要把任务完成。 可一旦赶上他不感兴趣的事情,磨洋工,装病撒泼,都不奇怪。 一提起算学院来,柳白又想起系统的任务来了。 上次去书院,本来是想问一问王勣和虞世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按照他的计划,扩充书院。 可还没好好商量,就出了李元昌和裴家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柳白最希望的事情,就是系统给自己送个数学家过来。 “还是先完成任务要紧...” 想做就做! 柳白立刻推门出去,吩咐许褚安排马车,前往书院。 ... 马车走得很慢。 上午是王勣和虞世南上课的时间,与其在书院干坐着,倒不如欣赏欣赏路上风光。 从泾阳县到长安城,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柳白走了两个多时辰。 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柳白发现,在大街上暗中窥伺自己的人,果然少了很多。 这是裴家覆灭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总能看见长安城的武侯和衙役,逮住一个可疑的人,就上去盘问半天。 看起来,到不像是搜查违禁物品,反倒像是在找人。 “难不成朝廷又出现了什么钦犯?” 柳白干脆吩咐许褚停下来。 “这位官差!” 他掀开车帘,唤过一个衙役。 这衙役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满脸大胡子。 比江洋大盗看起来还凶悍,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 盘问过一个可疑之人后,显得有些不耐烦。 听见有人叫自己,不满的说道:“没看见本官爷正忙着呢吗?” 他猛地一回头,忽然看见,马车上刻画的一个柳叶标记。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全身! 老天爷,这不是柳家的马车吗? 最近一段时间,总能听说柳家的事情。 更有传闻说,柳家与神仙有点关系,裴家得罪了柳白,被神仙爷爷一雷劈成了灰! 那个年轻人,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柳家之主? 衙役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弯着腰,猥琐的小跑到柳白跟前。 明明认出了柳白的身份,他还要装作不知道,生怕柳白怪罪自己。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柳白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不知最近,长安城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衙役陪着笑,道:“公子明鉴,长安城最近来了一批贼人,不偷金银珠宝,成天琢磨去偷别人家的粮食,您说可笑不可笑?” “粮食?” 柳白本能的感觉到有些异样。 偷粮食? 连长安城衙门,以及兵马司的武侯都抓不到的贼人,什么东西偷不来? 为何非要去偷粮食? 粮食能值几个钱? 前一段时间,随着土豆和玉米上市,谷子稻子的价格,不升反降。 如今,一斗谷子的价格,比原来足足低了一倍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柳白一时想不明白,随手丢给衙役一枚银叶子。 “走!” 衙役大喜,道:“多谢公子赏赐!” 粮食便宜,可银子却是货真价实的! 长安城衙役的月钱,也不过七八百个铜子罢了。 这枚银叶子,足以抵得上他半个多月的收入。 第306章 书院里的意外之喜 书院! 柳白来到书院的时候,正赶上学生们放假。 他们可不跟李承乾等人一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住在书院,那是必需的条件! 一拨又一拨大大小小的学生,从书院大门离开。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长安城的‘土著’,到了假期就可以回家。 至于远道而来的学子,就只能继续居住在书院。 为期四年的学习一满,才能够回家。 毕竟,这年头回一趟家的成本太大,很多人来书院学习,都是抱着极大热忱和希望的。 尤其是寒门学子,擅自回家,说不定会被他们的父母活活打死。 学生们看到柳家的马车,纷纷站好,远远的行礼。 柳白这位书院的主人,虽然不经常来,但却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 无他! 有教无类,乃是古代先贤都没有完成的梦想。 柳白为了这座书院,前前后后花了好几百万贯。 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从住宿吃饭,到日常的用品,分文不取! 这个师生的名头,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马车一直来到院长室楼下。 柳白上楼,直接推门进去,正好看见王勣、虞世南、高士廉等书院的高层都在。 王勣微微一笑,道:“你来的正好,有一个喜讯要告诉你!” 柳白找了座位坐下,冲王勣的小书童绿蚁打了一个响指。 绿蚁利索的沏好一杯热茶,连温度都掐到好处。 在柳家住了许久,他早就摸清楚柳白的习惯了。 柳白撇了撇盖碗里的沫子,道:“继续吧!” 王勣点了点头,示意虞世南继续说下去。 虞世南笑道:“如今,书院已经招募了两百八十余位先生,再有三天,还会到来四十几位,如此强大的师资力量,亘古罕见,此外...”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记录,接着道:“二期工程也即将竣工,只剩下医学院新盖的教室和蚕室,正在装潢,陛下特批内府出两百万贯银子,所以,二期工程期间,咱们书院等于一个子都没花!” 柳白点了点头。 他知道,李二这属于借书院的名头,还自己的人情。 裴家灭了,等于给他剪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虞世南将记录翻了一页,直接推给柳白。 “这是老夫等人,商议出来的招生章程,你看看,若是没有纰漏之处,就可以昭告天下了!” 虞世南显得很兴奋。 书院的第一批学生,虽然有足足五千人之多。 但其中,有一多半都是长安人。 外地学生也没有经过考试,都是由地方官学举荐上来的,难免会有关系户。 可新的招生章程,学生却必须要经过考试,才能够进入书院。 这就意味着,新一批学生的质量,必然会比头一批强上很多! 好几万人! 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书院将会成为真正的万世基业! 天下学宗,文华祖地!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大唐覆灭了,下一个朝代的继任者,若是想让自己的天下长治久安,不仅不能动书院分毫,还要好生伺候! 柳白一边翻看着记录,一边道:“这一次招生,预算一共有多少?” 负责书院财政工作的高士廉说道:“这便是要告诉你的喜讯,为书院提供二期工程建筑材料的行首们,联合起来捐献了五十多万贯银子,因此,此次招生也不必书院出银子!” 柳白微微一怔。 不过转瞬之间就释然了。 虽然书院的二期工程,就已经将整个灞桥一带,全都覆盖了。 但是在柳白的设计图上,可是足足分了五期! 而且,这五期的工程,一期比一期大,到最后,书院的南大门,甚至能和皇宫脸对脸! 那些行首,是怕自己以后不再用他们的材料。 贿赂自己不可能,便来巴结书院。 柳家作为关中一带最大的豪商,对其他商贾赚了多少银子,再清楚不过了。 那些行首,靠着‘皇家’的招牌,赚得盆满钵满。 若是招牌被拿走,恐怕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柳白没有再问,而是仔细的翻阅起记录来。 王勣他们应该是刚刚才商议好的,记录的墨迹都还没干。 看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柳白将记录册子盖上,略一沉吟,道:“旁得倒还可以,但是必须要确定,各地招生的名额!” “招生名额?” 不光是王勣三人,其他先生也都满脸疑惑。 柳白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咱们书院可谓名扬四海,一旦开始招生,各地学子必定会蜂拥而至,诸位总不想,书院里全是长安的学子吧?” 众人想了想,也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长安学子,天然占着极大的便宜。 要知道,从最远的崖州,赶到长安,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 若是不分地区招生的话,等崖州学子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到时候,长安学子可不仅仅只有半数了。 十个人里,估计有九个半都是长安人! 那书院,就不是大唐的书院了,反倒成了长安城的官学... 当然,柳白也有其他目的。 他建立书院最初的目的,是为柳家埋下一个立身之本。 书院越稳固,柳家也就稳如泰山。 而过程,却是要聚集人才。 书院教导出来的人才再多,那起码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可大唐之中,却有不少现成的人才! 就像李义府,就是个意外之喜。 民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像李义府那样的人! 万一书院的学生全是长安人,那等同于白招生了! 鬼知道那些牛人,现在蹲在哪个山旮旯里? 王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办法,所谓有教无类,指的不仅仅是门第和身份,地区所在,同样如此!” 说着,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诸位先生,招生乃是我书院当前的头等大事,关乎自己再重要的事情,也都该放一放!” 王勣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日一早,将招生章程,传檄天下!” “是!” 第307章 等武则天长大了,还不把李承乾祸祸死?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农历七月,可以说是关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太阳好像距离大地更近了一些,酷暑肆意煲烤着万物。 书院的招生章程,已经发到了各地,由地方官学宣布。 这一次,学子们只需要自荐,便可以前往长安参加考试。 消息一传出去,短短时间之内,在大唐掀起了一场热烈的浪潮! 寒门学子与贵族子弟一视同仁! 进入书院之后,便可成为天子门生,陛下竟然真的会来亲自授课! 一旦考上之后,书院会报销所有赶考的花销! 每一条承诺,对学子们而言,都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仅仅是寒门中人,就连贵族,也是削尖了脑袋,拼了命的托关系找门路,想把自己孩子送进书院! 本来有机会在第一批进入书院,却不屑一顾的王公大臣,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他们是有机会轻而易举,将自家孩子送进书院的。 可现在,就算是中枢的几位大佬,都不可能网开一面! 通过考试才能进入书院就读,这是一条无法更改的铁律! 于是,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的学子,从天南海北,向着长安城进发。 若是在官道上,看见三五成群的读书人,背着包裹谈笑风生,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去长安赶考的。 泾阳县作为长安的‘北大门’,是一半学子的必经之途。 每日在泾阳县逗留的学子,足有上千! 当然,他们在泾阳县逗留,不仅仅是为了休息,也想看一看,传说之中,书院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听闻柳家公子,不仅仅是富可敌国的豪商,深受陛下信任,文采也是一流。 曾经在长孙无忌的寿宴之上,七步成诗,技惊四座! 因为这个原因,成天在柳家庄子周围闲逛的人,也多了不少。 只不过,柳家庄子守卫森严,不是本庄的人,一概不许入内。 若是有人偷偷潜进去,便会被三百玄甲军抓住,挂在庄子的牌楼上,当街示众! 柳白老老实实的在家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是没有事情做,而是因为...太热了! 柴令武赖在书房不走,美其名曰,给柳白扇扇子... 实际上,他却是贪图书房里的凉意。 几盆冰块,放在书房的各个角落,温度下降了不少。 可一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能把人掀个跟头。 柴令武一边给柳白扇凉风,一边滋滋的嘬着‘琉璃杯’里,满是冰块的凉茶,美得不行。 “一杯凉茶六十文,真是便宜他们了!” 柴令武一口将凉茶喝完,砸吧砸吧嘴,十分猥琐的打起柳白那杯凉茶的主意。 柳白皱了皱眉,但还是将自己的凉茶,推到柴令武跟前。 “少喝点,免得伤了肠胃!” 柴令武笑嘻嘻的说道:“柳大哥,如果咱们将制造冰块的工艺,公布出去,也不知会吓死多少人...” 最近,柳家最风靡的生意,不是铁矿和丝绸。 而是凉茶! 不光是新开的凉茶铺子,就连柳叶轩,也一举推出了七八种新品。 大热天的,喝上一杯凉茶,既解暑,又美味。 喝完之后,牙口好的还要把冰块嚼了,浑身上下都感到舒坦! 一杯六十文,童叟无欺! 就连普通老百姓,也能偶尔享受享受。 冰块在夏天是稀罕货,只有豪门才能在冬天的时候,凿出一些冰块来,存在地窖里,保留到夏天使用。 不是没有贩卖冰块的商贾,但他们卖得实在太贵,哪有柳家的划算? 人们也在奇怪,柳家的冰块,是从哪里来的? 有能耐的人打听出,柳家少爷掌握了一门制冰的工艺,就像传说之中的‘法术’一样,可以源源不断的把冰块‘变’出来。 柴令武当然知道秘方。 别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把硝石放在水里,竟然真的会慢慢结冰! 柳白不想听柴令武聒噪,瞪了他一眼,“想留在书房,就闭嘴!” 柴令武老老实实的闭嘴,嘬着凉茶,都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柳白则是继续低头,看起了锦衣卫们送回来的密信。 密信足有上百封! 如今的锦衣卫,扩充到了足足六百人! 不止是越王府,其他柳白认为比较重要的人物府上,或多或少都有锦衣卫的人。 柳白自己都说不清,他们究竟潜伏了多少,这件事一直是由王守仁来主持的。 看了一整个下午,有两封密信,得到了柳白的关注。 他沉吟片刻,对柴令武伸出两根指头。 “两件事!一个月前长安城里出现了盗贼,官府至今还没有查明,你去司农寺跑一趟,让温大雅多安排人,守好粮仓!” 柳白并没有告诉柴令武,其实他早就猜到盗贼的身份。 高句丽人! 当初卖给高句丽粮食的时候,柳白特意留了一手,不让他们种出土豆和玉米。 朝廷对于新粮食的管控,也十分严格,有专门的人负责派发,保证百姓们饿不了肚子。 谁敢私藏新粮食,便是重罪! 也只有高句丽人才有理由,放着金银珠宝不去偷,反而天天在别人家的粮仓里瞎转悠。 柴令武站起来点点头。 “第二件事,最近承乾和武士彟的长女武顺,走得十分密切,你派人暗暗关注一下,别让承乾搞出乱子来!” 柴令武一愣,挠了挠头,“两个小孩子玩闹罢了,何必这么在乎?” 他很清楚,柳白一定有目的,只是想问清楚罢了。 柳白略一思索。 事实上,刘十善死了之后,武士彟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了。 之所以不想让李承乾,和武顺走得太近,完全是因为,武顺有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妹妹。 武则天成了李承乾的小姨子? 想想都觉得别扭。 等武则天长大了,还不把李承乾祸祸死? 但若是直接说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能未卜先知? 柴令武发问,可以置之不理,一个巴掌就能搞定。 可若是李二,或者是长孙皇后问起来呢? 武顺那丫头,长相的确不错,出身也对朝廷构不成任何威胁。 说不定,李承乾和她走得太近,也是皇帝两口子默许的。 无论怎么看,武顺都是很好的太子妃人选。 第308章 在别人眼中,柳白才是大唐最妖孽的妖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柳白看着李承乾,有一种身为‘老父亲’的感觉。 除了监督他的学业,还要教导为人处世的方法。 如今,甚至开始琢磨的婚事? 可真是操碎了‘老父亲’的心... 估计李二这个亲爹,都不会如此为李承乾着想吧? 其实,李承乾看上武顺,柳白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最起码,这小子不会成为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同性恋。 柳白打发走柴令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别人以为李承乾是孩子心思,和武顺玩两天就腻了。 柳白却很清楚,李承乾这吊儿郎当的外表下,有一颗极其重感情的心。 就像他视李义府为好友,哪怕腿早就好了,也成天拎着那根拐杖。 因为在他看来,那根拐杖代表着李义府的情谊。 “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白托着下巴想道。 武则天再妖孽,现在也只是个小娃娃罢了。 若是放在身边,好好教导几年,未必不成‘从良’。 再说,柳家的妖孽,也不是一只两只了。 或许,在别人眼中,柳白才是大唐最妖孽的...妖孽! “先观察观察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柳白扭头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 今天也是个大日子。 七月七,鹊桥会! 后世的男男女女,总是变着花样的过节。 柳白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两位夫人,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去后院转了一圈。 柳婉儿正在厨房里忙活。 一双纤纤玉手,拿得了针线,用起菜刀来也不含糊。 土豆丝切得细发,一看就是下过苦工的。 那认真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自从沈万三上任以后,柳婉儿就彻底没事情可做了。 一天天除了给柳白做衣服,就是研究美食。 以她如今的手艺,足以甩宫里那些御厨八条街! 柳白没有打扰她。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极其享受的。 又去后花园转了一圈。 柳蓉儿正叉着小蛮腰,手指上下翻飞,教训几个侍女。 听这意思,好像几个侍女毛手毛脚的,打碎了蓉儿心爱的瓷瓶。 本想上前的柳白,再次顿住脚步。 女人家的事情,自己没事去凑什么热闹? 反正也没事可干,柳白干脆去了后花园西头的铁匠炉。 金大坚依旧在打铁。 他每天的工作量可不小。 三百玄甲军的装备,都要靠他来做。 尤其是核心工艺,都是柳家的不传之秘,连帮手都不能请。 除此之外,柳白也时常让他打造一些器具。 最常见的,就是泡茶用的杯碗水壶。 要知道,金大坚可不仅仅是个铁匠,严格来说,他更像是一位万金油的手艺大师。 只要是手工活,基本上就没他不会的。 而且,几乎都是登峰造极的水平! 见柳白来了,金大坚停下手中的活计,呵呵一笑,道:“少爷!” 他将铁钳上夹着的胚子,晃了晃。 “少爷要的银壶,马上就打好了,一会儿属下吩咐人跟您送书房去!” 柳白看了几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一直喜欢喝茶,可惜大唐的制茶工艺还很粗糙,还仅限于泡茶。 而煮茶的滋味,却与之不同。 这也是柳白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银壶还没打好,但从胚子上,足以看出金大坚是用尽了心思的。 造型别致不说,最绝的是,他硬是在银壶的底部,用小锤子一点一点的凿出柳家专用的底款。 “上次造弓用剩下的虎皮还有吗?” 金大坚一怔,转身跑回屋里,捧着一大张白虎皮出来。 “少爷要做什么?” 柳白琢磨了一会儿,道:“你帮我缝制两样东西...” ... 金大坚的效率很高,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将两个大包裹送到了书房。 柳白用刚刚打造好的银壶,煮上一壶茯苓砖茶,浓郁的香味,很快就沁满了整个书房。 不多时,柳婉儿和柳蓉儿推门进来。 “夫君,找我们有什么事?” 柳白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大包裹。 “打开看看!” 两女一怔,立刻上前将包裹解开。 柳白送过她们不少东西,一般都是首饰之类的,就算再有价值,也不过放在巴掌大的小盒子罢了。 可这两个包裹,足有半人高! 蓉儿性格活泼,动作十分麻利。 打开包裹之后,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她一把将虎皮玩偶抱在怀里,稀罕得不行。 “夫君,这只狗儿太可爱了!” 两人的玩偶大小一样,不同的是,柳婉儿那只是黑色的,而柳蓉儿的则是白色的。 鼻子眼睛之类,都是用宝石点缀而成,缝合处用的都是掐丝金线,几乎看不出痕迹。 内部填充的,则是幽州掌柜老周送回来的乌拉草,松松软软的,加上毛茸茸的虎皮,手感别提多好了! 看得出来,柳婉儿也很喜欢,不过她比较羞涩,不像柳蓉儿这般,有什么说什么。 柳白却是满脸黑线。 这是狗吗?! 分明是玩偶熊好不好! 他没指出来,只是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柳蓉儿笑靥如花,几步跑到柳白跟前,道:“谢谢夫君!” 她一把一把的揉着玩偶的脑袋,还不时得亲上一口。 今天是七夕,两女当然知道,这是柳白送给自己的七夕礼物! 在书房待了半个多时辰,两女脸红红的跑了出去。 柳白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叹。 三年啊! 守孝三年! 什么都干不成! 人生最可悲的就是,人没了,钱没花完。 而柳白此刻的感觉,却是兜里明明揣着巨款,却死活不能动...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些动静。 柳白一听,似乎是李承乾的声音。 走出来推门一看,正见李承乾点头哈腰的冲柳婉儿两女打招呼。 身后,跟着一个丫头发式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粉雕玉琢的,也就七八岁,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她悄悄拽了拽李承乾的衣角。 李承乾这才看到,不知何时,柳白竟然出来了! 他急忙满脸堆笑,道:“柳大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应国公府上的大小姐,武顺!” 第309章 谁让人家是太上皇的女婿? 书房里! 柳白对李承乾,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这厮胆子太大了,不管教管教,说不定以后还会干出更离谱的事情! 好端端的,竟然把人家的女儿拐骗回来了! 幸好武士彟是个大糊涂蛋,否则的话,满长安都会宣扬出去,堂堂的太子殿下,是个小色鬼! 柳白的声音很大,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李承乾脑袋上。 书房外,小丫头抽抽搭搭的掉眼泪,分明是被吓坏了。 柳婉儿蹲在一旁,不住的劝小丫头。 可她再劝,小丫头的眼泪都止不住。 一旁的柳蓉儿咬了咬牙,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夫君送给自己的玩偶‘狗儿’。 “你看,这是什么?” 柳蓉儿挤出一丝笑容,将玩偶塞进小丫头怀里。 终究是孩子心性,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看着怀里的玩偶,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可爱的狗狗...” 看着小丫头一个劲呼噜玩偶的脑袋,柳蓉儿心里都在滴血。 她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则心思细腻,甚至超过了柳婉儿。 姐妹两人小时候,都是吃过苦头的,最见不得孩子流泪。 柳婉儿站起来,给了蓉儿一个赞许的眼神,又颇有些忧心的看了看书房。 “夫君这回是气坏了,也都怪承乾,不经过武家人的同意,就把这丫头带回来了!” 武顺一听,讷讷的说道:“姐姐们别怪承乾,都是我...是我求承乾把我带出来的。” 柳婉儿有些诧异。 贵族家的女儿,都是最珍贵的宝贝。 不管是出于亲情,还是为了家族的未来考虑,教导得都极为严格。 别人家里的女儿,就算有人拐带,都不可能擅自跑出来。 武顺怎么会求李承乾呢? 她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头顶,柔声道:“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事,小丫头的眼中又出现了泪光。 将事情原委说出来的时候,一向温柔的柳婉儿,双眉倒竖,被气得不轻! “世上哪有这样的爹娘?!” 她有些心疼的对小丫头说道:“你放心,姐姐给你做主!就算姐姐做不了主,姐姐的夫君也能帮你把这件事摆平!” 小丫头抿着嘴,似乎是想把眼泪憋回去。 好半天才说道:“谢谢姐姐!” 说着,她将玩偶还给柳蓉儿,道:“这位姐姐,狗狗还给你,我感觉好多了!” 小丫头懂事的模样,立刻迎来了两姐妹的好感。 当下,柳婉儿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敲了敲书房的门,在征得柳白的同意之后,立刻走了进去。 “夫君,您先别急着骂承乾,这件事背后,还有所原委!” 柳婉儿将武顺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柳白眉头紧皱。 “你的意思是,武士彟逼着武顺,嫁给贺兰僧伽当小妾?” 柳白见过贺兰僧伽。 当初柳家办晚宴的时候,这货也来了。 不到一米六的身材,足有两百多斤,长得一副野猪模样。 从相貌看人,的确不太对,最重要的是,这货的人品,实在是不怎样。 他是北周上柱国贺兰祥的亲孙子,当年,李氏还未得天下之前,李二的身份,都不一定有他高。 后来李渊造反,这货因为替李渊打开了东都洛阳的城门,获得了开国男爵的封号。 如今,任检校右卫将军、梁州大都督。 爵位虽低,但官职高得吓人! 而且,他还是娶了丧偶的房陵公主,成了李渊的新女婿。 平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总听说梁州出现无头冤案,其中有九成,都是贺兰僧伽干的‘好事’! 旁人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太上皇的女婿? 柳白想不到的是,武士彟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打算把才八岁的女儿,卖给贺兰僧伽这个货! 只是,柳白不知道,这其中也是有他的原因的。 因为当初,他为了找出刘十善,答应武士彟给他谋求官职。 刘十善死了之后,他直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武士彟一来不敢问柳白,二来也找不到别的门路。 除了卖女儿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重新讨个官职。 贺兰僧伽虽然和李渊更加亲近一些,但说到底,也是堂堂的检校右卫大将军,在朝中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 其实,历史上的武顺,是嫁给贺兰僧伽的堂弟,贺兰安石。 只不过现在的贺兰安石,还只是个小小的参军,不可能被武士彟寄予厚望。 柳婉儿最见不得这种事情,她气哼哼的说道:“夫君一定要给顺儿做主,那武士彟欺人太甚!” 李承乾趁热打铁,道:“是啊柳大哥,顺儿很可怜的,若不是我偷偷带他出来,武士彟早就把她送到梁州去了!” 柳白沉吟片刻,“把武顺叫进来!” 他本来可以选择不管。 这种事情,在大唐并不少见。 没人愿意当圣人,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何必去琢磨? 主要还是因为,他并不想将武则天放任自流! 现在看来,在武家的教育环境下,武则天成为那个有些‘变态’的女人,是板上钉钉的。 若非从小受尽屈辱,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野心,活活捂死刚出生的女儿? 继续放在武家,迟早是个祸害! 与其让她留下骂名,倒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教导一二。 也许,未来能够成为李承乾的好帮手。 至于武顺,只是捎带手帮一把罢了,无伤大雅。 小丫头碎步走进书房,看得出来,她对柳白很畏惧。 尤其是柳白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了她极大的压力。 “方才武顺失礼,还望柳公子莫怪...” 她对着柳白蹲身一礼,就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柳白淡淡的说道:“武士彟真的打算,把你送给贺兰僧伽当小妾?” 武顺的眼泪就在眼眶子里打转。 “是!爹爹说,嫁给贺兰僧伽当小妾,是我唯一的归宿,我...我不愿意!” 第310章 说的好像你读书是为了我一样 小丫头模样,倒是让柳白微微一怔。 也不知她鼓起了多少勇气,才敢将‘不愿意’三个字说出来。 这年头,像她这样的小女娃娃,可是不多见的。 一句话,让柳白顿时高看了她几分。 柳婉儿拉着柳白的袖子,难得撒一回娇。 “夫君,您就帮帮顺儿吧,妾身知道贺兰僧伽那厮的面目,若是给他当小妾,顺儿一辈子就毁了,况且...” 柳婉儿看了李承乾一眼,没把后边的话说出来。 看来她也在怀疑,李承乾究竟抱着什么心思。 真感情? 不见得... 两人都是八九岁的年纪,懂个屁? 眼瞅着柳白沉默不语,武顺以为他不愿帮自己,眼泪再次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李承乾哪里受得了‘心上人’如此模样? 他心一横,咬了咬牙道:“柳大哥,你...你就帮顺儿一把吧!” 柳白来了兴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承乾,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许给我什么好处...” 李承乾脸上的肉抖了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不了,以后我不再胡闹,老老实实的读书!” 柳白更加诧异了。 他很清楚,对于李承乾而言,读书有多么痛苦。 其实他的脑子够用,就是性格太跳脱了一些,在屋子里一坐一整天,比杀了他都难受。 承诺下来好好读书,对李承乾而言,已经是极大的代价了。 不过很快,柳白的诧异,就变成了满脸的鄙视。 “说的好像你读书是为了我一样...” 李承乾身上,还真没什么能让柳白看得上眼的。 且不说他一身的行头,都是柳家出品,若是没有柳白的话,他的太子之位早就丢了! 东宫? 那地方柳白不是没去过,墙头都长草了,破得让人心塞。 也就地皮值点钱,可有人敢买吗? 柳白的目光更加鄙视了。 原来,在自己认识的人里,最穷的不是魏征,而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 李承乾偷偷看了柳白一眼,又看了看低头小声啜泣的武顺,猛地趴在地上,抱着柳白的腿,嚎道:“柳大哥,你就帮我一把吧!” 柳白一怔,继而勃然大怒! 这厮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办法? 他一脚将李承乾蹬开,伸手就抄起墙角的一根黑棍子。 正是许久未曾‘出鞘’的御杖! 对着李承乾,一顿劈头盖脸的臭揍!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耍无赖?!” 乒乒乓乓... ... 帮武顺一把没什么大不了的。 捎带手的事情而已。 没了刘十善在背后出主意,武士彟完全就是个糊涂蛋。 李承乾和武顺都‘勾搭’上两个月了,那厮竟然连李承乾的身份都不知道! 嫁给太子,不比嫁给贺兰僧伽香? 当然,李承乾也不是傻子,知道武士彟算不上自己人,和他打交道,好处没有,坏处一大堆。 这才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否则,那老家伙一定会顺杆子往上爬,搞得人烦不胜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武顺抢过来,彻底和武士彟断绝关系! 泾阳县,柳家商行总店! 小丫头一身盛装,看起来娇俏可爱。 不过,小脸却紧绷绷的,身子有些发颤,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李承乾满脸都是笑容,偶尔安慰武顺几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武士彟,本太子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把女儿送给我祸祸!” 他正美着,沈万三推门进来。 “准备得怎么样了?各行的行首,都已经到了!” 李承乾赶紧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沈叔,你放心吧!” 武顺也站起来,讷讷的喊了一声。 “沈叔!” 沈万三是头一次见小丫头,上下打量几眼,冲李承乾一竖大拇指。 意思是,李承乾眼光不错... 李承乾挠头傻笑,拉着武顺,道:“咱们下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三人下楼。 楼下满坑满谷,坐了足足有上百人! 好在柳家商行总店的地方够大,换成别的地方,墙旮旯都要蹲上一排人。 这些人,是整个关中各行各业的大人物,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行首。 属于半民间,半官方的人物。 不过,作为大唐首屈一指的豪商,柳家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将他们全都召集起来。 这些人似乎对柳家突然的召唤,有些不满,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柳家能一句话把他们凑一块,同样也能一句话,让他彻底坠入谷底! “沈大掌柜好!” “沈兄有礼了!” 沈万三作为柳家的大掌柜,也是商贾之中的大人物,而且,可以说是仅次于柳白的商界领袖。 他这一出现,顿时引起了一大片恭维声,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 只是他们有些奇怪,沈大掌柜后边,为何跟着两个小孩子? 人群之中,一个脸上长着一个大痦子的中年人,在看到武顺之后,忽然惊叫一声。 “大小姐!” 他慌忙之间挤到最前边,急吼吼的说道:“大小姐!这几天你去哪了?老爷找你都找疯了,快跟我回府吧!” 武顺站在沈万三身后,小声说道:“沈叔,这是我们武家的大掌柜,吴亮...” 权贵们明面上不掺和生意,但实际上,每一家都有财路。 就像李大亮身为工部尚书,在做着砖瓦生意一样。 武士彟曾在荆州任都督,长安城世面上的河鲜水产,基本上都是武家商行供应的。 此外,当初李渊起兵造反之前,武士彟就是一代豪商,否则也拿不出银子支持李渊。 沈万三点了点头,道:“想必吴大掌柜是认错人了,这位可不是你家的大小姐!” 吴亮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万三。 他头一次看见,睁眼说瞎话,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沈万三不想再理他,清了清嗓子,道:“沈某召集诸位前来,乃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 说着,沈万三向旁边让了一步,让武顺上前。 “沈某近来身体不适,我柳家大掌柜之职,由顺儿小姐暂代!” 第311章 武家要翻身了? 满屋子都是张着大嘴的脸。 行首们一个个错愕的看着沈万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有几个连连咳嗽,估计是听见沈万三的话后,被自己的口水呛的。 武家的那位吴大掌柜吴亮,原本还想说什么,现在就像是被人一巴掌,抽了回去一样,脸上的横肉抖个不停。 柳家的大掌柜是什么身份? 对柳白而言,是手下,是家仆,但是对于外人而言,那就是通天的人物! 在商贾们看来,柳家的大掌柜就是财神爷,手指头缝里随便流出点东西来,就让别人赚座金山! 手里攥着数不清的暴利产业,一句话,足以让一个行业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到了长安,朝中的那些大佬都要给足了柳家大掌柜面子! 大理寺卿戴胄看见,都要拱手喊一声‘沈兄’! 更别提,司农寺和民部,现在还欠着柳家几百万贯银子呢! 沈万三的才能,有目共睹,只要是商贾,谁不竖起大拇指? 可这么大的权力,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交给一个小丫头? 众人的目光,渐渐从沈万三身上,转向武顺。 这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究竟是不是武家的大小姐? 吴亮张大了嘴,手舞足蹈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组织好语言。 “沈大掌柜,你和我家大小姐,你...你们...” 沈万三脸一沉,这厮想到哪里去了? 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李承乾,忽然从沈万三身后跑出来,一脚就杵在吴亮的脸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承乾脸黑黑的,又踹了倒在地上的吴亮几脚。 这腌臜货,满脑子都是鸡鸣狗盗的东西! 吴亮躺在地上哀嚎,疼得来回打滚。 李承乾可是练过武的,虽然身手不好,但对付几个小毛贼不成问题。 更别提浑身都是肥油的吴亮了。 沈万三瞪了吴亮一眼,“来人,把这厮丢出去!” 几个伙计上前,将吴亮丢出门外,沈万三这才拍了拍手,道:“总之,我柳家大掌柜新上任,诸位多多帮衬!” 行首们见到吴亮的惨状,哪还敢说别的? 再者,这也是柳家的家事,轮得到别人管? “好说好说,沈大掌柜言重了!” “我等自当竭心尽力,帮助顺儿小姐!” “...” 人们纷纷向武顺表决心,有脑子活络的,急忙吩咐随从,回去准备礼物。 在柳家看来,大掌柜的人选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对他们而言,大掌柜的人选,关乎到身家性命! 不巴结好了怎么行? 武顺本来有些发懵,小小年纪,哪能知道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们,是何等的心思。 不过,在看到李承乾鼓励的眼神之后,心思逐渐稳定下来。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抬起头脆声道:“今后多靠诸位帮衬,顺儿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她微微蹲身行礼。 众人急忙还礼。 “顺儿小姐客气了!” “咱们长安商界,同体连枝,日后在顺儿小姐的领导下,定能越来越昌盛!” ... 柳家大掌柜换人的消息,在长安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虽然最低,但是作用却最大。 没有商贾们趟风冒雪,就不会有今日长安城的繁华。 很快,各大家族也收到了风声。 与柳家关系还算不错家族,立刻准备了礼物,送往泾阳县柳家商行总店。 而与柳家关系不好,亦或者是与柳家没打过交道的人,则都在暗暗琢磨。 柳白为何要会让一个小丫头,来当这个大掌柜? 当人们知道,那个小丫头竟然是应国公武士彟的长女之后,更是议论纷纷。 一时间,竟有不少人登门拜访武士彟! 武士彟也摸不着头脑。 以往的武家,和长安城那些豪族并没有什么交情。 怎么今天... 坐在大厅里,武士彟看着手中一份长长的名单,感觉有些眩晕。 “刘大人,赵大人,展大人...嘶——” 他赫然看到,名单上竟然还有一位重臣的名字! 郧国公张亮?! 这可是他武士彟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这么多人,都要来拜访自己? 武家要翻身了? 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疼的他一咧嘴。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武士彟嘴唇轻颤,老脸上满是激动! 武家翻身的时候到了! 自打刘十善死了之后,他不仅不敢继续去朝中找门路,甚至连太上皇也不敢见了。 生怕这点秘密被人翻出来,自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后来,武顺失踪,他就彻底绝望了。 估计,这辈子也别想混上官职... 可今天出了这么的一档子事,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急忙吩咐下人,将整个大厅都收拾一遍,回房换了一身崭新的锦袍,回到大厅焦急的等待了起来。 拜帖有两种,一种是送完之后,很快就会上门,而另一种,又叫约帖,送来之后会在三天后登门,更显得正式。 名单上的那些人,都是送的普通拜帖,也就是说,他们马上都会来!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武家大宅外响起一阵人喊马嘶。 武士彟赶忙迎出去。 一个满脸横肉,长着一只大肉鼻子的中年汉子,一个利索的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 刚一落地,便哈哈大笑,“字信兄,咱们可是好几年都没见了!” 武士彟也是一阵哈哈大笑,“陨公风采依旧,身手不让当年!” 两人说了半天的客套话,相挟着向大厅走。 其实,后边还有一大票子人,基本上都是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他们眼里,武士彟的大女儿成了柳家大掌柜,那就是财神爷! 巴结不到武顺,从武士彟身上下手也一样。 不过,武士彟好歹也是个国公,还没有沦落到,亲自去迎接他们的地步。 也只有张亮,才有这个资格。 一群人坐在大厅中,自有家丁上茶。 张亮抿了一口茶,啧啧了几声,道:“字信兄,生了一个好孩子呀...” 第312章 不当民部尚书,根本不知道柳家有多大的能耐 孩子? 武士彟心中纳闷。 他一共四个孩子,两儿两女。 两个儿子没什么好说的,当初在荆州完全就是祸害。 来长安之后,见识到了真正的大人物之后,这才算是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成天给家里惹祸了。 两个女儿,大女儿年方八岁,正是找婆家的好时候。 普通百姓家里的女儿,十二三岁生娃娃的都有,贵族女子,当然要早些挑选。 难道,张亮看上了自家的大女儿? 想来也正常,张亮的孩子不多,却有上百个义子,被民间成为陨公手下的盖世太保。 如今,也有不少人进入官场,最有出息的,都已经是游击将军了。 若能和张亮结成亲家,怎么也要比贺兰僧伽强上百倍! 这位,可是实打实的从龙功臣! 武士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定是自家的大女儿,被张亮看中! 毕竟,小女儿刚会跑,连个大名都没有,张亮不可能听说。 “难道,这些前来拜访的人,都是对顺儿有意的?” 武士彟心中乐开了花。 事实上,能脑补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能全怪武士彟脑子有问题。 他们这一家子,别的本事没有,偏偏生得一副好皮囊。 武士彟年轻的时候,也是俊俏后生。 否则,历史上年仅十二岁的武则天,也不会被送入宫中。 要知道,那时候李渊和武士彟早就死了,不可能是他们刻意为之。 武士彟叹了一口气,道:“陨公啊...不是武某自夸,小女武顺,无论是容貌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可惜前日失踪了,到现在还么找到...” 张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他来武家,不过是想从武士彟手里,讨些赚银子的门路罢了。 关武顺的容貌和才情什么事? 再说,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武顺在泾阳县,成了柳家的大掌柜。 怎么到了武士彟这里,变成了失踪? “字信兄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诓骗老夫?” 张亮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觉得,武士彟是在刻意为难自己,或者说,是在索要好处。 张亮纳闷,武士彟比他更纳闷。 这都哪跟哪?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武士彟心里郁闷,道:“陨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是上门提亲,也该找媒人先说项说项...”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提亲?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到一块去,都有些尴尬。 这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武士彟脸一沉,“狗东西,没看到老爷我有客人吗?!” 管家急吼吼的跑过来,似乎没听见武士彟的话一般,哑着嗓子,道:“老爷,有大小姐的消息了!咱们的吴亮被人打晕了,才苏醒过来,他...他说,大小姐成了柳家的大掌柜!” 武士彟‘蹭’得一声站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 “你...你说什么?” 他这一嗓子,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亮看了看武家的管家,又看了看武士彟,满脑袋问号。 琢磨了半天,他才回过味来。 “莫非...字信兄还不知道?” 武士彟一脸茫然。 武顺成了柳家大掌柜? 看样子,长安城早就传开了,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他一把揪住管家的脖领子,道:“怎么回事?” 管家被武士彟勒得喘不上气,老脸憋得胀红,最后一口气,都快从腔子里挤出来了。 “老...老爷!” 武士彟急忙撒手。 管家这才缓了一口气,又哭丧着脸,道:“老爷,大小姐成了柳家大掌柜,之后,之后...” 武士彟恨不得一脚蹬死这个废物,气急败坏的道:“快说!” “大小姐成了柳家大掌柜,之后就下令,让整个长安城的行首,封杀咱们武家的所有产业!” 武士彟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咣当’一声撞在墙上。 然后...然后就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起来。 也不知是把脑袋磕坏了,还是因为心里承受不住压力... 张亮眼珠子一转。 他是明白人,虽然不知道武顺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武士彟和武顺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去! 否则,谁会封杀自家的产业?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张亮看向武士彟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其实,他也能猜出几分来。 武士彟打算把武顺,嫁给贺兰僧伽当小妾,早就不是秘密了。 卖女求荣的事情,并不少见,但起码也要挑一下。 哪有像武士彟这种,丝毫不给自家闺女未来考虑的爹? 他摇了摇头,见武士彟还没起来,也不再开口,背着手走出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也纷纷离开。 进门时大包小包的礼物,一件都没留下。 ... 泾阳县,柳家大宅! 杜如晦坐在大厅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旁边是满脸焦灼的新任民部尚书,刘政会! 当初,他因为建造箭塔之事,和柳白有些冲突。 今天迫不得已来柳家,于是,就找了杜如晦当中间人。 朝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房玄龄和杜如晦他们这些朝中大佬,和柳白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 有杜如晦在,也许今天的事情能成。 刘政会的年纪,要比杜如晦大上一些。 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进入中枢,不是因为才能不足,而是因为,他原本也是李渊的近臣。 最近这两年,才算是完全效忠于李二。 他能够成为新任民部尚书也表明,李二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谁都知道,六部尚书的官职,几乎可以算是进入中枢的跳板。 “刘大人,杜某倒是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有沈万三坐镇,那小丫头顶多也就是当几天大掌柜罢了...” 刘政会苦笑一声。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民部尚书,根本不知道柳家有多大的能耐。 若非无奈,打死他也不愿意再见柳白一面。 第313章 想找柳白办事,脑子有泡才会空着手上门 柳白施施然走进来。 杜如晦冲柳白举了举茶杯,意思是茶叶不错。 刘政会则是赶忙站起来,有些尴尬的拱了拱手。 “柳公子!” 柳白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道:“刘大人坐!” 这俩人的突然上门,没有让柳白感到丝毫意外。 不过,开场白还是有必要的。 主人家不说话,客人怎么好开口? “不知刘大人此来,所谓何事?” 刘政会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道:“柳公子也知道,老夫成了新任的民部尚书,听说柳白大掌柜换人了,特来...特来问一问。” 当初输给柳白,他的确是有些不服气。 他一直以为,水泥是十分金贵的东西。 可当柳家的商铺开始买水泥的时候,他才傻眼。 一大袋子,上百斤重的水泥粉,不过六十几个铜子罢了。 比糯米之类的材料,便宜了近十倍! 知道价格之后,他才算是对柳白心服口服。 而成了民部尚书之后,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依旧低估了柳白。 或者说,低估了柳家商行! 柳家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 除了来钱最快的茶叶和铸铁生意,还包括酒楼、客栈、首饰、丝绸绢布等等... 而且,每一种生意都做到了极致。 只要柳家想,他们的每一位掌柜,都能够成为关中的行首! 换句话说,柳家的生意,已经到了关乎民生的地步,一旦柳家商行出了乱子,老百姓根本就过不下去! 此外,柳家还是朝廷采购最大的供应商。 最重要的,还是水泥! 其他生意,若是柳家不想做了,乱上一阵子之后,迟早有外地商贾,来填补空白! 可水泥的秘方,却牢牢掌握在柳家人手里,别人根本就别想复制! 宫中的大殿需要水泥,朝廷修建各地的边关要塞,一样需要水泥。 老百姓们盖房子,水泥同样是最重要的材料。 既便宜,又坚固! 如今的大唐,早就没人用糯米了! 而一旦失去了水泥的货源,结果可想而知... 沈万三当大掌柜的时候,和朝廷签订了数不清的契约,价钱合理,供货也稳定。 若是换成其他经验丰富的大掌柜,也就罢了。 可柳白,偏偏让一个小姑娘来当! 八岁! 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万一柳家商行被那个孩子玩垮了,最倒霉的可不是柳白。 而是刘政会! 谁让他是朝廷的大管家? 陛下找他要东西,他还能空手变出来不成? 与其说他是主动上门,倒不如说,是被逼无奈才来的... 柳白眨了眨眼睛,笑道:“刘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刘政会面色发苦。 他一边琢磨说辞,一边用眼神瞟杜如晦。 杜如晦打了个哈哈,道:“杜某今日只是个中间人,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他站起来,竟然就这么背着走了出去?! 刘政会恨恨得瞪了一眼杜如晦的背影。 “这个老杜,不够意思!” 他心里痛骂杜如晦,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快。 “柳公子,你也知道,如今咱们朝廷上上下下,吃穿用度,都靠着贵府支撑,老夫和沈大掌柜也算有些交情,平日里打了不少交道,如今他突然退下来,难免会影响朝廷的运转...” “沈万三年纪大了,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总要歇一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白并不在意,和刘政会打打太极。 和朝中官员打交道,说话是一门学问。 说得太浅,显得没有经验,一点都不懂官场的门道。 说得深了,就怕别人听不懂。 深深浅浅才是正理。 柳白和房玄龄他们说话,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几句浅话,配上一句深话,才能显得高大上。 几浅一深? 柳白满脑子乱跑马,总觉得这个词,特别...特别的耳熟... 刘政会嘴角一抽。 年纪大了? 沈万三今年满打满算不到四十岁。 这就叫年纪大了? 那老夫今年已逾六旬,岂不是没几天好活? “贵府的周掌柜、钱掌柜、魏掌柜,都是一时之选,柳公子为何非要...非要让一个小丫头来当大掌柜?” 刘政会的本意,是想让柳白收回成命。 大掌柜的人选太重要了,甚至关系到了他的前途! 怎么能交给一个八岁的小丫头? 没成想,柳白的回答,却是把气得几乎要吐血。 “我乐意。” 刘政会猛地站起来,脸色胀红,喘了好半天气,才强行将怒火压下去。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柳白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柳家大掌柜的权力再大,那也只是柳白的家臣,或者说是家仆。 既然是家事,外人怎么可能插手得了? “那你...你就不担心柳家的生意没落?” 柳白扫了刘政会一眼,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没落就没落,柳某还能缺那点银子?” 刘政会感觉心脏有点疼,一抽一抽的。 虽然明知道柳白是在挤兑自己,但偏偏没一句瞎话。 以柳白的家底,多点生意少点生意,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人知道,柳家的财力究竟有多雄厚。 光是柳白从朝中百官身上坑来的,就远远不止百万贯了! 人家还真就不缺那点银子,坑朝中百官,可比做生意来钱快多了... 刘政会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可说的了。 难不成,堂堂的民部尚书,要跪在地上抱着柳白的大腿,撒泼打诨? 甚至于,他连句狠话都不敢说。 前车之鉴,上回和柳白赌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自己抽自己嘴巴子的事情,他可不想干第二回。 于是,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是老夫唐突了,柳公子莫怪...” 说完,他一拱手,拔腿就走。 生怕再逗留片刻,被柳白活活气死。 刘政会刚一出门,杜如晦就走进来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杜如晦抿了抿嘴,有些怜悯的回头看了一眼,刘政会的背影。 这厮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取其辱。 想找柳白办事,脑子有泡才会空着手上门... 第314章 就算是告到官府去,官府敢招惹柳家吗? 杜如晦走回来坐下,接着喝自己刚才没喝完的茶水。 柳叶轩的茶虽然都很好,但还是和柳白家里喝的没法比。 自打去年茶叶上市以来,杜如晦他们这些常客,早就品出了门道。 好坏一口就能分辨出来。 喝完一杯,又让人添上点热水,盖上盖子继续焖泡,杜如晦这才开口。 “你不会真打算让武顺那丫头当大掌柜吧?” 他嘴上安慰刘政会,心里也在暗暗打鼓。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事情柳白不是干不出来,再疯狂的事情,他都干过不少! 如果柳白真打算让武顺继续当大掌柜,那么他们这些攻守同盟的人,就要好好考虑对待武家的态度了。 难道,柳白打算和武士彟交好? 把心里的想法一说,柳白不禁翻了个白眼。 之所以让武顺当大掌柜,只有一个原因。 让武顺变成一个,连武士彟都招惹不起的! 想让他们父女断绝关系,几乎没有可能。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自古便有定论,家天下的时代,伦序纲常是无法更改的铁律! 别说女儿不认老子,就算老子想把女儿赶出家门,都会遭到一大群卫道士的口诛笔伐。 而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自然不可能让她当官。 想要让武顺彻底脱离武士彟的掌控,给她足够的地位,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柳白就让沈万三,把大掌柜的位置让出几天了。 只要武士彟吃够了苦头,也就能明白,武顺就算是他的女儿,傍上柳家之后,一样惹不起! 对杜如晦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件事做得光明正大,谁都挑不出理来。 说破大天,那也是柳白自己的事情,别人插不上手。 知道了柳白的意思之后,杜如晦也没什么感觉。 只要柳白不打算和武士彟交好,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倒是李承乾看上武顺这一点,让他颇感兴趣。 “太子不是喜欢侯家的丫头吗?” 侯家的丫头,便是侯君集的长女侯氏。 当初侯君集被斩首,一家子人全都被流放到岭南去了。 唯独侯氏,在李承乾的求情之下,幸免于难。 如今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实得很。 “我哪知道?” 柳白摊了摊手。 他并不关心李承乾究竟喜欢谁。 只要不涉及到未来,李承乾搂着只猪进被窝都无所谓。 当然,前提是母猪... 毕竟,龙阳之癖的名声,好说不好听。 普通老百姓也就罢了,那是人家的自由。 可李承乾是太子,他的夫人,自然是太子妃,亦或者是太子侧妃。 未来,要么是皇后,要么是皇妃。 母仪天下,母才是关键... 杜如晦挠了挠下巴,无意中扯了几根胡子,疼的脸一抽抽。 “若武士彟老实一点,武顺未必不成为了太子妃,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柳白笑道:“随承乾去吧,咱们说再多,也要以他的心思为准。” ... 世间之事,七八不能随心。 武士彟只觉得,自己最近格外的倒霉。 分外仰仗的刘十善,死于非命,手下那些高手,全都被炸成一块一块的。 官职没着落,还平白无故丢了个女儿...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丢了的女儿,还视自己为仇敌。 成了柳家的大掌柜之后,直接把武家所有的生意,都封杀了! 一夜之间,武士彟腮帮子肿的老高,看起来一张脸两张大。 坐在大厅里,除了唉声叹气之外,想不出任何办法。 下首,武家的直系子弟都在。 当然,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 除了武元庆和武元爽两兄弟之外,只剩下几个管事的掌柜。 武元庆今年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乃是武士彟的长子。 这些人中,他的脸色最为阴沉! 长子会继承家里的大部分产业,这几天,损失的可都是他的财产... “这个贱人!” 武元庆咬牙切齿的说道,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个掌柜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两位、两位公子...咱们家的铺子,可支撑不了多久了,如今货源全部被中断,往日交好的商铺,没有一个肯给面子,再有两三天,恐怕,恐怕就要关门了...” 若仅仅是关门,他们根本用不着这么着急。 关键在于,生意一断,之前应承别人的货物,根本没办法交付! 起码,要赔偿三倍! 他们连抵赖都做不到! 就算是告到官府去,官府敢招惹柳家吗?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家破人亡! 谁都没说话,掌柜心里哀叹一声,默默退了回去。 这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却不敢进去。 武士彟一眼就瞅见了他,冷冷的说道:“何事?” 妇人有些恐惧的看了看武元庆和武元爽两兄弟,胆战心惊的走进来。 “老,老爷,媚儿又发高烧了,是不是请...” 他还没说完,武元爽直接蹦了起来。 “大贱人祸害家里,小贱人也在闹事,烧死她才好!” 妇人眼圈有点红。 看得出来,他对武元爽两兄弟害怕到了极点,但为了女儿的性命,不得不进来。 这妇人,正是武士彟的续弦正妻杨氏。 堂堂的国公夫人,放在哪里都威风八面。 可武家兄弟,却一点尊重都没有,可偏偏武士彟还不阻拦,任由两人无礼。 只因为,杨氏并非武家兄弟的生母... “老爷...” 杨氏的眼泪终究流了下来。 大女儿和家里反目成仇,小女儿发着高烧,连个大夫都没有! 她的心,如同刀割一样疼。 见她流泪,武士彟一阵烦躁。 “你且出去!” 杨氏哪里肯? 再耽搁下去,小女儿说不定真就活活烧死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爷,您就去请个大夫来吧,媚儿她...” 这句话,立刻把武士彟激怒了。 家都要没了,一个女儿算什么? “给老夫滚出去!” 说着,他竟然一脚踹向杨氏! 直接把杨氏踹了个跟头! 也不知他发的哪门子邪火。 踹完之后,好像还没解气,厌恶的看了杨氏一眼,怒道:“来人!把她们赶府出去!” 第315章 吃货李恪,出手相助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李恪在书院当了好几个月的孩子王,这才有时间出来转一转。 他和李承乾可比不了。 李承乾七天一小假,十天一大假,没人给他放假,他就自己给自己放假,在外边闲逛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多得多。 而李恪脑子要笨一些,平常的课业都顾不过来,必须拼了命的学。 饶是如此,学分也修不够,只好去学前班当识字先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学也不是白上的。 现在的李恪,做做文章是没问题的,而且时常给自己开小灶,个子高了不少,不再和从前一样,瘦得像根麻杆。 书院的高材生怎么能不拎把扇子? 他央求虞世南写了一张扇面,扇骨用的是上好的湘妃竹。 走起路来,风流之感顿生。 起码,李恪自己是这么觉得... “阿恪,咱们还是直接去泾阳吧,长安城有什么好转的?” 李恪身后跟着一个小胖子,和他一样,手里也提着把扇子。 不过,却没有一点风流之感。 再俊秀的人,配上满头大汗,也好看不到哪去。 正是和李恪同期入学的上官仪! 当初他初次来到书院的时候,随便拦了一个人问路,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李二。 作为土生土长的关中贵族,他的老家就在陕州,距离长安城不过半天的路程。 对长安,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他搞不明白,李恪既然打算去泾阳,为何还在长安城里瞎溜达? 作为书院学子,哪一个不是对柳白仰慕已久?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瞻仰书院主人的风采了。 李恪一步三晃悠,自以为潇洒的将折扇一收。 “咱们这个时候去,正赶在申时到柳家庄子,一般那个时候,柳大哥都在书房里练字,去了起码要等一个多时辰,还不如先转悠转悠...” 他一边走,一边四处搜寻。 安仁坊的酒楼,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来都来了,不品尝些美食怎么行? 看到一家包子铺,李恪抽了抽鼻子,眼睛大亮,赶紧走了过去。 “小二,来半斤包子!” 上官仪坐在李恪对面,脸色发苦。 他家的门第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包子铺连个门店都没有,只是一张破布扎成的帐篷,老板、厨子,外加上小二,满打满算就一个人。 能好吃到哪去? 他看了看左右,小声道:“阿恪,你要是不宽裕,就由我来结账,总不能...” 说着,他用一根手指抹了抹桌子,蹭下一层油腻腻的灰。 他的脸,立刻瘪得比包子还像包子。 李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 包子很快端上来,李恪熟练的调好醋汁,掏出随身带的小银筷子。 “大隐隐于市懂不懂?想要找美食,最不靠谱的就是看装潢!再说,你能有我懂?” 李恪在书院十分出名。 不是因为学问,而是因为厨艺! 每当书院来了大人物,院长王勣总会叫李恪坐上一桌子好菜,谁不竖起大拇指? 上官仪将信将疑的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烫的舌头都打卷了。 李恪无良得哈哈大笑,道:“不懂了吧?这种包子的做法,是从柳家传出来的,名叫灌汤包,其中的汤汁比开水还烫嘴!” 他在包子上咬开一个小口,美滋滋的嘬起了其中的汤汁。 上官仪有样学样,喝了一口之后,眼睛也亮了起来! “嗝——” 半斤包子,上官仪吃了多一半,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饱嗝。 “好吃好吃!” 李恪呵呵一笑,‘啪’得一打响指。 “小二,结账!” 小二兼大厨兼老板走上来,笑容满脸的说道:“诚惠,二十文!” 李恪将一小把铜钱交给老板,忽然看见,一个上了岁数的妇人,正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时不时的拦下行人,似乎是在...乞讨? “唉...造孽啊!” 老板叹了一口气道。 李恪纳闷的问道:“你认识那对母女?” 他很奇怪,看穿着,那对母女应该也是贵族出身,怎么会沦落到乞讨的地步? 老板的岁数也不小了,看向那对母女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小贵人有所不知,那妇人本是应国公府上的女主人,却不知为何,昨日被应国公赶了出来...可怜那女娃娃,才三岁,高烧不退了好几天,也没钱医治,怕是活不成了...” 李恪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对面的上官仪似乎生怕李恪去帮他们,小心翼翼的说道:“阿恪,咱们最好不要管!” “为什么?” 上官仪看了那对母女一眼,道:“应国公的夫人杨氏,乃是前朝光禄大夫杨达之女,她的身份犯忌讳!要不你以为,为何她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也没有贵族子弟帮她?” 李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武士彟的夫人杨氏,不就是武顺的亲娘吗? 李承乾最近一直在搞风搞雨,不就是因为武顺吗? 杨氏之所以被武士彟赶出来,八成和这件事有关! 李恪摇了摇头,快步走向杨氏。 “杨夫人!杨夫人且慢!” 上官仪见李恪追上去,有些为难的搓了搓胖脸。 “罢了!” 他随手丢给老板一片银叶子,道:“这是赏你的!” 说完,撒腿就跑,终于跟上了李恪的脚步。 杨氏脸色苍白,一天不吃不喝,就算壮汉也受不了。 何况,三岁的孩子已经不轻了,她还要抱着。 此刻,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昏倒一般。 听见有人喊自己,猛然一回头。 只觉得,正在喊自己的那个孩子,十分面熟,似乎是在哪见过。 不过,自己孩子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思想别人? 她有些木然的说道:“两位小贵人,可否施以援手,救救妾身的孩子?” 同样的话,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已经重复不知多少次了。 “杨夫人,你们快随我来,咱们去找家医馆!” 一听这话,几乎绝望的杨夫人,眼神中终于出现了几分神采。 激动之下,正要拜谢,腿却是一软,就此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316章 玩死是侥幸,玩不死才是人间惨剧 在长安城里转了一圈,李恪又跑回书院去了。 没办法,外边的大夫没有保证,就算是有保证的,也没有孙神仙和李神医放心。 医学院大楼! 李恪和上官仪站在蚕室外,对周围的东西很好奇。 对于书院的学生而言,医学院就是个迷。 比说进来看看了,就算在楼门口经过,都会被几个膀大腰圆的金吾卫赶走。 放在别的地方,李恪的身份,也是一等一的高。 但在书院,一文钱都不值。 书院的王爷,比狗都多,李恪还是个小字辈的... 也只有医学院的先生和学生,才能随意出入这座楼,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和外人打交道。 有些传言,医学院里闹鬼... 此刻的李恪和上官仪,就吓得不轻。 两人在看见蚕室外,放着一个被红布罩着的大箱子。 打开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具完完整整骷髅... 这回两人学乖了,再也不敢四处打量,老老实实的站在蚕室门口,离那具骷髅远远地。 蚕室的门被推开,李时珍脸色阴沉的走出来,二话不说,提着李恪就走。 上官仪急忙跟上,一路走到李时珍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 落座之后,李时珍立刻发问。 李恪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一向是个好脾气的李时珍,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女,简直猪狗不如!” 老头明显气的不轻,脸都发红了。 孙思邈摇着头走进来,道:“杨氏的病还好说,想要治好那女娃娃,怕是要费一番苦工了...” 李时珍冷哼一声,道:“治好了那女娃娃之后,老夫一定要亲自上门去问问武士彟,这对母女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说完,他的气没有消下去分毫。 猛地站起来,道:“不行!老夫要回家里一趟!” 孙思邈点了点头,道:“同去,书院的器械虽然齐全,但药材却不如柳家丰富,那女娃娃身子弱,非得用来自西域的奇珍不可了!” 说走就走,四人同乘一辆马车,而杨氏母女,则是乘坐轿子。 现在的她们,可承受不住一点颠簸。 只不过轿子慢了一些,在临上去之前,孙思邈和李时珍又查看了一番女娃娃的病情,这才放心。 ... 泾阳县,柳家! 紧赶慢赶,到柳家的时候,天还是黑了。 坐在大厅里,孙思邈苦笑一声,道:“经过老夫两人的医治,那女娃娃的高烧,算是退下去了,身子骨却收到了不小的损伤,若是不能补回来,以后怕是连门都出不去了...” 这么长时间,李时珍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可心中对武士彟的不满,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是明白人,知道最近柳白都在做什么。 同样,也清楚武士彟为何会将杨氏母女赶出去。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的愤怒。 就因为武顺的事情,武士彟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 小小的一场风寒,耽搁了三四天,生生将一个健康的女娃娃,耽搁成这般模样。 若是身子骨补不回来,别说出门了,恐怕连寿命都会折损不少!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 已经醒来的杨氏,坐在下首哭哭啼啼。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正在劝慰。 砰—— 大门忽然被人推来。 李承乾带着武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武顺一看到杨氏,眼泪顿如泉涌! “娘!”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让人看着一阵心酸。 听说事情经过的李承乾,眼睛都气红了! “武士彟这个老东西,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柳白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所有人都出去,承乾留下。” 柳婉儿两姐妹急忙将杨氏母女拉出去,孙思邈和李时珍对视一眼,也纷纷起身。 等他们都走后,李承乾关好大门,来到柳白跟前。 “柳大哥!” 柳白看着李承乾,道:“你打算怎么做?” 李承乾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目光。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把武士彟那个老东西搞死!” 柳白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搞死他很简单,但之后呢?” “之后?” 李承乾一时间没明白柳白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打算将杨氏母女养在东宫?” “这...” 李承乾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武士彟死了之后,杨氏母女无依无靠,除了东宫之外,还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这下子,李承乾犯了难。 就像柳白所说的,搞死武士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让李二骂一顿而已。 可他是真心打算迎娶武顺的。 搞死老丈人? 好说不好听啊! 再者,他娶了武顺之后,武顺理所应当的成了太子妃,当然,也可能是太子侧妃。 但谁听说过,娶媳妇还要把丈母娘和小姨子带上的? 别说李承乾本身就不愿意,李二和长孙皇后那关就过不去! 丈母娘的确是可怜,但东宫,那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吗? 李承乾苦思冥想了半天,像只猴子一样,挠遍了全身。 忽然,他一拍脑门。 “有了!” 柳白正想考察一下他解决问题的能力,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办法?” “阿恪不是还没找媳妇呢吗?顺儿他妹子虽然小了点,但无论家室还是长相,都说得过去!”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东宫地位超凡,不可能让丈母娘居住,但李恪的王府,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也不会给天下百姓留下口舌。 完美无缺,毫无纰漏! 自己真是个天才! 饶是以柳白的定力,都被李承乾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 把武则天嫁给李恪?! 这是什么神逻辑? 就李恪那脑子,还不被未来的武则天,活活玩死? 玩死是侥幸,玩不死才是人间惨剧... 而且,李二这顶绿帽子戴得瓷实,历史上是李治给的,现在,又成了李承乾和李恪给的... 第317章 姑且当做是一道考题吧 柳白对最后武则天最后的归宿,并不感兴趣。 总之,不是李承乾就行。 他是未来的大唐皇帝,再怎么说,他的后宫人选也关乎到社稷。 和武则天撇清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有些人,天生就有无穷无尽的野心。 用在正途上,便可以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如李二。 而有些人,却将自己的野心放在邪门歪道上。 不可否认的是,武则天是个好‘皇帝’,但她那帝位的来路,终究不大光明。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培养武则天。 说不定,未来还能多一个好帮手。 至于李恪... 柳白就更不想管了。 其实李承乾说得也没错,祸祸一个王府,总比祸祸朝廷强得多。 最起码,跟着李恪能吃得好点... 后花园的药庐里,孙思邈和李时珍一前一后,站在小丫头片子身边。 不多时,就在她身上扎了数不清的银针。 杨氏看得胆战心惊。 “两位神医,这...这管用吗?” 换成别人,她死都愿意在女儿身上扎这么多针,看着就头皮发麻。 两位神医没理会她,李承乾本着讨好丈母娘的心思,道:“两位神医的手段自不必多说,这一手神针,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杨氏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小公子了,不知您是...” 自打武顺一进门,她就看出两人的关系有些不大正常了。 见李承乾衣着不凡,便有些问问他的出身。 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大女儿也千万不能找一个,和武士彟一样的货色。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求救一般的看向柳白。 时至今日,武家人除了武顺之外,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知道有一个坏小子,总打武顺的注意,成天在应国公府外堵门。 武士彟毕竟在荆州为官多年,即便见过李承乾,也是小时候的事了 柳白翻了白眼,什么都没说。 杨氏顺着李承乾的目光看去,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对着柳白蹲身一礼。 “还未谢过柳公子大恩,妾身母女的性命,多亏了公子相救!” 柳白微微皱了皱眉,道:‘夫人以后如何打算?’ 杨氏母女留在柳家,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提起这件事,杨氏的眼圈又红了。 应国公府是回不去了,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李承乾急忙道:“夫人可以和顺儿一起住在泾阳!” 杨氏狐疑的看了武顺一眼。 武顺小脸一红,讷讷的说道:“娘,孩儿的确住在泾阳,不如您和妹妹,一起前去...” 杨氏凄然一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劳烦柳公子了...” 柳白点了点头。 武顺就住在柳家商行总店里,后院很宽敞,给杨氏母女腾出几间屋小意思。 也算是让她们,有一个安身之地。 “你跟我出来!” 柳白面无表情的对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悄悄对武顺打了一个手势,跟着柳白走了出去。 两人刚一走,杨氏立刻将武顺叫到身边。 “顺儿,那位小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娘见他,似乎并非是普通人...” 柳白的名声早就传开了,就算杨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知道,这是一位他家老爷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能请动柳白出手相救的,能是一般人? 武顺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才李承乾临走时候的手势,分明是让自己不要吐露出他的身份! “娘...过几天您就知道了,总之,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杨氏更加疑惑了,但见武顺目光坚定,也只好点了点头。 轻轻抚着武顺的脸颊,杨氏柔声道:“你是个有福的,能找到这么好的人...” ... 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李承乾被柳白看得浑身不自在。 “柳大哥,您有话直说...” 柳白摇头轻笑,“想好怎么对付武士彟了吗?” 一提起武士彟,李承乾心中的邪火‘蹭’得一下冒了上来,他眼睛一眯,“此事还要好好谋划一番,死,都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 对于李承乾的反应,柳白是喜闻乐见的。 在这么长时间的教导之下,李承乾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历史上那个阴鸷软弱的李承乾,早就一去不复返。 算不上办事滴水不漏,但至少知道动脑子了。 换成以前,李承乾早就叫上他的狐朋狗友们,砸武家大门了! “如果你能在不出乱子的前提下,弄死武士彟,那我便送你一件礼物!”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道:“而且,是一件大礼!” 李承乾一愣。 弄死武士彟,还有礼物? 这是什么说法? “柳大哥,你的意思是...” “姑且当做是一道考题吧!” 柳白的确是有考验李承乾的想法。 身为帝王,没有点狠心可不行。 此外,还要加上足够的智谋。 而那件礼物,是柳白早就准备好的。 如果李承乾能够顺利完成这道考题,他便有资格接受礼物。 若是不能完成,甚至在搞死武士彟后,引发了严重的影响,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着李承乾陷入沉思,柳白没有打扰他,起身向着书房走去。 ... 坐在书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等人。 半炷香后,刘瑾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少,少爷...”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少爷竟然不惜动用锦衣卫入宫,将他叫回家里来。 柳白示意刘瑾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凉茶。 等刘瑾缓下这口气,才说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一提起‘那些人’,刘瑾顿时心中一凛。 “少爷,那些人对太上皇忠诚得很,属下如今不过控制了两三人而已。” 他所说的,正是太上皇身边那些供奉! 当初刘十善死后,柳白便将控制那些供奉的任务,交给了刘瑾。 以刘瑾的能力,完成这件事并不困难。 “还需要多长时间?” 刘瑾沉吟了很久,道:“估计还要近一个月的时间,您也知道,那些不是普通人,个个都是满手血腥的杀才...” 第318章 这就是少爷的野心吗? 宫中的那些老供奉是祸患,同样,若是能够掌握他们,未必不是一件无上的利器。 然而,这件利器,并不能攥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李二对这些老供奉的存在,知道得清清楚楚! 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又或者,这是他对李渊,最后的一点尊敬。 一旦李渊死了,那些老供奉的下场,只有被李二清楚。 但如果是他的亲儿子掌控,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从一开始知道那些老供奉存在的时候,柳白就已经打定主意,日后让李承乾来控制他们。 他是唯一有资格,还不被李二忌讳的人。 听完了柳白的想法,刘瑾满脸为难,他犹豫了好一阵,“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白笑道:“这又不是在宫里!” “属下以为,这些人还是攥在咱们自己手里好,换句话说,您...真的完全信任太子殿下吗?” 刘瑾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们这些人,都是柳白通过系统召唤出来的,就算柳白打算造反,也会毫不犹豫的干! 而李承乾,就算和柳白的关系再亲密,也终究是皇家的人。 他知道柳家很多秘密,譬如锦衣卫的存在,李承乾就一清二楚。 但宫中的那些老供奉不同,任何事情,只要和皇宫一沾边,难免别人会多想。 若是让李二知道,老供奉是刘瑾控制起来,转送给李承乾的,会是什么后果? 到那时候,说不定刘瑾在宫中培植的实力,连同他自己,都会被李二一网打尽! “你小看承乾了!” 刘瑾一低头,道:“请少爷解惑!” 他的确对李承乾不够了解。 当初李承乾还没来柳家之前,他就已经入宫了,总共也没接触过几次。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你觉得,咱们家是怎样的存在?” 刘瑾一愣。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问过柳白。 若是别的家族,安排人进入宫中,还真说不好是在图谋什么。 就算一开始没有什么心思,但当势力达到一定地步之后,也难免会催生出野心来。 “莫非,你以为我打算造反?” 刘瑾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柳白的意图,但打死他都不信,柳白打算造反。 且不论柳白为朝廷解决了多少难题,光是在李承乾身上花费的心血,就比别人多得多! 许多柳家的机密,连程处默和柴令武都不知道,柳白却从来都不刻意得避讳李承乾。 柳白站起来,缓缓走到窗户前。 窗户纸早就改造成了玻璃,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院子里那株腊梅。 夏日时分,腊梅上结出了小小的果子,十分喜人。 柳白看着那株腊梅,缓缓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远比当皇帝有意思的多,悠悠岁月,多少王朝存在,都免不了更迭的下场,而今,那些人何在?” 刘瑾愣愣的看着少爷的背影出神。 阳光甚好,透过窗子照在柳白身上,如同披着一件圣洁的外衣,飘然若仙... “最长久的王朝,不过八百年,而一些姓氏,却从上古流传至今,他们靠的是什么?” 一连两次发问,刘瑾都答不上来。 他低头沉思片刻,道:“属下愚钝,少爷所指的...是那些世家大族?” 柳白摇头轻笑。 “世家大族?你说的是崔氏还是王氏?” 刘瑾默然。 崔氏和王氏,的确都是从古时流传下来的家族。 却因为几张纸,几句话,彻底化作尘埃! “在我眼中,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姓氏,只有两个。” 刘瑾眼睛一亮,“少爷指的,是孔家和颜家?!” 柳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别看刘瑾是个太监,能成为堂堂司礼监掌印的人,肚子里的墨水,不比那些朝中大臣少! 同样,他也是个很有眼光的人。 这些话,柳白无法和程处默他们说,无法和两位夫人说,甚至连许褚和沈万三,都听不懂。 也只有王守仁和刘瑾,才能明白,自己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王守仁自然不必明言,堪比古代圣贤的人,一早就看得通透。 “半部论语便可治天下,孔家仰仗先祖圣人福荫,传承千年乃应有之理,颜家执笔如刀,记千秋岁月,同样屹立不倒,那咱们柳家,需要靠什么?” 听完这番话,刘瑾几乎感到一阵窒息! “这就是少爷的野心吗?” 他心里喃喃自语。 这份野心,太大了,远远超过了开创一代王朝! 就像柳白所说的,最长久的王朝,不过区区八百载。 战乱一起,烟消云散,再辉煌的家族,也泯然众人。 而柳白要做的,却是让柳家永远传承下去! 就算是李二,这等一代雄主,恐怕都不敢这样想。 这一点,只有圣人,和他那位堪比圣人的门徒做到了。 “刘瑾!” 柳白忽然说道。 刘瑾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赶忙道:“属下在!” 柳白缓缓回首,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你可曾想过,让你的姓氏也永远流传下去?” 刘瑾的脸,顺便变得胀红!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属下明白了,请少爷放心!” ...... 离开柳家大宅,刘瑾的眼睛都是红的。 他是个太监,无法繁衍血脉,反而却更加注重自己的姓氏。 收几个干儿子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把自己的姓氏传承下去,比命都重要! “若少爷成了圣人一般的存在,那我...我岂不是能堪比颜回?” 坐在马车里,刘瑾一个劲的‘哐哐’跺脚,兴奋的难以克制。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少爷的野心这么大! 与此相比,那个破皇位算个屁! 几百年后,鬼知道李家的子嗣在哪个旮旯? 他越想越激动,不断的催促马车快点。 平常从泾阳到长安,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这一次,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回到皇宫住处之后,刘瑾立刻把小满叫了过来。 他背着手,一边来回溜达,一边对小满道:“小子,不用点狠手段是不行了!咱家这回必须在少爷面前,好好露一露脸!” 第319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千军万马来相见? 把心底话一说,柳白感觉舒坦多了。 他从没有跟旁人提起自己的想法,因为有太多的秘密要保守。 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再有四个月的时间,就要进入长安了,必须多做些准备。 跟刘瑾说明白之后,他才能好好办事。 而且,即便柳白对刘瑾完全信任,也是要适当激励一下的。 会画大饼的老板,才是好老板... 再说,自己也算兢兢业业了,整天往外边跑,没有多少闲工夫。 有了今天这番话,很多事情都能撒手不管了。 不过,柳白说的也全都是实话。 作为穿越人士,名垂千古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条件而已。 再说,当皇上有什么好? 李二整天累死累活,看着就心塞。 要不是李氏王朝不太平,柳白甚至连长安都懒得去。 泡上一壶茶,看看书,没事出去玩几圈,才是柳白最想要的生活。 把自己收藏的古玩字画拿出来欣赏一番,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 柳白在书房里吃了午饭,便溜达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睡午觉是个好习惯,以后要保持住。 ... 柳白有时间睡午觉,王勣却没有那个心思。 他一句话,将李恪、程处默等人都叫了回去。 放在任何时代,人才都是最稀缺的。 王勣恨不得也和故事里的猴子一样,拔根毫毛变出满屋子自己... 若非如此,他才不想管李恪和程处默去哪疯了。 学生们也一样,除了学前班的小孩子之外,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五千人放在西域,足以剿灭一个小国家了。 可还是不够! 看着书院大门外,满坑满谷,而且越聚越多的人,王勣欲哭无泪。 书院招生的消息,散布出去一个月的时间,今天正好是头一天报名。 王勣感觉,是不是全大唐的读书人都来了? 别说灞桥一带了,就连长安城中的客栈,都住满了人! 许多学子借住在百姓家里,为了争个住处,打架斗殴的事情,一点都不稀罕! 书院藏书楼顶,虞世南站在王勣身旁,嘴唇轻颤,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这至少有四五万人吧...” 王勣揉着脑袋,虚弱的说道:“四五万人?你去长安城里瞧瞧,若是都赶过来,能上十万!” “十万?!” 虞世南吓了一跳,差点从楼顶掉下去! 整个长安的人口,也不过百万! “大唐的读书人,有这么多?” 虞世南不可置信的说道。 读书,那可是一般家庭能消耗得起的。 大唐最多的还是农户,哪个农户家里的孩子,不是早早就下地干活? 哪有时间读书? “失策!大大的失策!老夫还是低估了书院的影响力,这些人中,有八成都是来凑热闹的,他们就想碰碰运气!” 王勣分外懊恼。 这么多人聚集在书院外,长安城里还有一大部分,完全将他的计划打乱了。 十几万人考试,那要考到哪辈子? “我能活到这届招生结束吗?”王勣喃喃的说道。 “院长!大事不好啦!”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藏书楼顶,满脸慌张。 “报考的学生见书院还不打开大门,都等不住了!” 王勣脸色大变! 不是他不想开门,而是他压根不敢! 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故意来捣乱的? 就算没有捣乱的,这么多人挤在书院里,万一踩死几个,那书院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快...快去长安城,请金吾卫来!” 管事哭丧着脸,道:“院长,整个书院都被人围住了,咱们,咱们出不去啊!” 王勣‘啪’得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捂住了眼睛和鼻子,半天没撒手。 这种情况,和被十万大军围住,有什么区别? 最悲催的是,自己就是那个守城的大将... “院长,您快想办法啊!” 虞世南也在一旁道:“院长大人,再...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平常他可不会叫王勣为‘院长大人’。 这回,他算是彻底慌了。 王勣猛地把手放下,一蹦三尺高。 “老夫有什么办法?!要不是柳白那小子的主意...” 说到这,王勣的生意戛然而止! 虞世南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撇下管事,拔腿就往楼下冲。 一直跑到院长室,王勣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盒子来。 这是柳白上次来书院时留下的。 当时王勣和虞世南,正在号召书院全体高层举行招生大会,就把这个盒子给忘了。 两人如同找到救星一般,两张老脸挤在一起,在盒子里寻找了起来。 里边只有两样东西。 一封书信,以及...另外一个盒子。 “噗!” 王勣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捻开信封一看,眼睛顿时直了。 虞世南也没好到哪去,他目瞪口呆的,念着信上的话。 “一支穿云箭,千军...千军万马来相见?” 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哪知道?” 两人又将目光放在小盒子上。 打开盒子,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根圆滚滚,足有成人手臂那么粗的竹筒。 竹筒下,还耷拉着一根绳子头。 两人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 把竹筒翻过来才发现,这里也写着一行小字。 两人心中顿时有底了,急匆匆跑到楼下。 “都散开,都散开!” 虞世南振臂高呼,让慌张的学生们退到远处。 等方圆七八丈内,再也没有别人了,王勣一手举着竹筒,另一只手,死死拽着绳子头。 砰—— 他用力一拉,竹筒中传来一声闷响。 王勣心里奇怪,正想看看怎么回事。 忽然! 轰—— 一片火光,从竹筒之中喷出来,直冲天际! 哗—— 火光飞到半空,轰然炸裂,巨大的烟花哪怕是在大白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王勣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吓...吓死老夫了!” 他一把将竹筒丢开。 远处的学生瞬间大哗,逃命一般的躲开... 第320章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骂人 王勣吓坏了...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来,浑身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幸好慢了一丝,要是竹筒真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那一大片烟花就轰在脸上了! 别说能不能保住生命,恐怕连具全尸都保不住! 直到数以万计的金吾卫,和骁卫的将士赶到之后,王勣的双腿,依旧像门帘子一样来回哆嗦。 他脸上笑呵呵,心里把柳家祖宗八辈都骂了一个遍! 主意是好,东西也好,但你起码把使用方法说清楚吧?! 还...还一支穿云箭? 差点穿了老夫的脑袋! 但不管怎么说,书院这一劫算是渡过去了。 在将近两万五千兵马的‘监视’下,来自天南海北的考生们,排成八条长龙,以此核验过身份会后,分批进入书院。 虽说工程量也不小,但总算有些秩序了。 李恪和上官仪才从柳家回来,就被王勣抓了壮丁。 和其他书院的学生一样,他们两个脖子上带着表示身份用的牌牌,站在书院大门口。 挨个检查考生的身份。 一般情况下,大唐的百姓是不允许随便流动的。 除非是有官府的路引和学凭。 这种事情,只能由书院的学生来做,金吾卫和骁卫的将士虽然看起来不好惹,可识字的还真没几个。 上官仪将路引和学凭,还给一个起码比他大了十几岁的考生。 “真是的,一点义气都没有...” 他嘴里嘟嘟囔囔,还不时幽怨的看李恪一眼。 李恪和他干的事情一样,不过,却不敢看他。 去柳家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说带上官仪见见柳白。 可一进大门,他满脑子都是杨氏母女的事情,彻底把上官仪给忘了。 柳家的门房老吴是什么人物? 能放外人进去? 心心念念想拜访柳白的上官仪,在大门口站了一整个上午,满心怨念。 “滚蛋!” 一声爆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只见,一位前来帮忙的书院先生,将两张纸片子直接扔在考生的脸上。 考生也是勃然大怒,看样子,要不是书院人多,他早就冲上去,一拳打在先生脸上了。 看了一眼之后,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考生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大胡子,比旁边的金吾卫还壮上不少。 哪像读书人? 分明就是个山贼的模样! 书院的名气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凑热闹。 之所以要查看路引,就是这个原因。 同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少见。 进了书院,吃喝不愁,一文钱的学费都不用花,而且还能够成为天子门生,谁能不动心? 刚刚来到李恪身前的这个人,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李恪拿着他的路引和学凭,横了他一眼,“你十七岁?” 那人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长相是老了一些,但我的确十七岁,我们江都的乡亲都可以作证...” 李恪认真得打量他几眼。 这人,比刚才像山贼的那人...更像山贼。 五大三粗的样子,配合上一身短打扮,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不过,他要比书院的先生客气得多。 将路引和学凭交还他,道:“书院不允许身份不明之人入内,这路引和学凭不是你的!” 那人顿时急了。 “怎么可能呢?学凭上有我的画像!” 李恪又摇了摇头,道:“差别太大!” “这是我十二岁时候的样子,当然有差别!” 李恪有些不耐烦了,当即一挥手,打算让金吾卫过来,将此人架走。 后边排队的人,根本一眼看不到头,若是随便来个人就牵扯半天,哪辈子将所有考生的身份查完? 眼瞅着金吾卫就要上来了,那人眼中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 他将手伸进怀中,不知要拿什么东西。 李恪瞬间警惕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黄澄澄的玉佩来。 “我爹与当今翼国公秦琼有旧,若是他来,便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 似乎,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愿将玉佩拿出来的。 李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玉佩接在手中。 “小心点!” 李恪不屑的‘切’了一声。 “你这玉佩顶多值七八贯银子,扔在大街上,小爷都懒得捡!” 见李恪拿着玉佩,不断的掂来掂去,那人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疼之色。 但没有多说什么。 “我两个时辰后再来报名,还请兄台,将此物呈送给翼国公...” 说着,冲李恪一拱手,扭头就要走。 “慢着!” 李恪把他叫住。 “你等一会儿,翼国公如今就在书院!” 那人顿时大喜。 “好!好!我就在一边等着,还请兄台快一些!” 秦琼的身子骨始终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李时珍调理调理。 恰好,他今天就在医学院。 李恪随便找了个人,打发他拿着玉佩,去医学院找秦琼,又继续开始工作。 那人就站在一旁垂首等着。 举止做派,倒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秦琼忽然风风火火的跑到大门口,一脸着急模样。 也得亏李时珍的调理,若是放在从前,他跑上这几步,估计早就咳死了。 “来贤侄在哪?来贤侄!” 那人见秦琼来了,急忙上前,单膝跪地道:“小侄来济,见过秦叔叔!” 秦琼不管周围一片诧异的目光,竟是老泪纵横! “来贤侄!你娘可好?” 秦琼这一句话,让周围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骂人... “多谢秦叔叔关心,娘亲身子骨尚硬朗,此番来长安,还特意嘱咐小侄,定要去府上拜会叔叔!” “好!好!” 秦琼将来济搀扶起来。 “走,老夫对书院还算熟悉,这就带你去报名!” 心情激动之下,他甚至没来得及搭理李恪,就带着来济,匆匆向书院里走去。 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看似粗鲁的壮汉,究竟和翼国公是什么关系? 第321章 这些大佬吵上一年,也抵不上柳白的一句话 今天来报名的人,足有十万多! 就算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八条长龙一般的队伍,没有丝毫变短的意思。 干活的学生和先生,换了一拨又一拨。 他们能轮流来,可考生却不能。 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 吃也就算了,来之前他们都做好了准备,蹲在地上啃几口干粮,就能混个肚圆。 书院也为他们准备的水,担心体质弱的考生中暑,水里还加了几味良药。 光是这门花销,就有足足上千贯! 当然,这些银子都是长安城的诸多行首支持的。 拉撒就难搞了。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讲文明树新风的道德标准。 有些不讲究的,随便找个旮旯,脱裤子就方便。 十万人! 要全都这样,整个灞桥一带算是没法要了。 这是早就被人提出过的问题。 到后来,还是缺了大德的李承乾提出了好办法。 给考生的水里,加了一些止泻药... 而尿就好说了,翻过一座小山坡,就是农户们的田地。 想必明年,那片农田的产量一定很高... 到了晚上,工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微风带来丝丝凉意,这才把考生们躁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秩序变得更加井然。 有先见之明的人,还带了帐篷。 估计着明天中午,就能把所有考生的身份,全部都核验完。 书院大门外热闹,院长室里更热闹。 王勣喝着安神药,对一旁喋喋不休的秦琼,充耳不闻。 一旁,七八位书院的高层,正在争论着什么。 秦琼的身份再高,也远远比不上王勣,只能满脸带笑。 “王先生,那孩子总归是我大唐子民,您就网开一面如何?” 王勣依旧不理他,将最后一口安神药喝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先生们争论的更加热烈了。 其中,以高士廉最为激动。 “老夫也曾在前隋当过官!难道,你们要把老夫也赶出去?!” 在场的都是大学问人,谁都不给高士廉面子。 “书院乃天下文化宝地,让个前朝余孽进来读书,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扯着嗓子喊的人,正是狄知逊的启蒙恩师,元朗先生! 虞世南皱着眉头,“都冷静一些,老夫倒觉得,那孩子既然有上进之心,我书院就应该秉着有教无类的原则,将他招收进来!”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之后,算是彻底把马蜂窝捅了下来! “笑话!有教无类也不能招收前朝余孽!” “若是让陛下知道,该怎么想?” “老夫一看那厮,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这帮老家伙越吵越激动。 而秦琼的脸色,也就越来越发苦。 他又看了一眼王勣,道:“王先生...” 王勣学着柳白的样子,耸了耸肩膀,道:“老夫也没有办法。” 秦琼不知所措了。 他拱了拱手,道:“还望先生,为秦某指一条明路!” 王勣看了一眼正在争吵的众人,压低了嗓音,“他们吵得再凶,也无法决定这件事,毕竟,他们不是书院的主人!” 秦琼一怔。 书院的主人?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多谢王先生指点!” 书院的主人,不就是柳白吗? 王勣说的没错,这些先生各有各的看法,吵上一年,也抵不上柳白的一句话。 书院主人都答应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当下,秦琼小心翼翼的绕开争吵中的先生们,推门走出去。 门外,来济低着头,眼圈红红的。 他长得五大三粗,想不到心思却还挺细腻。 秦琼慨然而叹,拍了拍来济的肩膀。 “总会有办法的,就算老夫豁出这张脸不要了,要必须给你搏一个好前程!” 来济满心感动。 “多谢秦叔叔!” “今天晚上,你就随我回府暂住一日,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夏天的太阳,总会早出来一些。 蒙蒙亮的时候,秦琼就带着来济出发了。 他特意吩咐人,给来济准备了一身精精神神的衣服。 坐在马车里,来济捂着下巴,上边有几道血痕,刚刚才把血止住。 这是大清早,刮胡子刮的... 秦琼笑吟吟的看着来济。 “也不知你小小年纪,哪来得那么多胡子...” 来济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早就听说过柳白的名头了,当然着急想见一见。 这一着急,手就抖。 想起来,下巴上还是一阵阵生疼。 天大亮的时候,泾阳县终于到了。 来济奇怪的看着秦琼,从一家铺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两个硕大的礼盒。 看见来济的目光,秦琼苦笑一声,“贤侄,去了柳家之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否则的话...” 回想起当初,自己在柳家的惨状,秦琼还是一阵阵的心悸。 他将礼盒交给来济。 “一会啊,就说是你买的,而且花光了身上所有银子,这才显得有诚意!” 来济看着手中的礼盒发愣。 他是在民间长起来的,托人办事送礼,是很正常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堂堂的翼国公,大唐的开国大将,竟然也玩这一套?! 官场上的来往,不是靠利益关系吗? 这礼盒是什么鬼? 见秦琼的脸色有些讪讪之意,他只好将疑惑压在心底。 ... 柳家大宅! 眼力不凡的门房老吴,一眼就瞅见了秦琼的马车。 等马车停稳之后,他小跑着上前,将车帘掀开,满脸媚笑。 “小的见过国公爷!” 秦琼一看,熟人! 当初他在柳家,可是住了足足十几天的时间,关系最好的是李时珍,其次,就要数这个与别人家截然不同的门房,老吴了! “你小子最近胖了不少!” 老吴殷勤的将秦琼搀扶下来,笑道:“都是托了国公爷的福!” 秦琼哈哈一笑,随手将一个东西抛给老吴。 跟着下来的来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秦琼抛给老吴的,竟然是一大锭银子! 换成铜钱,起码有十来贯! 这么多钱,足有普通老百姓活上两个多月了! 就这么,赏给了下人?! 柳家进门的规矩,早就在长安传开了,也只有来济这样的外地人不知道。 老吴捧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少爷正巧在府中,国公爷快请,您来了,是不必通报的!” 秦琼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后的来济道:“贤侄,走!” 第322章 这厮不光本人牛,他的家室更牛 柳家前院的腊梅树下。 红泥小炉中,干透的松果燃烧着淡红色的火焰,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做工精美的银壶上,冒着热气,即便离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柳白拿着来济的路引和学凭,不时得看来济一眼。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牛人啊! 永徽年间的宰相,和令狐德棻一同著作《晋书》的大学问家。 李治登基之后,大唐的开国功臣差不多都死光了。 到后期,整个朝廷,几乎都靠来济撑着。 他也是个硬骨头的人,在真正的历史之中,满朝文武加上李治,都打算废掉王氏,立武则天为皇后。 来济正是跳出来,第一个反对的人! 要知道,那时候的武则天,已经有了很大的势力! 这厮不光本人牛,他的家室更牛! 他老子就是前隋时期,鼎鼎大名的荣国公,来护儿! 那可是真正肩膀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猛人! 一生南征北战,功劳不下于前隋上柱国张须陀!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书院的几位先生,才不允许来济进入书院。 说好听的,他是忠良之后,说不好听的,他就是前朝余孽! 就算书院有再多的自主权,那也是朝廷治下的自主权。 收个前朝余孽,李二怎么想?满朝文武怎么想? 柳白心中琢磨这件事的得失,一时间并未开口。 来济站在秦琼身后,不敢抬起头来。 他感觉,这个分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青年,身上带着极大的压力。 秦琼看了一眼红泥小炉上的银壶,喉头不自觉涌动了几下。 “来济的父亲,于老夫有大恩,此次他报考书院,却得到了数位先生的阻挠,若是没有你这个书院主人开口,怕是就要断送他的前程了...” 秦琼年轻的时候,也在前隋军中效力,正好是来护儿的部将。 而且,来护儿还数次救他性命。 如此大恩,难以为报,只能舔着脸来求柳白。 柳白将路引和学凭放下,看向来济。 来济的头,垂得更低了,似乎是有些怕柳白。 “抬起头来!”柳白淡淡的说道。 来济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道:“柳公子...” 秦琼比他还紧张。 万一柳白对来济产生恶感,那就万事皆休。 在书院的问题上,柳白说话,比李二还好使。 他不让来济进书院,神仙老子来了都没用了... 柳白打量着这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心里很清楚,若是答应让他进入书院,势必会引起一些动荡。 前朝余孽! 这个名头,实在是太敏感了。 而且,来护儿是对当初的李渊用过兵的! 当然,如果柳白肯给李二上一封奏疏,说明其中经由,李二是不会阻拦的。 毕竟也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他只不过是想看看,来济的心性如何。 终归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若能为自己所用,就再好不过了。 但如果来济不肯,或者说,他有别的心思。 柳白也并不介意,让他永远当个普通老百姓。 书院执天下牛耳,在读书人眼里,是至高无上的圣地。 柳白一发话,别说进书院了,就算他想去地方官学,都没人敢收! “你对你爹...怎么看?” 此言一出,来济和秦琼脸色骤变! 来护儿! 这个人,是随随便便能提起来的吗? 秦琼急忙道:“柳公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 不等他说完,柳白呵呵一笑,道:“国公稍安勿躁。” 他的确是有心收下来济。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的确是看在秦琼的面子上。 柳白一向是个看事情很分得开的人。 从不会因为某个人在历史上的名声好,或者名声坏,就带有色眼镜看人。 上次和秦琼打交道,之所以多有为难,那是因为秦琼抱着别的心思。 他想给秦家留一条后路,刻意接近柳白。 可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柳白还是十分敬重秦琼为人豪爽,侠肝义胆这一点的。 换成别人,哪怕有再大的恩情,也不会为一个前朝余孽出头。 来济又低下头,满脸挣扎之色。 柳白饶有兴致的看着,静静等待。 过了盏茶的时间,银壶里的茶煮好了。 柳白给秦琼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就在此时,来济猛然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变得极为坚定! “柳公子,在下知道您想听什么,就算我爹是前隋的将领,在我眼中,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忠臣!我想,若是我爹生在大唐,也一定会效忠于当今陛下!” 说完之后,来济如同虚脱了一样,腿一软,向后踉跄了几步。 他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前途,完了... 这就是说实话的代价。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 秦琼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满脸惋惜之色,不过看向来济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慈爱。 “秦叔叔,咱们...咱们走吧!” 来济偷偷抹了一下眼角,说道。 秦琼抿了抿嘴,起身拱手,道:“柳公子,老夫...告辞了!” “慢!” 两人诧异的一回头,发现柳白也正嘴角带笑的看着他们。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为何你自己就把自己给否了?” 来济的眼中出现了几分神采。 秦琼却要比他更加激动。 “柳公子,你的意思是?” 柳白微微一笑,指着刚才倒的茶,道:“这茶可不便宜,国公莫非想浪费了?” 秦琼赶紧重新坐下来,一脸希冀的看着柳白。 柳白又指了指银壶,对来济道:“自己倒!” 来济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柳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多谢柳公子成全!” 说完,他又急忙站起来,拿起银壶,将柳白的茶杯续满。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休息片刻,就去书院报名吧,当然,柳某也只能帮你到这,能不能进入书院,还要看你的本事!” 第323章 大唐历史上的头一批进士,再差能差到哪去? 来济欢天喜地,又千恩万谢的走了。 对于他而言,通过书院的考试,还是很简单的。 柳白对他也很有信心。 笑话! 来济可是历史上大唐的头一批进士,再差能差到哪去? 对于大唐的科举,柳白还是颇为肯定的。 和后世老朱家举行的八股科举不同,虽然也不过是‘帖经’、‘墨义’两门,但题目不拘一格,堪称标新立异。 尤其是最难的一道,时务策! 不仅要对时政有一定的了解,还考量到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甚至能达到军事和外交的地步。 换句话说,这种题目可以有效的剔除那些,只知道读死书的腐儒。 否则的话,上到皇帝,下到群臣,都是一根筋的货,如何能开创那个光耀千古的大唐盛世? 秦琼临走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 柳白还看到一丝丝的幽怨。 不用想也知道,老头心里很别扭。 秦家的下一代,压根没一个出挑的,秦琼活着的时候,都明争暗斗,等他死了,还不直接动手砍人? 他本来想,尽心尽力帮来济一把,等来济发达了,也会多多拂照秦家。 可柳白仅仅是用了一句话,就彻底把来济的心,收入囊中。 秦琼的恩惠,反倒成了其次的。 对此,柳白没有感到好笑,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悲哀。 秦琼为人豪义,为大唐立下了赫赫功劳,但在教育方面,他实在是一败涂地。 只能拼了命的为家里找后路。 可以说,他是一个活活被家人拖死的英雄。 正因如此,柳白才不愿意多和秦家打交道。 助人为乐这本没什么,但是,也要有值得去帮的人才行... 送走了这一老一少,柳白将银壶中的茶喝完,将红泥小炉里的松果熄了,打算回房美美的睡上一觉。 ... 申时! 柳白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 许褚和王守仁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这也是柳白睡觉之前吩咐的,打算去书院看一看。 若不是秦琼提醒,柳白几乎忘了,自己还是实际意义上的书院主人。 招生考试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个主人不去看看,怎么行? 今天柳白没有坐马车。 而是骑马前行。 柳家的马,虽然不是传说之中的大宛马,但也是血统优良的突厥马。 耐力极强,而且跑起来也稳当,是中原人士出行的最高配置。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坐下是一匹雄壮的棕马。 在官道上,总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等进了长安城,就更加显眼了。 这家的夫人,那家的小姐,谁不想偷看上几眼? 不过,也只是看一眼罢了。 因为那翩翩公子身后,跟着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正用不善的目光四处打量。 谁敢多看那位公子,汉子势必会瞪回去! 另外一个年长些的先生,也十分儒雅,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 要是不板着张死人脸,就最好不过了... 三人三骑,走得并不快。 今天的天气很好,也没有那么热,正适合出门游玩。 “等回去之后,带着婉儿她们出去游一游...” 柳白心里想道。 他用‘观风测雨’看过了。 未来几天都是好天气,想必秦岭周边的温度,更加宜人。 不知不觉间,书院到了! 金吾卫和骁卫的人已经撤了。 大门口的八个关卡,只剩下两个。 这还只是为迟到考生准备的。 若是再等上半个时辰,还没有人来,就只能等明年了。 柳白找了一圈,没看见仆役。 想必现在书院里人手正紧缺,将这里的人都调走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其中一个关卡跟前,敲了敲桌子。 一个小胖子正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来报名了,小胖子口水流了一地。 叩叩叩—— 小胖子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口水,看的柳白一阵恶心。 “是来报名的吗?把路引和学凭拿出来!” 也难怪小胖子认错。 柳白带着仆役,牵着马,一看就是刚刚赶来的。 年纪也正合适。 柳白上下看了看这小胖子,“你是书院的学生?” 小胖子颇有几分傲然意味的说道:“本公子乃是书院的头一批学生,就算你考进去,也要称呼本公子一声学长!” 柳白像看傻子一样,最后看了小胖子一眼。 果然,第一批学生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以后就别指望他们能出人头地了,看来以后的教学重心,要放在新一批学生身上。 “把我的马牵到马棚去,好生喂养!” 柳白留下一句话,撇下小胖子向里边走去。 小胖子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你...你给我站住!” 话音刚落,李恪从书院里边走出来。 看到柳白之后,他也是一愣。 “柳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白没说话,按着李恪的脑袋一拧,直接一个向后转。 “去院长室!” “柳大哥,我...我还有事没办完呢!” 李恪被柳白按着,不敢挣扎,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你有个屁的事情,一会有重任交给你!” 两人说话间,渐行渐远。 小胖子站在大门口,早就傻了! 能被李恪称呼为‘柳大哥’的人,还能是谁? 啪! 小胖子在自己的胖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喃喃道:“上官仪呀上官仪,你可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他郁闷的走回桌子旁落座。 之前想见柳白没见成。 现在见到了,但貌似,还把柳白给得罪了... 若是让自己老子听说了,还不活活把自己打死? 他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哎...” 忽然,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办。 一挠头,忽然想起来了。 刚才柳白似乎是叫自己,把马牵到马棚去。 他抬头一看! 马呢? 向远处望了望,三匹马赫然正相互追逐着,向官道上跑去! 没了柳白等人的看管,三匹马都撒开了欢! 上官仪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 “别跑!” 然后,他以与身材很不相符的速度,冲了出去,一转眼就不见了... 第324章 柳白打人脸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路来到院长室。 王勣一看到柳白来了,‘蹭’得一下站起来,急匆匆绕过桌子,一把抓住柳白的衣袖! “你给老夫解释解释!那穿云箭是怎么回事?若非老夫小心,脑袋都炸成灰了!” 柳白毫不客气,将王勣的手甩开。 这么多人看着呢,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代文宗,为什么就不能注意点形象?” 王勣的脸,瞬间变得比锅底灰还黑。 院长室里的其他人,都在捂着嘴偷笑。 李时珍和孙思邈作为医学院的正副院长,也在这里。 他们的身份,不比王勣低,按岁数论,孙思邈还算是王勣的长辈。 “哈哈哈——” 两人极其无良得大笑了起来。 也就柳白敢这么跟王勣说话,换成别人,王勣不发怒,天下读书人也绕不了他! 王勣狠狠得瞪了柳白一眼。 “那大炮仗的事情,老夫就不追究了!你来说说,这试卷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试卷是柳白出的! 为了保密,在开考之前一个时辰之内,是不许打开封皮的。 眼瞅着马上就要开考了,书院高层们着急忙慌的打开试卷,看到第一道题,就彻底懵圈了! 鸡兔同笼! 上来第一道题,就是鸡兔同笼! 竟然是算学题! 科举考试已经出现几十年了,可无论题目怎样变化,都逃不出儒家经典的范畴。 最多也就是加上时论罢了。 算学,还是头一次出现在大规模的考试之中! 别说普通学生了,大部分先生,都对算学一窍不通! 他们读了一辈子的儒家经典,何曾学过鸡兔同笼? 也只有专门研究算学的人,才能得出答案! 王勣拿着一张卷子,来回的挥舞。 “这头一道题,就能挡住九成以上的考生,你这是要断绝他们的希望!有算学也就罢了,判断推理是什么东西?资料分析又为何物?你给老夫说清楚!” 柳白掏了掏耳朵,王勣的声音太大,震得耳膜都疼了。 “就算你考这些稀奇古怪学问,也就罢了,为何要出一百二十道题目之多?!帖经和墨义,竟然只占了六成的分数?!” 这份试卷算是把老头给气坏了。 他心心念念的想要教化天下学子,可卷子上的内容,他一大半压根都看不懂! 还怎么教? 柳白没说话,打算等老头吵吵完再解释。 他径直走到王勣的位子上坐下,十分嫌弃的将老头的茶杯,放在一旁,从许褚手里,接过总是随身带的自用杯子。 倒上一杯热茶,看着老头发疯。 见柳白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王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夫要禀明圣上,你这是将国朝的抡才大典,当成儿戏!” 柳白终于开口了。 “去吧,明天晚上我给你接风。” 这句话,却是把老头的鼻子都气歪了。 早在半个多月之前,陛下就去了九成宫。 这一来一回,差不多明天也能赶回书院了。 可又有什么用? 黄花菜都凉了! 王勣顿时泄了气。 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嘴唇止不住的轻颤。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讲完了?” 王勣老小孩一样的撇过头去。 一副‘我不跟你玩了’的样子。 柳白耐着性子,道:“你们似乎都忘记了,咱们这可不是科举,而是招生考试!”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柳白的意思。 元朗先生为人开明,皱着眉头沉吟片刻,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看向柳白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 “柳公子所图乃大...” 柳白绕有兴致的说道:“不如就由元朗先生说说!” 元朗先生呵呵一笑,道:“诸位,在老夫看来,柳公子做的一点错都没有!” 众人纷纷看向他。 “就像柳公子所说,科举是朝廷的抡才大典,选上来的人才,都是要去地方当官的,可咱们书院,却是大大的不同...”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咱们所奉行的,是有教无类,学生们毕业之后,绝对不仅仅是去朝廷当官!商铺需要掌柜,牙行需要买办,王公贵胄的家中,也需要管事,若是只精通儒家学问,怕是干不好这些活计...” 众人若有所思,想明白的人也纷纷点头。 “的确是咱们想偏颇了。” “没错,算学可明智,可开阔眼界,若是在民间办差,要比四书五经有用得多!” “细想之下,那所谓的判断推理,也并非无用之物,老夫看了地方上奏的文书,写的花团锦簇,十分隐晦,若不能看明白,不是白白浪费了咱们的教化?”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理。 再看那张试卷,觉得顺眼多了。 王勣分明想通了,却还是不肯低头。 “若是连第一道题都不会,考生们怎么肯善罢甘休?要知道,有些人是从崖州,乃至是岭南赶过来的,他们岂能甘愿离去?” 他说的也有道理。 千里迢迢来赶考,头一道题就不会,谁心里痛快? 而且,现在的算学还是偏门,就算能看懂,也很难答对。 到时候,恐怕不少人都会以为,书院是在刻意为难他们。 柳白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莞尔一笑,道:“李恪!” 一直站在墙角的李恪,立马凑到近前,道:“柳大哥!” 柳白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监考的牌子,“你去考场转转,谁敢闹事,好好的打击打击他!” 李恪顿时眉开眼笑。 他在柳家学算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基础的鸡兔同笼,还是手到擒来的。 正想好好显摆显摆,柳白就把机会送上来了! “好嘞!” 他抓起监考牌,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也知道李恪的算学水平。 就算不能跟李承乾他们比,但比起普通学子来说,却算得上高手级别了。 在这些人里,虞世南和柳白打交道的次数最多。 柳白打人脸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正因如此,他之前才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候,才幽幽的说道:“这次考试完,也不知多少考生,回去之后会拼命的学算学...” 柳白耸了耸肩膀。 废话! 要不是为了让算学兴盛起来,自己干嘛费这么大的力气? 第325章 柳白,你可让老夫好找 书院的二期工程还没有完工,原本的教室也不够用。 所幸这几天的天气不错,于是,考场就被安排在医学院大楼,和宿舍楼之间的校军场上。 事实证明,前来赶考的十万考生之中,的确是有很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 通过身份核验,并且拥有官府学凭的人,只有不到三万人。 这是一个很低的门槛,即便没有在官学就读过,也能得到学凭,地方官府基本上都会网开一面。 毕竟,书院大考只需要自荐,就可以参加。 三万人取一万人,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高的比例,但实际上,想要成为书院的学子,也不是多简单的事情。 这一万人之中,不到两千人会被安排在传统的学科,其他人,则统统分派到其他学院。 如医学院、算学院,乃至刚刚建立不久的史学院。 不过,这三万人几乎都是冲着当官来的,对于新建立的学院,没有丝毫兴趣,竞争不可谓不大。 颜家的当代家主颜师古,臭着脸站在校军场正前方的高台之上。 不管是谁,被人软磨硬泡得逼进书院当先生,都不会有太好的心情。 魏征满脸堆笑站在旁边。 砸不烂的铜豌豆,茅坑里的硬石头,说的就是魏征。 平日里,他面对李二的时候,都难有好脸色。 谁见过他这幅表情? 当初魏征着急救妻儿老小,迫不得已在柳白的授意下,邀请颜师古进入书院。 可谓是说尽了好话! 颜家虽没有多少子弟当官,但在士林之中的地位,却高得吓人。 也只有王勣,才能稳压一头。 不过,也只是因为王勣的辈分大罢了。 若是颜家的上一代家主颜之推还在世,王勣都要礼让三分! 人家继承的,可是圣人衣钵! 书院就算再厉害,也入不得人家的法眼。 “师古兄,你看这些孩子,有足足六百人是要进入史学院的,先圣有教无类的梦想,就要在你身上实现了!” 颜师古白了魏征一眼,“颜某的脑袋小,戴不了这么大的帽子!” 魏征顿时泄气了。 他苦笑一声,道:“此事的确是为兄考虑不周,若不是妻儿老小的命,都掌握在那柳白的手中,为兄岂能以性命相迫?” 颜师古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被俗世见的臭气熏晕了!从前那个直言犯谏,大义凛然的魏征,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魏征面有戚戚,知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得到颜师古的原谅了。 无奈之下,他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归根结底,也是为兄做的不地道...” 换音刚落,他忽然发现,颜师古的眼神变了。 顺着目光看去,正看见,柳白正在考场中来回溜达! “那就是柳白?” 魏征赶紧说道:“没错,他就是柳白,当初就是他,逼着为兄请你进入书院!” 他毫不留情的把柳白给卖了... 颜师古冷哼一声,大步向下走去。 ... 柳白带着许褚和王守仁,在一排排的桌子中转悠。 距离考试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考生们看起来都很紧张。 柳白倒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在找人。 考生名单编成的册子,足有半尺厚。 柳白本没抱太大希望,足足三万人,光看名字就能看上好几天。 想要找出历史上的名人,基本上不大可能。 可谁知道,翻开第一页,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名字! 刘仁轨! 这可是一个不下于来济的人。 或者说,他更牛! 来济虽然是前隋大将来护儿的儿子,但一身的本事,大多在内政之上。 就算上过战场,也没立下过多少功劳。 刘仁轨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个文武全才! 在朝廷之中,位极人臣,堪称一代贤相。 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最对柳白胃口的就是,他以区区一卫之兵,剿灭了倭国和百济三万大军! 直接导致,高句丽灭亡! 若是日后打算让薛礼,在高句丽之战中拔得头筹,刘仁轨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帮手! 可惜的是,考生太多了,柳白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刘仁轨的存在。 倒是看见了来济。 书院的管事,以为来济和柳白有关系,特意把他安排在阴凉的地方。 见柳白来了,来济赶紧站起来,拱手道:“公子!” 他倒是会说话,免去姓氏,听起来关系近了不少,好像自家人一样。 柳白点了点头,“好好考,有几分把握?” 来济挠了挠头,道:“若是考帖经和墨义,晚生还有几分把握,但听说题目是公子出的,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言语之间,吐露着对书院浓浓的向往之情。 柳白鼓励了他几句。 以来济的本事,就算卷子难了一些,通过考试也不成问题。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柳公子吗?晚生有礼了!” 柳白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个看上去和来济差不多大的后生。 此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颇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只知道闷头学习的书呆子。 来济赶忙道:“公子,这位兄台名叫李延寿,与晚生乃是同乡好友,此次一起前来赶考!” “李延寿?” 柳白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李延寿拱了拱手,“柳公子唤我为遐龄便可,久闻柳公子大名,今日得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白呵呵一笑,“客套话就不必再说了,你既然与来济是好友,想必是有些学问的,好生考试,柳某希望,日后能在书院见到你!” 李延寿的脸有些发红。 “柳公子谬赞了,晚生可万万比不得来济兄...” 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忽然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许褚下意识的要上前,却被柳白拦住了。 因为他认出,来的人是颜师古。 “柳白,你可让老夫好找!” 第326章 不正是编撰了《南史》和《北史》的史学大牛吗? 柳白还是比较了解颜师古的。 当初在打算创建书院之时,他找遍了当今大儒的资料。 这项工作,一直到王勣进入长安之前才结束。 而颜师古,正是当初那份资料上,仅次于王勣的人! 这位年龄还不到五十的大儒,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和他一比,魏征简直就是个小伙子。 实际上,颜师古比魏征还要小上一岁。 作为圣人门徒的后裔,颜家在士林之中,有着极大的号召力,可以称之为颜家的底蕴。 相比于王勣两兄弟,颜家的底蕴显然更加深厚。 听说,至今为止,颜家还保存着从春秋时期传承下来的,颜回亲笔书写的竹简手札。 柳白得到的那份资料很充实,他甚至知道一些,仅限于颜家内部人知晓的隐秘! 当然,一切都要归功于王守仁和锦衣卫。 颜家上一代家主颜之推,乃北周时期的黄门侍郎,就算是大儒王通见到,也要称一声师长。 按理说,下一任家主乃是颜之推的儿子颜思鲁,可最后,却成了隔一辈的颜师古! 原因在于,武德三年时,颜思鲁神秘失踪! 颜家世代累牍,乃是史学正宗,就连史家之绝唱的《史记》,都有颜家人的功劳! 家族传承者颜思鲁神秘消失,绝对会在士林之中引起巨大的动荡。 颜师古才被迫上位,成了当代颜家家主! 从资料上看,老头脾气很倔,甚至超过了魏征。 眼瞅着他大步上前,柳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来找茬的。 “颜先生找柳某,所为何事?” 柳白倒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严格来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之前虽然见过,但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罢了。 颜师古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柳白几眼,道:“看你小小年纪,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能耐,老夫劝你,日后为人莫要耍些小心眼,否则,迟早要吃大亏!” 他开口就是一通教训! 不用说,是因为柳白威逼魏征的事情而动怒。 柳白的笑容缓缓收敛,不过,并没有生气。 对付这种倔老头,有一个好办法。 你一生气,他就痛快了,你要是不当回事,他心里比谁都憋屈! 不过,一旁的来济和李延寿,却是愣住了。 柳白的传说,早就传遍了大唐。 得罪了柳白,能有一个好下场的? 这老头是谁? 不想要命了? 来济视柳白为恩人,立刻不悦的说道:“这位先生好大的口气,公子虽然年轻,但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利国利民的壮举?反倒是这位先生,不知做过什么?” 颜师古眉头紧皱,面有诧异之色。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考生,竟然也直言顶撞自己! “你是何人?” “在下来济,却不知先生为何人?” 颜师古看了看来济,冷笑一声,“原来是来护儿的后裔,你一个前朝余孽,就不怕老夫上报朝廷,将你的出身查出来?!” 来济的脸色,瞬间变得胀红。 他为人憨厚,却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的父亲! “你,你...” 一着急,嘴就不好使,看样子,他已经恨不得上手去揍颜师古了! 柳白见来济将枪口,揽到了他自己身上,正要出言。 这时候,李延寿忽然道:“先生此言差矣!” 颜师古又生气,又郁闷。 自己本来是冲着柳白来的,怎么连着两个考生,都来顶撞自己? “你又是何人?” 李延寿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向了柳白。 柳白有些诧异。 李延寿的目光,分明是在询问自己,要不要开口跟颜师古说道说道。 想不到,这后生的心思还挺缜密。 柳白笑着点了点头。 许褚早就摸清了柳白的习惯,当即一抬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折叠椅来。 这把椅子,和柳白的茶具一样,只要一出门,随身必备! 柳白落座,饶有兴致的进入了看戏状态。 这般举动,把颜师古的鼻子都气歪了。 “柳...” 可是,这一次还不等他开口,李延寿便道:“不知先生,是颜家的哪一位大儒?是师古先生,还是相时先生?” 颜师古一愣。 没想到这小家伙对颜家还挺了解。 他这一代有兄弟三人,长子便是颜师古,老二和老三分别为颜相时和颜勤礼。 颜勤礼如今不过三十来岁,正在蜀中虽名家修学训诂,自然不可能出现在长安。 “老夫颜籀!” 李延寿拱了拱手,道:“见过师古先生,晚生惯爱修读史学,对先生修撰的几部巨著,仰慕已久!” 颜师古沉着脸,烦躁的说道:“你方才所言,老夫哪里说错了?” 李延寿呵呵一笑,道:“师古先生所说,来济兄是前朝欲孽,晚生不敢苟同!” “来护儿乃前隋大将,他不是前朝余孽,莫非老夫是?” “若来济兄是前朝欲孽,师古先生,当然也是前朝余孽!” “你说什么?!” 颜师古脸色骤变,眼珠子瞪得老大! 李延寿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来济兄的先父,乃是前隋大将,但据晚生所知,颜氏先祖之中,颜介先生和孔归先生,也曾仕于前隋,那么师古先生您...不是前隋余孽吗?” 颜介先生和孔归先生,正是颜之推和颜思鲁父子! 颜师古气得浑身都哆嗦了。 “你...你竟然辱我颜氏先祖,老夫,老夫...” 颜师古四下乱看,似乎是想找根棍子,跟李延寿拼命! 李延寿依旧稳如泰山。 “朝代更迭,乃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史家修学,最忌讳的便是蔑视前朝!前隋纵有万般不是,也总有些功绩,来护儿将军尽忠职守,拼死为国,他的后裔,怎么能以前朝余孽论之?!” 颜师古一只手按在桌子上,似乎是想将整张桌子,都扣在李延寿脑袋上。 可听完这番话之后,却愣在当场! 来济也是张大了嘴,错愕不已的看着李延寿,好像头一天认识他一般。 唯独柳白...无声的笑了。 他刚才就觉得,李延寿的名字分外耳熟。 一提起史家,他就想起来了。 李延寿! 不正是编撰了《南史》和《北史》的史学大牛吗? 论起修史造诣,他可比颜师古还要强得多! 第327章 你是对的老夫,错了 以李延寿为中心,周围一大片地方都安静的下来。 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论,让不少考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搞不清楚,这一老一少有什么矛盾,但却听出了两人的身份。 李延寿,无名小卒罢了。 颜师古,那可是堂堂颜家的当代家主! 当今陛下见到,都要拱手称一声‘颜先生’的大文豪! 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嘴更快! 一传十,十传百,几句话的时间,整个考场像炸了锅一般。 李延寿在一瞬间,成了三万考生之中最出名的人! 这厮不想活了? 颜家祖先颜回,可是受到天下无数学子,顶礼膜拜的古之先贤! 那无名小卒,竟然敢说,颜家是前朝余孽?! 来济冷汗岑岑,像被人一榔头敲在脑袋上,整个人都懵了。 得罪了颜师古,必定受到天下读书人的唾弃! 别说进入书院了,恐怕日后他在士林圈子之中,都会举步维艰! 李延寿这是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为自己出头! 来济心头发颤,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千错万错,都是来济的错,延寿兄无心之言,师古先生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他一个劲拉李延寿的袖子,示意他赶紧道歉。 史学大家都有一个毛病,或者说优点也可以。 那就是倔! 如魏征,负责修撰李二的《起居注》,李二想看上一眼,魏征愣是瞒着李二,将《起居注》发行了出去,也没让李二看。 颜家也一样。 作为史学正宗,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颜家子弟,因为秉笔直书,记载帝王过失,被砍了脑袋。 可他们压根就没一个低头的。 兄长被皇帝砍了,弟弟马上就会入宫,成为新的史官。 以至于好几位皇帝,不得不向颜家人低头。 没办法,别人写的史书,根本就得不到天下百姓的认可! 正是因为这个倔脾气,才让颜家有了现在的地位。 同样,李延寿也是个极为严谨的人,他既然说出了颜师古的错误,哪怕把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低头。 来济急得满头大汗,李延寿硬是梗着脖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颜师古的眼睛。 颜师古满脸挣扎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老半天,他深吸了一口气,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之中,冲着李延寿一拱手。 “你是对的...老夫,错了!” 说着,竟然弯下了腰! 一时间,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看起来愈发的苍老了。 这下子,更像捅了马蜂窝。 考生们一个个的,如同见了鬼一样。 颜师古认错道歉?! 是颜师古疯了,还是自己瞎了? 颜师古苦笑一声,“达者为先,错了就是错了,阁下大才,老夫自愧不如...” 说完,又仰头长叹一声,转身要走。 “先生且慢!” 柳白忽然将颜师古叫住。 颜师古脚步一顿,背对着柳白,幽幽的说道:“柳公子还有何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句话,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能够为了真理,向一个身份远不如自己的人低头。 光是这一点,颜师古就足以博得柳白的好感。 柳白展颜一笑,“不知先生,对柳某有何不满之处?” 颜师古慢慢转过身,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就像来济所说,柳公子为国为民,老夫,已无话可说!” 刚才来找柳白,只是因为心里生闷气,而一时冲动罢了。 若是冷静下来,颜师古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很清楚,柳白对于大唐而言,意味着什么。 抛开柳白以往的功绩不算,光是眼前这一座前无古人的书院,就足以将柳白捧入圣坛! 这可是,历代先贤都没有做到的壮举! “既然先生无话可说,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柳某?” 颜师古目光一凛,看着柳白的眼睛,道:“莫非,你还想从老夫这里,索要好处?” 柳白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天下悠悠之口,都是以讹传讹出来的,若是刚才那番话,被有心人利用,不知颜家,还如何自处?” 颜师古的脸色又变了! 他低头认错,乃是为人之本,但相比于颜家的名声,他的面子又算什么? 颜家被称为史学正宗,也是因为他们从没有在史书上,留下过污点。 可若是刚才的对话,被有心人利用,颜家必定颜面扫地! 柳白这是在威胁自己! “你想怎么样?” 来济和李延寿心中不忍,对视一眼之后,纷纷开口道:“公子...” 柳白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对颜师古道:“若是师古先生,愿意答应柳某一个条件,此事自可一笔勾销!” 此言一出,耿直的李延寿再也忍不了了。 他顶撞颜师古,是因为颜师古的确有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颜师古被柳白威胁。 “柳公子,晚生以为...” 这一次,依旧不等他说完,再次被柳白打断。 “柳某的条件,是希望师古先生,能收李延寿为徒!”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还针锋相对呢,怎么几句话的工夫,就变成了让颜师古收徒? 李延寿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反倒是来济反应最快。 他推了李延寿一把,低声道:“公子这是在帮你,愣什么?!” 李延寿直接被他推到了颜师古面前。 一老一少,面面相觑。 颜师古也愣了好半天。 看看李延寿,又看看柳白。 他当然明白,柳白实在是帮李延寿,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 有了师徒的名分,刚才的话,就成了师徒之间的交流,旁人听去又能如何? 同样,李延寿的本事,他也看在眼里。 若是能收这么一个徒弟,别说是传承衣钵了,说不定,未来颜家的顶梁柱就是他! 柳白这是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李延寿... 第328章 正所谓,书院强则柳家强 “柳公子...” 一时间,颜师古百感交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李延寿,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李延寿还懵着圈呢,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柳白笑道:“师古先生乃史学大家,你若拜入他门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李延寿这才反应过来。 ‘噗通’一声跪在颜师古脚下。 “恩师在上,受徒儿一拜!” 颜师古的手有些发抖。 “好,好徒儿!” 他将李延寿扶起来,再看柳白的眼神,变成了钦佩。 想起自己刚才,还打算让柳白在众人面前丢人,老脸又不禁一红。 “柳公子,老夫,老夫真是...” 面对柳白以德报怨,颜师古心中羞愧难当。 平白无故得到一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徒儿,放在谁身上,都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而这个徒儿,却等同于柳白送给自己的... 柳白洒然道:“先生不必介怀,史学院初建,还望先生多多费心。” “公子放心,老夫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要将史学院发扬光大!” 他千恩万谢的半天,又是感慨,又是欢喜的走了。 成了颜师古的徒弟,李延寿自然不必再考试。 颜家家主的开山大弟子! 这等殊荣,就算是皇家也从来没出现过! 看着李延寿的背影,来济满脸羡慕之色。 “这是延寿的造化啊...”来济喃喃的说道。 柳白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有你的造化!” 说完,也转身走了。 来济浑身一颤,目光变得坚定了不少。 眼瞅着柳白走远了,他急忙大喊道:“多谢公子!” 周围的考生们,亲眼目睹了一场好戏。 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书院主人的风采。 不少人大声叫好,更有甚者,直接鼓起了掌。 成人之美,乃君子善德。 柳白将这一点,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李延寿的大名,也早就在考生之中传开了。 顶撞颜师古,被柳白看重,拜颜师古为师... 这三件事,让他瞬间成了新生之中第一牛人! 不少人纷纷议论,心中对于书院,更加的向往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看到柳白出的考试卷子之后,还会不会这样想... 咚—— 这时,锣声响起。 书院的管事,搬上来一尊巨大的铜炉。 足有三尺长的时香比点燃。 “考试时间为两个时辰,中途不许有人离场!” 并没有来得及看上好戏的高士廉,作为在书院之中,仅次于王勣和虞世南的三号人物,是此次考试的主考官。 他面无表情的走上高台,朗声道:“老夫高士廉,乃本次书院大考的主考官,下面宣读考场纪律,一...” ... 柳白离开校军场,直接去了医学院大楼。 没有找到刘仁轨有些可惜,不过,李延寿的出现,却是一个意外之喜。 如今,史学院初建,还是个空架子。 先生也只有寥寥数人,若非通过魏征,把颜师古撬过来,估计史学院连半个学生都招不上来。 有了今天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无论颜师古,还是李延寿,都欠了柳白一个天大的人情。 日后,肯定会为史学院拼命。 看颜师古刚才的态度,起码也会从颜家,再叫来几位大儒。 若是整个颜家都搬进书院,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所谓,书院强则柳家强。 为了书院,柳白可谓是操碎了心。 史学院可以放手让他们去忙活,算学院可以先让李承乾代管,可医学院,还是个难题。 和其他的学科不同,医学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转的。 李时珍和孙思邈好歹也是一代神医,让他们从头开始教起,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 因此,医学院招生,不能通过大考。 只能从民间,寻找那些已经小有名气的大夫,从头教导。 那么问题来了。 有名气的大夫,最年轻的也要三十好几岁,让他们来书院就读,确实不像话。 好在,宫里送了一批太医前来,有他们在,就可以从娃娃抓起了。 柳白此番,正是想去看看效果如何。 一大群五六岁的小娃娃,正排着队伍,一个一个的进入蚕室。 没来得及进去的,全都伸着脖子往里张望,似乎里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既然要从娃娃抓起,学前班的那些小孩子,最适合不过。 柳白走进蚕室。 只见,孙思邈和李时珍穿着白大褂。 两人面前的桌子上,趴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蛤蟆。 一群小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孙思邈一刀捅进蛤蟆的脑袋,全都尖叫了起来! 合着,俩老头是在带着娃娃们做实验... 柳白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若是上来就讲什么药材的配伍,奇经八脉之类的,肯定会劝退一大半孩子。 要让他们认头学习,必须先让他们对医术感兴趣。 李时珍的手很稳,锋利的小刀子,将蛤蟆捅死之后,将耳后一块棕褐色的圆形物体摘除了下来。 “这就是蟾酥,拥有治风止痛的奇效,还可以治疗疔疮...” 李时珍在一旁讲解。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问着,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柳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四下看了看,忽然看见,墙角处站着一个,明显比这群小孩子要大上一些的人。 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柳白差点把他给忘了。 如今的李泰,还在学前班,跟着小孩子们一起识字呢... 李泰分明也看见了柳白,之所以站在墙角,就是怕柳白看见自己。 感觉到柳白的目光之后,李泰心里顿时一紧。 “老天爷,怎么又碰上这个煞星了...”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见柳白朝自己走来,更慌了! “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他急忙转身,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抠墙皮玩。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越王殿下吗?” 李泰浑身一颤,僵硬的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原来是柳大哥,好久不见了...” 第329章 吓破胆的李泰,高句丽又来人了 距离上一次见到李泰,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 不过,柳白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陌生。 因为李泰的一举一动,每天都会有人记录下来,呈送到柳白的书房里。 若是柳白想,他甚至能够知道,李泰每一分每一秒在做什么。 让柳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李泰头一天上学,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当初,在李元昌事件之中,柳白刻意吩咐刘瑾,给李泰下点猛料,让他好好病上几天。 这是为了把李泰,从李元昌事件之中摘出来。 柳白很清楚,李二对这个胖儿子,是何等的宠爱。 一旦和李泰搭上边,李元昌还真不一定会被处以重罪! 说不准为了保护李泰,李二会选择暂时饶恕李元昌一马。 而没有了李泰的参与,李二就不必留情了... 听杜楚客和沈威说,最近李泰老实得很,几乎都不出现在朝廷百官的眼中。 之前那些潜伏在越王府的锦衣卫,也早已经换了一茬。 现在,越王府已经成了锦衣卫最好的训练基地。 招收进来的人,必须要先在越王府潜伏一段时间,而且不被李泰发现,才算通过一项考核。 铁打的越王,流水的越王府... 可怜的李泰至今都不知道,他王府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来自柳家! 或许是拉肚子的时间太久,李泰看起来,要比之前瘦了一些。 原本,那一张胖脸圆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有脖子。 现在,连下巴都尖了不少。 再次见到柳白,李泰眼中满是恐惧。 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墙角。 眼睁睁看着柳白一步步走向自己,李泰脑门子上满是冷汗。 正在玩蛤蟆的孙思邈,看了柳白和李泰一眼,又浑不在意的将目光转回去。 “这小东西可谓全身都是宝,不光是蟾酥,蟾衣也是好东西,娃娃们且看着,老夫这就将蟾衣剥下来!” 孙思邈手中的小刀,是金大坚精心打造出来的。 别说是蛤蟆了,就算是铁木,也能轻易削断! 一张薄如蝉翼的蟾衣,被完完整整的剥下来,引得小孩子们一阵低呼。 李泰当然没心思看,他勉强保持着笑容,向柳白一拱手。 “若柳大哥没事,小王...小王就先走一步了!” 柳白笑呵呵的看着李泰,也没说话。 李泰愈发的紧张了。 他贴着墙,一点一点的向门口挪。 终于来到门口,他撒腿就跑! “少爷,要不要将他擒回来?” 站在柳白身后的许褚,淡淡的说道。 柳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管他作甚?” 严格来说,李泰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有了一群中枢大佬的支持,李泰就算联合上其他所有的官员,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只是觉得,没事逗弄逗弄这个可怜的小胖子,还挺有意思... 在蚕室里转了一圈,孩子们的热情,让柳白感到很欣慰。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就像他当初教导柴令武和李恪他们一样。 对经商感兴趣的,就去做生意,对美食感兴趣的,就让他去当厨子。 书院不是弘文馆,有教无类是基本条件,量才施教才是核心。 “看来,医学院也不用发愁了...” 从蚕室出来,柳白心情大好,打算再去二期工程的新宿舍和新教室转一圈之后,就打道回府。 ... 书院招生,乃是国朝一等一的盛事! 朝廷也十分关注。 曾经对书院不屑一顾的官员,如今拼了命的托关系找门路,想将自家孩子送进去。 没有书院主人发话,皇帝都不好开口。 可惜的是,就算报上名,他们的孩子,也没能耐通过考试。 武士彟本来也想将自家的两个孩子送进去。 但想起书院是柳白的,只能绝了这个心思... 仅仅几天时间,武士彟看上去要比之前苍老了很多。 妻女的离开,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沮丧。 因为他本就没把妻女当人看。 唯独令他难受的,就是家里的生意... 也不知道哪个缺了大德的人,给武顺出主意,将武家的产业彻底封杀。 往日关系不错的生意伙伴,像躲瘟疫一样,再也不跟武家打交道。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大宗生意做不成,还可以开小买卖。 武家主要经营河鲜水产,长安城的百姓足有上百万,谁家还不吃条鱼? 武士彟已经认头了,小富则安,起码能活下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武顺成为柳家大掌柜的第二天,十几家豪华的商铺,同时开业! 而且,每一间都紧挨着武家的铺子! 武家卖河鲜水产,这些铺子卖海鲜! 海鲜可是稀罕货! 就算老百姓们都吃过鲸鱼肉,但谁吃过海带? 半斤的鲍鱼,也不过二三百个大钱罢了,普通农户都能偶尔尝尝鲜! 武家的商铺,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往日闹哄哄的苍蝇,都成了势利眼,全都跑到海鲜铺子里混饭吃了。 武士彟愁地头发都白了。 坐在大厅里,茶水一点滋味都没有,都舍不得换一泡。 “再这么下去,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武士彟长叹一声,委屈得想哭。 “爹,那个人又来了!” 大儿子武元庆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说道。 武士彟正是最烦的时候,怒道:“让他滚!” 武元庆凑到跟前,道:“爹,那人带了不少礼物,孩儿看见,光是金子,就有两大箱!” “什么?” 武士彟眼睛一亮。 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有人送钱来,岂能拦着? “快快有请!” 武元庆又急忙跑出去,很快,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请了进来。 此人面膛黝黑,耳朵边有道疤痕,一看就是高手。 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双臂! 比普通人粗壮了一倍多,而且,长得吓人! 远远看去,就像小了一号的大猩猩! “参见应国公!” 他的关中话说得很蹩脚,一听就不是唐人。 赫然正是当初,随随高句丽使节崔秀,前来大唐买粮食的全砚池! 武士彟满脸堆笑。 “全先生,武某这厢有礼了!” 全砚池落座,淡淡的说道:“不知那件事情,应国公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330章 除了土豆,还能是什么? 武士彟的眼睛,直往门口那几口大箱子上瞥。 银子! 金子! 满箱的! 该有多少? 武士彟心里别提多美了。 自家铺子算是经营不下去了,迟早会关门。 若是有这些钱,起码能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十年。 看全砚池那些手下,抬箱子时费力的模样,一口箱子起码三四百斤。 三四百斤的金子! 武士彟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起来。 他骨子里就是个商人,完全不是当官的料。 若是算赋税,他才没那个心思,再多的赋税也要上缴国库,否则就会掉脑袋。 可箱子里的钱,是实实在在给自己的! “武大人...” 全砚池又呼唤了一声。 武士彟这才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箱子上收回来,讪讪一笑,道:“是武某失态了,全先生方才说什么?” 全砚池不仅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 大唐兵强马壮,官员也十分排外,如果想做成‘那件事’,也只有靠武士彟这种财迷了。 “在下方才说,那件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武士彟捻着胡子,心里盘算,如何才能从高句丽人手里,多坑点银子花花。 “全先生,你们也知道,那件事,干系重大,一旦败露,老夫可是要配上身家性命的!” 全砚池一听,有门! 他迫不及待的说道:“若武大人能替在下办成那件事,还有厚礼相赠!如今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罢了!” 武士彟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刚才算得明明白白,全砚池今天送来的钱,就足以抵得上他半辈子积蓄了。 若这还仅仅是一小部分,那么武家以后,就可以躺在银子上睡大觉了! 做生意? 有这么多银子,谁还有闲心做生意? 操劳几十年,不该潇洒潇洒吗? 他猛地站起来,道:“全先生放心,那件事情,包在老夫身上了!” 全砚池眼中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那在下就多谢武大人了,日后,我高句丽上下,也会深感武大人的大恩大德!” 武士彟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两人又说了半天的客气话,全砚池起身告辞。 还没出门口,他忽然顿住脚步。 “武大人,此番在下前来...您也知道...” 武士彟当然明白全砚池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趟,是偷偷进入大唐的,若是让旁人知道,说不定会就招来无妄之灾。 况且,异族之人与朝廷命官私底下接触,可是重罪! “全先生放心,武某自然不会说出去!” 全砚池呵呵一笑,拱手道:“武大人不必相送,告辞!” ... 夜晚! 武士彟在房间里,着急的来回溜达,不住的搓手。 吱呀—— 大门一开,武元庆和武元爽两兄弟,龇牙咧嘴的将一口箱子抬进来。 同样的箱子,门口还有四五个。 等全都抬进去之后,两兄弟直接累趴了。 娇生惯养的武元爽,喘着粗气,道:“累死我了,随便叫几个下人来抬不就行了?” 武士彟还没说完,武元庆一巴掌抽在弟弟脑袋上。 “蠢货,财不露白!万一让别人看见,偷走怎么办?” 武元庆嘟囔几声,眼睛一个劲的往箱子里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士彟急忙打开一口箱子,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锭子,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你大哥说的没错,此事稍不留心,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从现在起,你们兄弟二人都给老子把嘴缝上,万万不得吐露出一点风声!” 也不知武士彟从哪里掏出一杆秤来。 父子三人,开始‘嘿呦嘿呦’的往外搬金子。 全都秤完之后,武士彟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高句丽人可真有钱,换成铜子,足足三十几万贯!” 武元爽自以为没人看见,悄悄将两锭金子塞进怀里。 殊不知,自家老子眼睛贼得邪乎。 “兔崽子,老子死后这些钱都是你的,偷什么偷?!” 武元庆顿时不乐意了。 他是长子,这些钱理应由他来继承。 可他的不满,还没说出来,武士彟就拿出几把大锁,将箱子全都锁好,还用封条封上。 “明日天一亮,你们兄弟二人,就出去打探消息,最好是能和司农寺搭上关系!” 兄弟二人显然并不知道,全砚池求武士彟做什么。 “司农寺?一个清水衙门罢了,孩儿去哪里做什么?”武元爽问道。 武士彟嘿然一笑。 “全砚池之所以来求为父,是想为父托托关系,收集一些土豆!” 两兄弟面面相觑,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武元爽好奇的问道:“听说,当初崔秀从柳白手里,买了不下两三百万贯的土豆,还不够高句丽人吃?他们都是猪吗?!” 武士彟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 “你们不懂,明日只管去做便是了,此事万万不得让外人知晓,即便搭上司农寺的关系,也要好生试探一番,最好是抓住某个人的把柄,威胁他将土豆交出来!” 两兄弟还是不明所以,但既然是父亲的吩咐,自然要招办。 正想父亲刚才说的,等他死后,家里的财产迟早都是自己的。 这笔‘买卖’,可千万不能错过! ... 泾阳县,柳家! 全砚池从应国公府离开之后的一个时辰,柳白就得到了消息。 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锦衣卫! 不过,锦衣卫才潜入应国公府的时间不长,只是一个普通的家丁,虽然知道全砚池忽然上门拜访,却不知目的。 换成别人,或许锦衣卫还不认识。 但全砚池...实在是太好认了。 那两条诡异的胳膊,走到哪都格外引人注目,上次来柳家,庄子里的乡亲们,都把他当猴看... 也幸亏他去应国公府之前,做了一些伪装,否则朝廷早就知道他偷偷跑来了。 他全然不知,走进应国公府之后,脱下伪装的长袍,替他拿衣服的家丁,就是锦衣卫的人... 然而,柳白却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全砚池的目的。 除了土豆,还能是什么? 第331章 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土豆和玉米,关乎民生! 特别是土豆,耐旱耐寒,产量奇高,除了有点伤地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而且可以当做粮食吃,也可以当做蔬菜吃,早已经被大唐认定为战略储备物资。 无论长安,还是地方官府,对于土豆的管控,都极其严格。 流出一枚,都是天大的祸事! 怕的就是被异族得到! 打仗打得是银子,而大部分的银子,都是要用来买粮食的。 可想而知,当身高体壮的唐军,对上面黄肌瘦的异族大军,打胜仗还不跟玩一样? 也就是说,土豆的存在,关乎到大唐的国力和地位,万万不可马虎! 为此,朝廷一连在长安、洛阳、晋阳等军事要地,修建了无数座粮仓,专门用来储存粮食。 当然,百姓也是要吃的。 大唐百姓数千万,保不齐有人就会受到诱惑,将土豆交给异族人。 对此,李二特意吩咐房玄龄等中枢大佬,往柳家跑一趟,求了一个毫无纰漏的法子! 粉条! 土豆就算放坏了,只要削去腐烂的地方,其余部分照样能当种苗使用。 可神仙也没办法,用粉条种出土豆来! 一百斤土豆,可以制作四十斤粉条。 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划算的买卖,但干粉条泡发之后,就不一样了。 关中人喜吃面食,再豪华的酒席,也少不了一碗臊子面垫底。 如今,粉条大有冲击面条的趋势,同样,也成了柳家最赚钱的行当之一。 高句丽人之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拿到土豆,完全是因为,当初柳白卖给他们的粮食,是粉条。 而且,还是泡发的... 听说崔秀走的时候,光是晒粉条,就晒了小半个月。 晒干之后,足足五百万石粮食,变得只剩不到一百万石。 也不知他回到高句丽后,会不会被荣留王高建武,砍了脑袋... 柳白估计着,崔秀八成是挂了。 否则,重新来到大唐的,怎么也轮不到全砚池。 第二天中午! 柳白坐在自家院子的腊梅树地下,像往日一样泡上一壶茶。 他很喜欢这株腊梅树。 夏天可以乘凉,冬天可以赏花。 唯一的缺点就是,腊梅树结下来的果子有毒,不能食用。 不然的话,喝几杯好茶,随手摘几枚果子,还是何等的野趣? 柳白将前院的人都驱散,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某一个人前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柳白正想着,一道人影,蓦得出现在墙头上。 他一翻身,便跳了下来,单膝跪在柳白面前。 “参见主公!” 柳白点了点头,道:“来的时候,可有人跟踪?” “启禀主公,属下出门之时,小心万分,不会有人察觉!”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既然没人跟踪,你还带着那个大兜帽干什么?大夏天的,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那人讪讪一笑,将兜帽摘下来。 赫然正是当初被下药之后,效忠于柳白的高句丽使者,高郯! “属下听闻主公召唤,立刻赶来,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再见柳白,高郯显得很兴奋。 孙思邈和李时珍联手配置出来的那种药,虽然听起来像迷魂散,但是效果,却更像是一种迷魂术。 如同刚刚诞生下来的小兽,会将自己第一眼看见的生命,视为父母。 在高郯的眼中,柳白就是天! 柳白让他坐下,问道:“最近有什么情况?” “回主公的话,此番全砚池与属下,奉高建武之命,暗中潜入大唐,总共带了一百二十位高手...” 高郯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柳白这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在民间偷不到土豆,才会打起武士彟的注意。 当下最倒霉的,就是武士彟。 也只有他,才会被金钱诱惑。 听完之后,柳白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百二十位高手! 高建武怕是把身边值得信任的人,都派出来了! 他毕竟不是李二,宫中有数不清的人保护。 高句丽才多大点地方? 能凑出一百二十位高手,已经十分难得了。 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高句丽的灾情,已经严重到了各种地步! 当初那不到一百万石的粉条,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武士彟已经表示,要暗中与司农寺的人联系,从长安城粮库之中,盗取五千石土豆!” 柳白皱眉道:“司农寺中的何人?” 高郯眼中闪过一抹慌张之色,生怕柳白怪罪。 他急忙站起来,再次单膝跪地。 “属下无能,这就去查!” 柳白无奈的一摆手,让他站起来。 那种药的效果,就是这一点不好。 吃药的人,对柳白恐惧到了骨子里。 铁骨铮铮的杜楚客,如今见到柳白,也成了磕头虫。 “不必去查了,你且回去,有消息的话再来禀报!” “属下谨遵主公吩咐!” 高郯说完,纵身一跃,翻过墙头消失不见了。 ... 兹事体大,应该给朝廷提个醒。 否则,未来远征高句丽的战争,将难上加难。 柳白可是还打算让薛礼揽下这份天大的功劳呢! 在书房里写信,写了一半,柳白却是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将书信揉成一团,直接丢在纸篓里,把毛笔也收了起来。 “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长孙无忌虽然还没有进入中书省,但尚书省治下的六部九寺,一多半都被他牢牢攥在手中。 司农寺作为主管天下粮食积储之事的衙门,更是被长孙无忌,保护得像铁桶一样。 这件事,或许可以成为,柳白将司农寺抢过来的契机! 民以食为天,司农寺的重要性,可一点都不比六部小! 想通其中关键之处,柳白伸手在窗台之上轻轻敲了敲。 许褚立刻推门而入! “少爷!” “吩咐沈万三、王守仁、柴令武速速前来!” 说着,柳白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沈万三还在‘抱病休养’,柳家的大掌柜,现在还是武顺... 就算沈万三能拿主意,下令的事情,也要由武顺来做。 “把承乾和武顺也都叫过来!” 第332章 遮羞布,还是很有必要的 李承乾拉着武顺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 柳白还没有到,大厅内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沈万三和王守仁,一左一右坐在主位的两侧。 除非紧急事件,他们两人可不会同时出现! 沈万三主外,虽然武顺成了大掌柜,但傻子都知道,武顺只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做主的,还是沈万三。 以他如今的身份,一声令下,全大唐的商贾都不敢违逆。 就算是戴胄见到他,都要拱手称呼一声‘沈兄’! 王守仁的名气,似乎没有沈万三大。 但李承乾很清楚,在整个柳家来说,王守仁才是仅次于柳白的二号人物! 很少有人知道,王守仁除了拥有变态的身手之外,还是一位,不下于王勣的大儒! 除了他们之外,李承乾赫然发现,大厅里其他几人,自己竟然压根不认识! 但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他们也是柳家的核心成员! 站在门口,李承乾交代了武顺几句,叫她不要乱说话,这才走进去。 “承乾来了,坐吧。”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拉着武顺,坐在沈万三下首。 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沈叔,这些人...” 沈万三微阖双目,道:“不要多问。” 李承乾心中一凛。 今天,怕是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他偷偷打量那些陌生面孔,发现,他们虽然穿着打扮都不一样,但腰间,都挎着一模一样的刀。 其中,还有一个女子! 长相倒是柔柔弱弱的,但李承乾敏锐的察觉到,这女子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他和玄甲军相处得不错,对这种杀气,极为熟悉! 那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拼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之中闯过来的人,才能够拥有的气质! 踏踏踏... 眼瞅着柳白来了,众人纷纷起身。 “少爷!” 柳白摆了摆手,道:“都坐吧!” 前院的人都被驱散,跟着李承乾来的薛礼,似乎也知道什么。 他很是自觉的站在大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惊扰到这次会议。 柳白落座之后,淡淡的说道:“红英,查到什么了吗?” 李承乾下意识的看向,除了武顺之外,那唯一的女子。 果然,那女子正是柳白口中的红英。 她站起来,英姿飒爽的一抱拳,道:“启禀少爷,现已查明,武士彟长子武元庆,与司农寺太仓署勾连,意图于明日丑时,秘密押运五千石土豆,自金光门出城!” “温大雅知情吗?”柳白问道。 温大雅,正是如今的司农寺正卿。 不过,他很少亲自前往司农寺衙门。 因为这个司农寺正卿的职位,只是兼任罢了,他的主职,是礼部尚书! “从现在的证据来看,温大雅并不知情!” 柳白点了点头。 包括王守仁和沈万三他们,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虽然礼部和司农寺,都掌握在长孙无忌手里,但温大雅却不是他的人。 说白了,温大雅就是个傀儡罢了。 就算长孙无忌再嚣张,也不能把六部尚书全都换成,与自己有关系的人。 遮羞布,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柳白等人担心的原因,却并非是长孙无忌。 而是因为温大雅,乃是温彦博的兄长! 作为王勣的师侄,温彦博和柳家的关系也很不错,时不时得还要来串串门。 若是拿温大雅开刀,总归会伤到自己人的心。 既然温大雅和这件事没有瓜葛,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李承乾听得满头雾水。 司农寺?土豆?温大雅? 这都哪跟哪? 不就是五千石土豆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这时候,一个他同样没有见过的人,站起来,道:“少爷,据咱们的人来报,土豆从金光门运出去之后,会由镇远商行的人接手,一直押送到辽东,再转交给高句丽人!” 他口中的‘咱们的人’,当然就是高郯! 沈万三嗤嗤一笑,“高句丽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对柳白道:“少爷,这镇远商行,是专门做押送买卖的商行,明面上是普通商贾,可实际上,东家何镇远,却是郧国公张亮的义子!有郧国公的名头在,过路的所有关卡,都不会查验他们的货物!” 柳白沉吟片刻,“咱们和镇远商行有交集吗?” “去年咱家和镇远商行倒是合作过几次,不过少爷放心,属下回去之后,立刻将所有联系斩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听了这么半天,李承乾总算是听明白了! 看样子,似乎是高句丽人走武士彟的门路,从司农寺偷了五千石土豆,秘密押送回去! 他太清楚土豆的重要性! 立刻就明白,柳白要做什么了。 一时间,李承乾变得有些紧张,有意无意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武顺。 果然! 武顺低着头,身子微微发颤,小脸上满是慌张之色。 李承乾悄悄捏了捏武顺的手,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 这一幕,清清楚楚的落在柳白眼里。 他无声的一笑。 之所以将李承乾和武顺叫来,就是想看一看武顺的态度。 武士彟就算再不拿自家女儿当人看,但他们终究是父女。 不满和怨恨,可不是一个概念。 若武顺仅仅是不满,舍不得对武家下手,柳白是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李承乾身边的。 但如果武顺舍得下手,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最起码,现在看来,李承乾还是能够明辨是非的。 剩下的,就只有武顺的态度了... 柳白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承乾,你听明白了吗?” 李承乾赶紧站起来,道:“听明白了!” 说话间,他还一个劲的朝武顺使眼色。 可武顺,却仿佛一直没有看见似的,无论李承乾如何暗示,她都无动于衷! 柳白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对李承乾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承乾有些慌张,道:“柳大哥,我觉得...我觉得应该上报给父皇,想必父皇能够妥善处置!”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继续琢磨琢磨。” 第333章 在场之中,哪个不是玩人的祖宗? 告诉李二? 这是下策之中的下策! 当然,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也只能告诉李二,否则土豆流入高句丽,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为时尚早,若不好好谋划一番,就平白错过了一次,拿到司农寺的绝佳机会! 李承乾这是关心则乱,现在让他想,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柳白等人继续商议,李承乾却没心思听了。 心里觉得有些失落。 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武顺表明态度。 可实际上,武顺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难道,她还在为武士彟着想? 李承乾越想心里越觉得别扭。 他喜欢武顺没错,甚至于,出钱给杨氏母女,在泾阳县城里置了一套宅子。 怕吃的不好,还特意从柳家的酒楼里请了大厨,专门给她们母女做饭。 得到的,就是这种回报? 柳白虽然在听王守仁他们商量对策,却也一直在注意着李承乾和武顺。 刚才李承乾偷偷给武顺使眼色的样子,让柳白心里很安慰。 可现在,又不禁暗暗摇了摇头。 “还是太嫩了一点...” 心狠手辣,是帝王必备的条件。 这一点,李泰就做的很好。 当初王珪父子入狱,他二话不说,就斩断了和王家父子的关系。 换成是他,面对武顺的犹豫,说不定早就将武顺赶出去了。 还会等到现在? 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缺点。 仁慈和残忍之间,是有一个清晰界限的。 李二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同样雄才大略,若是残忍占据上风,就会变成万人唾骂的杨广。 众人商议的热火朝天,最近锦衣卫简直是闲出鸟来了,好不容易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才不肯放过。 红英说什么,沈威就反驳什么,气得红英差点把绣春刀拔出来。 谁都能看出来,沈威对红英有点意思。 沈万三和王守仁一句话没说,笑呵呵的看热闹。 其他锦衣卫百户,偶尔起起哄,场面很热烈。 商议? 有个屁可商议的! 在场之中,哪个不是玩人的祖宗? 随随便便想了法子,就能把高句丽人折腾死! 他们完全是在演戏! 或者说,是想要给武顺足够的压力。 将她心里的想法,彻底逼出来! 既然李承乾对她有意,那么她迟早也会成为柳家的核心成员。 甚至,极有可能成为,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么重要的人物,怎能和柳家不是一条心? 显然,这场戏的效果很好。 武顺忽然站起来,走到柳白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来。 “顺儿不寄希望于公子能饶恕我父亲,但还求公子,能饶恕他一条性命!” 一瞬间,谁都不说话了。 柳白看着武顺,意味深长的笑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又或者,她当机立断,撇清和武士彟的干系,柳白才会忧虑几分。 这说明,武顺的心机,远比看上去要深得多! 正是她的犹豫,才让柳白感到分外心安。 “我为何要饶恕他?”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让武顺的眼圈立刻红了。 哪怕是没读过书的农夫,都知道土豆对大唐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讷讷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李承乾看得心疼,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同样跪在柳白脚下。 “柳大哥,武士彟的确罪该万死,但他也是顺儿的父亲,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你就,就...留下他一条性命吧!”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承乾,你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土豆关乎国运,武士彟此举,无异于叛国!” ‘叛国’二字,无异于给了李承乾一个迎头重击! 他很清楚,这件事若是直接禀明李二,武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正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柳白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但是,铁证如山! 就算柳白亲手处置,武士彟也必死无疑! 否则,他也没办法向天下百姓交代。 李承乾看向武顺,深吸一口气,道:“若武士彟拿到的不是土豆,那叛国之罪,就无从谈起!” 柳白饶有兴致看着他,也没说话。 “求柳大哥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同样,司农寺的权力,我也会拿到手!” ...... 在得到柳白的允许之后,李承乾立刻带着武顺走了。 沈万三捻着胡须道:“承乾长大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王守仁,都赞许的点了点头。 “能想到,这是拿下司农寺的契机,已经相当不错了。” 锦衣卫百户们议论纷纷,都在夸奖李承乾。 唯独红英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威,一副要砍死他的表情。 柳白心里也感到很安慰。 他挥了挥手,制止住众人的交谈。 “承乾初次独当一面,若有不到之处,你们也要帮衬一二!” 众人纷纷起身,道:“谨遵少爷吩咐!” 另一头! 李承乾带着武顺赶往泾阳县城。 随着泾阳县地位的提高,地价疯长了十几倍! 买下这套新宅子,几乎花光了李承乾的积蓄。 杨氏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成天去应国公府外堵门的无赖小子,竟然是堂堂的太子殿下! 在为女儿感到高兴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恐惧! 皇家的人,有一个是善茬吗? 万一女儿惹怒了太子,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武士彟的事情,把李承乾气坏了,坐在椅子上,满脸阴沉,给了杨氏和武顺极大的压力。 作为帝国未来的接班人,可以说,损失的是他的利益! 啪! 他将茶杯摔在地上,怒道:“该死的东西,当初就应该直接灭了他!” 杨氏一哆嗦,差点晕过去。 武顺赶忙将杨氏搀扶住。 不过,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武士彟的生死,完全掌握在李承乾手里。 一旁的薛礼,也吓了一跳。 他可不怕李承乾,狠狠瞪了一眼,“你要死啊!” 李承乾毫不示弱,反瞪回去。 薛礼一见,立刻露胳膊挽袖子。 “想打架?” 换成从前,李承乾才不敢跟薛礼动手。 可今天不一样,他心里的憋屈没地方发泄,直接就朝薛礼扑了过去! 第334章 你赔不起,我的玉佩值一万贯银子 从心底里讲,李承乾恨不得将武士彟千刀万剐!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将阴谋揭开! 但揭开之后呢? 叛国大罪! 可要比谋反还严重得多! 抄家灭族是板上钉钉的。 杨氏母女就算被武士彟赶了出来,那也是他的妻儿。 李二可不会管他们的关系如何,既然要抄家灭族,武顺还能跑得了? 所以,武士彟不但不能获罪,还必须要把他从高句丽人的阴谋摘出来。 正因如此,李承乾才感到极度的憋屈。 他和薛礼两人,像市井中的地痞流氓一样,都没有任何招数套路,完全就是一顿王八拳,将屋子里的桌椅杯碗,扫到一片。 以薛礼的本事,光用脑瓜崩都能把李承乾弹死。 他这是在变着花样的,让李承乾把心头怒火发泄出来。 杨氏早就吓晕了。 武顺手忙脚乱的给杨氏顺气,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何尝不明白,李承乾的心思? 扭打了盏茶的功夫,李承乾像死狗一样,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 头发已经成了鸡窝,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喘了好半天气,他一指薛礼,“别装了!” 同样瘫倒在椅子上的薛礼,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 放水也是需要演技的。 显然薛礼的演技不过关。 别说受伤,他身上连点痕迹都没有,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好像刚才动手的不是他一般。 “舒坦了吗?” 李承乾又喘了会儿气,道:“还凑合...” 薛礼把他拉起来,“少爷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李承乾揉着腮帮子,疼的连连倒吸冷气。 “什么事?” “少爷说,其实今天在家里,就是为了给你们点压力...” 薛礼将柳白的打算,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承乾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是说,柳大哥根本就没把武士彟当回事?完全是为了考验顺儿?” 说话间,李承乾不禁往窗外瞟了一眼。 刚才两人打斗之间,武顺把昏倒的杨氏,搀扶到外边,现在还没回来。 在武士彟的事情上,最让李承乾感到难受的,就是柳白的态度。 他亏欠柳白太多太多! 武士彟偷偷将土豆交给高句丽人,朝廷固然损失惨重,但损失最大的,还要属柳家! 因为粉条生意,是当前柳家最赚钱的行当! 柳白若是直接把武士彟灭了,李承乾还能痛快一点。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柳白看在他的面子上,留了武士彟一命... 听完薛礼的话,李承乾心里好受很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柳大哥...” 薛礼看着他,变得郑重了许多。 “正因如此,你才要好生处理此事,千万不要辜负了少爷的期望!” 李承乾一点头,道:“我晓得了...” 说着,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捂着腮帮子,道:“你小子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太子...” ...... 武士彟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来回溜达。 明天就能把土豆运出去了。 只要一出城,全砚池的酬劳就能到手! 加上头一次,足足四十几万贯! 足够武家上下,混吃等死好几辈子了! 以至于,一夜没睡的他,第二天早上依旧精神奕奕,眼珠子瞪得老大。 “可千万不能出错,等货物一出城,就和咱们家没有一点关系了,你们万万要小心行事!” 武士彟拉着临出门的武家兄弟,絮絮叨叨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没用的片汤话。 “知道了爹,您就回去休息吧,等着孩儿的好消息!” 武元庆浑然不知,自己将会是何等下场,大大咧咧的一摆手。 “你懂什么?!幸好这次有你大哥在,若是落在你手里,咱们武家就完了!” 武士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武元庆在一旁偷笑。 他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绝对不能让武元爽和自己争功! 好歹自己也是嫡长子,等老爹死了之后,一文钱都不能让给别人! 他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道:“爹您放心,有孩儿在,万万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武士彟很是欣慰。 拍了拍武元庆的肩膀,又狠狠的瞪了武元爽一眼。 武元爽一点都不爽了。 又不敢和自家老爹争辩。 只能嘟嘟囔囔的出门。 这一次,他们兄弟二人,几乎把家里可以信任的护卫家将全都带上了! 想起高句丽人的酬劳,兄弟两人各有各的心思。 可是,刚一出门,意外就发生了! 武元爽跟一个看起来,长相很稚嫩的孩子,擦身而过。 那孩子忽然惊叫了起来。 “小贼别跑!” 武元爽正想看热闹,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被人一把按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来人!来人啊!有人要行刺本公子!” 武家的护卫们一阵大哗,立刻围了上来。 有几个人身强力壮的,赶紧跑到跟前。 谁知道,那个孩子身手高得吓人! 一手按着武元爽的同时,另一只手随便晃了几下,护卫们全都哀嚎着倒了下去。 武元庆原本不想管,他恨不地弟弟被人搞死才好。 可护卫们受伤就不行了。 自己还要去办大事,少了这么些人,难道五千石土豆都要自己搬? 刚要关上大门的武士彟,脸色一变,急吼吼的跑出来。 “怎么回事?!” 那小孩子按着武元爽的脑袋,怒道:“他偷了我的玉佩!” “你放屁,本...” 武元爽还想争辩,刚抬起头来,又被那孩子按进了泥里。 武元庆怒极而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堂堂应国公的儿子,能偷你的玉佩?” 他正要上前,却被武士彟阻拦。 武士彟生怕耽搁了大事。 一块玉佩罢了,就算武元爽没偷,给那孩子些许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已经认定,这小孩子是来碰瓷的。 “小娃娃,老夫赔给你便是,你要多少银子?” “你赔不起,我的玉佩值一万贯银子!” 第335章 碰瓷五万贯,戴胄的羡慕 “一万贯?!” 武士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蹦了起来。 他从高句丽人手里,总共才能得到四十几万贯! 碰瓷,也没有这种碰法的吧? 他有心直接武力解决,但是看小孩子刚才那几下,自家的护卫,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见武士彟犹豫,小孩子更加嚣张了! “对面可就是大理寺的后门,不如直接让大老爷来断一断案子!” 武士彟心中一紧。 老天爷,自家打算办的事情,万万不能让朝廷知道! 要知道了,哪还有命在? 他陪着笑,道:“小兄弟,你看...老夫这里有一块玉佩,不知能不能赔给你?” 说着,直接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 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块玉佩乃至祖传之物,起码也值大几千贯银子。 但为了大计,只能咽下这口气。 大不了,等办完了事,再来找场子! 令他没想到的是,小孩子看都不看那块玉佩一眼。 “这种货色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快将我的玉佩交出来!否则,小爷我就带你们去见官!” 他开始在武元爽身上翻找起来。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小孩子干脆一把将武元爽提起来。 “走!跟我去见官,非要好好评评理不行!” “你...” 武士彟气得浑身哆嗦。 “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小孩子翻了一个白眼,“我管你是谁,总之你们偷了我的东西,不能善罢甘休!” 武士彟脸色一连数变。 武元庆忍不了了,‘呛’的一声拔出刀,用刀尖指着小孩子道:“给我放开他!” 小孩子鄙视的看了武元庆一眼,心道:“承乾说的不错,武家果然是一窝劣货...” 他也不理会武元庆,揪着武元爽的脖领子,向大理寺后门走去。 武士彟顿时慌了。 他咬了咬牙,道:“好!老夫赔给你!” 就算这小娃娃是来碰瓷的,也绝对不能见官。 耽搁了大事,剩下的银子可就收不到了! 说不定,连全砚池之前送的银子,也要全都还回去。 “那不行,我就要我的玉佩,你们快交出来!” 小孩子依旧不依不饶。 说完,还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来看啊!应国公家偷东西还不认账!乡亲们快来看吧!” 虽然应国公府门前,是安仁坊中的一条小路。 可隔着一条街,就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 这一嗓子,不知喊来了多少人! 武士彟连连跳脚。 “你究竟想要多少银子?跟老夫说!” 小孩子这回笑了。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贯!” “你怎么不去抢?!” 小孩子闻言,作势又要抓着武元爽去见官。 被他提在手中来回折腾,武元爽的脸都青了。 喉头上下涌动,一副要随时吐出来的模样。 武士彟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心一横,道:“老夫赔给你!” 武元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说道:“爹!他分明就是来...” 不等他说完,武士彟大吼道:“闭嘴!回去拿银子!” 武元庆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狠狠得剜了小孩子一眼,带着几个人跑回去。 不多时,提着一口大箱子回来。 小孩子这才松开武元爽,扛起箱子就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算箱子里放的都是金子,那也要好几百斤。 在那孩子手里,跟玩物一样,随随便便就扛了起来? 武元庆还想说什么,却被武士彟再次制止。 “什么都别说,马上就要过约定的时间了,赶紧带人去!” 他也顾不得心疼儿子了,来到还迷迷瞪瞪的武元爽跟前,‘啪啪’扇了几巴掌。 “清醒清醒!快点去!” ... 薛礼扛着箱子,穿过半条街,直接蹿上了房顶。 大箱子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他轻飘飘的落在,大理寺的后院里,嘿嘿一笑。 “五万贯,到手!” 李承乾连忙站起来,打开箱子,顿时笑得尖牙不见眼。 他转身对戴胄一拱手,道:“戴大人,多谢了,本太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戴胄满脸复杂的站起来,“恭送太子殿下...” 眼瞅着李承乾和扛着箱子的薛礼离开,戴胄说不好心里是嫉妒,还是羡慕。 看看人家! 三言两语就到手五万贯! 可怜自己,还要靠着俸禄过活。 也不知哪辈子才能攒下五万贯。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溜达回前衙,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怎么这个月的俸禄还不发下来...” 李承乾和薛礼从大理寺出来,手里的箱子已经交给手下的人搬回去。 两人找回自己的马,急吼吼的向司农寺的方向赶去。 “快点!晚了就看不成好戏了!” ... 司农寺作为六部九寺之一,和大理寺有着天壤之别。 大理寺主管邢狱案件,阴气太重,不吉利,不知有多少人在衙门里丢了性命。 因此,大理寺是所有官署之中,距离皇宫内苑最远的。 而司农寺,就要近得多。 相应的,应国公府就在大理寺后门,距离司农寺要有一段路程。 武家两兄弟,这次变得极为小心。 生怕再出现碰瓷的事情。 武元爽得了教训,变得警惕了很多。 “大哥,你有没有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武元庆压根没搭理他。 就是因为这个蠢货,家里损失了足足五万贯! 这些钱,以后可都是自己的! 可是渐渐的,武元庆也发现不对劲了。 为了避讳旁人,他们走的都是小路。 但就算小路,也该有人才对! 为何都穿过三条街了,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打劫!” 一群蒙面人,忽然出现在前路。 武家兄弟脸色骤变,赫然发现,后路也被人封死了! 一个扛着狼牙棒的蒙面人,大大咧咧的走出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卖命钱!” 武家兄弟同时一愣,对视一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长安城里...竟然会有剪径的劫匪?! 第336章 这来来回回的,他们究竟在折腾什么? 长安城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皇帝的家门口! 大唐不是汉朝,随随便便就能跑出个游侠来,当街杀人。 只要不是官员,想要进长安城,不仅需要官府开具的证明,还要有各个坊市老百姓担保的文书。 别说带着狼牙棒了,就算搜出把匕首来,都要盘问上半天。 武家兄弟就算再棒槌,也知道这伙人压根不是什么劫匪。 要么,是长安城某个大户人家的护卫,要么...就是自家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跑!” 武元庆还算机灵,再加上练过些身手,几步就攀上了墙头。 其他人有样学样,练过轻功的,急忙往墙上窜,没学过的,也手刨脚蹬的往上爬。 武元爽傻眼了。 他刚被薛礼折磨了一顿,现在还想吐呢。 加上身手本来就不怎么样,干脆就愣在原地了。 扛着狼牙棒的蒙面人,呆呆的拿着他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想过他们拼死抵抗,也想过他们跪地求饶。 却没料到,这群人连话都没说一句话,直接就逃! “快!快抓住他们!” 他一狼牙棒扔出去,直接砸在武元庆的背后。 “啊!” 武元庆哀嚎一声,顿时从墙上掉下来,摔得头破血流。 护卫们一见大少爷掉下去,谁还敢跑? 两位少爷都折在这里,回家之后,武士彟也饶不了他们。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明明有很多护卫都已经翻过墙头跑了,此刻又拼了命的翻了回来... ‘劫匪们’更加无语了。 这来来回回的,他们究竟在折腾什么? 这群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为首的蒙面人,将狼牙棒捡回来,刚才那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他挠了挠头,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一般。 “你们在干啥?” 护卫们紧张的围着两位废柴少爷,武家的护卫头子,一边看着对面那些劫匪,一边紧张的问道:“少,少爷,咱们该怎么办?” 武家两兄弟都懵着圈呢,谁也没回答护卫头子的话。 护卫头子咬了咬牙,道:“杀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拔出长刀,打算突围。 为首的蒙面人,这才重新严肃起来。 “给我上!” 乒乒乓乓—— 巷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仅仅不到五分钟,武家两兄弟,连同他们手下的护卫,全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而且,一个个都被扒了个精光。 “唔!唔!” 武元庆满脸鲜血,拼命挣扎,看起来格外恐怖。 在他身前,李承乾笑眯眯的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大舅哥,你命好,有个心善的妹子!” 说完,他一挥手,“留下几个人看着他们,马上就会有人来,将他们带回去...其他人,跟我走!” 他飞快得换上武元庆的衣服,带着一队人,沿着无人的小路,继续向司农寺的方向赶去。 “我发现,这狼牙棒格外的好使,看起来还威风,以后就是本太子的随身武器了!” 李承乾依旧扛着他的狼牙棒,还彪悍的挥舞了几下。 薛礼穿着武元庆的衣服,满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也就二十多斤的东西,看把你美得!”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谁能跟你比?” 薛礼鄙视他,也是有原因的。 这狼牙棒看起来威武,实际上,内部是空心的,专门用来唬人用。 正是出自柳家大匠,金大坚之手! 若是实心的,这么大的狼牙棒,起码上两百斤! 它使李承乾还差不多... 当然,三十多斤的物件,砸在人身上,也能砸吐血... “柳大哥这些手下,还真是厉害,回头我一定要往东宫带几个!” 李承乾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这群人。 武家的护卫,不可谓不凶悍,可是在他们的手里,孱弱如孩童! 薛礼什么都没说。 要不是王守仁亲自下令,他可指挥不动锦衣卫。 即便是在柳家,锦衣卫的存在,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罢了。 他不知道柳白究竟会不会将锦衣卫的存在告诉李承乾。 就算告诉,也最好是由柳白亲自来说的好。 ...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司农寺后门。 这是武家和司农寺的内鬼,早就商议好的地点。 一个书吏打扮的鼠须中年人,正在司农寺后门来回转悠。 见一群蒙面人靠近,鼠须中年人十分小心的凑上来。 他倒并没有觉得蒙面有多奇怪。 做这种事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不知诸位是...” 李承乾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早就查探好的切口。 “咱们是来买米的!” 鼠须中年人眼睛一亮,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之色。 “买多少米?” 李承乾又道:“不多不少,一斤二两三钱!” 切口应该是对了,看着鼠须中年人激动的样子,恨不得上前亲李承乾一口。 “你们终于来了,可让我一阵好等!” 鼠须中年人急切的拉住李承乾的袖子,往司农寺里走去。 “现在正好是粮库换差的时候,再耽搁下去,就要等到明天了!” 说着,他带众人来到司农寺的后院。 这里,要远比大理寺的后院,大上七八倍。 司农寺主管天下粮食积储,后院正是长安城最大的粮仓之一。 储存在这里的土豆,有足足上百万石! 鼠须中年人一直将他们带到一间小仓库外。 里边,码着整整齐齐的上千麻袋土豆! “这可是我拼着身家性命,从粮库之中取出来的,你们可不要食言而肥!” 鼠须中年人眼见李承乾他们要进入仓库,急忙将上前拦住。 李承乾给薛礼使了个眼色。 薛礼立刻上前,将一个锦缎缝制的袋子,交给鼠须中年人。 鼠须中年人顿时眉开眼笑。 “不知这次帮忙的还有谁?本公子想一并酬谢!”李承乾道。 鼠须中年人忽然警惕了起来,将袋子扎好,向后退了几步。 “你什么意思?” 李承乾敏锐的发觉,鼠须中年人的眼神,无意间向旁边瞥了一下。 他打了一个哈哈,“本公子打算,将这门生意继续下去,既然要长期合作,自然要知道,合作的人都有谁!” 第337章 大唐人,哪里需要偷? 鼠须中年人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上下打量李承乾。 “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区区几千石土豆,卖能卖几个银子?” 他又围着李承乾转了几圈,满腹疑惑想不明白。 李承乾嘿然一笑,“你也知道,咱们干的,都是不要命的营生,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倒不如现在,你我都不知道各自的身份,免得日后被人逮了,把咱们兄弟供出来!” 鼠须中年人又琢磨了琢磨。 事实上,能花大价钱买土豆的,傻子都知道是什么身份。 光是长安城周围,就有七八座专门用来盛放土豆的粮仓。 上百个粉条加工作坊连轴转,老百姓若是想吃,一贯钱够吃半个多月的。 大唐人,哪里需要偷? 除非,是异族! 就像这‘蒙面人’所说的。 如今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若是一方败露了,也抓不到另一方。 可他们都蒙着面,自己却什么都没遮掩,万一这帮人被逮,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正想着,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出来。 他一直都在暗处偷听,从李承乾的话里学聪明了,知道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面具,也不知他从哪里抹了一把灰,涂得满脸花里胡哨。 李承乾见到他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人,一个瘦得像麻杆,一个肥得像猪猡,站在一起,十分有喜感。 “这位兄弟说的在理,若是想长久合作的,这价钱,就要重新商谈了!” 胖子哈哈一笑,对鼠须中年人一伸手。 鼠须中年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从袋子里,掏出几枚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玻璃珠子。 胖子的眼神之中,顿时充满了贪婪之色。 一把将玻璃珠子抢在手中,又急忙塞进怀里,而后,又看向李承乾。 意思很明显。 想要继续合作,掏钱! 李承乾也不含糊,再次掏出一个袋子,哗啦哗啦的揉上几下,表明袋子里的玻璃珠子也不少。 胖子和鼠须中年人眼睛都直了。 他们早就商量好,用可以随身携带的珠宝来交易。 琉璃,可比珠宝要珍贵太多了! 光是一枚,就能卖上百贯! 李承乾嘿嘿一笑,“这是咱们兄弟的诚意,只是,两位的诚意似乎不是很足...” 胖子一边盯着袋子看,一边道:“不怕告诉你,我们在司农寺虽然排不上名号,但联合起来,连正卿大人都奈何不得,这还不够诚意?” 李承乾摇了摇头,指着胖子刚才出现的方向,道:“除非真正能主事的人出来,否则,咱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胖子和鼠须中年人对视一眼,面色略有些为难。 说白了,他们两个就是马前卒罢了。 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就是炮灰。 真正的主事人,是那么容易请出来的吗? 两人的犹豫,完全落在李承乾眼中,于是...他又拿出一个袋子! 胖子和鼠须中年人瞳孔蓦得一缩! 这三袋琉璃珠子,加起来能有两三万贯了! 就算他们是马前卒,起码也能分到好几千贯! “你等着!” 胖子一溜烟跑了回去,等了不到盏茶的时间,竟然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人! 李承乾吃惊非小! 他本以为,此次能捞到一条大鱼就不错了,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多人! 吃惊的同时,他也极为愤怒。 司农寺作为九寺之一,虽然地位不下于六部,但人数却是最少的。 上林署、太仓署、盐池监、宫苑监... 总共不过十二个分支,真正有权力的,也就是这十二位署令罢了。 现在,算上鼠须中年人,足足有九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整个司农寺,有八成以上的主官,都肯为了银子,出卖自家的国家! 薛礼虽然憨了点,但脑子也不笨,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他担忧的看了看李承乾。 生怕他忍不住一时之怒,坏了大事。 好在李承乾忍住了。 “不知,哪一位是主事人?” 刚来的这群人,比胖子聪明得多。 不必用锅底灰,全都带着斗笠,将整个脑袋都遮住。 “不知,你究竟想要多少土豆?” 说话之人,身材微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长袍。 可以看出,他是想将里边的官服遮掩住。 李承乾看了几眼,猜不出官服的品级,索性就不琢磨了。 “那就要看,你们能出多少了!” “司农寺粮库里的土豆,是不能再动了,但长安城中,同样的粮库还有好几座,此外,洛阳、晋阳、太原等地,都有同样的粮库,每一座五千石...这是我们的诚意!” 李承乾听他这番话,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这群王八蛋,为了银子,连国家都敢卖! 如果某一天有人肯出天价,他们是不是敢把司农寺都拱手相让?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上前砍人的冲动压制下去。 “这可是足足十几万石土豆,莫怪在下多想...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李承乾潜意识里觉得,若仅仅是几个署令,还没有这么大胆子。 眼前此人,应该是一条大鱼! 虽然现在完全可以叫人,将这群家伙抓起来挫骨扬灰。 但谁也不知道,司农寺里有没有人会通风报信。 万一惊动的高句丽人,让他们跑了,就太得不偿失了。 穿着长袍那人,似乎早就想到了李承乾会这么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李承乾展示了一下,又飞快的收了起来! 李承乾看的清清楚楚! 盒子里放得,赫然是司农寺正卿的官印! 而李承乾身后,薛礼身旁,一个同样蒙着脸的人,身子猛然抖了一下。 要不是薛礼及时按住他的肩膀,似乎他就要冲上去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袋子全都抛了出去,“你们的诚意很好,明日我会前往安常坊的粮库,去取下一批土豆!” 那人接过袋子,看了几眼之后,一抱拳,道:“既然定下来长期合作,某家明日自然会在安常坊的粮库外,等候诸位到来,请!” 李承乾一挥手,身后众人纷纷钻进仓库里,一袋子一袋子的往外搬土豆。 第338章 你是从武士彟家里偷来的? 就在李承乾和何镇远等人接头的同时,树林另一头! 王守仁坐在一快树墩上,放下单筒望远镜,微微摇了摇头。 “终究是还是太年轻了,做这种事之前,怎么能不把计划做周全?他就没想过,何镇远乃是张亮的义子,会不是认识武元庆?” 何镇远是张亮的义子,勉强也算是贵族。 毕竟,张亮也是实权国公! 而武元庆,虽然是正经的小公爷,但架不住武士彟不争气。 说白了,两人的身份差不多,相互认识的可能性极大! 站在王守仁身后的沈威,嘿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年纪小,想不周全也正常,先生,咱们要不要上去帮上一把?” 王守仁沉吟片刻,道:“罢了,少爷既然有磨砺承乾的意思,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沈威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就怕何镇远起疑心,他的武艺,不在我等之下,太子距离他那么近...况且,此次跟着他的,都是咱们锦衣卫的新人,难免保护不周。” 王守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淡淡的说道:“吃些苦头也好,历经磨难才能成长的更快。” 沈威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等下去。 王守仁又拿起单筒望远镜,看了几眼之后,颇有些诧异的说道:“看来,他想出办法了。” 沈威一愣,伸着脖子往那边张望。 可惜,双方相隔数百步,哪怕他的眼睛有铜铃那么大,也只能看见几道身影。 另一头! 李承乾揽着何镇远的肩膀,两人哈哈大笑。 跟在李承乾身后的那群锦衣卫新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办法,打消了何镇远的疑心。 唯独薛礼,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何镇远拍着胸脯,道:“兄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咱们都是在生死关里闯过来的人,押送这些东西,小事情!”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何大哥了!” “这算什么?等老哥哥回来,请兄弟你吃酒!” 说着,压低了嗓音,嘿嘿怪笑着道:“春风阁的酒,可是美味的很...” 没人看到,何镇远在说话的同时,将一个装满了玻璃珠的袋子,偷偷塞进了怀里... 李承乾跟着嘿嘿怪笑,“那小弟就等着何大哥的好消息了!” 春风阁,乃至长安城中最大的青楼,同时,也是整个关中最大的销金窟。 听说一夜花的银子,就能在长安城里买一套房... 何镇远一挥手,“封存,装车!” 身后有人略微担忧的说道:“东家,这有些不合规矩,货物到了咱们手里,应该先查一查的...” 何镇远一瞪眼,道:“你放什么屁?!我兄弟送来的东西,还能有岔子?” 那人不敢再多嘴,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封条,小心翼翼的将每个袋子口,都封上。 而后,又招呼着自己人,往马车上抗。 眼瞅着他们走远,李承乾连连挥手,道:“何大哥一路走好!” 何镇远骑在马上,道:“兄弟放心,等哥哥回来就与你把酒言欢!” 他完全没听出来,李承乾口中的‘一路走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一直等看不见人了,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他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奶奶的,幸亏早有准备,不然就栽在这了...” 事情也算是办完一大半了,李承乾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可刚转过身来,脑袋立刻撞在一个人身上。 噗通!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鼻子,酸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吗?!” 沈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锦衣卫出任务的时候,虽然都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但里边却必须穿金大坚给锦衣卫特制的内甲。 也怪李承乾个子矮,一脑袋撞在沈威胸前的护心镜上... “起来!”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 李承乾看清来人之后,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要说在柳家,他最怕的人除了柳白之外,就是王守仁了... 一切,还要归因于,王守仁教授他经学和武艺的老师。 经学还好说,李承乾本来就不笨。 可练武就不一样了。 王守仁的身手,和许褚风格迥异。 除了锻炼筋骨之外,更多的是灵巧。 总之...李承乾被王守仁折磨得很惨就是了... 他讨好的一笑,道:“王先生,你、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他扣了扣鼻子,感觉里边热乎乎的,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一缕鼻血喷射出去,差点喷了沈威一身... 王守仁依旧面无表情,等李承乾堵住鼻子,淡淡的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将何镇远骗过去的?” 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 王守仁一看,李承乾手里的,是一枚令牌,上边写着一个硕大的‘武’字。 竟然是武家的家主令牌?! “你是从武士彟家里偷来的?” 李承乾挠了挠头,支吾了半天,才含含糊糊的说道:“假的...” 家主令牌的权威,自然不用多说。 当初房玄龄等人,将家主令牌交给柳白,就代表着,他们不留余地的支持李承乾。 有这块令牌在,不比武元庆那张脸好使?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块令牌,比武元庆的性命还重要! 大唐立国之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权贵们的家主令牌,丢失的先例!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回去之后,我会向少爷一一说明!” 李承乾大喜! 在他看来,柳白的奖赏,可要比李二的奖赏,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眼瞅着王守仁转身就走,李承乾心里更加狂喜! 只是下一刻,王守仁临走前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 “回去之后,将你伪造的所有令牌都交出来!” 王守仁太了解李承乾了。 他既然打算伪造,绝对不仅仅只伪造了武家的家主令牌。 以他那不着调的性子,把全长安城权贵的家主令牌,全都伪造一遍,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薛礼同情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求多福,祝你好运...” 就算他这次立了功,回去之后,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第339章 大唐未来的接班人,会稀罕他们手中的那点权力? 泾阳县,柳家大宅! 书房里,柳白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 柳白一直觉得自己的定力,虽然算不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最起码,该经历的风浪也经历过了。 可是看着这一盒子满满当当的令牌,还是吓了一跳! 长安城中,排得上号的豪门,竟然都有! 家主令牌! 那可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东西,毫不夸张的讲,在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比家主的性命还重要! 因为,家主令牌代表着传承,是调动所有钱粮和人手的凭证! 放在李二身上,家主令牌就是虎符和传国玉玺。 当然,虎符分为两块,只有严丝合缝的对上,才能调动兵马。 家主令牌只有一块,但上边都有每个家族特制的秘纹。 即便是金大坚的出手,恐怕都要研究上好几个月,才能打造。 此外,谁也说不好,还有什么其他的防伪手段! 柳白看了看武家的家主令牌。 除了一个硕大的‘武’字之外,背面有一块复杂的纹路,两侧还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印记,似乎是沿着某种顺序排列着。 难道,李承乾手下还有一位不为人知的造假大师? 他看着李承乾,“你是怎么造出来的?” 说话间,他又从盒子里抄起一块。 竟然是长孙家的?! 李承乾趴在凳子上,长袍的后摆掀了起来,正对着太阳晒屁股。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刚刚挨完板子的屁股,好受一点... 见柳白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意思,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是...是顺儿告诉我的,她知道武家令牌的玄虚...” 柳白将武家的令牌丢进盒子,拿着长孙家的令牌。 “难道,她还知道长孙家的秘纹?” 时间到了下午,太阳稍稍偏移了一点。 李承乾抱着凳子,顺着阳光的方向,往旁边挪了挪。 可能是牵动了伤口,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一段时间,我带顺儿去见了舅舅一面,也借令牌看了一眼,回来之后,顺儿就把图样画出来了...” 柳白一怔。 想不到,武顺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秘纹的复杂程度,堪比机关,能看一眼就记住? 这不就是个人肉复印机吗?! 以李承乾的身份,借别人的家主令牌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人,会防着朝中大臣,难道还会防着堂堂太子殿下? 大唐未来的接班人,会稀罕他们手中的那点权力? 柳白这才明白,为何前一段时间,李承乾整天带着武顺往外跑。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在你还知道分寸,没有伪造房相他们的令牌...” 李承乾谄媚一笑,只不过,这个笑容实在是比哭还难看。 “房相他们的令牌,不就在柳大哥你手里吗?我要是用的话,直接跟你讨便是...” 柳白横了他一眼,“你还想用房相他们的令牌?” 这货真是记吃不记打! 房玄龄等人的令牌,是他们表示支持李承乾上位的凭证。 就算柳白都不会轻易动用,能随随便便拿给李承乾胡闹? 叩叩叩—— 外边响起敲门声。 在得到柳白的回应之后,金大坚走了进来。 “少爷!” 柳白指着盒子,“你看看。” 金大坚下意识的一低头,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这是...” 柳白把事情一说,金大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道:“吓死我了...” 刚才,他还以为,李承乾把别人家的家主令牌,都偷来了! 万一被人发现,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虽然是个工匠,但并不代表着,他不谙世事。 家主令牌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 如果,令牌真是李承乾偷来的,他肯定会成为,那些家族的敌人! 松了一口气后,他开始仔细研究手中的令牌。 这一块,属于莒国公唐俭。 看了片刻,金大坚皱了皱眉,道:“少爷,这令牌的做工,还算凑合,但有许多不妥之处,若是熟悉这块令牌,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柳白十分好奇。 “怎么讲?” “首先便是秘纹,据属下所知,每个家族的秘纹,都有不同的含义,就如当初房相那一块,若是将某些线条翻转过来,便可组成一个上古金文的‘房’字...” 他指着手中的令牌,继续道:“可是,这上边的秘纹,更像是有人用炭笔,直接从令牌上拓下来的,细微之处难免有些偏移,便无原本的章法可寻!” 说完,他伸出手指,在令牌上扣了扣。 “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家主令牌,少说也传承了几十年,多的甚至上百年上千年都有,若是日日随身携带,势必会留下痕迹,若是玉质的,还会出现包浆,而这块...” 金大坚吹了吹刚刚扣下来的粉末。 这块令牌,分明就是新鲜出炉的! 柳白点了点头。 事关一个家族的兴衰,令牌做得再复杂,都是应有之义。 商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原始的密码学,历经数千年,到今日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柳白知道,李二的百骑司,就有一套精心设计的秘纹暗语。 李承乾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何镇远对武家的令牌不熟,不然的话...” 柳白挥手让金大坚出去。 他走到李承乾跟前,“知道为什么打你了吗?” 李承乾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柳白满意的一笑。 “你伪造令牌,没什么大不了的,考虑的却欠妥当,当时你和何镇远仅在咫尺之间,若是他认出武家令牌是假的,你还有命在吗?” 何镇远的武艺,虽然比不过柳家的这群家伙,但在长安城之中,也是拔尖的。 李承乾这小身子板,他让一只手,也能打几十个。 就算有锦衣卫保护,恐怕也来不及救援。 说完,柳白拍了拍李承乾的脑袋,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完成的还算不错,后续就不用管了。” 李承乾抬起头,道:“柳大哥,这个时候,东西应该已经上船了。” 柳白点了点头,看着外边,渭河渡口的方向,眼中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 第340章 郧国公张亮 长安城西三十里! 何镇远骑在马上,领着手底下的人,往渭水河畔的方向进发。 穿过一片树林,就能够看见渭河了。 何镇远拍了拍怀里的小袋子,心里暗爽。 按照长安城的市价,这一袋子琉璃珠,最少能卖到大几千贯! 平白无故得到这么多银子,谁能不高兴? 按照他们的规矩,得了好处,起码要分给其他兄弟一成,再交给义父张亮六成,剩下的三成,才是自己的。 但是,他收琉璃珠的时候,别人根本就没看到! “武家人厚道,知道咱老何担着风险,这么多银子,是再讨几房小妾,还是去春风阁潇洒潇洒?” 何镇远越想越美。 眼瞅着渭水渡口就到了。 只要东西一上了船,就再也不可能出现风险了! 义父张亮乃是沧海道行军大总管,手下几百条战船,谁敢阻拦? “前边可是五哥?” 渡口有人接应,见来了一行人,顿时高声叫喊。 “陈老弟!” 何镇远也高声回应。 说着,脚下一使劲,马速顿时快了许多。 转瞬之间,就停在了渡口外。 “陈老弟,接着!” 何镇远将一枚琉璃珠子抛给陈老弟。 陈老弟急忙借住,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他眼睛一亮。 他同样是张亮的义子,郧国公手下的盖世太保之一。 和他一样的人,足足有三四百个。 就算张亮再有钱,也不可能将每一个都照顾到。 因此,大部分盖世太保,还是比较清贫的。 一枚琉璃珠子虽然也就值几十贯,但对他们而言,也足够改善改善生活了。 除非,是像何镇远这样,手上有真功夫的,才能混出头。 “这是哪来的?” 何镇远哈哈大笑着,从马背上跳下来。 上前揽着陈老弟的肩膀,挤了挤眼睛,道:“应国公赏的,哥哥我只得了两枚!怎么样?够意思吧?” 陈老弟嘿嘿傻笑,道:“也就五哥能想着我...” 何镇远心里鄙视他,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哥哥我可是讲究人,不像赵老四似的...” 他瞥了远处,正在大船之上指挥着水手们,一个庞大腰圆的黑壮汉。 陈老弟也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啐了一口,道:“他也就是仗着和义母是远房亲戚罢了,否则,岂能排在第四?” 他们这些盖世太保,不是靠岁数排名的,而是靠本事。 换句话说,越能给张亮赚银子的,就能越靠前。 何镇远手下有专门做运输生意的商行,算不上日进斗金,但也是行首级别,也只是排在第五罢了。 而他口中的陈老弟,则是两百开外... 若不是何镇远有心把排名提一提,需要靠着其他‘兄弟’的支持,他才不会在陈老弟身上,浪费一枚琉璃珠子。 只不过,他始终都没有看到,陈老弟眼底,那一丝戏谑之色... 两人说话间,黑壮汉冷着脸走下船。 “你们还有心思闲聊?何镇远,货呢?要是货丢了,看你怎么和义父交代!” 何镇远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赵老四,说话客气点!” 赵老四冷笑道:“你还说不得了?敢坏了义父的大事,我活劈了你!” “你!” 何镇远勃然大怒,当时就要冲上去教训赵老四。 姓陈的二百好几弟,急忙上前。 “两位哥哥都消消气,还有正事要办!” 两人想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 就在不远处草丛里,沈威看得大是无聊。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还老四老五的,张亮也是闲得可以,这么多义子,他认得全吗?” 红英剜了他一眼,道:“闭嘴!好好看着!” 沈威嘴里叼着一根草,躺在软软的草垫上,把双手枕在脑袋后边,道:“就这几个废柴,等他们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后,全都得吓死。” 红英再次剜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 忽然,一队骑士从远处飞奔而来! 沈威急忙爬起来,张大了嘴,错愕的说道:“不会吧,这么点小事,值当得惊动张亮?” 那一队骑士之中,为首的赫然正是郧国公张亮! 红英脸色一变,“不好!万一张亮被炸死,这件事就闹大了,快去多叫些人来!” 沈威知道事态紧急,不敢再说废话。 他很清楚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何镇远等人,不过是小鱼小虾罢了,炸死他们,顶多翻起点水花罢了。 但张亮若是死在这里,那可就成了惊涛骇浪! 当下,他立刻猫着腰钻进丛林之中。 好在,大批人马就在几里之外的官道边上休息,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 红英将身前的杂草,归拢了一遍。 张亮可不是何镇远他们那群货可以比的,万万不能被他发现! ...... 官道边。 一群普通农户打扮的人,百无聊赖的在树荫底下休息。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儒生,在这群人里显得格外扎眼。 若是打过仗的人看见,就会发现,这群人坐的位置,很讲究。 像是某部兵法上的阵势! “王先生!” 沈威的突然出现,没有让王守仁感到丝毫意外。 “东西都上船了?” 沈威急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跟王守仁说了一遍。 王守仁闻言一怔,继而眉头紧锁。 “张亮怎么会去?莫非...” 他霍然起身,身边那群农户大半的锦衣卫,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们全都排成整齐的阵型,向着渭河渡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 渭河渡口,船上! 被封起来的土豆,一袋一袋的被搬了上去。 张亮一步一步登船,何镇远等人紧随其后。 一直等进入船舱,落座之后,张亮看着三个义子,这才淡淡的说道:“此番,为父随你们一同前去!” 三人都长大了嘴,错愕不已。 何镇远急忙道:“义父,出行前往辽东苦寒之地,怕是要走两个月的时间,这种差事,交给孩儿来办就可以了!” 他本来是想邀功,没想象,张亮却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 第341章 武家搞不来的,为父一样能搞来,还怕高句丽人不合作? 弄明白了张亮的意图之后,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在何镇远面前牛气哄哄的赵老四,此刻结结巴巴的说道:“义父,您的意思是,这些土豆都要交给,交给...高句丽人?!” 大唐人都知道,土豆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若是让朝廷知道,这可是砍脑袋的大罪! 张亮对三人的态度很不满。 “这么好的一桩生意,怎么能让武家做?高句丽愿意出四十几万贯买这些土疙瘩,那么玉米以及咱们大唐的那些农具,自然也能卖个好价钱!” 何镇远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义父您也说了,高句丽人只和武家合作,咱们怕是抢不过来...” “抢不过来?” 张亮冷笑一声。 “不过是利益罢了,高句丽那鬼地方,种什么死什么,这才跟武家买土豆,武家能搞来的,为父也能搞来,武家搞不来的,为父一样能搞来,还怕高句丽人不合作?” 他‘啪’得一声,将几张纸拍在桌子上。 “将作监那几样新式农具的图纸,为父都弄来了!等高句丽人看见,就不是为父求着他们,而是他们来求我了!” 赵老师和何镇远顿时心服口服。 至于排在二百好几的小陈,连发言权都没有,想拒绝也不敢说。 对于几人现在的态度,张亮很满意。 他大手一挥,道:“跟为父去看看那些土豆,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这关乎到家里未来几十年的收益!” 何镇远赶紧站起来,狗腿子一样打开舱门。 “义父请!” 张亮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弄的赵老四对何镇远怒目而视。 ... 王守仁带着几十个锦衣卫赶到的时候,见船还没有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张亮带着人从船舱走出来,径直向着货仓走去!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检查土豆! 到了这一步,即便是王守仁,也不禁脸色一变! “速速通知船上咱们的人,劫持张亮!” 沈威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王守仁脸色阴沉,也不敢耽搁,连忙从衣领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小哨子。 嘟—— 哨声很像鸟叫,抑扬顿挫,嘹亮至极。 这是锦衣卫中特有的暗语。 下一刻,大船甲板上一阵大乱! 王守仁见状,毫不犹豫的从衣服上,私下一块布,蒙住脸。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蒙面,跟着王守仁想大船跑去。 甲板上! 何镇远、赵老四等人惊惧交加。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完全信任的人,竟然会突然拔出匕首,抵住张亮的咽喉! “把匕首放下!” 赵老四声色俱厉的吼道。 何镇远呆呆的看着正在劫持张亮的人。 下一刻,他蓦得尖叫出声。 “陈武,你疯了?!” 劫持张亮的人,赫然正是一直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陈老弟! 陈武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眼角的余光却在四处寻找。 张亮要远比何镇远他们冷静得多。 他低头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咽喉不过一丝距离的匕首。 “阁下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潜伏在张某身边?” 他的义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认不全的地步。 只要是有本事的,他就肯认。 这个陈武当初为张家带来一桩大生意,他就顺理成章的认下了这个义子。 只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这般局面。 陈武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也着急。 “怎么王先生他们还不来?” “陈武,你冷静点,要什么都要说,千万别伤了义父的性命!” 虽然何镇远现在恨不得砍死陈武,也不得不说好话。 他和陈武的关系不错,若是张亮怪罪下来,他也跑不了! 这回陈武开口了。 “让你的人都别动!” 因为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靠近着自己。 张亮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只能无奈的挥手让众人退下。 “小兄弟,你有什么图谋,划下道来,张某接着就是,还不至于,到动刀的地步吧?” 他始终很冷静,终究是跟着李二打天下的老人,没有一个酒囊饭袋。 这时候,陈武终于看见王守仁等人靠近了。 可没想到,张亮敏锐的发现了他有那么一丝松懈。 砰! 张亮一拳,狠狠的锤在陈武的胸口。 将他整个人,都打得倒飞了出去! 何镇远等人大喜,立刻抽身上前,一部分人将张亮保护住,另一部分人发了疯一样的向陈武跑去。 赵老四动作最快,他一跃而起,正好落在倒地的陈武面前。 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嗤—— 一抹寒光突袭! 赵老四整个人一颤,倏然定在了原地! 鲜血从他的脖颈上喷出来,与此同时,一把寒光烁烁的剑,钉在对面的船帮上,突突直颤! 张亮等人错愕的工夫,王守仁带着一众锦衣卫赶到。 他们将陈武护在身后,和张亮等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张亮推开身前的何镇远,死死的盯着王守仁,说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王守仁走到一边,将自己的剑拔出来,淡淡的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阁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并没有给自己按一个河盗之类的身份。 天下江河湖海,都是张亮的大本营,渭河上有没有河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张亮冷笑一声。 “你安排人潜伏在张某身边,说明是早有预谋,普通人可没有这个胆子!” 王守仁没有理会他,回头看向陈武,“你怎么样?” 陈武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道:“受了些内伤,这老东西身手不凡,先生小心为妙!” 王守仁点了点头,根本没有看前方,随手一剑上挑。 嗤—— 直接将意欲偷袭的何镇远,一剑割喉! 张亮眼睛微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上!” 他手下的人,呜哩哇啦的怪叫着,朝王守仁等人杀去! 第342章 普通朝廷重臣,会没事收几百个义子? 若是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之上,王守仁并不是许褚的对手。 但是在小规模的战斗之中,王守仁的灵巧,足以占尽上风! 而其他人,就要差得远了。 也许,也只有成年之后的薛礼,能和他们相较一二。 这也是为何房玄龄等人,称呼他们为一家子妖孽的原因。 而王守仁能够完胜许褚的一点在于,他不光身手恐怖,计谋更加恐怖! 对面,光是张亮带来的人,就比锦衣卫的人数多上一倍! 何况,船上本来就有近一百位水手! 长年走南闯北,这些人早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从一开始,王守仁压根就没想过跟这群人硬拼。 哪怕,他对锦衣卫有着完全的自信... 就像柳白一直贯彻的,柳家人的性命,比外人值钱得多! 于是,他一脚将何镇远的尸体踢飞,撞到一大片人,而后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穿过人群。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冲到了张亮面前! 张亮的瞳孔蓦得一缩! 他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当初跟着李二打天下的时候,他被李元吉的抓住,硬是挨了十几天的拷打,都没有说出李二的秘密! 对于自己的武力,他也很有自信。 在一瞬间的慌张之后,他立刻冷静了下来。 ‘呛’得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二话不说,朝着王守仁劈去! 他的刀的确够快,却还是慢了王守仁一丝! 剑尖抵在张亮的咽喉上,刺出一个小小的血珠子。 王守仁风轻云淡的说道:“让他们住手。” 张亮眼皮一跳,脸色铁青的将刀收回来,大喊道:“都住手!” 这才不到盏茶的时间,连续两次被人挟持,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张亮手底下的人,都是一愣。 这才发现,敌方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的蒙面人,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家主子跟前! 而他们之中,跑得最快得一个,都还没来得及和锦衣卫交手。 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重新走回来... 这一次,张亮终于知道害怕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什么花招都耍不了。 王守仁不是陈武。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动弹分毫,王守仁的剑,就会毫不留情的刺下去! “这位兄弟,有事好生商量,张某为人一向厚道,若是有得罪兄弟你的时候,先...” 王守仁不想继续听他的废话。 长剑稍稍上前探了一丝,张亮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让你的人都下船,同时吩咐下去,渭水河道周边,不允许出现一个活人!” 张亮急忙招办。 于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船开动,顺着渭河顺流而下,载着张亮和一群‘劫匪’消失在视线尽头。 ...... 泾阳县,柳叶轩! 张亮被五花大绑,躺在顶楼的雅间里,一动不动。 看到他之后,柳白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尾巴清理掉了吗?” “少爷放心!”王守仁答道。 柳白点了点头,没有追问细节。 以王守仁的本事,若是被人跟踪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之前教训李承乾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在土豆事件上,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那就是张亮! 此人,在李二的众多开国功臣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异类。 贞观十七年,他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第十六名,足以说明其功绩。 按理说,凌烟阁上榜的,哪一个不是智谋超群,沉稳大气的人? 即便是已经被砍了脑袋的侯君集,也能当得起一代人杰的称谓。 可偏偏张亮就不是... 说白了,这厮能有今天的地位,大部分原因,要归结为命好... 当年他投奔瓦岗,靠着告密上位,被李密安排成李勣的副手,没过几天就改投了大唐。 而投奔大唐后,才成了独当一面的定州别驾,扭头就吃了败仗,二话不说抛下城池,撒丫子跑路。 犯下如此重罪,自然是砍头的。 却又赶上了李二建立天策府,急缺人才,转眼又成了李二的心腹。 倒不是说他一点本事没有,起码在被李元吉抓住之后,他经受住了严刑拷打,都没有吐露出李二的秘密。 别人干不出倒买倒卖,用国家利益换银子的事情。 可柳白很清楚,张亮绝对能干得出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朝廷重臣,反而更像是个江湖人。 普通朝廷重臣,会没事收几百个义子? 这不是明摆着让别人猜忌吗? 既然武士彟打算用何镇远的船,那么张亮岂能不知情? 而知道武士彟赚了一大笔银子之后,张亮能不眼红? 这也是柳白不愿让李承乾,插手后续之事的原因。 李承乾还太嫩,不可能斗得过张亮这种老狐狸。 不过,既然王守仁把张亮逮回来,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哗啦! 一杯茶水泼在张亮的脸上,他立刻就醒了。 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见面前有一扇屏风,后边隐隐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而身旁,则是一脸冷漠的陈武。 “这回张某认栽,是晴是雨,给个说法!” 张亮依旧很冷静。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他和朝中那些官员,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这也正常。 他年轻的时候,本就是荥阳城里有名的泼皮。 绑架勒索之类的事情,他见得太多,而且也干过不少。 “我觉得,应该把屏风搬开...” 此言一出,张亮脸色骤变! 劫匪的规矩他门儿清得很,一旦看见正主的真容,就表明,他死定了! 眼瞅着陈武要去挪屏风,张亮急忙道:“这位兄弟,有话好说,你们要什么,张某给就是了!” 柳白呵呵一笑,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郧国公能够办几件事情罢了。” “好好!我都答应!” 柳白一挥手,陈武送上纸笔,而后,拿了一把刀,架在张亮的脖子上。 “如今你那几百义子,在长安城里发疯一般的,寻找你的踪迹,希望你的书信,能让他们安稳一点...” 第343章 你不来,书院放什么榜 张亮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奋笔疾书。 柳白说一句,他跟着写上一句。 “老夫欲往外地访友,少则一月,多则三月,望家人勿念...”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亮的手抖了一下。 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从屏风后那人的语气之中,他听得出来,自己的性命,至少是能够保下来的。 而忧的是,自己起码还要被关押一个月,甚至有可能是三个月! 这么长时间,鬼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第一封信写完,柳白立刻安排人送到张亮的郧国公府上去。 张亮开始写第二封信。 对于柳白来说,张亮是有大用的。 若是朝廷知道,张亮用‘访友’的名头,消失了好几个月,必定会派遣人手去找。 这件事,是不能让李二知道的。 倒不是为了把武士彟摘出来,而是因为,柳白打算凭借这件事,将司农寺掌握在手中。 好说不好听,若是落在李二的耳朵里,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况且,如今又多了一个将作监。 有张亮供出来的这几个人名,掌握将作监,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柳白没想到,将作监和司农寺也是一个模样。 将作大匠阎立德也是个倒霉的家伙,手里的权力被底下人掏得干干净净。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长孙无忌搞的鬼。 检查了一下张亮写的请假条子,柳白将其折好,收进怀里。 等去了长安之后,把请假条子交给房玄龄,万事大吉! 至于张亮请假的理由,就和柳白没有多大关系了。 那是房玄龄他们老哥儿几个该操的心。 “郧国公,你的态度,救了你的命...” 张亮陪着笑,“那...” 他本想套套柳白的话,至少也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落在谁的手里。 可刚说了一个字,陈武就在他后脖子上来了一下,顿时就晕了过去。 ...... 抓住张亮,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好在柳白早有准备,把大局交给王守仁掌控,若还是李承乾主导,说不定在大船之上,就会拼个鱼死网破。 柳家人金贵,岂是张亮手下那群货色能比的? 不管怎么说,局面算是稳定下来了。 剩下的,就是和高句丽人接洽了。 这件事不用着急。 从渭水一路北上到辽东,起码要走近一个月,耽搁几天无所谓。 柳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等办完之后再琢磨如何料理高句丽人,也不迟。 吩咐人将张亮带走,柳白启程前往长安。 今天,是书院放榜的日子! 一场大考,足足三万人参加,谁也不知道,究竟会黜落多少人。 按照柳白的推算,此次大考要招收一万人,才能满足系统‘将书院扩充三倍’的条件。 或许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书院的大考远远比不上科举。 但对于朝廷而言,意义却完全不同。 只要是有脑子的就会知道,未来朝廷的班底,大部分都会出自书院。 保不齐里边就会有未来的六部尚书,未来的三省大佬,甚至是未来的宰相! 而对于柳白而言,进入书院文科修读的学子,还是次要,他真正看中的,是其他学科,诸如史学院、医学院、算学院等等... 万丈高楼平地起! 不管是垒猪圈,还是建立一个偌大的帝国,打好地基才是关键。 而这些学院的人才,就是大唐的基础! 同样,他们也是柳家万事长存,最大的保证! 因此柳白对于书院放榜,不是一般的看重。 ...... 长安,灞桥! 人山人海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盛况了。 灞桥的面积,占了整个长安城的两成,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官道上,草地上,百姓家里,甚至房顶上,都站满了人! 报名后,虽然赶走了很多滥竽充数的人,但这次来的,不光是等待放榜的学子,还有他们的家人,以及数不清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王勣不光请来了金吾卫的人马驻守,还亲自上书,将宫中内卫调来一大批! 所以,人就算再多,秩序也并不混乱。 柳家的马车,缓缓穿过人群,在金吾卫的保护下,一路向着书院大门口行进。 人们得知,马车里坐着的,是书院主人,全都伸长了脖子使劲看。 “原来书院的主人,这么年轻!” “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头呢!” “笑话!世人都称呼他为公子,能老到哪去?” “我听说,柳公子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真的假的?” “...” 周围人的议论声,清清楚楚的落在柳白的耳朵里。 柳白摇了摇头。 放在后世,有自己这么一个搞风搞雨的人,估计照片早就传得满大街都是了。 而在大唐,大部分人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也只有朝中的一些官员,才见过柳白。 以讹传讹之下,说什么的都有。 柳白甚至听过他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的小龙人版本... 百姓们爱想象,柳白也就随他们去了。 终于,马车来到书院大门口。 王勣见柳白来了,一张老脸这才放松下来。 “你小子终于来了!” 柳白刚掀开车帘,还没下去,纳闷道:“还没开始?” 王勣一顿,顿时吹胡子瞪眼,道:“你好歹也是书院的主人,老夫这个院长都要听你指挥,你不来,书院放什么榜?!” 他一指旁边的温大雅,又道:“大雅都等了半个时辰,你小子实在是太无礼了!” 温大雅的正职,是礼部尚书。 科举考试就是礼部的主要司职之一。 同样,书院大考放榜,必须要有礼部的人出面,才能拥有足够的公信力。 王勣也是好心。 想要打造好书院,必不可免要和礼部打交道,得罪了温大雅,那以后少不了烦心事。 不过,他却并不知道,温大雅和柳白之间,发生的事情。 王勣说完,温大雅的脸都白了,他急忙道:“下官不急!柳公子一路定是舟车劳动!” 说着,他竟然紧走几步,要上前搀扶柳白下车! 第344章 你这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王勣不知道温大雅和柳白之间,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事情。 他也不了解温大雅的为人。 但是,他却了解柳白! 一看温大雅的态度,就知道,这厮八成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柳白手里了。 王勣嘿然一笑,也不戳破,一副‘老夫知道,但老夫不说’的泰然模样。 他才懒得管温大雅,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柳白手里。 至少,书院以后不用再受到礼部的钳制,是件天大的好事。 柳白笑了笑,任由温大雅上前将他搀下来。 可周围的人,眼珠子却都快瞪出来了。 这又是几个意思? 温大雅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功臣,出身高,资历老,如果不是房玄龄等人太过耀眼,他起码也会是中枢的大佬之一。 这样的人物,为何在面对柳白的时候,像个小厮一样? 王勣身后,温彦博的嘴角抽搐几下。 等王勣和柳白等人,进入书院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温大雅拉住。 “兄长,您这是...” 温大雅顿时紧张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脸上满是苦涩。 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按道理讲,他在司农寺的失察之罪,足以判个流放之刑。 但具体怎么个判法,就要看柳白的心情了... 书院大门口后,搭了一个大大的帐篷。 房玄龄等人正在其中喝茶。 他们倒不是来凑热闹的。 书院大考放榜,对朝廷来说是件大事,皇帝本应该来亲自巡视一番。 但上个月,李二就去了九成宫,便让房玄龄等人暂代。 柳白将张亮的‘请假条’,递给房玄龄。 房玄龄刚看了一眼,刚喝进嘴里的茶,顿时全都喷了出来! 周围人吓了一跳。 杜如晦一怔,道:“玄龄兄...” 房玄龄着急忙慌的将纸条收起来,很不体面的用袖子,擦了擦胡子上的水渍。 而后起身,将柳白拉到角落里。 “你别告诉老夫,张亮是被你掳去了!” 张亮失踪这段时间,他的几百义子,将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宫中得知了消息,也派人外出寻找。 堂堂开国郡公失踪,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换句话说,他的身份,关乎到朝廷的脸面。 万一是被人贼人掳去,那朝廷的脸,可就丢大了! 房玄龄也正因为这件事发愁,他本来就觉得,这件事隐隐和柳白有关。 毕竟,柳白是他认识的人中,胆子最大的! 更加想不到的是,还真就和柳白有关! 请假条? 国公请假,要经过三省通议,最终呈送到房、杜二相的桌子上批示。 哪有这么随随便便找人拿过来的? 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肯定是柳白把张亮给‘绑架’了! 柳白一摊手,道:“我在城外碰见郧国公,他让我将请假条子送过来,有什么不对的吗?” 房玄龄狠狠瞪了柳白一眼。 “你这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凑近了一些,道:“难道你把张亮...” 说着,他做了一把抹脖子的动作。 柳白向后退了一步,“房相,说话要讲证据,否则柳某去大理寺告你诽谤!” 房玄龄使劲一跺脚,道:“要是你真把他咔嚓了,陛下迟早要怪罪下来,若是大理寺查到你的头上,怎么说?” 他抖了抖手里的纸条子,道:“你让老夫如何遮掩?” 柳白一摆手,道:“你想得太多了,我保证,用不了几个月,郧国公就会回家,到时候你问他便是!” 说完,扭头就走了。 今天来可是要办大事的,哪有时间跟这老家伙说悄悄话? 没看见旁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房玄龄张了张嘴,只能将后边的话咽下去。 他们这些人,已经牢牢的绑在柳家这条大船上了,想退出,都已经晚了。 于是,他只要将请假条收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杜如晦等人本来想问,但是外边响起了一声高昂的锣声,只能将心头的疑惑,暂时压制下去。 锣声传遍四方,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顿时鼓噪了起来。 几个书院的管事,搬来一座巨大的展架。 温大雅站在高台之上,缓缓展开一份大红色的丝绢。 “本官礼部尚书温大雅,奉命唱名,下面宣布,算学院入选名单!” 漫山遍野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等待温大雅的后话。 距离较远的,听不见温大雅说什么,只能干着急。 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群人,一看就知道,是某家店铺里的伙计。 他们散落在各处,专门挑衣着华贵的考生,套近乎。 来济算是‘关系户’,但他为人耿直,不愿借柳白的名头搞特殊化。 因此,他也挤在人群之中。 或许是从秦家穿来的这身锦袍,吸引了那些伙计的注意。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伙计,笑呵呵的冲着来济一拱手,道:“这位兄台...” 见这伙计行礼有板有眼,来济也并未小瞧,立刻站好拱手还礼。 “不知阁下...” 伙计又是呵呵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足足隔着两百多步的展架。 “一会儿唱名的时候,名单会写在展架上,兄台你离着这么远,怕是看不到了...” 来济叹了一口气,道:“在下也正因此事发愁,若是错过了唱名,恐怕连报道都要耽搁,万一给先生们留下坏印象...” 不等他说完,小伙计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圆筒。 “这是咱们家铺子里新出的好东西,名叫‘千里眼’,哪怕隔着一座山,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展架上写的字!” 来济一愣,好奇的拿过圆筒。 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用。 小伙计帮他将竹筒拉长,示意他把眼睛凑上去。 来济一看,顿时惊呼了起来。 “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器!” 小伙计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千里眼’可是我家少爷研制出来的!” “不知兄台口中的‘少爷’是...” 小伙计更加得意了,道:“我家少爷,正是书院的主人,鼎鼎大名的柳公子!” 第345章 为何他对这些牛人,都这么熟悉? “柳公子?!” 来济将柳白视为恩人,进入书院,全靠着柳白的恩典。 不由得点头,满脸崇敬。 “也只有柳公子,才能有如此奇思妙想!” 小伙计哈哈一笑,道:“若是兄台喜欢,在下可以低价,将神器交给你!” 来济点头,道:“如此神器,不知作价几何?” “不贵,区区两百贯而已!” “两百贯?” 这下子,来济为难了。 他家境本来就不好,这身衣服都是秦琼送的。 秦琼也的确送了他不少银子,可若全都花了,身上又一个子没有了,晚饭都没着落。 但若看不见展架,恐怕自己的前途都会受影响,只能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票据来。 “这是秦家的提钱票据!” 小伙计喜笑颜开的接过票据,道:“预祝兄台高中!” 来济本来还想说什么,一扭脸,小伙计就不见了。 找了找才发现,他已经跑到别人身边,继续兜售这所谓的‘千里眼’了。 考生之中,有钱的着实不少。 事实上,若是穷得叮当响,根本没办法来长安赶考。 除非,是像来济这样,将考上书院,当成翻身唯一机会的人。 唱名还没开始,小伙计们,就卖了不下上万贯银子! 于是,很多人都举着竹筒,往展架的方向眺望。 没有竹筒的人,只能气得连连跳脚。 “两百贯太贵了!” “五十贯如何?” “这块玉佩抵给你,就借一会儿用一用如何?” 当然,没有足够的银子,小伙计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也有不少人,央求买到千里眼的人,帮自己看一看。 而无一例外,那些买到的人,没有肯帮忙的。 两百贯银子,就买个竹筒,谁不心疼... 要不是为了前途,傻子才会花这么多银子。 ...... “瀛洲,褚临!” “登州,刘国涛!” “幽州...” 温大雅站在高台之上唱名。 他每念一个名字,仆役就会在展架的红纸上,将名字写下来。 被念到的学子,自然是喜极而泣。 王勣等人站在温大雅后边,脸一个比一个黑。 那些小伙计在人群之中,兜售望远镜的情景,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不用想也知道,敢在这个时候还做买卖的,除了柳白,还有谁? 柳白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生意人不做生意?还有天理吗? 再者说,这也是为学子们考虑。 早点看见自己的名字,不必在大太阳底下站几个时辰强? “齐州,秦大勇!” “贺州,孙守峰!” “长安...” 温大雅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总算是将算学院的名单念完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今日书院要招收足足一万人! 每一个名字,都要由他亲口念出来。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继续念。 “下面宣布史学院名单!” “相州,李延寿!” “...” 排在头一个的,就是连考试都没有参加的李延寿。 作为颜师古的亲传底子,考不考试没有任何区别。 事实上,李延寿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此刻,他就站在高台之上,颜师古的身后! 不过,却把来济给高兴坏了。 他举着望远镜,看着仆役将李延寿的名字,写在红纸上,激动的都要蹦起来了!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 李延寿的大名,早就传开了。 顶撞颜师古,还被颜师古收为亲传底子,这样的事迹,让他成了新生之中的第一牛人。 “汴州,刘仁轨!” 当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别人毫无反应。 柳白却是一怔。 刘仁轨,竟然考进了史学院?! 按理说,以他的才能,就算不考进文学院,也该进入新成立的军事学院。 为何偏偏是史学院? 难道,他也是一位修史的行家里手? 柳白举目四望,也没有找到刘仁轨的踪迹,只好将他的名字,写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 考生太多,柳白也不知道,这一届究竟会有多少牛人。 先把自己知道的名字都记下来,日后再慢慢找便是。 身旁的房玄龄,偷眼往小册子上瞅。 “你认识刘正则?” 柳白扭头,道:“你知道他?” 房玄龄嘿然一笑,道:“你将张亮的事情告诉老夫,老夫就告诉你刘正则在哪里!” 柳白翻了白眼。 这老家伙,竟然还有要挟自己的时候? “他迟早是要进入书院的,大不了我自己去找!” 房玄龄吃了一憋,撇着嘴道:“刘正则的才能,老夫等人都很清楚,他出身贫寒,靠着一手文字功底,累官至息州参军,几个月前,此人竟辞官而去,来书院赶考,这还是我大唐立国以来,头一次有人辞官...”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对刘仁轨辞官的事情,怨念颇重。 大唐的官位金贵,能有个官职,都算祖上冒青烟。 有人辞官去当学生? 这得是被逼到什么地步? 岂不是表明,大唐官场黑暗吗? 柳白压根没听老房后边说什么,因为,他又听见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清河,马周!” 又是一个大牛人! 未来的宰相之一! 柳白连忙记下这个名字。 房玄龄一看,更加好奇了。 他不顾形象的挠了挠头。 “马宾王?” 这回,轮到柳白发愣了。 为何他对这些牛人,都这么熟悉? 为何自己写下‘马周’的名字之后,他的脸更黑了? 房玄龄的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我说,你是不是成心给老夫添堵?” 一听这话,柳白顿时明白了。 八成,又是个辞官的... 历史上的马周,因为才能出众,被补了一个博州官学助教的官衔。 虽然不入品级,但却是清贵之中的清贵。 只要多熬上几年,迟早也能混出头。 毕竟,不到二十岁的官学助教,实在是太罕见了。 对于房玄龄而言,马周和刘仁轨这种人,都是大唐官场的储备人才。 一个接着一个的辞官而去,和打他这位宰相的脸,有什么区别? 第346章 文学院第一名,长安李世民 “清河,刘安仁!” “朔州,吴昊!” “...” 各个学院的名单,终于落定,只剩下文学院的学子还未公布。 围在书院外的人群,出现了些许混乱。 在柳白看来,传统的文学院有些鸡肋。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让学经济的去搞法律,那是老百姓的灾难。 同样,让一位修史大家去当木匠,恐怕连个板凳都做不好。 学算学的,就应该让他进入司农寺当账房,学军事的,就该去兵部当参谋。 严格来说,文学院并没有多少专业性,即便是读遍了四书五经,也只能写写文书罢了。 但老百姓和考生们不这样想。 在他们眼中,文学院才是整个书院之中,含金量最大的地方。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读书不为了当官,还为了什么? 大唐不是两晋,除了老一辈人,几乎找不到博览群书之后,甘愿归隐山林的年轻人。 温大雅的嗓子都冒烟了,说话像公鸡打鸣。 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深吸口气,取出最后一卷名单。 “终于快结束了...”温大雅心中想道。 念了近一万个名字,着实把他累得不轻。 这一届,文学院只招收几百人,念完之后,就可以休息了。 可刚刚打开丝绢,看到头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快念啊!” “耽搁什么呢?!” 人群更加鼓噪了。 没有被其他学院录取的考生,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最后的名单之上,若是没被录取,算是白忙活这么长时间了。 温大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脸上的肉,不自觉抽动着。 他有些艰难的回头去,看向王勣等人。 而包括王勣在内,虞世南、高士廉,以及书院的一众高层,不约而同的看向柳白。 柳白冲温大雅一点头,示意他继续念下去。 温大雅咬了咬牙,心一横。 “文学院第一名,长安...李世民!” 一出口,原本鼓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足足数万人的会场,安静的能听见风声! 李世民?! 皇上?! 难道是重名? 不可能! 当初英国公徐世绩,都为了避讳皇上的名字,改名叫了李勣。 整个大唐境内,怎么还有人敢用这个名字? 况且,温大雅说的考生户籍,乃是长安。 长安城,哪还有第二个李世民? 哗—— 短暂的安静之中,人群一阵大哗! 就像往油锅里倒了一壶开水一样,全都炸了锅! “皇上?!” “真是皇上?!” “老天爷,皇上要考书院?!” 更有甚者,以为在做梦,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知多少人,把大腿都掐紫了。 正在红纸上写名字的仆役,呆呆的看着温大雅,反应过来之后,尖叫一声,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溅了一身。 房玄龄等人显然也不知情,一个个错愕的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有柳白,呵呵一笑。 “要的,就是这种爆炸性效果!” 让李二参加这场考试,就是柳白的主意。 李二来亲自考试,是不可能的。 柳白只是派人将试卷送到九成宫而已。 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罢了。 皇帝至高无上,他都来参加大考,无异于是最好的广告。 历史以来,任何官学,可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而柳白没想到的是,李二不光认认真真的把卷子写了,成绩还出奇的好! 一百分的卷子,他得了能有九十六分,成功拔得此次大考的头筹! 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议论,足足延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当人们确定,长安李世民,就是当今陛下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疯了。 榜上有名的学子,一个个激动的满脸通红。 他们考书院,一是因为书院雄厚的师资力量,二则是为了‘天子门生’的名头。 现在更好了。 直接成了天子的同窗! 说出去,该多有面子? 温大雅拿着丝绢,下颌上的胡子,一个劲的哆嗦。 当仆役颤颤巍巍的,将‘李世民’三个字,写在文学院的榜首之后,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温大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庐州,简兴文!” 站在前排,一个带着头巾,穿着略显寒酸的年轻后生,咯喽一声,向后栽倒。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搀扶起来。 “恭喜兄台!” “兄台,在下乃是此次算学院的学子,想和你交个朋友!” “在下颇有身价,想资助兄台在书院就读,不知可有此等殊荣?” 简兴文都傻了。 排名竟在皇帝之下,前提该是何等的辉煌? 反应过来之后,这个好命的学生,哈哈大笑,尽情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 又是小半个时辰,温大雅终于将名单上所有的名字都念完。 考上的人,自然会好生庆贺一番,而没有考上的人,则是顿足捶胸。 或许在听到陛下的名字之前,他们并不会感到多可惜。 书院大考并不是科举,就算拔得头筹又能如何? 但陛下的参与,让他们看到了朝廷对书院的重视。 若是能和陛下出现在同一榜,绝对是旁人无法比拟的政治资本。 碰见熟人,说一声‘我和陛下是同窗’,该多有面子? 几万人,在短短时间之内,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想要进入书院就读,起码还要几天。 柳白将小册子收起来。 这一次的收获,让他感到很满意。 除了刘仁轨和马周之外,还有七八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这些人,在大唐的历史上,威名赫赫,而今,他们注定会成为柳家的班底。 从他们打算报考书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烙上了‘柳家’的印记,这辈子都脱不开。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将书院规模扩充三倍】,准备发放任务奖励!” 听见系统熟悉的声音,柳白拔腿就走。 系统奖励是大事,万万不能被旁人打扰。 房玄龄等人,正想拉着他,说道说道陛下参与大考的事情。 一扭头,人呢? 第347章 谁说金日磾是奴隶了? 唱名后半个时辰,聚集在书院大门口的人,总算是全都走了。 王勣锤了锤酸疼的腰板,打算回到院长室,好生休息休息。 房玄龄等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一同拦住王勣的去路。 “王师!” 王勣当然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陛下参加大考的事情,仅限于书院的高层知道。 这么做,也是为了扩大书院的影响力,他们是喜闻乐见的。 但对于房玄龄等人而言,就大不一样了。 大唐和后世不同,在某些方面,宰相的权力并不下于帝王,而且,三省大佬还肩负着匡正帝王得失的职责。 李二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朝廷的脸面。 陛下偷偷参加大考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御史肯定会揪住这根小辫子不放。 李二和书院的学生成了同窗? 那还了得? 他们固然是不敢指责李二的,肯定会把责任,按在房玄龄等人的头上。 一顶‘妄顾纲常’的帽子扣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尤其是魏征! 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满朝文武认错的事情,他可不是没干过! 房玄龄等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担这个责任的... “王师,此事...” 房玄龄刚一开口,就被王勣堵了回去。 “老夫什么都不知道,要找就去找柳白!” 他也不管房玄龄等人如何,背着手向院长室溜达。 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 虞世南和高士廉,幸灾乐祸的看着这几个老伙计,心中觉得,当初进入书院的决定,实在是再高明不过了。 萧禹忧心忡忡的说道:“等消息一传开,御史台少不了一番责问...” 杜如晦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远在九成宫,那些御史的矛头,定会对准咱们几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哎呦’了一声。 房玄龄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黑。 “你可别告诉老夫,你这个时候病了!” 杜如晦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捂着心口,道:“不行!老夫的旧疾犯了,一定要好生休养几日,朝中的事情,就交给玄龄你了!” 说完,他撒腿就跑,哪有一点旧疾复发的样子? 房玄龄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恨得牙根都痒痒。 李二去了九成宫,日常的廷议,都是由左右二相主持的。 杜如晦这一跑,等同于责任完全落在了他的头上... ... 王勣背着手溜达到院长室大楼的门口。 来往的学生,纷纷向他行礼。 书院又招了一万人,最高兴的,当然要数他。 第一届的招生,完全就是走个过场。 有真本事的,仅限于那么几个。 可这一届,就大不一样了。 都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再差,也要比头一届强上不少。 “书院的改革,势不可挡,还是要和柳白好好商议一番...” 王勣正想着,不知不觉间走到楼上。 推开院长室的大门,正巧迎面有一个人走出来。 王勣一皱眉,还没看清这人的脸,直接训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说完,这才抬起头来。 当看清此人的面容之后,王勣脸色骤变! 踏踏踏—— 他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满脸恐惧之色。 “你...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王勣活了几十年,大小世面也见过不少,但何时看到过,红头发蓝眼睛的人?! 此人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头乱蓬蓬的暗红色长发,深眼窝,蓝眼珠,皮肤苍白,身上穿着一件兽皮衣服。 放在后世,还没什么稀奇的,但放在消息闭塞的大唐,就显得有些吓人了。 在王勣的认识里,只有妖魔鬼怪才是红头发蓝眼睛! 年轻人有些郁闷,他看了看一脸恐惧的王勣,又回头看了看坐在院长室里的柳白,道:“少爷...” 柳白伸着脖子往外边瞅了一眼,见王勣蹲在地上,搂着楼梯的栏杆,浑身不住的哆嗦,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把王先生搀扶过来。” 年轻人应了一身,走上前去,想要搀扶王勣。 “你...你别过来,老夫,老夫一身浩然正气,尔等妖魔鬼怪休想,休想...” 年轻人得了柳白的命令,哪管他说什么。 一把将王勣提起来,搂着他一条胳膊,往院长室走去。 王勣声嘶力竭的嚎叫。 “你放开老夫!老夫从未干过亏心事,你...” 柳白笑呵呵的看热闹,也不点破。 盏茶后,搞清楚事情原委的王勣,气得暴跳如雷! 他指着柳白的鼻子,怒道:“老夫也一把年纪了,若是吓出个好歹来,你担得起责任吗?!” 柳白一摊手,道:“我可什么都没敢,金日磾也什么都没干,你自己吓自己罢了。” 王勣瞥了金日磾一眼。 金日磾则冲他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 王勣打了个寒颤,“你从哪里找出这个怪...这个人的?” “金日磾是突厥人。” 王勣一愣,继而更加暴怒。 “你休要诓骗老夫,突厥人和我大唐子民,虽然长相略有出入,但也是黑头发黑眼珠!”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你爱信不信。” 金日磾,正是此次任务奖励,召唤出来的人。 乃是西汉时期著名的...马夫。 严格来说,他也是一代名臣,是汉武帝的托孤大臣之一。 不过,他当大臣,可远没有当马夫出名。 传说之中,他看一眼,就能知道马匹的优劣。 乃是货真价实的伯乐。 说突厥人也是无奈之举,这长相在大唐实在是太扎眼了。 难不成,让柳白告诉王勣,金日磾是匈奴太子? 说出去谁信? 现在的匈奴人,估计都已经逃到地中海去欺负野人去了。 王勣又看了金日磾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真打算身边带着一个突厥奴隶?” 随着颉利战败,突厥人的地位一落千丈,掳来的突厥人,大多成了奴隶。 而且,只能受普通百姓的驱使。 权贵之家若是用突厥奴隶,就会受到旁人的鄙视。 柳白脸一沉,道:“谁说金日磾是奴隶了?” 第348章 朕想到一个人,可以管教好他们 柳白是真有点生气了! 要说他最服气系统的地方,就在于系统的识人之明。 只要是从系统之中召唤出来的牛人,无一不是某一领域之中的翘楚。 就如沈万三,若是没有他,柳家不可能发展得如此迅猛! 如今的柳家,或许在底蕴上,还无法超越那些历经了千载岁月的世家大族,但柳白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柳家比他们都有钱! 而且,有钱得多! 商人的地位固然不高,但万万不要小看了钱的作用。 财可通神! 沈万三在商贾之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的一句话,足以断定一个行业的兴衰! 如果得到柳白的允许,沈万三同样可以用商贾的方式,将那些世家大族按在泥里! 还有许褚、金大坚、刘瑾等人,哪一个不是人尖子? 或许,也只有王守仁的名声,并不是很显赫。 唯一的亮点,就是帮助薛礼生擒颉利。 但那也是因为,王守仁暂时还没有发挥实力。 作为可以比肩古代圣贤的人物,柳白毫不怀疑,在不久的将来,王守仁会成为跺一跺脚,长安城都会颤三颤的大人物! 至于新召唤出来的金日磾,就更不必多说了。 大唐不缺银子,不缺粮食,唯一缺的就是马! 或者说,是马政人才! 要知道,在古代,专管马政的太仆,可是仅次于三公之下的九卿之一! 他的才能,放在任何时代,都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王勣很少看到,柳白对自己甩脸子,不由得一怔。 他很清楚柳白的眼光,若是普通人,绝对不会受到柳白的重视。 于是,他又仔细的上下打量金日磾几眼。 可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 这一兽皮打扮,怎么看也不想读书人。 武力? 王勣见过不少猛将,无不是人高马大,手上老茧厚得,几乎握不住拳头。 就连年纪轻轻的薛礼,都要比同龄人高壮上很多。 而这个年轻人,虽然带着一股子英气,但身体瘦削,眼眶子还有点发青,根本就不像练过武的人。 生意人? 那就更不像了。 金日磾呵呵一笑,“少爷,王先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属下,不知者不怪...” 这一句话,顿时博得了王勣对他的好感。 现在,王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金日磾不用搭理王勣,“你去外边找许褚,让他带你去换件衣服。” 金日磾这身兽皮,实在是太眨眼了,不管是谁都会多看几眼。 “是!” 金日磾冲王勣咧嘴一笑,转身离开。 院长室里,只剩下了柳白和王勣,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一直到绿蚁进来送茶水,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王勣端着杯子,道:“我说...学生都已经招上来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柳白正低头研究手里的小册子,随口道:“什么怎么办?” 王勣轻咳了几声,道:“等他们都入学之后,学生的数量将达到一万五千人,虽然先生已经够了,但仆役和管事却远远不足,是不是再招收上来一些?” 柳白捻开下一页,翻了个白眼,道:“你是院长,问我作甚?” 王勣苦笑一声,道:“以貌取人是老夫不对,但书院也是你的心血,该管的,还是要管啊!” 如今书院的规模,可谓空前绝后,任谁都没有管理这么多学生的经验。 即便是王勣,也两眼一抹黑。 按照之前的方法,继续教学,迟早是要出乱子的。 没办法,他只有向柳白求救。 柳白见王勣的态度很好,这才将小册子收起来。 “明日我会送几个人来书院,职位你看着安排,到时候,自有他们来帮你!” 王勣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他是真怕柳白的脾气上来,撒手不管。 以他的身份,若是把书院搅合黄了,固然没人敢怪罪,但他却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既然柳白说要送人来,那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事实证明,柳白给的办法,都是好办法。 ... 九成宫! 位于长安三百里之外的岐州,始建于前隋开皇年间。 独特的地貌,赋予了这座宫殿优厚的环境,夏无酷暑,冬无严寒。 每当长安城最热的时候,李二总会带着长孙皇后,来到九成宫避暑。 此外,九成宫距离陇右,不过咫尺之间,李二亲临此地,也在一定程度上,震慑着时常犯边的羌人。 大殿里凉风飒飒,李二穿着一件开襟的黑色长衫,一口凉茶下肚,舒服的整个人几乎都要飘起来了。 长孙皇后慵懒的半倚在旁边的卧榻之上,一针一线的绣着肚兜。 这是给她即将出世的孩子,所准备的。 “启奏陛下,书院大考结束,此次招生共一万人!” 怀恩缓步上前,脸上带笑,将这个喜讯告诉李二。 李二伸手接过奏疏,看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道:“观音婢,看到没有,朕拔了头筹!”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道:“知道您厉害,那些学生们,怕是对书院更加热衷了!” 皇帝也是人,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见李二高兴,长孙皇后也跟着高兴。 至于李二召集了一大票人,共同写一张卷子,才拔得头筹的事情,当然被这两口子完全抛诸脑后。 在他们的眼中,天下是自己的,天下人也是自己的。 天下人的智慧,和自己的智慧,又有什么区别? 怀恩见陛下正在兴头上,连忙将积攒了多日的糟心事,讲给陛下听。 换成李二心情不好的时候,怀恩可不敢触他的霉头。 说不定,自己都会跟着倒霉。 李二听完了之后,虽然脸色阴沉,倒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发雷霆。 “又是这两个逆子!” 怀恩心中松了一口气,陪着笑,道:“陛下,燕王和梁王年幼,您不在宫中,便无人敢管教,难免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一旁的长孙皇后也道:“怀恩说的不错,这两个孩子在宫中,无法无天惯了,不如臣妾先回宫去...” 李二看了看长孙皇后的肚子,摇了摇头,道:“不妥!” 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出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朕想到一个人,可以管教好他们...” 第349章 在李二回来之前,皇宫就是他的天下了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自打李二和长孙皇后这一龙一凤去了九成宫,怀恩这头大老虎也跟着去了之后,刘瑾几乎成了皇宫里半个主人。 后宫之中,除了长孙皇后之外,要数杨妃和阴妃的地位高。 但这两位贵妃,性格恬淡,向来不喜欢插手宫中之事。 刘瑾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躺在自己房间的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脚丫子抖啊抖。 美美的吸溜上一口茶水,把嘴边的瓜子皮吐到地上,再叫正在扇扇子的小满,用上点劲。 这种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吱呀—— 大门被人推开。 刘瑾脸一沉。 什么人如此大胆,不经通传,竟然敢直接进来? 莫非不知道刘公公不好惹吗? 可当刘瑾看清来人之后,他背后就像安了弹簧一样,瞬间弹了起来。 “师傅!” 来人,赫然正是怀恩! 小满老老实实的将扇子放下,单膝跪地,道:“师爷!” 怀恩没好气的在刘瑾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小子倒是个会享福的,你师傅我当年也没你滋润!” 说着,他将小满拉起来,还替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成天就知道欺负孩子!” 太监不可能有子嗣,从前,怀恩认刘瑾为徒,本就有几分传承香火的意思。 在完全信任刘瑾之后,更加将他宠信有加。 同样,刘瑾对这位师傅,也心怀感恩。 而自打刘瑾收了小满之后,在怀恩眼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都说隔代亲,怀恩对小满,更是宠到了骨子里。 刘瑾陪着笑,“师傅您怎么回来了?” 怀恩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包桂花糖来,拍进小满怀里,“去外边玩去!师爷跟你师傅有话要说!” 小满应了一声,搂着桂花糖,小跑着出去。 自小流离失所,生活所迫,不得不进入宫中当太监的小满,很享受怀恩和刘瑾的亲昵。 看着小满将门关上,怀恩瞪了刘瑾一眼,道:“使唤别人就是了,为何偏偏欺负这孩子,若是他热坏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瑾苦笑一声,“徒儿记住了...” 怀恩点了点头,“陛下有令,将燕王祐、梁王愔,送到柳府管教!” 刘瑾一愣。 不过想一想,也明白了李二的意思。 燕王李祐和梁王李愔,本就是个泼皮性子。 殴打太监,欺负宫女,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消息,还是刘瑾派人送到九成宫去的。 李二这是看到了柳白管教太子有方,想顺带着让他管教管教那两个小魔头。 “徒儿明白,明日一早就将燕王和梁王送去!” 怀恩坐了下来,也不嫌弃桌子上的茶被刘瑾喝过,拿起来猛灌了一气,这才道:“为师让你跟柳公子打好关系,进行的如何了?” 刘瑾嘿然一笑,道:“师傅您交代的事情,徒儿哪敢忘?柳公子也是好相处的,徒儿和他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有几分交情在!” “柳公子未来注定是要成为朝廷柱石的,而且,他还从没有看不起咱们这样的人,和他搞好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瑾心中暗暗高兴。 从前,他并不敢光明正大的往柳家跑,生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但自从怀恩下令,让他和柳白多多接触,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怀恩虽然是太监,但地位一点都不比房玄龄他们那些朝中大佬低,而且还是李二最信任的人。 有他在,谁还会怀疑自己? 总之,以后回家,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怀恩说完,将茶根喝完,站起来就要走。 “陛下那还等着为师回去复命,宫里的差事好好办,等为师退下来之后,总管太监就是你的了!” “师傅您说的哪里话?徒儿巴不得您长命百岁...” 怀恩笑骂道:“就会说好听的!” 眼瞅着他就要踏过门槛了,忽然,脚步一顿,怀恩略微沉吟片刻,道:“那件事情要抓紧了,陛下也总问起来。” 刘瑾面色一肃,道:“徒儿明白!” ... 第二天,一大早! 柳家大宅! 刘瑾特意没有吃早饭,就匆匆赶来了。 坐在书房里,他端着一盘子面条,往嘴里猛刨。 虽然他如今地位不凡,宫里的御厨都要巴结着,但他还是惯爱家里这一口。 对面,柳白也端着一碗面条,慢条斯理的吃着。 见刘瑾的眼神一个劲的往自己碗里瞅,柳白干脆将剩下的大半碗,全都倒给他。 “我说,你在宫里是多受难为?” 刘瑾抹了抹嘴,道:“少爷,您是不知道,宫里的饭菜简直就是给猪吃的,哪里赶得上家里?” “慢点吃!” 柳白给他倒了一杯水,等着他吃完。 两碗面条下肚,刘瑾撑得直翻白眼。 站起来把腰带松了松,这才算救了命。 “少爷,宫中那些老供奉,算是全都控制了,只要您一声令下,都可以叫回家里来!” 柳白闻言,沉吟片刻,“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吗?” 刘瑾嘿嘿一笑,道:“您猜怎么着?陛下也早就想对那些人动手了,特意吩咐怀恩师傅,暗中观察,准备时机动手,咱们这回算是有个好理由了!” 柳白点了点头。 既然李二也有这个打算,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人自然是归柳家,而李渊若是闹腾起来,自有李二去处理。 和柳白商谈了一早上,刘瑾心满意足的走出书房。 解决了一件大事,又在少爷跟着露了脸,他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走出大门,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院那株腊梅树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两位小王爷,刘瑾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没了这两个小魔头,在李二回来之前,皇宫就是他的天下了! 美得很! 第350章 吃人犯法!!被吓晕的李愔 燕王李祐,乃李二第五子,母为阴妃,后被封为齐王,因举兵谋反,死! 梁王李愔,乃李二第六子,母为杨妃,后被封为蜀王,因连坐房遗爱谋反之罪,死! 这么两块料,被送到家里来,柳白很是头疼。 管教李承乾和李恪,已经让他废了很多工夫,即便是现在,两人也总能干出点不着调的事情。 难不成,李二把柳家当成了幼儿园? 或许,说是少管所更加合适。 这两个小的,可要比两个大的,混蛋得多! 李承乾造反,算是被逼无奈。 李恪干脆就是被长孙无忌诬陷死的。 而这两个家伙,确确实实有造反的打算,也确确实实干出来了。 好好活着不香吗? 干嘛非要造反? 造也就造了,毕竟他们老子就是造反起家的。 可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没脑子。 要么是起兵之后,不琢磨如何攻城略地,先饮酒作乐一番的。 要么就是信任老房家那个笨蛋,被人当出头鸟使的。 他们死翘翘,纯属活该! 柳白推门走出书房,看了一眼被捆在树上的两个小家伙,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俩人一个七岁,一个才六岁,就能干出殴打太监,欺辱宫女的事情,长大之后,还不定成什么祸害呢。 他吩咐许褚,将堵在两人嘴里的毛巾取下来,走到近前,帮李祐擦了擦鼻血,道:“舒坦吗?” 李祐摇了摇头,看到一旁,正在捏拳头的李承乾之后,又赶紧点了点头。 他还算是个识趣的,知道自己不是在皇宫,没人敢管。 可李愔就不同了,柳白刚说完,他就尖叫了起来。 “救命啊!有人绑架王爷!” 李承乾一个健步冲上来,伸手来个暴栗。 李愔的脑袋上,瞬间鼓起来一个大包。 柳白拉开李承乾,道:“对待小孩子,怎么能如此粗鲁?” 李承乾恨恨的说道:“不管教管教他们,非翻了天不可,柳大哥别可怜他们!” 他嘴上说的,是为两个小家伙着想。 心里却爽得不行。 或许是想起,自己当初刚来柳家之时,吃的那些苦头了... 好不容易来两个出气筒,不好好痛快痛快怎么行? 柳白呵呵一笑,道:“来之前,你们的母妃可有交代?” 还是稍微老实一些的李祐,回答了柳白的话。 “来之前,我母妃说让我好好跟着柳大哥学东西...” 说话间,李祐的眼圈有些发红。 他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柳白的事迹,早就在宫中传开了。 连李泰都差点被他玩死,他就更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本来就打算收敛一些,来柳家的时候,也客客气气的,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可谁能想到,刚一进门,就迎来一顿暴揍! 李祐很想哭,但是看到李承乾那几乎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只能含恨把眼泪憋回去。 柳白对李祐的态度颇为满意。 这个小家伙,虽然胡闹了一些,但起码还没成为后来那个,把自己的老师都干掉的混蛋。 至于李愔,就有点... 他的目光,转向李愔。 李愔打了一个哆嗦,心里恐惧,却偏偏要装大尾巴狼。 “本...本王宁死不屈,你们别想让本王顺从,要么就杀...杀了本王吧!” 他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口一个本王,不知道人,估计真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 可谁都能看见,他那两条小短腿,像琵琶一样,来回抖动。 李承乾作势又要上前教训他。 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倒是个有胆子的...” 李愔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是,本王生来就是英雄好汉,你们...” 话刚说了一半,他的眼睛忽然直了。 只见,几个家丁从后院抬过来一口水桶那么大的铁锅。 锅里盛满了油。 一看就是热油,底下正咕咚咕咚往上冒泡呢! 家丁们手脚麻利,转眼间就把铁锅架好,点燃锅底干柴,火苗子蹭蹭往上冒。 “听说你胆子很大?”柳白玩味的看着李愔。 李愔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他的双腿,抖动得更厉害了。 李承乾跟着柳白这么长时间,一眼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手往锅里一伸,还没摸到油,就缩了回来。 与此同时,还大喊了一声。 “烫死我了!” 他又扭头对柳白道:“柳大哥,咱们好久都没吃炸人肉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口水,看着李愔的眼神,就像看一盘菜。 柳白暗中冲李承乾一竖大拇指。 这小子现在真是坏得冒烟。 不过,他很喜欢... 李愔和李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吃人犯法!!” 李愔尖叫一声,拼命挣扎了起来。 奈何捆着他的绳子,比他的胳膊还粗,挣扎半天,屁用没有。 李祐则是在暗暗庆幸。 幸亏自己刚才识趣,否则的话... 对自己这位难兄难弟,他只能在心里表示同情。 “李愔,若有一天兄弟我得势了,一定给你报仇...” 柳白给了李愔一个阴森的眼神,“陛下将你交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若是不听话,就干脆打死!” 李承乾在一旁帮腔,“柳大哥说的不错,你这是在柳家,不是在皇宫,就算被炸熟了,也没人知道!” 他三下五除二,将李愔身上的绳子解开,拧着他两条胳膊,就往油锅的方向走。 “救命啊!救命啊!” 李愔声嘶力竭的大喊。 他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哪里是李承乾的对手? 到了锅边,李承乾干脆把他凌空提了起来。 一撒手。 哗—— 李愔整个人顿时载在了锅里。 李祐死死的闭着眼睛,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此刻在他的心中,柳白和李承乾,俨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等了半天,想象之中的惨叫声,怎么没有出现? 他又抽了抽鼻子。 按理说,炸人也该有点味道吧? 他咬着牙,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只见,李愔仰面朝天的躺在锅里,浑身都是油,明显是吓晕了,眼珠子都翻白了... 第351章 土豆失窃之事,该让陛下知道了 午饭时间到了! 平常吃午饭的时候,一家子人都会围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 柳婉儿和柳蓉儿早就和李承乾他们混熟了,没什么可避讳的。 今天来了生人,两女便留在自己房里吃。 不过,饭菜一样是柳婉儿亲手做的。 李承乾早早就坐在桌子旁,手中拎着筷子,满怀期待的等着上菜。 李祐小脸紧绷绷的,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餐厅,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坐下一起吃吧。” 柳白敲了敲桌子,示意李祐坐在对面。 李祐有点心虚的看了一眼墙角的李愔,他身上的油渍才洗去不久,虽然穿着一身新衣服,但整个人显得痴痴傻傻的。 此刻,正扛着要炸他的大锅,一丝不苟的刷着。 看来,刚才那件事,真把他给刺激坏了。 手里的丝瓜瓤子掉在地上了,都没有发现,用拳头在锅里边干蹭。 啪! 李承乾用筷子头,在李祐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瞎看什么?赶紧吃饭,吃完了之后把碗筷收拾干净!” 自打程处默入学之后,他俩收拾碗筷的任务,就交给家丁了。 不过既然来了新人,自然要按规矩办才行。 李祐这顿饭,吃得是没滋没味。 哪怕再好吃,他都没心情去品味。 等他跑到院子里刷碗的时候,李承乾瞅了李愔一眼,道:“柳大哥,这厮不会真傻了吧?” 柳白也瞟了李愔一眼,道:“吓傻了又能怎样?” 把硼砂放进凉锅里,油就像开了一样,不伸手摸一摸,根本看不出门道来,的确是很唬人。 可正如柳白说的,就算真把李愔吓傻了,又能怎样? 当一辈子傻子,总比造反被砍脑袋强! 大唐这朗朗盛世,也能少个祸害。 李承乾抿了抿嘴,站起来走到李愔跟前。 李愔没有看他,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 “不会真傻了吧?” 李承乾心里暗暗打鼓。 伸出双手,在李愔眼前晃了晃,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猛地在李愔后背上一拍! 咣当! 大锅重重撞在地上。 李愔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 当看到自己身前的人是李承乾的时候,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浓浓的恐惧之色。 紧接着,他‘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你们饶我一条命吧!”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没傻就好。 他和李愔等人并没有多少感情。 要不是怕李二怪罪,他才懒得管这两个家伙的死活。 见李愔还算正常,李承乾将地上的丝瓜瓤子捡起来,塞进李愔手里。 “继续!” 李愔急忙爬起来,鼓足了力气,重新将大锅抬起一角,热火朝天的刷了起来。 这口大锅在柳家,算是古董级别的,锅底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污秽。 否则,以柳白这么节俭的性格,也不能拿出来炸李愔用。 还真别说,在李愔的努力之下,大锅慢慢变干净了许多,露出来隐藏了几十年的铁色。 ... 两个小家伙,算是在柳家彻底扎下根来了。 经历了一些事,他们变得老实了很多,干起活来,比别人都卖力气。 柳家的家丁侍女,偷懒会没工钱拿,但对于他们而言,偷懒就等着下油锅吧! 一天下来,两人连坐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把柳家大宅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的柳家那些家丁侍女,目瞪口呆。 有几个跟着柳家十几年的老家丁,看不下去了,想上前帮忙,被两人声嘶力竭的喝退。 以至于,家丁侍女们都在担忧。 若是让这两位小王爷继续干下去,他们距离被辞退,也就不远了... 柳白没心思去管这些小事情。 书房里,把王守仁和李承乾叫来。 这几天全都忙活书院招生了,土豆事件还没着落。 “炸死他们!” 李承乾发狠道。 在高句丽人的眼里,土豆还在镇远商行的控制下,顺着渭水北上。 等到了辽东,就可以接手了。 按照李承乾的意思,在土豆袋子里放上几枚火药弹,炸死那群狗娘养的,一了百了! 土豆乃是大唐祥瑞,关乎到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国运,岂能让异族染指? 柳白看向王守仁,想听听他的意见。 炸死几个人高句丽人,基本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死一个‘全砚池’,说不准第二天就回来一个‘缺砚池’,依旧会图谋大唐的土豆。 要想一了百了,就要从根上下手。 王守仁沉吟良久都没有开口。 李承乾感到很奇怪。 以他对王守仁的了解,再难的困境,也能瞬间想出点子。 除非...他所图乃大! 果然,王守仁一句话,让李承乾浑身一震,就连柳白都感到有些意外。 “少爷,属下以为,土豆失窃之事,该让陛下知道了。” 柳白皱眉道:“怎么讲?” 王守仁缓缓说道,“司农寺、张亮、武士彟、将作监,这四方势力,如今全都在少爷的掌控之中,少爷一言,足以断定他们的生死,既然已经掌控住了,那么,他们的存在,也就无关紧要!” 柳白点了点头。 现在,除了高句丽外,主谋尽在柳白之手。 武士彟是死是活,的确是一件小事。 但难点在于,武士彟大小也是个国公,不管他是死,还是获罪,土豆事件都瞒不住李二。 同样,想要掌握司农寺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没有弄死张亮,也是这个原因。 到那时候,估计连司农寺正卿温大雅,和将作大匠阎立德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不等柳白发问,王守仁继续道:“所以,现在咱们需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让武士彟和张亮以为,高句丽从中作梗,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到那时候...” 李承乾眼睛一亮,道:“先生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狗咬狗?” 王守仁赞许的一点头,对李承乾道:“到那时候,就不用咱们来遮掩了,而是要让张亮和武士彟,亲口将盗取土豆的事情捅出来,陛下听了之后,会怎么想?” 第352章 这老家伙演技不错 王守仁的办法很简单,无非就是反间计罢了。 既然土豆事件不能由柳家捅破,那干脆就让张亮和武士彟捅破不就成了? 他们肯定会在李二面前说,自己是为了国家大义,明面上配合高句丽人,私底下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云云... 到那时候,柳家就可以稳坐高台,看着他们和高句丽人狗咬狗。 而且,还能够顺理成章的掌控司农寺,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将作监! 当然了,这也仅仅是听起来比较简单罢了。 具体细节,还要由行家来控制, 这就不是柳白等人需要操心的了。 策反挑拨、从中作梗,同样也是锦衣卫的老本行。 于是乎,当天下午,一个名叫沈威的‘老百姓’,就登上应国公的大门,声称自己发现了武元庆两兄弟的踪迹! 两个儿子,加上家里九成的忠心护卫失踪,武士彟心急如焚。 他喜欢银子不假,但更疼两个儿子。 否则,赚这么多钱,给谁花? 沈威这个‘老百姓’的出现,让他找到一丝曙光。 他急忙去了对门的大理寺,差点给戴胄跪下。 戴胄这才‘勉为其难’,借给他一个专门画海捕文书的匠人。 在沈威的描述下,劫走武家兄弟的贼人,浮出水面。 看着画像上,那张熟悉的脸,武士彟顿时火冒三丈! “全砚池!” 不用想也知道,全砚池一定是不想给后续的银子,将他两个儿子绑架,同时还抢走了土豆! “这位兄弟,多亏了你,老夫才能得到爱子的消息,这些银子你且拿着!” 武士彟很感激沈威,将身上仅剩不多的银子,全都给了沈威。 拿着银子走出应国公府的沈威,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 回头看了一眼应国公府的牌匾,他嘿然一笑,很快就隐没在人群之中。 另一头! 就更加简单了! 陈武仅仅用了一个嘴巴子,外加几句话,就拿到了张亮的亲笔书信。 一个半时辰后,书信送到郧国公府。 张亮的几百干儿子,义愤填膺,生称要将所有高句丽人都生吞活剥! 曾几何时,两方拼了命都要和高句丽人合作的势力,转瞬之间,就和他们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 听说,高句丽人胆敢私通朝中大臣,暗中盗取土豆?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般,刮过长安城。 就连坐在墙角晒太阳的乞丐,都知道了其中内幕。 “我听说,应国公和郧国公私底下和高句丽人联系,明面上却是在欲擒故纵,等他们坐实了盗取土豆的罪责,就告诉陛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那消息都过时了,我听隔壁三大爷家的二小子说,高句丽人知道两位国公是在戏耍他们,前几天把应国府的两位小公爷劫走了!” “说不定,郧国公也被劫走了,俺家大舅子在衙门当差,郧国公可是消失好几天了!” “...” 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就要数百姓们的嘴。 当然,他们说话也都是有根据的。 原本武家和张家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可一听说他们戏耍高句丽人,在百姓眼中,他们瞬间就成了民族英雄。 再混蛋的唐人,那也是唐人。 相反的,异族之中哪怕出了圣人,那也是个狗圣人。 想偷俺们大唐的土豆,作你们的狗梦去吧! 消息传到朝廷的耳中,原本已经和武家断了联系的人,纷纷上门。 这个安慰武士彟几句,说什么武元庆兄弟迟早会回来。 那个咒骂高句丽人几句,让武士彟放宽心,总有一天他们会遭到报应。 武士彟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地方在于,武家似乎重新被朝廷接纳了。 而痛苦的地方则在于,他整天都在担心,真相曝光。 要知道,当初他是真心实意跟高句丽人合作的。 事实上他也在纳闷,这股邪风,是从哪里吹出来的? 木已成舟! 他想反悔也晚了。 事到如今,他终于做了这几十年来,唯一正确的决定。 将高句丽人的恶行,告上朝廷! 李二不在,朝议就成了宰相主持的廷议。 三省官邸! 中枢的几位大佬都来了,除此之外,六部九寺的各方主官,也赫然在列! 武士彟痛哭流涕。 “老夫一心一意,只想着为朝廷办事,先和高句丽人虚与委蛇,等他们的罪行坐实了之后,再将其抓获,到时候,陛下就有理由找荣留王高建武问罪!” “可现在,老夫的两个儿子都折在里边!全砚池人面兽心,诸位同僚一定要为老夫主持公道!” 大部分人都在安慰武士彟。 中枢的几位大佬,早就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戴胄凑到房玄龄耳边,道:“这老家伙演技不错!”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道:“闭上你的臭嘴,若是让他听见,全都完了!” 杜如晦装病在家,每天的廷议只能由房玄龄来主持,他心里正不爽着呢。 张亮的独子张顗,跪在地上。 他年纪小,辈分低,就算心里满是愤恨,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做出格的事情。 等武士彟哭诉完,房玄龄才看向张顗,道:“贤侄,你又为何而来?” 张顗咬牙切齿的说道:“求各位叔伯,允许小侄带人前往辽东,将高句丽人杀个干干净净!” 众人一阵无语。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前隋的时候,杨广纠集几十万大军,就没打下高句丽来。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就想带人去? 武士彟看着张顗,若有所思。 这厮未必知道,自己和张亮是有合作的。 或许为了自己的事情,大佬们不愿出手相助。 但张亮就不同了。 他可是实打实的朝廷重臣! 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张顗... 他眼珠子一转,一个健步冲到张顗跟前,蹲下来按着他的肩膀,“贤侄,你若想报仇,带上老夫!老夫的家将,随你驱使!” 说完,就要拉着张顗起来,看样子要点起人马,去高句丽报仇。 这下子可把朝中大臣们给吓坏了。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能这么胡闹? 若是陛下知道,还了得? 第353章 这就是你所谓的汗血宝马? 好说歹说,终于算是把张顗和武士彟给劝住了。 房玄龄拉着萧禹、戴胄等人,走到旁边的一件小屋子,说了半天的悄悄话,这才走出来。 “应国公,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对朝廷有功的,不过本相却无权抓捕高句丽人,此事,还须请陛下来定夺!” 听到房玄龄说自己有功,武士彟心里乐开了花。 但一听要请陛下定夺,他又有些发慌。 两个儿子还不知生死呢,晚片刻,说不定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高句丽人的长相,虽与我大唐相仿,但总有些蛛丝马迹,还请房相签下海捕文书,速速救回我儿!” 房玄龄道:“非是本相不愿帮你,只是...” 他看了一眼张顗,继续道:“只是担任高句丽人狗急跳墙,万一伤到人质,那就更不好了。” 武士彟叹了一口气。 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好在心中暗暗乞求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要出现意外。 ...... 房玄龄等人,美其名曰前往九成宫,寻求陛下的意见。 可刚一出长安城,掉头就去了泾阳。 柳家大宅! 房玄龄等人前来,是不必通报的。 门房老吴将几人领到大厅,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去书房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找家丁打听一番才知道,柳白他们全都去了后花园! 就算柳家和房玄龄他们,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但也终究是外人。 后院可是主人们居住的地方,房玄龄他们也不好意思擅自跑进去。 只能回到大厅等候,找人去通知柳白。 等了好一会儿,柳白才匆匆赶来。 平常每次见到柳白,他都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且不提说话和做派,起码看起来,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可今天,他却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劲装,跟在他身后的许褚和李承乾,也是一副短打扮。 好像才从深山老林之中狩猎归来。 房玄龄抽了抽鼻子,“你去骑马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着李二造反起来的,虽然都是文官,但也上过不少次战场。 马匹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柳白看起来心情大好,笑呵呵的吩咐家丁,将珍藏的好茶拿出来。 “家里新得了几匹大宛驹,不过现在还不能骑,只能先亲近亲近。” 大唐虽然也有不少养马地,诸如陇右、凉州等,都是天然的马场。 但论起血统、耐力、速度,却差了突厥马一大截子。 所以,大唐的精锐部队,一直用的,都是从突厥人手里缴获来的战马。 柳家的马棚里,就养着不下百匹! 而一听到大宛驹的名字,房玄龄等人脸色骤变,全都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马?!” 房玄龄几乎惊叫了出来。 柳白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反应了。 “你们没听错,大宛驹!” 房玄龄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万分的惊骇! 大宛驹,也就是传说之中的汗血宝马! 西汉之时,汉武帝不惜发动十几万人,远征大宛,甚至将人家的国王都弄死了。 就是为了要得到,被他称为‘天马’的大宛驹! 大宛驹号称当世第一马种,乃是不争的事实,早已定论千年! 汉武雄风,经略万国,汗血宝马功不可没! 可惜的是,连年征战,耗尽的中原的元气,汗血宝马也亡佚多年。 后世王朝,再也没有远征大宛的国力。 即便是大唐,也做不到! 柳白竟然得到了大宛驹?! 若是大唐有此‘利器’,用不着几十年几百年的积累,瞬间就能组织起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 从战略意义上讲,汗血宝马的存在,丝毫不亚于土豆! 柳白嘿然一笑,“柳某也没有想到,长安城中就有大宛驹,若非家里有伯乐,恐怕就累死在长安城的粮食作坊里了。” 发现汗血宝马的功劳,自然属于金日磾! 就在前几天,众人从书院回家的时候,他路过惠政坊的一家粮食作坊时,无意之中发现了,被人当骡子使的汗血宝马! 正应了那句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件事情不能归结于巧合。 柳白他们路过那件粮食作坊,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从没发现汗血宝马的存在。 毕竟,那几匹汗血宝马,真就瘦得跟骡子一样。 若不是金日磾眼光独道,恐怕那几匹汗血宝马,真就会被当成骡子,拉一辈子的磨,祗辱于奴隶人之手... 房玄龄等人听完之后,面面相觑。 “你手下,还有如此高明的相马人?” 相马人说是一种称呼也好,说是官职也好。 在大唐的骑兵部队之中,相马人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马匹的优劣和状态,绝对关系到一场战争的胜负,万万马虎不得! 柳白点了点头。 他正想将金日磾介绍给房玄龄他们。 这种人才,留在家里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既然柳白要在年底进入长安,那么柳家上下,也迟早要向长安转移。 他在召唤出金日磾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让他提前进入朝堂。 “就在后院,正好,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传说之中汗血宝马!” 房玄龄等人想都不想,连刚刚泡好的茶都顾不得了,拔腿就走。 汗血宝马太重要了! 关乎到大唐未来的国运! 即便是李二听见,都会心痒难耐。 以至于,他们完全忘记,来柳家是干啥的了。 可一进后花园,几人就傻眼了。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拉着三匹小马,围着假山兜圈子。 怪不得长安城有汗血宝马的事情,他们丝毫不知。 这三匹马,真就瘦得跟骡子一样。 仰起头来,还没有人高,肋巴条清晰可见。 十二条小短腿细地像筷子,被那年轻人拉着,一跑一趔趄。 房玄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汗血宝马?” 第354章 真正的汗血宝马 不能怪房玄龄怀疑这三匹汗血宝马的身份。 大唐人虽然没有见过汗血宝马,但现存的马种之中,还是有不少都带着汗血宝马的血脉的。 譬如李二最为钟爱的一匹,名叫特勒骠的宝马,就拥有几分汗血宝马的血统。 当年他击溃宋金刚,特勒骠功不可没。 后来李二修建陵墓之时,大名鼎鼎的昭陵六骏之首,便是特勒骠! 房玄龄等人是见过特勒骠的,那体格,那毛发,说是马中之王也不为过。 眼前这三头‘骡子’,就是特勒骠的祖宗? “金日磾,过来!” 柳白喊了一声,金日磾急忙牵着马跑过来。 “少爷!” 他看向房玄龄等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现在的金日磾很年轻,还没有成长为辅佐汉昭帝的顾命大臣。 行为举止,带着浓浓的异族风范。 匈奴人尚武,没有什么拱手抱拳之类的礼节,咧嘴一笑已经算够给面子了。 如果按照金日磾的做派,他应该上前,在房玄龄胸口上锤一拳头,才算表达自己的友好。 和王勣不同的是,房玄龄等人见到红头发蓝眼珠的金日磾,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奇的表情。 对他们而言,柳家出些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来柳家最需要谨记的一点,并不是提前准备好银子,而是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时刻保持淡定。 当然,他们没有像王勣一样大呼小叫,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还因为,他们乃是朝廷重臣,必须要表现出对人才足够的尊重。 此刻,在他们眼中,金日磾就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汗血宝马呀! 伯乐呀! 关乎到大唐国运呀! 就算是李二来了,都要对金日磾客客气气的。 天下人皆为我所用,才是万国之国,应有的气度! 众人纷纷拱手。 金日磾这才想起来,有些局促的拱手还礼。 房玄龄呵呵一笑,“大唐的拱手礼节,应是右手握拳在内,左手在外,万万不要记错了!” 金日磾恍然,急忙调整姿势。 房玄龄抱着提携后进的态度,又指出了他站姿的错误,这才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三匹马,乃是纯正的大宛驹?” 金日磾憨厚一笑,“老先生,我从小在草原长大,见识过真正的大宛驹是何等模样,这三匹马,虽然瘦弱了一些,那也只是因为喂养方式不对路而已,若是好生调养上几天,就能完全长开了!” 说着,他将其中一匹马,脖子上的鬃毛分开。 可以清晰的看到,皮肤下血管的流动,好像有鲜血渗出来一般。 汗血宝马,可不是真的流汗如血。 那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幌子罢了。 要是真流汗如血,那一跑起来,该是何等的恐怖? 事实上,只因这种马的皮肤较薄,奔跑之时,能够清晰的看到血液流动罢了。 房玄龄他们都是大学问家,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果然是汗血宝马!” 一时间,众人更加激动了。 房玄龄也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把。 金日磾却忽然将他一把拉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那匹马猛地一低头,张口就咬! 若不是金日磾反应快,恐怕房玄龄的手掌都会被咬下来! 房玄龄吓出一身的冷汗,眼神里满是惊恐。 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当年造反的时候,也曾提着刀子,在战场之上冲杀过几次。 而今天,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攻击性的马! “老先生,汗血宝马生性暴虐,若是不经过主人的同意,万万不能靠近!” 房玄龄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看向柳白的目光,竟然出现了几分嫉妒的意味。 难道,他真是民间野谈中所说,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就是为了拯救大唐,才落得凡尘? 否则,怎么柳家的人才层出不穷? 金日磾这个人,可要比汗血宝马还珍贵! 柳白呵呵一笑,捋了捋身前那匹白马。 这匹马,已经被他内定成为自己的专属坐骑。 听金日磾说,这匹白马因为营养不好,所以毛色并不纯粹。 等调养好了之后,毛发就会变成纯正的淡金色! 到时候,骑在这匹马上,该多拉风?! 想一想都觉得爽! 房玄龄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最终,却是萧禹站了出来。 不用说,他们在打汗血宝马的注意。 房玄龄和戴胄他们,吃柳白的亏太多了,也只有萧禹,似乎吃得亏少一点。 想必这一次,不会被柳白坑得太惨。 但就算是被柳白坑,他们也心甘情愿! 为了大唐的未来,要命都给! 萧禹轻咳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柳白啊,你也知道,咱们大唐急缺战马,有了这三匹种马,想必,想必...” 他‘想必’了半天,也没琢磨好说辞。 若柳白在朝为官,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为难。 可他偏偏还没有入朝,就算挂着个“通议大夫”职位,也只是虚衔罢了。 说到底,柳白还是个商贾,都已经为朝廷解决无数难题了,谁好意思张口要? 这东西,可不是银子金子能买来的! 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柳白大手一挥,道:“另外两匹马,可以当做种马使用!” 众人都愣住了,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白 他还有这么大公无私的时候? 莫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拥有充分被坑经验的戴胄,最先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捞一捞柳白的好处,还愣什么? 他使劲拉了拉房玄龄的袖子。 房玄龄这才如梦初醒,大喜道:“老夫这就回长安去,让军方的人与你接洽!” 说完,撒腿就跑,生怕柳白反悔。 柳白鄙夷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真没见识...” 汗血宝马这东西,只有战场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但对柳白而言,却无异于鸡肋,不过是图好看罢了。 他可从没想过造反。 要驮货物,毛驴都比汗血宝马强。 用两匹汗血宝马,给金日磾换一个官职,是件很划算的事情。 第355章 俺好心好意请客,你就这么对俺? 从月亮门出来,来到前院。 房玄龄等人看见李祐和李愔,正在扫地,一点都没有感到奇怪。 冲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又朝墙角正在监工的李承乾拱了拱手,接着往外跑。 好不容易占柳白一次便宜,老家伙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可刚一出大门,房玄龄忽然站住了。 他一拍脑门。 “坏了!” 萧禹等人也刚反应过来。 他们来柳家,可是还有一件大事要办的! 差点忘了! 于是,几人又匆匆跑回去。 李祐看了几人的背影一眼,“他们这来来回回要干什么?” 李愔吃够了苦头,不敢惹是生非,道:“不知道...” 他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却还是被李承乾听见。 李承乾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跟你们有屁关系,好好扫地!一会儿把衣服都洗了!” 两人唉声叹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歹也是王爷,到了柳家,就成了小杂工,还是没有工钱的那种... ... 见几人去而复返,柳白也纳闷。 房玄龄抹了把汗,将武士彟和张顗去三省官邸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有什么打算?” 柳白一边用刷子,给自己的小白马清理杂毛,一边道:“你们看着安排不就成了?狗咬狗的事情,哪需要操心?” 房玄龄一跺脚,“你好歹给老夫一个说法!” 他们虽然知道,武士彟和张亮确确实实和高句丽人有勾结,但并不知道,武家兄弟和张亮的死活! 万一他们早就被柳白搞死了,还有什么能玩的? 柳白翻了白眼。 这几人真是不识趣,没看自己正忙着呢吗? 宝马认主,可不是随随便便的。 趁着白马还小,多跟它亲近亲近,以后就能省很多工夫。 张亮和武士彟的事情,柳白还真就不想管了。 这种事情,只要开个头,奠定下基调,后续就会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 柳白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 万事开头难,过程并不重要,既然猜得到结局,就没必要浪费脑子。 反正武士彟和张亮,已经不得不和高句丽为敌了,剩下就让他们狗咬狗去。 他们是死是活,是接着当官,还是被李二咔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这一点上,王守仁的办法,就很合柳白的心思。 否则怎么能叫一劳永逸? 总之,高句丽人是不可能再从大唐搞到土豆了。 而且,有这件事垫底,也能早点让李二,下定决心远征高句丽! 柳白让人把李承乾叫来,让他领着房玄龄等人去看武家兄弟和张亮。 很少有人知道,武家兄弟和张亮就在长安,而且,还在一个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 当天下午! 在李承乾的带领下,房玄龄等人来到了长安城平康坊中,著名的销金窟。 春风阁! 站在大门口,房玄龄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嘴角一个劲的抽搐。 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戴胄还跟在他身边。 没办法,谁让他是大理寺卿? 追查土豆事件原因的任务,最终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 青楼! 并不仅仅做皮肉生意的。 自从春秋时期,管仲开创了‘女闾’之后,这种地方就成了文人墨客喜闻乐见的娱乐场所。 赋诗一首,对酒当歌,又有佳人相伴,不亦快哉! 戴胄大小也是个学问人,不光来过,还来过不少次。 在士林之中,进青楼一点都不丢人,反倒是一件很文雅的事情。 戴胄熟练的将一把铜钱,塞在迎客的小厮手里。 回头见房玄龄一动不动,纳闷道:“房...房先生,怎么还不进去?” 李承乾也奇怪的看着他。 他年纪是小,但谁规定,年纪小就不能去青楼搞搞学问?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满脑子都在琢磨,自己去了青楼,回家之后,如何跟家里那头母老虎交代... 在他看来,醋坛子打翻了,可不仅仅是沾一身酸味那么简单。 说不定,醋坛子就会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戴胄捂嘴偷笑。 李承乾也明白了,哈哈大笑几声,“回去我跟婶婶讲明白便是!” 房玄龄老脸微红,瞪着李承乾,道:“小小年纪,都在瞎琢磨什么?老夫是那种没担待的人吗?这是公务!公务!懂不懂?” 说话间,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李承乾跑到他身后,往里推,道:“没错,都是公务!” 房玄龄心中叹息,只能任由李承乾推着,走进春风阁。 一进门,三人都是一愣。 只见,大厅里,一个中年大汉,正提着酒坛子,纵情狂饮。 身边几个穿得很凉快的妙龄女子,趴在中年大汉的耳边说悄悄话。 一边说,还一边扯大汉的衣襟,露出满怀的护心毛。 中年大汉哈哈大笑。 他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水,又提起一坛子酒,咕咚咕咚几下喝完。 “你们这里的酒,就是不如柳家的酒好,来人!给老子去买柳家的酒!” 说着,他眼神无意之间往门口一瞥。 正看见房玄龄等人。 中年大汉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老房,真是稀客呀!” 房玄龄的脸,都红成关公了。 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 撞见什么人不好? 非撞见程咬金?! 就他那张嘴,用不着等明天,满长安的人都会知道,堂堂的大唐宰相,竟然来逛青楼! 而且,还带着大理寺卿和太子?! 太子年纪小,当然不可能主动提出来。 戴胄官小,做不了主。 领头的,当然是宰相大人! 程咬金推开身边几个女子,走到房玄龄身前,揽着他的肩膀,道:“都是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今日俺请客,你们放心玩!” 说完,冲李承乾和戴胄挤了挤眼睛。 房玄龄被他那一口酒气,熏晕过去。 想使劲将他推开。 没推动... 他气急败坏的说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给老夫撒手!” 程咬金不满的说道:“这就是你老房不厚道了,俺好心好意请客,你就这么对俺?” 第356章 以后来,再也不用花银子了 春风阁,二楼雅间。 程咬金瞪着牛蛋的眼珠子,声音如同打鸣的公鸡。 “你说,春风阁是柳白的?!” 李承乾被他震得脑瓜仁生疼,扒拉扒拉耳朵,道:“前几天柳大哥说要找个藏人的地方,就随手把春风阁给买了。” 程咬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听李承乾的意思,买春风阁就像买烂苹果一样简单。 作为长安城中最为著名的销金窟,春风阁的历史可不短了。 最长可以追溯到前隋开皇年间。 听说幕后老板是个神秘的大人物。 当然,那只是普通老百姓,或许低阶贵族的看法。 能排的上名号的权贵,哪个不知道,春风阁是荥阳郑氏的产业。 不过想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五姓七望之中,有俩都被柳白活生生玩死。 就这,还要饶上一个更加恐怖的裴家! 只要柳白流露出一点,想要购买春风阁的意思,郑家人还不巴巴跑过来卖? 想起自己刚才,在楼下挥金如土,程咬金后悔的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该死的! 早知道春风阁是柳家的产业,自己还花哪门子的钱? 再转念一想,程咬金又嘿嘿怪笑了起来。 “以后来,再也不用花银子了...” 李承乾看着他一会懊恼,一会怪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房玄龄有些忐忑,坐在旁边,腿抖个不停。 “我说...你们聊完了没有?再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那几个人?” 戴胄原来是个古板的性子,跟这群货接触多了,也越来越无良,擎等着看房玄龄的笑话。 “不急,不急,再聊一会儿,戴某可是好久都没来春风阁潇洒一番了。” 房玄龄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再不去见那几人,老夫就走了!” 李承乾看了眼像傻子一样怪笑的程咬金,站起来道:“就在隔壁!” 几人纷纷起身,没有出门。 因为这个雅间,和隔壁有一道暗门。 哗—— 推开暗门,房玄龄一眼就瞅见了,被绑成粽子的张亮。 他的眼睛蒙着,看不见周围都有什么人,只是听见开门的声音,‘呜呜’得不停挣扎。 在他后边,武家两兄弟一左一右,躺在地上,正在呼呼大睡。 房玄龄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死就好。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他们知道,绑架他们的是柳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木已成舟! 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担下盗窃土豆的罪名,要比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去个高句丽人拼个鱼死网破。 “关上吧!” 李承乾闻言,将暗门推上。 房玄龄沉吟良久,道:“看来,老夫要去九成宫走一趟了,这件事还需要由陛下来定夺,太子殿下你...” 李承乾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李二好不容易离开长安,他也能有好日子过。 傻子才会去九成宫找不自在。 程咬金对张亮他们不感兴趣,有些不好意思的凑到李承乾跟前。 “那...那个太子殿下,俺老程刚才在楼下,花了几百贯银子,你看是不是...” 李承乾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正要发问。 房玄龄忽然道:“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去九成宫,那就劳烦你去兵部一趟吧,汗血宝马的事情,也同样不能耽搁。” 李承乾一点头,蓦得感觉身子一轻。 他整个人都被程咬金提了起来! “程伯伯,把我放下来,放下来!” 程咬金的眼睛,又瞪得和牛蛋一样大。 “什么汗血宝马?!” 练武之人,尤其是武将,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 要么是上好的兵器,要么就是绝佳的战马! 一听说‘汗血宝马’四个字,程咬金瞬间将银子的事情抛诸脑后。 李承乾吓得脸都白了。 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 房玄龄之所以提起汗血宝马的事情,等得就是这一出! 他这是在报刚才自己戏耍他的仇! 程咬金不管他说什么,用脑门顶着李承乾的脑门。 “什么汗血宝马?!” 两人呼吸相闻,李承乾差点被他嘴里的酒臭味熏晕过去。 “就在柳大哥那!” 程咬金闻言,扔下李承乾,‘咚咚咚’得跑下楼去。 紧接着,楼下响起一片尖叫声和杯碗破碎的声音,也不知程咬金把谁给撞了。 坐在地上的李承乾,幽怨的看了房玄龄一眼。 房玄龄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淡淡的说道:“大理寺卿戴胄!” 戴胄一个激灵,感觉自己要倒霉... “随本相一同前往九成宫,觐见陛下!” 戴胄心里暗暗叫苦。 这一路上,老房还不定怎么折磨自己呢。 ... 泾阳县,柳家大宅! 柳白正牵着自己的小白马,围着后院的假山溜达。 他是真心喜欢这匹马。 小白马那大大的眼睛,仿佛能读懂人话一样,见柳白累了,聪明的将脚步放缓一些。 柳白一边将上好的草料,放在小白马嘴边,一边琢磨着,等它长成高头大马,自己骑在它背上,手持巨弓的样子,该是何等的拉风! “该给你想个好名字...” 李二那几匹马,名字就起得跟讲究。 什么特勒骠,飒露紫,拳毛騧,一个比一个文雅,还不失霸气。 自己的马,可是正统的汗血宝马,怎么也要超过它们才行! 正想着,一大票人风风火火的跑到后院。 身后,满脸苍白的门房老吴,拼命追赶,嘴里还不住的叫嚷。 “少爷,小的实在拦不住,程公爷他们硬要往里闯!” 柳白一看,正是多日未见的程咬金!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水的彪形大汉,而且年纪都不轻了。 除了柴绍之外,剩下两个之中,一个见过,乃是左骁卫大将军,樊国公段志玄。 另外一个倒是没见过。 不过,他长得实在是太有特点了,猜也能猜出来。 黑得跟块煤一样,除了尉迟恭,还能是谁? 程咬金为人豪爽,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 能和他处得好,不至于一见面就打架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了。 第357章 不趁着这时候狠狠刮一刮油水,更待何时? 程咬金最近很忙! 本来,远征突厥之战结束之后,他能清闲一段时间。 可好巧不巧,侯君集意图谋反,被李二砍了脑袋。 他就代替侯君集,加了一个兵部尚书的头衔。 整天不是去长安大军之中巡视,就是去兵部衙门上班。 好不容易趁着李二不在,想清闲清闲,这才去了春风阁潇洒。 没想到,从房玄龄口中,知道了汗血宝马的事情。 他二话不说,拉上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几个人,飞马赶到柳家。 老天爷,那可是汗血宝马! 哪一个武将,不是梦寐以求想得到一匹? 可自打汉朝以后,中原的汗血宝马就绝种了。 除了李二坐下的特勒骠,有几分汗血宝马的血统之外,其他地方,连根毛都找不到! 一进后院,老兄弟几个就前找后找。 “哪呢?哪呢?” “这里没有!老程你去对面找找!” “尉迟老黑,你他娘的回来,那边是茅房!” 柳白牵着小白马,满脸黑线。 “程伯伯,你们在找什么?” 换成旁人,柳白早就让许褚把他们逮起来,狠狠得抽一顿鞭子了。 可程咬金不一样。 柳白是打心眼里,将他当成了自家人。 除了一些核心机密之外,柳家和程家没有多大区别,他基本上不会对程咬金有所隐瞒。 从这一点讲,柴绍都要差很多。 他走上前去,拦住程咬金的去路。 不拦着不行,再不去,柳白生怕他们老哥儿几个,把后花园的假山搬走... 程咬金急得满头大汗。 “汗血宝马!汗血宝马在哪?” 柳白一指自己手里牵着的小白马。 “这儿呢。” 程咬金瞪了血红的眼珠子,道:“这分明就是一头骡子!” 柳白嘴角抽搐了几下。 满大唐,也只有程咬金能让他感到无奈... 等柳白将找到汗血宝马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一个个围着小白马,来回打转。 “瘦是瘦了点,不过看特征,还真就和汗血宝马没什么两样!” 尉迟敬德摆出一副学问人的模样,摸着下巴上的大胡子,对小白马品头论足。 “装什么大瓣蒜,你知道汗血宝马长什么模样吗?” 程咬金推了尉迟敬德一把,对柳白道:“你说的另外两匹马呢?” 柳白让人将金日磾叫过来。 程咬金看过马后,伸出蒲扇大手,将金日磾拍得一趔趄。 “好娃子,眼珠子蓝一点没什么,日后好好给咱大唐效力,高官厚禄有的是!” 柳白一点头,道:“那就有劳程伯伯了。” 让金日磾进入程咬金麾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光能受到最好的照顾,而且,程咬金现在可挂着兵部尚书的头衔,五品以下的武官,完全能够自主任命。 一上来就是五品官,而且还是实打实的职务,在大唐立国以来,都没有几次。 得了两匹汗血宝马,又找到一个‘伯乐’,程咬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柴绍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一年前,他和程咬金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也算不上通家之好。 可自从结识了柳白之后,柴程两家的关系,迅速增温。 如今,老哥俩整天都混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段志玄和尉迟敬德对视一眼,忽然同时上前。 不用他们说,程咬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汗血宝马只有两匹,即便是等下崽,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况且,大唐的主力军,分为十六个卫府,一卫一条马腿都不够! 既然知道的早,自然要早点预定一些,否则等消息传出去,哪辈子才能骑上真正的汗血宝马? 程咬金大手一挥,道:“老子可不是汗血宝马的正主!” 说话间,他一个劲的给柳白使眼色。 意思是,不趁着这时候狠狠刮一刮油水,更待何时? 柳白笑呵呵的用眼神回应。 程咬金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轻咳几声,道:“两位国公还请随柳白,来书房详谈。” 段志玄和尉迟敬德再次对视一眼,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心里莫名出现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尉迟敬德一直在襄州督军,上个月才回到长安。 虽然对柳白的事迹有所耳闻,但也说不上了解。 段志玄的确一直留守长安,不过,段家和其他家族不一样。 李二信任的人很多,而段志玄属于他最信任的那一系列。 平日里,段家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和外人打交道。 当初段志玄的长子段瓒,只因为和朋友吃了一顿上等酒席,就被段志玄生生打断了一根鞭子! 他自视为李二的犬马,发誓当个孤臣。 若非年轻时欠了程咬金一条命,恐怕也不会出门。 当然,也是因为汗血宝马,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两人跟着柳白走进书房,许久都没有出来。 柴绍溜溜达达的去前院喝茶,程咬金就拉着金日磾唠家常。 “你今年多大?” “小伙子可有家室?” “都二十几岁了,没有婆娘可不行,程伯伯倒是认识几个闺中待嫁的女娃子,你感兴趣不?” “告诉你,你程伯伯可是兵部尚书,等回长安之后,立刻就能安排你个五品官,到时候,满大街的漂亮女娃子,都能追着你跑!” “对了,有时间跟你程伯伯去街上转转,说不定还能碰见不少好马!” “...” 金日磾一直保持着招牌性的咧嘴笑。 历史上的金日磾,直到快三十岁的时候,才被汉武帝发现,成了御马监的头子。 而现在,他不过二十出头,汉话还没完全说利索。 若是说的慢一些,还能反应过来。 可程咬金那张嘴,‘突突突’像倒豆子一样往外‘喷’话。 前两句还好,后边的金日磾几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少爷交代了,千万不能暴露自己匈奴人的身份,除了笑之外,金日磾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程咬金对金日磾的态度,很是满意。 说完之后,再次伸出蒲扇大手,拍在他的背后。 看着他一趔趄,程咬金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好娃子,就是身子骨弱了一点,不怕,回去之后,程伯伯好好教你几招!” 第358章 两位伯伯,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段志玄走的时候,蔫头耷脑的,好像在书房里被人臭揍了一顿。 满心的憋屈,无处发泄... 也不知柳白说了些什么,尉迟敬德走的时候,倒是一脸微笑,看的程咬金和柴绍一阵莫名其妙。 眼瞅着尉迟敬德大步跨过柳家大宅的门槛,程咬金凑过来道:“莫非,老黑被你给欺负傻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我还知道分寸。” 他很清楚,段志玄和尉迟敬德,是有根本上的区别的。 段志玄致力做了孤臣,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少之又少,基本上以后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的交情罢了。 他的油水,就要一刮到底! 而尉迟敬德,却是值得深交的。 柳白一直觉得,大唐群臣之中,尉迟敬德是除了程咬金之外,最可爱的一个。 同样,他也是贞观老臣之中,为数不多,能够得到善终的人。 当然,汗血宝马是不可能轻易给他的。 只是他的油水,要慢条斯理的刮,小心翼翼的刮,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程咬金对柳白的话,一向深信不疑。 几人坐在客厅里喝茶。 聊天的话题,一开始还是家常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朝廷。 “等陛下从九成宫回来之后,武将圈子里,将会迎来一场巨大的变动,不少老将,都会挂上文职,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柴绍是皇亲国戚,消息比正经的王爷还灵通。 他的话,一般情况下都会实现。 盛世王朝,靠的是文治武功。 文,总会排在武的前边。 只要天下安定,就会迎来文治。 李二虽然不是兔死狗烹的主儿,但文官群体却不是好惹的。 要知道,文官和武官的关系,一向不大好,说是水火不容,都丝毫不为过。 一旦领军大将离开自己的部队,权力就会一点一点被剥离,直到,被挤出朝廷的核心。 程咬金摸着下巴,道:“从年初发生的几件事就可以看出来,李大亮好端端一个武将,成了工部尚书,他原本在幽州的那些府兵,完全成了农夫...” 柳白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万世王朝都逃脱不了这个规律。 程咬金和柴绍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让自己,给他们出个好主意。 而这个主意,柳白早就想好了! 薛礼和金日磾,是柳家进入朝廷的排头兵,而且还是武官。 万一文官群体得势,他们还有什么可混的? “打一场仗就好了。”柳白笑呵呵的说道。 柴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打仗?谈何容易?” 程咬金点点头,郁闷的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贞观元年的时候,周围的异族轮番挑衅,到了现在,一个个怂成了鹌鹑,就算咱们军方的人主动出击,他们也是掉头就跑。” 柳白耸了耸肩膀。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现在的大唐,要兵有兵,要钱有钱,粮食多得吃不完。 朝中的老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巴不得异族前来犯边。 上个月,遂州一伙逃兵占山为王,杀了当地的县尉。 本来,遂州当地府兵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朝廷竟然派出了两位上柱国! 可想而知,那些老将们,已经闲到了何种地步... 柳白想了想,忽然吩咐门外的许褚,把大门紧紧关上。 程咬金和柴绍对视一眼,同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这说明,柳白有大事要说! “两位伯伯,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程咬金和柴绍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狂喜之色。 当初面对崔家和王家的时候,柳白都没有如此郑重。 接下来要说的,该是何等令人震撼? “你说!” 程咬金攥了攥拳头,满脸期待。 他是真心不想再继续当兵部尚书了。 听起来,兵部似乎主掌天下兵马大权的衙门,可实际上,兵部尚书却是彻彻底底的文官,跟兵权压根就一点都不沾边! 兵籍、军务、征调、训练之政,才是兵部的责任。 说白了,就是三省下属,一个专门干‘军事’杂活儿的机构。 这一段时间,程咬金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逼疯。 柳白神秘一笑,将自己重新绘制的《万国坤舆图》拿了出来。 《万国坤舆图》乃是明末所绘,不管势力划分还是地名山名,都和大唐不太搭调。 柳白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查阅了数不清的资料,这才绘制出这份,大唐版的《万国坤舆图》。 辽东以东,一片三面环海的半岛,被柳白标注成了渗人的血红色! “高句丽?” 程咬金和柴绍都是打仗的行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仅仅是高句丽,还有百济、新罗,以及靺鞨人的势力范围!” 柴绍皱着眉头,沉吟良久,道:“这些地方,是一定要打下来的,当今陛下崇尚金瓯无缺,九州一隅,怎能不收复?只是...” 程咬金接着他的话茬,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攻打他们的时候。” 他指着高句丽的位置,一路沿着南下,直到落在长安城。 “足足三千八百里,光是行军路上,恐怕就要折损不少将士,此外,高句丽冬季漫长,一年到头,有七八个月都是冰雪覆盖,那是真正能把石头冻裂的地方...” 说到这,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想驳了柳白的面子。 而后,又继续道:“前隋三征高句丽,结果,可并不怎么理想。” 柴绍摇了摇头,道:“再者,大唐乃是上国,就算有心攻打高句丽,也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不提异族人怎么看,恐怕陛下都不会答应!” 柳白将一封密奏,拍在桌子上。 这是土豆事件,暂且告一段落后,柳白写下来的,打算趁着合适的时机,交给李二。 “这就是理由!” 第359章 没错!不经三省,圣旨无效 在之前,柳白并不想太早将征高句丽的事情提上日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一来,有理由的机会千载难逢,二来,也是因为,他进入长安在即。 柳家势力,正在逐步向着长安转移。 包括各大商铺,人手,以及钱粮的调动。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放弃泾阳。 作为柳家这条大船的大本营,泾阳的地位无可比拟。 而且,柳家的祖宅和祖坟都在,即便大多数时候都在长安,每年也要挑出一点时间,回泾阳住一住。 进了长安城之后,没有足够的帮手不行。 别看柳白现在和朝中那些大臣,以及诸多王公贵胄,还是一副和睦相处的日子。 那也只是因为,柳家并没有触动他们的利益。 商贾、官员,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也是为何,柳白要与房玄龄等人,甚至是皇子们搞好关系的原因。 一旦进入长安,周围的人,瞬间就会以柳白为核心,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 到那时候,想不和别人交锋,都不可能了。 朝中的攻讦,可不是现在这种小打小闹可以比拟的! 而且,李二也不能再以柳白是商贾的名头,加以庇护。 远征高句丽! 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突厥之战,柳白只是生擒了颉利而已。 李靖等人,同样功不可没,就算不是首功,也能分点肉汤喝喝。 可高句丽的功劳,柳白必须要死死掌握在手中! 别说肉汤了,他连味道都不想让别人闻到! 说句不好听的,柳白已经开始打算,培植自己的党羽! 不为造反,也不为争锋,只是想让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够在朝廷这个大漩涡之中,多一些保命的本钱。 他很清楚,覆灭崔氏、王氏,乃至裴家,用的都是小手段。 其他的那些世家大族,必定有所防备。 再度交锋,必须要靠实力! 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并没有跟程咬金和柴绍说,远征高句丽的时机是什么,只是让他们早些做好准备而已。 有些事情,不到最后关头,是体现不出足够的价值的。 程咬金深深的看了柳白一眼,没有追问。 “等你再去长安的时候,来伯伯府上一趟!” 显然,他也明白了柳白的打算,打算将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东西’,交给柳白! 柴绍眼睛一眯,道:“届时也叫上老夫!” 程咬金一点头,再次深深看了柳白一眼,转而对柴绍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 李二不在宫中,朝堂之上,看起来似乎比从前,要安稳得多。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份安稳,只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罢了。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 九月初九,重阳节! 民间有着登高祈福,拜神祭祖的习俗。 朝廷官员们没有这个福分,连一天的假期都没有。 自打几十年前,陈后主在重阳节声色犬马,饮酒作乐,导致建康城大败之后,隋唐几代帝王,都觉得这个节日分外的恶心。 不光取消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典礼,还免去了文武百官的假期。 因此,这一天,大臣依旧要照常‘上班’。 今天的廷议,不同往昔。 就连房玄龄都没有想到,怀恩竟然会出现在三省官邸! 而杜如晦、萧禹等人,也是脸色一沉。 文武百官有的欢喜无限,有的低眉垂目。 似乎,已经猜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怀恩将手中的圣旨,缓缓打开。 “皇帝敕曰:今有长孙者...” 这一天,长孙无忌终究还是进入中枢了! “擢,长孙无忌进开府仪同三司,世袭赵州刺史,加中书令!” 中书令,便是中书省的长官。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长孙无忌已经和房玄龄、杜如晦两人,平起平坐! 百官之中,有不少和长孙家亲近的人,弹冠相庆,就差蹦着高的欢呼了。 而和长孙家不对付的人,心中不悦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恐惧。 长孙无忌成了宰相,他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与往常的淡定沉稳不同,长孙无忌竟也有几分兴奋。 本来,他在去年就该列入宰相之位了,可惜被柳白搅了局。 蛰伏一年,也不知主动放弃了多少利益,这才终于登上宰相之位。 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哉。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冲李二施跪拜礼的。 但今天不同,就算封赏大典寒酸了一些,可职位是实打实的。 就在长孙无忌要跪拜的时候,一个人忽然站起来。 “慢着!” 说话之人,赫然正是高士廉! 他和虞世南虽然进了书院,但在三省之中的官职,并没有解除。 一般情况下,都会在书院当差,但三省有大事,也必须要回来。 房玄龄等人低头不语。 他们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开口阻拦。 一旦开口,就意味着,他们将会成为,长孙无忌不死不休的敌人! 高士廉就不一样了。 首先,他是开国功臣之中,资历最老的,同时,也是当朝三公之一的司空! 权力不大,但地位却要比宰相还高! 其次,就算他阻止长孙无忌,也不用怕。 因为,他是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亲舅舅! 怀恩一直面无表情,他将圣旨收起来,道:“不知高大人有何见教?” 高士廉阴着脸,“陛下敕封大臣,本应经三省通议,由中书起草审议,门下定序立案,本官身为侍中,为何概不知情?” 事实上,李二不经三省就下达圣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的威严无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思,就是天意! 可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 就算是房玄龄等人,也只能替他打掩护。 高士廉一句话,直接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来了! 按理说,不经三省的圣旨,是根本没有任何效力的! 长孙无忌漠然的看了高士廉一眼,淡淡的说道:“高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视朝政如儿戏,不经您的同意,就擅自下旨?” 这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然而高士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截了当的说道:“没错!不经三省,圣旨无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第360章 把盖好玉玺的圣旨,重新收回去? 十几年前,这对舅甥的关系很好。 长孙无忌兄妹年幼丧父,当时长孙无忌不过十岁而已。 后来被舅父高士廉收养,一直到进入李二麾下造反。 可以说,他完全是由高士廉抚养长大的。 而李二登基之后,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以至于到现在,完全撕破脸皮! 原因还要归结于,舅甥两人对待长孙皇后的态度上。 高士廉本就是贵族出身,乃是北齐清河王高岳之孙。 他自负兼济天下,即便成了大唐的臣子,也从不愿借外甥女,长孙皇后的名头做任何事。 在他看来,外戚的身份,似乎有些丢脸,不管有多大的功劳,都会被人传成,是受了皇后的照顾。 甚至于,一旦有人提起外戚的身份,他就会翻脸。 而长孙无忌的态度,则完全不同。 他更愿意将这个外戚的身份,当做是自己上位的筹码。 或许在他眼中,亲情远远比不上手中的权力。 这也是近些年来,长孙皇后对高士廉崇敬有加,却渐渐疏远长孙无忌的原因。 尤其是在,长孙无忌明里暗里支持李泰的态度上,更是受到长孙皇后的几分厌恶。 若非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说不定也会和长孙无忌翻脸。 关于高士廉的反对,长孙无忌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冷笑一声,道:“陛下乃天下之主,言出法随,莫非高大人想让陛下,把盖好玉玺的圣旨,重新收回去?” “正是!” 高士廉依旧不依不饶。 百官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高士廉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善。 当今朝堂之上,要说谁的势力最大,非长孙无忌莫属。 事实上,以他的功绩,的确足以成为宰相。 六部九寺之中,一大半都对长孙无忌忠心耿耿,见有人跳出来拦路,能有好脸色才怪。 长孙无忌手下的‘头号大将’褚遂良,当即站出来。 “高大人此言,未免有大逆不道之嫌,若是让陛下听见,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高士廉冷冷的扫了褚遂良一眼,“你算是什么东西?” 褚遂良脸色一变,没想到高士廉说话这么难听。 “高大人,本官乃是陛下钦封的黄门侍郎,你因何...” 不等他说完,高士廉大袖一会,“本官乃当朝三公,你一个四品官,哪里有资格与本官对话?退下!” 褚遂良涨红了脸,正要争辩,长孙无忌挥手让他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舅父,无忌不知,您为何不愿网开一面?” 说着,他面向房玄龄等人。 “论功绩,我长孙无忌当属第一,论出身,我父乃前隋上柱国,我母乃是北齐皇族!进驻中枢,是应有之理!” 出身,在大唐官场之上,同样是很重要的资本。 若是细数一番,就会发现,朝廷之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有九成以上,都是贵族出身。 李二本人,就是前隋的大贵族! 要说平民,还没几个... 杜如晦看了一眼略显激动的长孙无忌,又悄然间,给房玄龄使了一个眼色。 房玄龄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知道,再这么对峙下去,迟早会出大事故。 “两位暂且冷静一些,本相以为,应将圣旨暂且封存,去问一问陛下的意思,再来定夺方好。” 房玄龄身为当朝首辅,的确是有封存圣旨的权力。 高士廉额头青筋暴起,下颌的胡子不断抖动,可想而知,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不过他同样知道,长孙无忌进入中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别人根本无法更改。 再闹下去,又能怎样? 不过是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等风头过去,长孙无忌该成宰相,还是会成为宰相...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不再看几人,转而对怀恩一拱手。 “有劳内侍!” 怀恩始终面无表情,他只是微微一点头。 “奴婢这就赶往九成宫,再去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 一场廷议,不欢而散! 百官纷纷离去,三省官邸之中,只剩下了房玄龄等人。 高士廉走来走去,最后来到桌子前‘砰’得一拍。 “无法无天!再给他几年,朝廷岂不成了他一人的朝廷?!置社稷何在?置国朝何在?!” 若长孙无忌一心为民,老老实实的,根本就不会有人阻拦他进入中书。 可谁都知道,长孙无忌的野心,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还在尚书省的时候,就敢将六部据为己有,那么当了宰相后,又会如何? 在场之中,哪一个不是在大风大浪之中拼死挣扎过来的? 他们太明白,野心这种东西,一旦出现滋长,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长孙无忌心里出现了不该有的想法,那么天下,将重新回到隋末那可怕的年代! 伏尸百万,饿殍遍野,他们不是没见过! 萧禹摇头苦笑。 “结局已经无法更改,依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收回成命?” 杜如晦摇了摇头,“陛下也是没有办法!拖得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让他进入中书,他定会煽动百官,联名上书...与其被逼得下不来台,反倒不如现在直接颁诏!” 官最小的戴胄,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要去问一问,柳白的意见?” 自从这个新的利益群体结成之后,柳白一直是他们主心骨。 戴胄这么说,也很合理。 可他说完之后,众人却纷纷皱眉。 高士廉更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怒斥。 “愚蠢!再有两个多月,柳白就要进入长安了!现在这种时候,他是最不能出现的,难道,你想让柳白刚一入朝,就受到百官责难吗?!” 戴胄被他吓得一哆嗦,不过嘴里却在嘟囔。 “我还是觉得,去问问他比较好。” 房玄龄请高士廉坐下,让他冷静冷静。 “玄胤说的也不能算错,没人知道,柳白的夹袋里,究竟藏着多少‘法宝’,问一问他,或许咱们还能想出办法,总好过,在这里干发愁...” 第361章 傻子都知道,柳白要搞一票大的 柳白很快就知道了李二颁诏的消息。 廷议结束之后,韩同就飞奔回柳家,将当时的所有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柳白。 作为正四品的工部侍郎,他是有资格参加廷议的。 在柳白的眼中,若说李二是条真龙,那么长孙无忌,就是还没有化成大鹏的深海巨鲲。 蛰伏在水里,并不会被人注意。 可一旦刮起大风,这条鲲就会浮出水面,扶摇而上! 甚至,有可能以真龙为食! 在知道李二颁诏,封长孙无忌为中书令后,柳白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且不论李二究竟喜欢不喜欢长孙无忌这个人,功劳是没办法造假的。 不然,他后来也不会将长孙无忌,置为凌烟阁上第一人! 有功不赏,不合帝王之道。 若是朝廷上下都对他不满,他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所以,柳白从一开始就知道,长孙无忌成为宰相,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但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柳白也不介意把水搅合混了。 能晚一天是一天,总之不能让长孙无忌好过就对了。 于是,柳白提着自己最喜欢的银壶,溜达到院子里的腊梅树下,开始煮茶。 银子打造的提梁壶,用来煮茶,会有一番别样的味道,绝对不是茶壶能比的。 袅袅清香,沁人心脾。 就在茶煮好的时候,正巧房玄龄等人上门! “坐!” 柳白指着周围几个,刚刚搬来的石墩。 房玄龄等人一看知道,柳白已经洞悉他们的来意。 “想个办法吧!” 房玄龄端着茶杯,轻呷一口。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进柳家的大门,他们躁动的心情,瞬间冷静了下来。 或许是茶香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们对柳白的信任。 “等等,还有人没到。” 柳白一边说,一边往茶壶里,填了些泉水。 他用来泡茶的水,是专人从江州庐山康王谷运送来的。 在后世,康王谷的谷帘水,还有一个别称。 天下第一泉! 当然,现在的康王谷,还只是人迹罕至的小地方罢了。 第二壶茶煮好,李承乾、李恪、柴令武、程处默等人也赶了回来。 房玄龄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柳白等的人,显然不会是他们。 四人刚刚落座,礼部尚书,兼任司农寺正卿温大雅,以及将作大匠阎立德也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程咬金、柴绍联袂而来! 看到他们的到来,房玄龄等人的心中,竟然出现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到现在,傻子都知道,柳白要搞一票大的! 这些人,都是和柳家走的最近的人! 一直到刘瑾进门,房玄龄他们几个再也坐不住了。 刘瑾乃是宫中的二号人物,地位直逼怀恩这位内相。 难道,他是代表陛下来的?! 转眼间,腊梅树下就坐满了人! 工部尚书李大亮、右武候大将军尉迟敬德、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赫然在列! 嗡—— 大门被缓缓关上。 不知何时,许褚出现在门口,腰间挎着刀,抱着膀子倚在墙边。 只要他发现有人偷听,不管来者何等身份,他的刀,直接就会拔出来! 而同一时间,王守仁出现在房顶上,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四处巡视。 李祐拿着托盘,给众人挨个发杯子。 李愔则跟在他身后,提着柳白的银壶倒水。 等倒完之后,两人撒腿就跑,转眼就进了后院。 “咳咳——” 柳白咳嗽了几声,议论纷纷之中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房玄龄皱着眉头想了想,在柳白将要开口之际,道:“慢着!” 他站起来,走到刘瑾面前,拱了拱手,道:“刘公公,你今日前来,不知是...” 刘瑾的身份太敏感,在他们眼中,代表着李二的意志。 当皇帝的,哪个不担心结党营私? 如果刘瑾真是代表李二前来的,那今天这个‘会议’不光白开了,说不定还会受到陛下的猜忌。 刘瑾呵呵一笑,“房相就当没杂家这么个人。” 都是聪明人,刘瑾这句话,足以表明他的来意。 李二并不知道他来柳家! 房玄龄回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 他没想到,柳白和刘瑾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柳白也没有挑明,“今日之事,刘公公不会外泄出去,诸位放心便是!”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被逼着不得不前来的段志玄。 他可不想让李二知道,自己和柳白有什么瓜葛。 “是晴是雨,给个结果,总是这么悬着,老夫的身体可受不了!” 高士廉最着急,连连催促。 柳白微微颔首,“还是让承乾来说吧!” 话毕,他将石桌上,自己描绘的大唐版《万国坤舆图》,交给李承乾。 今日的李承乾,难得严肃,他将地图一展,“诸位请看!” 那片被标注成血红色的区域,格外扎眼。 早就知道内情的程咬金等人,丝毫不意外。 房玄龄他们伸着脖子看了半天,道:“高句丽?” 李承乾看向柳白,柳白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一个月前,高句丽人意图盗窃土豆,被柳大哥查明,捉拿了张亮和武家兄弟,如今,张亮的几百义子,加上武士彟的家将,已经在辽东,和高句丽人杀得昏天黑地!” “盗窃土豆的罪名,已经坐实!” 说着,李承乾朝刘瑾扬了扬下巴。 刘瑾适时地站起来,莞尔一笑,道:“太子殿下说的不错,陛下因高句丽盗窃土豆一事,龙颜大怒。” 李承乾继续说道:“父皇已令兵部,研判远征高句丽之事,如今,已有合适的章程!” 程咬金哈哈一笑,接着话茬道:“不错,俺老程去九成宫,跟陛下一同研判了多次,辽东一带的府兵,已经开始整军!” 房玄龄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道:“慢着慢着!老夫有点迷糊,咱们今日前来,不是商议长孙无忌的事情吗?” 李承乾将地图铺在石桌上,肃然道:“远征高句丽,事关重大,非倾国之力不可为之!此战一开,至少也要有几个月的时间,诸位觉得,父皇还会琢磨长孙无忌的事情吗?” 第362章 为了不让长孙无忌进入中书,你要掀起一场战争? 自秦始皇一统天下,历朝历代的皇帝,无不将九州之地,视为囊中之物。 若不一统,妄称九五! 正因如此,才有天下分久必合的规律。 幽州! 乃古九州及东汉时期的十三刺史部之一。 作为中原的北大门,具有着不可比拟的战略意义和象征意义。 千年前,这片土地的幅员,一直囊括了当今高句丽大部分领土。 大唐天下初定之际,李二派遣李大亮担任幽州刺史,就是为了防着高句丽! 换句话说,他也早就有了经略高句丽之心。 不过,高句丽乃是前隋属国。 大唐继承了前隋的衣钵,自然也就成了大唐的属国。 李渊登基,李二登基,高句丽都上表臣服,派遣使节前来长安恭贺。 在这种关系之下,擅自掀起战场,势必会令大唐的其他属国忧虑。 一心想当‘天可汗’李二,是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 同样,这也是他近些年来,最大的烦心事之一。 从某些方面来看,李二和隋炀帝杨广,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通运河、定岭南、战突厥、远征高句丽! 这四件事,几乎可以称为他们毕生的梦想。 杨广完成了三件事,但是,远征高句丽耗尽了前隋江山的最后一点元气。 他的失败,要归结于急功近利。 相比之下,李二就要能忍得多了。 在真正的历史之中,李二同样掀起了三次针对高句丽的战争。 最早的一次,却是在贞观十九年。 高句丽地势险峻,几乎全境都是山脉,而且地处苦寒之地,中原之兵,很难适应。 若是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可以说,去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 现在,就大不一样了! 突厥之战,刚刚结束半年,正是大唐军队,士气鼎盛时期。 百姓们不愁吃,不愁穿,召集起足够的民夫,没有任何问题。 此外,打仗最重要的粮草,也很好解决。 长安各大粮仓里,土豆塞得满满当当,要发愁的,应该是吃不完。 银子,那就更不叫事了。 崔氏、王氏,裴氏,哪一个不是累世巨富? 国库和内库里的银子,一点都不比土豆少! 现在,终于迎来了远征高句丽的理由,李二能忍得住才怪! 柳白的方法,说起来很简单。 在后世,还有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 就是所谓的‘转移矛盾’。 可以预见,当李二决定去征伐高句丽之后,再也没有心思琢磨其他的事情。 任命宰相? 和远征高句丽比起来,连屁都算不上! 这场战争,光是聚集军队,再驻扎到辽东边境,起码就要两个多月的时间。 等李二想起自己的大舅哥,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之后。 到那时候,柳白也早就进入长安了。 有了高句丽的功绩,就算长孙无忌成了宰相,又能如何? 这就是此消彼长的道理。 在听完了柳白的打算之中,院子里安静的吓人。 房玄龄生生将下巴上的胡子,揪下来一大把,疼得龇牙咧嘴。 杜如晦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打摆子一样,来回哆嗦。 高士廉脸上的肉止不住的抽抽,双手使劲掐自己大腿。 “为了不让长孙无忌进入中书,你要掀起一场战争?” 萧禹的声音,像是被人捏着脖子的公鸡,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盯着柳白看。 谁都知道,远征高句丽是迟早的事情。 但仅仅是为了不让长孙无忌进入中书,都不能算是杀鸡用牛刀了。 这完全就是,拿着开山巨斧劈蚂蚁的行径! 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会以为柳白疯了! 房玄龄一会咬牙,一会搓手,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办法是好办法,就是太...” 柳白喝了一口茶,道:“既然是好办法,就足够了!” 他站起身来,又道:“办法,柳某想出来了,想必诸位也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如留下些时间,好好想一想。” 说完,他带着李承乾一群小的,向后院走去。 远征高句丽,兹事体大。 严格来说,柳白也只能是在背后出出主意罢了。 真正的累活儿,还要他们去做。 当然,柳白并没有说,远征高句丽的其他意图。 事实上,阻止长孙无忌进入中书,只能算一个很小的原因。 ... “俺老程第一个支持!” 柳白刚走,程咬金就站了起来。 说话间,连连朝身旁的柴绍等人使眼色。 柴绍自然是无条件支持柳白的。 尉迟敬德犹豫了片刻,也站起来,道:“老程说的在理!” 段志玄满脸为难之色,在程咬金瞪了他一眼之后,也无奈的站起来,点了点头。 在和平时期,军方势必会受到文官的打压。 哪怕段志玄再不愿插手,也必须支持。 毕竟,他也是军方一脉。 温大雅和阎立德虽然是文官,但一个主管粮草,一个执掌军械,也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们考虑的更加周全,倒不是不愿意发动战争,而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战争一起,朝廷之上不管是谁,都要服从军务的调配,不符合他们一贯主张平稳的政策。 或者说,只要是文官,都不愿意出现战争。 和立场无关,完全是原则问题。 军方做大,对天下百姓一点好处都没有。 前隋的覆灭,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下子,几人犯了难。 若仅仅是为了阻止长孙无忌,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沉默良久之后,终究还是高士廉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知你们怎么想,反正在老夫看来,长孙无忌的威胁,要比高句丽大得多!” 其他人,纷纷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看了高士廉一眼,目光又扫过程咬金等人,咬了咬牙,道:“明日廷议,本相会将此事提出来,还望诸位,帮衬一二!” 第363章 莫不是你忘了,俺老程还兼着兵部尚书的头衔 第二天,三省官邸! 今天本来并不是廷议的日子,但长孙无忌的事情还没个着落,文武百官就算不想来,也不得不来。 房玄龄等人早早就到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顶着一双大黑眼圈。 参加昨天那场会议的人,除了柳白他们几个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一夜没睡。 想要在廷议之上,通过对高句丽用兵的议案,再呈送到李二的桌子上,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情。 不仅仅包括战略,还有钱粮的调动,人手的安排,甚至于,还要让钦天监选出一个合适的日子,合适的天气! 而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就是得到文武百官的同意! 一旦长孙无忌率领他手下的那些人,一致反对,那么这场仗就算打起来,也输定了。 大国之战,最忌讳人心不齐! 就算那些人不动手脚,只要稍微懈怠几分,恐怕就会酿成难以承受的恶果。 一夜之间,房玄龄等人联系了数不清的朝中故旧。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出现了无数心照不宣的眼神。 长孙无忌照例,坐在仅次于几位三省大佬的位置上,微阖双目,直到房玄龄宣布廷议开始,这才睁开双眼。 “房相,高大人,陛下是否已经重下圣旨?” 他几乎可以肯定,李二不会再阻止自己成为宰相。 除非...出现意外! 高士廉的淡然,让长孙无忌眉头一皱。 心中出现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房玄龄轻咳几声,道:“入中书之事,暂且搁一搁,本相宣布另外一件事。” 他一挥手,一群胥吏走进来,将誊抄了上百份的资料,一一分发给文武百官。 长孙无忌拿到之后,仅看了一眼,猛地站起来。 “不可!” 高士廉讥讽的说道,“你着哪门子的急?先看完不迟。” 长孙无忌脸色很难看。 “前隋三征高句丽,都没有结果,最终导致一个偌大的帝国轰然倒塌,你们想让我大唐,也重蹈前隋的覆辙吗?!” 他的语气很重,十分咄咄逼人。 房玄龄等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百官,将资料都看完。 长孙无忌眼睛眯了一下,重新拿起资料。 包括他在内,不知内情的大臣们,越看越心惊! 这资料上,事无巨细,述明远征高句丽之利弊得失,甚至连檄文都写好了! 换句话说,这件事,早有预谋! 长孙无忌已经很久没有冒冷汗的感觉了,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用手蹭了蹭额头。 从这份资料上,他看出了浓浓的柳白风格。 走一步看一步,那是普通人。 走一步看三步,可称为智者。 但还没走,先把所有路线都摸清的人,只有柳白! 只有他! 别人就算能想出这种办法阻止自己,也没有用这种办法的胆子! 只有柳白! 看着长孙无忌略显扭曲的脸,高士廉等人心头大快。 房玄龄抱着试探的目的,“若是诸位没有意见,那么,老夫等人就联名上书,奏请陛下颁旨,远征高句丽!” “不可!” 长孙无忌再次站起来。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白白送给房玄龄他们一个机会,给自己扣帽子吗? 果然,今年还是头一次参加廷议的程咬金,大大咧咧的站起来。 见褚遂良挡在自己身前,直接用手把他扒拉到一旁,道:“我说长孙无忌,高句丽盗窃土豆的罪名,已经坐实了,莫非,你有意包庇他们?” 程咬金脸上笑呵呵,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句句诛心之言! 这番话一说出口,长孙无忌手底下那些原本想跳出来反对的人,一个个全低下了头。 长孙无忌脑袋够大,带顶帽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是这顶帽子扣在他们头上,恐怕整个脑袋都会被砸瘪。 长孙无忌没想到,竟然是程咬金跳出来。 “你身为武将,没有挑起战争的资格!” 大唐的文臣和武将,属于相互制约的关系。 武将领兵打仗,没有发动战争的资格,而文臣虽然是大战略的制定者,却连一个兵都指挥不动。 这是历朝历代,防止权力失衡的不二法门。 程咬金哼哼几声,道:“莫不是你忘了,俺老程还兼着兵部尚书的头衔!” “你...” 长孙无忌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 一步错,步步错,失了方寸,只能乱自己的阵脚。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生出这种无力感了。 阻止不了... 褚遂良刚才差点被程咬金扒拉得一个跟头,刚刚坐好,见长孙无忌为难,只能站出来。 “房相,诸位大人,且...” 他还没说完,程咬金嘿嘿一笑,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老褚,刚才着实对不住了,俺老程这厢跟你道一声歉!” 程咬金的胳膊,都快有褚遂良的腰粗了。 经他们这么一搂,褚遂良那小身子板,顿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响。 腔子里的气,瞬间被挤出去大半。 褚遂良闷哼一声,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老褚!老褚!” 下黑手的程咬金,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太医呢?!快叫太医来,褚大人怕是不行了!” 说着,他急忙将褚遂良拎到椅子上坐下,道:“都是俺老程不好,这...这可怎么办?” 房玄龄等人想笑,又觉得有点不合适,一个个憋得老脸通红。 刚才他们还在为,能够征得百官同意的事情发愁。 经程咬金这么一闹,就好办多了。 房玄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将笑意压下去。 “快来人,将褚大人送到太医署去!” 说完,轻咳一声,道:“不知诸位同僚,想得怎么样了?” “远征高句丽,势在必行!” “战略制定的恰到好处,老夫附议!” “我大唐要兵有兵,要粮有粮,打他娘的!” “...” 李大亮、柴绍、阎立德、尉迟敬德等人纷纷开口。 响应他们的人不少,却并未超过半数。 剩下的人,几乎都在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看着手中那寥寥几页纸,仿佛重逾千斤...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好...好吧。” 说完,他痛苦的闭上双眼,一屁股坐倒... 第364章 长孙皇后生了,双生子? 宰相房玄龄为首,司空高士廉作序,文武百官联名上表,奏请陛下颁旨,远征高句丽! 此事一经传出,举国震动! 大唐上下,无不咒骂高句丽狼子野心,身为臣属,竟然妄图盗窃上国重宝! 不怕他们知道。 大唐作战,就要堂堂正正。 提前告诉你,让你洗干净脖子,等着挨砍! 将朝廷比作柳白的筒车,那李二,就是筒车中间最大的一条转轴。 若不是九成宫中,还有大量的政务要处理,他恨不得直接飞回宫去,亲自当庭和长孙无忌,辩上一辩。 与国朝尊严想必,区区一个宰相的职位,算的了什么? 他趴在龙案上,仔细钻研檄文上每一个字。 稍微有些不妥当的,他就会彻底改动一番。 长孙皇后手里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道:“陛下,夜深了,还是早些安寝的好,明日再琢磨檄文也不迟...” 换成平日里,李二早就站起来,让长孙皇后坐下。 可现在,他正在兴头上,哪里管得了其他人? “陛下...” 长孙皇后有些无奈。 就算定下远征高句丽的计划,真正出兵,也要等上一段时间。 现在出发,等到了高句丽后,正是最冷的时候,最起码,也要过上两个月才行。 见李二不回话,长孙皇后摇了摇头,想将小碗放在龙案上。 啪—— 小碗忽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二愕然抬起头来,看见长孙皇后抱着肚子,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急忙起身,将差点栽倒在地的长孙皇后扶住。 “陛...陛下,孩儿要出世了!” 李世民着急忙慌的将长孙皇后,横抱起来,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道:“来人!” 哗—— 大门被人推来,怀恩快步走进来。 见到这般场景,也是脸色一变。 “陛下,仁寿宫已经准备妥当!” 九成宫上下,早就准备好了诸多事宜,就等着到日子。 李二什么话都没说,抱着长孙皇后往仁寿宫跑。 到地方的时候,宫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宫女和稳婆。 几个随驾侍奉的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李二不愿将长孙皇后交给旁人,一直抱着她,轻轻放在竹床上,这才柔声道:“早就准备好了,不必担心...” 长孙皇后虽然疼痛难忍,但还是使劲推着李二。 “陛下快快出去!” 在唐人的眼中,妇人产子,若有男子在场,那么这男子定会倒霉半辈子。 李二攥了攥拳头,为长孙皇后将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道:“朕就在外边!” 说完,不舍的走向门外。 他这一走,一群宫女稳婆,瞬间围了上来。 ...... 站在仁寿宫门口,李二紧张的来回走动。 虽然长孙皇后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但最近这几年,她的身体一向不好。 只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李二的双手,不自觉的来回摩挲着。 他心底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似乎,今天将有一劫! 怀恩低眉垂目的站在李二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李二的心情,愈发烦躁了。 “哇——” 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仁寿宫内响起。 李二大喜,急忙跑过去。 站在门口守着的几位太医,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大夫的眼里,男女之别的观念,要淡得多。 可皇后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并没有出手的必要。 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一个宫里的老嬷嬷跑出来,跪在李二脚下道贺。 李二仰天大笑,道:“赏!”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仁寿宫中,又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娘娘怀的是双生子!” 老嬷嬷脸色骤变,急忙爬起来,匆匆跑回去。 李二的心,也再次纠了起来。 对于妇人而言,生孩子,就等同于一次元气大伤。 若是一个,应该不会出身意外。 可若生两个,李二实在担心,长孙皇后熬不住...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猛然抬起头来,对怀恩喝道:“速去请孙道长和李神医!” 李二不允许长孙皇后,出现任何意外! 怀恩闻言,二话不说,发足狂奔。 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得遮掩自己那一身的武艺了。 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不见。 九成宫位于陈仓,距离长安数百里之遥。 去书院请两位神医,就算真会飞也来不及。 好在,李二早有准备,五六天之前,就已经将孙思邈和李时珍,请到了九成宫来。 踏踏踏—— 三匹快马,直接穿过宫门,出现在仁寿宫大殿外。 这种时候,谁也顾不得规矩了。 一旦长孙皇后出事,李二一怒之下,将九成宫点了都不足为奇。 守在门口的御医,早就进去了。 李二眼睛血红,道:“两位神医速速进去!” 孙思邈和李时珍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走进仁寿宫。 ... 柳白得到消息,已经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了。 李承乾眼圈红红的,“母后算是熬过去了,有两位神医在,想必调养个一年半载,就能缓过来,只是...” 他抽了抽鼻子,“雉奴倒是无恙,可小兕子...孙神仙说,她天生体弱,加上在母后身体里时间长,伤了心脉,只怕,撑不了多久...” 李承乾才从去九成宫,看望长孙皇后回来。 而柳白,在听到李承乾的话后,却是讶然了许久。 雉奴,正是后来的唐高宗李治。 而兕子,不是晋阳公主李明达吗? 历史上,兕子起码比李治出生晚了两三年。 为何现在成了双胞胎? 李承乾揉了揉眼睛,“父皇封兕子为晋阳公主,那里是我大唐的龙兴之地,只祈求,晋阳的福气,能让小兕子多活几年...” 第365章 不送出去,兕子根本就活不了几年 李治和李明达这对兄妹,是李二最宠爱的孩子。 从这一点上看,李泰都望尘莫及。 因为生完这两个孩子之后,长孙皇后就撒手人寰了。 李二将对长孙皇后的思念,完全寄托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甚至于一直将他们带在身边,亲手抚养。 就连阴妃和杨妃,都没有资格代替。 柳白不知道两对兄妹的出生,代表着什么。 但不管什么事,只要和李二沾边都不能小觑。 柳白最在意的还是李治和兕子的出生,会影响到远征高句丽的计划。 挥手让李承乾退下,柳白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面临着两个选择。 要么,直接去九成宫,请李二继续将心思,放在高句丽上。 理由并不难找。 晋阳公主性命堪忧,需要一场大胜仗来冲冲喜。 可谁也说不好,李二会不会同意。 他再信任柳白,也终于赶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二个选择,就是动用手里的一张‘王牌’。 高郯! 只要吩咐高郯,在高句丽运作一番,让荣留王高建武再次触怒李二,这场战争,就再也不可能拖下去了。 而这么做,高郯这张王牌就等同于废了。 柳白还打算,等战争开始之后,靠高郯获取情报呢。 沉思半天,也理不清头绪。 柳白摇了摇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会出现转机。 ...... 柳白左右为难的同时,李二的情况也差不多。 仁寿宫里,长孙皇后头上戴着抹额,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在她身旁,有两个襁褓。 白白胖胖的,正是皇九子雉奴。 另一侧,瘦瘦小小,身体发青的孩子,便是兕子。 看着蜷缩成一小团,比小猫都大不了多少的女儿,李二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天长叹。 他同样面临着两个艰难的选择。 “孙道长,李神医,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李时珍看了孙思邈一眼,让他来说。 两人的医术,堪称不相上下,但术业有专攻,孙思邈精通药理,儿科方面,就要差上一大截子了。 而李时珍,却可以说是一位全科大夫。 孙思邈想了想措辞,道:“陛下,晋阳公主的病症,源于先天不足,想要将不足补上,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历经长时间的调养...” “九成宫阴寒,皇宫气燥,无论将晋阳公主留在哪里,都对她的病症不利,所以,必须送到书院!” 李二满脸犹豫之色。 孩子刚刚出生,就要送到其他地方,他的心,有一种被刀割的感觉。 可按照孙思邈说的,不送出去,兕子根本就活不了几年! 孙思邈继续道:“书院位于灞桥,地势要比皇宫低上一些,不至于太过气燥,而医学院中,设有专门的蚕室,可以保证晋阳公主不受其他病症侵染...此外,距离贫道两人也要近一些,一旦出了变故,还能及时医治。” 书院的医疗条件,要比皇宫好上太多了。 二期工程一共投了四五百万贯,光是添置医学院的设施,就花费了三成多! 在柳白的授意下,设立了足足十几间,拥有无菌环境的蚕室。 此外,一应器具也是最齐全的。 将晋阳公主送到书院,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李二攥了攥拳头,沉声道:“朕想知道,两位究竟有没有医好兕子的把握?” 孙思邈有些为难,于是,将目光投向李时珍。 李时珍沉吟良久,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需要时间!” 李二还是有些犹豫,这时候,长孙皇后艰难的抬起胳膊,拉了拉李二的衣角。 “陛下,让兕子...去书院吧。” 李二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两位了,朕...在此多谢!” 说着,李二向两人拱手一礼。 ... 兕子才出生一天,禁不起舟车劳顿。 想要将她接到书院,起码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孙思邈刚一离开九成宫,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晋阳公主心脉受损,药石难医,莫不是你想用那个办法?” 李时珍站住,摇了摇头,道:“咱们不是没有打开过人体的胸腔,其中脉络之复杂,谁都不敢轻动,如此不成熟的手法,怎能用在晋阳公主的身上?” “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孙思邈有些着急。 一般情况下,他的养气功夫很好,但只要碰见和医术有关的事情,他比任何的脾气都暴躁。 李时珍皱了皱眉,道:“还是先回泾阳,问问少爷吧。” “问他做什么?他连药材的基本配伍都不懂!” 李时珍不理他,继续向前走。 ... 回到家中,李时珍将九成宫发生的事情一说。 柳白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兕子去了书院,就不必担心,会耽搁远征高句丽的计划。 一切,照常进行下去就是了。 李时珍道:“属下曾听少爷说过一个药方,听起来,似乎正好和晋阳公主的病症相仿,便想请少爷再详述一二...” 柳白一愣。 药方? 他对医术,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尤其是中医。 仅仅知道两个药方而已。 一个是六味地黄丸,补肾用的... 只要是男人,都会比较感兴趣。 谁能保证,这辈子不用上一两次? 当然,柳白也只是记得药方而已,根本不知道剂量。 之前,他用这个方子,配了一副药,给李泰吃,李泰足足拉了一个多月... 而另外一个药方... 柳白忽然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安宫牛黄丸?!” 李时珍微微颔首,道:“正是!上次,少爷您无意之中提过几句,属下觉得,这药方似乎很适合晋阳公主的病症,若是有药方,在细细钻研一段时间,未必不能将晋阳公主治好!” 柳白立刻吩咐许褚,去拿纸笔。 “牛黄、犀角、麝香、朱砂、珍珠...” 一共就十几味药材,柳白琢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人命关天,可万万马虎不得,写错一味药,就有可能害了兕子的性命。 “大概...就是这些了,具体的我也说不准,还要你们再完善一番!” 第366章 俺老程管不了那么多,主帅的位置,非俺老程莫属 安宫牛黄丸! 相传,乃是清乾隆年间的一位名医所创。 这可是真正能救命的药! 在后世,柳白见过许多条件不错的人,家里都会常备着。 所谓‘安宫’,这个‘宫’便是五脏之中的心。 柳白并不知道,安宫牛黄丸能不能治好小兕子的病。 因为在他的了解之中,一般只有老人才用得上。 不过,有两位神医在,想必是能将药方改良一番的。 柳白其实是一个比较‘狠’的人。 对待异族,或者说敌人,他巴不得全都死光才好。 但对待‘自己人’,柳白是出了名的护短。 无论是出于李二夫妇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对大唐江山的热爱,柳白都希望,自己交出这个药方之后,能真正将小兕子的命救回来。 而且,身边那些老人,尤其是王勣、虞世南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突发急症的一天。 光看他们白白胖胖的样子也知道,少不了高血压之类的病症。 等安宫牛黄丸真正研制出来,没准也能救他们一命。 送走了李时珍和孙思邈,柳白又喝了一会茶。 或许是因为小兕子的事情,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异样。 和小兕子的病没有关系。 而是因为,李治和小兕子竟然成了双胞胎? 毫无疑问,这是自己的出现,带来的蝴蝶效应。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大唐的走向,会因自己的出现,而反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土豆和玉米! 本来应该死的人,一个没死。 而王氏、崔氏、裴氏,那些人,本来不该死,如今却一个都没剩... 事到如今,很多东西,已经没有办法预知了。 这种心情,算不上沉重,只能说有些别扭。 看着不断冒热气的银壶,柳白摇了摇头。 “不想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没事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于是,熄了泥炉里的火,背着手向后院走去。 ...... 后院的药庐周围,原本被李时珍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李时珍去了书院之后,这些药材也都被移植过去了。 而今,这片地长满了细小的嫩苗。 柳家种东西,从来都不用管什么季节。 在外面培育好种子,等天冷之后,直接挪到暖房里就成了。 几个家丁正在浇水,见柳白来了,行礼之后,纷纷退了下去。 柳白俯身看了看这些小嫩苗的情况,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嫩苗,正是当初完成系统任务之后,和金日磾一同召唤出来的物品奖励。 棉花! 棉花喜光,在种植之前,需要先行晒种半个月以上。 因此,这些棉花才栽下去十来天。 柳白随手将一只小飞虫,从嫩苗上捻下去,提起大桶,亲自给嫩苗浇水。 现在的柳家,即便没有柳白亲自主持,也能够自行运转下去。 生意上的事情,有沈万三在,朝中的事情,外有王守仁,内有刘瑾,根本不用操心。 大部分时间,柳白还是很闲的。 这些棉花,都是柳白自己亲手一株一株栽种下去的。 正干着活,柳婉儿和柳蓉儿一起走过来。 “夫君!” 柳蓉儿始终是孩子性格,一边走,还一边蹦蹦跳跳的。 她献宝一般的,将一件天青色的袍子拿过来。 “做好了?” 柳白将水桶放下,把袍子接了过来。 这一次的系统奖励,和以前不同,不光有种子,还有十来斤成品棉花。 柳白就请柳婉儿和柳蓉儿,先用棉花做件袍子试试。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姐姐只是帮了点忙而已!” 柳蓉儿颇有几分小得意。 柳白耸了耸肩膀,“不会穿着穿着,就破了吧?” 婉儿的手艺不用多说,自始至终,柳白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蓉儿就要差上一些了。 柳蓉儿不依的拉着柳白的胳膊,连连摇晃,表示自己的不满。 “夫君快穿上试试...” 柳婉儿忍着笑道。 柳白干脆就将长袍,套在外边。 刚一穿上,就冒了一身的汗。 棉衣的保温效果,绝对不是丝麻可以比的。 脱下来之后,柳白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 “或许...”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 皇子皇女的出生,对于皇家而言,是一件大事。 可是在朝中百官的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除了上表给李二庆贺一番,基本上和他们没多大关系。 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召开廷议。 主题当然是远征高句丽! 随着军方的加入,每一场廷议都很热闹。 尤其是,是在长孙无忌告假之后。 今天也一样! 离着老远,就能听见程咬金的大嗓门。 “俺老程管不了那么多,主帅的位置,非俺老程莫属!” 李靖斜了程咬金一眼,道:“你去过高句丽?” “没去过,怎样?” 程咬金理直气壮的说道。 李靖冷笑一声,道:“莫非,你想让我大唐将士,全都死在高句丽?” 一旁的李勣,也开始搅合。 “药师兄说的对,必须派遣一位,熟悉当地风貌的主帅!” 他得意洋洋的站起来,道:“老夫不才,当年在辽东驻军过几年,主帅的位置...” “放屁!” 不等他说完,老将屈突通站起来,道:“老夫就是辽东人,谁能比得过我?!” 尉迟敬德嘿嘿一笑,道:“你四月份的时候,才大病一场,若不是孙神仙和李神医救治及时,恐怕早就进坟了,我看啊,你还是好生在家里休养休养的好!” 都是老帅,谁也不愿意把主帅的位置,让给旁人。 一时间,堂堂的三省官邸,乱得像菜市场一样。 房玄龄揉了揉太阳穴,道:“安静!” 没人理他。 这群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房玄龄额头上的青筋,猛然跳动了起来。 砰! 他狠狠的一拍桌子,道:“给本相安静!” 宰相动怒,虽然比不上皇帝,但对这群家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第367章 哪有你这样挖墙脚的? 主帅的人选,一时半会是定不下来的。 房玄龄虽然是文官,但也很清楚,选择主帅,直接关系到这场战争的胜负。 况且,陛下也没有标明态度。 他们争得再厉害,也就是耍耍嘴皮子罢了。 在场的这些老帅,哪一个不是跟着陛下打了一辈子仗的? 按资排辈,可不是光要算年龄。 从战绩上来看,李靖和李勣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并称为大唐的两大军神,论起用兵之道,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也正如屈突通所说,高句丽不能和其他地方相提并论。 最好的证明,就是前隋的三次大败! 或许,出身辽东的屈突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可尉迟敬德说的也没错。 屈突通今年七十岁了,才经历一场大病,若不是他住得离书院近,恐怕早就挂了。 万一到了高句丽,出了病闹个灾,再大的士气也会消耗得干干净净。 要知道,从长安到辽东,足足三千六百多里地,大小伙子都有可能出危险,更何况去屈突通? 房玄龄的目光,在诸位老帅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场战争,不管是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对于大唐而言,都没有失败的余地。 不能铤而走险! 他干脆,大手一挥,“明日再议!” 老帅们嘟嘟囔囔的收拾东西走人。 同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三四次了。 每一次,都没有结果。 程咬金走出三省官邸,眼珠子一转,忽然跑到屈突通跟前。 “老屈,等等!” 屈突通不想理他,但程咬金不依不饶,直接把他给拉住了。 “放开老夫!” 程咬金不撒手,道:“明日廷议,你支持俺老程当主帅如何?” 屈突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冷笑道:“你想得倒还挺美!” 程咬金把脑袋凑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屈突通一怔,琢磨了一会,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咬金拍着胸脯,道:“俺老程何时骗过人?” “就你?” 屈突通鄙夷的说道。 程咬金的信誉,在整个朝廷文武百官之中,都是倒着数的。 他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本来就心存怀疑的屈突通,更不信了。 “汗血宝马?汗血宝驴还差不多,你休想诓骗老夫!主帅的位置,老夫要定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就随俺回去,定要让你开开眼!” 屈突通有些迟疑了。 听程咬金煞有其事的样子,似乎...并不像骗人。 “那...那老夫就随你走一趟!” 程咬金大喜,道:“你再等俺一会儿!” 说完,他撒腿就跑,几步跟上走在最前边的李靖等人。 同样的说辞,同样的承诺。 转眼间,他就纠集了一大票子人。 李靖、李勣、屈突通、张公瑾... 这些人在武将之中,都是排在前几位的。 也只有他们,才拥有跟程咬金争抢的资格。 众人跟着程咬金回府。 程家是武将世家,后花园就是一片演武场。 除了一堆家将,正在操练之外,只有一个红头发蓝眼珠的小伙子,正在遛马。 几人一看,眼睛顿时红了! 得到汗血宝马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在金日磾的精心照料下,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瘦得跟骡子似的。 相反,已经初步显现出了几分丰骏。 虽然个头还是有些矮,但那毛发,那眼神,那口齿,无意能是中原战马,乃至突厥战马能比的! 就算他们不认识汗血宝马,也知道,这两匹马的价值! “小金子,过来!” 程咬金得意洋洋的一招手。 他一直隐瞒汗血宝马和金日磾的存在,等得就是今天! 金日磾见程咬金招呼,正要跑过去,但他此刻正在演武场另一头,离着众人足足五六百步。 他干脆,翻身上了其中一匹黑马。 律律—— 黑马前腿抬起,凌空踢腾了几下,紧接着,如同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直接蹿到了众人面前! 而另外一匹棕马,原本一动不动。 金日磾打了一声唿哨之后,它忽然飞奔出去,一步跃过半人多高的栏杆,转瞬之间出现在金日磾身旁! 老帅们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他们太清楚战马的重要性了。 很多时候,足够机敏的战马,能救下骑士的性命! 骑兵对垒的地理条件,十分苛刻。 若是没有方圆十几里的平原,骑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然,就算周围都是平原,也要小心万分。 拒马阵,便是战马的天敌! 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能一跃这么高的战马! 如果大唐骑兵都配备上这种战马,那拒马阵还算个屁?! 李靖双手颤抖的,来到黑马前。 金日磾急忙紧紧拉住缰绳,道:“您小心一些...” 李靖拱了拱手。 他熟知马性,越神骏的马性子就越烈。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黑马脖子上的鬃毛分开。 看到,那仿佛渗出血来的皮肤,蓦得仰天大笑。 “哈哈哈!天佑我大唐,竟得如此至宝!” 其他人也哈哈大笑,屈突通搂着张公瑾的肩膀,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就差亲一个了。 程咬金见时机差不多了,拍了拍手,“来!俺老程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娃娃名叫金日磾,别看年轻,他的本事,可以算得上当朝伯乐!这两匹汗血宝马,就是他发现的!” 众人闻言一怔,旋即,齐齐将目光投向金日磾,肆无忌惮的打量了起来。 伯乐,可比宝马重要得多!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种人才,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程咬金将金日磾拉过来,将他当初发现汗血宝马的经过,讲了一遍。 老帅们眼睛越来越亮。 李靖最直接,道:“小伙子本事不错,老夫手下正缺一位中郎将,你可有兴趣?” 他身为统领诸卫的大将军,官职要比程咬金他们这些老帅,都要高上一个档次。 中郎将,乃是从四品的武职。 开口就封中郎将,足以见李靖对金日磾的重视。 程咬金不满的说道:“哪有你这样挖墙脚的?” 第368章 这一点,或许是从他师傅韩擒虎身上学来的 一开始,柳白只想让程咬金,给金日磾安排一个五品官的职位。 因为,任命五品及以下的官员,是程咬金这位兵部尚书的职权所在。 不必通禀陛下,只要签下文书,封存诰身,再去吏部报备,金日磾就是妥妥的大唐官员了。 虽然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是异族之人。 但大唐陛下心胸开阔,收万国之民为己用,朝中的异族将领,少说也有四五位。 可是,自从金日磾相处久了之后,程咬金却觉得,区区一个五品官,有些埋没了金日磾的才能。 六部九寺之中的太仆寺正卿,乃是从三品的大员,地位仅次于程咬金这个兵部尚书。 当不了正卿,怎么也要弄个少卿当当吧? 今天让李靖他们一同前来,捞个远征高句丽主帅的目的,倒还是其次。 让他们联名举荐金日磾为太仆寺少卿,才是重中之重! 听了程咬金的意思,李靖等人面面相觑。 太仆寺少卿乃是从四品官员,而四品和五品,则是区分高阶官员,和中层官员的分水岭,已经足以涉及到朝廷的重要机密。 大唐盛行科举,却终究是九品中正制起家的,举荐的法子,并没有完全废止。 军方地位最高的几位大佬联名举荐,李二不可能不答应。 但举荐也有一个坏处。 那就是被举荐者,一旦犯了罪,他们这些举荐人,也会一同倒霉。 这个责任好不好担,让他们很是迟疑。 反倒是年纪最大的屈突通,一点犹豫都没有。 “老夫允了!那三匹汗血宝马,可不要食言!” 程咬金给他们的承诺,正是三匹汗血宝马。 当然,也是要等眼下这两匹,延续出血脉来才行。 屈突通今年七十岁了,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而且家里的孩子,文不成武不就。 从这一点上看,和秦琼倒有几分相似。 他巴不得,朝中多几个大臣,日后能拂照屈家一二。 金日磾的本事不用说,等年长一些,当太仆寺正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还是程咬金,以及柳白的这层关系。 程咬金笑呵呵的一拱手,旋即看向其他人。 张公瑾嘿然一笑,道:“都是军方的人,老夫也乐意成人之美!” 程咬金同样笑着一拱手。 只剩下李靖和李勣还没有发话了。 这两大军神的军事才能,堪称当代无匹。 平日里,也是个顶个的油光水滑。 李靖还好,也只是单纯的,看不清立场而已。 只要老老实实的,起码能混个善终。 可李勣就不一样了。 他够狠! 只要被李二怀疑了,就拿自己人开刀。 为了在军中立威,也不知多少次想把自家女婿给砍了。 想让他答应举荐金日磾,怕是不好办。 都是瓦岗出来的老兄弟,程咬金太清楚李勣的性子了。 他走上前去,揽着李勣的肩膀,窃窃私语。 几匹汗血宝马,是不足以打动李勣的。 下,就下猛料! “你说什么?!” 李勣听完了程咬金的话,直接蹦了起来。 在胡扯的传记里,李勣是个干瘦干瘦的牛鼻子老道,可实际上,大唐的武将之中,哪一个不是彪形大汉? 李靖号称智将,儒将,还不是亲自在战场之中冲杀了一辈子? 更别提,原本就会农夫出身的李勣了! 他这么一蹦,地面都跟着晃了三晃。 程咬金冲他挤了挤眼睛,道:“俺老程的话还能有假?” 李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兴奋,可其中,又隐隐夹杂着几分惶恐。 他连连搓手,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他几人,都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可程咬金刻意避讳,根本听不到。 现在看来,李勣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说,你们瓦岗寨出来的,莫非还有什么机密不成?” 张公瑾不满的说道。 大唐军方,实际上也有派系之争。 在武德年间,斗得颇为惨烈。 直到李二登基之后,矛盾才逐渐化解。 张公瑾是从王世充手下归顺来的,而程咬金和李勣,恰恰都曾是瓦岗的大将。 他这番话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罢了。 李勣还在兴头上,又是拱手,又是陪笑。 “笑话而已,笑话而已...” 说完,煞有其事的对程咬金道:“老夫明日,定会举荐这娃娃,成为太仆寺少卿!” 现在,只剩下李靖一人没有表态。 李靖嘿然一笑,显得有些不自在。 程咬金正要开口激他一激,忽然,一道亮光从他的眼睛上闪过。 他似有所悟,看了远处一眼,什么都没说。 ...... 有三位军方大佬,加上柴绍、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人的举荐,金日磾成为太仆寺少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程家后院角落,一间茅屋里! 程咬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把玩着一面小镜子的柳白,皱眉道:“若是有李靖的举荐,小金子的官职,将更加稳妥,军方也会多多照顾!” 柳白摇了摇头,把刚才晃程咬金用的小镜子放下,道:“程伯伯,李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表明立场的人,这一点,或许是从他师傅韩擒虎身上学来的。” 程咬金想了想,无奈的一点头。 李靖,还真就是这么个人。 若他当初能看清局势,跟着李二进军玄武门的话,绝对不会陷入现在这种,半尴不尬的境地。 “不管怎么说,小金子的任命文书马上就会下来,一旦大军开拔,他和薛礼,都会在出征的名单之上!” 柳白微微颔首,“我已经做好万全之策,此战可保万无一失,况且,薛礼和金日磾的功劳,也不可能会被别人抢去...”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茅屋尽头,将一面布帘子掀开。 盯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又满脸惊恐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得对不对,郧国公?” 第369章 谁不想要这份功劳? 眼睁睁看着柳白掀开帘子,一步步靠近自己,张亮拼了命的,往后挪屁股。 柳白呵呵一笑,走上前去,将张亮身上的绳子解开。 “别!别!” 张亮浑身都哆嗦了。 他感觉,自己的命,已经到头了... 柳白也不管他如何挣扎,将绳子解开之后,就走回去坐下。 程咬金嘿然道:“你以往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 张亮抿了抿嘴,即便恢复了自由,也不敢动弹。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柳白不理他,道:“程伯伯,他就交给你了!” 程咬金哈哈一笑,点头道:“放心便是!” 说完,给了张亮一个森然的眼神。 ... 高句丽气候寒冷,尤其是靠近大唐边境的地方,有近半年的时间,都是冰雪覆盖。 基本上,从十月份开始,一些地方就会开始下雪。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三四月份。 在三省、兵部,以及钦天监的研判之下,一份进军的奏疏,被送到李二的龙案上。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恢复,长孙皇后的气色,明显好转了一些。 她抱着白白胖胖的雉奴,在大殿里来回溜达。 “菩萨保佑,希望兕子在书院能过得好一些...” 长孙皇后虽然小字观音婢,但并不信佛。 可最近,她却无比的希望,世上真的有菩萨,能够保佑女儿。 李二将奏疏放下,走到长孙皇后身旁,看着外边,已经渐渐枯落的树叶,慨然而叹。 “朕希望,高句丽的这场胜仗,能为兕子带来福泽...” 长孙皇后低下头,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雉奴,道:“每每想起兕子来,妾身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李二又叹了一口气。 “李神医说,冬天是兕子最难捱的时候,只有书院,才能给她最好的养护条件。” 长孙皇后的眼圈有些发红,她的心情再不好,也不想影响到李二。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想说些题外话。 “陛下,时下马上就要到最冷的季节了,为何房相他们,一律主张在此刻出兵?” 不得不说,最了解李二的还是她! 一听到高句丽之战,李二一扫方才的阴霾。 “高句丽苦寒,咱们中原将士很难禁受得住,现在出兵,到辽东正是最冷的时候,且让他们在大唐境内,适应一段时间,等开春之后,再攻打高句丽。”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很难有出奇兵的时候。 尤其是像高句丽这种,几乎全境都是山脉的国家。 突袭,更是笑话!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场战争,没有一年半载是很难分出胜负的。 如果不能适应当地的气候,大唐的将士会吃大亏。 高句丽在大唐人眼中是个小国家。 那只是相对而言的。 和大唐接壤的这些国家之中,高句丽的国力,是数一数二的! 甚至,要超过突厥和吐蕃! 况且,这次攻打高句丽的理由,是征讨不臣。 若硬要突袭的话,丢人的只有大唐。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道:“我大唐国力日胜,想必攻下一个高句丽,不成问题,妾身预祝陛下旗开得胜!” 李二哈哈一笑,道:“朕也很期盼,胜利的到来。” 说着,他挥手让怀恩取过一件斗篷,亲手给长孙皇后披上。 “观音婢,你随朕去外面走走!这九成宫好是好,就是太狭窄一些,总觉得没有皇宫敞亮...” ... 长安,三省官邸! 房玄龄拿着刚刚送来的圣旨,缓缓展开。 下首,一群老帅都直勾勾的看着他。 就算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主帅,基本上已经定下来是程咬金了,却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大唐军方,太需要一场战争了。 长久的和平,对他们而言,是最痛苦的折磨。 况且,文官群体的打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咬金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边,一点都不担心。 反正陛下不在,怀恩也不在,没必要讲究那么多规矩,跪着接旨。 都是俗称的规矩,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为难。 而‘休假’结束的郧国公张亮,则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 “肇有高句丽者,不敬上国,非睦相与,忘本而顾私...” 开头,是一大堆的套话,谁都没听进去。 无非就是找一个,攻打高句丽的理由罢了。 等房玄龄说完,高句丽的几十条大罪之后,声音忽然一顿! 老帅们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文官们,也显得有些紧张了。 “敕宿国公,左领军大将军,兵部尚书程知节,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持节率军六万,并收拢兰、河二州归顺之胡民,进军辽东!” 程咬金哈哈大笑,走过去撇开众人,道:“老臣接旨!” 众人依旧眼巴巴瞅着房玄龄。 就算不能当主帅,弄个副帅,哪怕是先锋也是好的! 这些人里,以李勣和屈突通最为紧张。 打仗最怕后勤不足。 可现在,后勤根本不叫问题! 谁不想要这份功劳? 房玄龄面无表情的继续念道:“郧国公,右卫大将军,沧海道行军大总管张亮,改任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率江、淮、岭、硖兵四万,自莱州入海,直袭高句丽!” 第370章 当官,就不能讲信誉 副元帅,竟然是张亮? 这厮平常虽然颇有名声,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否则的话,陛下怎么会任命他去执掌水军? 众所周知,水军在大唐军方,无异于是鸡肋。 十六卫,以及地方府兵加起来,足足上百万人。 水军算上后勤将作成员,也就勉勉强强能凑出一万三四千人来。 所以说,张亮这个大总管,是整个大唐水分最高的。 难不成,陛下有意发展水军? 一下子给了张亮四万人,不就是这个意思? 许多人看向张亮的目光,出现了几分变化。 曾几何时,他们是习惯无视张亮的。 可陛下如果是真的有发展水军的意思,那么态度就要转转向了... “臣,张亮,谢过陛下!” 张亮似乎没有感觉到一点意外,走上前去,直接单膝跪地,双手将圣旨捧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诸多大臣更加诧异了。 在他们的了解之中,张亮可不是个懂规矩的人。 程咬金不愿让别人看出,自己和张亮有什么关系,偷偷冲他使了个眼色。 张亮不易察觉的一低头,向众人一拱手。 “张某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拔腿就走,生怕程咬金怪罪。 没办法,事到如今,他不听程咬金和柳白的话,也不行了。 一旦他违逆了两人的意思,意图和高句丽勾结的事情,顷刻之间就会被抖搂出来。 他不单单不能反抗,还要玩了命的催促手下那几百个义子,看见高句丽人就痛揍一顿,以表示自己对高句丽的仇恨。 虽然大唐的高句丽人不多,但还是有那么几百上千个的。 高句丽的特产,如乌拉草等物,可是过冬必备的物资。 唐人穿的草鞋,家里铺用的垫子,几乎都是用乌拉草填充的。 光辽东的产量,可满足不了大唐百姓的胃口。 最近这几天,长安城里的高句丽人,算是倒了血霉了。 白天都不敢出门,只敢大半夜出来放放风。 光是在宵禁之后,被巡城武侯逮到,关进长安衙门大牢的,就有几十个。 谁让他们的国家,‘得罪’了大唐的郧国公呢? 李勣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别人看不出来张亮和程咬金有什么勾当,他却隐隐有些猜测。 “说说,张亮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 他凑过来,在程咬金耳边小声道。 程咬金横了他一眼,道:“跟你有个蛋关系!” 李勣讪讪一笑,他现在也得罪不起程咬金。 事实上,即便看出程咬金和张亮有‘阴谋’,他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和程咬金搭搭话罢了。 “那件事...进展的怎么样了?” 李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啥事?” 程咬金一愣,不明白李勣是什么意思。 李靖看了看,围在一起,正在聊着远征之事的大臣们,将程咬金拉到墙角。 “就是给秀娘说亲的事情...你不是说,要跟陛下提一提,和越王殿下拉线吗?” 这正是当初,程咬金给李勣的承诺。 在文武百官之中,要说和皇家走得最近的,还要数高士廉。 因为,他本就是皇亲国戚。 而除了皇亲国戚之外,那就是程咬金了。 别看他整天在李二面前撒泼打诨的,可他偏偏深受李二的信任。 若仅仅如此,李勣也不可能信他。 最重要的是,程处默和清河公主的婚约,就是这么来的... 有第一次,自然能有第二次。 就算程咬金的话不好使,不是还有柳白吗? 程处默答应,和柳白答应有什么区别? 为了自己能够成为皇亲国戚,李勣才自愿放弃了高句丽之战主帅的位置。 否则的话,程咬金还真不一定能将这个位置拿下来! “你说这事啊...” 程咬金装出一副文雅的样子,用也不知是从哪家青楼学来的兰花指,缓缓捋着胡子。 反正主帅的位置也下来了,他倒不介意,再拿捏李勣一把。 信誉? 信誉就是个屁! 这是程咬金在朝中混迹多年,总结出来的官场经验。 当官,就不能讲信誉! 李建成讲信誉吧? 刘文静讲信誉吧? 前朝的史万岁、张须陀讲信誉吧? 就是因为太讲信誉,这帮人现在连骨头渣子都快化没了。 李勣站在一边干着急,连连催促,道:“你究竟有没有跟陛下提?” 程咬金嘿嘿坏笑几声,道:“俺老程是最讲信誉的,听说,你手下有一队刚从定襄城回来的精锐骑兵...” ... 在官场上生存,是一门哲学。 柳白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很欣赏程咬金的本事。 忠心耿耿的人,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像程咬金这样,公然在太极殿内撒泼打诨的人,有时候,却能得到很好的结局。 很多时候,他都会让李二很下不来台。 可实际上呢? 贞观老臣之中,晚年能像程咬金过得那么滋润的人,基本上没有。 只有他这种混不吝的做法,才能让李二安心。 因为,这才能表明,他没有丝毫的野心,只想在朝堂之上多捞些好处罢了。 从这个角度上看,程咬金可以算是柳白的榜样。 柳白也一直照着这个方向,而‘努力’着。 所以,当段志玄上门,索要好处的时候,柳白眨了眨眼睛,纳闷的说道:“我怎么不记得?” 段志玄老脸胀红,道:“当初你可是答应老夫,将我那两个儿子送进书院,老夫才会一力支持对高句丽用兵的,怎么你...” 说话间,他猛地站起来,要走到柳白跟前继续争辩。 可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一条铁塔般的汉子,直接拦在他的身前。 正是许褚! “我说樊国公,说话可要讲证据,柳某怎么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事...” 柳白翘着二郎腿,笑吟吟的说道。 说完,拿着牙签,挑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 第371章 我大唐开国以来,还是头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 看见柳白根本不当回事,还抽空吃苹果,段志玄的鼻子都气歪了。 要不是许褚挡在前边,他真有心痛揍柳白一顿。 当然,柳白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也是因为有许褚在... 自打认识段志玄的那一刻起,柳白就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没办法长时间打交道。 他早就有了当孤臣的觉悟。 和柳白合作,也只是因为想要那几匹汗血宝马罢了。 两个月前,柳白用几匹汗血宝马,狠狠敲了敲段志玄的竹杠。 老段是淄州邹平人,关中地区的果蔬货品,有三成都是邹平运来的。 如今,几乎都落在了柳白手里。 当然了,汗血宝马再珍贵,也抵不上家里的产业重要。 所以柳白又加上了不少好处。 其中,就包括将段志玄的两个儿子,送入书院。 可是现在,柳白一推六二五,老段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离开柳家的时候,他在门口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再也不打算和柳家打交道了。 柳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实现这个条件。 书院是万世的基业,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若是柳白开了这个坏头,下边人会怎么想? 到时候,还不全都乱套了? 这件事,只是了小插曲罢了。 柳白并没有往心里去。 段志玄一出门,他就拿出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册子。 “还是缺不少东西,看来,要再好好准备一番...” 他对许褚道:“去问问两位夫人,还有什么要带的?尽量都带齐全一点,那鬼地方,可不好买东西!” ... 十月二十八! 黄道吉日! 宜嫁娶、搬家、作灶...诸事皆宜! 包括...出征! 河北道、河东道、以及辽东一带的蓟州、平州、营州等地,大军疯狂集结! 江、淮、岭等地,也有府兵出征。 与此同时,长安大营之中,五万大军整装待发。 誓师大会一经结束,数不清的旌旗迎风猎猎,自朱雀大街穿行,打算出金光门,向北方行去! 共计,十万人! 他们将会在幽州汇合,等待最为寒冷的季节过去之后,狠狠砸开高句丽的大门! 老百姓们并不知道,朝廷为了这场战争,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不过,高句丽人胆敢偷大唐的东西? 别说是土豆了,就算是一根钉子,一碗糙米,也必须狠狠揍他娘的! 百姓们夹道欢送,蹦着高的冲大唐将士们挥手。 程咬金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哈哈大笑。 这匹马,赫然正是汗血宝马! 经过金日磾的细心调养,如今已经长得极为神骏!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汗血宝马的风采,但也要比普通的突厥马,高上半头。 金日磾作为新上任的太仆少卿,在得到了李二的接见之后,也的确展现了非凡的才能。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几乎将长安大营了所有的骑兵,都看了一遍,挑出了最为精锐的一批,参加这场远征! 他自然也是在军中的。 太仆少卿虽然是文官,但也是和军方打交道最多的。 此次参军,等同于是来镀金的。 没有功劳,怎么好继续升官? 他正骑着另外一匹棕色汗血宝马,跟在程咬金身后,尽情享受着百姓们的欢呼。 “他奶奶的,真是痛快!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还没有这么爽的时候!” 身后另一头,程处默骑在一匹青马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匹汗血宝马看,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和金日磾一样,他也是来镀金的。 不过,并不是为了升官,而是找个合适的理由,等大胜归来之后,好迎娶清河公主。 朱雀大街,某一间酒楼的二楼。 在靠近窗户的几张桌子周围,坐满了军方的大佬。 房玄龄等人也来了,都低着头,看着大街上,意气风发的远征大军。 砰! 段志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恶狠狠的说道:“到最后,还是让这个夯货抢了先机!” 戴胄‘天真无邪’的问道:“你们就没想过,他会输?”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戴胄。 戴胄抹了抹鼻子,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高句丽毕竟也是强国,前隋打了三次都没打下来,老程他再会用兵,也保不齐会出岔子吧...” 他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不懂军事罢了。 屈突通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他会输?”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玄胤没怎么上过战场,自然不懂的其中道理。” 屈突通年纪大,可以不给房玄龄面子,没好气的说道:“十万大军,有六万都是骑兵,几乎人手一把强弩,八牛弩更是拉了七百多架,军粮多得吃不完,为了御寒,半个秦岭的野兽,都被他们扒了皮...这样的补给,他会输?” 说着,屈突通猛地站起来,道:“老夫看不下去,这种战争,是军人的耻辱!” 他气哼哼的下了楼。 李勣幽幽的说道:“我大唐开国以来,还是头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 段志玄的气,一点都不必屈突通小。 “这种仗,扔个馒头,狗都能打赢!” 说完,他也走了。 房玄龄哑然失笑。 他是知道内幕的。 程咬金此番出征的花销,朝廷还真没出多少。 谁让他傍上了大唐最有钱的人? 那个人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来一点,就是座金山。 ... 众人坐在窗户边上,或者生气,或是笑谈。 而斜对面,另外一家酒楼的围栏旁,气氛,却是异常的压抑。 长孙无忌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他的身后,坐着一圈死忠。 不用看都能感觉到,此刻的长孙无忌,是何等的愤怒。 褚遂良站起来,道:“赵公,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就算高句丽之战结束,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在等着咱们!” 长孙无忌紧抿着嘴,半晌才道:“国朝出征,不可后院失火...咱们若是沉不住气,只能旁人看了笑话,必须...” 话说了一半,长孙无忌猛然站起来,看着大街上,军队的末尾,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骇然之色。 “这,这是...” 只见,在大军后方,跟着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 马车旁,有上百个骑士护卫。 领头之人,竟然...是许褚! 第372章 五十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 许褚在,意味着什么? 那还用想? 马车里的,肯定是柳家的主人之一! 最有可能的,就是柳白! 难道,他要跟着去高句丽? 长孙无忌直勾勾的盯着大街上,那架华丽得过分的马车。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柳白去高句丽干什么? 做生意? 柳家在幽州的大掌柜老周,虽然比不上沈万三,但也称得上一代豪杰。 幽州铁矿到手近一年时间,没有出过任何乱子。 难道,柳白真打算去战场? 更不可能了。 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家少爷,他拿得动刀子吗? 看着长孙无忌脸色时而疑惑,时而扭曲,旁边那群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并没有看到柳家的马车,目光全都被长孙无忌,那一连数变的脸色吸引。 褚遂良小声,道:“赵公...” 长孙无忌恍然惊觉。 他赫然发现,自己只要一想起柳白,就会失态。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赵公...” 褚遂良又呼唤了一声,长孙无忌的脸色才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淡淡的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晚几天...就晚几天!” 说完,直接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继续看的兴致了。 眼瞅着长孙无忌离开,众人都围在褚遂良身边。 作为长孙无忌手下的头号‘大将’,只要他不在,一般都是褚遂良做主。 褚遂良满脸疑惑。 他很少见长孙无忌这般模样。 莫非,他真的怕了柳白? “赵公既然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下来,喝着刚才剩下的残茶。 ... 事实上,这一次出征,并没有上次突厥之战的阵容豪华。 远远不足! 上次,李靖为主帅,李勣任佐贰将,苏定方、张公瑾为先锋。 程咬金、柴绍、段志玄等人,全都被派了出去,镇守一方。 而今天,排的上名号的老帅,只有程咬金一人罢了。 张亮的资历,始终都要差上一些。 将士们展现出来的士气,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有必胜的信心。 突厥草原,的确很冷,但再冷也比不过高句丽。 就算所有人都带着御寒的衣物,可他们的心里,依旧在暗暗打鼓。 也只有装备齐全一些,让他们能感到阵阵心安。 程咬金的副将张诚,原本是李勣手下的一位将领。 前几天才被程咬金,从李勣那‘坑’来。 他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 突厥之战前,还只是个昭武校尉罢了。 仅仅五个月,屡立奇功,直接升迁为从四品的中郎将。 可谓是一步登天! 当初薛礼和王守仁,之所以能够轻易将颉利生擒。 可不仅仅光是因为王守仁的智谋超群。 要不是张诚,将颉利撵得像兔子一样,满草原乱跑,薛礼他们估计还要再蛰伏上好几个月! “大帅,咱们是不是休息片刻,将士们都有些疲乏了...” 张诚小心翼翼的说道。 从金光门出城,短短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走了五十多里路,眼瞅着都已经过三原县了。 孙子兵法有云:五十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 行军太快,有害无利。 虽然程咬金麾下的六万人马,大部分都是骑兵,但后边还跟着十几万的辅兵营和民夫! 他们可没有马骑,大多数人都是牵着驮马行进。 此次,算上张亮自海上行军,所携带的辅兵和民夫,总共有将近二十万人! 距离程咬金和张亮分兵的地点,还有近九百里,庞大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龙。 先头部队已经越过群山,末尾的辎重车,还都没进山。 二十万人专门用来伺候十万大军,已经极为勉强了。 以往的战争之中,辅兵和民夫的数量,基本都是将士的四倍以上! 可高句丽实在是太远了,漫长的补给线,给了后勤极大的压力。 这二十万辅兵和民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也是最强壮的。 饶是如此,也不知等战争结束之后,他们还能活多少... 程咬金骑在马上,扭了扭脖子。 “真是年纪到了,前两年不眠不休的行军,都没感觉到疲惫,这才走了五十里,就浑身酸疼...” 他大手一挥,“全军休整!” 十几支骑兵,向四面八方行去,探查周围的情况。 其余人纷纷下马,该做饭的做饭,该巡逻的巡逻。 后方的辅兵和民夫,也终于能休息片刻。 他们以每一伙为单位,大约五十人上下,用押运物资的大车,围成一个圈子,相互倚靠着打盹。 在一支数量一百二十人左右的骑兵保护下,华丽的马车并未停下,缓缓向着程咬金所在的先头部队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的停在刚刚搭好的帅帐门前。 守卫帅帐的程家家将,当然认识这辆马车,都没有在意。 程处默一溜烟从帅帐里跑出来,手里提着个小板凳,放在马车一侧。 帅帐里,传来程咬金的怒骂声。 “狗东西,怎么从来没见你对老子这么殷勤过?!” 程处默也不管他说什么,嘿嘿笑着,将柳白从马车上扶下来。 程咬金嘟嘟囔囔的走出来,“打仗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跟着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去玩的?” 他刚一说完,眼睛忽然直了。 嘴巴张大,足以塞进去半个冬瓜。 他赫然看见,从马车中下来的,不止是柳白。 柳婉儿、柳蓉儿、李祐、李愔... 到最后,李承乾竟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冲程咬金挤了挤眼睛,然后...把武顺也拉了出来! 程咬金瞠目结舌,“你小子,不会真是去玩的吧...” 第373章 这是棉花 帅帐里! 程咬金端着一杯热茶,半天都没有喝。 茶是好茶,柳白从家里出发的时候,特意准备了数不清的物资。 原本,马车里能坐下十二个人,如今只坐了七个,剩下的地方,都被物资填满了。 而在柳家的队伍后边,还有两辆专门用来盛放物资的马车! 一直等茶都凉透了,程咬金还没有回过神来。 气氛不对啊... 柳白一手提着银壶,另一只手不断往红泥小炉子里,填干透的松果。 柳婉儿和柳蓉儿坐在柳白旁边,手里都拿着针线,似乎是在商量,如何下针。 李承乾和武顺躲在角落,不知在干什么,偶尔传来武顺的嗔怪声,和李承乾的坏笑声。 李愔和李祐围着桌子乱跑,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打仗吗? 比郊游还悠闲好不好? 最不争气的,就是程处默! 狗腿子一样蹲在柳白对面,拿着扇子往红泥小炉里扇火。 程咬金下意识的喝了一口茶,冷得他一哆嗦。 这都年底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下雪,如今正好是傍晚,一杯热茶用不了多久,就凉得跟冰水一样。 哗—— 张亮掀开帅帐的门帘子走进来。 看到柳白之后,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想了想,还是走了进来。 “大帅,下面的人询问,是否就地安营扎寨?” 程咬金有点牙疼。 要是让外边的将士们,看到柳家这群人如此悠闲,还不把士气都泄了? “扎寨吧,明天卯时出发!” 张亮一抱拳,“得令!” 说完,转身面向柳白,略带几分讨好的一笑,旋即走了出去。 程咬金用手拄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是真把打仗当过家家了...” 柳白冲程处默扬了扬下巴,程处默‘蹭’得一下站起来,提着柳白的银壶,给程咬金换了一杯热茶。 “爹,喝茶...” 看着他满脸媚笑,程咬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滚!” 他一脚将程处默踹了个跟头。 程处默手忙脚乱的将银壶接好。 乖乖! 这银壶可是柳白最喜欢的东西,万一摔坏了,自己就死球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程伯伯放心,这一趟有家里的玄甲军护持,不会出什么意外。” 程咬金又喝一口茶,这回烫的他龇牙咧嘴。 “按照去年的约定,下个月皇后生辰的时候,你就要入朝了,这么短的时间,赶得回来吗?” 柳白呵呵一笑,道:“时间充裕得很,我们打算跟着程伯伯一直到辽东,就不继续往北走了。” 程咬金瞪了柳白一眼,道:“辽东那鬼地方,天寒地冻,你去也就罢了,带着两个大侄女做什么?” 说完,他又一指李承乾,道:“你若是被敌人抓了,不用等大军出击,咱们直接就输了!” 他知道武顺的存在,只是一直没见过面罢了。 并未说武顺如何。 柳白一摊手,道:“没办法,承乾要来,武顺必须跟着,李祐和李愔在家里就会闯祸,不带在身边,我也不放心...要不是马车里地方不够,恐怕令武都要跟着...” 柳婉儿和柳蓉儿对程咬金也不见外,都拿他当真正的长辈看待,孩子性的柳蓉儿,眨巴眨巴眼睛,道:“程伯伯,夫君这次带了秘密武器,不怕冷!” 程咬金摸了摸脸。 忽然发现,自己纯属狗拿耗子。 柳白做任何事情,都是极有分寸的。 跟着大军去辽东,必定是出于某种考量。 自己瞎操什么心? “秘密武器?” 柳白冲李承乾一点头。 李承乾笑嘻嘻的,从屁股底下拽出来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里边是一件厚实的袍子。 程咬金探手拿过来,翻看了几下,又瞪了程处默一眼。 程处默学聪明了,急忙跑过来,帮程咬金将一身的铠甲卸下来。 三下五除二,将袍子穿好。 程咬金伸了伸胳膊,又踢腾了几下脚。 “咦?这袍子是什么东西做的?稍微动一动,竟然要冒汗!” 眼瞅着他打算把袍子撕开,看看里边的填充物,柳白急忙阻拦。 虽然柳婉儿的手艺不错,但军队里去哪找针线? 辅兵营有,可离着他们足足好几里路呢! 程咬金要是把袍子毁了,一时半会可缝不好。 “这是棉花!” 柳白将棉花的事情一说。 当初系统发放物品奖励的时候,除了棉花种子之外,还附赠了十几斤的成品棉花。 后来,被柳婉儿和柳蓉儿做成了三件长袍。 柳白一件,李承乾一件,李愔和李祐两个小的也有,最后一件,便送了程咬金。 至于柳婉儿她们,都是女眷,就算到了辽东,也基本不用下车。 在柳家的马车里,不用担心冷,如果不开窗透透气,估计都会热坏了。 都知道,程咬金虽然看起来体格不错,但上了岁数之后,难免有些暗疾。 若是去一趟辽东,被冻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处默则是得了一双用边角料做的绵手套。 程咬金又运动几下,觉得这长袍真是好得很。 十分轻便,而且不耽搁行动,最重要的是,能穿在铠甲里,不用担心会影响士气。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还有多少棉花?” 柳白当然明白他的想法。 若是全军都装备上棉衣,去了辽东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摇了摇头,道:“棉花种子才栽下去两个月,想要大批量的生产,起码要等后年才行...” 毕竟只种了不到两亩地,再多的话,暖房里放不下了。 即便是等后年,产量估计也无法供给十万大军的棉衣... 程咬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家新鲜东西多,而且还卖得死贵,就算够用,估计陛下也舍不得全买下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棉袍子,道:“你的心意,伯伯领了,不过,此行高句丽,路上也未必没有危险,你可千万千万,要多加小心...” 这一马车的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哪怕损失一个,他都承担不起。 要是全玩完了,估计陛下都得疯... 第374章 袁天罡上门,玄奘要回来了 严格来说,柳白还真是来玩的。 如果有重要任务的话,他怎么会带上柳婉儿和柳蓉儿,甚至是李承乾? 就像程咬金说的,如果李承乾被敌人抓了,这场战争,不用打,大唐都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所以,柳白只不过是想去辽东走一趟罢了。 在玩的途中,顺便办一些事情。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躲一个人。 ... 泾阳县,柳家大宅! 柴令武带着一对拳套,死命得拿院子里那株腊梅树撒气。 “让你们不带我!让你们不带我!” 此次高句丽之行,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都跟着,偏偏没有柴令武。 不过,这也没办法,抽签决定看家的人选,谁让柴令武倒霉? 柳白不在,关系好的人都知道,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门。 门房老吴也闲了下来,不用整天闷在门口的小房子里。 他胆战心惊的站在柴令武旁边,苦口婆心的道:“这棵腊梅是咱家少爷最喜欢的,您能不能不拿它撒气?” 柴令武瞪了老吴一眼,“要不,我拿你撒气?” 老吴脸色一白,赶紧跑路,一溜烟就钻回了自己的小房子里。 柴令武哼哼几声,继续发泄自己的委屈。 可还没来得及挥拳,老吴又跑了过来。 “柴少爷,来人了!” 柴令武正在最烦的时候,一挥手,道:“不见!” 老吴苦着脸,道:“来人是袁天罡袁监正...” 按理说,袁天罡和柳家的关系也算不错,不过他所在的钦天监,终究不是什么重要部门。 并不知道柳白不在府中。 啪啪啪—— 袁天罡站在大门外也纳闷。 之前他来柳家,是不必通报的。 可今天,柳家为何要紧闭大门? “使点劲!柳家宅子大,要是人都在后院,是听不见的!” 他连连催促拍门的李淳风,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李淳风应了一声,甩开膀子就要使劲。 他虽然才十岁出头,但从小跟着道家的前辈们修习武功,而且还时常向朝廷中的高手请教,可谓是博百家之长。 一膀子力气,比同龄人大出不少。 可巴掌刚拍出去,大门就开了! 眼瞅着巴掌就要拍在柴令武脸上,李淳风惊呼一声,却是已经来不及收手。 柴令武也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一闪。 “啊!”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门房老吴的脸上。 袁天罡大惊之色,急忙上前。 “你...你看这事闹得,老吴兄弟,你...你没事吧?” 老吴蹲在地上,眼泪鼻涕留了一地。 疼的一个劲倒吸冷气。 袁天罡不好意思的连连搓手。 “这,这可如何是好?” 柴令武吓出一身冷汗。 幸亏自己反应及时,否则鼻子被拍平的,就是自己了... 盏茶后,袁天罡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吴在柳家虽然只是个门房,却是旁人面见柳白的第一道关卡。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 想见柳白,可比见房玄龄难多了。 除了程咬金他们有数的那几个人,谁进柳家们,不得跟老吴客客气气的。 有时候,还要塞点银子。 万一得罪了他,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刁难? 找柳白? 傻子才会这么做。 谁不知道柳白那护短的性子? 别说是得罪他们家的门房了,估计撵了柳家的鸡,都会被人追杀出半条街去。 “老吴兄弟,你看...贫道万分羞愧...” 说着,他一把将李淳风揪过来。 “还不快点给老吴兄弟道歉?” 李淳风也吓得不轻。 他不懂柳家的规矩,只知道自己伤了人。 “对...对不起...” 小脸紧绷绷的,看起来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老吴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袁监正太客气了,小的没啥事,反正也不靠脸吃饭,鼻子平点就平点...” 说着,他杵了杵塞在鼻子里的布条,感觉血又要流出来。 柴令武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在柳叶轩当了一年的掌柜,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一眼就看出,袁天罡上门是有所求的。 否则,就算老吴是柳家的门房,也不至于让他如此低三下四的。 他把装蒜的老吴,扒拉到一边,坐在腊梅树下的石凳上。 “袁监正此番莅临,不知所为何事?” 老吴幽怨的看着柴令武。 这么直接就把话题给岔开了,不是在挡自己的财路吗? 柴令武视而不见,静静的等着袁天罡回话。 袁天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的确有些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往月亮门瞅。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柳白也该出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难不成,又在后院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用看了,柳大哥跟着大军去辽东了,起码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什么?!” 袁天罡惊呼一声。 “我昨天还听说,他跟房相商议娘娘生辰的事情!” 柴令武耸了耸肩膀,道:“今天一到早走的...” 他摸了摸下巴,道:“想必,现在已经过了三原县了,你们若是骑马去追,明天早上应该也能追上。” 袁天罡满脸黑线。 追柳白? 他可是跟大军混在一块! 大唐军令,没有陛下手谕,擅自接近大军之人,直接就会被射在墙上... 若是等自己去九成宫讨来陛下的手谕,估计大军都出关中了! 见到有人比自己郁闷,柴令武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他慢条斯理的把手套摘下来,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问道:“话说,你找柳大哥做什么?” 袁天罡哀叹一声,道:“我们在兰州的同门,得到消息,说玄奘已经进入玉门关了,估计再有一个月,也该回来了...” 玄奘此番西行,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给佛门造势。 天竺! 那可是佛门圣地,千辛万苦跑一趟,定会引来极大的轰动! 等他再宣传宣传,佛门信徒还不蹭蹭得往上涨? 柴令武点了点头。 他知道得比袁天罡还要早好几天。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 玄奘身边一水都是柳家的人,他能不知道吗? 第375章 一朵是阆苑仙葩~~一棵是美玉无瑕~~啊啊 玄奘这一回来,势必会对道家的威信,造成重创。 虽然袁天罡早就知道这一点。 但也始终都保留着几分侥幸心理。 那就是...玄奘会死在半路上! 草原、沙漠、异国...那可都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大唐对这些地方,有着数不清的传说。 没准闹个肚子,就能要了命。 所以,在得到玄奘入关的消息之前,袁天罡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 毕竟他不知道玄奘身边,跟着一支柳家的商队。 随行之人中,还有锦衣卫百户! 可现在,玄奘都入关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进入大唐的国土。 出意外? 除非道门派人去弄死他。 这可是下策之中的下策。 万一让人查出来,不用等玄奘回长安,道门就直接完蛋了! 袁天罡这才琢磨着,找柳白想了办法。 在他看来,柳白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再不济,随便编个故事,不就把佛门的风头压下去了? 要知道,当初柳白编写的《八仙全传》,热度大有超过《西游记》的趋势。 其致胜法宝,在于更新的快... 可是一听柳白不在,甚至一个月之后才回来,袁天罡哪还能坐得住,他拉着柴令武的袖子,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和柳白走得近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沾染些灵气。 说不定,柴令武也是个好苗子。 柴令武撇着嘴,把袖子拽回来,摸着下巴想了想。 平常闲得慌的时候,柳白还真就给他们讲过不少故事。 只要是李承乾最感兴趣,柴令武也就偶尔听一听。 想了半天,柴令武眼睛一亮。 “我这有个好故事!” 袁天罡大喜,道:“说来听听!” 柴令武清了清嗓子,从墙角捡了块砖头,‘啪’得摔成好几块。 话说,这块砖头还曾经是他专用的,只要一犯错,就会被顶在他脑袋上... 他捡起一块较小的,当惊堂木用,学者柳叶轩里,说书先生的模样。 啪! “话说,在天外世界,有一大臣,唤做洪太尉,那厮放跑了伏魔之殿内一百零八颗魔星...” 他说的,是柳白曾讲给他们听的阉割版《水浒传》。 袁天罡听得冷汗直冒。 觉得柴令武越说越不靠谱。 替天行道? 梁山聚义? 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怎么说的,全是造反的事? 再说,和道门有什么关系? “慢着慢着!” 柴令武正在兴头上,很不满袁天罡打断自己。 “这一段可千万不能用...” 袁天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柴令武挠了挠头,好像的确很不合适。 “我这还有一段,你听好了啊...” 他喝了一口水,竟然开始咿咿呀呀的吊起了嗓子? “一朵是阆苑仙葩~~一棵是美玉无瑕~~啊啊~~” 本来挺好的曲子,被柴令武那破锣嗓子唱出来,怎么听怎么像在念达摩咒。 唱着唱着,柴令武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他难得脸一红,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段是不是也不合适?” 袁天罡嘴角抽搐了几下。 不用听正文,光听曲子就知道,又是才子佳人的俗套桥段。 “贫道...贫道是出家人...” 柴令武苦恼的揪头发,无奈的摇了摇头。 “怕是帮不上你了...” 袁天罡长叹一声。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贫道...告辞。” 说完,带着李淳风,逃命一般的跑了。 对着出家人唱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曲子,埋汰谁呢? “唉——” 柴令武也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来个有意思的人,就这么被自己恶心跑了。 人生实在是太无趣了... 他又戴上了拳套,一拳一拳的拿腊梅树撒气。 “让你们不带我!让你们不带我!” ... 转眼便是三天! 远征大军严格遵守着,每天只行进一百里的速度。 上午五十里,下午五十里,不多不少。 柳白的车队,始终跟在辅兵营的后边,不掺和军务。 只有到了休息的时候,才会赶到最前方,去找程咬金。 这一路上,柳家人玩得不亦乐乎。 柳家的马车是特质的,一辆的造价,能在长安买了大宅子! 内部的装潢,以及车里的物件,包括软榻和暖炉之流,还是小钱。 最贵的,就是整个车身。 内芯是檀木,外边有精钢包裹,又轻便又结实。 轮毂是金大坚精心研制出来的合金。 本来打算用熬制后的牛筋,当车轱辘,可做出来之后才发现,冷却后的牛筋,几乎没有弹性。 因此,车轮完全是用犀牛皮做的! 担心磨损,几乎每走六七百里,就要重新换上新车轮! 估计这一路走下来,光是车轮的消耗,就能有上万贯! 可耐不住柳家有钱... 和后世不同,秦岭深处的犀牛,多得都成祸害了。 也就是不大好逮罢了。 哪怕再崎岖的路,柳家的马车内,都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由于马匹够给力,加上马车轻便,速度一点都不比先头部队的骑兵慢! 将士们看着这辆马车,一会跑前,一会跑后,恨得牙根都痒痒。 或许,是出于嫉妒吧... 晚上! 柳白又带着一大家子人,跑来找程咬金。 婉儿她们几个女眷就留在马车里休息,柳白则是带着一大两小,住进了程咬金的帅帐。 张亮通报一声,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 刚才在外边,他就闻见一股子香气,格外的勾人。 可进来一看,却发现,柳白、程咬金、李承乾,一人一个木盆,正在泡脚... 等看清楚木盆里的东西之后,他几乎要昏过去了! 早就知道柳家有钱,可再有钱,也没有这样祸祸得吧?! 他们泡脚的木盆里,竟然飘着一层香料! 长安城里,花椒之类的香料,几贯钱也就能买一小撮。 权贵家里,也只有在摆宴席的时候,才舍得用上一点。 他们竟然用来泡脚?! 见张亮黑着脸要出去,柳白摆了摆手,道:“老张,那盆是你的!” 张亮想了想,迟疑老半天,这才犹犹豫豫的走过去坐下。 见他恨不得把一盆子洗脚水喝了,尝尝咸淡的样子,柳白道:“赶紧舒坦舒坦,行军好几天了,去去寒!” 第376章 老夫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张亮突然为自己感到几分悲哀。 一路上,柳家的排场,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穿金戴银,乃是暴发户干的事情。 你看柳白,浑身上下就一件月白色长袍,加上一双普通的布靴。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内含的价值,却根本不是那些个暴发户能比的。 就说他的布靴吧。 表面上没什么稀奇的,长安城里的铺子中,一贯钱能买上四五双。 可实际上,除了表面那一点细麻布之外,内衬全是用蜀锦做的。 别人家,鞋垫子里填充的要么是乌拉草,要不是碎布头,而柳白的,则是兽皮! 普通兽皮也就罢了,顶多比丝绸贵一点有限。 可柳白用的,却是猪婆龙的皮! 而且,是脑瓜顶上最嫩的一块! 每头猪婆龙,也就是小孩巴掌大那么一块能用! 光是这块皮子的成本,起码就要上百贯! 要知道,猪婆龙生在南方,光运输就要花多少钱? 张亮心中哀叹。 人家一双鞋子,就比自己全身上下的行头都值钱。 想想自己,和高句丽人勾结,就为了那么十几万贯银子,估计还比不上柳白出来玩一趟的花销... 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张亮又犹豫了老半天,才脱了靴子,把脚伸进木盆里。 看着飘在木盆上,那厚厚的一层香料,他的心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他感觉,等泡完脚之后,若是不把脚当鸡爪子啃了,都对不起这些香料。 程咬金被烫的呲牙咧嘴,也舍不得把脚抽回来,一个劲的倒吸气。 “老夫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他不禁感叹。 打了几十年的仗,还是头一次感到,行军竟然是一种乐趣! 早上一睁眼,就有人送来吃食。 今天是羊肉泡馍,明天是一大碗臊子面,每天都不重样。 老天爷! 谁家行军的时候,不是吃硬邦邦的干粮? 若是习惯了这种待遇,以后还怎么打仗? 中午休息的时间比较紧迫,不能安营扎寨。 往日都是随便找个草稞子凑合凑合,也就罢了。 可这一次,大军刚一停下来,就有柳家的人送来吊床。 往树上一捆,再往上一躺,盖着厚厚的西域毛毯,舒服的让人想长眠不醒。 晚上的时候,比在长安城里的待遇还好。 而一座半人高的暖炉,摆在帅帐中间,程咬金每天晚上都能热醒好几回! 冬天行军,寒冷是最大的问题。 现在,成了笑话! 程咬金看着自己被烫的红彤彤的脚,喃喃道:“老子是去高句丽打仗的吗?”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一趟,纯粹就是去送柳白玩的... 两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李承乾心中格外的鄙夷。 他俯身,一边搓脚丫子,一边道:“一会儿咱们宵夜吃什么?” 话音刚落,李愔和李祐笑嘻嘻的跑进来,前边搬着烧烤架子,后边提着一大袋乱七八糟的食物。 两人在柳家住的时间也不短了,对烧烤的流程门清的很。 李祐打开暖炉,用火钳子夹住几块正在燃烧的木炭,塞进烧烤架子里。 李愔则是将肉串和蔬菜码在上边,熟练的来回翻动,不时的刷上一层酱料。 砰—— 酒囊的塞子一把开,浓郁的酒香顿时将烧烤的香味,都掩盖了下去。 几人喝着烧酒,吃着烧烤,还泡着脚,若是再有几个唱曲的,就更美了。 “嗝~” 程咬金感觉自己这几天,长了不少肉,专门朝蔬菜下手。 最后,吃了半个烤土豆垫底,这才发现,烧烤架子的肉串,似乎并不是羊肉。 他抓起来一根,闻了闻,一口塞进嘴里,愕然道:“这是牛肉?!” 牛! 对于大唐的极其重要,说是‘战略物资’也不过分。 大唐的耕牛极少,不管是王宫贵胄,还是平头百姓,宰杀耕牛,都是大罪! 柳白‘诡异’的看了程咬金一眼。 传说之中,这厮不是经常找借口宰牛吗? 他并不知道,程咬金的确十分喜欢牛肉,在贞观朝后期,也经常用家里的牛病死之类的理由,满足口福。 可现在是贞观初年,别说是程咬金了,就连李二都舍不得动耕牛分毫。 “家里的牛病死了,不吃了可惜...” 柳白说完,程咬金恍然,不断的点头,好像学到了什么。 “老张,你也吃啊!” 见张亮一直不动,柳白纳闷道。 张亮咽了口唾沫,有些拘谨。 他始终觉得,自己被柳白拿捏着,不好跟程咬金一样无拘无束。 柳白呵呵一笑,道:“柳某虽没有上过战场,却也知道,军队最忌讳二心,现在咱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别那么拘束。” 张亮低头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站起来,冲着柳白一抱拳。 “柳公子,此前...是张某的过失,在这里赔礼了!” 他自认,就算帮着高句丽盗窃土豆,也不能算对不起大唐。 成了国公,这官也就当到头了,总不能盼着封王吧? 这辈子剩下的时光,除了往家里搂银子,还能干什么? 陛下抠搜,只能自己找赚钱的门路。 为大唐兢兢业业半辈子,还不能卖点土豆? 反正自己不干,迟早也会有别人干。 不过,现在他却明白了。 归根结底,土豆不是大唐的,而是柳白的... 自己等同于,是意图偷柳白的东西! 在他的观念看来,卖卖土豆,是为了混口饭吃,即便造反,也算不得什么。 当今陛下若是不造反,恐怕早就被前隋的那个昏君欺负死了。 但是,做人却万万不能失了道义! 他始终将自己摆在一个江湖豪杰的位置上。 只知自己,不知家国,对于损害大唐利益的事情,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直接把人家赚银子的门路,给截断了,那就太不厚道了! 柳白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也不知这厮是诚心悔过,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郧国公言重了,之前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第377章 八个月可灭高句丽 张亮很是惭愧! 经过这几天,他发现,柳白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之前他还很担忧,柳白攥着自己的把柄,会玩了命的使唤自己,难为自己。 可现在看来,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 或者说,柳白根本就没想为难自己。 想想当初自己的表现,张亮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若是能早些和柳白搞好关系,还愁生意? 恐怕,自己都看不上高句丽人那点银子。 但再后悔也不能回到过去,张亮很清楚,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能像程咬金一样,和柳白好成一家人。 就算柳白再宽宏大量,自己最多也就是能和他称为朋友罢了... “张某惭愧...” 张亮深吸了一口气,连连苦笑。 柳白笑着岔开话题。 “再有六天时间,陨公就要和我们分路而行了,不知你对此战有何见解?” 作为历史上,真正统帅大军远征高句丽的将领,张亮的意见,还是比较重要的。 陆战,他并不在行,这也是武德年间,他连吃败仗的原因。 而李二并未怪罪他的原因在于,他是水战的行家! 满朝老帅之中,能在水上作战胜过他的人,估计还真没有! 此番远征高句丽,他将率领四万大军,自河东道莱州入海,一路直袭高句丽边界! 柳白对他的态度转变,同样是因为,他是水战的行家。 在柳白的计划之中,开展海上贸易是大势所趋,从这一点上看,张亮的作用,甚至会超过柳家的商队。 当然,如果是旁人干出盗窃土豆的行为,柳白说什么都不会轻易饶恕。 武士彟,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那厮在长安城中,彻底成了狗不理。 家底被掏得干干净净,护卫就剩大猫小猫两三只,还不得不派人,成天追杀高句丽。 听说,应国公府的安全工作,全都交给几只土狗了... 也就是武顺狠不下心来罢了,换成柳白动手,武士彟早就上吊了。 听见柳白的话,张亮面色一肃。 一旁的程咬金,也把牛肉串放下来,打算听一听他的想法。 “据张某估计,此战必须在八个月之内结束!” 柳白微微颔首。 历史上,李二的第一次远征高句丽之战,的确是进行了八个月。 不过,并没有算上行军的时间。 “愿闻其详!” 张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喷出一道浓浓的酒气。 “河东莱州乃是不冻港,船队可以自由出入,不必担心任何风险,朝中诸位同僚研判之后,认为应当在高句丽的罗津港登陆,此地也是不冻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少时间要求!” 柳白再次点头。 从罗津港登陆,还是他告诉房玄龄等人的。 因为,早在高句丽使者崔秀,出使大唐的时候,就已经将几处不冻港,送给了柳白! 如今,在高句丽的三处不冻港,以及四座矿山之中,已经被柳白换上了清一水的大唐人。 程咬金问道:“若是不出现意外,八个月的时间,足以覆灭高句丽,可一旦战况有变,时间起码会延长两倍!” “必须八个月!” 张亮的态度很坚决,让柳白和程咬金都感到几分意外。 这回出征,经历了充足的准备。 无论辎重还是粮草,都近乎苛求得充足。 辽东一带,也早早备下了海量的干柴,用以取暖。 就算打上几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亮甩了甩脚,也不穿鞋子,就这么光着脚,在土地上走了几步。 踏踏踏—— 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湿脚印。 他的步伐很有特点,从最开始的脚印,到最后的脚印,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 “满朝大臣都以为,海上行军不会停歇,要比陆地上更快,可实际上,从莱州入海直至罗津港,比他们想象得远了三倍不止!” 程咬金豁然起身,“你怎么不早说?” 不用等张亮解释,他自己率先反应了过来。 远征行军的路线,有严格的规制。 经过哪,停在哪,都是早就设定好的。 就如他手下的人马,每经过一个城池,就要让当地主官,在敕令文书上盖下官印。 如果漏了一个,即便打了胜仗,回朝之后也必定会被追究责任。 除非,在出征之前就得到陛下‘便宜行事’的命令。 这一点,武将们没有商量的余地,更没有拒绝的余地。 张亮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才当了副帅,他敢在这种情况下,对三省和兵部的决议,提出反对意见,那才见了鬼呢! “海流!” 柳白出声道。 张亮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想不到,他竟然也懂海上的门道。 “不错,正是海流!柳公子想必也知道,若是不绕过海流,恐怕不用打仗,这四万人全都葬身在鱼腹之中了!” 说完,他指着那一连串马上就要干透的脚印,道:“行军路线长了三倍,那么朝廷的补给压力,就高了十倍不止!” “八个月,已经是最长期限,超过八个月,一旦朝廷的补给跟不上,那么...”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谁都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茫茫无边的大海之上,食物还好解决,可水呢? 活活渴死,要比死在战场之上,更加可怕! 一时间,帅帐之中,陷入了沉默。 就连李承乾和两个小的,都愁眉不展。 八个月覆灭高句丽,说起来似乎并不难。 可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呢? 万一张亮不得不撤退,那光凭程咬金的六万人,能不能挺得住? 柳白却是并未想这一点,反而深深的看了张亮一眼。 他这才明白,张亮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满朝文武不懂海战,他懂! 之所以不提前点破海流的存在,除了不敢违逆三省和兵部之外,未尝就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等船队一入海,他就彻底和大唐断了联系,把五蠡司马一杀,那四万人岂不成了他的私人武装? 到那时候,还不是他想去哪去哪? 若不是自己刚才表现出几分善意来,恐怕这家伙一入海,就跑没影了! 第378章 你们都太小看高句丽了 未来如何对待张亮,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心有多么的复杂,而是因为,他和柳白之前接触过的人,都不是一个类型。 充满草莽气息的大臣,张亮也算是朝中独一份了。 夜深了,张亮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白天的时候,在马车里睡得时间太久,以至于柳白现在毫无睡意。 而每晚的呼噜都打得震天响的程咬金,今晚也破例没睡。 躺在卧榻之上,来回翻身。 柳白知道他在发愁张亮所说的事情,干脆也不睡了。 “程伯伯,不如去外边走走?” 程咬金二话不说,翻身起来,披上外衣,跟柳白走到帅帐外。 大营被栅栏围着,周围有不少巡逻的卫兵。 远处,依稀能看见火光,是程咬金布下的明哨。 也不知有多少暗哨,潜伏在黑暗之中。 柳白和程咬金向大营外走去,不知何时,许褚和王守仁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走到大营几百步外的丛林之中,许褚提着刀子,三下五除二清出一片空地。 又找来干柴,点上篝火,这才和王守仁一同退走,蛰伏在暗处,保证两人的安全。 行军路上,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程咬金用一根木棒子,挑了几下篝火堆,道:“白天张亮那一番话,让你伯伯我寝食难安,八个月征服高句丽,谈何容易?” “程伯伯没想过,高句丽之战会输吗?” 程咬金一愣,奇怪看了柳白一眼,随即嘿嘿一笑。 “输?俺老程带了一辈子兵,从没想现在这样有信心过!” 他说的是心里话。 虽然在大唐,并没有‘打仗打得是经济’之类的说法。 但此番出征规格之高,装备之齐,要数大唐开国以来头一次。 程咬金手下这六万人里,可不仅仅是各地的府兵,还包括了他麾下左领军一万两千人,以及...五千名玄甲军! 这一万七千人,堪称大唐最精锐的部队,若是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之上,打十万人跟玩一样! 再者,之前出征,总要有数位老帅领军,就像突厥之战。 李靖、李勣、张公瑾、苏定方... 能叫得上名字的大帅,几乎都参与了进去。 打仗,最忌讳人心不齐,这些个老帅,怎么可能一条心? 就算当初李靖是主帅,也约束不住他们。 而这一次,程咬金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不单单指挥得动自己手下的六万人,张亮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因此,自从知道自己是主帅的那一刻起,程咬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输! 除非打了一半,陛下将自己叫回去,否则的话,攻破高句丽国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柳白不得不给他泼上一盆冷水。 若真像程咬金说得那么简单,前隋为何会一连三次失败? 就连历史上李二亲征,也是费尽心思,加上机缘巧合,才打下高句丽。 “程伯伯可知,我为何执意要去辽东?” 柳白幽幽的说道。 程咬金一愣,道:“你不是去玩的吗?” 柳白摇了摇头,“你们都太小看高句丽了!” 自始至终,柳白一直视高句丽为心腹大患! 若非多种缘故使然,他并不赞成,现在攻打高句丽。 程咬金又挑了挑干柴,沉声道:“你不能上战场!” 若说李二爱护柳白,大部分是因为柳白的能力。 而程咬金,则完全是因为感情。 这一年来,柳家和程家,已经不是通家之好那么简单了。 毫不夸张的说,两家再加上柴家,已经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 哪怕到了再艰难的处境,都会守望相助。 程咬金宁愿输了这场战争,被陛下责罚,也不愿意柳白出现任何意外。 柳白再次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上战场,只不过,有些事情,必须由我来亲自指挥,否则,这场战争的风险,将会大上无数倍!” “怎么讲?” 程咬金有些愕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句丽在柳白心中的分量,竟然这么重?! “张亮走水路,经罗津港登陆,一路直袭高句丽腹地,说白了,他的作用,只是让高句丽分分心罢了,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咱们这六万人!” 程咬金点了点头。 他手下的人,绝对不是张亮那四万人能比的。 柳白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子。 程咬金是打仗的行家,自然能看明白。 “第一个拦路虎,便是边境的建安城!” 程咬金道:“三省和兵部早有谋划,攻下建安城,不过半旬之间的事情罢了!” “那三省和兵部,可曾研判过,建安城下,会死多少人?” 程咬金略带几分迟疑的说道:“大约...四五千人吧。” “不,至少也死上万人!” 程咬金豁然起身,“不可能!建安城守城之人,不过三千余!” 柳白用树枝,在代表建安城的圈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早在咱们出兵之前,荣留王高建武,就已经派遣高句丽大对卢,乙支文德,前去建安城守备,等咱们到的时候,恐怕建安城内的守备军,将多达两万人!乙支文德是谁,想必程伯伯清楚得很...” 程咬金的脸色很难看。 乙支文德的名字,对于他们这些从前隋乱战之中活下来的老帅,算是如雷贯耳! 杨广三征高句丽,几乎都能算是败在了乙支文德的手中! 作为高句丽的前任宰相,乙支文德的军事才能,并不弱于程咬金他们这些老帅。 守城和攻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同样,三千人和两万人,也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柳白说会在建安城下死上万人,或许还是给足了程咬金颜面之后,得到的答案。 程咬金脸上的肉,抖个不停,半晌才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乙支文德增援建安城的事情,估计在高句丽朝中内部,都是绝密。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我执意要前往辽东的原因...” 第379章 道门流行在茶馆里写经文了? 柳白不能接受高句丽之战的失败! 往小了说,高句丽之战的功劳,是他进入长安之前,增加资本的最后一次机会。 同样也是让薛礼、金日磾等人,崭露头角的良策。 往大了说,柳白早就已经将自己视为一个唐人。 国朝之战,匹夫有责!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大唐之所以能够成为万国之国,绝不能靠广施恩惠。 而是要让异族,感到恐惧! 逼着他们不得不跪在唐人的脚下! 逼着他们,不得不忘记仇恨,臣服在大唐的国威之下! 在柳白的计划之中,最迟明年春节,大唐祭天的时候,荣留王高建武,必须和颉利一块跳舞,恭贺大唐万年! 所以,这一战,他不能松懈半分。 也只有他亲自跑一样,这一年以来,在高句丽埋下的棋子,才能派上用场。 程咬金并没有问具体的原因。 他直勾勾的盯着,地上其他的几个圈子。 “这些是...” 柳白将刚刚放下的树枝,又拿了起来,指着第二个圈子,“这里,是攻下建安城后,要面对的第二座雄关,盖牟城!” ......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 柳白将自己所知道的高句丽,以及高郯传回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讲给程咬金听。 以至于天亮的时候,大军开拔,程咬金骑在马上,整个人困得直咣当,很多次都差点掉下来。 柳白说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强迫自己全都记下来。 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够用,若是灵光几分,谁还会去当武将? 按照程咬金的话说,他早就去考个功名了,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年一年的在战场之上苦熬? 柳白听程处默说了程咬金的样子,担心他真掉下来,便让程处默去请他,来马车里休息。 程咬金却不愿意,执拗的骑在马上,一遍又一遍的掐自己大腿。 这一走,又是七八天! 张亮要转到去莱州,分别之际,柳白和他进行了一场密谈。 不光是程咬金没有参加,就连李承乾等人,都被赶了出去。 只有许褚担心柳白的安全,始终跟着柳白。 没有人知道这场密谈的内容,也没有人问。 只不过,张亮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有些神神叨叨的,满脑门子都是汗。 他的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明明大营里安全无比,他偏偏始终捂着,不想被别人看见。 一直到分开的时候,他似乎都没有缓过神来。 看着他带着四万人马离开,程咬金砸吧砸吧嘴,对一旁的副将张诚,道:“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张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要说在整个军中,对柳白最敬畏的,并不是李愔和理李祐两个小的。 而是张诚! 作为在突厥之战中,帮助薛礼和王守仁生擒了颉利的人,他是最早知道,生擒颉利的计划,是出自柳白之手! 从那一刻起,他就对柳白敬为天人。 “大帅,末将觉得,咱们还是不要乱猜的好,总之,柳公子不会害大唐就是了...” 程咬金横了他一眼,道:“老子用你提醒?”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没事打什么哑谜?让人家心里痒痒的...” 听见他这番话,张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乎要吐出来了。 ... 柳白的消失,在泾阳城、乃至是长安城中,都引起一场不小的震动。 尤其是李二! 在得知柳白跟着大军,去了辽东之后,他把房玄龄等人叫到九成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走出九成宫,房玄龄的心情很不爽。 “他走得倒是潇洒,却让咱们顶缸...” 高士廉嘴角抽搐了几下,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道:“老夫跟着陛下几十年了,还从没有如此丢脸的时候...” 萧禹恨恨的说道:“他怎么一点都不考虑后果?万一在辽东出了什么意外,咱们还不被陛下活剐了?!” 几个人都很郁闷。 杜如晦道:“不如,咱们老哥儿几个,去柳叶轩喝喝茶?” 众人一拍即合,当下向柳叶轩赶去。 最近朝中事务繁忙,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去柳叶轩了。 虽然柳家出产的茶买了不少,但总觉得,在家里喝茶,总不如在柳叶轩里有滋味。 他们大半夜被叫到九成宫,活活挨了半宿的骂。 赶到泾阳县城柳叶轩的时候,正好赶上刚开门。 柴令武去了柳家庄子看家,柳叶轩中的伙计们,却也都认识这老哥儿几个。 小伙计办事麻利,殷勤的将他们引到顶楼的雅间里,道:“几位喝点什么?”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高士廉一边脱靴子,一边道:“今日轮到谁会帐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戴胄身上。 戴胄一挑眉,道:“半个月之前那次,就是我会帐,怎么这次又是我?!” 房玄龄烦躁的挥了挥手,道:“就你了!警告你别惹老夫,老夫心情甚是不悦!” 其他几个人,也都恶狠狠的盯着戴胄。 戴胄一缩脖子,小声道:“我不也挨了半宿的骂...” 见几人还在瞪自己,戴胄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来一壶泾阳茯砖!” 谁会帐谁点茶,这是他们早就定下的规矩。 伙计讨好的一笑,道:“好嘞!” 不多时,一直伺候几人用茶的侍女,端着各种器具走上来。 看着侍女烹茶,行动之间极具美感,老家伙们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啪! 楼下一声惊堂木,几人纷纷正襟危坐。 说书要开始了! “咦?” 戴胄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对面。 房玄龄怒道:“闭嘴!” 戴胄伸手一指。 “那...不是袁天罡吗?” 众人一愣,纷纷向对面看去。 柳叶轩顶楼,只有两个雅间。 平常的时候,这个雅间一直都是为房玄龄等人准备的,不招待其他客人。 而对面的雅间,只要地位够高,谁出的银子多,就是谁的。 众人一看,果然见袁天罡带着一群老道士,连同他那个小小年纪的弟子,正坐在对面的雅间了。 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袁天罡他们身前,一人放着一套笔墨纸砚。 这是要干什么? 道门流行在茶馆里写经文了? 第380章 老夫觉得,咱们该往里填上一把火 要说在朝堂之上,谁的身份最尴尬,非袁天罡莫属。 钦天监乃是俗名,实际上,真正用来观察天象,推算节气的朝廷部门,名为太史局。 不过,既然老百姓都称呼其为钦天监,朝中的大臣们,也就全都顺嘴叫了。 道门之所以受到支持,完全是因为道祖老子姓李。 作为李家的祖先,受到万民香火,也是正常的事情。 谁都清楚,这是陛下用来统治百姓的手段罢了,袁天罡明面上地位高,可很多人都看不起他。 戴胄,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房玄龄等人没有这种意思。 作为朝中的顶尖大佬,他们看不起的人多了去了,还差袁天罡一个? 几人都没有去打招呼的意思,说白了,袁天罡的身份,和他们相比还要差一些。 不过,袁天罡却也看见了他们。 “房相、杜相、高大人...” 袁天罡带着小徒弟李淳风,跑到这个雅间来打招呼。 房玄龄呵呵一笑,“袁道长今日怎么会来到柳叶轩?” 按理说,道家清静无为,不该进入红尘戏耍。 柳叶轩是找乐子的地方,一群道士来做什么? 房玄龄称呼他为‘袁道长’,而不是‘袁监正’,就是在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道士找乐子,好说不好听,何况,这群道士还代表着朝廷的脸面! 袁天罡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苦笑一声,“贫道这也是没办法了...” 戴胄的眼底带着几分不屑,道:“是银子多得没处花了吧?” 袁天罡眼中闪过一抹愠怒之色,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惹不起这群人。 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愿在柳叶轩碰见朝中的大臣。 这不是没办法吗? 本来道门的地位就很尴尬,若是自己装作看不见房玄龄等人,回头被他们记恨上,那还了得? 房玄龄嗔怪的看了戴胄一员,转而又笑呵呵的说道:“老夫观你们,都在记录着什么,莫不是在抄写经文?” 袁天罡有些迟疑。 谁会闲的没事,跑到茶馆来抄经文? 若不是柴令武那厮实在不靠谱,柳白又不在,他也不会带着一群同门,来柳叶轩找灵感。 故事,尤其是和道门有关的故事,可不是在屋里憋几天,就能编写出来的。 也只有柳白那个妖孽,能信手拈来... 他将自己的打算一说。 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都是明白人,用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吸引信徒,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了。 百姓们也知道,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杜如晦伸着脖子,望了望对面那群老道士,见他们一个个满脸苦恼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不知编写到哪里了?” 袁天罡叹了一口气,道:“贫道没想到,编个故事,竟然如此艰难...”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连个头绪都没有。 高士廉纳闷的问道:“道门如日中天,为何还要编故事?” 袁天罡有些迟疑的看了萧禹一眼,无奈的说道:“佛门的玄奘法师,马上就要回来了...” 正如袁天罡所料,一听玄奘快回来了,萧禹‘腾’地一下站起来。 几步跨到袁天罡身前,满脸惊喜的说道:“玄奘法师何时回来?” 袁天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再有一个月吧。” 萧禹大喜,连连搓手。 “玄奘法师此番归来,定是从天竺求到了真经!一定要好好准备一番,迎接法师归来!” 他连刚上桌的茶,都顾不得了,甚至都没知会众人一声,直接跑了出去! 萧家全族上下,都是佛门的忠实拥趸。 当初玄奘找柳白要路线图,还是萧禹赞助了几万亩良田。 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 见他们都没有任何要出手帮忙的意思,袁天罡脸上有些挂不住。 道门弟子整天修身养性,平日里不是念经就是练武,谁是编故事的材料? 房玄龄他们,可都是大学问家,说不定能给点提示。 他之所以说那么多废话,就是想寻求房玄龄等人的帮助。 怎么到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 殊不知,房玄龄等人纯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是人精,谁还看不出袁天罡的意思? 拿什么碗,吃什么饭。 袁天罡为道门考虑,房玄龄等人,却是为了朝廷考虑。 对朝廷来说,佛道之争越激烈,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这群出家人,不事生产,靠着忽悠人赚银子,若非朝廷需要他们来安抚百姓,恐怕早就将他们灭了! 即便老子是李家的祖先,李二也容忍不了他们成为大唐的蛀虫。 见袁天罡郁闷的回去,房玄龄等人相视一笑。 夹在书院和朝廷中间,难得休息一天的虞世南,阴笑一声,“老夫觉得,咱们该往里填上一把火!” 曾几何时,虞世南对佛门和道们的态度,一直很淡然。 可自打进入书院之后,他彻底改变了观念。 大唐人的信仰,该是书院才对!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 如今的书院,俨然成了第二个柳家。 不出别的,尽出妖孽! 虞世南这位书院副院长的手下,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人。 房玄龄似笑非笑的朝对面瞥了一眼,道:“你打算怎么做?” 高士廉和萧禹的关系最好,十分担忧萧禹会在这件事上倒霉。 “可千万要把握好分寸,你也知道,老萧他...” 虞世南点了点头,道:“放心,和旁人搭不上关系!” 他喝了一大口茶,道:“既然玄奘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回来,这件事就值得好生谋划一番了...” 说着,把外边伺候的小伙计叫进来。 “拿着老夫的手令,去书院将一个人接过来,就说...” 小伙计知道虞世南算得上是自家人,毫不犹豫,匆匆跑下楼,从后院牵了一匹马,向长安城赶去。 第381章 我们书院里,哪个不是人才? 快马从泾阳赶到书院,最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换成马车,起码要一个半时辰。 柳叶轩的伙计,都是柳家最忠诚的仆役。 知道虞世南他们的事情耽搁不得,小伙计赶到长安城的时候,把马屁股都抽肿了。 可返程的时候,却犯了难。 虞世南让他接的那个小胖子,实在是太沉了。 驮着两个人,把马累得够呛,嘴边都起白沫子了。 无论小伙计怎么抽,坐下的马就是慢悠悠的,说什么都不愿跑起来。 他对身后死死搂着自己腰的小胖子,道:“小贵人,要不...您再去找一匹马?” 上官仪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骑马? 他出生自陕州多山之地,从小别说骑马了,驴都没骑过! 来了长安之后,抱着想尝尝鲜的劲头,试了一次。 可被马踢掉一颗牙后,他就彻底对这类动物保持敬而远之的距离了。 让自己骑马,和要自己的命,有什么区别? 无奈,小伙计只能慢悠悠的向泾阳城走。 官道上的人并不多,偶尔能碰见几个拉大车的。 小伙计心里琢磨着让自己马拉车,带着小胖子也行。 可拦下好几个人,都没人答应。 上官仪翻着白眼,道:“这条路只连同泾阳城和长安城,这些人都是泾阳城的老百姓,能看得上你那点银子?” 如今的泾阳城,富庶得没边,仅仅在长安、洛阳等有数的几座城池之下。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柳家。 柳家的产业,虽然早就遍及天下,但总部还是在泾阳的。 在这种带动的作用下,老百姓们都找到了好营生。 泾阳终究只是一个县,市场满足不了百姓们的需求。 有点脑子的,都会去长安城做买卖,自然看不上小伙计给的银子。 小伙计幽怨的看了上官仪一眼,心中暗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 柳叶轩因茶和故事而闻名天下,外地人入关,总要来这里转一圈。 听听故事,喝喝茶,已经成了唐人的风尚。 《西游记》和《八仙全传》早就已经讲完了。 现在说的,正是《水浒传》! 当然,和《西游记》一样,由于时代背景和部分话题过于敏感的原因,柳白对《水浒传》进行了适当的改变。 毕竟,《水浒传》讲的全是造反的故事... 袁天罡早就听柴令武见过《水浒传》的故事了,听了半个时辰,就带着大大小小的道士们离开。 若非心疼银子,说书先生刚一张嘴,估计他就走了。 一直到了傍晚,故事早就结束了。 房玄龄等人饿得前心贴后背,只能让伙计上几样小点心先垫一垫。 虞世南捻着一块绿豆糕,道:“怎么还不来?” 眼瞅着天都黑了,难道半路上碰见劫匪了? 几人正想着,小伙计带着上官仪,跑上楼来。 “见过先生...” “见过房相...” “见过...” 小胖子很懂礼貌,挨个冲众人行礼。 房玄龄他们没事就去书院瞎转悠,早就脸熟了。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高士廉纳闷道。 虞世南将上官仪拉到自己跟前,笑呵呵的说道:“这小胖子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文学院的高材生!” 众人纷纷点头。 书院第一批招收的学生,质量参差不齐。 但自从改制之后,有本事的学生,都被各个学院挑走了。 而剩下那些人,则是专门设立了学院。 反正他们也学不出花来,等到了年头,给他们发个毕业证,也算书院仁至义尽了。 换句话说,第一批学生之中,能被各个学院挑走的,都是人尖子! 尤其是文学院! 作为在书院之中,地位最高的学院,文学院中的妖孽最多! 上官仪能进入文学院,说明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蠢。 他看起来的确很蠢。 五尺高,五尺宽,看着跟个球一样。 跑得匆忙,浑身汗涔涔,头发乱得像鸡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从哪来的疯子。 张嘴一笑,更看不得了! 本来就是个龅牙,门牙还缺了一个! 虞世南却把他当个宝看。 “你且休息片刻,一会儿,替老夫写个故事!” 上官仪这才喘匀了气,拢了拢头发,又揪了揪衣服上的褶子。 “先生的事是大事,晚生不敢耽搁!” 他这一句话,让众人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 外表差一点没关系,对于书院的学生而言,最重要的是态度。 这小胖子的态度就很好。 虞世南满意的点了点头,甚至把自己的茶杯,放在上官仪跟前。 指着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道:“听过《西游记》吧?” 上官仪连连点头。 《西游记》谁没听过,肯定是会受到鄙视的。 书院中有学问的人都觉得,《西游记》里有大智慧。 毕竟,是书院主人亲手写的,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故事? 虞世南的笑容更浓了。 “那好,你就照着《西游记》写,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吸引力,要突出道门的真善美,抨击佛门的丑恶...” 他把要求说了一遍,上官仪沉吟片刻,提笔就写! 上官仪年纪不大,但自小就喜欢写写诗文,编编故事。 柳叶轩的说书模式传开之后,各地涌现出不少的‘仿品’。 他们不能说《西游记》和《八仙全传》,只能专门找人,来编故事。 很少有人知道,长安城茶馆里讲的故事,大部分都出自上官仪之手! 抨击佛门? 太容易了! 上官仪十来岁的时候,正是隋末战乱之际,为了避祸,他曾被父母送入寺庙,当了一年多的假和尚。 佛门背地里的那点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也就道门的事情陌生点。 可在场中的,哪个不是博古通今之人? 写几段,问几句,等天黑的时候,就写了好几篇。 房玄龄好奇的拿过来一张,看了片刻之后,眼睛大亮。 众人也纷纷观看,杜如晦啧啧称奇。 “人才啊...” 虞世南十分得意,捋着胡须,道:“那是!我们书院里,哪个不是人才?” 第382章 弟子想创办一种读物 上官仪从小就喜欢诗词,在家乡陕州,还有一个神童的名号。 他是贵族出身,家里有钱的很,父母也就顺他的意,将他送进了书院。 可进了书院之后,他才发现,能在诗词一道上超过他的神童,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第二批文学院的学生,入学之后! 来济、刘仁轨、马周... 包括史学院那一堆妖孽,随便拎出来一个,就稳压他一头。 于是,他改变了自己的兴趣方向。 开始研究如何编写故事。 《西游记》和《八仙全传》给了他很好的借鉴。 从那一刻起,他的名头就在书院传来了。 同一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心中。 只是,还有机会实现。 今天,他终于找到机会了! 七八页纸的大纲,被房玄龄等人挨个传看。 杜如晦正看到精彩处,不禁拍案叫绝。 “老夫算是服了你书院了,这个故事若是传扬出去,即便比不得《西游记》和《八仙全传》的影响力,也足以引起一场轰动了!” 上官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多谢杜相夸奖!” 虞世南拍了拍他的胖脸,眼中满是笑意。 自家弟子出彩,让他在老兄弟们面前,大大的露了一会脸。 “说!想要什么奖赏?先生我肯定满足你!” 上官仪眼睛一亮。 “弟子想创办一种读物!” “读物?” 虞世南一愣。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房玄龄等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大纲,颇感兴趣。 上官仪介绍道:“就是一种书刊,每隔一旬,或者一个月的时间,更新一次,上面刊登咱们书院写的文章。” 虞世南皱了皱眉。 “这...” 虽说柳家的作坊里,拥有活字印刷的工艺,印书的本钱,大大降低了。 但自古以来,书这种东西,只有当代大家才能编写出版。 虞世南已经算得上是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儒,可这都几十岁的人了,也只是出过一本书罢了。 像房玄龄他们,连写书的资格都没有。 在士林之中看来,出书,是一种荣耀,代表着自己的学问,可以永远传承下去。 花费倒还是其次,真正令虞世南感到犹豫的,还是天下士林的想法。 换句话说,上官仪终究只是书院的一个学生,有这个资格吗? 一看虞世南的表情,上官仪就知道他误会了。 “书刊之上,并不是刊登学生的故事,就如先生您新写了某种文章,经过多方讨论之后,只要被认定合格,就可以刊登上去!” 终究是还是房玄龄脑子活泛,他眼睛一亮,道:“就像柳白之前发的那些东西一样?” 一听这话,在场之中,除了上官仪之外,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当初柳白派人,满大街的发宣传单,在上边道尽《尚书》真伪的辩理,最后,活生生将崔氏,这个千年豪族,搞得烟消云散。 那件事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上官仪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房玄龄是他的知己。 “学生就是从柳公子那件事里得到的灵感!” 他有些激动的站起来。 “就像当初柳公子写的那篇辨别《尚书》真伪一文,若是能发表在刊物之上,该有何等的影响力?学生甚至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光是文学院,就连医学院、军事学院,也能够在上边发表文章...” 他唾沫横飞,说了一大通。 虞世南等人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上官仪这番话,若是被柳白听见,绝对会立刻受到重用! 因为,这件事是柳白一直想做,却没有时间做的! 在柳白的计划之中,书院不单单要执天下学问之牛耳,还要成为天下百姓舆论的风向。 大唐可不仅仅只有读书人。 普通老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基础! 对于平头百姓而言,‘书’这种东西,是高高在上,可遇不可求的。 乏味的生活,让他们辨别是非的能力,极其有限。 朴素的道理,自然谁都懂。 可朝廷大事呢? 当初柳白建立史学院、军事学院的时候,就引来了很大的争议。 若是让百姓们懂得,这些学科的重要性,那么几年之后,这几个方面的人才数量,将会大大增加! 可惜的是,一直到玄宗年间,才出现了名义上的邸报。 而邸报,也只是在官员之中流传罢了。 真正给老百姓看的东西,要等南宋时期,才会出现。 房玄龄他们不光不傻,相反,都是精明到头的人! 虽然上官仪说的东西,他们大多都听不懂,但还是认识到了,这种刊物的价值。 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觑! 这也是《尚书》事件,带给他们的教训。 一张纸,就灭了一个传承千年的豪族! 若是这种舆论,能够掌控在朝廷手中,该有何等的威力? 从某些方面而言,舆论的力量,可要比刀兵,好使得多! 虞世南当机立断,道:“你回去之后,立刻写出一份计划书来,只要能够通过先生们的集体决议,就可以继续做下去!” 上官仪大喜,道:“多谢先生!” 说完,他又急忙道:“那先生您看,这经费...” 虞世南难得豪爽一次。 “你且去算一个大概的数目,若不过分的话,书院出了!” ... 上官仪回到书院,推开宿舍大门,立刻看见有五六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些人中,包括来济、李延寿、马周、李义府,以及...李恪! 不得不说,人才和人才,是有很大的共同性的。 尤其是顶尖人才! 不用别人撮合,他们也会自动扎堆。 毕竟,他们的想法和观念,要超出别人太多! 来济的性子最急,见上官仪回来,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 紧张的拽着上官仪的袖子,道:“怎么样了?虞先生答应了没有?” 上官仪哈哈大笑,道:“某家出马,何来失败一说?!”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若狂! 李义府重重的一挥拳头,道:“如此一来,我等的学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第383章 魏州也有咱家的产业? 远征军经过多日的跋涉,已经到了魏州。 这个地方,是河东道和河北道的交界处,若是看直线距离的话,已经走了总路程的一半。 主帅程咬金下令,在魏州驻军三日,好做休整。 骑兵们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习惯行军了。 可跟在后边的辅兵和民夫,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是实打实靠双脚走过来,就算程咬金严格遵守着,每日百里的路程,他们同样受不了。 得知能休整三天,不少人都欢呼了起来。 在短暂的高兴之中,他们还是习惯的安营扎寨,习惯的生火做饭。 同样,也习惯了大军一停下来,就有一辆马车,从他们的尾巴往前赶。 柳白到前锋营的时候,程咬金在龇牙咧嘴的,往后背贴膏药。 “一把年纪了,何必这么拼?” 柳白让许褚上去帮忙。 贴好膏药之后,程咬金苦笑一声,道:“不服老是不行了...” 整个远征军里,数他年纪最大。 四十好几的人了,在朝中还算年轻,又怎么比得过军队里这堆大小伙子? 艳阳天还好,哪怕天气再冷,有铠甲里的棉衣护体,也不算什么。 就怕刮风下雨,他征战半辈子的老伤,全都浮现出来了。 程处默穿着一身铠甲,站在一旁,道:“柳大哥说对,爹,你该休息就休息几天,撂撂挑子没什么!”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道:“老子什么时候需要你提醒?” 他就是这么双标的个人。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待遇截然相反。 程处默嘟囔了几句,表达自己的不满。 程咬金全当没听见。 他挥了挥手,道:“今天中午,本帅要和将士们同食同饮,你们去别的地方耍吧!” 柳白看了看,身后李承乾手里端的砂锅,也没多说什么。 其他的时候,将士们都忙着休息恢复体力,小偷小摸的开开荤,算不得大事。 可现在要一连驻军三天时间,若是被人发现,主帅不仅不起表率作用,还成天给自己开小灶,对士气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我们打算去魏州城里转一圈,程伯伯你...” 程咬金摇了摇头,道:“军务繁忙,你们自己去吧,对了,处默留下!” 程处默猛地抬起头来,道:“我为啥不能跟柳大哥去?” “屁话!老子好不容易给你捞来个先锋的头衔,不好好整军,去城里瞎转悠什么?” 程处默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也只有他,才能让自家老子改变主意。 柳白耸了耸肩膀。 他才不想管程处默呢。 跟在自己身边,那张嘴就没有闲的时候。 嘚嘚嘚的,让人心里烦闷。 何况,程咬金说的没错。 程处默虽然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可真正统军没几次。 实践出真知,若是管不住自己麾下的将士,上了战场等同于送死。 柳白转身就走。 李承乾欢呼一声,丢下砂锅,蹦蹦跳跳的跟柳白,上了马车。 ...... 和长安的千年荣光不同,魏州是一座新城,始建于北周年间,至今不过四十几年的历史罢了。 魏州算是河北道境内,下辖二十余县,也算是一个大城市了。 马车进入城中,并没有经过多严格的盘查。 这里是中原腹地,若是真被异族探子,渗透进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因此,柳白也就没有让众人显露身份。 下了马车,在大街上行走,来往的行人,明显要比长安城百姓,穷上一些。 街道两旁的商铺,也显得很寒酸。 严格来讲,自打柳白来到大唐以后,还是头一次,进入非长安境内的城市。 周围的一切,让他感到颇为感慨。 自己见到的,终究是大唐最富庶的地方,无法想象,外地的百姓,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从一点就可以看出来,魏州城和长安的差别。 那就是,大街上乞丐的数量,远远多于长安周围! 土豆和玉米再多,毕竟也只是食物而已。 只能保证百姓们饿不死,却无法将他们从贫穷之中,解救出来。 一路上,倒是没人敢惹这群人。 虽然男的俊秀,女的漂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可周围还跟着一大群壮汉,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走到大街近乎中央的位置,柳白抬头一看,顿时乐了。 一座无比豪华的酒楼,嚣张的占据了七八个店铺的面积,比其他店铺,高了足足一倍。 名字起的有些粗俗。 金玉楼! 柳白感兴趣,倒不是酒楼多豪华,而是在门匾的右下角,有一个浅浅的柳叶形标记。 竟然是自家的产业? “魏州也有咱家的产业?” 柳白纳闷的问柳婉儿。 虽然柳婉儿已经很久没管过生意了,但柳家早年间的产业,她还是十分清楚的。 若是近一年来开的酒楼,柳白自己应该知道才对。 柳婉儿笑道:“这是爹爹当年开的,早年间和魏州商贾做了一桩生意,后来还不起货款,便将这块地方,抵给爹爹了!” 柳白恍然。 柳家现在家大业大,区区一家酒楼罢了,连根毛都算不上。 自己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不过,既然是自家产业,想必饭菜要比其他地方强上一些。 当下,他带着众人走进酒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伙计殷勤的走上前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用木夹子给众人发热毛巾。 “好吃的好喝的,看着上!” 伙计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知道来了大主顾。 “这个老周...” 坐下之后,柳白看着手里的热毛巾,摇头笑道。 柳家在河北道的生意,一直是幽州大掌柜老周在操心。 不用说,进门发热毛巾的主意,一定是他出的。 因为柳家在长安周边的酒楼,就是用的这种做法,来笼络顾客们的欢心。 众人说说笑笑的等着上菜。 一个公鸭嗓,从大门口响起。 “人都死哪去了?!见本少爷来,还不赶紧招呼?!” 柳白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回头一看,叉着腰站在门口的人,不正是李奉诫吗? 他怎么跑魏州来了? 第384章 不惹麻烦?这才刚惹了个麻烦好不好? “柳大哥!” 李奉诫也发现了柳白,惊喜的喊道。 他颠颠几步跑到柳白跟前。 “柳大哥,你怎么来魏州了?” 说话间,冲着柳蓉儿和柳婉儿拱了拱手,又冲李承乾挤了挤眼睛。 本来就干瘦干瘦的小体格,偏偏穿了一件大号的长衫,举手投足活像只猴子。 柳家众人,早就认识李奉诫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女微微颔首。 李承乾哼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柳白诧异道:“先说说,你是为什么来的?” 自从李大亮当了工部尚书之后,就对李奉诫进行了严密的监视。 从武将,转变成文官,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对于文官群体而言,李大亮无异是个异类,受到不少人的仇视。 此外,作为六部之中,唯一一个不受长孙无忌控制的衙门,也有不少人在盯着他。 李大亮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的成果,因为儿子胡闹而葬送。 甚至连书院都不让他去,生怕他闯下什么祸端。 因此,李奉诫整天待在长安的武阳县公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个小媳妇一样,谨小慎微。 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魏州城? 一提起这件事,李奉诫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别提了,我爹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彭城县男令狐德棻的二女儿...” 李奉诫在李愔旁边,挤了一个位置,冲众人表达自己的‘悲惨’。 “令狐德棻?” 柳白托着下巴想道。 令狐德棻乃是陇西贵族出身,有一半的胡人血统,早年曾在李渊麾下,任起居舍人。 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老臣。 大唐朝廷之中,有胡人血统,亦或者干脆就是胡人的大臣,可一点都不少见。 毕竟,李二他们一家子,貌似也不是纯种的中原人士... 作为当今礼部侍郎,令狐德棻存在着和李大亮,同样的尴尬之处。 也难怪李大亮想要和令狐德棻做儿女亲家,因为那厮也是和长孙无忌斗争的急先锋。 倒不是看不惯长孙无忌的做派,而是同为关陇集团的贵族,令狐家和长孙家,有着上百年的仇恨。 至于究竟是什么仇恨,柳白就不知道了。 他们这些半中半胡的人,一向不消停,鬼知道这两家人的祖宗,究竟有什么纠缠。 平日里,令狐德棻和魏征、孔颖达走得很近。 都是修史的行家,相互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代表着,李大亮有意渐渐融入文官群体。 他是明白人,知道未来不大可能会出现,和突厥之战、高句丽之战同样规模的战争。 将门,是迟早会没落的。 和令狐家结亲,算是他的一种尝试。 可李奉诫就不这么想了! 在他看来,平白无故得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媳妇,还惹不起! 万一长得丑些,就没法活了! “你们是不知道,令狐德棻那老头的闺女,原本是和襄城侯家那个傻儿子定过亲的,后来那傻子骑马摔死了,才有了后边的事情...” 李奉诫仰天长叹,感觉自己怎么也算是,经历过‘沧桑’的男人了。 “想我李奉诫,也是一代豪杰,却没想到,上来就捡了个二手货...” 大唐可没有什么‘妻为夫纲’的鬼理论。 在民间,和离的妇人一点都不少见。 李二的姐妹们中,有不少死了男人的,没过几天就改嫁,并不会受到白眼。 李奉诫的话,让柳婉儿和柳蓉儿很不满。 当着这么多人,不好骂他,只能狠狠得瞪他一眼。 “所以,你就跑了?” 柳白用筷子挑了一块刚刚端上来的红烧鱼,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 众人纷纷动筷。 李奉诫也饿了,他不知道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家伙,是什么身份,一把将李愔的筷子抢过来,直奔肉夹。 “我能不跑吗?好在我舅舅家就在魏州,我还有个去处,否则,就要在大街上流浪了!” 他又夹起半块肘子,吭哧吭哧的啃了起来。 看来,他还真是饿坏了。 柳白摇了摇头,没兴趣再问了。 李奉诫的下场可想而知。 李大亮虽然变成了文官,但终究是将门出身的,手底下高手如云。 抓住李奉诫,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啃完肘子,李奉诫这才想起来,道:“柳大哥,你还没说,为何会来魏州呢!” 柳白将大军出征的事情一说。 李奉诫眼珠子一转,颇有几分兴奋的说道:“让我跟着你们吧!” 他还拍胸脯保证。 “柳大哥你放心,小弟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免了!” 柳白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看了看,坐在李奉诫身旁的李愔。 身为皇子,被人抢走吃饭家伙,能忍得了? 也就是怕柳白怪罪,才不敢当面发作。 后边肯定会找回场子! 不惹麻烦? 这才刚惹了个麻烦好不好? 虽然,后果只是李奉诫自己倒霉吧... 李奉诫苦着脸,道:“柳大哥,你就行行好,救小弟一命吧,万一回去之后娶了个丑八怪,一辈子的幸福就完蛋了!” 柳白不理他,自顾自的吃饭。 一直没说完的李承乾,挠了挠头,忽然道:“你舅舅是不是叫董连昌?” 李奉诫一愣,道:“太子殿下认识我舅舅?”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罢了,我记得,董家不是世居河东道吗?怎么派跑到魏州来了?” 李奉诫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这...都是生意的缘故,舅舅他们...” 就在他说话之际,一个穿着黑衣蓝裤,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仆役,急匆匆跑进来。 他找了一圈,这才发现李奉诫。 “表少爷!大事不好了!老爷、二老爷,还有几位少爷忽然都病了!夫人已经慌了,你快去看看吧!” 李奉诫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 “柳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柳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可李奉诫刚跑出去,又转了回来。 “那...那个,柳大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第385章 这都快赶上石膏板了 最好的大夫在柳家,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严格来说,李时珍算是柳家的供奉。 而孙思邈整天都和李时珍腻在一起,就算去了书院,也没事就往柳家跑。 在外人眼里,他和柳家人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既然大舅、二舅,表哥们都病了,自然是要请大夫的。 柳白就在自己跟前,神经病才去别的地方请大夫! 李奉诫满心的希望孙思邈亦或是李时珍,能跟在柳白身边。 “他们都没来,不过,弟子却是来了一个,就在城外!” 说着,柳白唰唰几下,写了个条子,让李奉诫身后那家丁,送到城外大营去。 李奉诫稍微安心了一些。 两位神医,可都是跟阎王爷抢命的活神仙,以他们的本事,教授出来的弟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当下,李奉诫骑马在前领路,柳白等人,则是坐着马车,向他舅舅家行去。 帮李奉诫,只是顺手的事情,并不麻烦。 李时珍那个徒弟,还是他刚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亲自收下,并且教授的。 俩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就算身体好,可三千多里的路程,也不一定能熬得住。 柳白又放不下心,于是就找了李时珍的徒弟。 而真正让柳白,毫不犹豫就下定决心,帮助李奉诫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刚才看见了李奉诫眼底的那一丝慌乱。 李奉诫是自己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按理说,他不该有事情瞒着自己才对。 除非,迫不得已! “承乾,你是如何知道董家的?” 李承乾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奉诫,并没有回答柳白的话,反而冲武顺扬了扬下巴。 武顺会意,“柳大哥,原本我们也不了解董家,前一段时间,我和承乾在整理武家的生意时,无意之中发现,董家变卖了河东道的所有产业,接手的人,正是我爹!” 柳白点了点头。 不难猜想,李奉诫之所以隐瞒,必然和这件事有关。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世代居住在河东的富商,忽然变卖家财,跑到异地来? 要知道,李大亮本身就是贵族出身,他夫人家里,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富商。 柳白对河东道的商贾,不是很了解,但也可以推断出,董家的财力,是何等雄厚! 很快,董家到了! 这是一座丝毫不比柳家小的大宅子! 就算魏州城的地价便宜,估计最少也要十几二十万贯。 站在董家大门外,柳白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这才在李奉诫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奉诫,你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你舅舅和你表哥他们!老天爷,咱们董家一向乐善好施,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哭哭啼啼的迎过来。 李奉诫连连安抚。 “舅母,孩儿给你介绍,这是我经常和你们说起的柳大哥!” 若放在平常,知道柳白的身份后,无论是谁都要惊骇一会儿。 可现在,董氏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她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柳白蹲身一礼。 “柳公子莫怪,家里实在是,实在是...” 柳白淡淡一笑,道:“夫人不必介怀,柳某和李大人乃是故友。” 李奉诫搀着董氏,道:“舅母,闻名天下的孙神仙和李神医...” 他把两位神医和柳白的关系,告诉董氏。 还说了李时珍那位徒弟的事情。 董氏眼中终于出现了几分光彩。 “真...真的?” 她的声音都发颤了。 显然,孙思邈和李时珍的名头,给她吃了一个大大的定心丸。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快马声。 李时珍的徒弟到了! “少爷!” “孝农,快去看看!”柳白吩咐道。 韩知,字孝农,不到三十多岁。 他原本就是泾阳城里有名的大夫。 当初李时珍与孙思邈,于泾阳闹市比斗,将他深深折服。 毛遂自荐,进入李时珍门下修学。 至今,已经大半年了。 受到李时珍和孙思邈教导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真正有名份,得到承认的,也只有韩知一人罢了。 说起来,韩知与韩同还有几分渊源。 祖上都是出自昌黎韩氏,后来一个迁居到长安泾阳行医,另一个则是去了陇右当官。 查查族谱,还是同辈人。 如今,韩知的名气虽然远远赶不上两位神医,但是据说,行医手段已经不下于宫里的那些太医了。 这一次,被柳白选为随行的大夫,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一行人到客厅落座喝茶,只有柳白和韩知跟着李奉诫他们去了后院。 董连昌是家主,自然要先看看他的情况。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韩知跟着李时珍最先学习的就是肺脏之疾。 一听这声音,他眉头顿时皱成了团了。 “他的肺疾不能再耽搁,否则的话,用不了十天,就会要了他的命!”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其中的‘闻’便是听声音。 眼瞅着舅母又要哭天喊地一番,李奉诫赶紧道:“韩大夫,还请速速入内!” 韩知一点头,走进董连昌的房间。 入目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 看上去,要比妻子董氏大上许多,起码有六十多岁了。 他躺在软榻之上,蜡黄脸上,满是汗珠。 胸口就像风箱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会出现明显的杂音。 “你们是...” 董连昌嗓音沙哑的说道。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韩知皱着眉头,“不要说话!” 他拉过董连昌的胳膊,将手搭在了他的脉门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董氏和李奉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满脸都是紧张的表情。 柳白坐在一旁,也在等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忽然被窗台上,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摆件所吸引。 这块石头,不过两个拳头那么大,应该是被董连昌当做奇石收藏的。 表层看上去坑坑洼洼的,整体呈灰白色,带着几分蛇状的纹路,细看之下,还有些透明。 柳白随手拿过来,用手指头蹭了蹭,蹭下一手的灰。 用指甲轻轻按了一下,竟然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石灰石。 可石灰石的硬度,会这么低吗? 这都快赶上石膏板了! 第386章 是要银子,还是要命,你们应该知道分寸 柳白对各种矿石材料,并不熟悉。 若是金大坚在的话,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可惜,金大坚和柴令武都留在泾阳看家。 柳白本来想把石头放下,却忽然看到,董氏竟然在看自己,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或者说是紧张! 不懂矿石,但柳白最会的,就是揣测人心! 自家男人的命都要没了,董氏为何还会关注自己? 或者说,关注自己手中的这块石头? 联想到之前李奉诫的反应,柳白柳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董家举家搬迁到河北道,和这块石头有关系?” 柳白心中暗道。 不难猜想,某一日,董连昌途径魏州,发现了一种珍贵矿石的矿脉,若是将矿石开采出来,所获得的利润,会比之前董家的财产还要多! 于是,董连昌不惜将原本所有的生意,都转让了出去,来到魏州城,秘密开采! 一切,都是为了保密! 李奉诫也是因为董连昌的嘱托,才不敢将真相告诉自己。 毕竟,柳家也是商贾。 商贾之间,要么就是合作伙伴,要么就是竞争对手。 以柳家的实力,扳倒董家,实在是太简单的不过了。 李奉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只能选择隐瞒。 柳白还有进一步的猜测。 若是这种矿石十分珍贵,那必定是不能请外人来动工的。 说不定,董家人会亲自动手! 而一家子男丁都病了,就是这个原因! 许多矿石都是有毒的,即便没毒,也有许多可吸入物质。 长时间的逗留在矿脉之中,当然会形成肺疾! 柳白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他用两根手指,又在石头上轻轻捻了几下,对许褚道:“放大镜!” 金大坚的手艺,堪称登峰造极,造出放大镜亦或是望远镜之类的东西,费不了多大功夫。 一些时常用得到的工具,柳白也会让许褚随身带着。 拿过放大镜,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即便是以柳白的定力,也不禁有些兴奋! “这...这是...” 柳白忽然站起来。 一旁,原本就在观察柳白的董氏,更加慌乱了。 董连昌分明也看到了柳白的举动,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竟然要挣扎着,从软榻之上站起来! 反倒是李奉诫,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告诉柳白,他对不起舅舅一家,不告诉柳白,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现在,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起码那块石头的真相,并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韩知一把将董连昌按了下去,道:“你想死吗?” 董连昌一个劲的咳嗽,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本以为自己的房间不会有人来,才放了这么一块‘摇钱树’。 没想到,今天不光有人来,还把‘摇钱树’给认出来了! 这还了得? 若是这门生意,被旁人抢去,那自己变卖了祖地的财产,不惜举族搬迁,还有什么意义? 董氏也忍不下去了,她慌张的走到柳白近前,道:“柳...柳公子,这不过是一个摆件罢了,您...” 不等她说完,柳白挥手打断。 “摆件?这是让你董家,满门尽灭的催命鬼!” 屋子里的人,顿时为之一怔。 李奉诫知道柳白的眼界,是何等的宽广。 “柳大哥,你的意思是,舅舅他们突发疾病,是因为这块石头?!” 柳白看了李奉诫一眼。 这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恐怕,不是突发疾病,而是经年旧疾了吧...” 柳白拿着石头,走到董连昌跟前。 董连昌的脸,都快变成青紫色了。 奈何浑身使不上力气,否则,早就站起来跟柳白拼命了。 韩知吃惊的看着柳白,“少爷何时有如此精深的医术了?” 他观察了半天,又是看舌头,又是诊脉的,才刚刚确定,董连昌早就有肺疾,只是今天才显露出来罢了。 柳白摇了摇头。 医术? 柳白认识它,它不认识柳白... “我来问你,是不是得到了这东西之后,才开始觉得肺部不适的?” 柳白将矿石,在董连昌眼前晃了晃。 董连昌拼了命的给董氏使眼色。 董氏再次上前,却被李奉诫拦住。 “舅母,是要银子,还是要命,你们应该知道分寸!” 他难得严肃一次,郑重其事的对董氏说道。 董氏的下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她艰难的别过头去,不看董连昌的脸色,对柳白道:“的确,自打得了这东西,家里的男丁,一个接一个的病倒,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别人!” 见董连昌又在拼命挣扎,柳白吩咐韩知,将他按住。 “奉诫说的不错,这东西值钱是一方面,可赚来的,都是你董家人的买命钱,用不了多久,你董家,就会因此而灭门!” 一句话,说得董连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韩知看向柳白,在得到柳白的同意之后,取出银针,在他的咽喉处,扎了一下。 董连昌浑身一震。 忽然感觉,胸口好受了许多。 这才看看能说出话来。 “柳,柳公子,敢问...为何?” 他的声音依旧很沙哑,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喘上半天。 柳白将放大镜交给韩知,让他看看这块矿石的真相。 韩知仅看了一眼,蓦得变了脸色! 他赫然发现,这东西分明就是石头的模样,可在放大镜的观察下,竟然布满了细密的绒毛! 都说大夫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他在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了董家所有男丁,病倒的原因。 “你来说吧!” 柳白拿回放大镜,转身走回去坐下。 韩知有些怜悯的看了董连昌一眼。 “你的病已经没救了,还有没有和这东西接触少的病人?若是早日调理,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第387章 石棉矿 搞明白真相的董氏夫妇,哭得惊天动地。 李奉诫也很难过,安慰了董氏几句,和柳白等人一同走出房间。 韩知的医术,就算排不上前五,但前十还是有他一席之地的。 他的话,等同于直接给董连昌判了死刑。 或许,还要饶上董家大部分的男丁。 韩知去看其他人的病症了,李奉诫在大厅陪着柳白等人,脸色阴郁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看样子,这段时间他还真是成长了不少。 遇见事情不像从前一样,就知道抹眼泪。 颤抖的手,几乎要把椅子扶手生生掰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柳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白洗了手,用麻布一边擦,一边道:“那东西名叫石棉,看似和石头一般无二,却能提炼出一种不惧火烧的布料!” 李奉诫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早在商周年间,就已经有了用石棉制造衣物的先例,很多文人都将这东西的存在视为传奇。 也不知,从哪个黑心商贾的嘴里传出来,说这种布料,源自一种名叫火浣鼠的动物皮毛。 相传,火浣鼠生活在昆仑神山的炎山腹地。 这个故事,在《山海经》上确有记载! 后人信以为真,以为这种布料,是上天的恩赐,只有大智大勇之人,才能穿越昆仑神山,找到传说中的火浣鼠,取得火浣布! 每一件火浣布制造的衣服出现,都会引起极大的轰动! 卖上个两三万贯银子,跟玩一样! 殊不知,石棉矿的分布极广,根本算不上什么珍惜材料。 不说幽州,关中、蜀中、岭南之地都有! 只是,暂时还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怪就只能怪董连昌,被银子迷住了双眼,带着全家一块找死。 石棉无毒,可那些肉眼无法辩驳的细小纤维,却能随着呼吸,轻易进入人的体内。 董连昌的肺,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 这也是为何,韩知给他判了‘死刑’的原因。 只有和石棉接触较少,而且年轻力壮的人,才能保下一条命。 但这辈子,也和废人差不多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是小问题。 一旦天气稍微寒冷点,就是生死难关! 这一家人突然发病,还要归结于昨天晚上那一场雨。 马上就要进十一月份了,下雨和下雪有什么分别? 听了柳白的介绍,李奉诫无奈的苦笑一声。 “这件事,该如何跟我娘讲...” 幸亏柳白来了,要不然,董家人死光都找不到原因! 现在,至少还能救下几个人来。 他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柳白行了一礼。 “柳大哥,之前隐瞒之事,小弟...” 柳白一摆手。 这件事,怪不得李奉诫。 有了发财的机会,放在谁身上都会藏着掖着。 毕竟,董连昌只是他的舅舅,不是他老子。 ... 不管董家人是什么下场,都和柳白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下子,就算李奉诫想跟柳白走,也走不了。 董家男丁都倒了,没个主心骨可不行。 何况,他还要想办法,如何跟他娘说这件事。 左耽搁,右耽搁,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临走前,他给了李奉诫一笔银子。 对于董家人来说,石棉矿是催命的恶魔,买下石棉矿,不算大问题。 真相一挑明,估计他们怎么都不愿再靠近石棉矿一步了。 说不定,还会对柳白千恩万谢一通。 不过,对于柳白而言,若防护得当,开采石棉矿也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而且,柳白也有些别的想法。 在高句丽之战上,石棉未必就不能派上用场! 因此,这笔银子不光是用来买石棉矿的,柳白还带走了董家所有火浣布的库存。 回到金玉楼下榻,一夜无话! 第二天,众人在魏州城里玩了一圈。 事实上,并不是柳白领头。 包括柳白在内,所有人都成了给柳婉儿和柳蓉儿拎包的。 魏州城里,别的特产不多,小吃和首饰之类的东西,却多得出奇。 柳婉儿喜欢首饰,难得出来逛逛街,花了不少银子。 柳蓉儿喜欢吃,拉着比她更喜欢吃的武顺,一条街一条街的搜罗美味。 这一天时间,三女都兴致勃勃,到快宵禁的时候,才狠了狠心往回走。 柳白等人累得够呛,回到金玉楼之后,一致决定,不能在魏州城继续逗留下去了。 否则,明天就会活活累死... 于是,第三天一大早,等韩知从董家赶回来的时候,众人立刻出城,向大营的方向行去。 由于有女眷在,韩知不好上马车,就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和柳白汇报情况。 “董连昌死了?” 听完韩知的讲述,柳白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多少的意外。 毕竟,董连昌的死已经是没法改变的。 韩知叹了一口气,“董家开采石棉,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就算是恩师和孙神仙来了,估计也救不了他...董家的男丁,全都病倒了,据属下估计,能活下来的,恐怕只有董家的两位少爷而已...” 柳白手指敲着桌子,却是没有说话。 他倒是没想到,董家的情况会这么的凄惨。 原本,他还想让幽州大掌柜老周,负责开采石棉的事宜。 可现在,却要改变一下了。 带猪嘴? 显然不现实。 首先就是猪嘴的造价太高,一个就要十几贯。 成本太大! 其次,就算有防护,谁有能说得准,危害能降低多少? 雇佣其他人来做? 柳白就算有些狠劲,但还没到随随便便就草菅人命的地步。 一路上,柳白都在想着如何开采石棉。 然而,等到了大营之后,他就有主意了。 就在程咬金的帅帐门口,几个一看就是小毛贼打扮的人,正在程处默的监视下,吭哧吭哧的搬东西。 程处默手里提着一根鞭子,道:“都麻利点!敢窥伺大营,没弄死你们就不错了,想着偷懒?” 啪! 他一鞭子抽下去,几个小毛贼一阵呜哩哇啦的怪叫。 刚刚走下马车的柳白,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 “自己人不能干,让高句丽人干不就行了?这回就是为了灭高句丽去的,还能少得了奴隶?” 第388章 就算国库再充盈,谁还会嫌银子多? 李大亮是自己人,而且还是可以完全信任的那种。 他家里死了人,自然要好好表示一下。 一封吊唁的书信,被魏州驿站的人送往长安。 同样,还有好几封信送给别人。 譬如给沈万三的,用来询问家里的情况。 有给房玄龄的,问问他近来朝廷的动向。 最后一封,则是送给李二的。 “石棉,未来注定会成为关乎民生的东西,甚至有可能会像盐一样,成为国家把控的重要物资!” 大营之中,一座僻静的帐篷里,柳白悠悠的说道。 另一头,李承乾正带着李愔和李祐两个小的,用筷子一样的粗针,一丝不苟的缝制着什么。 三人都带着猪嘴,浑身上下防护的严严实实。 从董家拿来的石棉,都是成品,一卷一卷的,只要缝制成合适的形状,就能直接用。 就像柳白所说,在他看来,石棉迟早会成为朝廷严密监控的物资。 这东西的用途极广,具有保温、隔热、绝缘的特性。 ‘绝缘’是一时半会用不上的。 柳白是文科出身,靠他自己,可搞不出电来。 而保温和隔热的性能,却足以发挥到极致! 盖房子、造火器,乃至建造战船战车,都能用得上! 这么秘密的事情,当然要有李家的人来干。 李承乾就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柳白也是因为找不到别人,才把这三个家伙叫来。 李愔咬着牙,费力将筷子一样的粗针,顶进石棉布里。 一旁的李祐,急忙取来一卷新的石棉布,小心翼翼的将绳子头系紧。 李承乾站在对面,两只手死死抓着另一头,使劲往外拉。 董家工匠的手艺,实在是太糙了。 石棉布就要织得密不透风才好用,可现在,上边全是窟窿眼。 忙活了半天,才拼好七八卷,三人已经累瘫了。 “休息一会儿再干,大军开拔之前,一定要将所有的石棉,全都缝合起来!” 说完,柳白起身走了出去。 他没带猪嘴,不能距离石棉布太近。 就算接触时间短,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 九成宫! 李二在几摞奏折之中挑挑拣拣,见没有关于柳白的消息,失望得摇了摇头。 自打柳白一走,李二心里就像少了主心骨一样,没着没落的。 平常不管遇见什么难题,只要找柳白,都更完美解决。 他不在,万一朝廷出岔子该怎么办? 至于三个儿子,似乎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了... “陛下!” 怀恩急匆匆的走进来。 “柳公子有消息了!” 李二猛地站起来,“快给朕!” 他打开书信,一点一点的看了起来。 脸色一会儿一变,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面带笑容。 看完书信之后,他闭上眼睛,半天都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怀恩缓步上前,给李二研墨。 既然是柳白的来信,想必李二是会回复的。 果然,墨汁刚刚研好,李二就睁开了双眼。 他拿起笔,可是想了想,却又放下了。 琢磨了一会儿,再次提起笔,再次放下! 怀恩满脸疑惑。 他还是头一次见陛下如此犹豫! 不过,他并没有问信上的内容。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一向分得很清楚。 “长安现在有何动向?” 李二忽然开口问道。 怀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陛下的话,长安风平浪静,房相他们护持得很好,不过,近些日子,却总有些风言风语传来...” “怎么讲?”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玄奘法师马上就要回来了!” 李二一怔。 “自长安去天竺,竟然只用了大半年?” 对于大唐而言,天竺这个地方,究竟存在不存在都无法定论。 别说距离了,就连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玄奘就靠着一双腿,找到了一个对大唐而言,完全陌生的国度? 别说找到这个陌生国家了,如果玄奘真的只用双脚走,到大唐边境起码都要一年多! 怀恩忍着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一切,还要追溯到柳公子的身上!” “和柳白也有关系?” 李二还真就不知道,玄奘在临走之前,去求过柳白。 等听完了怀恩的讲述,李二哈哈大笑。 “倒霉的玄奘,好端端的求经之路,变成了开辟商道!怪不得这么快就回来了,柳家的商队,可是天下闻名的...” 他向来对佛门没什么好感。 身怀千古一帝的梦想,李二觉得,大唐百姓信仰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信个异族和尚? 是哪门子的道理? 同样,在这一点上,道门也仅仅是占了个名头的便宜罢了。 如果老子不姓李,道门的情况,并不会比佛门好多少。 不过,既然玄奘是去开辟商道的,那就大不一样了! 异族人来长安,东西卖得死贵,凭什么大唐就不能把东西卖给异族? 就算国库再充盈,谁还会嫌银子多? 怀恩继续道:“听说玄奘法师要回来的消息,袁监正便坐不住了,满世界的找人编故事,最后找到了书院里,一个名叫上官仪的学生,最后那故事登在了一种刊物上,叫...” 他也记不住那刊物的名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看了一眼,这才道:“叫《致知》!” 李二显然没听过‘刊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问过之后,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连房玄龄等人,都能看出刊物的价值,李二没理由想不到。 “这几个学生,倒是颇有眼光...普通百姓也能把文章,发表在《致知》之上?” 怀恩一点头,道:“回陛下的话,书院组织了一个评审会,除了上官仪他们几个发起人之外,还有王先生、虞大人、高大人,以及数位书院的大儒,只有经过评审,才可刊登在《致知》之上!” 也不知李二想起了什么,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从桌子上拽过一张纸。 “接着研墨!” 第389章 咱们要不要问问柳大哥的意见? 《致知》的发行量,并不像上官仪等人想象之中的好。 书院拥有自己的印书作坊,可以省下不少成本。 有大儒坐镇,质量也有保障。 但奈何,老百姓们不买账... 一群年轻人,坐在新批下来的办公室里,全都愁眉苦脸。 来济一向憋不住事,苦恼的揪着头发道:“再这么下去,《致知》就要黄了...” 上官仪唉声叹气了半天,道:“我是豁出去这学期的成绩,央求虞先生答应,将我写的故事刊登在《致知》之上,谁能想到,最后就卖出几百本...” 他用双手捂着脸,又道:“若是让先生知道,我期末就不好过了!” 他们致力于做一种老百姓都能看的读物。 几百本的销量,的确是太少了。 况且,虞世南他们对上官仪编写的故事,有很大的期待。 就想着靠这个故事,把道门的影响力提高一些,引起佛道之前的冲突了。 李恪幽幽的说道:“这三百多本里,有多一半都是咱们书院学生买的,加上虞先生他们,最后落在百姓手里的,也只有几十本罢了...” 这群人里,马周和李延寿的年纪要大上一些,也最沉稳。 两人沉吟良久,李延寿站起来,道:“当务之急,并非是提高《致知》上那些文章的质量,而是要想办法,如何把名气打出去!” 马周微微颔首,“延寿兄说的有道理,要需要有一个名气极大之人,帮咱们一把!” 来济眼睛一亮道:“是不是可以接着找虞先生他们帮忙?” 马周摇了摇头,“《致知》是咱们的心血,诞生于书院,却并不从属于书院,想必虞先生他们,也不愿意插手其中!” 书院注重培养学生的创造性。 既然《致知》是学生创办的,先生们当然不能帮太多。 否则,会害了他们。 可不找书院的人,还能找谁? 全天下,名气够高的大儒学者,有八成都在书院。 找外边的人? 谈何容易? 众人苦思良久,都没有找出好办法来。 上官仪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把我写的那些故事,都放在《致知》上?” 长安城里的戏本说书,大部分都是出自上官仪之手。 而且,名气都不小。 这也的确是个办法。 可这个提议,却被所有人一直否决了! 李延寿皱着眉头,道:“游韶写的那个故事,趣味性是有的,初期刊登在《致知》之上,有助于吸引百姓,可刊登故事,终究和咱们的初衷不符!” 上官仪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致知》也是他的心血,创办的宗旨,也是为了提高民智,宣传书院。 若沦为戏本一样的东西,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恪忽然说道:“咱们要不要问问...柳大哥的意见?” 众人眼前一亮。 马周一拍脑门,“对啊!严格来说,柳先生才是真正开创刊物的人,说不定,他能为咱们指一条明路!” 李恪有些兴奋的说道:“我这就进宫去找刘瑾,让宫中的内卫去送信,肯定要比驿吏快得多!” 马周重重的一点头,取来纸笔写信。 他的胳膊略微有点抖,不过字迹并没有受到影响。 哪怕他再有抱负,现在也只是个学生罢了,给书院的主人写信,不紧张才怪! 吹干了墨迹之后,马周小心翼翼的将其放进信封,珍而重之的交到李恪手中。 李恪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看着李恪离去,李延寿沉声道:“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十几天的时间,诸位同窗再努力一把,争取尽快将第二期《致知》,整理出来!” 众人齐声应是,纷纷埋首在桌案前,挑选自己心仪的文章。 话说,虽然《致知》的销量不好,但投来的稿子倒是不少... ... 自魏州城外出发,又是五六天的时间过去。 经过休整之后,将士们的精气神明显提升了不少。 速度也就快了几分。 在经过和诸多将领的商讨之后,程咬金拍板,将每天的行军距离,延长到一百二十里! 高句丽的气候,不少中原人士能忍得了的。 早到一天,就能多适应一天。 说不定,就是因为多适应了一段时间,会影响到最后的战局! 路上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将士们也都理解高层的苦心,没几个人抱怨。 柳白等人,自然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坐在马车里,感觉不到任何寒冷,速度也要比大军快得多。 柳白拿着一本书,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山海经》,最适合消磨路上的时间。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商议着怎么把手帕上的睡莲绣得更好看。 武顺正捏着一根针,小心翼翼的给李承乾挑着手上的水泡。 缝石棉布的任务,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大军开拔之前完成。 李承乾他们,只能在大军休息的时候赶工。 今天中午,才刚刚弄完。 至于两个小的,上了车就会呼呼大睡。 此刻正睡得香甜。 “柳大哥,缝完之后还干什么?” 李承乾踢了踢脚下,被叠的方方正正的石棉布。 他不明白,柳白为何要让他们,把石棉布缝成一个缺了底的大球。 柳白翻了一个页书,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接着缝!” 李承乾正要推脱,忽然倒了一口冷气。 “嘶——轻点!” 武顺给他挑了水泡,又上了药,“没见过你这个娇气的,不就是个水泡吗?” 李承乾嘴角抽搐了几下。 从前,他还能给武顺点脸色看看。 可现在,武顺有了柳婉儿和柳蓉儿两个撑腰的,就成了他再也惹不起的人... 无奈之下,他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 就在此时,马车外忽然传开了许褚的声音。 “少爷,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幽州城了!” 柳白放下书,道:“去前军知会一声,且在幽州城外停留几天,若是程伯伯不愿,就告诉他,此事关系到战争的胜负!” 第390章 如今都是自己人,何必铺张浪费? 幽州的历史,不是魏州城那种小地方可以比的。 在有些方面,甚至连长安,都不如幽州的底蕴深厚。 作为古九州核心区域之一,早在虞夏时期,幽州就已经有了先民活动的痕迹。 西周分封,立为燕国之地。 在汉时,也是十三刺史部之一。 即便是到了如今,幽州也是北方最重要的城池,没有之一! 无论军事、交通,还是商业,在整个北方,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武德元年,李渊登基之后,便在幽州设立了东夷都护府,专门用来防御异族。 包括突厥、奚族、鲜卑、室韦,以及此战的头号大敌,高句丽! 并令当时的幽州大都督,兼任都护一职。 可以说,在大唐的十几位大都督之中,幽州大都督是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一位。 否则,李二登基之后,也不会专门派心腹李大亮,来掌控这片区域。 幽州古城,始建于东汉中期,从那高大且充满了刀砍斧剁痕迹的城墙上,就可以看出,这座古城,究竟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第二天一大早! 柳白等人刚一靠近城门,就被几个守城的将士拦住了。 “来者止步!” 穿着队正服侍的军官上前,先一抱拳,等待着马车中人的回答。 谁都不是傻子,能乘坐如此华丽马车的能是普通人吗? 许褚下马,拿出令牌在队正眼前一晃。 队正瞳孔蓦得一缩,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原来是柳家主人亲至,卑职失礼了!” 说着,冲城门处一挥手。 守城的兵丁们纷纷让开道路,等马车经过的时候,直接单膝跪地。 这就要说的,柳家在幽州城里的地位了。 幽州是大唐的军事重镇,对于柳家而言,也是仅次于泾阳和长安的要地! 铁矿! 是柳家最赚钱的一项产业! 光是生铁的利润,每年就达到了恐怖的百万贯! 放在武德年间,都赶得上半个国库了! 从开矿、运输、铸炼,再到后期的生产、销售,哪一项不需要人工? 柳家的铸铁生意,足足养活了大半个幽州城的人。 而且,这还是仅仅只是铸铁罢了。 老周身为幽州大掌柜,是柳家商行里,仅次于沈万三的存在。 他跺跺脚,整个北方都要颤上三颤。 说句不好听的,光凭老周手里的权力,一点都不比当初幽州大都督李大亮小! 幽州下辖的十余州之地,几乎每一个行当,都有柳家的影子! 所以,柳白在幽州本地人眼中,完全就是财神爷!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老周早就带着幽州的主事人们等候了。 “少爷!” 老周赶紧迎上去,想要搀柳白下来。 若不是柳白早有吩咐,不要惊动旁人,他肯定会大张旗鼓,带着一大票子人去城外迎接。 柳白没用他搀扶,几步从马车上走下去,瞪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了,装什么样子?” 老周嘿然一笑,道:“少爷难得来幽州一趟,老奴和手底下的人,可是期待已久了...” 说着,他一愣,紧接着,惊喜的说道:“两位夫人也来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从马车上下来,冲老周侧身行礼。 老周手忙脚乱的又是弯腰,又是拱手,道:“两位夫人莫要折煞老奴了!” 柳婉儿曾经是柳家的主事人,对老周当然不陌生。 “夫君说的是,周叔您年纪不小了,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受了病,未免得不偿失。” 老周拍着胸脯,道:“老奴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骨一向不错,少爷和夫人不必担心!” 说完,他冲刚刚下来的李承乾一拱手,看都没看后边的几个人,引着柳白,上了早就准备的轿子。 坐轿子,的确比坐马车舒服得多。 老周是柳家的老人了,伺候了柳家几位主人一辈子,对于柳白的喜好,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深知少爷最烦聒噪的他,特意在远离闹市的地方,准备了一座大宅子。 其中的一应用具,竟然都和柳家在泾阳的老宅,一模一样! 也不知他为了迎柳白前来,耗费了多少心血。 坐在大堂里,幽州的主事人们,挨个上前见礼。 其中大部分人,柳白还是头一次见。 说白了,这些人的身份不够,没有资格在过年的时候,去泾阳吃席。 既然快过年了,柳白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发给他们。 见完一圈,也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琼浆玉液,柳白皱了皱眉。 他不动筷子,其他人也不敢动。 老周心里有点打鼓,道:“少爷,可是饭菜不合您的胃口?” 他生怕照顾不好柳白。 自己自责也就罢了,要是受到其他那些大掌柜的奚落,那面子就丢大了。 柳白皱了皱眉。 聪明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就算跟人打架斗殴,那也是因为有那个必要。 柳家人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完全是给别人看的。 只有过得奢侈,才能让生意伙伴安心。 可如今都是自己人,何必铺张浪费? 光是最中间那盘子三丝鱼翅,就能买上几百石粮食! 柳白指着,垂首站在旁边的主事人们,“你们都搬个凳子,一起吃吧!” 老周一愣,小声道:“少爷,是不是有点...” 柳白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讲究什么规矩!” 老周抿了抿嘴,朝旁边那些人连连使眼色。 他们这才手忙脚乱的搬椅子。 这顿饭哪怕是再奢侈,柳白也吃了个没滋没味。 柳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柳家的。 早就到达了传说之中‘富可敌国’的地步。 摊子铺得太大,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许多问题。 细微之处,可见真章,从今天这顿饭上,柳白发现幽州的主事人们,缺少了一种‘灵性’。 实际上,‘灵性’究竟是什么,柳白自己也说不好。 不过,他却清楚,根源出现在管理模式上。 吃晚饭,柳白就进了老周特意给他准备的书房。 一待就是一下午。 这让以老周为首的幽州主事们,愈发的忐忑了... 第391章 这完全就是一本商贾版的《贞观律》 吃晚饭的时候,老周再也不敢上什么山珍海味了。 准备了一碗素净的小米粥,几样小菜,最多再加上两盘子幽州特产。 垂首站在书房门口,等柳白出来,老周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实际上,他也有些无辜。 柳白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 若不是幽州的主事人,一致想在少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也不会安排那么一大桌子山珍海味。 吱呀—— 柳白推门走出来。 “少爷,晚饭准备好了!” 柳白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道:“不急,你随我来!” 难得老周有心,竟然连泾阳老宅里的那种腊梅树,都移植过来一棵。 幽州要比同时间的长安冷上一些,腊梅树的花,开得正是最璀璨的时候。 眼见柳白要煮茶,老周连忙将袋子里的干松果都掏出来。 “你且坐下。” 柳白没有让他帮忙,慢条斯理的把茶煮上,这才坐下来。 老周心里犯嘀咕,愈发的不安了。 “少爷,中午的事情,实在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总不能把手底下人都卖了,自己当老好人吧? 柳白微微点头,“过去就过去了,这一下午,我和婉儿查了幽州的账目,你做的的确很好,若是再给你一段时间,恐怕幽州的买卖,就要超过长安了。” 老周心头稍定,道:“还是托了少爷的福...” 这是大实话。 幽州之所以崛起,完全是因为柳白从崔氏手里抢来了铁矿。 辐射带动的作用下,整个幽州都富庶了不少。 当年,上一代家主柳永年掌权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光景。 柳白将那本小册子放在石桌上,“你先看一看,不懂的地方再问!” 老周好奇的拿起册子,刚翻了一页,就忍不住惊呼一声。 “少爷,万万不可!咱家的产业,都是老爷和您,真刀实枪拼出来的,这股权,万万不能分给旁人!” 第一页开头,赫然写着六个大字。 股权激励计划! 老周是生意场的大人物,稍微一琢磨,便明白柳白要干什么。 别家手底下的人,要么是仆役,要么是雇来的长工。 就算是大掌柜,也就是个高级长工罢了。 只有当初的柳家老爷柳永年心善,给手下这班人,全都恢复了自由身。 就这,还被不少商贾之家诟病了多年。 他们都习惯了压榨手底下的人。 给工钱? 从来没听说过! 能吃饱饭,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主家和仆役之间的矛盾,自古就有。 柳家这么一开头,还让别人怎么过? 也就是柳白本事大,和朝中大佬们称兄道弟,这才没被人报复。 换成别人,骨头都被人砸了! 在这一点上,柳家上到大掌柜,下到小伙计,都感恩戴德。 也正因如此,他们忠诚度都极高! 可给股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某个心存不良的人,得到过多的股权,岂不是会威胁到主家的地位? 老周苦口婆心的说道:“少爷,千万不能开这个先河,老奴知道您心善,但也没有这种善法吧...” 柳白掀开银壶的盖子,看了几样,摇头笑道:“你再看下去。” 老周只能继续往下来。 看完之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柳家最赚银子的行当,首先要数铸铁,其次还有茶、建造、丝绢等等。 这些行当的股权,是不能动的,只有酒楼餐馆之类,细枝末节的行当,才会派发股权,奖励给下面的人。 而且也都标注上,每个人能够最多能获得多少股权。 “后边的,便是等级制度的考量,譬如,你是幽州城里某一家酒楼的掌柜,若是今年营利能超过一定份额,便可以提升一级!” “级别代表着工钱,地位,甚至是股权,当然,级别越高,手里的权力也就越大...” 随着柳白的介绍,老周渐渐看入迷了。 他何尝不知道,柳家明面上看起来蒸蒸日上,可在管理模式上,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一个包子摊,摊主可以兼任掌柜、账房、小二... 但对于一个庞然大物而言,人员的冗杂是不可避免的。 就像今天中午这件事。 手底下那些主事,都以为只要讨好柳白,就能把自己的地位提上一提。 幸好柳白是个明白人。 否则,长此以往,柳家就会从根上开始腐烂。 若只知道搞关系,不管是一个商行,还是一个朝代,都不可能长存。 可有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以及升迁条件之后,就彻底杜绝了‘拍马匹’一类的行为。 不知不觉间,老周看了半个时辰。 看完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却难以压制心头的激动。 “少爷,老奴...叹服!” 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 小册子上,有太多他搞不懂的东西,但他完全能明白,里边那些东西的价值! 等级制度,让他拍案叫绝! 股权激励,足以抵消下面那些人的不满。 这完全就是一本商贾版的《贞观律》! 未来发挥的作用,老周甚至不敢想象!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了这本册子,商贾之中,再也没有能和柳家一较高下的人! “我们只会在幽州城逗留两天,等我们走了之后,你立刻启程前往泾阳!同时,少爷我已经给所有大掌柜有送去消息,让他们也都去泾阳,届时,你们好好商议一番!” 对于管理制度,柳白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毕竟从前没有经验。 在细微之处,难免会出现漏洞。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老奴明白!” 老周把册子,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 “少爷,都戌时了,您看...” 柳白洒然一笑,道:“走,吃饭去!” 他走了几步,蓦然回头,道:“以后莫要自称老奴了,说什么也是一方大掌柜,明明是能和官员称兄道弟的人,偏偏把自己当个下人看,像什么样子?” 老周嘿嘿一笑,道:“老...属下记住了,以后该有排场的时候,就摆摆谱,哈哈!” 第392章 那可是神仙才能拥有的本事 柳家管理模式的改革,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柳白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全才看,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在书法上下功夫,就很难在绘画上有大成就。 当务之急,还是先顾好高句丽之战。 有老周和沈万三,以及一众大掌柜共同商议,想必足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白在老周的带领下,来到了幽州城中最有名的工匠作坊。 老工匠今年六十多岁了,一身的腱子肉,体格好的完全不像这个岁数的人。 大冷天的,穿着一件开襟的短褂,腰间围着皮围裙,站在柳白跟前,有些手足无措。 “小的邓贵,参见少爷!” 他作势要跪下,被老周阻拦。 “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讲究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邓贵小心翼翼的看了柳白一眼,见柳白一脸笑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老周和邓贵是老相识了,而且交情还不浅。 有本事的人到哪都能吃得开,邓贵在工匠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幽州的产业,靠铁矿起家,最重要的人就是工匠。 因此,邓贵在幽州的地位极高,甚至不下于昨天那些主事! 可终究是头一次见柳白。 按理说,他应该是亲自去拜见家主的,谁能想到,家主竟然亲自来了! 老周在一旁道:“少爷,老邓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在属下看来,他可一点都不比金先生差!” 他口中的金先生,正是金大坚! “是吗?” 柳白眼睛一亮。 金大坚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说,老周也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这说明,邓贵一定有他的独道之处! 柳白立刻将几张图纸,交给邓贵。 邓贵看了几眼之后,眉头皱得老高。 左看看,右看看,他忽然抬头道:“少爷,您是要打造这几样东西?” “有什么难度吗?” 邓贵沉吟了一会,道:“难...倒是不难,这些东西里,也就您要的喷...”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继续道:“就是这喷油嘴,费些工夫...容小的多句嘴,您造这些东西,究竟要怎么用?” “少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隔热问题不必在乎!” 他指着房门口的一包东西,“你去看看!” 邓贵走过去,刚一掀开,顿时惊呼一声。 “这...这是火浣布?!” 说着,作势伸手去抹,却忽然又停住了。 他跑到里屋去,不多时,带着一副厚厚的手套,脑袋上套着猪嘴走出来。 一看他这幅打扮,柳白顿时放心了不少。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老邓是个有真本事的。 这年头,有资格接触到石棉的工匠,可没有几个... “少爷放心,一切都不成问题,您且等上一天,明日这个时辰,小的把东西给您送过去!” 柳白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也好!明日这个时辰,我们在城外等你!” ... 邓贵的手艺不是盖的。 柳白留在幽州城的第三天早上,一大车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运到了城外,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 除了许褚之外,只有李承乾跟着柳白来帮忙了。 李承乾迫不及待的上前,将大车上的毡布扯了下来,一件一件的往下倒腾。 邓贵神秘兮兮的凑到柳白跟前,道:“少爷,这些东西小的都已经试过了,不成问题!” 柳白点了点头,指着大车,示意邓贵去帮李承乾的忙。 半个时辰后,一个摊开来,足有十几丈的庞然大物,被组装了起来! 赫然,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热气球! 最下边的吊篮倒是不大,只能容纳三个人而已。 柳白是担心现在的技术不过关。 就算他也让邓贵做了几个简易的降落伞,掉下来估计也不会好受得了... 李承乾和邓贵,一个去连接球囊和吊篮之间的绳索,一个小心翼翼的往燃料箱子里倒煤油。 燃料箱子很大,邓贵倒了十几罐还没倒满,心疼得他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这年头,石油被称为石漆,从朝廷到老百姓,一直以为石漆是西域产物。 长安城上也有卖的,那些毛烘烘的西域商贾,将这东西夸得比金子还珍贵。 巴掌大的一罐子,就要二十几贯。 西域人说可以用来点灯,可谁舍得? 后来还是文人们发现,石漆可以用来制墨,这才有了一些销量。 也只有柳白才知道,石油的真正用处是什么。 柳家的商队,发现了好几处产油地,可惜的是,即便以金大坚的本事,短时间内,都无法解决石油的提纯问题。 只有用土办法,分馏出煤油,暂时当成燃料使用。 四五罐子石油,才能提炼出一罐子煤油。 也就是说,一罐子煤油的价钱,足足上百贯! 这还没把工钱算进去! 终于把油倒满了,邓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少爷太有钱了,造这么个玩物,就花了大几千贯...” 这番话,他也之敢在心里说说罢了。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这个大家伙只是少爷的玩具罢了... 柳白倒是没觉得心疼。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这热气球,到底能不能飞起来? “柳大哥,让我上吧!” 李承乾满脸的兴奋之色。 他早就知道,柳白费尽心思,鼓捣出这大家伙,是为什么了! 飞! 那可是神仙才能拥有的本事! 想想都让人激动! 天上究竟有没有凌霄宝殿? 嫦娥姐姐长得怎么样? 她怀里那只兔子什么品种,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柳白瞪了一眼,正在嘿嘿傻笑的李承乾,道:“你要是想找死,自己抹脖子去!” 李承乾顿时蔫了,还是有些不舍。 “柳大哥,你看啊,你要在下面主持大局,许大哥要保护你,老邓头一把年纪了,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人选...” 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忽然直了。 因为,许褚不知从什么地方,牵来了老母猪... 第393章 难不成,这是我大唐的护国神兽? 制造热气球,远远不想看起来那么简单。 要不是柳白曾经对这东西很感兴趣,特意研究过几天,恐怕一时半会也造不出来。 最困难的问题有两个。 首先,直接需要面对的便是燃料问题。 煤油的燃烧性很好,但燃烧过后容易留下污垢,也就是积碳。 万一把喷油嘴堵上,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柳白也算是临时抱佛脚,想不凑合,也只能凑合。 其次,是设备问题! 燃料箱子连接着喷油嘴,一旦火焰顺着喷油嘴回流,燃油箱子瞬间就会爆炸。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邓贵的手艺。 燃料箱子的密封性够好,才能解决这个后患。 这也是柳白不愿意让李承乾上去的原因。 哗—— 邓贵小心翼翼的打开喷油嘴,点上火,球囊慢慢充盈了起来。 李承乾眼珠子瞪得老大,双手像疯子一样来回摇晃。 “起来了!起来了!” “闭嘴!” 柳白在后边给了他一脚。 现在,柳白也有些紧张。 眼下进行的,是最关键的一步。 半炷香的时间,球囊已经完全鼓了起来。 要不是绳索还拴在树上,恐怕早就飞了! 柳白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今看来,想必燃料箱子的密闭性不成问题。 在石棉的隔离下,火焰烧不到球囊。 渐渐的,拴着绳索的大树,开始摇晃。 柳白一声令下,道:“慢慢松开绳索!” ...... 幽州城外驻军三天,让程咬金颇有微辞。 但柳白说得理由很充分。 停留的这三天,关乎到战争的胜负! 程咬金很清楚,若是没有柳白帮忙,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在不愿意停留,也只能等着。 躺在帅帐里,旁边放着一盘子切得厚厚的酱牛肉,两坛子就已经见底了。 “这一天天的,哪里像是来打仗的?” 程咬金嘟囔了一声,捻起一片酱牛肉塞进嘴里大嚼。 最近他吃牛肉,算是吃上瘾了。 大军路过的地方,总有丢牛事件发生。 当然,丢了牛的人家,总会在自家房梁上,发现一大包银子。 忽然,帅帐外传来一阵哗然!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程咬金已经带好头盔,冲了出去。 在大军之中,再怎么谨慎也不过分。 别看程咬金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实际上,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 “出了什么事?” 副将张诚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满脸慌张! “大帅!东边...东边出现了一头大怪物!” “大怪物?!” 程咬金没有望向东边,不仅也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东西?” 将士们乱成一片,不少人已经抄起了武器。 “都给老子冷静点!” 程咬金一脚将一个满地乱跑的小战士踹倒,继续看东边。 只见,一个白色圆球,正缓缓往天上升起。 距离太远,不好估计体量,但和周围的山峰树木一对比,也知道这‘怪物’绝对小不了! “整军备战!” 程咬金当即下令。 身旁的张诚,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吆喝着军官们,约束自己手下的战士。 “老天爷,那怪物没有翅膀,竟然也会飞?” 程咬金喃喃的说道。 说话间,眼睛无意的往旁边一撇,差点把他气个半死。 程处默正拿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 “拿过来!” 程咬金又给了程处默一脚,将他手里的望远镜抢过来。 再看之下,不禁一愣。 这‘大怪物’的身上,怎么还有字? 而且,还是个‘唐’字? 难不成,这是我大唐的护国神兽? 程咬金满脑子乱跑马,忽然又发现,怪兽肚子里边,竟然还有一头老母猪?! 他看的很清楚,那头老母猪,前蹄扒在外边,一个劲的拱鼻子。 “大帅,将士们已经做好准备,末将愿亲自率军出征!” “征个屁!” 程咬金依旧拿着望远镜看,不过,位置却发生了变化。 刚才,他赫然发现,那‘大怪物’下边,竟然连着一根绳索。 顺着绳索往下看... 那不是许褚吗?! 也亏得许褚比常人高大上很多,否则的话,在那山林之中,还真不好辨认。 也就在同一时间,程咬金就明白了。 这‘大怪物’,八成是柳白鼓捣出来的。 “都散了,散了吧!” 程咬金冲张诚等人摆了摆手。 张诚错愕的看着程咬金,道:“大帅,若是让那怪物进入城中,老百姓们可就遭殃了!” “老子让你散了就散了!” 程咬金瞪了张诚一眼,提着程处默的脖领子,往自己的马跑去。 两人飞马跑到柳白等人所在的山林之中,热气球早就已经落下来了。 刚冲出树林子,就看见许褚和李承乾,正在收拾满地零零碎碎的东西。 程咬金急匆匆跑过来,劈头盖脸的说道:“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柳白对试验的效果很满意。 虽然也就飞起来个七八丈左右的高度而已,但也足够了。 “这就是我留在幽州城的原因!” 柳白哈哈大笑道。 程咬金父子,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柳白。 倒不是因为柳白能造出能飞的东西,而是因为,他们从来没见柳白,如此大笑过! 柳家立下泼天功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柳白一向表现得很淡然,最多面带笑容,点点头罢了。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程处默上前,作势要捂住柳白的脑门。 柳白把他的手打开,瞪着他道:“干什么?” 程处默担忧的问道:“柳大哥,你没发烧吧?” 柳白嘴角抽搐了几下,满脸黑线。 这厮在说什么屁话? 自己凭借一点零零碎碎的知识,一次就把热气球给造出来了,能不惊喜? 笑几声怎么了? 别人笑可以,自己笑就是脑子烧糊涂了? 程咬金把儿子扒拉到一边,双手按着柳白的肩膀,道:“柳白,跟伯伯说,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莫不是有妖法,迷了你的心智?” 程处默绝对是程咬金亲生的,都是一个德行... 柳白无奈的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们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第394章 给老子再加三十大板,改改这歪风邪气 大军开拔,继续向高句丽行军! 程咬金骑在马上,一个劲的傻笑。 张诚有心摸摸他的脑门,却有不敢,小声对身旁的亲卫道:“大帅莫不是疯了?” 亲卫小心翼翼的看了程咬金一眼,声音比张诚还低。 “标下在想,莫不是刚才那怪物,用妖法迷了大帅的心智?” 张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快去把军医叫来!” 亲卫应了一声,急匆匆向辅兵营跑去。 程咬金并不知道张诚在说什么,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刀枪剑戟。 柳白竟然真的能让人飞起来?! 娘的,除了柳白之外,天下人果然都是傻子。 孔明灯都流传好几百年了,谁小时候没玩过? 能把灯送上天,就不能把人送上天? 造个大号的孔明灯很难吗? 除了柳白之外,也就老子聪明一些,慧眼识英才,早早就跟柳白打好了关系。 他已经在想象,那热气球在高句丽战场之上的用途了。 这完全就是一座,可移动的瞭望塔! 站在热气球上,拿着望远镜往下看,敌人用的什么阵型,拿的什么武器,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那么大个家伙飞在天上,自己这么聪明人都吓坏了,若是让高句丽人看见,岂不直接吓死? 到时候,管他有多少人,一个冲锋,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程咬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令人毛骨悚然。 甚至没有发现,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哗! 一盆热水,劈头盖脸的浇过来! 程咬金一个机灵,顿时勃然大怒! “是谁袭击本帅?活腻味了?!” 张诚战战兢兢的站在他的马前,手里端着个还在冒热气的木盆。 “大,大帅,军医说您得了癔症,必须把您泼醒才成...” 程咬金的眼睛,瞪得象牛蛋那么大。 “你才得了癔症,你全家都得了癔症!” 张诚看向一旁的老军医,表示和自己关系不大,全是那老头的责任。 老军医很严肃,“大帅有所不知,癔症乃是心病,若不将您唤醒,恐怕您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他走上前去,作势要给程咬金把脉。 “滚你娘的!” 程咬金都快气疯了。 这大冷天的,就算泼热水也受不了啊! 铠甲里边的棉衣,都湿透了,冻得他肉皮都开始疼了。 不赶紧去换件衣服,这老头竟然还要抓着自己把脉? 真是反了天了! 半炷香后,程咬金换了赶紧衣服。 副将张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了裤子,乒乒乓乓的打板子。 “大帅无恙便好,末将甘愿受罚!” 张诚一边惨叫,一边大声呼喊。 看样子,自己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程咬金脸色铁青,道:“老子看你是想夺走大帅的位置!给老子再加三十大板,改改这歪风邪气!” ...... 前军忽然停了,柳白等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还没有到休息的时间,不知内情的辅兵营和民夫议论纷纷。 柳白并不感兴趣。 他毫不怀疑这支军队是这个时代最为强悍的。 强弩近乎配备到了单兵! 别说是敌人了,就算神仙来了,也得被射成刺猬。 他看了看像得了痔疮一样坐立不安的李承乾,“你就不能安分一些?” 李承乾每隔一会儿,就要掀开帘子,看看旁边大车上,被拆成零件的热气球。 热气球的能耐,他可是亲眼看见了! 不过,头一个上天的竟然是头老母猪,竟然很是不满。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太子殿下,首飞的怎么也该是自己才对。 莫非自己连头老母猪都比不上? “柳大哥,这都停下来了,你看...” 他满脸哀求之色,希望柳白能答应,让自己也飞上天去看一看。 李祐和李愔最近很乖,不光抢着干活,对自己的兄长也尊敬了许多。 “皇兄你要上茅厕吗?小弟陪你去!” 李祐站起来,掀开车帘,打算让李承乾先下去。 李承乾脸色一僵,怒道:“蠢货,你就知道上茅厕!” 不光是李祐,就连身边的李愔也吓得一哆嗦。 李祐委委屈屈的放下帘子,自己好心好意,怎么平白无故挨了顿骂? 上茅厕怎么了? 都说父皇是天子,不也每天往茅厕跑好几趟? 柳白想笑,又觉得有点不合适。 别人倒没什么,他是怕把李祐整哭了,吵得让人心烦。 “等到辽东之后,让你第一个上!” 李承乾大喜,道:“说好了,不许反悔!” 柳白点点头,不想再搭理他,闭上眼睛养神。 ... 营州并非是大唐最靠北的领地,不过,却是唯一一座与高句丽接壤的城池! 往东南方向,不过六十余里,便是高句丽的建安城! 骑兵前行,不过半日便可到达! 离开幽州的十天后,大军按照预计的时间,到达营州城下! 在整个北方而言,营州算是大州,下领辽、燕、昌三州,又督柳城一县,此外,还包括一大片荒无人烟的山林草原。 地方大,主官的权力就大。 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初幽州大都督李大亮,但营州的都督赵功权,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此刻,他正率领营州城上下官员,恭候大军的到来。 柳白等人坐在马车里,停在大军后方,并未显露身份。 作为锦衣卫的主事人,王守仁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战。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翻了几页后,对车帘内的柳白,道:“少爷,这是营州都督赵功权的资料!” 柳白接过来看了看。 上面写着赵功权的出生年月,履历表,以及各种关于他的事闻。 “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 柳白往下一翻,不由得乐了出来。 表面上看着不错,履历也着实漂亮,不过,背地里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 边境官吏的通病。 贪! 实话实说,柳白倒是觉得贪点银子不为过,人之常情罢了。 只要肯为百姓干实事,贪点也就贪点,谁还没一家老小要养活? 而且,柳白正琢磨如何拿捏赵功权呢,这回算是有了好理由。 他可是打算,在营州逗留一段时间,千万不能让这个赵功权,耽搁了自己的大事。 第395章 和官位比起来,银子算个屁? 赵功权今年四十六岁,对于朝廷官员来说,正是进取心最旺盛的时候。 不过,在营州这种地方当官,无异于是流放! 这里可是边境! 距离高句丽不过咫尺之间! 此外,北边有突厥、奚族,东北方是室韦人的老巢,西边倒是大唐境内,却是一片荒原。 只有正南方没有敌人。 那是大海... 想出点政绩? 没有一两个月,消息都传不到长安! 再说,整个大唐和自己地位相同的地方官员,足有好几百人,陛下知道自己是哪根葱,哪头蒜? 已经不抱再进一步心思的他,最近几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迹象。 不光大张旗鼓的在营州地界上做买卖,还有胆子私下里和高句丽人互通有无。 他也是有底线的,知道土豆玉米之类的东西不能出手。 最赚银子的买卖,就是琉璃器! 不知为何,长安城市面上的琉璃器,悄然多了一些,价格几乎腰斩。 他便暗中派人去长安收购琉璃器,倒卖到高句丽去。 价格照着本钱,往上翻了四五倍!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朝廷打算对高句丽用兵,起码要在营州逗留个一年半载的。 赵功权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做生意了,若是能把握住机会,未必不能求陛下开恩,把自己换到关中去! 和官位比起来,银子算个屁? 在城外殷勤的接待了程大帅和张将军,赵功权竭心邀请,奈何身居要职,两位无路如何都不肯住在城里。 赵功权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 回到都督府,他忽然发现,自家大门口停着一支车队! 赵功权顿时气坏了。 哪有这样的人?竟然把自家大门口堵上了! “去把这群人赶走!” 他阴着脸,吩咐手下人。 手下人还没来得及迈步,赵功权脸色骤变,手忙脚乱的将人拉住。 “我的娘啊!差点闯大祸!” 他赫然发现,在最大的那辆马车上,有一个处柳叶形的标志! 那不是柳家的马车吗?! 如今,大唐哪还有不知道柳家少爷的人? 赵功权连忙扶了扶官帽,扥了扥官服上的褶子,对旁边的人道:“快去吩咐人扫洒庭院,收拾出几间客房来!” 说完,他迈着小碎步,向柳白的马车走去。 一边走,脸上不自觉出现了几分笑容。 正中下怀! 总听说柳家少爷和陛下的关系好,和三省的大佬们,更是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 和他搞好关系,不必和程帅搞关系,强上百倍? “下官营州都督赵功权,见过柳公子!” ... 一炷香后! 坐在都督府的客厅里,柳白端着茶水,细细品味着其中滋味。 除了许褚之外,其他人并没有下车。 他们并不打算在营州都督府居住。 柳家在各地都拥有不小的产业,少爷都来了,营州大掌柜自然会提前安排好一切事宜。 一杯茶见底,柳白把茶杯放下。 这茶的滋味,远远比不上柳叶轩中卖的那些,只能算是尝尝鲜,暖暖身子罢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功权,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声音不大,却把赵功权吓了一大跳! 赵功权哭丧着脸,颤颤巍巍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吓坏了,脚一软,‘噗通’一声栽在地上。 他手里的几张纸,也随之飘落。 “柳...柳公子,下官,下官可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唐的事,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您柳公子的事情!” 柳白的笑容更浓了。 “柳某当然知道...” 赵功权手里的那几张纸,正是他的罪证! 想拿捏赵功权,实在是太简单了。 柳白刚一进门,直接就罪证塞进赵功权手里,搞得他莫名其妙。 看清楚之后,赵功权才发现,自己这几年干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写在上边。 就连赚了多少银子,都明明白白! 比自家账本上还细致! 换成别人,收集这些暗地里的事情,还算比较复杂。 可偏偏赵功权做的是琉璃器生意! 谁让长安城市面上的琉璃器,九成九都是出自柳家呢? 想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而且,高句丽那边还有高郯帮忙,随便找人问问,就能知道,赵功权和高句丽之间究竟做着什么勾当。 赵功权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来以为,柳白来营州是个天大的机会。 而且,却成了催命符! 朝廷正要和高句丽人开战呢,若是让陛下知道,自己私底下和高句丽人做买卖,还不活剐了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贪墨的银子,以及收受的贿赂,竟然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看到最后一行,赵功权几乎要昏死过去。 怎么昨天锦绣商行刚送来两千贯,就被柳白知道了? “赵大人,柳某有一事相求...” 赵功权‘蹭’得一下子站起来。 “柳公子尽管吩咐!下官义不容辞!” 他倒也算是个明白人。 既然柳白有事找他办,起码说明,短时间内,这份罪证不会摆在陛下的龙案上。 再者,铡刀被柳白拎在手里,自己等同于把脖子洗得干干净净,就等着落刀了,不答应行吗? 柳白就算要自家老婆,也得给呀! 甚至还要亲自送到他房间去! 柳白对赵功权的态度很是满意。 “听说赵大人,和建安城守将,乙支文德的关系不错?” 赵功权汗如雨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这个,的确是打过几次交道,都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不过,下官并没有和他见过面,更没有涉及到朝堂之中的事!” 赵功权连忙解释,生怕柳白误会。 柳白摇了摇头,不悦道:“这么好的关系,不好好维护怎么行?柳某此番带来了好几样礼物,想借赵大人的手送给乙支文德,赵大人觉得,好办吗?” 赵功权一愣。 给乙支文德送礼物? 这是几个意思? 第396章 总共给了你两百件琉璃器,竟然卖了近三百万贯 瞎子都能看出,柳白要下一盘大棋! 这一趟走下来,光是花销,就上十万贯! 这还是明面上的。 很少有人知道,柳白私底下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营州大掌柜老钱不是瞎子,因此他知道,少爷这次跑到营州,绝对不是玩的! “钱掌柜,你就行行好,让我见一见柳公子吧!” “柳公子难得来咱们营州,也让咱们这些本地人,尽尽地主之谊!” “我们家老爷和柳公子交情匪浅...” “...” 营州的大宅子门外,乌央乌央的围着几十号人。 个顶个的衣着华贵,一水带着员外帽子,一看就是有钱人。 他们是营州城里的行首,为了求见柳白,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好几大箱子的礼物。 柳白是什么人? 财神爷呀! 手指头缝里随便流出点什么东西,就足够让人吃用上一辈子了。 和他搭上关系,好处多得没法想! 老钱门神一样的站在大门口,双手叉着腰。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我家少爷舟车劳顿,辛苦了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休息一会,你们赶紧走,休要吵到我家少爷!” 老钱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都是朋友,何必如此绝情?” “...”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老钱翻了白眼,再也不想理他们,对身边的护卫道:“关门!” 砰! 大门死死关上,这群人才悻悻的离去。 老钱站在里边,吐了口唾沫。 “呸!就你们这些货色,还想见我家少爷,做白日梦去吧!” 说完,他调整好脸色,带上几分笑容,小跑着来到大厅。 先是冲柳白躬身一礼,又冲周围几人,打了一个罗圈揖。 “少爷,人都赶走了!” 柳白正翻着营州的账本,道:“今年你做的不错,等年底的时候,跟着少爷我一块回去!” 老钱大喜,道:“多谢少爷恩典!” 他心里乐开了花。 少爷这意思,岂不是要回去奖赏自己? 去年过年的时候,幽州大掌柜老周因为铁矿生意,拔了家里诸位大掌柜之中的头筹,这回可不能让他嚣张! 他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账本,“少爷,请过目!” 这份账本要薄了很多,不过,看老钱的举动,显然比之前的账本,要重要得多! 柳白接过来看了看,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好家伙,总共给了你两百件琉璃器,竟然卖了近三百万贯!” 老钱笑呵呵的说道:“少爷您心善,不许琉璃器在咱们大唐境内大肆开售,这些都是照您的吩咐,买主全都是高句丽的贵族!” 柳白点点头,将账本还给老钱。 “之前所说的那个计划,可以开始了!” 老钱先是一愣,紧接着,直接蹦了起来。 他摩拳擦掌的说道:“属下等这一天,等了大半年,终于可以痛快痛快了!那些高句丽人以为咱们是傻子,连琉璃器这等传世之物都舍得卖,这回倒要看看,究竟谁才是傻子!” ...... 距营州东南方向六十余里,便是高句丽的建安城! 高句丽一向以效仿中原文化为荣,建安城守将的官职,原本叫傉萨,后来干脆也改成了汉称,名为大都督。 乙支文德在自己的大都督府内,走来走去,快七十的人了,看不出丝毫的老态。 如果不认识他,恐怕以为他只有五十几岁。 厚厚的貂皮大氅,随着走动,不断上下起伏,里边只穿着一件短衫,隐约能看见,他那一身恐怖的伤疤! 一个跨着铜剑的大汉走进来。 乙支文德迫不及待的道:“有消息了吗?” 大汉脸色很难看。 “大都督,唐国出兵六万,以宿国公程咬金为帅,如今已经驻扎在营州城下!” 乙支文德脸上的肉抖了抖,道:“果然来了!” 大唐出兵的速度很快,除了三省和六部的大佬之外,下边的人,全都是在出征当天才知道的。 高句丽人知道得就更晚了。 一直等大军到了幽州,才得到消息,时至今日,才知道具体的人数。 “另外,还有四万水军,自唐国莱州入海,想必,并不会比程咬金慢上多少!” 乙支文德一脚将旁边的矮桌踹翻,咬牙切齿的说道:“崔秀这个蠢货,活该他被王上赐死!” 将军和文官的想法大不一样。 崔秀为了粮食,甘愿将高句丽的几处港口送给柳白,因为在他看来,那几处港口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可是在乙支文德看来,港口的重要性,甚至不亚于重城! 现在这个时候,想收回港口也晚了。 等派的人过去,唐国的军队,该登陆,也早就登陆了。 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的办法,就是防守! 唐国的大军,可不是新罗和百济那些只知道嗷嗷叫的野人。 乙支文德冥思苦想良策,又有一人跑进来。 “大都督,赵大人的人来了!” 乙支文德随口问道:“哪个赵大人?” “赵功权大人!” 乙支文德一愣。 这个时候,唐国的营州都督派人来做什么? 之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打过几次交道。 不得不说,唐国的琉璃器又便宜又好看,当做传家宝再好不过,而且,还可以送给王上。 可眼下这个档口,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赵功权派人来找死吗? 之前那大汉很是气愤。 “大都督稍等片刻,卑职这就去砍了那厮的脑袋!” “慢着!” 乙支文德阻止大汉,若有所思的喃喃了几句。 “把人叫过来!” 很快,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被领进来。 他满面笑容的对乙支文德拱了拱手,道:“见过乙支大人!” 乙支文德的汉话说得很好。 事实上,高句丽在高层官员之中,几乎没人不会汉话。 “赵大人有何要事?” 干瘦中年人指着刚刚被抬进来的几口箱子。 “我家主人说,将这些东西送给乙支大人,咱们之间的生意,还可以继续下去!” 说着,吩咐手下人将箱子打开。 里边摆着十几件闪闪发光的琉璃器。 乙支文德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 他赫然发现,其中的一件琉璃器,竟然是高句丽的信仰之神,三足乌! 第397章 战场上弄不死你,完全可以在经济上玩死你 就像中原人士对于‘龙’的信仰一样。 三足乌是高句丽人的图腾,是人人跪拜的起源之神。 高句丽人,无不视自己为三足乌的后裔。 因此,人人都以三足乌为荣。 大街上售卖的东西,只要带上三足乌,销量总会很好。 乙支文德自己的衣服上,就绣着一只。 当然,乙支文德对三足乌不感兴趣。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高句丽人。 只是年轻的时候,流落到高句丽,就此扎下根来。 不过,他对高句丽是绝对忠诚的。 四十几年兢兢业业,足够让高句丽人接纳他这个异族。 “你给了老夫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乙支文德脸上出现几分笑容,亲热的拉着干瘦中年人的手。 中年人呵呵一笑,“您喜欢就好,我家大人这次特意备下了大量的琉璃器,想借您的门路,再...” 不用他说完,乙支文德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和唐人做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最近这几年,英州都督赵功权不思进取,一心扑在银子上,两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几乎每个月都会通一封信。 尤其是乙支文德来到建安城之后,打交道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他是乐于和赵功权做买卖的。 一来,赵功权不琢磨治理麾下百姓,只想着赚钱,对于唐国而言,算是一种内耗。 作为唯一一座和高句丽接壤的唐国城池,乙支文德早就图谋营州多年了。 此消彼长之下,营州之地,迟早会衰落得不成样子,到那时候,结局可想而知。 在达到目的之外,还能经赵功权的手,赚点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拉着中年人聊了很久,全是一些没有营养的片汤话。 “赵大人身体如何?” “进来天气骤寒,老夫这里有件虎皮大氅,你走的时候带上!” “...” 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乙支文德和赵功权是什么多年的知己好友。 送走了中年人,始终站在乙支文德身后的那大汉,道:“都督,为何不让卑职斩了他?” 乙支文德目送中年人离去,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斩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唐人可憎,自然是能少一个,便少一个的好!” 乙支文德摇了摇头,道:“他,或者是赵功权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大汉是纯粹的冲动型人物,万事只靠着一腔热血。 乙支文德不一样。 作为曾经三度击退前隋大军的人物,他的眼界,根本不是大汉可以比的。 在他的眼里,别说赵功权了,就算是整个营州城,都算不得什么! 再次将箱子打开,乙支文德珍而重之的将一尊三足乌琉璃器拿出来。 观赏片刻,乙支文德啧啧称奇。 “也不知唐人的脑袋都是怎么生的,竟然能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物件...” 看了片刻,他有将三足乌放了回去。 “长昊,你速速带着这件琉璃器,送给陛下!” 大汉点点头,抱着箱子走出去。 乙支文德又在其他几口箱子里翻了翻,见没什么稀奇的,便挥手让人抬下去。 他对琉璃器的兴趣不大。 区区几万贯,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可那三足乌就不同了! 唐国陛下号称真龙,那么高句丽的王上,便是三足乌的化身! 若是将那件三足乌琉璃器送给王上,说不定一高兴,王上会继续增兵,驰援建安城! 这也是方才,乙支文德对中年人十分客气的原因。 “赵功权就是个突破口,以他为起点,缓缓图之,唐国的大军,便会土崩瓦解...” 乙支文德喃喃自语,走回到桌子后,心思平静了不少。 似乎,程咬金和张亮的十万大军,已经不算什么难题了。 ... 营州城! 柳白暂时居住的这座宅子,并没有幽州那座大。 不过,相比于其他的民居,也堪称奢华了。 老钱带着一群玄甲军老兵,正忙前忙后的搬东西。 不到一个时辰,院子几乎都被占满了。 柳白坐在客厅里喝茶养神,李承乾就坐在他身边,好像有什么心事,总是伸着脖子往外边瞅。 之前,他还吵着闹着要再玩一玩热气球,可现在看见这满院子的箱子,顿时把热气球抛在脑后了。 不知说琉璃器珍贵吗? 前一段时间,巴掌大的琉璃佩,就能卖好几千贯! 可院子里那些箱子,是怎么回事? 老天爷呀! 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算没做过买卖的人也知道,物以稀为贵。 如果满大街都是金子,栽个跟头都能捡好几斤。 那金子,也就不是金子了。 只不过是金灿灿的铁疙瘩罢了。 看着自己腰间那一块有雄鹰图样的琉璃佩,李承乾脸色发苦,最后,他干脆把琉璃佩揪下来,远远的丢到门外去。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闪闪发光的琉璃佩,本质上竟然是一堆沙子! “柳大哥,你诚心玩我吧?” 李承乾幽怨的看着柳白。 柳白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只吐出两个字。 “活该!” 纯属活该! 几个月之前,李承乾跟柳白借了一笔银子,说是要做买卖。 柳白当然乐意,反正也不怕李承乾欠债不还。 不还更好了! 东宫破是破了点,但那块地值钱呀! 可谁能想到,这狗东西竟然选择去做琉璃器的买卖! 此次来高句丽,柳白带了足足上千件琉璃器。 可想而知,当这些琉璃器进入市场之后,原本的价格体系,瞬间就会被冲垮。 相应的,高句丽距离大唐很近,用不了多久,这些琉璃器中,会有不少都会回流到大唐市场。 那些囤积琉璃器,或者做琉璃买卖的人,都会赔的血本无归! 这是当初柳家开拍卖会,就已经定下来的计划。 只不过,用在高句丽之战上。 柳白的意思很明确。 他不会打仗,也调动不了多少人手。 但战场上弄不死你,完全可以在经济上玩死你! 别说是高句丽了,就算是大唐的市场,也脆弱的可怜。 这和浑水摸鱼是一个性质。 把水搅浑了,谁都看不清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而这时候,柳白拿着一张大网来了! 管他是什么东西,一网子捞上来,都是柳家的! 第398章 柳大哥啥都没说,就让咱们等着看戏了 营州虽然不如高句丽冷,但对于多数出生在关中的将士们而言,也够受的。 城外大营! 程咬金穿着一身简单的皮甲,手中提着马槊,扯着嗓子喊。 “快跑!” “老子注意你很久了,别他娘的想偷懒!” 足足上万人,围着大营跑圈子! 每个人都是一副短打扮,跑动之间,呼呼的往外喷白气。 和程咬金一样,张诚带着一大群军官,来回巡视。 只要看见人偷懒,上去就是一鞭子。 寒冷! 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之所以要在营州城外驻军一段时间,就是为了打败这个敌人。 跑了足足一个时辰,所有人都累瘫了。 程咬金的嗓子有点沙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还是吩咐换一拨人。 一整天的时间,什么都没干,光监督麾下将士们跑圈子了。 到了晚上,程咬金的罪来了。 年纪大了,就是受不得冷。 后背酸疼,两条腿不听使唤,门帘子一样的随风摇摆。 程咬金端来放了香料的洗脚水,又找来柳白留下的药,程咬金这才算缓了一口气。 “跟老子说说,柳白去城里干了点什么?” 程处默是刚刚才从城里回来,行军多日,终于跑出去玩了一趟,他还些意犹未尽。 “你是说,柳白要在营州做买卖?” 程咬金打仗是一把好手,但在生意上,就是个门外汉了。 他怎么会想到,有的战争,不用刀子,也能把人‘砍死’? 程处默坐在小马扎上,给程咬金捏脚,“对了,柳大哥还说,不用考虑乙支文德了,那厮过几天就死了!” “什么?!” 程咬金直接站了起来,溅了程处默一脸的洗脚水! “呸呸呸——” 程处默都快吐了,却被自家老子一把揪住。 “难道他要去暗杀乙支文德?” 程咬金须发皆张,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这样的武将,是极度不屑于暗杀的。 在战场上,大开大合的冲杀一趟,才是英雄本色。 即便乙支文德是他的心腹大患,也不能这么做! 用暗杀的手段,就算赢了这一战,也不光彩! “带老子去找柳白!这里可不是长安,容不得他胡闹!” 程处默又干呕了几下,道:“爹,没人说要暗杀乙支文德!” “那他怎么会死?” 程咬金稍微冷静了一下。 他想起柳白的种种作为,似乎...柳白并不是这种人... 程处默摇了摇头,道:“柳大哥啥都没说,就让咱们等着看戏了。” ... 五六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从大唐的西头到东头,没人知道能走多久,因为没人愿意找死。 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无人地带。 说不定,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还存活着上古年间的恐怖生命。 从这个角度来看,高句丽人幸福得多。 溜达溜达,没准一不小心就溜出自家国土了... 从和大唐接壤的建安城,到位于腹地的高句丽国都,不过四百多里罢了。 骑上快马,用不了几天就能到。 金长昊,是乙支文德的心腹,说是主仆,倒更像干儿子。 从小无父无母,跟着乙支文德长大,金长昊对他可谓是绝对的忠诚。 唯一让乙支文德不满的地方,就是金长昊的脑子不大够用。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放心让金长昊将三足乌的琉璃器送给他们的王上。 换成别人,还不知会动什么心思呢... 和长安城里的皇宫相比,高句丽的王宫,就要寒酸得多了。 外边看起来富丽堂皇,可一进去就会发现,地上坑坑洼洼,墙上满是裂缝,金光灿灿的瓦片下,竟然是用茅草填充的。 这么一看,倒是和李承乾的东宫,有几分相似... 当然,金长昊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这辈子还没出过高句丽境内。 穿过第一道大门,守卫的兵丁严格的排查了所有物品之后,恋恋不舍的将琉璃器箱子关上,目送金长昊远去。 第二道大门和第三道大门之间,是一片偌大的空地。 确实是空地,不光没有任何建筑,地面也并非青砖覆盖,而是纯粹的土地。 一群骑着马的人,正挥舞着杆子打马球。 其中,骑白马,穿着一身黑色铠甲的人,正是荣留王高建武。 两方人马,你追我赶,别人不敢靠近高建武,只有一个骑着黑马,却身穿白色铠甲的人,丝毫不给高建武面子,一个疾行,就把藤球抢了过来! 紧接着,长杆一挑,正中球门! 高建武哈哈大笑,道:“痛快!孤已经多年没有如此痛快的时候了!” 他用杆子指着自己这一方的人,道:“这些人,一碰到孤,全都成了鹌鹑,也只有苏文才敢和孤一较高下!” 对面的白甲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多谢王上相让!” 高建武摆了摆手,往旁边一看,正好看见刚刚过来的金长昊。 “看来,乙支文德又送东西来了,苏文,你陪孤去看一看!” 被他称为‘苏文’的年轻人,翻身下马,将杆子抛给身后的侍从,几步走到高建武身后。 “孤总会听见风言风语,说乙支文德有不臣之心,现在看来,风言风语终究信不得...” 苏文连忙道:“王上说的是!” 等高建武一转头,苏文的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不屑之色。 “主人曾说,先王和王上恩待他数十年,此恩百死莫报,王上万万不能信旁人的嫉妒之言!” 金长昊匍匐在地上说道。 高建武微微颔首,笑道:“让孤看看,他送了什么东西!” 箱子一打开,高建武顿时愣住了。 那三足金乌,做的栩栩如生,摆出一副展翅欲飞的造型,难得的是,眼睛上镶嵌着红色的琉璃,肚皮上还写着一个‘高’字。 高句丽没有文字,朝廷的文书往来,也一直用的是汉字。 这个字写得十分霸道,笔锋如刀,高建武一看顿时喜欢上了。 不过,他却没看到,身后的苏文是何等表情。 刚才三足乌一出现,苏文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可当他看到那个‘高’字的时候,却仿佛吃了死耗子一般,显然是被恶心到了。 第399章 高句丽的内斗很严重 “说,要什么赏赐?” 高建武抱着三足乌,极为满意。 金长昊匍匐在地上,道:“我主如今孤军在建安城驻防,望王上再派军增援一二!” 不知为何,金长昊没有将程咬金和张亮,共计十万大军来袭的消息,告诉高建武。 而高建武,显然也并不知情。 不然的话,他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打马球? “增援?” 高建武略有些迟疑。 他并不是不信任乙支文德,而是因为,国都才是最为重要的城池。 在他看来,东边的新罗和百济,才是心腹大患! 至于大唐... 武德年间,他三度上表臣服,欣然接受了当时唐皇李渊的赐号,荣留王! 李二登基后,自然也表示了一番。 按理说,上国有上国的气度,怎么也不可能翻脸不认人。 他挥手叫过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将三足乌交给那人。 “摆到孤的寝宫去!” 他叫过来的人,赫然正是高郯! 高郯意味深长的看了金长昊一眼,转身离去。 “建安城中,已经有不下两万大军,不必再派人增援...” 金长昊心头大急,不易察觉的,向苏文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文会意,在一旁轻声道:“王上,唐国日夜怀有犯我国土之心,万万不可小觑!” 高建武沉吟片刻。 他很欣赏苏文,大庭广众之下,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那就增援五千人马!” 高句丽总兵力高达二十万人,派走五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卖给苏文一个人情。 金长昊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文用眼神制止。 “多谢王上!” ... 同样是在高句丽王宫。 仅仅和高建武的寝宫,一墙之隔的一座宫殿里。 苏文褪下一身铠甲,脱了靴子,在两个美貌宫女的侍奉下吃饭。 看他的样子,比在自己家中还要自在几分。 金长昊坐在他对面,苦着脸道:“大人,区区五千人马,根本无济于事!” 苏文抹了抹嘴,放下筷子,道:“长昊,你可知,我渊氏为何放弃东部,转而举族回到国都?” 若是柳白听见这番对话,定会一语道破这名为‘苏文’之人的真实身份。 渊盖苏文! 渊氏族人,是高句丽的主要创建者。 到了渊盖苏文的父亲那一辈,变成了高句丽的东部大人,领‘大对卢’衔。 放在大唐,也就是宰相的职位。 当然,为了避讳李渊的名字,高建武将渊氏一族,改为泉氏。 只不过,渊盖苏文一直不愿承认,依旧自称为渊氏。 不知为何,在父亲死后,他彻底放弃了在东部培植的势力,将所有族人,全都迁回了国都,重新依附于荣留王高建武。 时至今日,也不过短短一年罢了。 没有人知道,渊盖苏文的真实目的,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竟然和乙支文德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金长昊听见渊盖苏文的话,摇了摇头。 他虽然憨了点,却不傻。 不像高建武一样,把渊盖苏文糊弄人的鬼话当真。 渊盖苏文呵呵一笑,道:“乙支将军总说,唐国乃是我高句丽的心腹大患,如今他的话,果然应验了...” 金长昊满脑袋问号。 他究竟想说什么? “大人,五千人确实不够,按照我家主人的意思,起码再增援两万人,才能勉勉强强抵御住唐人!” 渊盖苏文摇了摇头,笑道:“怪不得王上,毕竟,他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唐人已经到了营州城下...” 说着,渊盖苏文挥了挥手,一个带着方顶毡帽,穿着高句丽官服的长须中年人,小碎步走进来。 看衣服,他也是手握重权之人。 高句丽崇尚中原文化,官服也差不多。 紫色衣服,一般都是位于权力中枢的大佬。 可是这位‘大佬’一进来,却是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道:“参见大人!” 渊盖苏文将高建武刚刚颁布的旨意,丢在他跟前。 “王上答应乙支将军,再派遣两万人马,增援建安城,火速去办!” 听他的意思,好像篡改高建武的旨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那人磕了一个头,拿着圣旨,悄然间退了出去。 金长昊怔楞了片刻,猛地站起来,满脸都是喜色。 “大人已经控制了六部?!” 渊盖苏文的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还差一些,不过,已经足够了!” 金长昊单膝跪地,道:“愿听大人调遣!” 渊盖苏文挥手让他站起来,道:“唐人依旧不容小觑,你回去告诉乙支将军,朝中的事情,不必他担心,只要一心抵御好唐人便是了!” ... 高句丽的内斗很严重。 和大唐官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高句丽虽然也有三省六部,但三省,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所有权利,都掌握在六部的手中。 不得不说,高建武已经昏聩到极限了。 自己的六部被渊盖苏文用区区一年时间,掌控了多一半,他竟然丝毫不知情,以至于大唐的将士们都已经到达边境,他都还被蒙在鼓里。 坐在寝宫里,他眼睛放光的看着那件三足乌。 用丝绸擦了好几遍,依旧很不满意。 “缺个合适的架子...” 高建武嘟囔了一句,忽然喊道:“高郯!” 他更不知道,自己的亲侄儿,王宫侍卫首领高郯,也和他不是一条心... 高郯应声出现在寝宫之中,对高建武身后卧榻之上,那个正偷偷对他搔首弄姿的女人,视而不见。 “王上!” “寝宫之中,没有能配得上这尊三足乌琉璃器的架子,你去给孤找找,宫中没有,就去民间找!” 高郯心中冷笑。 正愁找不到机会出宫呢,高建武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是!” 第400章 少爷,这个渊盖苏文不容小觑 营州城! 柳白拿着高郯传回来的消息,久久不语。 他之前就一直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渊盖苏文! 历史上,就是这个家伙杀了高建武,篡夺了高句丽的王位,数次抵御住了大唐的进攻! 自始至终,柳白都没有把高建武放在眼里。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厮都是个标准的昏君。 可令柳白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昏聩到,大唐将士都在营州城驻扎快十天了,竟然还丝毫不知情! 被满朝文武当傻子糊弄的君主,他算是独一份了。 高郯的消息,是王守仁送来的。 见柳白看完了,王守仁沉声道:“少爷,这个渊盖苏文不容小觑!” 柳白点了点头。 “有办法得到这个人的资料吗?” 他对历史上的渊盖苏文,也是一知半解。 只知道他是个功过参半的人。 有人觉得,他是高句丽的功臣,因为在他的治下,高句丽的国力翻了一倍不止! 也有人认为,他是高句丽的罪人,是直接导致高句丽覆灭的元凶! 其余的,倒是没怎么了解过。 王守仁想了想。 “渗透到高句丽的锦衣卫们,已经查探过多次了,不过此人警惕性甚高,身旁安插不进人手!” 柳白眉头皱了皱,把密信烧了。 “先开始第一步计划吧,咱们的时间并不多,月底之前,必须返程!此外,给高郯回信,就说...” 王守仁站起来,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最近几天,柳白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包括李承乾他们,也经常跟着柳白左跑右跑。 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营州城中的物价,悄然上涨了不少。 在一个原始的市场之中,物价在短时间上涨的原因,只能归结为货物严重的不足。 百姓们怨声载道,一些门路颇广的商贾,更是直接跑到都督府询问。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知道原因的。 一直等柳白到达营州城的半个月后,随着营州都督赵功权决定免费贡献出城里的几座大粮仓后,百姓们的怨气,这才削减了许多。 而在同一时间,高句丽的物价却一日数减! 不管是高建武,还是渊盖苏文,都没有柳白那上千年的经验与眼光。 物价下降,当然是好事! 从前,百姓们用一百个大钱,就能换来一斗米,现在,区区三十个大钱,就能换一斗米。 这不仅仅代表着百姓们的生活更加富足,对于高句丽朝廷而言,也是继续征兵的契机! 在这个方面,渊盖苏文要比高建武积极得多。 因此,他秘密招募来的人手,是高句丽朝廷的好几倍! 高建武对高郯弄来的檀木架子,很感兴趣。 高句丽地处苦寒之地,别说檀木了,就算是普通的木头,价格都要比大唐高十几倍。 他把自己心爱的东西,都摆在檀木架子上,那尊三足乌,自然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听说国都的物价下降了好几倍?” 他用一把小刷子,亲自给檀木架子上油。 似乎做这种事情,远比当荣留王有意思得对。 高郯很了解这位叔叔的想法,道:“如今百姓生活富足,全赖王上的恩典!” 高建武哈哈大笑几声,“你总会挑漂亮话说...” 他有些不舍的,把刷子交给身旁的宠姬,吩咐她小心一些。 洗了手之后,道:“近几日,孤总听宫中的人说,唐国要对我高句丽用兵?” “荒谬之言罢了,唐国才闹完饥荒,哪有余力出兵?再者,王上勤政爱民,就算唐国出兵又能如何?” 高建武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说得不错!前隋是什么下场,想必唐国是明白的!” 高郯心里鄙视他,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这时候,有太监来报。 “启禀王上,渊盖苏文求见!” 高建武一听,又跑回檀木架子旁,将宠姬手里的刷子抢了回来。 “让他进来,看看孤的宝物!”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寝宫之中。 身旁的宠姬,穿得可不多... 高郯是晚辈,还算说得过去,可渊盖苏文一个外臣... 渊盖苏文毫无顾忌的走进寝宫,冲着高郯点了点头,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地跪在地上。 “参见王上!” 高建武有些不悦的说道:“又没有外人,何必如此拘礼?” 他摆了摆手,示意渊盖苏文起来。 “看看,朕的宝物如何?” 渊盖苏文面带笑容。 “陛下的宝物都乃世间奇珍,臣下看来,即便是唐皇的宝物,也比不上万一!” 高建武更高兴了。 “孤最喜欢的便是这件三足乌琉璃器,难得乙支文德有心,此等重宝,恐怕世间罕见!” 渊盖苏文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口箱子。 “臣下在国都游乐之时,也发现了一样至宝,便花重金买下,献给王上!” 他打开箱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又是一件琉璃器! 这件琉璃器造型奇特,呈人形,看不出男女,只是手中端着一朵缠枝莲花。 高建武一见之下大惊。 高句丽人信仰的,可不仅仅是三足乌,还有他们的母神! 相比之下,那件三足乌的摆件,不仅小了一倍,做工也稍逊一筹。 “民间竟然也有如此重宝?!” 他迫不及待的将箱子抢了过来。 “臣下愿以此等重宝,祝我王万年!” 高建武已经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了,此刻,他眼里只有这尊母神琉璃器,好半天,他才悠悠的说道:“苏文,你才是孤的心腹...” 渊盖苏文嘴角一勾,道:“愿做王上犬马!” “日后孤定有重赏,你且下去,让孤好生欣赏欣赏这件重宝!” “臣下告退!” 渊盖苏文‘恭谨’得退了出去。 高郯眼珠子一转,道;“臣下也告退了!” 说完,转身出了寝宫,几步就跟上了渊盖苏文... 第401章 像他这么谨慎的人,是从来都不肯给人留下话柄的 “苏文兄!” 渊盖苏文回头笑道:“高郯兄!” 两人都是贵族出身,而且都属于大贵族,从小就认识。 而且年纪相仿,算不上好朋友,关系倒也不次。 “小弟前几日去山中打了一些野味,不知苏文兄可否赏光,来舍下一叙?” 渊盖苏文意味深长的看了高郯一眼,道:“也好!” 当下,两人骑上快马,向高郯府上行去。 高郯是荣留王高建武的亲侄子,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只是个侍卫头子,但在高句丽官场之中,地位也不容小觑。 因为,他是高氏的长子长孙! 要知道,高建武还没有子嗣。 万一等他死了之后,依旧没留下血脉,那么高郯就会顺理成章的登上大位,成为新的高句丽王! 别人都因此而敬畏他,刻意与他结交。 而渊盖苏文,却知道一些内幕。 譬如...高郯不光是侍卫头子,手里还掌握着一支神秘的军队。 这支军队,完全效忠于高氏,而非朝廷! 其他军队调动,需要六部的认可。 可这支军队,则是只听高氏的命令! 高郯的府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高郯叹了一口气,道:“天不逢时!想我高郯,也称得上一代人杰,却成了王上的侍卫头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成就一番功绩...”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渊盖苏文的脸色。 柳白信上说的明白,渊盖苏文早有不臣之心,只是现在还在准备阶段,一时半会动不了手。 高郯虽然不知道柳白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尽心办事。 早点将渊盖苏文,逼得造反! 渊盖苏文把玩着桌子上的铜筷枕,似乎没有听见高郯的话一般。 高郯知道他一向谨慎,装作醉酒的样子,一脚将自己身前的矮桌踹翻,杯碗碎了一地。 “想我父王乃是阳王长子,受封为平原王,执掌高句丽大统,若非我父王早殁,今日荣留王的位置,应该是我高郯的!否则的话,凭什么让高建武登上王位?” 说完,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将矮桌劈成两端,似乎在发泄自己对于高建武的不满。 渊盖苏文眼中精光一闪,道:“高郯兄何出此言?王上是你的亲叔叔,都是高氏贵胄!”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他对高建武忠心耿耿。 高郯对他怒目而视。 踏踏踏! 几步跑过来,手中的剑,直指渊盖苏文的咽喉。 “高句丽迟早是我的!” 渊盖苏文对近在咫尺的剑锋,视而不见。 他直勾勾的盯着高郯的眼睛。 “既然高郯兄对王上不满,为何不...”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 像他这么谨慎的人,是从来都不肯给人留下话柄的。 哪怕,他已经动心,和高郯接触一二了... “你说造反?” 高郯有点大舌头。 他把剑收回来,醉眼朦胧的说道:“造反也要有根底才行,兵权不在我手中,六部也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拿什么造反?” 渊盖苏文面无表情的说道:“那高郯兄,邀请在下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望苏文兄你,助我一臂之力!若你答应,我高郯,自然是感激不尽...” 说完,高郯好像不胜酒力一般,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渊盖苏文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用脚尖踢了踢高郯,忽然沉沉一笑。 “高郯兄,是我该感激你才对...” ... 高郯的表演,获得了渊盖苏文的信任。 虽然短时间内,渊盖苏文不可能将底牌都告诉他,但最起码,两人已经默契的结成了攻守同盟。 而倒霉的高建武,对此毫不知情。 在得知渊盖苏文,是在民间闲逛的时候,得到了那件母神琉璃器。 高建武也动了心思。 当天下午,他就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离开了王宫。 高句丽国都的繁华程度,并不下于四千里外的长安。 大街上,各种商铺鳞次栉比。 人很多,但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这些人的身份。 严格的等级制度,对衣着也有要求。 尤其是颜色。 普通百姓只有黑灰蓝,寥寥几种颜色可穿。 而贵族的衣服,则是花花绿绿的。 当然,也有例外。 唐人的衣着更加扎眼。 但最容易分辨的,还是气质。 唐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高昂着头颅,不卑不亢。 高建武将其归结为,自大和傲慢。 走进一家唐人开的铺子。 这里是贩卖玉器的。 就算再看不上唐人,高建武也不得不承认,唐人的手艺,要比高句丽人强上太多了。 各种各样的玉器,让他有点眼花。 宽衣宽袖的掌柜,笑呵呵的凑到近前。 “贵人好眼力,这件玉璧,乃是自我中原春秋时期流传下来的,放在家里甚是合适,还可以纳福开吉,端的是件好宝贝!” 高建武拿起玉璧看了看,又放下,道:“可有琉璃器?” 掌柜的眼睛一亮,知道这是来了大主顾。 现在琉璃器的价格,要远远超过玉器! “贵人还请随老朽来后舍!” 后舍要比前院小很多,展柜也少了一大半。 不过,在这里招呼客人的,却都是美貌少女,不像外边,全都是半大后生。 已经有三四个客人在了,见高建武进来,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继续跟少女们攀谈。 高建武也乐得如此,在掌柜的接待下,走近一个展柜,眼睛顿时直了! “这...全都是琉璃器?” 哪怕是高句丽的王,高建武也不曾见过这么多琉璃器! 唐人掌柜笑呵呵的说道:“贵人有所不知,去年这个时候,哪怕老朽拼了命,也拿不到这么多琉璃器,要知道这东西都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指头大的一块,就能卖上几千贯...” 说话间,他有些得意。 “不过,后来琉璃器的秘密,却被我大唐的一位贵人参透了,老朽不说大话,这里摆放的,只是七成而已,真正的重宝,就要看...” 老掌柜意味深长的闭上了嘴。 高建武大手一挥,道:“孤...姑且带我去看一看!本老爷有的是银子!” 第402章 我家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柳白柳公子,难道贵人没听过? 其他几个客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高建武。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当肥猪宰呢吗? 高建武当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商贾在大唐的地位并不高,在高句丽就更低了。 在高建武眼中,身份的低贱,也代表着见识的浅薄,以为大唐的商贾,和高句丽的商贾一个德行。 老掌柜不敢表现出激动之色来。 他对身旁的小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而对高建武,道:“贵人稍等片刻,可以在这里先看一看,若是有合心意的,一并挑上几件,容老朽先去准备准备!” 高建武微微颔首,对老掌柜的态度很满意,便在几个展柜之间溜达了几圈。 和自己的三足乌,以及渊盖苏文献上的那母神琉璃器相比,这里的简直就是垃圾! 就是每一个柜台上,都拥有的柳叶形标记,让他感到很眼熟。 想了半天,想不到出处,高建武干脆不想了,坐在一旁等着。 很快,老掌柜回来,道:“贵人请!” 在老掌柜的带领下,穿过后舍,又越过一处庭院,最终,高建武来到了一间密室里。 跟着他的侍卫们,都有些紧张。 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密室的大铁门关上,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高建武没觉得有任何异常之处,或者说,他已经没心思想别的了! 密室没有窗户,却比庭院里还明亮几分。 每隔半尺的距离,就有一盏铜雀灯台。 在灯火的映衬下,二十几件精美的琉璃器,散发着碎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高建武张大了嘴,双手几乎颤抖的,抚摸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件,马超龙雀造型的琉璃器。 “至宝...国之至宝啊!” 他一向对政务不感兴趣,却痴迷于收藏宝物。 原来,他收藏最多的要数玉器,那是因为,在高句丽根本就买不到琉璃器! 而今,这件密室之中,摆着二十多件,他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至宝! 像他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看见喜欢的,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拿到! 因此,在短暂的震撼之后,他看向老掌柜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侍卫们太熟悉高建武的品性了,对视几眼,悄然间挪动了方位。 若是有行伍出身之人,便会发现,这是很常见的截杀阵势! 杀人越货! 老掌柜并不知道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还在尽心尽力的为高建武介绍。 “贵人请看,这马超龙雀,俗称为马踏飞燕,乃是仿的我中原汉时的铜器,难得的是,这小雀儿都栩栩如生,就连眼睛都像活的一样!” 高建武细心听着。 他并不着急动手。 堂堂高句丽之王,杀个中原商贾,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想听一听,日后还跟臣子们吹嘘罢了。 “您再看这尊琉璃盏,薄如蝉翼不说,最难得的,是不罕有丝毫的杂质,看上去和水晶一样!” 高建武连连点头。 这满屋子的琉璃器里,他还是最看好这件琉璃盏。 哪怕是自己的三足乌,以及渊盖苏文献上来的母神琉璃器,都略带着几分杂质,若是细看之下,还能看到零星的小气泡。 可这件琉璃盏就不一样了。 通透得令人发指! 等老掌柜一件一件的介绍完,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不知您看上了哪一件?” 高建武小心翼翼的捧着琉璃盏,什么都没说。 后边的侍卫知道,该到动手的时候了。 而老掌柜却以为这位贵人还是不满意。 “您若是想要更好的,也不是不行,但需要多等几天调货,您也知道,从我大唐入境,手续比较复杂...” 这一句话,算是把老掌柜的性命给救了。 听见还有更好的,高建武岂能不动心? 他冲后边那几个侍卫摇了摇头,对老掌柜道:“还有更好的?” 老掌柜很是自傲。 “我柳家什么宝贝没有?” 高建武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之前在柜台上看见了柳叶形标记。 “柳...” 他喃喃了几声。 “怎么那么耳熟...” 老掌柜笑吟吟的说道:“我家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柳白柳公子,难道贵人没听过?” 高建武脸色一变。 这才想起来,几个月之前,把所谓的‘土豆’卖给自己的人,不正是柳白吗? 几百万贯,卖了一堆干粉条,不能种也就罢了,那东西一下锅就成了糊糊,明摆着是让人坑了! 最后,他还是斩了崔秀的脑袋,才平息了全国上下的怒火。 “原来是柳白的产业!” 高建武冷笑一声。 “莫非,参透琉璃器秘密的人,也是他?” 老掌柜哈哈一笑,道:“正是!我家主人天纵奇才,在大唐有着第一智者的美称,就连陛下也仰仗我家主人多时!” 高建武面无表情的看了老掌柜一眼。 他恨不得立刻砍下这颗脑袋,但既然有更好的宝贝,也只能多忍上一段时间。 “这些琉璃器,总共多少银子?” 老掌柜惊喜的说道:“您全都要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号的算盘,噗哩啪啦的打了一阵。 “老朽给您打一个狠折,总共一百二十万贯!要知道,这些宝贝若是卖给旁人,总价不会低于三百万贯!” 高建武早有心理准备。 如此至宝,若是卖得便宜了,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 二十三件,一百二十万贯,也就是一件五万多贯,这么算下来,着实不贵了。 反正整个高句丽都是他的,一两百万贯算不得什么。 “好!都包起来!” 老掌柜乐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 亲手将琉璃器,一件一件的捧下来,用厚厚的麻布包好,最后还裹上三层丝绢。 等高建武走到的时候,每个侍卫怀里都抱着好几口箱子。 至于那个琉璃盏,则是被高建武亲自拿着。 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去,老掌柜兴奋的拽过一个小伙计。 “快去给营州城送信,告诉少爷,我老孟逮住一个冤大头,让营州的老钱,再多送一批琉璃器过来!” 第403章 琉璃器泛滥,价格低的令人发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 高建武的爱好,是收藏宝物。 毕竟高句丽已经上百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他这个荣留王,似乎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 除了为了自己的爱好花心思,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他倒是乐在其中。 可对于渊盖苏文而言,高建武的悠闲,却可以算是高句丽的耻辱! 当然,最大的耻辱,还是高句丽之主的位置。 高氏和渊氏的祖先,都是高句丽的开创者。 凭什么高氏能稳居庙堂,而渊氏,则在贫瘠的东部,日夜苦熬? 为了洗刷这个耻辱,渊氏筹备了好几代人! 到了渊盖苏文这一代,机会,终于到了! 此番来到国都,他最庆幸的,并不算短短时间就掌握了大半个朝廷。 而是...高郯! 自从那一场酒席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敞开心扉’。 渊盖苏文知道,高郯是想利用自己,将高建武赶下台。 “我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渊盖苏文坐在自己的府邸大厅之中,森然冷笑。 下首,站着七八个上了年纪的人。 赫然全都穿着紫色的官袍! 这些人既然选择了效忠渊盖苏文,自然要为他考虑。 高郯是什么人? 高氏的长子长孙,荣留王高建武的亲侄子! 在他们看来,渊盖苏文这是在与虎谋皮! 不过,既然渊盖苏文对高郯有所防备,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时候,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走进来。 “主上,您吩咐的东西买到了!” 渊盖苏文把他呈上来的盒子打开。 看着里边,同样精美的琉璃器,他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多少钱?” “十六万贯!” 渊盖苏文心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高建武享受着举国的供养,可他不同。 十六万贯,足以抵得上渊氏一族,大半年的收入了。 为了让高建武,彻底沉沦在享受宝物的乐趣之中,这银子,不花也不行... 他挥了挥手,道:“计划继续进行,若是工部尚书朴善依旧不从,便将其除掉!” 下首众人纷纷行礼,继而退了出去。 渊盖苏文有些心疼的把盒子盖上,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入宫!” ... 高建武正在寝宫里饮酒。 看着满架子的琉璃器,心里越来越舒坦。 尤其是手中,用来盛酒的琉璃盏。 感觉,酒都醇厚了好几倍。 “王上,渊盖苏文求见!” 高建武一听,眼睛大亮。 他正找不着人显摆了,渊盖苏文是最好的人选! “快请进来!” 渊盖苏文抱着盒子走进来,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明晃晃的架子! 上边赫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琉璃器! 再看看手里的盒子,渊盖苏文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高建武有这么多琉璃器,自己为何还要再买来这一件? 十六万贯,就这么打了水漂...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王上,这些都是...” 高建武兴冲冲的说道:“听苏文你说,那件母神琉璃器是从民间找来的,孤便就去转了转,果然发现了一些宝物!” 说着,朝渊盖苏文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盏,一副‘你快来夸夸我’的样子。 渊盖苏文心里发苦,却只能昧着心,道:“果然是重宝!臣下本有意,将这件琉璃器献给王上,现在,倒是拿不出手了...” 高建武心里大爽。 “你高氏世代为我国戍边,孤感谢你还来不及,你又何必送这么多东西?” 说完,他拉着渊盖苏文的袖子,来到桌子后,用琉璃盏盛酒,交给渊盖苏文。 “你尝尝,这琉璃盏若是用来盛酒...” 他一句话没说完,高郯忽然从外边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 看到渊盖苏文也在,他不由得一愣,不过,转瞬之间又变了回去。 “王上,大事不好了!” 高建武吓了一跳,差点把琉璃盏扔出去。 手忙脚乱的拿好之后,美酒洒了一身。 他怒视着高郯。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高郯依旧装作慌张的样子,道:“王上,的确发生了大事,您...” 高建武看了渊盖苏文一眼,不悦的说道:“苏文不是外人!” 高郯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之后,高建武‘腾’得站起来。 他的脸色,变得一片胀红,眼珠子也是红的,一副随时要跟人拼命的样子。 咚咚咚—— 几步跑出去,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 渊盖苏文也惊呆了。 他立刻跑到高郯身边,道:“高郯兄,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文兄,你去外边看看就知道了!” 渊盖苏文也跑了出去。 光看了一眼,就傻了。 只见,门外放着七八口箱子,一看就是用来盛放琉璃器的。 而其中,竟然都是三足乌琉璃器! 和乙支文德送给高建武的,一模一样! 若仅仅是这几件琉璃器一样也就罢了,最让他们惊骇的,还是高郯所说的。 一夜之间,国都之中涌现出数不清的琉璃器! 价格低得令人发指,听说一个通透的琉璃盏,竟然只要两贯钱! 而那些有气泡,有杂质的琉璃器,卖得就更贱了。 比普通的瓷碗瓷盘子还便宜! 高建武的胸膛剧烈起伏,浑身哆嗦个不停。 昨天才花了一百多万贯,今天就变成了这般光景! 换成谁都会发疯! 啪啪—— 高建武抽出长剑,几下将那些三足乌琉璃器打了个稀巴烂。 “来人!跟孤出宫,孤要亲手斩了那个奸商!” 他冲着周围人怒吼。 高郯吓了一跳。 好家伙,卖给高建武琉璃器的老掌柜,可是自己人! 他急忙上前道:“王上,您身份尊贵,何许因一个低贱的商贾而动怒?不如交给臣下来办!” 高建武终究还是自持着荣留王的身份。 把剑塞到高郯手中。 “定要为孤,报了此仇!” 高郯这才放下心来,道:“臣下定不辱命!” 说完,看了一副痴呆样的渊盖苏文,带着几个人,匆匆向宫外行去。 第404章 能除掉乙支文德,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高郯出了皇宫,就跑去柳家铺子里,找老孟喝酒了。 饭桌上,听完了高郯的讲述,老孟目瞪口呆,胡子都被揪下来一大把。 “那人是高建武?”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大肥羊,竟然是高句丽的王! 几乎在瞬间,他就想起了当时在密室之中的场景,心中阵阵后怕,背上全都是冷汗。 自己真是在阎罗殿里转了一圈...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琉璃器大批量出现的消息了?” 高郯端着酒杯,美美的喝了一口。 柳家的酒,在大唐卖得到处都是。 在高句丽却是稀罕货,只有从大唐来的商贾手里,才有那么一些。 “喝完酒,你赶快跑路吧,我这次就是奉高建武的命令,前来砍你脑袋的!” 老孟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他娘的还有心思喝酒?老子命都快保不住了!” 说着,他一溜烟跑出去。 “人呢?都死哪去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要回家啦!” 哗啦啦—— 四面八方一下子跑出来一大堆男男女女。 一个穿着伙计衣裳,长相和老孟有几分相似的半大后生,道:“爹,咱们才来高句丽两个多月,这就要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老孟在他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跳脚大骂。 “蠢货!来之前老子说得清清楚楚,咱们就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就回去,你还待上瘾了?” 他大手一挥,道:“都滚回去收拾东西,一炷香后,咱们立刻启程!” 高郯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一口酒,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直到所有人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他才将一个纸片子丢给老孟。 “这是出城的文书,城外有马车等着你们,直接就可以到达营州城!” 老孟背着一个小包袱,道:“你不跟我们走?” 高郯翻了个白眼,“主人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我去哪?” 老孟左摸摸右摸摸,最后掏出一大叠字票据。 “这两个月的流水往来,还剩下三万多贯,你留着花!” 高郯也没客气,将票据收起来,摆摆手,示意老孟赶紧走。 一大群人,没过片刻就全都走了。 高郯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走到专门用来藏宝贝的密室里。 里边基本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两三件没来得及出手的琉璃器。 放在昨天,这几件琉璃器,起码还能卖上十几万贯。 可按照现在的行情,估计也就能换上两三筐麸子... 他走到最里边,在墙壁上摸索了片刻,翻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转身离去。 ... 高句丽王宫! 盛怒之下的高建武,将寝宫架子上,原本被他视为心头至爱的‘宝贝’,全都砸得稀巴烂。 可是,怒火并没有削减分毫。 看着地上那个只有头颅还完整的三足乌,他嘶声道:“来人!” 哗—— 两个侍卫冲进来。 “参见王上!” 高建武咬牙切齿的说道:“把乙支文德,从建安城叫回来!” 说着,他将一块金牌,丢给侍卫。 “若他不回来,就地斩杀!”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乙支文德是什么人? 称之为高句丽朝廷的柱石,一点都不为过! 王上为何要如此苛待老臣? “还不快去?!” 高建武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道。 两个侍卫齐齐一哆嗦,急忙跑出去。 高建武一脚,将那个三足乌的头颅跺碎。 “乙支文德...都是你!都是你!” 他把一切的罪责,都归结在了乙支文德的身上。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开始对琉璃器感兴趣。 不然的话,也不会花一百二十万贯,买下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这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原因。 最令高建武难以接受的是,同样的三足乌琉璃器,竟然会出现七八件?! 这代表着什么? 唐皇绝计不会允许,民间出现龙形的任何物件,高句丽岂能例外? 代表着君主威仪的三足乌,都烂大街了,随随便便就能找来七八个,在高建武眼中,这是对荣留王权威的藐视! ... 不知不觉间,一张大网,悄然覆盖在高句丽上空。 若将大网的源头,比做成一根绳子。 那么柳白,就是正提着这根绳子,慢慢往回拽的人。 因为这张网,本来就是他撒下去的! 营州城的宅子里,几只信鸽,正在被蹦蹦跳跳的啄米吃。 柳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闭目沉思。 王守仁刚刚看完密信,将其丢在红泥小炉里,等烧成灰烬之后,才开口。 “看来,并未伤及渊盖苏文分毫!” 柳白淡淡的说道:“能除掉乙支文德,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事实上,他心里也有几分可惜。 原本,那件三足乌琉璃器,就是用来对付乙支文德的。 柳白很清楚,三足乌代表着什么。 只要落到乙支文德手中,他必然会选择献给高建武,这是毋庸置疑的。 届时,只需要让高建武无意之中发现,还有很多同样的三足乌琉璃器,那么乙支文德,即便不死,也必定会离开建安城! 而在想起渊盖苏文的存在之后,柳白立刻着手调整计划。 这也是为何,柳白会提前让大批琉璃器,进入高句丽市场的原因。 据高句丽的暗线来报,渊氏和高氏信奉的神明并不相同。 高氏信奉三足乌,而渊氏信奉的,正是他们的母神! 可柳白没想到,渊盖苏文在得到了母神琉璃器之后,竟然会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就献给了高建武?! 这说明,渊盖苏文是一个不会被信仰束缚的人。 经过这件事,渊盖苏文立刻成为了柳白心中最具威胁的高句丽人,没有之一! “少爷,属下以为,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王守仁站起来,拱了拱手。 柳白摇了摇头,道:“你小看渊盖苏文这个人了,咱们原本的计划,对他不一定有用...暂且观察几日吧,既然高郯说渊盖苏文早有野心,那么想必,他也不会隐忍太久了!” 第405章 为了拿下建安城,我花了足足三十万贯,谁来赔偿 留在营州城里,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来自高句丽的消息。 但相应的,从长安传过来的消息,就要慢上很多了。 足足四千里,这种的距离,把信鸽累死也飞不完。 只有靠驿吏,快马传送。 大唐虽然有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但那只能用来传递军情,而且,还必须是极其重要的军情。 平常的时候,就连李二都无法动用。 因此,长安城里的《致知》,都已经刊印到第三期了,柳白才得到消息。 “周刊?” 柳白感到十分新鲜。 他有些期待,翻开第一页后,编委会上都有什么人的名字。 “人才不管放在哪,都会发光发亮啊...” 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柳白不禁感叹。 主编的位置上,赫然写着马周的名字! 往下,副主编是上官仪和来济。 李义府、李恪、李延寿... 他曾经记录在小本上的名字,有一大半都出现在编委会的名单之中!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眼光。 这种刊物,是柳白一直想做,却没顾得上做的。 在他的眼中,创办这种大众读物的价值,远远比所谓的著书立传,强上太多了! 开书院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开启民智,让书院有更多的支持者,柳家才能有更多的拥趸。 可悲的是,如今大唐的识字率,低得令人发指。 一千个老百姓中,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识字的。 读过几本书,能写写文章的,就更少了! 这就导致,能够明辨是非的百姓寥寥无几。 他们更愿意喜欢道听途说。 谁家的宝库失窃了,谁家的小妾偷人了,才是最令人喜闻乐见的话题。 让书院的成果,变得更加亲民,才是王道。 看着《致知》编委会发来的‘求救信’,柳白哑然失笑。 “都是人才,出的主意却都是一根筋...” 他摇了摇头,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写回信。 写完的时候,正好李承乾跑过来。 “把这封信送去长安!” 李承乾把信收好,嘿嘿坏笑着道:“柳大哥,你猜猜这几天高句丽发生了什么事!” 柳白淡淡的说道:“乙支文德?” 李承乾哈哈大笑,道:“柳大哥神机妙算,高建武派人用令箭召回乙支文德,撸掉了他的官职不说,还把爵位一并革除了,如今高句丽的守将,换成了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 柳白端起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高郯!” 噗! 柳白一口茶水,全都喷在了李承乾脸上。 “谁?!” 李承乾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郁闷的说道:“高郯...” 柳白眨了眨眼睛,忽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高郯成了建安城守将? 这仗还有什么可打的? 就像两个绝世高手比武,自己打算进攻,已经找到对方的弱点了。 可对方却在此时,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也不知高建武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高郯的武艺不弱,而且身份也够高,但对打仗却是一窍不通。 虽然,他并不知道,高郯是自己的人吧... 的确没什么好打的了... 建安城是一处天然的防御屏障,三面环山,城池雄伟。 是大唐撬开高句丽最难度过的一关。 过了建安城,可长驱直入数百里,一直打到高句丽腹地的盖牟城! 而盖牟城,距离他们的国都,只有区区六百里! 柳白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心里越来越别扭。 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有阴谋,毕竟高郯的事情,即便是在柳家,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罢了。 而是因为,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该死的,高建武这个蠢货!” 李承乾纳闷的说道:“高郯成了建安城守将不好吗?” 柳白瞪了他一眼。 早先为了突破建安城做的准备,有一大半都用不上了。 这些准备,可都是真金白银换来了! 就是为了给薛礼,拿下一个首战之功! 现在倒好,难不成让薛礼,去把高郯弄死? “不行!你让王守仁通知高郯,他不能成为建安城守将!” 柳白才不管那么多。 如果不是想要这份功劳,他对高句丽之战一点都不感兴趣。 首功的重要性,仅次于逮住高建武,可不能从手指头缝里溜出去。 ... 城外大营。 听完柳白的讲述,程咬金都要疯了! “你知道这一战会死多少人吗?!” 程咬金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和柳白说话。 柳白也很少有现在这么烦躁的时候。 “你们就直说,想让谁当建安城守将吧!” 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是程咬金,就连旁边的副将张诚,都有一种,想把柳白掐死的冲动。 高句丽是你们家开的? 你一句话,建安城的守将就能随便挑? 程咬金克制了老半天,才把拳头放下。 这番话也就是柳白说出来的罢了。 换成别人,程咬金早就出手了! 他咬着牙道:“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高郯的事情,柳白一直没有瞒着程咬金。 不过,他以为高郯只是柳白买通的一个小人物罢了。 盏茶后,程咬金和张诚面面相觑。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老天爷呀! 高郯竟然是高建武的亲侄子?! 极有可能,未来成为高句丽之王的人! 这种身份,竟然会听柳白的指挥? 还讲不讲理了? 这场仗干脆就别打了。 等高建武死了,高郯登基之后,写封信让他投降不就成了? 想想自己成宿成宿的不睡觉,研究进攻高句丽的战略计划,比辎重营里驮粮食的驴还操劳... 程咬金幽怨的说道:“那你还说,所有人都小瞧了高句丽?” 砰! 柳白一拍桌子,吓了两人一大跳。 谁见过柳白,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我哪知道高建武这个蠢货,竟然会派高郯来当建安城守将?!为了拿下建安城,我花了足足三十万贯,谁来赔偿?!” 第406章 当初为父将你送来柳家,实在是此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回程咬金和张诚,算是彻底明白了。 闹了半天,柳白是心疼花出去的那点银子... 想一想,倒是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就像长安城中的泼皮打架。 一方人数上百,不惜找关系托门路,冒着死罪的风险,从兵部偷来几架八牛弩,生怕被人打败。 可到了地方才发现,对面就有俩流鼻涕的小娃娃,只是嘴皮子好使罢了... 三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 放在前两年,都赶得上长安城一年的赋税了。 也就是柳家有钱,否则的话,这三十万贯打水漂,足以伤筋动骨了。 程咬金和张诚商量了半天。 最后,程咬金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惭愧,不好意思跟柳白开口,就把张诚推了出来。 张诚一会儿挠挠头,一会抓抓耳朵,犹豫了老半天,才怯怯的说道:“您看...高句丽的南部傉萨高惠真如何?” 高惠真也是王族出身,地位和曾经在高句丽东部的渊盖苏文差不多。 这厮倒也算是个名将,不过和乙支文德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 柳白诧异的看了看两人。 他们还真会挑... 高句丽的名将也不少,偏偏就把高惠真这个二五仔挑了出来。 历史上,这个家伙是高句丽第一个投降的将领。 不仅如此,他还兢兢业业的给李二出谋划策,可以说,是导致高句丽的灭国的主要元凶之一。 见柳白不说话,张诚以为他不乐意呢,赶紧道:“高惠真不行的话,那就再换换...” “就高惠真了!” 说完,柳白转头就走。 张诚把柳白送出大营,回到帅帐之后,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帅,末将觉得,咱们可以让...让将士们先休息一段时间了...” 程咬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为了对付乙支文德,他算是殚精竭虑,每天都亲自带着将士们操练,一刻都不敢停息。 可现在,建安城守将换成了高惠真,就没那个必要了...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双大手,使劲搓了搓脸。 “那就休息一阵吧...” ... 同一时节,长安要比辽东暖和得多。 柴令武穿着件短褂,下边是条单裤,脚上等着双短靴,正在院子里打拳。 呼呼—— 年底就十五岁的少年郎,身子骨已经相当结实了。 跟着许褚习武一年,他的身手和程处默不相上下,放在军中,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汉。 平日里表现得惫懒了一些,可私下里,他下的苦功,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自打柳白走了时候,他就很少去柳叶轩当掌柜了。 一般情况下,没人敢在柳叶轩闹事,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之所以来柳家看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习惯了住在柳家,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回柴家! 原因有两个。 其一,大唐男子,十五岁就可以成亲了。 他自小就与巴陵公主结亲,之所以到现在还托着没办婚事,多亏了柳白在柴绍面前说情。 可如今,柳白走了,他没了靠山,只好躲着自家老爹。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他的大哥! 柴哲威! 皇家的立储问题,向来颇受争议,李承乾能保住太子之位,也是因为有柳白的护佑。 国公家里,立嗣之事,同样不容小觑。 那个大了柴令武三岁的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灯... 一套拳法练完,柴令武就这么坐在腊梅树底下愣神。 天色渐晚,门房老吴插上大门,走回来一看,急忙跑进屋子里,拿了一件皮大氅,披在柴令武身上。 “我的好少爷呀,您也不怕着凉?” 柴令武拽了拽皮大氅,又摆了摆手,示意老吴坐下,和他说说话。 “老吴,你家几个孩子?” 老吴一愣,但还是回答道:“小的家里有三个孩子,大的如今已经十岁了,剩下两个是双胞胎,今年六岁!” 提起孩子,老吴的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几分笑容。 他在柳家是老资格,当初柳永年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柳家的门房了。 这一干,就是近二十年! 就算不是土生土长的柳家庄子人,也早就被庄子里的乡亲们接纳了。 “小的还在想,等大娃子到了十二岁,就去找少爷求个恩典,能进书院是最好不过的了,实在不行,就去找狄大人,在咱们县的官学读上几年,日后再考书院也不迟!” 他这个门房的含金量可不低,平常跟泾阳县的地方官们,都称兄道弟的。 就算狄知逊了来了,也要拱手叫一声吴老弟。 柴令武点了点头,问道:“若是你家大娃子,争着抢着要家产,不肯分给其他两个孩子,你该怎么办?” 老吴笑呵呵的说道:“柴少爷说笑了,小的才有多少家产?咱们庄子里,随便找点活计干,就能赚不少银子,小的家里,几个娃子都争气,看不上小的这点银子!” 听他这么说,柴令武心中如同有一根刺一样,扎得他生疼。 柴家算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一等一的豪门。 这也不算什么。 唯独就是那个国公的爵位... “大哥...你若是没有表现出对我的敌意,就算把爵位送给你,又能如何?” 柴令武喃喃的说道。 “您说什么?” 老吴没听清他的话。 柴令武勉强一笑,“没事,你该忙忙吧!” 说完,他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溜达。 这一夜,他翻来复去的睡不着。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睛。 ...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家老子竟然就坐在床头! 柴令武揉了揉眼睛,诧异道:“爹?” 有柴令武这层关系,柴绍在柳家并不见,几乎和程咬金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却是头一次来柴令武在柳家的房间。 看着厚厚的一摞账本,以及各种书籍,柴绍笑吟吟的说道:“当初为父将你送来柳家,实在是此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柴令武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匆匆跑到外边洗了脸净了口,这才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茶,跑了回来。 “爹,喝茶...” 柴令武端着盖碗,半天都没有喝,定定的看着柴令武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07章 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好生珍惜吧 “柳白给为父写信,说下个月就会回来,届时,该到他进入长安的时候了,你和巴陵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柴令武陪着笑,“爹,孩儿年龄尚幼,家里的李神医说了,太早成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换成别的时候,柴令武说这番话,柴绍必定会吹胡子瞪眼一番。 可今天,他却并没有动怒,反而又沉默了许久。 “为父也是十五岁和你娘成亲的,不过,若是你不同意,此事再搁置一两年,也没什么...” 他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和柴令武说,却仿佛不好意思张口。 柴令武低着头,坐在柴绍对面,幽幽的说道:“把爵位给大哥,我没什么意见。” 柴绍看向儿子的眼神,有十分心疼。 他极其后悔,当初没有把大儿子一同送来柳家。 一来,两兄弟相处的日子长一些,在柳家见的世面多一些,或许大儿子也不会将爵位看得这么重。 二来,柴令武的成长,他一直看在眼里,平日里总向同僚们吹嘘。 柳叶轩! 那可是连皇上都总会去坐坐的地方,朝中的大佬们几乎天天去! 时间长了,对柴令武也更加关爱。 这样的关系,比任何官位、爵位,都要珍贵得多!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爵位的事情上分外犹豫。 从现在的情况看,大儿子柴哲威,是远远比不上这个二儿子的... 尤其,还有柳白的拂照! 未来朝中的局势,只会一天比一天复杂,柳白一旦进入朝中,板上钉钉会成为他们这个圈子的领军人。 若是将爵位给了大儿子,会不会引起柳白的不满? 但柴绍又能如何? 李二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敢将爵位传给柴令武。 换成其他贵族也就罢了,可偏偏,柴令武和柴哲威的生母,是李二最看重,也是最愧疚的妹妹... 柴绍长叹了一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柴令武勉强一笑,“爹,孩儿说句话,您别生气!” “你说!” 柴令武将空盖碗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若是大哥没有表现出敌意来,孩儿是根本不想和他争的,这个爵位,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柴绍点了点头。 柴令武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跟在柳白身旁,爵位如同鸡肋。 就像韩同那件事,堂堂工部侍郎的官职,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要等柴令武到了岁数,爵位乃是手到擒来的。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半晌,才道:“但是现在,大哥已经对我出手,甚至长安城里,已经有了我要置大哥于死地的谣言...这种事情,我能忍,可柳大哥能忍吗?” 柴绍无奈的说道:“为父已经训斥过你大哥了,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出现...” 柴令武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简单,孩儿要远远比您更了解大哥的为人。” 说着,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二十天!再有二十天,柳大哥就该回来了,若是这二十天内,大哥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孩儿忍也就忍了,可若是在这二十天内...” 他攥了攥拳头,道:“与其让柳大哥为难,倒不如让孩儿来,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柴绍的脸色。 见柴绍并未表现出异色,心中的稍稍平稳了一些。 他最怕的,就是父亲太过偏心,拦着自己。 作为跟随柳白最久的人之一,他太了解柳白的性子了。 在柳白眼中,关系好与不好,是有一个明确界限的。 或者说,是一个圈子。 在这个圈子的最里边,是柳家的人,以及李承乾、程处默和他。 往外,要数程咬金等人。 自家老子,恐怕还要再往外一点。 至于自己的大哥,连最外的圈子都算不上。 若是让柳白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别说是柴哲威了,恐怕连自家老子,都会跟着受连累。 曾经的柴家,相比于柳家,或许算是庞然大物。 可现在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柴令武毫不怀疑,柳白一句话,就足以让自家大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出手,起码,还能让自家大哥,不会太惨... 柴绍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道:“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好生珍惜吧...” 说完,他站起来,制止了正要送他的柴令武,独自走了出去。 ... 长安城,书院! 在一间挂名为‘《致知》编辑办公室’的房间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讨论。 主编马周,特意邀请了名誉主编虞世南,和几位顾问旁听。 李延寿身为当朝史学第一人,颜师古的唯一入室弟子,对新生的事物,都有着很严重的排外性。 “咱们创办《致知》,是为了开启民智,让百姓都知道,咱们书院的研究成果!” “而如今的茶,乃是柳公子率先提出的,在此之前,没人能对茶,有严格的定论!在《致知》上刊登这篇文章,并不符合咱们的初衷!” 坐在长条桌子对面的,是上官仪。 他比李延寿更加激动,一张胖脸通红。 “史学的确是门大学问,可是,你凭什么否定新鲜事物?难道未来,茶就不能成为一门学问?” “再说,柳公子的学问不比你精深?” 李延寿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问题在于,这篇文章并不是柳公子写的,若是他写的,我怎么可能会阻拦其刊登在《致知》之上?” 两人如同发情的公牛一样,互相瞪视着,若不是有虞世南他们在场,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虞世南低头看着,这篇名为‘茶经’的文章,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署名。 应该是有人匿名投过来的。 想不到,《致知》才办了第三期,就会引来如此大的争论。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自打有了柳叶轩后,煎茶已经被人彻底放弃了。 就像上官仪所说,未来,‘茶’未必不能成为一门学问。 可李延寿说的也没错。 新的饮茶方式,不过风靡一年还不到,若是柳白写的也就罢了,因为他有足够的了解。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致知》的编委会成员中,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完全懂茶。 这篇文章上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根本就没有合适的评判标准。 若是发表出去,被人挑出错来,那《致知》编委会,可就颜面扫地了... 第408章 茶还能久存?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就是这署名,何必隐瞒呢?” 虞世南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他心里还是很看好这篇文章的。 他本身就极度喜欢喝茶。 两三天不去柳叶轩,感觉浑身都难受。 可即便最最早接触茶的人之一,他也说不好,文章中的对错。 “惠山石泉...招隐泉...” 虞世南念了几个名字,熟悉得很。 想必文章的作者,也是柳叶轩的疯狂追求者。 这几种泉水,正是经过柳叶轩多日研判,总结出来的,最适合泡茶和煮茶的泉水! 文章上,不仅总结了这些泉水的好坏,更着墨于评价泡茶的手法! 下面的学生们还在争论。 很快,就分出了以李延寿和上官仪为首的两派。 几位担当顾问的大儒捂着脸,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他们一向以博学著称,可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 虞世南知道自己再不发话,说不定就真打起来了,忙清了清嗓子。 “你们暂且稍安勿躁...” 副院长加名誉主编的威信,自然是极强的。 众人纷纷落座,一同看着虞世南。 上官仪和虞世南走得最近,拱手道:“还请先生,施以良策!” 虞世南沉吟片刻,道:“老夫以为,此文足以刊登在《致知》之上,但还需有人,详细的校正一番才可!” 李延寿不敢对虞世南甩脸子,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敢问先生,天下有何人能校正此文?” 虞世南有些犹豫的说道:“老夫倒是知道一人,只不过...此人对茶倒是十分熟稔,就是学问差了一些...” “谁?” 上官仪迫不及待的问道。 “柳叶轩大掌柜,柴令武!” ... 柴令武正在大哥的事情发愁呢。 平常的时间,练练武,打打拳,没事往柳叶轩跑几趟,二十天一转眼就过去了。 可如今,才过了一天,他就如坐针毡。 生怕在这二十天里,自家大哥还会对自己出手。 终究是亲兄弟,若真玩狠了,不光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自家老子夹在中间,也会很为难。 坐在腊梅树下,一边煮茶,一边唉声叹气。 门房老吴领着虞世南进来,柴令武站起来拱了拱手,拿出一个杯子。 虞世南倒是笑呵呵的。 论起煮茶和泡茶来,柳白当属第一人。 往下,那就是柴令武了! 懂茶和不懂茶的人,泡出来的茶,绝对不是一个滋味。 柳叶轩刚开张的时候,柴令武还会露露‘身手’,可现在,就算房玄龄他们去了,都请不动柴令武。 也只有李二去柳叶轩,柴令武才会现身。 今天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虞世南轻呷一下,顿时感觉满口生香,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了一样。 “这是什么茶?” 他是柳叶轩的常客,多贵的茶,家里都有些珍藏。 可这种茶,还是头一次喝到。 “这是第一批储存起来的茯砖,虽然才一年时间,但滋味也转化得很浓强了...” 柴令武心里正烦着呢,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些。 要是其他时候,怎么说也要坑虞世南一笔。 今天,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茶还能久存?”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这要分什么茶,如午子仙毫、象园雾芽之类,当然是尽早喝,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鲜美,不过如茯砖,以及姚州运来的几种茶,却是存放的时间越久越香...” 虞世南若有所思。 “好像,那篇文章里,也有同样的说法...” 柴令武没听说他说什么,也没有追问。 “柳大哥还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回来,先生若有事,不如改日再来!” 听他这意思,是打算送客了。 虞世南赶紧道:“老夫此来不找柳白,而是找你!” 柴令武一愣。 “找我?” 虞世南是什么人物? 当朝学问第一人,书院的副院长! 要权力有权力,要人才有人才。 找自己? 难不成,最近家里银子吃紧,买不起茶叶了? 他摇了摇头,道:“柳叶轩最近不打折!” 虞世南满脸黑线。 “老夫来找你,是学问上的事!” 当下,他把《致知》编委会遇到的难题,将给柴令武听。 柴令武听完之后,丝毫不感兴趣。 “那些家伙还真是闲得可以...” 虞世南顿时急了。 “你是柳叶轩的大掌柜,就不想通过《致知》,提高柳叶轩的影响力?” 柴令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少糊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致知》,总共就卖出去几百本,大部分还都是书院的学生...借《致知》提高柳叶轩的影响力?我看,你们是想借我柳叶轩的东风!” 从前,虞世南总觉得柴令武就是个胡闹的孩子,若非柳白给他一个大掌柜的职位,恐怕还天天招猫斗狗呢。 可今天才发现,这厮一点都不比柳白好打交道! 油盐不进! 他想了半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进《致知》编委会,有俸禄拿。” 果然,柴令武顿时来劲了。 “多少银子?” “一百...” 他本来想说一百贯银子,还没说完,就见柴令武又露出了那种鄙视的眼神,这才连忙改口。 “一千贯!” 说一千贯,他也很心疼,毕竟这些银子,都要书院来出。 可正如柴令武所说,‘茶’早已在大唐打响了名头,若是那篇文章能刊登在《致知》之上,很多爱茶之人,都会争相购买。 到那时候,《致知》的名声,也就高了。 柴令武想了想。 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在家里生闷气,倒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还能赚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也罢,咱们走吧!” 第409章 天下的一切,都是可以算出来的 长安城地势较高,夏天的时候日晒充足,热得让人心里发慌。 冬天倒是比其他地方更暖和一些。 而九成宫正好相反,三面环山,地势低矮,夏天的时候凉爽宜人,而到了冬天,简直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要不是年初的时候,内府从柳家订购了上千尊巨型暖炉,李二早就待不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那嗖嗖的寒风,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大冷天的送走兕子,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可雉奴也还很小,万一半路上闹了病,就太得不偿失了。 李二对最小的儿女宠到了骨子里,哪怕九成宫再不舒坦,也要再等一段时间再回去。 朝中送来的奏疏,积攒了好几摞。 放在平常,李二哪怕是不眠不休,也要仔细的批阅完。 可最近这一天,他却一番长叹。 对越堆越厚的奏疏,置之不理,整天捧着一本薄薄的书,研究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 “当初柳白考究《尚书》真伪之际,朕就觉得,似乎是有些纰漏之处,元朗先生这篇文章写的好,从晋代古墓之中寻找证据,真真正正的将《尚书》打落谷底!” “这篇文章也不错,从算学的角度,研测出我大唐具体的人口数量,想不到,我大唐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黑户?!” “书院更加重视数据,有一个学子从长安城衙门要来的长安周边田亩的明细,算出长安每年应收的赋税,竟然比实际高了足足三成!” 长孙皇后坐在一旁,根本就听不懂李二在说些什么。 不过,她还是耐心听着。 现在,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大唐的君主。 他不需要与人交流,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罢了。 砰! 李二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记。 哇—— 长孙皇后怀里的雉奴,顿时吓坏了,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 李二讪讪一笑,“忘记了,忘记了...” 长孙皇后嗔怪的看了李二一眼,急忙柔声哄起雉奴。 好半天,雉奴又开始呼呼大睡,长孙皇后这才道:“陛下,您这几天也不批阅奏折了,长安来的大臣也一律不见,就是因为这上边的文章写得好?” 李二把封皮上印着‘致知’二字的小册子,卷成桶装,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 “观音婢,你没有看到这本书的价值...” 他砸了砸嘴,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道:“第一期《致知》上,刊登了几篇关于古文注解的考究,写得花团锦簇,即便是朕,也不禁拍案叫绝...”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明年科举大考,考的是那几篇古文,学子们只要将《致知》上的注解吃透,最起码,墨义一门,是板上钉钉能取得极佳成绩的!”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丝毫没有感到奇怪。 笑话! 书院汇集了当世九成以上的学问大家。 他们写出来的文章,无不被天下读书人奉为经典。 质量低了,才有鬼! 就算是学生写出来的,能够得到那些大儒的肯定,发表在《致知》之上,也难能可贵。 李二对长孙皇后的反应有些不满。 他低声咳嗽了几下,“可相比于第一期而言,第二期,才是给了朕,最大的惊喜!” “就如刚才朕所说的,书院注重数据,其中大部分文章,都是文学院、史学院,以及算学院联合发表的,从数据上看,我大唐地方官府内的猫腻,可不少...” 说话间,李二显得有些愤怒。 隐瞒农田的产量,少交了三成赋税,也就罢了。 地方官府竟然胆敢隐藏人口! 大唐最缺的就是人! 仅仅长安,就查出来有上万的黑户,整个大唐该有多少? 从这一点上,李二敏锐的发现数据的重要性。 天下的一切,都是可以算出来的! 长孙皇后显然还是没听明白,李二说的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的疑惑。 李二直接把《致知》交给长孙皇后。 看了片刻之后,长孙皇后大为惊奇。 “这...都是书院的学生,算出来的?” 刚才还一脸阴沉的李二,一听‘书院’二字,顿时有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当初朕还在疑惑,柳白为何下了十分苦工,建立一个算学院...现在看来,是朕的眼光太短浅,没有发现算学院的价值!” 李二说完,哈哈大笑。 他觉得,让柳白建立书院,实在是无比明智的决定。 似乎,身为皇帝的自己对大唐的掌控力又加深的几分。 若是日后那些学生进入朝堂,只需要摆明数据,谁还敢糊弄自己? 这时候,怀恩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生怕惊扰到雉奴。 他可是清楚的很,雉奴现在是陛下的心头肉。 “陛下...” 不等他说出来意,李二几步上前,一把将怀恩手中的小册子,抢了过来! 正是第三期的《致知》! 他没有走回龙椅,就站在大殿中间,飞速的翻阅了起来。 起初,他满脸都是希冀之色,似乎小册子里,隐藏着某种让他期盼已久的东西。 可渐渐的,没翻过的页数越来越少,他的脸色也就越来越不好看。 “该死的!一群没眼光的东西!” 怀恩当然知道李二心里在想什么。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刚刚从《致知》上掉下来,更小更薄的一个小册子,只有寥寥十几页而已。 “陛下,您看...” 李二疑惑的接过来,“这是什么?” 怀恩小心翼翼的说道:“据说,这是《致知》编委会另附的增刊,用来刊登书院无法定论的文章...若是有人去信勘误,书院在下一期,修改增刊上的内容...” 李二翻了来看了一眼,头一篇文章,就是他要找的。 茶经! 在这本册子的末尾,写着一段,和怀恩意思一样的话。 李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也是应有之理,茶的学问,至今没有定论,书院也无法给出合理的判断...” 站在一旁,刚刚凑过来的长孙皇后,听出了几分门道,十分诧异。 “陛下,您竟然也在《致知》上投稿了?” 李二点了点头,道:“正好朕想出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怀恩,给朕磨墨!” 第410章 李二也投稿了?万贵妃 怀恩知道,《茶经》的作者是李二,那么就代表着,刘瑾也知道了。 既然刘瑾知道了,说明小满也早就心知肚明。 所以,在柳家和小满关系最好的柴令武,在《致知》第三期发表后第二天,也就是虞世南上门找他的第四天后... 也得到了消息! 他吓出了一身汗。 坐在对面的小满,极其无良的大笑了起来。 “老天爷啊!幸好当时在书院的时候,没有阻止《茶经》发表,否则,陛下非活剥了我的皮不可...” 他是李二最亲近的妹妹所生的孩子。 在宫中的地位,比一些妃子生的皇子,地位还要高上一些。 李二,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 “小事情而已,听师爷说,陛下正在修改那篇文章,下一期在正刊上,发表不就成了?” 小满正到了精力最旺盛的年纪,脸上长了好几个红疙瘩。 听人说喝茶能败火,就捧着一个硕大的茶缸子猛灌。 柴令武瞪了小满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就憋着坏,等着看我的笑话?!” 小满哼哼了几声,“鬼知道你会去书院评判陛下的文章...” 柴令武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也就不再追究。 他跑到窗户边,打开一道缝隙。 房间里暖和烧得正旺,实在是太热了。 透了透气,柴令武走回来,“最近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他和程处默,是除了柳家人之外,唯二知道,刘瑾和柳白关系的人。 柳白和王守仁一走,许多担子,就落在了柴令武身上。 小满神秘一笑,从怀里一大堆票据来。 柴令武一看,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柳叶轩一个月的收益,就能有十几万贯,银子少了,柴令武根本就看不上。 可这些票据上的银子,却足足有三十多万贯! “这都是下面孝敬的,师傅留下来一部分备用,剩下的,就吩咐我拿回家里来!” 朝廷上下,不管是行贿,还是所谓的‘孝敬’,向来是不用真金白银的。 这样的话,等同于给人留下把柄。 因此,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用票据。 或者,用田契和房契之类的东西。 总共就几张纸,带在身上方便,也不怕别人刻意偷窥。 柴令武翻了翻,啧啧称奇,道:“刘瑾这总管太监当的,比宰相还自在几分!” 自从怀恩跟着李二去了九成宫,皇宫就彻底成了刘瑾的天下。 作为新任的‘内相’,底下的人,自然要多多孝敬几分。 小满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道:“还有一大堆奇珍异宝,不方便带出宫来,回头找个机会,一同运回家里!” 说着,他看了一眼柴令武的脸色,犹豫了一会,道:“听说最近谯公...” 果然,一听见自家老子的名头,柴令武的脸,顿时耷拉了起来。 小满立刻闭了嘴。 柴令武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大哥,实在是太不省心了,要是让柳大哥知道了,那还了得?” 小满看着桌子上那堆票据,幽幽的说道:“有件事,不告诉你不好,但告诉你,又怕引起祸端...” 柴令武眉头一皱。 “他不会是把关系,打到宫中去了吧?” 这个他,自然指得是柴哲威。 小满把票据叠好,怕被风吹走,将自己的茶杯压在上边。 “前天他入宫,去求见太上皇,被咱们自己的人拦下,后来他便去找万贵妃...” 柴令武闻言,额头上顿时出现了几根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本来给了柴哲威二十天时间,只要二十天内,柴哲威不出幺蛾子,他是真心实意的想把爵位,让给柴哲威的。 可现在... 兄弟两人的生母,乃是平阳昭公主,和李二同为先皇后窦氏所出。 李渊的万贵妃,和窦氏交情莫逆,尤其在窦氏死后,更视李二兄妹为亲生子女。 连带着对柴家这两个小外孙,也十分的宠爱。 若说柴令武在皇宫之中,最为敬重的人是谁。 第一个要数李二,那么第二个,就是万贵妃! 若是柴哲威继续对他下手,他自然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给柴哲威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可柴哲威竟然去打扰万贵妃,这让柴令武难以接受。 都是外孙子,这不是让万贵妃,夹在中间为难吗? “该死的!” 柴令武咬牙切齿的说道。 小满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师傅担心少爷不在,你搞出乱子来,不让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啪! 柴令武硬生生把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他眼中寒光毕露,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 长安城,谯国公府! 柴绍坐在大厅里,唉声叹气的半天。 这个大儿子,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柴哲威的确是秘密入宫的,可他身边,全都是柴绍的人,柴绍能不知道? 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家法动用了不是一次两次。 难不成,还能杀了这个大儿子? 现在,他甚至有些忐忑了。 “也不知,令武会如何对付他...” 和柳家走的近乎,他太清楚,柳白手里有多么恐怖的力量了。 如今柳白这一走,整个柳家几乎全都交给了柴令武! 想到这,他愈发的对大儿子不满。 就算不考虑考虑兄弟情谊,难道还不想想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吗? 老管家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老爷,您要不要来点夜宵...” 柴绍一眼就看见,正躲在门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柴哲威。 显然,老管家是柴哲威派来,打探自己看法的。 柴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若是再狠不下心来,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最后再给柴哲威一个警告,若是他不听,那么,就只能怪他咎由自取了! 他拿起茶杯,向门口砸去。 啪! “逆子,还不快滚进来!” 第411章 跟着柳白日子久了,总能学到一些外边学不到的东西 虽然是亲兄弟,但柴哲威的长相却和柴令武大相径庭。 甚至有人传言说,这两兄弟之中,有一个不是柴绍亲生的。 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柴哲威! 十八岁的小伙子,长了一张三十多岁的脸,眼珠子发棕,满脑袋自来卷。 柴家可是正宗的汉家苗裔! 不过柴绍却一点都不怀疑。 李二这一大家子,往上数几十年,就是鲜卑贵族。 柴哲威的长相,很随柴绍那位故去的夫人,平阳昭公主! 柴令武只是像柴绍本人多一些罢了。 看着这个大儿子,柴绍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哀伤之色。 “秀宁...” 柴哲威拱了拱手,道:“父亲大人...” 作为柴家长子,柴哲威受过严格的正统教育,算不上文采斐然,但是在同辈之中,也算是比较出彩的一个。 相比之下,柴令武这个次子,就显得顽劣多了。 也正因如此,当初柴绍才会下定决心,将他送进柳家。 只求给他谋一个好出路。 可现在,柴令武的巨大变化让他有些动摇。 无论是从本心出发,还是从利益的角度考虑,柴令武都是继承爵位的最佳人选。 可偏偏,柴令武不是长子! 或许,柴哲威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不顾一切,拼了命的也要将爵位抢过来。 看柴哲威行走之间,腿脚还有些不利索,这是前几天动用家法,留下的后遗症。 柴绍摇了摇头,道:“坐吧。” 柴哲威有些忐忑的坐在柴绍下首,道:“管家说您晚上没怎么吃饭,孩儿叫厨房准备了几样小菜,父亲大人您要不要...” 柴绍挥手打断他,直截了当的说道:“万贵妃怎么说?” 柴哲威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支支吾吾的说道:“孩儿只是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的...” “你究竟做了什么,为父心知肚明,同样,你弟弟他...也很清楚。” 柴绍心里充满了无奈。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这个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的差距。 且不论,同样的事情放在柴令武身上,会不会去打扰万贵妃。 就算柴令武真的这么做了,被人点破之后,也不会否认。 这是心胸上的区别! 柴哲威见瞒不过去了,才低着头,幽幽的说道:“她老人家只说,去问一问太上皇的意思...” 柴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打算何时收手?” 柴哲威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情,令武是迟早会知道的,即便是为父...” 他顿了顿,又想了一会,才继续道:“不管为父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有一点你需要记住,后果,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 “孩儿明白...”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生气,柴哲威的手脚有些发抖。 柴绍见状,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算禁足,也不起任何作用。 等柴哲威出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柴绍很清楚,如今的柴令武已经成了柴哲威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分出个结果来,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停的。 “出去吧...” 柴绍无力的挥了挥手。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管了。 这两个儿子就算再混蛋,也是有分寸的,不管用什么办法,起码不会祸及整个柴家。 ... 万贵妃将近六十岁,相比于大唐可怜的平均年龄而言,已经是难得的长寿了。 在李渊的众多后妃之中,也是活得最长的一个。 自从太穆皇后窦氏去世之后,万贵妃成了后宫真正的主人,可谓母仪天下。 然而,在李二登基之后,她毫不留恋的将所有权力,都交给了长孙皇后。 甚至搬离了皇宫中心的延英殿,去了太液池畔的青思殿居住。 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不和外人打交道,最多初一十五的时候,去见一见太上皇罢了。 不管是李二,还是长孙皇后,乃至如今的后宫嫔妃,都对万贵妃尊重有加。 若不是她识得大体,恐怕后宫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宁。 今日,青思殿难得迎来一位客人。 柴令武站在大殿外,犹豫了很久,才走过去。 在老嬷嬷的引领下,走进内屋,直接跪下。 “孙儿柴令武,参见外祖母!” 万贵妃和太穆皇后窦氏的感情,恐怕连亲姐妹都比不过。 自然对柴家这两个小外孙,也是宠爱有加。 “快快起来!” 万贵妃把柴令武拉到身边,上下打量几眼,笑吟吟的说道:“年初见你,还是一副孩子模样,怎么这才不到一年,就变成了大小伙子了?” 柴令武陪着笑,道:“都怪孙儿,应该多来给您请安才是...” 万贵妃吩咐人,拿来柴令武最爱吃的枣泥点心。 “你这孩子,不是最喜欢吃枣泥点心吗?叫你来之前,外祖母特意吩咐尚食局做的,还等什么?” 柴令武哪里不知道万贵妃把自己叫过来的目的? 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孙儿来之前用过饭了...” 万贵妃轻轻拍了拍柴令武的脸,又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道:“听陛下说,你和巴陵的婚事,拖了很长时间,也该操办起来了。” 柴令武讪讪一笑,“父亲也提过这件事,只不过,孙儿年纪还小...” 万贵妃让柴令武坐下,终于开始直奔主题。 “外祖母没几年好活了,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咱们这一家子人和和睦睦的,前几天,你哥来了一趟,说你们兄弟因为立嗣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 柴令武赶忙摇头,“外祖母误会了,孙儿从没想过和大哥争什么!” 说着,他低下头,有些讷讷的说道:“只不过,大哥担心,我有和他争的意思...” 万贵妃幽幽一叹,“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有福的孩子,跟着柳白日子久了,总能学到一些外边学不到的东西...” 她从老嬷嬷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 “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东西能割裂亲情...这是外祖母从太上皇那里求来的,若是你想要,外祖母再去跟陛下说一声,想必,他是不会拒绝了...” 说着,他打开盒子。 里边放着一封明黄色的丝绢,看样式,应该是一份敕封的诏令。 第412章 令武现在的能耐,可不是你我能想象的 “忠武侯...” 柴令武看着敕封诏书上那三个硕大的金字,感觉格外的刺眼。 忠武侯的名字,一听就是个虚头衔,没有封地。 但大唐的爵位金贵,非军功不能得爵! 自己什么功劳都没有,就能成为从三品的侯爷,已经难能可贵了。 虽然这个爵位,是从太上皇那里求来的,但正如万贵妃所说,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是不会阻拦的。 到时候,吏部的诰书上定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换成别人,欣喜还来不及呢,可柴令武,只有满心的悲哀。 万贵妃还以为他不满意,笑道:“你是平阳的儿子,无论太上皇还是陛下,都不可能亏待你,这个侯爵先当着,等过几年,再求陛下开恩...国公当不成,郡公总是有的!” 柴令武将盒子轻轻关上,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一些。 “外祖母,孙儿并不在乎这个爵位...” 万贵妃一怔。 在她眼里,兄弟两人争来争去,不就是因为爵位吗? 若是柴哲威不立下功劳,等柴绍死后,爵位怎么也要降下一级,同样是郡公。 而且,柴绍年纪也不大,柴哲威想继承爵位,最少也要个二十几年。 现在给柴令武一个侯爵的头衔,已经够偏心的了,难道,他还是不满意? 柴令武生怕万贵妃误会。 “外祖母,您也知道,我娘究竟是什么人,作为她的儿子,我不愿接受施舍,哪怕,这个施舍来自于家人!” 万贵妃听后,看向柴令武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 平阳昭公主是什么人? 那是李家的骄傲,也是大唐的骄傲! 亘古一来,唯一一位在战场之上,冲杀至死的女人。 也是唯一一位,以军礼安葬的女人。 柴令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原本就不愿接受柴绍的爵位,更别提现在这个侯爵了。 堂堂正正,用军功为自己打下荣耀,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万贵妃现在也明白了,合着柴令武原本就不想争,完全是因为柴哲威小心眼,生怕自己的爵位被这个出色的弟弟抢走! 看着这个还显得十分青涩的外孙子,万贵妃仿佛看见了几年前,那个穿着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女子。 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将盒子拿起来,交给老嬷嬷。 “是外祖母考虑欠妥,这件事,不会再有任何人插手,若是你大哥再用些鬼魅伎俩,你就全力对付他便是!” 柴令武站起来,一个头磕在地上。 “孙儿告退!” 柴令武走后,万贵妃长叹一声。 一个苍老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显得有些蹒跚。 “怎么样?朕没有猜错吧?” 现身之人,赫然正是李渊! 万贵妃搀扶着李渊搀坐下,“陛下,令武年纪还小...” 李渊嘿然一笑,道:“他身上有我李家的血脉,桀骜不驯,那是长在骨子里的!” “妾身只是担心,兄弟阋墙,最终会变成人间惨剧...” 李渊摇了摇头,“你的担心太过多余,令武现在的能耐,可不是你我能想象的!” 万贵妃十分诧异。 她也只是对柴令武的事情有所耳闻罢了,知道他和从前大不一样。 但变化再大,也就是一家商铺的大掌柜罢了,能有多大能耐? 李渊看了看万贵妃的脸色,笑道:“你看着吧,朕敢打赌,令武这孩子,一定会把他大哥收拾得服服帖帖,再像施舍一样,把爵位让出去...” ... 人老成精,说的就是李渊! 别看他整天饮酒作乐,什么都不说,可心里跟明镜似的,任何事情都看得通透。 柴令武心中所想的,和李渊预料的一模一样! 回到柳家,柴令武本来想立刻着手安排,对付柴哲威的事宜。 但恰好在家的沈万三,听说这件事之后,所说的一番话,却让他改变了心意。 “你有多大把握,在对付柴哲威的同时,不让你柴家受到牵连?” 柴令武心中一沉。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柴哲威手下所有的势力,都来自柴家。 既然想对付他,柴家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就算自家老子,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总归是自家的事情。 出手太狠,等同于给自己也来了‘一刀’,若出手不狠,柴哲威根本就得不到教训。 沈万三呵呵一笑,道:“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柴令武苦笑一声,道:“沈叔,您就别难为我了。” 现在的沈万三,绝对称得上是大人物。 尤其是在柳家,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地位,比许褚和王守仁他们,都要高一些。 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好办法! 沈万三捋着胡须,道:“你不是说,要凭真本事封爵吗?” 柴令武急忙点头。 沈万三看了看左右,除了门房老吴在大门口蹲着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少爷这次亲自前往辽东的目的吗?” 柴令武一愣。 “不是去玩的吗?” 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否则,柳白怎么可能把柳婉儿和柳蓉儿,甚至李愔和李祐那两个小的也带上? 沈万三神秘一笑,“你还是不了解少爷,若是玩,去哪不行?为何非要去辽东那种苦寒之地?” 柴令武似乎明白了几分意思。 “军功?” 沈万三满意的点了点头。 “少爷的初衷,是为了给薛礼和金日磾搏一个好前程,没有军功傍身可不行,若是你...” 他跟柴令武说了半天,柴令武的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甚至有些激动了。 沈万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立刻动身前往辽东,你沈叔我在少爷面前,还有几分颜面,就做主给你五十个玄甲军护卫,一定要快!不然的话,恐怕少爷都要回来了!” 第413章 你以为你爹是傻子吗? 柴令武听了沈万三的话,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启程。 身边的五十个玄甲军老汉,穿着特制的铠甲,紧跟在柴令武之后。 放在军中,柴令武和程处默这种身手的,已经算得上好汉,五六个轻易进不得身。 可即便是他们,在这群玄甲军老汉的手里,也像鹌鹑一样。 几十年如一日的战场生涯,这群老汉做梦都在复习如何杀人,有他们的保护,此行辽东,是不可能出现意外的。 从泾阳出发,直至营州城,若是走官道的话,不多不少,整整三千五百里! 柴令武生怕去晚了凑不上热闹,丝毫不爱惜马力,而且每走一天,就要换一次马。 寻常人家,散尽家财也就能买一匹马,可柴令武不在乎。 身为柳叶轩的大掌柜,每个月光俸银就有好几千贯,买几十匹马而已,小钱! 日夜兼行之间,大军走了将近一个月,而柴令武他们,只用了八天! 营州城! 当瘦了一大圈的柴令武,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几乎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一见到柳白,柴令武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 十五岁,也就放在柳家还算是孩子,如果在百姓家里,已经算是顶梁柱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哇哇大哭,搞得柳白都有点脸红。 最后,忍无可忍的柳白,一脚踹在柴令武的大腿上。 “憋回去!” 许褚适时的往前一站,柴令武顿时不敢再出声了。 “都散了散了!” 柳白挥手让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 见营州都督赵功权还站在那里,柳白一瞪眼,道:“好看吗?” 赵功权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下官只是想问一问,用不用帮忙...” 柳白没说话,赵功权讪讪一笑,也推门走了出去。 柴令武眼前红红的,满脸委屈。 柳白抬起手,柴令武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敢躲?!” 柳白大怒,当即吩咐许褚,把柴令武按在地上,冲着他脑瓜顶,狠狠的抽了几巴掌。 “不成器的东西!一点破事,惊得满长安风风雨雨,这么长时间的历练,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打完之后,柳白还是不解恨,照老办法,让柴令武去外边捡了几块青砖,顶在脑袋上,在墙角扎马步。 柴令武表面上哭丧着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放松了许多。 柳白坐在大厅中间,喝了一口茶,这才算把心中的怒火给顺下去。 他生气的原因,倒不是柴令武跑到辽东来。 而是因为,柴令武太窝囊了! 柴哲威都在长安城中散播谣言了,柴令武竟然还能忍得下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 同样的事情,放在百姓身上,或许还适用。 但对于贵族子弟而言,那句话就是给窝囊废准备的托词! 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尺,但若人犯我一毫,就应该弄死他狗日的! 兄弟? 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了? 李二是怎么登基的? 贵族子弟就是这么个德行,你觉得是一件小事,就忍了,明天他变本加厉! 一忍再忍之下,直到有一天,活活被人欺负死! 柳家可以有坏蛋,可以有奸商,唯独不能有窝囊废! 好在,柴令武知道下下狠心,否则的话,柳白还真说不好,日后该如何对待他。 站了没多大功夫,柴令武的腿就开始发抖。 他日夜兼程走了八天,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一口气撑着,早就累瘫了。 柳白见状,终究还是有些心软。 挥了挥手,让柴令武把青砖放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柴令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 柴令武一愣,不等他发问,柳白继续道:“你以为你爹是傻子吗?去年他将你送来,就是担心有这么一天,还特意嘱托我,好好开导开导你,却没想到,把你开导好了,你那个不省心的大哥,却开始使坏!” 他拿出一封信,交给柴令武。 这封信,还是大军来到营州城的头一天送来的。 显然,柴哲威的种种表现,早就被柴绍看在眼里。 否则的话,柴哲威用来对付柴令武的手段,就不仅仅是散播谣言,那么简单了! 柴令武看着这封信,久久不语,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你爹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头上,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恳求我,千万要保护好你,其中的心酸,你自己好好体会。” 说完,柳白站起来走了出去,让柴令武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来到院子里,王守仁早已经在等候了。 柴令武一来,王守仁就猜到,关于高句丽的计划不得不再修改一番了。 柴绍的信里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之中,分明就是求柳白,不要再激化这对兄弟之间的矛盾。 所以,柴令武不能对柴哲威动手。 “少爷!” 柳白点了点头,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守仁立刻回答道:“乙支文德对高建武怀恨在心,已经决定私底下和渊盖苏文合作,想必,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该动手了!” “建安城内呢?” “在高郯的建议下,高惠真已经被任命为建安城守将,后日便会率两万人马进驻建安城!” 说完具体情况,王守仁又把自己的猜测,讲给柳白听。 “据属下估测,渊盖苏文将在近几日内,对高建武动手,篡夺高句丽王位!也只有得到王位,他才能名正言顺的,以高句丽之主的身份,调动全境大军,防御我大唐雄狮的攻伐!” 柳白微微颔首,王守仁说得不无道理。 高建武至今还不知道,大唐将士已经来到营州城下的消息。 若是渊盖苏文再等下去,恐怕高句丽就完了! 他想了想,道:“薛礼和金日磾还是按照原计划,等候生擒高建武,亦或是渊盖苏文的机会,至于柴令武...” “等高惠真一到,就让柴令武披挂上阵,让他拿一个首战之功!这份功劳,足够让他封侯的了!” 第414章 热气球,绝对算得上是大杀器 归根结底,柴令武之所以来辽东,就是为了在战场上好好露一露脸,拿点功劳! 如果柴令武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就等同于在柴哲威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爵位? 很稀罕吗? 老子在战场上溜达一圈,就能得到爵位! 谁跟你一样,巴巴盼着自家老子赶紧死,好继承爵位! 首战之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如突厥之战,张宝相就是凭借首战之功,从小小的宁远将军,一举封侯! 而且,高句丽之战首功的含金量,绝对比突厥之战高得多! 毕竟,前隋在高句丽手上,一连吃了三次大亏! 首战若胜,就等同于个大唐军方,乃至天下百姓,吃下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所以说,李二必然会对首战功臣重赏,甚至,是迫不及待的赏! 至于这一战如何胜... 不管柳白还是王守仁,都没怎么在乎。 要是这一战输了,才有鬼呢! 于是,休养了一天多的柴令武,在他到营州城的第三天,就带着一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骑兵,跑到建安城外,讨敌骂阵! 一身漆黑铠甲的柴先锋,显得意气风发。 手中的马槊虎虎生风,坐下战马高昂着头颅,身后的骑兵,一个比一个雄壮。 加上两百多架八牛弩,将近二十车炸药,就算有神仙来了,柴令武也自信,能把他从天上轰下来! 原本就风声鹤唳的建安城,看到有军队到来,顿时炸开了锅。 大队大队的高句丽士兵,出现在城头,城墙边上,摆了密密麻麻的好几层拒马阵。 更有甚者,拿出守城必备的东西。 金汁! 即便是冬天,城头上也臭烘烘的。 五里外,一座小小的山丘上,程咬金端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唉声叹气。 大小也是个长辈,再怎么说,也不能跟个孩子抢功劳... 柳白坐在一旁的树墩子上,用火折子把红泥小炉点着,将清水缓缓倒入银壶之中。 “这一战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也不知你们都来做什么...” 站在山丘上的人,着实不少。 不光李承乾他们跟来了,程咬金还带着张诚、程处默,以及一大堆军官。 基本上,除了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柳婉儿三女,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 程咬金把望远镜塞进张诚怀里,走到柳白对面坐下。 指着不远处,正在收拾热气球的李承乾等人,道:“那东西的妙用,也该显露显露了吧?” 柳白眯着眼睛,往建安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就要看柴令武的本事了...” 热气球,绝对算得上是大杀器。 从上往下射箭,绝对要比从下往上,远得多! 只要高惠真出现在城头上,柳白随时可以将那厮远程‘狙杀’! 此外,还有震慑效果。 当然,如果在热气球升起来之前,柴令武就把高惠真弄死了,那就没有再出动的必要了。 升空一次,光是买煤油,就要花几百上千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开始了!” 端着望远镜的张诚,惊呼一声。 程咬金立刻跳了起来,几步跑过去,重新把望远镜抢过来。 张诚正看得兴起呢,望远镜忽然被人抢走,很是不爽。 见柳白还坐在那里,便满脸带笑的凑过来。 “那个...那个啥,柳公子啊,那望远镜您看...” 看他一脸恶心的表情,柳白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望远镜丢给他。 张诚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将望远镜上的绳子挂在脖子里,冲柳白一抱拳,又赶紧跑了回去。 建安城下! 柴令武提着马槊,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几句话的工夫,把高惠真全家女性都问候了一遍。 高惠真就算比不上乙支文德,也是一位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辈子的老将。 几句脏话,还撼动不了他的心神。 可其他将士就不同了! 也不知柴令武跟谁学的高句丽话,高句丽的将士们,一个个眼珠子通红,恨不得一口把柴令武活吃了! 似乎是有人下了放箭的命令,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如飞蝗一般,从城头落下。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下边的五千人马,不躲不闪,甚至都没人动弹! 这群人,可是程咬金精挑细选出来的。 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而且,柳家的一百七十位玄甲军,也混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防御能力,已经到了变态的级别! 不光每个人都穿着柳家特质的黑甲,甚至连战马,也披着一层铁铠! 箭雨落下之后,除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外,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柴令武抬起戴着铁手套的手,挡下几支飞向他眼睛的箭矢。 几轮箭雨过后,他嘿嘿坏笑着,将面罩拉上去。 “姓高的,老子就在这等着你,要是不敢下来,就滚回家去,吃你娘的奶吧!” 都说合理的战术,才是战争的真谛,为了取得胜利,用多少阴谋诡计都无所谓。 但这番话,是有前提的。 那就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均等的基础上。 可为了让柴令武拿下首功,柳白根本就不惜血本! 光单兵的装备,就要花上足足一百多贯! 而且,还只是成本。 幽州多得是铁矿和铁匠,只要将工艺传授下去,五千套装备用不了多久。 都是柳家的人,也不怕把工艺泄漏出去。 当然,也是由于成本原因,站在城下的才只有五千人。 要事敞开了花银子,将这六万人完全装备起来,那么这场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打的了。 六万武装到牙齿的大唐将士,打上百万人跟玩似的。 高句丽人加起来,总共才有多少? 只可惜,柳白还没有钱到那种地步,估计就连李二的国库都支撑不住。 见高惠真不回话,柴令武也不着急。 他大手一挥,几百个人下马,开始收集掉在地上的箭矢。 柴令武哈哈大笑,道:“姓高的,你接着来呀!老子今天就在你建安城下,发家致富了!” 哗——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飞蝗般的箭雨。 第415章 也就吃顿饭的工夫,就拿下来了? 几轮齐射下来,高惠真也纳过闷来了。 他发现下边那群人,分明就是一艘艘人形草船,合着他们跑这借箭来了! 不管怎么射,人家压根就不当回事。 建安城里储备的箭矢,耗费了将近一半,对手连一个人都没死! 站在城头的角楼之中,高惠真气的浑身哆嗦。 他劈手从身旁的护卫身上,夺下一张巨弓。 顺着角楼的孔洞,张弓搭箭! 嘣—— 远比寻常箭矢要粗上好几倍的羽箭,直袭柴令武的面门! 铠甲这东西,挡得住尖锐之物,却挡不住冲撞的力道。 高惠真也是高句丽有名的神射手,他有自信,这一箭,就算不能射死柴令武,起码也能把他从马上,震下来! 那样的话,唐人定会士气大减! 柴令武还没反应过来呢,正要伸手去挡下,身旁的薛礼,几乎在弓响的同一时间,跃马上前,用手里的大枪,将羽箭挑飞。 叮! 薛礼倒没怎么样,他坐下的战马却趔趄了一步,可见,这支箭上的力道,有多么的恐怖! 柴令武吓出一身冷汗。 还是轻敌了! 万一自己从马上掉下来,人可就丢大了! “该死的,不是说盏茶时间就能弄好吗?怎么都一炷香了,那群家伙还不传来消息?” 柴令武骂了一声,旋即,又象征性的向城头上骂了几句。 这时候,眼力远超常人的薛礼发现,一道反射光出现在柴令武的黑甲上。 反射光似乎是一直在追柴令武的眼睛,奈何柴令武正在兴头上,跟疯子一样手舞足蹈,压根没看见那道光。 薛礼急忙压低了声音,道:“笨蛋,看看你身上!” 柴令武一愣,低头看了看,脸色猛地一变。 而后回头大喊道:“风紧,扯呼!” 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刹那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唐将士,还有心思骂阵呢。 可随着柴令武一声令下,五千人掉头就跑! 搞的高惠真,莫名其妙... “他们怎么跑了?” 高惠真很没有形象的挠了挠脑袋。 身后的亲兵,狗腿子一样奉承道:“定是唐人畏惧大帅的名头,这次不过是来装装样子罢了!” 高惠真不是傻子,真心话和拍马屁还是能分清楚的。 他瞪了身后的亲兵一眼,训斥道:“你懂什么?唐人善战,万万不能小觑!” 不过亲兵这番话,还是很让他受用的... 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兵,纷纷举起兵器欢呼,以为是自己的勇武,将唐人吓跑。 他们并没有看见,某一个很不起眼的人,在唐人‘逃走’之后,也急匆匆跑下城头,一脸的紧张之色。 轰隆隆! 而就在此时,一声巨响,忽然从城下出现。 所有人脸色大变! 几乎在同时,整面城墙都开始剧烈摇晃! 哗—— 高惠真所在的角楼,竟然直接塌了... 瞬间的惊变,让高句丽人乱做一团,不少人被巨响震得耳朵溢血。 更多的,却是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远在五里外的小山上,程咬金端着望远镜,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奶奶个爪的,这大炮竹的威力,还真他娘的给劲!” 他看的分明,建安城的城墙虽然没有彻底崩塌,但却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痕。 最令人惊悚的是,两扇足有上万斤重的城门,竟然直接被嘣上了天! 他忽然觉得,高惠真有点可怜。 踌躇满志跑到建安城来,为高句丽戍边,这刚来还不到半天时间,话都没喊上一句,就被活埋了... 也不知他算是咎由自取,还是倒了血霉... 程咬金砸吧砸吧嘴,把望远镜放下,走到柳白跟前,端起茶杯,猛灌一气。 到现在,这场战争,实在是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城门都破了,守城的兵丁晕了三成,聋了三成。 剩下三瓜俩枣,就是一群只知道汪汪叫的土狗... 这可是首战之功! 足以封侯的功绩! 敌人输的莫名其妙,自己这一方,也赢得莫名其妙。 算算时辰,好像也就是柳白煮开一壶水的时间... 程咬金叹了一口气。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谁敢小瞧? 怎么到了柳白这,成了过家家? 赢也就赢了,只是没看成热气球表演,让他感到十分可惜。 见李承乾他们才把热气球展开,又要收回去,程咬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高惠真这个废物蛋,若是他没死,俺老程非活剥了他的皮不成!” 他重重的把茶杯,墩在木桩子上,招呼着张诚等人,气哼哼的走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 本来就没叫他们,自己偷偷跑来,没看成好戏,还能怪别人? “去帮柴令武一把,尽快结束,晚了就赶不上吃中午饭了!” 柳白吩咐了许褚一声,又看向一旁,早就看傻了的赵功权。 “让你带的人呢?” 赵功权浑身一颤,结结巴巴的说道:“都...都带来了!” 说着,赶紧去找人。 现在他眼中的柳白,俨然已经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 建安城! 那可是高句丽的边境重镇! 也就吃顿饭的工夫,就拿下来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跟柳白对着干。 否则,率先飞上天的,就不是建安城的城门了。 而是他的都督府... 不多时,赵功权带回来十几个官员模样的人。 “公子...剩下还有两百多个胥吏和衙役,都,都在下边等着您吩咐!” 柳白点了点头,道:“等会把建安城攻下来之后,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安抚住百姓,那五千人马,就暂时留下来,记住,不能一味的镇压,柔中带刚才是正途!” 为首,一个绿袍中年人,擦着冷汗连连点头。 “公子吩咐的是,下官谨记在心!” 柳白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建安城方向,大唐骑兵正嗷嗷叫着,往城里冲去。 “等安抚好百姓之后,要逐一登记在册,万万不能擅杀一人!” 说着,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赵功权。 “明日你写个折子,就说建安城已经拿下来了,请求陛下论功行赏,到时候,我会请程大帅一同署名!” 第416章 起事,就在今日 攻下建安城只用了一顿饭的工夫,可是收拾残局,却用了足足两天。 直到大唐彻底接手建安城,城里的老百姓才算反应过来。 换主儿了... 当然,大唐的官吏进驻建安城,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对于负隅顽抗者,以柴令武为首的五千骑兵,没有留下丝毫情面,利用铁血手段,将其斩草除根! 有了唱红脸的,自然就要有唱白脸的。 赵功权带来的十几名大唐官吏,以极其优厚的条件,悬赏那些,藏匿在百姓家中的高句丽残兵。 当穿着高句丽百姓衣服的沈威,捧着一盘金子,满大街显摆的时候,城里的老百姓沸腾了! 原来,唐人不像国都那些大官描述的那样残暴。 不光不擅杀一个百姓,还给钱花! 于是乎,一个又一个高句丽残兵,被揪了出来。 可奇怪的是,在众人眼睁睁之下,被活埋的高惠真却始终不见踪迹,连尸首都找不到!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还活着,而且藏了起来! 城主府! 由于朝廷还没有新的任命下来,城主府的匾额还没有被摘下来。 成了大唐官吏的临时办公地点。 他们的工作量可不轻,所有人都是两天两夜没睡,除了安抚百姓之外,还要尽快恢复城中的秩序。 时间,就是生命! 等高句丽反应过来,势必会大肆进攻建安城。 柴令武穿着一身黑甲,带着一队亲卫走进城主府。 “孙大人,若是你们还找不到高惠真的下落,那本先锋就要叫自己人出手了!” 赵功权派来的这群人中,领头的曾经是营州治下的一位县令。 这几天,他也跟柴令武混熟了。 见他过来,连忙上前迎接。 “我的祖宗啊!公子和都督已经吩咐过,寻找高惠真不能惊扰百姓,您就再容下官两天时间如何?” 柴令武十分不满。 之前攻城的时候,城头上有几千人,强弩齐射,几轮之后,基本上就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五千精锐骑兵,一个冲杀过去,城里剩下的一万多人,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散了。 主帅都被活埋了,他们能做的,是有玩了命的逃跑。 可偏偏,南北东三个城门,不知被哪个缺了大德的堵上了,城门直接被销死,没有重锤的话,想打开那也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于是,一万多高句丽士兵,成了空米缸里的耗子,想逃逃不了。 除了投降之外,只能跑到百姓家里躲着。 为了保密,杀人全家的事情,这帮人可一点都没少干。 这种情况,让柴令武有点接受不了。 他原本还想在战场上露露脸呢。 这是打仗吗? 自己这一身本事,哪辈子才能用上? 他打算把所有的怨气和郁闷,都撒在高惠真身上。 都是因为这个废物蛋,让自己白白浪费了一个露面的机会! “两天!本先锋只给你们两天时间!” 柴令武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了。 他在建安城里,早有待得够够的了,整天不是在城头上巡逻,就是在大街上闲逛。 “这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冻得人肉疼...” 柴令武气哼哼嘟囔道。 他一边走,一边对沈威道:“你一会儿去问问柳大哥,是不是逮住高惠真后,我就可以走了?” 沈威也穿着一身黑甲,最近他一直跟在柴令武身边。 “你说啥?” 沈威没听清柴令武说什么,掏了掏耳朵问道。 柴令武无奈的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沈威这才听清。 前几天,混在高句丽守城军中,给下边发信号的,就是他... 炸药的威力,超出常人想象。 在城门下的爆炸后,不少高句丽守城军都被震聋了。 好在沈威跑得快,要不然,他那一对耳朵也没法要了。 饶是如此,听力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幸亏韩知给他看过了,说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否则,沈威非得哭死不行... ... 两天时间,建安城沦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高句丽国都。 和往常一样,高建武依旧被蒙在鼓里。 自从他把那一架子琉璃器全都砸了之后,又开始疯狂的搜罗各种至宝。 最近又看上了古代的青铜器,没少偷偷花国库之中的银子。 渊盖苏文坐在自己府中的大厅里,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坐在他左侧的,是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很多的乙支文德。 右侧,则是面无表情的新任兵部尚书,高郯! 而下首,则站着一大群战战兢兢的高句丽官吏。 哗—— 渊盖苏文把桌子上的杯碗,全都扫到地上。 怒气冲冲的站起来,眼珠子瞪得血红。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下面那群官员,哗啦啦跪倒一片。 除了高建武和宫中那些不问世事的皇族,基本上满朝文武都知道,高句丽的实际掌权者,早就变成了眼前这个男人。 要不是高氏在国内还有几分影响力,渊盖苏文早就杀进皇宫了! 乙支文德咳嗽了几声,胸口像风箱一样,传来一阵杂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没几天好活了。 “苏文,到动手的时候了,若是让高建武继续胡闹下去,高句丽就完了!” 高郯知道,自己该往里填一把火了,森然一笑,道:“如今全国上下,都掌握在咱们手中,只需一声令下,甚至不用咱们出手,宫里的内卫,就能把高建武弄死!” 渊盖苏文深深的看了高郯一眼。 他很放心乙支文德,却始终对高郯怀有很深的戒备。 因为按照道理讲,就算把高建武弄死,登基的,也该是高郯才对! 毕竟,他才是高氏的长子长孙! 金长昊坐在乙支文德身旁,他的脾气最直,迫不及待的站起来,道:“大人,不能再拖下去了!唐人如虎,若是不能纠集全国的力量对抗,咱们迟早会落得,和高惠真一样的下场!” 渊盖苏文半晌不语,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才开口道:“那么...便动手吧!” 说着,他‘呛’得一声,拔出腰间的铜剑,高举向天。 “起事,就在今日!” 第417章 多听听柳白的意见,能少死很多人 渊盖苏文想造反,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甚至都不用调动大军! 当他带着人,杀气腾腾的赶到王宫的时候,王宫内外的侍卫,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紧跟在他身后! 渐渐的,人越聚越多,等到了高建武寝宫外的时候,人数比刚来的时候,多了好几倍! 砰! 渊盖苏文一脚将寝宫的大门踹开。 高建武好像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般,满脸痴迷的看着自己的架子。 “王上!” 渊盖苏文一连叫了三声,高建武才错愕的抬起头来。 见渊盖苏文提着剑,高建武脸色一沉,道:“苏文,你要干什么?” 渊盖苏文一步步逼近高建武,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高建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来...来人!” 他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渊盖苏文大喝一声,手中铜剑直袭高建武的背后! 高建武的反应也快,猛地一回神,端着刚刚正在把玩的青铜鼎,一挡! 叮! 青铜鼎上留下一道大口子。 高建武满脑袋冷汗,嘶声道:“苏文,孤往日待你不薄...” 渊盖苏文不想听他说什么,再出第二剑! 噗! 剑锋深深的插进高建武的脖子里。 殷红的血箭,直接喷了渊盖苏文一身! 高建武,也应声倒地! 渊盖苏文冷笑一声,蹲下来,拔出铜剑。 用高建武身上,那绣着三足金乌的王袍,擦了擦剑上的血迹。 而后,提起地上那个,被削下去一只耳朵的青铜鼎。 “这东西,正好用来安放你的头颅!” 他毫不犹豫,把高建武的脑袋割下来,放进青铜鼎里,就这么捧着鼎,大步走出去。 很快,寝宫外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 历史上,无论是谁篡权夺位,只要成功,必定会展开一场极其血腥的大清洗。 可渊盖苏文不用。 因为高句丽上下,早就是他的人了! 包括,高建武最亲近的宠姬! 荣留王高建武的死,并没有在王宫之中,乃至整个高句丽境内,掀起一点波澜。 大臣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秩序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平静得仿佛高建武这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不管是乙支文德,还是其他跟随渊盖苏文起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渊盖苏文自己神经却更加紧绷。 还有一个心腹大患,没有除掉。 高郯! 高句丽的礼法,和中原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高建武死了,那么继位的,也该是高郯才对。 渊盖苏文,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他的眼中,既然都是开创高句丽的家族,高氏,也该让让地方了。 寝宫里,高建武的尸首还没有凉透。 渊盖苏文坐在曾经属于他的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高郯。 原本,乙支文德也在,不过,看清楚状况的他,很是自觉的退了出去。 “高郯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将你留下来的原因!” 渊盖苏文始终紧紧握着铜剑,甚至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有擦去。 高郯似笑非笑的看着渊盖苏文,他何尝不知道,这厮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他没有半点犹豫,单膝跪地,道:“参见大王!” 这般举动,却是让渊盖苏文一愣。 扪心自问,但凡有一点机会能够登上王位,他都不愿意放弃。 当初和高郯合作,也是靠着王位来吸引的。 高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想过他据理力争,也想过他出手抗衡,甚至想过他撒泼打诨。 可偏偏没想过,他竟然真的这么干脆,把王位拱手相让,渊盖苏文本能的以为,这件事背后,有阴谋! 但是高郯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渊盖苏文为自己的小肚鸡肠,而感到深深的后悔。 高郯单膝跪地,将虎符高举头顶。 “高句丽已经禁不起内斗了,我更希望,这个国家能永远昌盛下去!” 渊盖苏文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虎符,代表着兵权,是高郯这位兵部尚书的一切。 他就这么交出来了? 在渊盖苏文的心中,高郯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他站起身,将高郯搀扶起来。 “高郯兄,我...” 高郯淡淡一笑,道:“王上,你应该自称为‘孤’才对!” 渊盖苏文一愣,蓦得哈哈大笑。 “倒是孤心胸狭隘了,日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兄弟!” 说着,他一把将高郯手里的虎符抢过来,看似随意的揣进怀里。 他大笑着,拉着高郯走出寝宫,当着众人的面,道:“自今日起,高郯便是我高句丽的大对卢,赐号,安东王!” ... 渊盖苏文正式登基,虽然仪式很仓促,也略显寒酸,但是却把全国上下都调动了起来。 仅仅在他登基的当天下午,便派遣老将乙支文德、高延寿、梁万春,率十二万大军,驰援高句丽西北边境,盖牟城! 与此同时,从海上得到消息,唐将张亮率领的四万水军,已经在罗津港登陆。 渊盖苏文再下一诏,命安东王高郯,率领六万大军前去迎敌。 除此之外,还亲自写了两封国书,邀请新罗的真平王,以及百济的扶余人共同出兵,三面夹击唐国水军! 可以说,渊盖苏文底牌尽出,一点余地都不打算留了。 他和高建武不同,做事之前必然会经过充分的准备。 因此,他了解到,真正的敌人,或许并不是程咬金和张亮,而是一个,名叫柳白的青年商人... 而远在营州城内的柳白,也得到了渊盖苏文篡位的消息。 此刻,包括程咬金和张诚在内,所有能主事的人,都聚集在了营州的大宅子里。 “他果然动手了!” 程咬金把军报拍在桌子上,满脸希冀的看着柳白。 他算是学聪明了。 这回出征,不同于以往。 多听听柳白的意见,能少死很多人。 说不定,他早就想出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就踏平高句丽! 第418章 别说侯爵,封个国公都不过分 所有人都看向柳白。 柳白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对程咬金道:“程伯伯,我们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不光程咬金,其他所有人都是一愣。 柳白来辽东,不是打算有一番作为吗? 局面才刚刚打开,为何着急回去? 就算和陛下约定好了,等皇后寿辰的时候去长安,那也还有一个多月了。 以柳家人的本事,十来天返回长安,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他们的样子,柳白莞尔一笑道:“我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高句丽之战,是柳家近期最重要的事情,从崔秀一露面,就已经开始做计划。 事实上,柳白来到辽东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一看这里真正的情况,以便对计划做出合适的修改罢了。 他带来的这些人,在小规模的战争之中,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可一旦两国全面交战,四五十万人冲杀,这些人能发挥的作用就很小了。 最起码,短时间内高句丽的情况,是不可能再变的。 从经济上看,有那五千套装备,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上,足以占尽先机。 从战略上看,建安城不仅重重挫败了高句丽的士气,同样,大唐将士也在高句丽境内,有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从情报上看,高句丽境内已经潜伏了上百位锦衣卫,而且,还有高郯这个高级密探! 这三点,是历史上那场战争都不具备的。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从一开始,高句丽就输了。 柳白很自信,接下来的发展情况,不会超出他的预料。 既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柳白留不留在辽东,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了。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程咬金听完之后,一会皱眉,一会微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老半天之后,他才用一种很不笃定的语气,道:“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 柳白看向站在程咬金身后的程处默,道:“你没跟程伯伯说?” 他们在做计划,安排人手的时候,程处默可就在一旁看着! 包括往高句丽各个城池安插密探的时候,程处默也听着。 程处默‘呃’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着程咬金,道:“我,我忘了...” 程咬金猛地一回头,眼神几乎能杀人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能忘了跟老子说?!” 程处默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撒退就跑! “爹,我错了!” 他呜哩哇啦的怪叫着,跑到门口,一个不妨,正好和迎面走来的薛礼,撞在一起。 “薛礼!把那小子抓过来!” 薛礼不敢不听程咬金的话,拽着正在猛搓脑门的程处默,来到程咬金面前,而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到柳白身后。 众人对程咬金管教孩子的场面,一点都不感兴趣。 张诚等人纷纷告辞,赵功权也找了个借口溜了。 转眼之间,大厅空了一半。 柳白不想管哭爹喊娘的程处默,拉着薛礼和金日磾,走到侧厅。 “你们两个就留在辽东了,昨日跟你们说的口令,可千万要记在心里!” 薛礼拍着胸脯,道:“少爷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要说在这场战争之中,谁在高兴,那非薛礼莫属了。 柳白早就告诉他,如何抓住渊盖苏文的方法... 当初生擒颉利的功劳,被柳白盖住,这回若是能生擒渊盖苏文,那么他可就成满朝廷里功劳最大的人! 别说侯爵,封个国公都不过分! 而金日磾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他呲着一口小白牙,道:“属下也定不会给少爷丢脸!” 对他们,柳白还是很放心的。 在柳家的小字辈里,这两人算是最靠谱的了,远不是李承乾他们那群货色能比的。 ... 在外人眼中,柳白的形象一直都是个甩手掌柜。 对此,柳白很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领导者,总不能像个小厮一样,整天干杂活儿吧?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柳白很享受制定计划的感觉,只要自己把握住大方向就足够了。 所以,在辽东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工作之后,柳白立刻启程,返回长安! 营州城下! 程咬金和赵功权带着一大票子人,前来相送。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柳白为了这一战,究竟付出了多少! 现在还看不出效果,也只有等这一战真正结束,人们蓦然回首之际,才会发现,大唐究竟少死了多少人! 柳婉儿她们几个女眷,早已经在马车里等候了。 柳白带着李承乾他们,和程咬金等人告别。 正要上马车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一队,人数在一百七八十左右的骑兵,风风火火的赶来。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柴令武! 身后的人,则是柳家的玄甲军! “柳大哥!等等我!” 离着老远,柴令武就放声大喊,生怕柳白把自己落在辽东。 不多时,柴令武翻身下马,笑嘻嘻的跑到柳白跟前,道:“柳大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玄甲军,扛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胡子老头,正在往这边走。 柳白皱了皱眉,很快就想了起来。 “高惠真?” 柴令武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这老家伙,在一户人家的地窖里,藏了好几天,幸亏本先锋足智多谋,把他挖了出来!” 程咬金等人也围了上来,想听听柴令武是如何找到高惠真的。 建安城早就打下来了,残兵败将纷纷被揪出来,唯独找不到高惠真。 派驻在建安城的大唐官吏,早就找疯了,依旧不见蛛丝马迹! 不然的话,柴令武早就回来了。 因为只有抓住了高惠真,柴令武的首战之功,才能完全坐实。 否则,程咬金都不知,该如何把柴令武填在功劳簿上。 毕竟,他并非陛下亲自任命的军官,只是程咬金临时委派的先锋罢了。 听完了柴令武的讲述,众人一阵哭笑不得,看向高惠真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同情... 第419章 在这件事上,你做的已经很公道了 辽东天寒地冻,玩也玩不好,睡也睡不好。 在长安城玩闹惯了的柴令武,岂能受这种‘委屈’? 也只有没事吃点的新鲜玩意儿,才能弥补这几天受得罪。 整天在建安城里寻找美食的柴令武,赫然发现,辽东特产的‘腌酸菜’,竟然是难得的美味! 若是加上肥肉,再放一把柳家出产的粉条,那滋味... 在长安城里,可享受不到这种美食! 唯一不美的地方,就是建安城刚刚经历过一场战场,城里的饭馆都没开门。 于是,柴令武就想去百姓家里买。 随便找个一户人家,虽然这家人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柴令武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是敌对关系,人家更给好脸色才怪。 然后...然后柴令武就在存放酸菜的地窖里,发现了一个,已经被腌入味的老头... 柴令武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本事。 反正程咬金也不能把‘找酸菜’之类的事情,写在功劳簿上,那么找到高惠真的过程,一定很艰辛! 坐在马车里,柴令武还在手舞足蹈的讲述自己在建安城里的见闻。 车厢里很暖和,其他人早就睡着了,只有李承乾醒着。 在首战之际,热气球没派上用场,让李承乾怨念颇深。 他本来还想着,成为大唐第一个飞上天的人,可现在,不知会便宜哪个家伙。 柴令武这一立功,李承乾心里就更不爽了。 “表哥,高句丽人凶悍吗?” 柴令武挠了挠下巴,道:“凶悍...算不上,不过的确算得上精兵,要不是柳大哥出奇制胜,恐怕咱们会死不少人。”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我哪辈子才能再上一次战场...” 李家人的血脉里,就带着狼性,他最大的梦想,就是亲自率领大军,在战场之上厮杀。 同样的故事,他从小听了无数次。 每当有人提起,李二的功绩时,他总会感到热血沸腾。 李承乾越想越生气,掀开车帘,不顾飞驰的马车,直接蹦了下去。 几步就蹿上了,押送高惠真的马车。 估计,是拿高惠真撒气去了... ... 长安! 柴家立嗣的事情,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贵族之中,不少人家都存在同样的问题。 立长不立幼的观念,还是很深入人心的。 刘政会家、魏征家、李勣家,乃至是房玄龄家里的次子,都变得有些不安分。 也不知道是谁牵的头,这些次子竟然在暗中成立了一个组织,也不管他们的老子是不是敌人,组织内部的宗旨很明确,就是打破长子垄断家产和爵位的局面! 他们联合在一起,互通有无,背地里不知搞了多少小动作。 以至于,就连李二都听说了这件事。 他也顾不得雉奴年纪小了,带上长孙皇后,飞一般的回到了皇宫! 然而,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陛下,百骑司的人看见,越王殿下最近和房大人家的房遗爱,以及刘大人家的刘玄象走得很近!” 李二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打探消息。 听到怀恩的回禀,李二顿时勃然大怒! “这个逆子!他果然没有绝了争位的念头!” 随着李承乾表现越来越好,李二早就已经熄了让李泰上位的念头。 一听说那些‘次子’在搞风搞雨,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泰掺和到里边。 “把房玄龄他们都叫过来!朕要好好问一问他们,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自打李二一回宫,就匆匆忙忙赶来请罪的柴绍,一听这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单膝跪地,道:“罪在微臣,还请陛下责罚!” 李二摇了摇头,道:“怪不得你,朕也听说,令武去了辽东前线...在这件事上,你做的已经很公道了。” 柴绍又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自家的事情,竟然会引发这么大的事情。 对于柴哲威,他也感到很心寒。 不管是他,还是李二,都觉得,柴令武是被柴哲威生生逼走的!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良久,柴绍幽幽的说道:“若此事无法解决,陛下可随时处置柴哲威,微臣...绝无怨言!” 李二摆了摆手,“不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平阳的面子上,朕都不会处置自己的外甥,你起来吧,一会儿听听房玄龄他们怎么说。” 很快,得到陛下召唤的房玄龄等人,赶到皇宫。 都是人精,一见柴绍在,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样子,诸位爱卿最近过得很清闲...” 房玄龄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包括魏征在内,其他人也都一个模样。 “臣等有罪...” 李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事实上,他也知道,房玄龄等人纯属躺着也中枪。 把他们叫过来,只是单纯的为了撒撒气罢了。 可就在他正要撒气的时候,怀恩忽然又跑了进来。 要知道,怀恩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内高手’,然而,以他的身手,在跑过门槛的时候,竟然差点栽一跤! “陛...陛下!辽东战报!柴令武率领五千精兵,攻下建安城,阵斩万余,活捉高句丽老将高惠真!” 怀恩惊喜若狂的声音,让众人脸色骤变。 李二整个人都是一激灵。 “快拿过来!” 房玄龄等人张大了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柴令武?! 高惠真,那可是高句丽成名多年的老将,前隋征讨高句丽的时候,也是将中原大军击退了好几次的狠人。 柴令武竟然把他活捉了?! 还攻下了建安城?! 开玩笑也要把握尺度吧!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李二,想从他的口中,得知真相。 李二看了片刻,蓦得哈哈大笑。 “天佑我大唐!天佑我大唐!” 再看柴绍,变得比刚才顺眼多了。 “柴卿家,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柴绍早就听傻了,像打摆子一样浑身摇晃。 刘政会酸溜溜的说道:“柴大人真是好福气...” 柴绍这才如梦初醒,结结巴巴的问道:“陛下,令武他...他没受伤吧?” 建安城乃是高句丽边防重镇,前隋征讨高句丽的时候,在建安城下,可是丢了上万条性命! 柴令武那娇生惯养的小破体格,能打下建安城? 李二笑的能看见嗓子眼了。 “这正是朕欣慰的地方!柴令武麾下的五千骑兵,只有几十个受了轻伤,可谓没有消耗一兵一卒!” 第420章 谁规定打仗不能靠自家的本事? 柴令武立功了! 短短时间之内,消息从皇宫传出来,遍及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这是一场难得的大胜,同样也是自远征突厥之后,最振奋人心的一战。 曾几何时,柴令武的名声虽然算不上恶劣,但也总会标榜上‘纨绔’的字眼。 可现在,他一跃成为长安城老百姓们,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前隋三征高句丽,死了十几万人,在老百姓的心中,这是一道永远的伤疤。 关中百姓,谁家没有几个去服兵役的人? 说不定,前隋年间战死的人,就有自家亲眷。 柴令武给他们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即便朝中官员们知道,柴令武之所以能攻下建安城,八成是柳白一手促成的,但他们都选择性的忽视了。 柴令武的脑门,已经被深深印上了柳家的烙印。 在朝廷眼中,柴令武早就成了柳家人。 谁规定打仗不能靠自家的本事? 别人干不成,只能怪身边的人不给力。 针对朝廷的方针政策而言,不仅不会责怪柴令武,反倒要对这种行为大加鼓励! 毕竟,能自掏腰包几十万贯,支撑国朝之战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相应的,就连许多原来看柳白不顺眼的老臣,都有了些许改观。 在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之后,李二心里除了惊喜之外,再也容不得其他事情了。 他都已经没心思再责怪房玄龄等人了,连下两道圣旨! 一道,是派遣五百宫中内卫,经官道前去迎接柳白等人。 至于第二道,则是下给中书的。 令中书和吏部,斟酌封赏柴令武爵位的事宜! 这场胜仗,实在是太提气了。 不管是从功劳的角度上看,还是从提升大军士气的角度看,一个侯爵,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太好了!太好了!” 直到深夜,李二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 他在紫宸殿内溜溜达达,不肯坐下。 长孙皇后把雉奴交给宫里的老嬷嬷看管,亲手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粥,奉到李二面前。 李二端着小碗,一口喝得干干净净,烫的直咧嘴。 长孙皇后嗔怪的说道:“就算是打了胜仗,您也不必如此吧?” 李二抹了抹嘴角,“观音婢,你是不知道这场胜仗意味着什么!” 民间总有传言,说大唐之所以如此强盛,那是因为前隋底子打得好。 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完全忽视的大唐两代帝王的努力。 有了这场胜仗,那些人也能闭嘴了。 前隋三征高句丽,劳民伤财不说,最后还失败了。 御驾亲征的杨广,仓惶的逃回长安。 再看看咱老李家,随随便便派出个二世祖去,就把高句丽人打得屁滚尿流,还活捉了名将高惠真! 五千人杀进城去,愣是连一个人都没死! 前隋怎么比? 李二搓了搓手,“天下悠悠之口不能堵,只能适当引导,这回,令武算是给朕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长孙皇后无奈的说道:“那您也休息休息,这都一整天了,您这么来回溜达,晃得臣妾眼疼...” 李二依旧沉浸在惊喜之中。 不过,他有一点没有说。 这场胜仗堵住的,可不光是天下百姓的嘴。 同样,还有那些大族次子的嘴! 尤其,是李泰! 柴令武是柴家次子,他没有选择去和柴哲威争位,反而是通过建功立业,为自己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同样,也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获得了爵位! 这是一个很好的范例。 李泰想争太子之位? 那你就要像柴令武一样,先拿到一个天大的功绩再说! 柴令武拿到远征高句丽的首战之功,最少得一个侯爵。 你李泰若是想争太子之位,最起码也要先灭上几个敌对的大国再说吧? 同样的情况,放在其他大族次子的身上也适用。 换句话说,这场胜仗,从侧面也给李二,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至少,在得到足够的功劳之前,那些次子是不好意思再搞事情了! ... 攻下建安城的消息,让三省和吏部乃至礼部的人,都被迫加了一宿的班。 主要还是讨论,该如何封赏柴令武。 爵位的等级很好定。 首战之功,封个伯爵太委屈柴令武了。 而封公爵,又显得大唐的爵位有点廉价。 毕竟,朝廷里的公爷们都是跟着李二,打了一辈子仗的老人。 侯爵正合适! 唯一需要讨论的,就是封号。 战功得爵,必须是有食邑的实权侯爷。 关中基本是不可能了,地方早就被人占尽,挤都挤不出三千户食邑来。 封得远了,又怕陛下不高兴。 房玄龄等人几乎是趴在地图上,一个县一个县的寻找。 可商讨了大半宿,还是得不出结果。 “若是关中找不到,那便往其他地方找,距离关中近一些,想必陛下也不会责罚咱们...” 杜如晦抬头来,揉了揉眼睛。 在三省大佬们的面前,吏部和礼部的人都是小角色,没有话语权。 长孙无忌不来,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是房玄龄等人怎么说,他们怎么听。 房玄龄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关中周边也不好找,只有陇右还有空缺,怕是...” 众人相顾默然,谁都想不出好地方。 这时,胥吏送来一张条子。 “启禀诸位大人,这张条子是从泾阳来的!” 房玄龄等人对视一眼,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条子上写的,一定是柳白的意思! 展开条子一看,众人都是一愣。 杜如晦一拍脑门,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怎么把这块地方给忘了...” 第421章 柳白感觉自己付钱了,自己家的庄子真壕啊 从辽东返回长安的路途,要比来的时候近得多。 跟随大军前行,必须按照规定好的路线,不能错过一座城池。 而且,大军每行五十里,必须停下来歇一歇。 柳白等人乘坐马车,就没必要在意那么多了。 马车里暖暖和和,车轮是特制的,也感觉不到颠簸。 喝喝茶,看看书,睡上一觉,几百里路转眼就过去了。 不过,柳白等人还是走得很慢。 来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总归玩不好。 距离长孙皇后过寿诞,不多不少,正好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不玩一玩,对不起跑这么远的路。 在幽州城里,逗留了一天。 去给已经故去的董连昌,上了炷香。 毕竟有李大亮和李奉诫的情分在,柳白还给董家留下了一笔银子。 算是拿到石棉矿后,给董家的最后一点补偿。 一家子男丁都病病歪歪的,能不能保下性命还两说。 谁都知道,董家以后不会太好过。 把开采石棉需要注意的事项,再跟幽州大掌柜老周嘱咐了一遍,柳白等人,这才重新上路。 而此时,距离长孙皇后的寿诞,已经还剩十六天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清闲。 想走便走,想停便停。 柳白倒是看到了不少从前一直没有见过的美景。 他们甚至去了李家的龙兴之地,太原! 在李承乾的介绍下,认识了不少李家留在太原的耆老。 柳白等人过得舒坦,却苦了高惠真。 这一路上,他都被五花大绑。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松绑活动活动,正琢磨着如何逃跑的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长时间乘坐马车,一动不动,别说是跑了,走几步腿脚都不利索。 这位成名多年的高句丽老将,在难得放风一次之后,回到马车里,直接就哭了... 平阳! 隶属河北道,和关中交界。 此地,因上古时期的尧帝而闻名,也算是一座名城。 柳白等人特意在平阳逗留了三天。 并不是因为这里的景色多好,而是因为,平阳,乃是柴令武他亲娘的封地! 平阳昭公主! 这是一位真正能提枪上阵的公主,她所立下的战功,别说是普通将军了,就连当初身为千牛卫备身的柴绍,都远远不及! 之所以将她的封地安置在平阳,乃是因为平阳苇泽关一战,还是李秀宁的成名之战! 也正因这一战,苇泽关更改姓名,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娘子关! 平阳绵山! 柳白等人徒步而行。 一路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柴令武始终紧紧握着拳头,胸中似乎有一口气难以平复。 柳婉儿等女眷,是最崇拜平阳昭公主的,也显得有些悲伤。 听起来,平阳昭公主战死,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可实际上,距今不过短短四年! 登上绵山,在山顶上有一座,李二专门修建的,用来祭拜平阳昭公主的祠堂。 柴令武、李承乾,以及李祐李愔两个小的,一同进去祭拜。 等出来的时候,四个人眼圈都红红的。 柳白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他们来平阳,也只是为了满足柴令武的一个心愿罢了。 在下山的路上,柳白才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回到长安之后,不光柳白会进入朝堂,势必会封为侯爵的柴令武,自然也会留下去。 柳叶轩,是待不得了。 堂堂侯爵,总当个大掌柜,不叫回事。 而且,柳家的势力,也差不多都转移到了长安,就连宅子都准备好了。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柳大哥,我想真正进入军中!” 程咬金封的先锋,毕竟只是个临时的职位罢了。 柳白点了点头,“你想进入谁的麾下?” 侯爵乃是从三品的爵位,想当十二卫的大将军,还远远不够资格。 况且,柴令武还没有什么资历,李二也不可能放心把主力大军交给他。 这种事情,还是要看柴令武自己的意愿。 军队可不是其他的地方,若是柳白直接给柴令武安排,万一不习惯,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柴令武想了想,道:“柳大哥,我想去右武卫...” “那回去之后,便直接奏明陛下,只要尉迟敬德点头,陛下是不会阻拦的。” 柳白也早就想到柴令武会选择右武卫。 因为右武卫的底子,是当年平阳昭公主打好的。 ...... 耽搁了几天,终于算是回到泾阳了。 此时,距离皇后寿诞,只有两天! 作为长安的北方大门,泾阳城也为皇后娘娘奉上了几分心意。 大街上披红挂彩,看上去比过年还红火。 在老百姓的心中,皇后娘娘要比陛下更像个‘人’。 皇帝乃是天子,看不见也摸不着,往日出宫也是神神秘秘的,基本上不和老百姓打交道。 可皇后娘娘一年到头,却要去民间体察好几次。 尤其是长安周边的几个县城,这两年几乎转遍了每一个庄子。 柳家庄子和其他地方还不一样。 皇帝都接待了好几次,更别提皇后娘娘了。 庄主不在,几位耆老一同商议,全庄子上下集体给娘娘献上一件礼物。 当柳白回到庄子后,看到他们准备的礼物,也不禁吓了一跳。 自打柳白把庄户们,带进生意场上,柳家庄子一天比一天有钱。 不过,这群家伙隐藏得很好,再有钱的庄户,也破衣喽嗖的,几个月都不见得吃回肉。 在外人眼中,柳家庄子也就是生活过得去罢了。 甚至就连柳白都觉得,柳家庄子只能算富足,而不能算‘壕’。 但看到这尊,足有一尺高的纯金雕像时,柳白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肤浅了... 还以为他们会献上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没想到,直接上荤的! 这尊和皇后娘娘面容一样的雕像,至少二百斤起步! 要是换成铜钱,最起码也要几万贯! 柳白看着一群弯着腰,满脸陪笑站在自己跟前的老头老太太,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牙的老叔公,颤颤巍巍的走到柳白跟前,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庄主,这是咱乡亲们的心意,皇后娘娘多次拂照咱们庄子,若是不表示表示,岂不显得咱们乡下人不懂礼数?还求庄主,代乡亲们送给娘娘!” 第422章 准备入长安 皇后娘娘的寿诞,绝对算得上国朝一等一的大事,相比之下,远征高句丽之战,都要往后排。 皇宫里同样张灯结彩,数不清的太监宫女,在刘瑾的指挥下,在各个殿宇之中乱窜。 往年,这种事情都是怀恩来做的。 虽然现在的怀恩岁数也不是很大,但也显出了几分老态。 没人知道他的确切年龄,不过,作为看着李二长大的老人,他能年轻到哪去? 站在紫宸殿门口,看着忙碌之中的皇宫,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瑾倒是个有能耐,又体贴的人,再磨砺几年,也能接你的班了。” 怀恩心中甚感安慰。 当着陛下的面,自然要对个自己的徒儿,说说好话。 “陛下说的是,刘瑾年纪不大,经验却十分老道,要不是老奴亲眼看着他入宫,否则还以为,他是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 李二点了点头,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刘瑾不懂拳脚,朕怕是还要找一个贴身的人。” 怀恩将陛下的话记在心里。 刘瑾再年纪,也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时间。 而徒孙小满今年才十几岁,学武倒是不晚。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一教他,等教会了,自己也就能光荣退休了... 啪—— 紫宸殿前的门廊,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花盆。 李二今天心情不错,不仅没有怪罪小宫女,甚至还吩咐怀恩让刘瑾不要为难她。 长孙皇后穿着一身盛装走出来,在李二面前转了一个圈子,笑吟吟的说道:“陛下,如何?” 李二哈哈大笑,道:“朕的皇后,自然是最美的!” 他上前揽住长孙皇后的腰肢。 长孙皇后的脸,顿时红透了。 她急忙将李二推开,嗔怪的说道:“还有这么多人呢!” 李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不过,却也不再跟长孙皇后调笑。 “朕听说,下面那些人给你准备了不少礼物,有些东西,就连朕看着都眼馋!” 长孙皇后真是拿这个小孩一样的丈夫,没有办法了。 她无奈的说道:“天下都是您的,何必在乎几样礼物?再说,距离您的寿诞,也不远了...” 刚说完,长孙皇后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中十分后悔。 李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惆怅。 他仰天长叹一声,喃喃的道:“是啊,也快到朕的寿诞了,这一晃,都四年了...” 李二的寿诞,在正月底。 四年前,他刚刚过完寿诞,就得到了平阳昭公主的死讯。 从此之后,只要李二一过寿诞,就会想起这个从小和他最亲近的姐姐。 看着无限惆怅的李二,长孙皇后也很不好受。 盏茶后,李二似乎是调整好了情绪,挤出一丝笑容,“不过,令武立下大功,她的在天之灵,也该感到安慰了...三省上书说,将令武的封地定在平阳,朕会在你的寿诞上,当众封令武为平阳侯!” ... 皇后过生日,整个长安都忙碌了起来。 不过,最忙的还是柳家人。 回到泾阳后,全家人立刻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跟着家主,一同进入长安。 那座宅子,虽然赶不上自家气派,但距离皇宫很近。 就在朱雀大街边上,和江夏王李道宗府上,正好脸对脸。 柳白住大宅子住惯了,但对长安的宅子,也没有多少要求。 他可不打算跟文武百官一样,三天两头摸着黑上朝。 顶多就是在长安住上一段时间,等局势安稳下来,是迟早会回到泾阳的。 在柳白看来,泾阳才是他的家。 所以,全家人的行装都很简单,至于大物件,则是照着原来的样子,重新买了一套,直接放在长安城的宅子里。 除了收拾东西外,还要给长孙皇后准备礼物。 柳白别的行礼很简单,只有茶具和茶叶,占了半辆车。 剩下的,都由柳婉儿收拾,柳白自己不用操心。 吃完午饭,在后花园溜溜食,便来到了金大坚的住处。 推门一看,正好李承乾也在。 他和金大坚,一人一把刻刀,正在料理一块硕大的蓝田玉。 这块蓝田玉,还是半年多之前,在秦岭深处发现的。 当时,发现的是一整条蓝田玉矿脉。 柳家的工匠从中开采了不少品质极佳的蓝田玉,不过体积这么大的,只此一块。 被李承乾讨去,当成送给他老娘的生日礼物。 李承乾的手艺不错,一看就是用心学过的。 现在,观音雕像已经差不多完工,只剩下细节部分,想必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彻底结束了。 见面柳白进来,金大坚放下手里的刻刀,道:“少爷!” 说完,他从旁边的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大盒子。 从外表看不出来,盒子里放得究竟是什么东西。 “都修好了?” 金大坚颇为自傲。 “少爷,这东西损坏得太厉害,换成旁人,绝对修补不好,也就是咱老金手艺高超,才能将这东西修补完整!” “能用?” “自然能用,少爷不妨试一试!” 柳白有心试一试盒子里的东西,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毕竟是送给长孙皇后的礼物,若是被自己玩坏了,未免得不偿失。 若不是找到了盒子里的东西,他本来是打算,自己来送那块蓝田玉的。 否则也不会甩给李承乾,让他来拍马屁。 “长安城的宅子里,没有地方建铁匠炉,你就先留在泾阳,反正过不了多久,少爷我就回来了!” 金大坚呵呵一笑,道:“少爷放心,属下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有一膀子力气,若是有贼人来,定叫他有去无回!” 柳白点了点头,道:“此去长安,事务繁重,许褚和王守仁他们,都会一同前去,我给你留下五十位玄甲军,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他又嘱咐了金大坚几句,抱着盒子离开了。 自始至终,李承乾都没抬起头来。 他好像沉浸在雕刻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金大坚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23章 你们锦衣卫不是无孔不入吗?怎么连陛下出宫都不知道? 去年皇后寿诞,李二的帝位都还没坐稳,并没有大操大办。 依着李二宠爱长孙皇后的程度,这回就算不是普天同庆,那也差不多了。 明天就是皇后的寿诞! 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除了为皇后娘娘而喜悦,更多的还是因为,今天晚上,没有宵禁! 唐人,又是关中人,最爱凑热闹。 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走上接头,享受着难得的狂欢夜。 来自龟兹国的音乐,吐火罗的杂耍,陇右来的摔跤表演,还有数不清的西域大胡子,在贩售他们家乡的特产。 朱雀大街上,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商贾是消息最灵通的人群,卖酒菜的把家底都搬了出来,捏糖人的身边,围满了小孩子。 书院的学生都出动了! 人手一本崭新出炉的《致知》,看见人就发,一文钱都不要! 李二起了心思,换上一身员外袍子,带着同样普通妇人装扮的老婆们,也在大街上闲逛。 至于身边究竟有多少金吾卫,暗中保护,那就不为人知了。 “这才朕向往的大唐...” 看着如此盛景,李二不禁感叹。 说完了回头一看,却发现,三个老婆不知跑到哪去了。 找了半天,这才见长孙皇后,阴妃和杨妃,三人停在一个摊位前,正在挑拣首饰。 “老爷您看,平常这些首饰,可都是不能轻易见到的!” 长孙皇后拿着一只金钗,在自己头上连连笔画。 杨妃笑得眉眼如画,“姐姐戴这枚钗子正合适!” 一旁的阴妃也笑道:“不如买下来!” 三人一同看向李二。 李二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 他哪有带钱的习惯? 好在,随行侍奉的刘瑾,掏出几个银锭子。 摊位老板看得出这几位不是一般人,身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贵气。 做了一个罗圈揖,道:“贵人眼光独到,这根金钗,乃是出自名匠之手,平常那都是放在铺子里,当镇店之宝的,也就是陛下和娘娘开恩,取消了今日的宵禁,小老儿才咬了咬牙,把宝贝摆出来!” 明知老板这番话,半真半假,李二还是很高兴。 他接过金钗,亲手插在长孙皇后的头上,对阴妃和杨妃道:“你们可有看上的东西?” 说着,也不管刘瑾同意不同意,直接从他腰间,把钱袋子解了下来,放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刘瑾装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打趣道:“老爷,您算是把奴婢的家底,都抢走了!” 李二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等朕...等老爷我回去之后,加倍还给你!” 阴妃和杨妃相视一笑,从摊位上挑了几样首饰,李二照价买单。 这些东西,远远比不上宫中之物,但图个高兴,谁都不会在意。 溜达了一个时辰,这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也累了。 “刘瑾,找地方歇歇脚!” 刘瑾应了一声,四下寻找一番,正好看见街对面有一家柳家的酒楼。 论起吃喝,柳家的铺子,是祖宗级别。 今天实在是太忙了,酒楼里的小二,满头大汗的在楼上楼下转悠。 掌柜的都亲自上阵,跑到门口迎接。 看到为首之人后,掌柜的眼珠子一突,差点晕过去! 老天爷! 这不是皇上吗? 身后那个普通妇人打扮的,不正是皇后娘娘吗? 在皇后身边,两个妇人有说有笑的,一点都不拘谨,想必也是后宫的嫔妃。 李二一看就知道,这厮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 掌柜的虽然惊慌,但也是个机灵人,知道李二不想表露身份。 他欠着身子,拱了拱手,道:“贵...贵人明鉴,小的是柳家庄子之人!” 李二恍然。 他和长孙皇后去柳家庄子不是一次两次了,庄子里的人,认识自己也正常。 刘瑾适时的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不要声张,快找一个僻静的雅间!” 掌柜的一见刘瑾,顿时放松了不少。 他是柳家庄子里,仅有的几个知道刘瑾真实身份的人。 再一拱手后,他急忙领着李二等人,往楼上走。 等李二他们进了雅间,掌柜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拉着刘瑾,道:“刘先生,您怎么把陛下带来了?” 刘瑾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锦衣卫不是无孔不入吗?怎么连陛下出宫都不知道?” 这掌柜的,是王守仁在庄子里招募的第二批锦衣卫,只不过,资质差了一些,没能前往辽东战场,被安排在长安城的酒楼里。 “莫非...上头有安排?” 他所说的‘上头’,自然是王守仁。 刘瑾耸了耸肩膀,道:“陛下就是临时歇歇脚罢了,你快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掌柜这才完全放下心,急急忙忙跑到后厨,先端了几盘子小点心。 雅间里没别人,称呼自然要改一改。 掌柜的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之后,起身道:“陛下,这都是咱们家的招牌,乃是少爷都夸赞过的!” 李二眼睛一亮。 “柳白都称赞过?” 他捻起一枚绿豆酥,放在口中,不住地点头。 “味道果然不错,观音婢,你们也尝尝!” 杨妃吃了一辈子素,看着那绿豆酥有些油腻,便没有去拿。 掌柜的小声道:“娘娘可以用一些,咱家的点心,从来都不沾荤腥,其中更是添加了最上等的茶叶,想必您是喜欢的...” 杨妃将信将疑的捻起一块,吃了一口,就停不住嘴了。 李二见状,道:“这几样点心味道着实不错,送进宫里一些吧!” 掌柜的大喜! 有了李二这句话,这家新开的酒楼,名声算是打出去了! 咚—— 可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听起来,似乎是同在二楼的雅间。 掌柜的脸色一变,急忙告了一声罪,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查看。 刘瑾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在李二身前。 不多时,一声怒喝传来,听起来明显比刚才近了许多,甚至有可能,人已经来到雅间门外了! 李二眉头一皱,“不必你护卫,去外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424章 好一个佛门清净之地,好一群不染俗世之人 外边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应该是装扮成普通百姓的金吾卫出手了。 呼喝声越来越大,不过听起来,对方的人数并不多。 李二很镇定,甚至还有闲心,吃桌子上的绿豆酥。 他这一辈子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今天这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长孙皇后也没什么反应,一直在柔声安慰,颇有些慌张的阴妃和杨妃。 “不过就是些宵小之辈罢了,不足为虑。” 李二话音刚落,外边的声音也随之停下来了。 刘瑾推门走进来,欠了欠身,道:“陛下,贼人已经抓住了,是四个大和尚!” 贼人的身份,让李二十分意外。 “和尚?” “金吾卫已经将他们押送到秘密地点拷问,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出结果!” 李二想了想,道:“叫一队人,送皇后和两位贵妃回宫!你带朕去看看!” 长孙皇后忽然道:“陛下不宜冒险!” 李二摇了摇头。 “若朕所料不差,他们是被人糊弄,找错目标了!” 佛门中人,巴结李二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前来刺杀? 再说,李二出宫的消息,极其隐秘,佛门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好端端的出宫玩一趟,却被人搅合,李二的心情极度不爽。 他必须查明真相,好好料理了那几个大和尚,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目送长孙皇后等人回宫,李二在刘瑾的带领下,来到了朱雀大街尽头的一座小院子里。 这座小院子,是百骑司的临时据点,专门用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很少有人知道,当初李二密谋起事,打算进军玄武门之前,就曾在这座小院子里,停留了一夜! 再来到这里,李二颇有几分唏嘘。 弯弯绕绕穿过几间房子,来到一处位于地下的密室之中。 百骑司虽然托身于武德年间的天策府,隶属于军方,但建制和军方却大不相同。 他们以五十人为一小队,队与队之间,并不知道相互的身份,直属八位司马,而八位司马之上,还有四位参佐,以及正副两位统领。 站在密室之中,正是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 钱世安听说李二遇刺,吓出一身冷汗,飞马赶到这座小院子,刚刚问清事情起源,李二就来了。 “参见陛下!” 钱世安带着七八个百骑司成员,跪在地上,迎接李二的到来。 “问明白了吗?”李二面无表情的问道。 钱世安和刘瑾是老相识了,偷偷抬头看了刘瑾一眼,见刘瑾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心知李二并没有受惊,暗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启禀陛下,现已查明,这四个大和尚,来自云林寺!” 李二闻言,微微一愣。 云林寺,远在杭州,怎么会跑到长安来,还行刺自己? “原因!” 钱世安回头看了一个百骑司成员一眼。 那人朗盛道:“启奏陛下,这四个大和尚,原本意图刺杀钦天监监正袁天罡,误打误撞之下认错了人!” 这句话一说完,李二顿时就明白了。 前一段时间,玄奘即将回到长安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长安城里的道门弟子,早就坐不住了。 后来,还是在书院学子上官仪的帮助下,编了几段故事,信徒才没有大量流失。 正因如此,佛道之争,愈发的不可开交。 在长安城里还好些,其他地方,佛门弟子和道门弟子,早就掐起火来了。 把人脑浆子打出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看来,那四个大和尚,就是佛门派来的‘死士’。 李二冷冷一笑。 “好一个佛门清净之地,好一群不染俗世之人!” 熟悉李二的人就会知道,他真是动了真怒了! 在其他地方,佛门弟子和道门弟子打得再激烈,李二也懒得管。 他将自己视为平头百姓的神,说白了,谁给他交税,他就罩着谁。 而佛道两家,不仅仅不事生产,还霸占着大量的土地。 若非柳白当初把佛道双方的农田,几乎都夺过来,李二早就对这两家动手了! 可现在,都打到长安城来了,李二还忍得了?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大和尚,确确实实是做出了行刺之事! “刘瑾!” 刘瑾凑上前来。 李二淡淡的说道:“去查查,袁天罡是不是也去过那家酒楼!” 不用去查,刘瑾早有打听好了。 “回陛下的话,袁天罡本来就在酒楼里定了席面,宴请从外地来的道门耆老,正是您进的雅间,只因昨日,陛下您吩咐钦天监断测明日晴雨,这才没有来!” 李二点了点头,指着钱世安,道:“带朕进去看看!” 钱世安赶紧推开密室的大门,将李二领进去。 ... 这一晚,长安城中宛若一场盛大的狂欢。 可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股暗流,在悄然间涌动。 消息灵通的人,虽然不知道李二差点遇刺的事情,但也听说,佛门和道门搞了不少小动作。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佛道之争,已经势同水火,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为了争抢信徒,他们抛弃了出家人的淡薄,就连辈分高的和尚道士,也开始蠢蠢欲动。 而当柳白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仅仅看了一眼,就把密信给烧了。 书房里,只有王守仁坐在柳白的对面。 “少爷,咱们的计划奏效了!” 柳白嗤嗤一笑,道:“只是没想到,那群蠢秃驴,竟然异想天开,要去刺杀袁天罡...不过也活该他们倒霉,一头撞在了陛下身上。” 他略一沉吟,道:“让咱们的人撤回来吧,看现在的情况,佛道之间的矛盾,已经不用再激化了,咱们只需要静等着看好戏,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就足够了!” 王守仁领命离去。 柳白一个人留在书房里,静静看着,摊开在桌子上的另外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的署名,赫然正是跟随玄奘,一路经西域,前往天竺的锦衣卫百户,周仓! 整张纸,只有区区几个字罢了。 “明日,辰时三刻,金光门!” 第425章 风雪入长安 钦天监给出的预测并不准确。 他们说,皇后寿诞当天应是艳阳高照,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道门的脸。 长安城中,大雪漫天! 皇帝并未动怒,也没有责怪钦天监。 只因为皇后娘娘一句‘臣妾最喜欢看雪景’,整个皇宫的积雪,都没有人敢去动。 长安府衙也只是将朱雀大街的积雪清理干净,其他地方都保留原样。 天还没亮,长安城的老百姓们,就自发的走出家门。 以朱雀大街为中心,东西两侧的坊市,也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可奇怪的是,人这么多,秩序反倒没乱。 换成其他时候,老百姓们大批出动,一定会引起宫中的重视。 金吾卫必然会接手长安城防,以防止哗变! 不过,皇宫里却格外的安静。 金吾卫们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就连皇宫城墙之上的内卫,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诧异。 冬天的太阳,总是会出来的晚一些。 一直到辰时一刻,天才微微擦亮。 朱雀大街两旁,已经围满了人。 偶尔能看见几个小孩子,从人群之中跑出来,不过,很快又被父母抓了回去。 光是朱雀大街上,起码就有近十万人! 虽然,不少人都在低声交谈,但他们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往城门处望去。 辰时两刻,天大亮! 嗡—— 皇宫的大门,终于开了! 大批金吾卫出动,每隔五步,便会有一位金吾卫将士把守。 从宫门口,一直到长安城的金光门! 突然,靠近皇宫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 很快,骚动蔓延到远处,人群如同大海之中的浪潮一般,接二连三的跪倒在地。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李二和长孙皇后,赫然出现在皇宫的城头之上。 “平身。” 李二的声音并不大,也很平淡,却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 百姓们山呼一声。 “多谢陛下!” 旋即,纷纷起身。 不知何时,以宰相房玄龄为首的文官,以河间郡王李孝恭为首的武将,再加上盛装打扮的诰命夫人们,也出现了。 他们整整齐齐的,垂首站在宫门口,肃穆以待! 所有的一切,都想是预先演练好的一般。 辰时三刻! 就连上苍,似乎也得到了人间帝王的旨意。 太阳走到正东方的最高处,下了大半夜的雪,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金光门! 金吾卫彻底接手了金光门的防务工作,他们穿着闪闪发光的明光铠,严阵以待! 一支人数在百人左右的车队,悄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尽头。 ... 一路坎坷,经历风风雨雨,纵横何止万里! 虔诚一心,只为求取真经,解救世人于水火! 这不仅仅是无量的功德,同样,也是证得三宝,获得大自在的必经之途!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玄奘心里,着实把自己感动坏了。 眼瞅着就要到长安城了,玄奘的心情,也随之激动了起来。 守卫在城外的金吾卫,是来护送自己的吗? 穿过城门,可以看到数以万计,乃至是十万计的百姓,是来迎接自己的吗? 当然是! 肯定是! 玄奘坐在一辆板车上,前后左右,是一箱箱的贝叶经。 他不放心别人看管,必须放在自己身边,才能稍稍感到安宁。 最多,也就是答应柳家商队的请求,让一头驴子拉自己前行。 马车? 实在是太奢侈了,坐在马车里,不足以表示自己的诚心。 “阿弥陀佛,周掌柜,还望给贫僧些许时间,换上陛下赠与的锦斓袈裟...” 周仓把手搭在额头上,看了一眼太阳,道:“还请大师稍快一些!” 玄奘道了一声谢,急忙打开身旁的包袱,手脚麻利的换上锦斓袈裟。 这一路上,他吃了无数的苦头。 鞋子衣服穿坏了不知多少件。 辛亏有柳家的商队跟着,否则,自己肯定会死在半路上。 在沙漠里,渴得要死的时候,总会有人递上一壶凉水。 雨林内,被毒蛇咬了之后,周仓立刻上前,将早就预备好的解药涂上。 起初,玄奘还有些心理负担。 毕竟,求取真经的路上,吃些苦头是应该的。 可同样的事情多了之后,他也想开了。 拿到佛经才是头等大事,细枝末节的东西,该放就放一放... 锦斓袈裟换好了,玄奘重新爬上板车,道:“周掌柜,可以继续走了!” 他的心情愈发的激动。 伸手拿过来一只箱子。 这里盛放的,是最为珍贵的一部经文。 他早就打算,当着芸芸众生的面,好生宣扬一次佛法了。 这部经文,可以解开人们的心结,化解人间的仇恨,最合适不过! 车队继续前行,骑在马上的周仓,时不时的向后方看一眼,每次看完之后,嘴里都会嘟囔几句。 不过,玄奘并没有看见罢了。 终于来到城门口! 几个金吾卫上前,拦住了车队的去路。 “来者止步!” 几人的态度,让玄奘有些不满意。 “贫僧乃是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玄奘,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看装扮,为首的金吾卫,起码也是个校尉级别。 他把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皱着眉头道:“玄奘?” 在普通士兵的眼中,校尉已经是顶天的大人物了。 可对于朝廷而言,校尉不过是芝麻官而已。 级别不够,又不是佛门信徒,他哪里听说过,求取真经的事情? 玄奘心中一突,忽然出现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果然,校尉直接把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冷冷的看着玄奘,道:“老子不知道玄奘是何人!今日的金光门,乃是军机要地,陛下特意吩咐过,任何人不许通过,违令者,杀无赦!” 玄奘一看,顿时慌了。 “周掌柜,周掌柜!” 他急忙找周仓寻求帮助。 可喊了几声之后,并没有人回应。 那校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玄奘,道:“你这和尚,真是不知趣,倒是跟着你的那群人明白道理。” 玄奘一呆,猛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周仓竟然带着柳家商队的上百号人,向反方向跑去! 什么情况?!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名金吾卫校尉,脸色蓦得一变,似乎是看见了什么。 “来人!快把这和尚的驴车赶走,万万不能阻挡柳公子进城!” 第426章 若不是和柳白有约在先,他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周围只有几个人护卫。 最前方的,穿着一身五龙衮冕,骑着棕色骏马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还能是谁? 在他身后两侧,两个穿着紫色团花亲王长袍的,正是燕王祐和梁王愔! 再往后,则是两个黑甲骑士。 柳白出行的标配,早就人尽皆知了。 金吾卫们猜测,黑甲骑士其中一人,应该是谯公的次子,也是此次高句丽之战的首功之人,柴令武! 另外一个黑甲骑士,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校尉辨明来人身份,顿时激动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城里,发了一个‘信号’。 整个长安城,顿时沸腾了起来! 在老百姓们朴素的价值观中,朝中那些大官的死活,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朝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有心思去管? 吃饱饭,养好娃,才是正事! 之所以有现在的好日子,全赖人家柳公子! 蝗灾来了有土豆,瘟疫来了有牛痘,若不是柳公子,长安城早就成人间炼狱了! 今天全都跑出来迎接,那也是为了酬谢柳公子的恩情! 皇宫城头之上,李二端着望远镜,看了片刻,笑呵呵的说道:“他终于来了...” 一声令下,皇宫内鼓乐齐奏。 在宫门口等候的文武大臣,以及诰命夫人们,也都是精神一振。 尤其是房玄龄等人! 柳白这一来,他们终于有了主心骨。 日后对付长孙无忌,就不用像从前那么发愁了。 萧禹想得总是比别人多一些,看着满大街伸着脖子眺望的百姓,他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大的场面,怕是有些过了...” 周围几人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担心柳白的排场太大,引起陛下的猜忌罢了。 杜如晦哼哼了一声,道:“莫非你不知道,这都是陛下安排的?” 萧禹一愣。 看了看房玄龄他们几个,又回头望上瞅了瞅,旋即目瞪口呆的说道:“你是说,这些百姓都是陛下召集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高士廉鄙夷的说道:“自打听说玄奘要回来的消息后,你整天往华严寺跑,知道这件事才怪!” 萧禹想了想,也觉得在理。 这一年来,柳白给朝廷解决了无数的麻烦。 可朝廷除了给柳白一个五品通议大夫的虚头衔外,再无他物。 陛下应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酬谢柳白。 萧禹这才回过味来。 虞世南挠了挠下巴,道:“你怕是念佛念的,脑子都不灵光了...” 萧禹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这时,房玄龄忽然沉声道:“噤声!” 众人纷纷站好,再也不敢言语。 因为柳白的马车,已经拐过弯,来到了朱雀大街上! ... 百姓们振臂欢呼,状若疯狂。 在他们眼中,柳白才是真正肯为百姓说实话,干实事的人。 只要柳白入朝,他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唯一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为何柳家家主的马车后,跟着一群风尘仆仆的人?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赶了很远的路。 当人们看到,最后边跟着一辆驴车,以及车上那个穿着锦斓袈裟的和尚时,就明白过来了。 “那不是玄奘法师吗?” “为何玄奘法师,会与柳公子一同进城?” 人群中,也有知道内情的。 “玄奘法师前往天竺,就是柳公子支持的!” “听说连前往天竺的路线图,都是柳公子送给玄奘法师的!” 听见人们的议论声,坐在驴车上,双手合十,闭目念经的玄奘,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他原本还想造一造声势。 一来,是为了宣扬大乘佛法,二来,也是给佛门一个翻身的机会。 可现在,所有风头都被柳白抢了! 若不是柳白开口,自己连城都进不来! 玄奘只觉得喉咙里憋着一口鲜血,喷不出来,咽不下去。 对此,玄奘只有哀叹一声。 也多亏身边还有几箱子贝叶经,否则,这趟天竺,算是白跑了... ... 车队终于来了皇宫门前! 这一刻,李二也不禁有些激动了。 若不是和柳白有约在先,他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李二看了怀恩一眼。 怀恩立刻上前,朗盛道:“陛下有令,柳白公忠体国,数度救万民于倒悬,为酬此功,柳白可见朕不拜,宫中大开中门,乘车入太极殿受封!” 此言一出,全城哗然! 就连文武百官,也是瞳孔蓦得一缩,爆发出一阵低呼。 见陛下不拜,的确是难得的赏赐,但有同样的待遇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初跟随陛下进军玄武门的功臣,都能如此。 真正令他们感到震撼的,是‘大开中门’四个字! 显道门乃是皇宫的正门,共有五道,是皇族和文武百官进入皇宫的主要通道。 不过,再尊贵的人,也只能从两侧进去。 中门,则为皇帝独享! 就连皇后,都没有资格从显道门的中门进出! 因此,显道门素有‘天子五重门’的名头。 让柳白走中门也就罢了,还可以乘车? 大唐立国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能获得如此荣耀! 房玄龄等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一个个喜笑颜开。 柳白一来,他们就算是有了主心骨了。 当然是李二越信任柳白,他们能得到的好处也就更多。 至于长孙无忌为首的官员,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从这一点上,足以看清,陛下对柳白的态度。 与他为敌,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然而,真正让他们震撼的,还在后边。 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马车里探出来,缓缓打开车帘。 柳白走下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文武百官面前站定,柳白拱手朗盛道:“启奏陛下,柳白有一要事相求,还请陛下,赐予恩典!” 怀恩征求了李二,道:“陛下准奏!” 柳白冲距离自己最近的房玄龄笑了笑。 房玄龄心里顿时一突,似乎感觉到,柳白又要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不等他开口询问,柳白敛尽笑容,朗声道:“还请陛下,允许玄奘法师,及随行百人,一同自中门入宫!” 第427章 柳白,你等着朕!朕这就下来 一般像这样的情况,总会有几个出来挑刺的。 有两种人。 一种是不愿看到柳白做大,一心想把他置于死地的! 另外一种,则是将规矩看得比天大,就算当朝陛下,也不能坏了规矩的人。 长孙无忌他们属于前者。 正愁抓不住柳白的把柄了,没想到,柳白直接送来一个! 长孙无忌手下的头号‘大将’褚遂良,刚想站出来,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李纲李文纪! 他属于后者。 作为货真价实的当朝元老,早在北周年间,他就已经是朝廷重臣了。 到了前隋时期,成了太子洗马。 去年从礼部尚书的位置退下来,数度请辞不允,现在成了太子少保。 严格来将,他才是李承乾真正的老师。 论资历,他本来可以成为三公的,却凭‘年事已高’的借口推脱了。 也正因此,他在士林之中的地位,一举拔高到顶,几乎盖住了虞世南的风头。 要不是在前隋有官职,说不定,他已经和王勣并驾齐驱了。 八十岁的老人,在寒风大学之中,等了小字辈半个时辰,本来心情就很不爽了。 一听柳白提出这等无理要求,李纲再也忍不住! “无知小辈!陛下赐你宫中乘车,已是无上的荣耀,堂堂天子五重门,岂容贩夫走卒进出?!” 他须发皆张,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差指着柳白的鼻子喝骂了。 褚遂良等人都在心中偷笑,等着看好戏。 房玄龄等人面目阴沉,却没人敢上前替柳白说话。 谁都想不到,一向对朝政置身事外的李纲,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柳白发难! 若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得罪了李纲,谁都别想混了。 他们可不是柳白,背后有王勣这座大山。 城头之上,怀恩满脸为难之色,再次回头找李二拿主意,却发现,李二摆出一副笑呵呵看热闹的样子,似乎并不想插手其中。 无奈之下,怀恩干脆不言语了。 柳白诧异的看着眼前老头。 这厮谁呀? 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人,怎么这么大脾气? 他倒没有生气。 聪明的人,生气也有目的性。 若是生气不能发挥任何作用,何必受那个累? 总不能当着满朝文武,和无数百姓的面,跟着老家伙当街对骂吧? “不知这位先生...” 李纲傲然道:“老夫李纲,李文纪!” 听到他的身份,柳白顿时有底了。 李纲名声很好,教书一辈子,总共收了三个弟子。 一个是前朝太子杨勇,一个是隐太子李建成,最后一个,便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要不是柳白的出现,改变了李承乾的命运,李纲门下,可谓是全军覆没了... “原来是文纪先生,柳某有礼了!” 柳白腰板挺直,拱手一礼。 李纲冷笑一声,道:“先别急着拍马屁,老夫问你,凭你为朝廷立下的功劳,足以让陛下给你颜面,允许这些贩夫走卒入宫,可你又凭什么,求陛下应允他们走中门?”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人,就是这种毛病。 他们是礼教的疯狂簇拥着,等级观念,已经深到骨子里。 别说这些衣衫褴褛的贩夫走卒了,就连朝廷里的那些武将,也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走中门? 笑话! 这是在侮辱圣驾尊严! 柳白面带微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当初建立书院之时,王勣力邀天下群儒,入书院执教。 大部分人都欣然答应,唯独以李纲为首的一派人,执意拒绝。 他们这一派,出身河北道,人数之多,不下于河东豪门的大儒! 这回,算是找到坑他的理由了! “文纪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贩夫走卒了?” 李纲的鼻子都气歪了。 这小子太嚣张了,不灭灭他的威风,日后等入了朝,还不翻了天?! “老夫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说着,他指着马车后,那群衣衫褴褛的人。 “皇宫占天下气运,岂容这班下等人玷污?!” 换成其他时候,柳白还有心思跟李纲掰扯掰扯,可今天不一样。 天寒地冻的,在马车外边站了一会儿,脚都快冻麻了。 速战速决才好,没心情跟这老家伙嚼舌头。 他蓦然转身,指着周仓等人,道:“他们,是我大唐的功臣!” “功臣?!” 李纲的语调,直接拔高了一倍! “你真当我大唐的功劳,是地摊上的杂货?!” 说完,他猛地转身下拜,冲着城头之上的李二,道:“启奏陛下,老臣李纲,参奏柳白视我大唐功绩如草芥!望陛下予以治罪!” 百姓们并没有听见,两人刚才的对话。 却把李纲的奏请陛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靠近皇宫的百姓如同炸了锅一样。 “这老家伙谁呀?” “他何德何能,胆敢参奏柳公子?” “我看他是吃饱了撑得,柳公子的功劳,天下人有目共睹!” 脾气臭点的人,更是直接对李纲破口大骂! 李纲黑着脸,等待陛下的旨意,心中更是把柳白,恨到了极点。 李二也有些发愣。 他本来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反正柳白打人脸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再说,也算不得多大的事。 就当给李纲为首的这些老臣,一个下马威。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李纲要治柳白于死地了? 他张了张嘴,有心把李纲斥退,忽然又回想起了柳白刚才的话。 功臣? 那群破衣喽嗖,面黄肌瘦的人,难不成刚刚从高句丽战场回来? 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战争呀? 他朝那群人看了看,这才发现,正坐在驴车上,满脸疾苦之色的玄奘。 “陛下,陛下...” 身旁的长孙皇后,见陛下无动于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城下,便小声提醒。 李二浑身一颤,这才反应过来。 他激动的冲城下喊道:“柳白,你等着朕!朕这就下来!” 第428章 寿星跑了,一群祝寿的人在这大眼瞪小眼 朕这就下来?! 听到这句话的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谁见过陛下如此失态? 等李二独自一人,都跑到瓮城里了,城头上的人,才如梦初醒。 “快跟着陛下!” 怀恩惊叫一声,连忙带着人往下跑。 长孙皇后很想用袖子,把脸挡上。 太丢人了... 好歹也是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全城百姓的面,一惊一乍的,合适吗... 但陛下都跑到下边去了,自己留在城头也不合适。 长孙皇后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吩咐周围的太监宫女,摆驾显道门外。 李二是练过武的,一步五六个台阶,转眼之间就蹿下了城头。 急匆匆的跑到门外,如同没看见李纲一般,直接从他身边跃了过去。 “真...真是他们回来了?” 李二握住了柳白的手,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 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漏痕迹的把手抽回来,道:“陛下,的确是他们回来了!” 李二哈哈大笑,肩膀一耸一耸的,也不知为何如此高兴。 这回,就连房玄龄等人,也满脑袋问号。 难道,陛下是因为玄奘回来,而开怀大笑? 不可能! 陛下打压佛门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给玄奘这么大面子? 可除了玄奘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让陛下连威仪都忘了,忘乎一切的跑下来? 他们纳闷,其他人比他们更纳闷! 和戴胄关系处得不错的魏征,悄然间往后退了一步,凑到戴胄耳边。 “怎么回事?” 戴胄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魏征不依不饶道:“你不是和柳白走得很近吗?” 戴胄沉吟片刻,“我看啊,八成是柳家商队那群人有鬼!” 百姓们也在交头接耳,完全搞不清状况。 似乎...当初陛下登基的时候,都不像今天这么高兴。 车队最后方的玄奘,这回学聪明了。 他知道李二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归来而失态。 这一年以来,柳家商队的这群家伙,究竟干了点什么,玄奘再清楚过了。 所以,虽然眼睁睁看着李二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心里也清楚,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二一直走到车队最后方,周仓早就下马跪倒了。 “陛下,他就是周仓!” 和李二一同前来柳白,开口介绍道。 李二看起来非常激动,把周仓搀扶起来,“好!好!卿家真乃国士也!” 周仓莞尔一笑,“多谢陛下!” 李二拉着周仓的胳膊,道:“是朕该谢你才对!”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拉着柳白,“走,跟朕入宫!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朕定要好好酬谢大功之臣!” ...... 显道门外的老百姓们,算是开了眼了。 他们大部分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那群穿得像乞丐一样的人,成群结队的从显道中门入宫! 李纲像根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显道门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失落。 等李二他们入宫之后,轮到文武百官进去了。 房玄龄看的心里不忍,上前道:“文纪先生,进去吧...” 李纲似乎根本没听见房玄龄的话,嘴唇微颤,喃喃的说道:“老夫要辞官,辞官!” 房玄龄见状,不禁摇了摇头。 他不想进去,自己总不能强行拉着他进去吧? 只好吩咐几个三省的侍读学士,在这看着李纲,等他消消气再说。 太极殿! 文武百官再次排列整齐。 前方,是一群皇子皇孙,后边则是诰命夫人们。 来到太极殿,都半个多时辰了,可还是不见陛下出来! 眼瞅着这都快到午时了,皇后寿诞还过不过? 长孙皇后坐在龙椅旁边,也等急了。 且不管寿诞如何,总不能让文武百官干站着吧? 她挥手把怀恩叫过来,道:“快去催催陛下,哪有让文武百官等这么久的道理?” 怀恩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他陪着笑道:“娘娘,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还是稍微等等好...” 长孙皇后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怀恩低声解释了几句,最后,笑容满面的说道:“陛下难得有如此高兴的时候,想必,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 长孙皇后猛地回过头去,惊异的看了一眼后殿的方向。 不过很快,她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你说的不错,与此相比,本宫的寿诞确实算不得什么!” 说完,她缓缓起身。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诸位臣工,陛下有国朝要务需要商议,本宫做主,咱们先开席!” 怀恩立刻高声宣道:“开席!” 一大群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将酒菜摆在大殿两侧,早就准备好的矮桌上。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是来给皇后祝寿的,怎么陛下半道上跑了? 他们能猜到这件事,和大殿外那群等着陛下召见的‘乞丐’有关。 但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群人,究竟能干出什么大事。 再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皇后娘娘的寿诞重要? 可娘娘都发话了,他们只能莫名其妙的走到两侧落座。 自打坐下的那一刻,议论声就没停过。 至于满桌子的美酒珍馐,压根没人敢动。 当他们发现皇后娘娘也跑了的时候,太极殿内,彻底炸锅了! 寿星跑了,一群祝寿的人在这大眼瞪小眼! 这叫怎么回事? 饭还吃不吃? 准备好的寿礼,还送不送? 人们开始寻找太子殿下的踪迹。 陛下和娘娘都不在,总该有个主事的吧? 可找了一圈,别说太子了,就连李恪、李愔、李祐都不见了。 只有越王殿下一个人,照顾一大群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子,小皇女。 房玄龄有心去后殿看看,但没有陛下的召见,擅自过去,免不了一顿斥责。 他只好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诸位同僚,既然娘娘都说了先开席,那咱们就别客气了,呵呵,呵呵...” 第429章 柳白,你真是给朕带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陛下不在,谁敢动筷子? 不想活了? 房玄龄见没人听自己指挥,悻悻的走了回去,闹了个大红脸。 他心中不住的埋怨柳白,没事尽搞突然袭击,让人手忙脚乱,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他也同样疑惑。 柳白究竟在说什么? 陛下竟然连皇后娘娘的寿诞,都顾不得了! 大殿中的人们,越等越焦躁。 魏征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柴绍跟前。 有人这一带头,太极殿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这么一乱,头一回有幸来太极殿的诰命夫人们,也不再绷着了,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围着柴绍,七嘴八舌的发问。 也有人围着李大亮。 之前柳白在显道门的时候,他们分明看见,柳家马车前,那个穿着小号黑色甲胄的,正是李大亮的儿子,李奉诫! 说不定,能从他们的口中,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 不过,身边人最多的,还要数工部侍郎韩同。 是个人就知道,这厮是柳白的狗腿子。 可令众人失望的是,他们三个竟然也丝毫不知情! 一时间,大殿里更乱了。 “不对啊!陛下不可能支持佛门!” “我看,是柳白在故弄玄虚!” “屁话!陛下英明至极,若柳白在故弄玄虚,定会被陛下一语戳破,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出现?” “...” 文武百官众说纷纭。 哪怕是历经数代帝王的老臣,也猜不透其中的原由。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陛下,如此的失态。 ... 后殿! 玄奘站在旁边,看着正聊得兴起的李二等人,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刚才一进来,李二只说了一声‘玄奘大师辛苦’,就再也没搭理过他。 搞得玄奘尴尬不已。 他无可奈何的连连叹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进城之前,本以为自己是今天的主角,可现在,连个跑龙套的都算不上,换成谁心里也不好受。 “陛下,您是没见到,西域早已不是汉时记载的三十六国了,光是草民等人路过的小国家,就有上百之多!” “有个名叫单恒的国家,全国上下才两百多口人,国王整天跟百姓们一块下地干活...” “我们在于阗国发现了东汉时期班超所立下的石碑,这块石碑镇守了于阗国边境近六百年,他们至今还认为,中原是汉朝的天下...” 周仓的口才很好,专门挑趣闻给李二讲。 不光是李二,就连长孙皇后都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掏出把瓜子来嗑一嗑了。 大唐对西域并不了解,两者之间的联系,自三国时期就已经中断了。 虽然长安城中,就有从西域来的行商,但他们全部都来自,距离大唐较近的几个国家。 如龟兹、高昌等地,那都是人口上万,甚至上百万的国家! 而其他的,有些比大唐的村子都大不了多少。 可再小,那可是国。 按道理讲,那些小国的国主,和李二是一个等级的存在... “原来,昭武九姓是九个国家...” “既然你们经过了大宛,可带回汗血宝马了?” 李二两眼放光,完全忘记外边还有一大堆人等着。 周仓莞尔一笑,道:“陛下,大宛乃是汉时的旧称,如今,大宛早已经换了主人,名为宁远国!” “草民在少爷的吩咐下,带回了公马二十匹,母马一百六十匹,不过这些汗血宝马金贵,适应不了中原的气候,如今都被寄养在凉州大都督郭孝恪郭帅的府中!” 李二一拍大腿,道:“好!好!有这一百六十匹母马,我大唐就可以在短短几年之内,组建起一支无敌骑兵!” 他看向柳白,脸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柳白,你真是给朕带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他不住的摩挲手掌,似乎忍不住想去凉州城,亲眼看一看汗血宝马。 周仓笑道:“陛下,宁远国的特产,可不只有汗血宝马,草民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西域行商卖的那些葡萄酿,几乎全都出自那里,比长安城市面上,便宜了百倍不止!草民等人也带回了一些,就在太极殿外!” 几人聊着天,没人想起时间。 眼瞅着午时都快过去了。 长孙皇后最先反应过来,提醒道:“陛下,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们,还在外边等着呢!” 李二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拍了拍脑门。 “差点把他们忘了!” 说着,他站起来,和入宫的时候一样,左手拉着柳白,右手拉着周仓。 “朕该好好酬谢你们的功劳,走,跟朕去饮酒!” ... 大殿上乱糟糟的。 文武百官在猜测陛下还不出来的原因。 诰命夫人们大圈小圈得围在一起,谈论着衣服首饰。 李二突然出现,大殿顿时为之一静。 紧接着,一群人撒腿就跑,转眼之间就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李二正在兴头上,没有怪罪他们的失礼。 走到龙阶下,李二哈哈大笑几声,道:“诸位爱卿,朕给你们介绍一位我大唐的功臣!” 柳白看了周仓一眼,周仓立刻上前几步,道:“周仓,参见诸位大人!” 李二也不管群臣怎么想,竟然直接把旁边宫女手里的托盘,给抢了过来! 一杯酒递给柳白,一杯酒递给周仓,自己也端了一杯,而后直接把托盘给扔了。 “诸位爱卿,今日,柳白和周仓给朕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来!咱们一同敬他们!” 说完,仰头把手中的酒喝干。 群臣面面相觑,机灵点的,也赶紧把酒喝了。 见有人一动不动,李二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你们为何不饮?莫非嫉妒朕这两位爱卿的功劳?!” 这都哪跟哪? 他们究竟立了什么功劳,你合着说明白了呀? 见陛下生气了,那些人才手忙脚乱的把酒灌下去。 今日宴会所用的,乃是柳家的高度酒。 一杯下肚,即便是酒量一向不错的李二,也有些晕头转向。 他打了一个酒嗝,脸飞速的红了起来。 不过,神情却愈发的得意了。 “怀恩,把周仓带回来的东西,给他们开开眼!” 第430章 西域诸国,全都向我大唐臣服了吗 怀恩头一个便来到房玄龄面前。 他手里有一沓子纸,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房玄龄心里有些怨气。 宰相有匡正陛下得失的职责,就算再高兴,你好歹也顾及一下文武百官的颜面吧? 大唐宰相的职权之高,亘古罕见,他不敢当面指责李二,但耍耍性子,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还是理所应当的。 “老臣今日的酒饮多了,眼睛不大舒服,还是给其他同僚看吧!” 说着,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李二明知道房玄龄的心思,也不生气,始终保持着笑容,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怀恩欠了欠身,正要把那一沓纸,交给旁边的杜如晦。 “慢着!” 房玄龄忽然惊叫了一声。 他眼神的确不好,看不清字,可是最上面那张纸上的大红印,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刚才无意之间一瞥,赫然发现,这竟是一方国印! 放在大唐,国印就是李二的玉玺。 国印,代表着一国之权柄,是至高无上的象征。 不管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和私印有着严格的区分。 这点,放在番邦异族也适用。 房玄龄不知道西域那些国家的国印是什么模样,却清楚高句丽、吐蕃、回鹘等大国印玺的模样。 所以,他一看就知道,纸上的红印是国印! 他顾不得旁人怎么想,一把将那沓子纸,全都抢了过来! “这,这是...” 他揉了揉眼睛,换成下一页。 当同样一块方方正正的红印出现在眼前时,房玄龄直接惊叫了起来。 杜如晦等三省大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凑过来。 一看之下,竟然也惊叫出声。 “这是...” “天呐!” “这么厚一沓,少说也有七八十张吧?!” 周围的大臣伸着脖子往他们那边瞅,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干着急。 “哈哈哈!真乃天意!” 房玄龄放声大笑,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沓子纸交给杜如晦,匆匆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跪在李二脚下。 “老臣为陛下贺!此乃我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喜事!” 大殿之中一阵哗然。 今天开眼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李二把房玄龄扶起来。 “应是为我大唐贺才对!” 群臣二人相视哈哈大笑,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们疯了。 紧接着,浑身颤颤巍巍,激动不能自已的杜如晦等人,也跑到大殿中央。 和房玄龄一样,跪倒在李二脚下。 “臣等恭贺陛下!您做到了秦皇汉武,都难以企及的丰功伟绩!” 那一沓子纸,终于传到了地位仅次于三省大佬的长孙无忌手中。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刷刷刷刷—— 他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把一沓子纸都翻了一遍。 然后,像被电了一样,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哗然! 房玄龄等人激动也就罢了。 谁都知道,他们跟柳白穿一条裤子。 可长孙无忌也这般模样,就太耐人寻味了。 那一沓子纸继续往下传,看完的人,要么傻呆呆的一动不动,要么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 在文官席位中,一直传到四品官那里。 褚遂良刚刚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 谁知武将们坐不住了。 尉迟敬德和程咬金,并称朝中两大流氓。 他才不管那沓子纸在谁手里,直接抢了过来。 褚遂良涨红了脸,一副要跟尉迟敬德拼命的架势。 尉迟敬德用两根手指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那沓子纸放在眼前。 “焉...耆...” 他认了半天,才认出最前边两个字。 可就算认出来了,他也没听说‘焉耆’,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他干脆把褚遂良放开,指着纸上的字,道:“老褚,这焉耆是哪?你跟咱讲讲,这上面说的都是啥!” 褚遂良重重的哼了一身,鄙视的看了尉迟敬德一眼,而后道:“连焉耆都不知道,你打得哪门子仗?焉耆乃是西域古国,汉时便有了三万余人口,这些在《汉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你身为...” 说到这,褚遂良忽然停了。 他愣愣的看着最上边的那张纸,嘴唇轻颤,连带着下巴上的胡子,也一个劲的哆嗦。 “说话呀!咱是不如你们文官渊博,你好歹也给咱讲明白了吧?” 褚遂良好半天没说话,尉迟敬德不耐烦的拍了拍他。 “我说老褚,你出门没吃药吧?” 褚遂良吃痛,这才惊醒过来,嘶声惊叫道:“降表?!” 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尉迟敬德推开,从他手中把一沓子降表抢了过来。 刷刷刷—— 和长孙无忌的动作一样,他也飞速的把降表都看了一遍。 “焉耆、且末、小宛、戎卢...皮山、桃槐、温宿、车师...” “天呐!西域诸国,全都向我大唐臣服了吗?!” 他这一嗓子,算是让大殿中还没来得及看的人,彻底明白了! 合着,这是一厚沓的降表! 西域诸国,全都上表效忠了?! 怪不得陛下那么激动! 收复西域诸国,那可真是亘古未有的功绩!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就连原本对国事不感兴趣的诰命夫人们,也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瞅。 武将们也动了! 他们仗着身高马大,把文官们全挤到外边。 “跟我看看!” “先给老夫!” “本帅还没看!” “你们区区三品官,都给老夫滚远!” 刹那间,太极殿内又乱成了一锅粥! 正在接受一群大佬恭维的李二,见到这样的场景,生怕他们不小心,把降表损坏。 “你们想造反吗?!” 一声怒喝,众人终于悻悻的罢手。 此刻,降表都在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左手里死死攥着。 他的右手,抓着一把,不知从谁下巴上薅下来的胡子。 “西域...西域!老夫征战了一生,见都没见过这么多国家,无上的功劳,无上的功劳啊!” 第431章 你是不知道,柳家人的可怕啊 吵嚷了半天的太极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文武百官各回各位。 坐在前头的大臣们,倒还好,只是还沉浸在西域诸国臣服的震撼之中。 而坐在后面的人,就要凄惨得多了。 鼻青脸肿都是小事! 在刚才的争抢中,褚遂良不知被谁的手肘‘撞’了一下,一只眼睛乌青乌青的,肿得老高,就还剩下一条缝。 尚书右丞孙伏伽手中托着自己的门牙,欲哭无泪。 最惨的要输新任民部侍郎卢承庆。 堪堪步入中年的他,蓄起长髯,以示威严。 可才养好了没几天,胡子就被人李孝恭整个薅下来了! 他捂着下巴,疼的直咧嘴。 还不住的往李孝恭的方向瞪眼。 他也只能瞪瞪眼而已,和李孝恭比起来,他连个虾米都算不上。 李二坐在龙椅上,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加上柳白入长安,皇后过寿诞,可谓是三喜临门。 一转眼,怎么变成了群臣斗殴? 他有些心疼的看着放在龙案上那一沓子降表。 最上边,焉耆的降表,给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在他的心里,西域诸国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突厥和高句丽! 从历代英明帝王的作为之中,就可以看出来。 不管是谁,只要一掌握大权,立刻就会开始经略西域! 秦始皇如此,否则他根本不必修建西北方向的长城! 汉武帝也如此,在他的任期内,不知多少次派遣大臣,出使西域! 这一沓子降表,实在是太珍贵了! 完全免去了作战的必要,最起码能少死十几万人! “难得朕的周卿家,以商贸利益打动西域诸国的君主,换成你们,谁有这般本事?!” 他越说越生气,眼睛直往怀恩怀里的御剑上瞟。 文武百官都低着头,一个个臊得老脸通红。 房玄龄等人没有参与斗殴,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柳白和周仓坐在台阶下,比房玄龄等人还靠前。 “陛下,今日乃是皇后娘娘的寿诞...” 柳白轻声提醒道。 李二点了点头,但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消。 他指着殿下的群臣,道:“你们!给朕把太极殿打扫干净!” 参与斗殴的大臣们,只好唉声叹气的站起来,归置残局。 坐在后边的诰命夫人们,吓得像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见自家老爷笨拙的拿着扫把,有人想上前帮忙,迟疑了一会儿,却又不敢。 生怕再惹得陛下动怒。 等太极殿恢复如初,李二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这时候,长孙皇后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从后殿走出来。 长孙皇后笑意嫣然,她不顾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们错愕的目光,直接把柳蓉儿和柳婉儿两女,带上台阶。 “来人,给婉儿和蓉儿赐座!” 柳婉儿冲长孙皇后蹲身一礼,道:“多谢娘娘抬爱,可妾身的夫君还在下边,妾身不可僭越,再者,妾身终究是晚辈...” 长孙皇后拉着柳婉儿的手,不让她下去。 “男人的规矩,跟咱们女人有何瓜葛,你们姐妹就在这坐着,本宫看谁敢造次!” 就连李二,也是头一次见长孙皇后如此的‘霸道’,不由得微微侧目。 一看之下,他的眼睛顿时离不开了。 新兴老王爷李德良的王妃,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 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必和那群诰命夫人们,挤在靠近大门的地方。 自打长孙皇后一出来,老王妃的眼睛,就死死盯着她的头顶。 这时候站起来,道:“娘娘,您凤冠上那是...” 长孙皇后强行把柳婉儿和柳婉儿拉着坐下,对新兴老王妃,道:“老王妃好眼力,这块宝石,是婉儿和蓉儿送给本宫的寿诞礼物,名叫...” 她看向柳婉儿,问道:“叫什么来着?” “回娘娘的话,叫希望之星!” 长孙皇后笑道:“对,叫希望之星,这名字虽然古怪了些,但寓意却不错...” 她的凤冠之上,赫然多了一枚硕大的红宝石,闪闪发光,晃得人心里怦怦直跳。 下到八十岁的民间老太太,上到正值当年的皇后娘娘,只要是女人,都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 长安世面上不是没有红宝石。 但这么大的,而且红的像血珠一样的宝石,绝对是头一次出现! 长孙皇后轻轻将红宝石摘下来,大殿里所有诰命夫人的眼睛,也随之往下挪动。 “听婉儿她们说,这是周先生从狮子国带回来的,本宫孤陋寡闻,倒是从没听说过,狮子国为何地...” 新兴老王妃张了张嘴,不露痕迹的把手上,一枚红宝石戒指摘了下去。 “想必,这两位就是柳白的夫人吧?”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道:“婉儿蓉儿,还不快见过新兴王妃?” 柳婉儿和柳蓉儿闻言,立刻走下去,对新兴老王妃施礼。 “好,好孩子,日后有空,到新兴王府去做客!”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新兴老王爷李德良。 “王爷,您没什么意见吧?” 李德良正端着一杯酒,凑到嘴边,一听这话,差点没憋住,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咳咳...没意见,没意见!” 他呛得连连咳嗽,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柳白,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话说,当初他在柳家拍卖会的时候,也拍下了好几件琉璃器,现在基本上全都赔进去了。 和柳家人打交道,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 “夫人呀夫人,你是不知道,柳家人的可怕啊...” 李德良暗暗叹息。 别人都躲着柳家人走,自家夫人可倒好,没事还招人家... 和他想法一样的人有很多。 包括房玄龄在内,每个人都眼神戒备的看着柳白。 上次是琉璃器,这回是红宝石。 也不知道,柳白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李二从长孙皇后那里,把‘希望之星’要过来,欣赏了片刻,砸了砸嘴,又还了回去。 “好了,时辰已经晚了些许,今日乃是皇后的寿诞,就莫要再耽搁下去了,重新开席吧!” 第432章 该死的,朕的寿诞怎么还不到 酒要一杯一杯的喝,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 在皇后娘娘的寿诞上,先是皇子皇女们跪地祝寿。 李承乾带着弟弟妹妹们,一字排开。 “恭祝母后笑口常开,万寿无疆!” 长孙皇后欣慰的笑了笑,挥手之间让一群孩子起来。 接下来,就是送贺礼的时间了。 在礼物堆中,李承乾送的蓝田玉雕像,嚣张的占据了一多半的地方。 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给观音菩萨上一炷香。 看到质地如此精美,还这么大的玉观音,惊讶得合不拢嘴。 当她知道这座玉观音,是李承乾亲手雕刻出来的时候,更是破例,将随身携带了二十多年的观音玉佩,赏给了李承乾。 其他皇子皇女的礼物,就要相形见绌很多了。 皇三子李恪送了画着鹿乳奉亲的屏风,李泰送了一对战国年间的青玉镇纸。 倒是李祐和李愔的礼物,令人颇为动容。 李祐的,是一块足有十来斤重的巨大土豆,李愔的则是一根有成年人胳膊那么长的玉米。 被皇帝陛下摆在了龙案上,当成天降的祥瑞。 皇子皇女之后,就是诰命夫人们了。 等诰命夫人们送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柳白。 柳白进入长安,借的就是皇后娘娘寿诞的理由。 文武百官可以不用送,但他不送,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何况,谁都能看见,柳白身后放着两个大盒子! 柳白拿过手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这才缓缓起身。 “启奏皇后娘娘,柳白也有寿礼相送!” 长孙皇后还没开口,李二先等不及了。 “拿出来瞧瞧!” 连柳婉儿和柳蓉儿,都送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柳白的礼物能差了? 只见,柳白叫过几个小太监,将其中一个盒子搬到大殿中央,自己则是拿起另外一个盒子。 当头先的盒子打开之后,众人不由得大失所望。 就连李二的眼神,都暗淡了一些。 不过是一尊,平平无奇的金像罢了。 即便雕刻成皇后的模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换成别人也就罢了,这么大一尊金像,少说也要几万贯银子。 可柳白是公认的,大唐最有钱的人! 听说他们家的马桶都是金的。 送这么点东西,是不是太寒酸了? 长孙皇后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来,但很明显,对金像并不怎么感兴趣。 “你有心了...” 柳白一拱手道:“娘娘误会了,这尊金像,并不是柳白的礼物!” 长孙皇后一挑眉,道:“怎么讲?” 柳白让小太监们,把金像翻过来。 只见,在金像的背上,刻着几行字。 “柳家庄子全体庄户,祝娘娘万寿无疆!” 长孙皇后眯着眼睛看了看,猛然站起来! 李二也站了起来,面上一片肃然! 一帝一后,竟然纷纷走下龙阶,来到了金像跟前! 文武百官大为惊异。 不过是一尊金像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多半是柳白这厮,不愿意多花心思,才想出来搪塞皇后娘娘的办法。 长孙皇后眼中异彩连连,伸手在那一行小字上抚摸着。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本宫,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在群臣看来,一尊金像很普通,可是对于皇帝和皇后而言,却意义重大! 大唐的百姓们,大多还处在贫困线以下。 就算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日子好过一些,又能好过到哪去? 他们脑补出了一些的画面。 为了给皇后娘娘过寿诞,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从房梁上,猪圈里,取出珍藏了一辈子的财产,排着队送到金匠铺子里。 或许,很多人在贡献完财产之后,连过日子的钱都没了! 想着想着,皇后娘娘的眼圈都红了。 她摸着那一行小字,喃喃的说道:“本宫并没有为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做过什么...” 柳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皇后娘娘数度亲临柳家庄子,在乡亲们的眼里,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长孙皇后看着柳白,有些心疼的说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乡亲们...” 她沉吟片刻,肃然道:“来人!” 随侍的宫女立刻上前。 “内府出银子,给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挨家挨户的准备一份年货,有孩子和老人的家里,多送上一份!” “是!” 长孙皇后这才想起,陛下还站在自己旁边。 “陛下,您不会有意见吧?” 李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金像看,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羡慕长孙皇后了。 什么叫民心所向? 这就叫民心所向! 他心中暗道:“该死的,朕的寿诞怎么还不到?!” “陛下?” 长孙皇后又呼唤了一声。 李二笑道:“朕怎么会有意见?传朕旨意,免去柳家庄子赋税三年,以后每逢过年的时候,内府都要给柳家庄子的乡亲们,送上一份年货,着为永例!” “柳白代柳家庄子上下,多谢陛下和娘娘的恩典!” 长孙皇后制止了柳白行礼,言真意切的说道:“是本宫该谢你才对,若是没有你的教诲,柳家庄子也不会有今日的富足!” 她挥了挥手,道:“将这尊金像,摆到紫宸殿去!” 说完,她看向一直放在柳白身边的大盒子,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文武百官早就疯了! 大部分看向柳白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嫉妒。 几万贯银子,就能换来皇后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感激。 太划算了! 刚才还在嘲笑柳白的人,现在感觉自己的脸特别疼! 拍马屁是一门学问,而且是一门大学问。 在此道之上,柳白堪称宗师级别! 而柳白的下一件礼物,更让他们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这是一把弓! 一把破旧的,长满了铁锈的弓。 不过,算不上古物,因为握手处包裹的兽皮,还带着几分颜色。 顶多也就四五十年旧物罢了。 放在兵器铺里,五贯铜钱能买好几把。 真正令他们的惊愕,并不是弓的非凡,也不是长孙皇后的反应。 柳白刚刚拿出那张弓来,整场庆典上都一直少言寡语的长孙无忌,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直接从矮桌上蹦了过去,几步蹿到柳白跟前,抓着旧弓的另一头,嘶声道:“这弓...这弓,你是从哪得来的?!” 第433章 谁让柴令武抱上了柳白这条大粗腿 长孙氏! 出自北齐鲜卑贵族! 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父亲,乃是前隋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其母为北齐乐安王高劢之女。 在魏征主修的《隋书》之中,关于长孙晟的记载颇多。 毕竟是当朝皇后的生父,魏征在《隋书》列传的第十六篇,详细讲述了长孙一族的由来,以及长孙晟本人的功绩。 即便前隋将星如云,长孙晟也算得上,比较出彩的一个。 尤其是在抵御突厥人的战争之中,在大业年间,几乎起到了无法替代的作用! 他是一位用弓的好手,曾一箭双雕,震慑住突厥的尔伏可汗,换来了边境数年的安宁。 而此刻,柳白手里的这般旧弓之上,赫然篆刻长孙晟的名字! 这是一把,长孙晟曾用过的弓! 长孙无忌的手,近乎颤抖。 他轻轻抚摸着弓胎上的字,喃喃的说道:“没错,就是这把弓,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这般弓了!” 众人心中好奇。 不过是一把旧弓罢了,长孙无忌为何如此激动? 长孙皇后也纳闷,轻声道:“哥哥...” 长孙无忌恍然惊觉,惭愧的冲李二一拱手,道:“微臣失礼了...” 李二也很好奇,道:“这把弓,有什么稀奇的?”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看向柳白的目光,极其复杂。 柳白倒没觉得怎样,大大方方的把弓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道了一声谢,指着弓上的字,对长孙皇后,道:“当初,你年纪还小...这可是父亲大人生前,最喜欢的一把弓!” 他爱怜得抚摸着弓身,喃喃的说道:“此弓乃是父亲亲手所造,我找了它近二十年,想不掉,竟然会出现在今日...” 长孙皇后闻言,愕然变色。 “父亲用过的弓?!” 她从长孙无忌手中,把弓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上边的字。 “果然是父亲的笔迹...” 当初长孙晟去世的时候,长孙皇后才八岁。 她甚至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样貌,不过,笔迹却刻骨铭心。 一时间,长孙皇后竟泣不成声,死死抱着那把弓不撒手。 李二爱屋及乌,看的心里发酸,温言安慰了长孙皇后几句,转而对柳白道:“想必,为了找到这把弓,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柳白莞尔一笑,没有回话。 意思似乎是,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可实际上,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情。 完全就是个意外而已... 柳家在大唐境内,几乎每个州道,都有一位坐镇当地的大掌柜。 自打柳白在幽州制定了晋升计划之后,他们自然不敢再往家里送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听说柳白最近喜欢练习箭术,就开始变着花样的往家里送好弓。 一把弓而已,值不了几个钱,重要的还是心意。 不过,造弓的工序,要远比其他兵器复杂的多。 陇右大掌柜无意之中,得到一把虽然破旧了些,但无论质地还是材料,都极佳的弓。 便随便塞到了过年的礼物堆里。 直到无聊至极的金大坚,在礼物堆里发现这把旧弓,它才恢复了往昔的风采。 长孙皇后珍而重之的将弓,重新放回盒子里。 “柳白,本宫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她略带几分深意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包括李二在内,几个人都知道长孙皇后的意思。 众所周知,柳白和长孙无忌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而今天,柳白却帮长孙家,找来了家传之物! 未尝不能成为两人关系缓和的机会。 可惜的是,就连长孙皇后自己都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算两个之间的矛盾可以化解。 但随着柳白入朝,他们所代表的势力,也不会答应。 利益冲突,并不是人情往来可以解决的。 同样,长孙无忌手下的那群人,也不可能答应。 长孙无忌并没有说话,他冲着柳白拱了拱手,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该送的都送了。 一场盛宴下来,已经是未时了。 随着太监高声宣旨,颁布了李二的赏赐之后,这场盛典,终于告于段落。 可在场的人,谁都没动。 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进行的,才是今日真正的主题! ... 大殿角落,伶人再次奏响鼓乐。 和皇后寿诞上的鼓乐不同,这一首铿锵有力,仿佛有百万雄狮迎面而来。 正是大名鼎鼎的《秦王破阵乐》! 这首由李二亲自撰谱的曲子,在贞观元年就被写进了典制,专门用来迎接大胜归来的将军!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十名穿着明光铠的金吾卫,鼓着腮帮子拼命呐喊。 砰,砰—— 大殿外,响起刀剑敲击在盾牌上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身黑甲,头戴长翎的柴令武,挎剑而来! 踏踏踏—— 他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尽头,无数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随着他不断挪动。 这小子命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十五岁,就立下赫赫军功的人,在大唐当属头一份。 军功啊! 非军功不可得爵! 自李二登基以来,总共才打了几仗? 去年在突厥之战中被封侯的张宝相,也没有得到李二亲自召见。 以后这种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说不定,柴令武就是大唐最后一个,因战功而被封爵的人! 但别人又能说什么? 谁让柴令武抱上了柳白这条大粗腿! 这份战功,完全可以说,是柳白送给他的! 怪只能怪自家孩子,没有这么好的命... 房玄龄等人看着柴令武自眼前经过,一时间颇觉感慨。 “想当初,这孩子还是长安城里的祸害,今日看起来,倒是已经有了几分威仪!” 杜如晦笑道:“从柴家立嗣一事上就可以看出,这孩子是个重感情的...” 高士廉轻捋长髯,道:“有柳白在,若是再细心教导几年,这孩子未必不能成为我大唐军方的新星!” 他们早就把柴令武当成自家子侄看待,心里充满了欣慰。 而当柴令武停下来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柴绍,已经是老泪纵横! 第434章 跟这帮人在一起待久了,智商会下降多少? 军功! 代表着荣耀。 朝廷上下,无论官职大小,无不对军功垂涎已久。 自天下平定,大唐境内几乎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 在突厥之战和高句丽之战中,李靖和程咬金分别拔了头筹,让满朝老帅们怨念颇深。 捞不着仗打,就没有军功可拿,也就不可能再出现新的爵位封赏。 这两年,新的公爷和侯爷一个没多,反倒被处置了不少。 不用怀疑,未来封爵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柴令武卡在这个时候封爵,实在是太难得了! 作为皇帝的亲外甥,柴令武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太极殿。 万众瞩目之下,柴令武心里有些不自在,表面却显得很镇定。 他走到台阶下跪倒,一身甲叶哗哗作响。 “柴令武参见陛下!” 李二今天喝了不少的酒,眼睛却出奇的明亮。 对于柴家兄弟,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这份感情,愿意对平阳昭公主的愧疚和缅怀。 “平身!” 与此同时,鼓乐声停下。 怀恩拿着圣旨,走到柴令武身前。 “谯国公,并右卫大将军柴绍次子,柴令武听封!” 他将圣旨徐徐展开,朗盛道:“门下:朕获承天序,用建藩辅,以亲明贤,思古先圣之令典也!今有柴氏令武者,孝友宽厚,温文肃静...破高句丽之建安城在前,擒敌宿将高惠真在后...朕心甚安,念卿乃军国良将,钦封柴令武为,平阳侯!” 前边一大段基本上都是废话,柴令武偷偷捏了捏有些发麻的大腿。 可当他听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是猛然抬起头来! 咣! 武将席中,柴绍更是豁然起身,扫倒了一片杯碗! 李二面带笑意,道:“你没有听错,你的爵位,名叫平阳侯!” 房玄龄等人也带着欣慰的笑容。 受封平阳侯,是对柴家最大的安慰。 柴令武怔楞了片刻,猛地回头看向柳白。 他这才明白,当初在娘子关外,柳白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一时间,柴令武百感交集,眼圈渐渐红了。 柳白也替他高兴,见他一动不动,便对了对口型。 柴令武这才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的说道:“微臣,叩谢陛下!” 从现在起,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大唐侯爵,可以自称为‘微臣’了。 柴绍不顾礼节的冲上前去,跪倒在柴令武身前。 “陛下之恩,老臣铭记五内!” 李二哈哈大笑,道:“要谢,还是谢柳白吧,若不是他的提醒,朕也想不到有这么好的封号!” 柴绍感激的冲柳白点了点头。 以他们的交情,若是再说感谢的话,就显得太见外了。 ... 封侯仪式结束,今天这场盛宴,才算终于完成。 三品以下的官员纷纷退场。 早有先见之明的长孙皇后,则是带着皇子皇女,以及一大群诰命夫人,去了紫宸殿。 太极殿上,只剩下了李二和一群老臣。 他们互相知根知底,当年造反的时候,都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老兄弟,气氛顿时变得放松了很多。 或者说,比之前更乱了... 老家伙们嘻嘻哈哈的乱串,各自敬酒。 今天是柴绍最高兴的时候,对敬酒的来者不拒。 后来,干脆提着酒坛子,仰头痛饮。 屈突通喝酒偷奸耍滑,被尉迟敬德当场识破,恼羞成怒之下,两人光着膀子,在大殿之中摔起了跤。 引来周围一片叫好声。 李孝恭左边拉着魏征,右手揽着刘政会的肩膀,围着大殿瞎溜达,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房玄龄老哥儿几个坐在一张桌子周围,正在听高士廉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李二明显喝高了,脸色胀红,坐在台阶上,嘿嘿笑着看热闹。 半个时辰之前,还意气风发的柴令武,正抱着个酒坛子,蹲在墙角傻乐。 柳白嘴角不断抽搐。 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周仓,早就站起来了。 连连挥手,帮少爷挡下不断飞过来的不明物体... 这就是一手缔造了盛唐大业的贞观老臣? 长见识了! 想想前几天给李二写信,请他不要给自己封官,实在是太明智了! 一开始,柳白只是不想为了‘上班’。 天还没亮就起来上朝,实在是太痛苦了! 可现在才发现,不当官的好处,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多。 跟这帮人在一起待久了,智商会下降多少? “柳白!” 听见有人叫自己,柳白寻声望去。 看见李二坐在台阶上,正对自己招手。 柳白唉声叹气的站起来,走到李二跟前。 李二拍了拍旁边,道:“坐!” 柳白满脸黑线。 好歹也是个皇帝,要不要这么接地气? 无奈之下,他只能挨着李二,也坐在台阶上。 闻着李二身上那浓郁的酒气,柳白都快吐出来了。 “也不知,你这酒量是怎么练的,朕见你也喝了不少,为何不见丝毫醉意?” 李二醉眼朦胧的用肩膀,碰了碰柳白。 柳白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陛下,柳白自小酒量就好...” “嗝~” 李二打了个酒嗝,点点头,道:“也对,当年朕见过文义公饮酒,那才叫海量...” 说着,他揉了揉眼睛,道:“你拒绝入朝,让朕很是意外...可是,朕心里不安宁啊!你为朕的大唐立下了无数功劳,朕却给不了你什么,这...这让朕如何是好?” 柳白不露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道:“陛下,您喝醉了,不如先去后殿醒醒酒?” 李二的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喝醉了?朕乃千杯不醉!” 说话间,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想松松龙袍上的腰带。 “你且看着,朕...朕的酒量,不比你差!” 松了半天,腰带纹丝不动,他烦躁的哼了一声,直接把腰带扯了下来。 然后大喝一声,杀向大殿中央。 一膀子把屈突通扛飞,取代了他的位置,和尉迟敬德撕吧了起来。 柳白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一刻,李二在他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第435章 怎么算来算去,竟然还要两年的时间 夜晚。 长安城,道兴坊! 这个坊市,距离皇宫外廷不过咫尺之间! 一出门,便能看见把守在宫门外的金吾卫。 寸土寸金,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道兴坊的地价了。 寸土百金,也就稍微贴点边。 能居住在这个坊市里的,全都是王宫贵胄! 细数下来,一大半都姓李。 在突厥之战中,和张宝相一样,走了狗屎运,间接帮助薛礼生擒了颉利的李道宗,七月份的时候被封为江夏郡王。 他就住在这个坊市。 历史上,李道宗可是贞观十一年才封的郡王! 江夏郡王府左边,是李渊的第六个儿子,赵王李元景家。 右边,则是李渊堂弟,李神通的宅子。 而这三家的正对面,便是柳家的新宅子。 之所以说是‘三家正对面’,那是因为,柳家的宅子,比这三家加起来都大... 为了买下这座宅子,柳白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沈万三把吏部、工部、将作监,乃至太府寺都转了一个遍。 连宗人府都惊动了,才算把这座宅子的手续都跑全。 最后,还是李二大手一挥,吩咐各方司府,按照长安城平均的地价,将这座宅子卖给了柳家。 原因在于,这座宅子曾属于前隋太尉,杨素! 也只有他,才配享用距离皇宫这么近,而且规模这么大的宅子。 若非李二自觉亏欠柳白许多,恐怕他也不会轻易答应,将这座宅子卖出去。 要知道,道兴坊是长安一百零八坊中,最重要的一块地方。 万一有人起了歹心,甚至不用做多少准备,出门就能杀向皇宫! 看看时辰,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 柳白从皇宫出来,并没有乘坐马车。 因为柳家的马车,已经被一群醉鬼占据了。 包括柴绍在内,房玄龄、杜如晦等几个老家伙,把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此外,还有强行挤上去的几个邻居。 李道宗辈分小,被李神通一脚踹了出来,坐在车帮上,给这群人赶马。 等出了宫,才由许褚接手。 在柳白的吩咐下,许褚挨个把醉鬼们送回家。 折腾了一整天,总算是结束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两姐妹,被长孙皇后留宿在宫里。 李承乾也一样,听说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去宫里的三清殿,给母后彻夜祈福。 今天晚上,家里除了玄甲军和家丁侍女们,只有柳白和柴令武两个人住。 柴令武把柴绍放到空房间里,细心的给他擦了脸,洗了脚,这才轻轻掩上房门。 在熟悉新宅子的家丁带领下,来到了位于后花园的书房。 柳白正就着醒酒汤看书,见柴令武进来,把书放下。 “怎么还不去休息?” 柴令武见暖瓶子里还有醒酒汤,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一口喝干之后,道:“柳大哥,陛下已经下旨,让我三天之后,去右武卫报到!” “这不是正是你希望的吗?” 见柴令武闷闷不乐的样子,柳白有些诧异。 如今,他成了货真价实的平阳侯,等于在他大哥柴哲威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立嗣的事情,彻底成了笑话。 手握兵权的平阳侯,可比‘小公爷’的名头,露脸得多! 柴令武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我总觉得,带着大军在战场之上厮杀,是一件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可真正打过仗之后,才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柳白本来心情挺好的,听见他这番话,怒火蹭蹭得往上顶。 见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还见过柴令武这么过分的! “你那是打仗吗?!换条狗,给个馒头都能把建安城拿下来!” 柳白把书卷起来,在柴令武头上狠狠的敲了一记! 柴令武捂着脑袋,委屈的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见柳白又有跃跃欲试的意思,连忙道:“我的意思是,高句丽之战,我是插不上手了,朝廷也没有继续对外作战的计划,以后除了带兵操练之外,也没什么是可忙活了...” 一听这话,柳白的怒火顿时削减了大半。 有上进心是好事,能鼓励就鼓励。 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柳白还是打算跟柴令武说道说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高昌国...” ... 去年薛礼进入东宫的时候,柳白打算让他拿下高昌国的功劳。 没想到,高昌国的计划还没开始,高句丽一脑袋撞在了柳白怀里。 既然人家甘愿‘赴死’,柳白当然没什么好顾虑的。 脖子都伸过来的,不砍一刀,对不起人家的积极性。 不过,既然薛礼有了高句丽的战功,那就不能再让他去高昌国了。 他的岁数还太小,功劳过重,并不是好事。 相比之下,柴令武再合适不过了! 一来,他在高句丽之战中拿下的是首功,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意义。 等完全拿下高句丽之后,他这点功劳,就排不上号了。 二来,他是李二的亲外甥,哪怕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兜得住! 再者说,柴令武算是‘柳家帮’,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进入朝堂的人。 他必须在军方站稳脚跟! 柳白在地图上,将高昌国的位置标注好,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 柴令武越看眼睛越亮。 最后,他满脸希冀的说道:“柳大哥,什么时候能去打高昌国?” 说着,把刚刚得到的从三品‘云麾将军’大印,拍在桌子上。 看他的样子,柳白只要说明天,他二话不说,就敢带着人,踏上远征高昌国的路! 啪! 柳白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真当打仗是过家家!高昌国那么远的地方,我可不会再带你去!” 说完,柳白在纸上写了几个式子。 柴令武也勉强称得上是算学行家了,看了几眼之后,脸顿时垮了起来。 柳白算的,是大唐的钱粮储备,国库能够支撑的最大兵力,以及可调动的民夫数量等等指标。 那一对乱七八糟的符号,也只有柳家人才能看懂。 “怎么算来算去,竟然还要两年的时间?!” 第436章 请求陛下,将长乐许配给你 这一夜,柳白他们圈子里的人,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 再此之前,他们可是担心了足足好几个月的时间。 要知道,柳白虽然很少插手朝廷内部的事情,但敌人却不少。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长孙无忌,就够让人发愁的了。 何况,谁都不知道,裴家、王家等世家大族,在朝中还有没有残余。 结局很好,谁都没有跳出来找茬。 至于老李纲,那不过笑一笑就能揭过去的事情,谁也不会当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陛下竟然没有给柳白封官! 同样的问题,放在房玄龄等人眼中,算不得大问题。 以柳白的功劳,封个公爵都不为过,只是时间上的早晚罢了。 可放在长孙无忌等人的眼中,就不是一回事了! 长孙无忌站在自家的阁楼上,远远眺望。 夜幕之下,只隔了一条街的柳家新宅子,能够一览无余! “爹,夜深了,您也该早早休息才是,明日是大朝会...” 长孙冲走上阁楼,怀里抱着一件皮大氅。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示意长孙冲把皮大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冲儿,为父问你,对于柳白此人,你如何看待?” 长孙冲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现在,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人,就是柳白!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亲手活剐了柳白。 奈何,这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柳白不在朝堂之中,可一旦他出了意外,陛下把长安城翻过来找凶手,都不稀奇。 甚至,有可能掀起一场战争! 柳家的手,早已延伸到大唐的诸多命脉之中。 以他的本事,连小小的一角都撬不动! “孩儿以为,柳白当属您在朝中的头号大敌!” 长孙冲巴不得自家老爹,赶紧和柳白开战。 长孙无忌半晌不语。 良久,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刚才为父还在疑惑,为何陛下不给柳白封个一官半职,现在才想明白,柳白这一手,实在是太高明了!” “他不封官,对咱家而言,不是件好事吗?” 长孙冲好奇的问道。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身在朝中,要小心万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同一场棋局博弈,技艺再出神入化的人,都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可这一失手,便有性命之忧,甚至会葬送全族!不仅为父输不起,就算是房玄龄他们,同样输不起...” 他慢慢转身,面向长孙冲。 “可是你发现了吗?自始至终,柳白都没有进入棋局之中,便谈不上输赢,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说严重些,就算太子殿下想造反,陛下有心处置柳白,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因为,他明面上太子的老师,实际上,却只能算是太子殿下的朋友!有他立下的那些功劳做铺垫,再大的罪过,也伤不到他分毫...” 说着说着,长孙无忌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悲哀之色。 他并没有把所有心里话,都告诉长孙冲。 论年纪,柳白的优势太大了! 只比太子年长了几岁而已。 李二在位之时,柳家稳如泰山。 那么等太子继位之后,柳家更是无人可敌! 即便到时候,柳白进入这场棋局,也没人敢动他。 哪怕输了,柳白也有把棋盘掀翻,重新开始的本钱! 长孙无忌心中万分后悔。 他应该在一开始,就把柳家灭了! 否则,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种,束手无策的地步。 柳白压根就没打算进入朝堂为官,他们准备的那些攻讦柳白的手段,连一样都用不上! 弹劾柳家敛财,压榨百姓? 人家本来就是商贾,不是官! 谁规定商贾不能做生意? 指责柳白插手军务? 说破大天,柳白也就是给柴令武出了出主意,没人见他调动过一兵一将! 就像长孙无忌所说的,柳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入这盘棋局,谁能动他? 即便李二是这场棋局的裁判又如何? 裁判还能管得着,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 长孙冲听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终于明白过来,柳白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您的意思是,柳白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今日?”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见得...”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不说这些了,你和你姑姑的生辰,差不了几天,也该到娶亲的时候了,为父打算,明日大朝会的时候,请求陛下,将长乐许配给你!” “全凭父亲做主!” ... 李承乾难得回宫一样。 说是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在三清殿为母后彻夜祈福。 可实际上,大半宿都是在照顾孩子。 除了出生没多久的雉奴,和还在书院治病的兕子外,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全在。 在一群皇子皇女之中,李祐和李愔都属于大孩子。 皇七子,蒋王李浑今年三岁,皇八子汉王李贞才两岁! 刚会跑的孩子,总是闲不住。 三清殿占地很广,几个大孩子累得气喘吁吁,才把两个小的抓住。 刚把两个小的哄好,四岁的普安公主又哭了。 好在稍长一些的襄城公主和长乐公主能帮上忙,赶紧跑过去安慰。 三清殿里,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我这是给自己,揽下的什么破差事?” 吱呀—— 这时候,大门被人推开。 长孙皇后带着柳婉儿、柳蓉儿,以及几个宫女走进来。 见大孩子知道照顾小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欣慰的笑容。 她把小雉奴交给柳婉儿抱着,走到李承乾面前,帮他梳拢好乱糟糟的头发。 “难为你了...” 话音刚落,普安公主又哭了! 柳蓉儿赶紧上前,帮着长乐公主哄孩子。 “谢谢姐姐...” 见普安公主终于老实下来睡着了,长乐公主柔声道谢。 长孙皇后笑道:“长乐,蓉儿是柳白的夫人,她可是管家的好手,日后你要多向蓉儿学习学习!” 长乐公主眼睛一亮,抱着普安公主站起来,微微蹲身。 “长乐见过蓉儿姐姐!” 第437章 长乐也要去柳家 心头肉都在三清殿熬着,长孙皇后也舍不得走了。 到后来干脆就在这过夜,守着多日未见的大儿子问东问西。 柳婉儿是个贴心的性子,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说不完的话,便帮着李愔和李祐看孩子。 夜渐渐深了,女娃娃们经不起折腾,倒在蒲团上呼呼大睡。 为皇后祈福的任务,完全落在了最年长的襄城公主身上。 长乐公主倒是和柳蓉儿十分投缘。 两人坐在大殿的角落里,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 “蓉儿姐姐,我听说柳大哥会法力,能凭空变出东西来,是不是真的?” 柳蓉儿最喜欢听人夸赞夫君。 虽然夸张了点,但也算是夸赞。 “我夫君本事可大了...” 她开始给长乐讲述家里的一切趣闻。 别看她比长乐大了八九岁,两人的话题倒是不少。 从家里的美食,讲到金大坚的手艺,又说到了辽东的风土人情。 长乐听得悠然神往。 她有些失落的说道:“姐姐过得日子真是精彩,我自打懂事以后,就一直待在宫里,想出都出不去...” 柳蓉儿笑道:“承乾还不是整天往我们家跑?你可以去找娘娘求个恩典,就说跟着我去玩!” 长乐眼睛一亮,道:“真的可以吗?” 柳蓉儿拉着她站起来,走到长孙皇后跟前,蹲身一福,将事情一说。 长孙皇后沉吟片刻,拉着柳蓉儿的手,道:“跟着你们,本宫自然是放心的,不过长乐性子调皮了些,难免会给柳白添麻烦。” 长乐嘟着小嘴,不依地道:“母后...” 一旁的李承乾笑道:“母后,就让长乐去吧,长长见识,总没有坏处,况且还可以跟着蓉儿姐学管家,怎么也要比在宫中舒服!” 长孙皇后想了想,也觉得在理。 “也罢,你就去柳家玩上几天吧!柳白要帮你父皇分忧,去了之后,可千万不要麻烦他!” “孩儿晓得了!” 长乐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走到李承乾跟前,拉着他的袖子,道:“皇兄,天亮之后我回宫去收拾收拾,巳时你来我宫中接我!” 李承乾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 ... 一个时辰共有八刻。 卯时上朝,大部分官员在寅时两三刻的时候,就要出门。 他们住得离皇宫远,路上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而且,卯时四刻之前,还属于宵禁的时辰。 出门之后,还需要拿出官凭,才能敲开坊市的大门。 若是身份不明的人,擅自闯关,立刻就会被巡城的武侯抓住,送到长安衙门。 柴令武起得很早,因为他压根就一宿没睡。 叫醒柴绍之后,父子两人穿戴整齐,一块出门。 今天是大朝会,过年前的大朝会,一般都是最忙的时候,长安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必须参加。 看着一辆辆马车从眼前经过,父子两人呵呵一笑。 就这么抱着手炉,慢悠悠的往皇宫溜达。 三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来到了宫门口了。 距离打开宫门还有不到一刻时间,柴绍毫不犹豫的钻进了房玄龄的马车。 满朝文武之中,也就房玄龄他们几个人的马车暖和。 柳家生产的暖炉,各种型号的都有,其中,大号暖炉最为畅销。 方圆百十步的屋子,放一个大号暖和,哪怕开着门,都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而马车里的暖炉,则是特制的。 又费工,又费料,而且还赚不了多少银子。 因此,柳家只生产了头一批之后,就把生产线关了。 最终导致,买到特制暖炉的人,寥寥无几。 此刻,房玄龄的马车里,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 房玄龄哈欠连天,把双手拢在袖口里,道:“都给老夫闭嘴,谁再敢吵吵,就滚下去!” 说完,脑袋往旁边一靠,接着打盹。 马车里,一群觍着脸前来取暖的老家伙,顿时不敢言语了。 柴绍嘿然一笑,拍了拍身前的暖炉,道:“好东西,回头让柳白给老夫也弄一个来!” 除了打盹的房玄龄之外,马车里所有人都在瞪他。 这厮算是狠狠露了一回脸。 柴家人丁稀少,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却有一个实权国公,和一位新晋的实权侯爷。 着实让人嫉妒。 等了片刻,皇宫里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马车里的老家伙们刚暖和过来,只能唉声叹气的钻出去。 很快,排列整齐的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向太极殿进发! 柴令武是头回上朝,作为新任的平阳侯,加右武卫云麾将军,他站在武将列较为靠前的位置。 打眼一瞅,前前后后全是白胡子老头。 自家老爹在其中,都算年轻的。 也只有他自己,穿着三品以上才能穿的紫色袍子。 在一片白花花的脑袋里,显得格外扎眼。 “诸臣入殿觐见!” 怀恩高声宣令,在太极殿外又等了两刻钟的文武百官,才纷纷进去。 柴令武发现,一进入大殿,文武百官的脚步快了很多。 后边的人,也紧赶慢赶,像冬天的乡亲们抢购白菜似的。 柴令武不明所以,依旧慢悠悠的溜达。 等来到三品武将的地方,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跪坐席位上的皮垫子,被人抽走了... 周围几个老家伙,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柴令武一眼就看见,自己右边的寿平侯孙仁师,屁股底下竟然放着五六个皮垫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跪坐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没过多久,两条腿全都麻了。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 文武百官一同行礼后,重新落座。 李二坐在龙椅上,揉了揉脑袋。 昨天喝得太多,现在感觉,脑瓜子里成了浆糊。 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愣是不知道怎么造成的。 “诸位爱卿,今日乃是大朝会,三省六部九寺,把该说的都说说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该处理的朝政,要抓紧处理,否则上到皇帝,下到群臣,都得加班... 李二说完,眼睛在群臣之中扫视。 看到柴令武呲牙咧嘴的跪坐着,李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来人,给平阳侯拿个垫子,年纪轻轻的,可不敢把腿坐坏了!” 第438章 只要是给长孙无忌添堵的事情,就能干 三省六部九寺,包括将作监、军器监、少府监的主官,纷纷向李二汇报情况。 一个人就能巴巴的说上半个时辰,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废话,有用的也就只有结尾罢了。 开始的时候,柴令武听得很仔细。 毕竟是国朝大事,小小年纪能参与其中,确实很难得。 可时间一长,他就开始打哈欠,整个人来回咣当。 垫子还真软乎,走得时候得偷走,放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个时候,估计柳大哥还没起吧...” 柴令武越来越困,上下眼皮直打架,最后干脆倚在后边的柱子上,转眼间小呼噜声就起来了。 哒—— 不知什么东西,精准无误的落在柴令武的脑袋上,又掉在地上。 柴令武猛然惊醒,怒道:“谁?!”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可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天下间最有威严的太极殿中! 然后,他就看见一双极其愤怒的眼睛。 柴绍恶狠狠的等着柴令武。 反了天了! 上朝的时候都敢打瞌睡! 柴令武畏惧的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后挪挪屁股,生怕陛下发现自己。 然而,还是晚了。 李二笑呵呵的说道:“平阳侯,你可有要事启奏?” 柴令武傻眼了。 他压根不知道李二在说什么! 此刻,站在大殿中央的,正是长孙无忌。 他疑惑的看了柴令武一眼,心中也很郁闷。 这货捣什么乱呀? 柴令武向右边的孙仁师,投去求救的目光。 孙仁师抬头看着大殿的穹顶,似乎在数,上边究竟画着多少只蝙蝠... 他又看向左边的将作大匠阎立德。 这才发现,阎立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体以规律的幅度起伏着。 人才啊! 竟然能睁着眼睛睡觉! 无可奈何之下,柴令武只能悻悻的站起来,小碎步来到大殿中央,稍稍落后长孙无忌半步的地方。 “启奏陛下,微臣的确有事启奏!” 他可不敢说没事! 毫无目的在太极殿中喧哗,少说也是二十廷杖的罪过! 他脑子转得飞快,寻思着如何把长孙无忌的话题套出来。 浑然没看见,长孙无忌都快要杀人的目光! 李二呵呵一笑,“莫非,你不愿让长乐,下嫁给长孙冲?” 此言一出,柴令武心中顿时有底了。 他并不在乎,长乐公主究竟会不会嫁给长孙冲。 但只要是给长孙无忌添堵的事情,就能干!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长乐公主不宜下嫁给长孙冲!” 他这话一出口,大殿之中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公主下嫁,完全就是出于笼络大臣的目的。 换成谁家,都是天大的恩赐。 同样,就算长孙无忌和很多人不对付,他们也不会阻拦。 几乎所有人,都抱着让公主下嫁给自己家孩子的意图。 说白了,今日我不拦着你,他日你也别拦着我家的好事。 从武德年间至今,已经有二十位公主下嫁大臣。 柴令武他娘,就是很好的例子。 按理说,就算柴令武恨透了长孙家,也不敢阻拦... 长孙无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平阳侯,老夫听闻,你与巴陵公主已有婚约,莫非,还对长乐公主有想法?” 这番话说得相当高明。 一来指责柴令武狗闹耗子,多管闲事,二来,还说他贪得无厌,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大殿之中,出现了几声嬉笑。 似乎在嘲讽柴令武,不自量力。 柴令武脸一沉。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他心中冷笑。 “陛下,微臣在柳家学过一些杂学,须知五服之内,不可通婚,一旦血脉延续下去,生下来的孩子,不是白痴,也是傻子!” 说完,他看向长孙无忌,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长孙大人,莫非你希望,你的孙儿生下来就是个傻子?” 长孙无忌气得老脸涨红。 唐人最重视子嗣血脉,说他孙子是傻子,比辱骂先祖还要过分! “庶子无礼!” 柴令武翻了个白眼,道:“爱信不信...” 五服之内不可通婚,是早就已经论证过的事实。 其实,文武百官也都知道。 李二嘿然一笑,看不出是生气,还是认同了柴令武的话。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 皇帝嫁公主,完全是出于政治需要。 所谓的伦理纲常,都要往后让一让。 长孙无忌阴冷的说道:“平阳侯,莫非你忘了,和巴陵公主的婚约?” 柴令武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倒格外惊喜! 长孙无忌这话,正中他的下怀! 他本来就不想娶巴陵公主,若是通过今天这件事,能取消婚约,以后就可以自己找喜欢的老婆了! 想想李承乾和武顺过的日子,柴令武心里直痒痒。 柴绍早就知道这件事,见柴令武一脸的坏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柴令武单膝跪地,“所以,微臣请求陛下,取消微臣与巴陵公主的婚约!” “逆子,住口!” 柴令武猛然站起来呵斥道。 李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他挥手让柴绍退回去,看着柴令武的眼睛,“你已经想好了?” 柴令武斩钉截铁的说道:“微臣本就拥有皇室血脉,在宗人府也留有金册,为保皇室血脉之纯净,微臣恳求陛下,取消婚约!” 群臣一阵哗然! 退婚? 还是退公主的婚! 陛下的面子往哪搁? 有些本来就看柴令武不顺眼的人,都坏笑的等着看好戏。 就连长孙无忌都一脸的错愕。 为了不让自家娶公主,柴令武还真是不惜血本! 这完全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招数! 当初,柴绍为了求下这门婚事,可是费了极大代价的! 李二良久没有说话,他一直盯着柴令武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柴令武真正的想法。 过了好半天,他才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想退婚,朕...准了!” 说完,他也不管旁人如何反应,挥手让柴令武退下去。 “不过,与长孙家的婚事,还要好好商榷一番...罢了,儿女之间的事情,就让儿女们自己去解决,传长乐入太极殿,朕想听一听,她是怎么想的!” 第439章 你知道老子为了给你求下这门婚事,费了多少工夫 “启奏陛下,长乐公主刚刚跟随太子殿下,已经去了柳家!” 怀恩是宫中的大总管,这些事情当然瞒不过他。 李二眉头微微一皱。 “去了柳家?” 这年头,没出阁的女子,都是家里的宝贝。 规矩多的人家,会专门给女儿准备一个绣楼。 别的事情不用干,就在绣楼里待着,一心等出嫁就足够了! 生怕大街上的坏小子,毁了自家姑娘的清誉。 何况,长乐乃是公主! 柳家是柳白的底盘,按道理讲,进了柳家后院的雌性动物,都是柳白的。 这种事情,跟信不信任没有关系。 完全是为了姑娘的未来考虑。 果然,听见怀恩这番话,长孙无忌的脸都皱成一团了,好像活吞了只苍蝇一样。 “皇后答应了?” 李二问道。 怀恩再次欠身,道:“陛下,是长乐公主自己请求,跟柳家二夫人去做客的,皇后娘娘也应允了!” 听说皇后答应,李二也没词了。 长孙无忌生怕错过好机会,以后这婚事就不容易谈了,连忙道:“既然公主殿下去了柳家,不如让犬子同去,多接触接触,想必公主殿下心中就有数了!” 李二微微颔首,道:“也好!” 大唐可没有成婚之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穷规矩。 柳白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长孙无忌虽然野心大了一些,但也称得上是忠心耿耿。 两人一直对着干,李二心里很不舒服。 说不定这一次,两人之间的矛盾,可以借长乐的婚事,稍稍化解一些。 ... 大朝会开了一整个上午。 柴令武刚要走,就被柴绍提着脖领子,往后殿走。 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柴绍这是去找李二求情。 柴令武当然也知道。 和巴陵公主的婚约,他是坚决反对的。 喜不喜欢放在一边不谈,万一生下来的孩子,真是白痴,那哭都地方哭了! 于是,柴令武灵巧的一拧身子,从柴绍手中逃脱出来,撒丫子就跑。 “逆子,你给老夫站住!” 柴绍怒气冲冲的追出去。 这一跑,直接从太极殿,跑回了道兴坊柳家新宅子门口。 “你...你跑呀!怎么不跑了?!” 大门口,柴绍气喘吁吁的攥着柴令武的耳朵,死命的往上提。 “真是给你脸了!好歹也是个侯爷,说话办事一点后果都不考虑,你知道老子为了给你求下这门婚事,费了多少工夫?!” “疼!疼!” 柴令武跳脚大喊,耳根子都出血了。 “今日老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你,都对不起付出的心血!” 他‘啪’得一个大巴掌,扇在柴令武的脑袋上。 柴令武顿时懵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柴绍的第二个巴掌到了! 不躲是傻子! 他急忙转身逃跑,不妨身后有人。 一下子撞在那人身上。 “哎呦!” 柴令武当即蹲在地上,鼻血长流! “你没长眼睛吗?!” 被他撞的人,似乎没受多大的伤。 只是脸色显得很不好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 “阿弥陀佛,平阳侯须讲讲道理,贫僧才是受了无妄之灾!” 玄奘从自己的脑门上,蹭下一手血来。 柴绍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拱手道:“玄奘大师!实在不好意思的很,失礼了,失礼了...” 玄奘相当郁闷。 昨天晚上他就想来柳家,但他也知道,柳白对佛门没有什么好感。 犹豫了一宿加一个上午,这才下定决心。 可刚一来,迎面就被人撞了! 脑门左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一个大包... 换成别人,他可不会有这么大的气量。 佛祖也有怒目金刚之状,出家人戒嗔戒痴,但也不能挨欺负吧? 再说,玄奘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和尚,多次受到陛下召见。 地位一点都不必道门领袖袁天罡低! 可撞他的人是柴令武,那就另当别论了。 跟柳白沾边的人,基本上都惹不起... “见过谯国公...” 玄奘双手合十,脸上习惯性的挂起一副悲苦之意。 “这可实在是太抱歉了,玄奘大师,要不要带您去医馆瞧瞧?” 柴绍搓着手,满脸歉然。 “谯国公不必介怀!您也是前来拜访柳白的?” 柴绍这才放下心来,踢了一脚还蹲在地上装蒜的柴令武,道:“柴某父子近日就住在柳家,不知大师...” 玄奘眼睛一亮。 正愁怎么进柳家门呢,领路就上门了! 这一撞,不白挨! “贫僧确有要事,打算拜访柳公子,不知柴国公可否代为通传一二?” 柴绍大手一挥,道:“没什么好通传的!” 他在柳家,比在自己府上还自在几分。 当即走上台阶,‘砰砰砰’敲门。 原来的门房老吴,还在泾阳看老宅子,新门房是从玄甲军出来的,对谁都是一副臭脸。 唯独对柴绍,能亲热几分。 毕竟是朝中老帅,最受行伍里的人尊重。 “公爷请...侯爷也请...” 柴绍点了点头,扭脸道:“大师先请!” 玄奘理所应当的走上前去,却被门房拦住。 “公爷,不是标下不给您面子,少爷说了,佛门和道门的人,一律不许进!” 玄奘看向柴绍。 这下子,柴绍迟疑了。 毕竟不是自己家,主人都说了不见和尚道士,自己总不能带着人硬闯进去吧? 玄奘见柴绍闭口不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里是一万亩良田的田契,还请施主代为相送,若是柳公子还执意不见,那贫僧离去便是...” 门房一愣。 看样子,似乎是在怀疑这和尚的身份。 天底下哪有上来就送礼的和尚? 不是说,佛门乃清净之地吗?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地契,道:“那你就先等一等...” “且慢!” 玄奘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袋子,交给门房。 “这是贫僧送给施主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他也去过柳家在泾阳的宅子,送门房东西,还是当初老吴‘定下’的规矩。 知道柳家门不好进,自然要早做准备。 门房这回发愣的时间更长了。 玄甲军出身,骨气是没得说,可谁会拒绝,到手的银子? 他迟疑的把袋子接过来,正要转身走,却又停下来了。 “不如大师先去门房坐一坐?” 第440章 还请柳公子,放佛门一马 一进大门,柴绍和柴令武父子就跑了。 终究还是心疼儿子,鼻子哗哗流血,需要去治一治。 玄奘在门房的带领下,向里边走去。 泾阳祖宅的格局,是分为前院和后院。 前边用来招呼客人,后边则完全是主人家的天下,还包括了一个大花园。 新宅子的布局,是最近几年流行的风格。 大院子套着小院子,前后足有十几进! 玄奘跟着门房来到第二进的院子里。 他发现,柳白、李承乾、李恪、李祐、李愔,加上柳家的两位女主人,竟然都在! 此刻,他们正围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安慰着。 左右两棵树上,绑着一根不断晃悠的绳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小姑娘哭的十分伤心,细看之下,原来是手背上蹭下一大块皮。 玄奘在原地尴尬的站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好了好了,不哭了,皇兄明日早上带你去西市逛一圈!” “皇兄说的没错,西市上捏糖人的,玩杂耍的可多了,明日咱们一同去!” 李承乾等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最后,还是柳蓉儿拿来伤药,给长乐仔细包裹好,这才止住了她的哭声。 小姑娘眼泪就挂在睫毛上,委委屈屈的一点头。 用没受伤的手,拉着李承乾的袖子,“皇兄不许骗我!” 李承乾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皇兄何时骗过你?咱们不等明日了,一会儿就走!” 长乐终于转啼为喜,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绑在树上的那根绳子。 “我一定要把跳皮筋练好,回头咱们比一比!” 见小姑娘没事了,柳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石凳上。 小丫头片子太难伺候了! 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玩起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见到李愔他们在跳皮筋,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玩。 穿着一身洒金的长裙跳皮筋,不摔跤才怪! 换成男娃娃,就算是皇家血脉,柳白也不会顾及太多,一巴掌就呼上去。 可这回来的是女娃娃,就连李二的‘御杖’都没了用处。 而且,要是李二下旨送过来的,也就罢了。 可偏偏长乐,是被柳蓉儿邀请过来的。 对于柳蓉儿,柳白还狠不下心来责罚。 喝了一口茶,安了安神,柳白终于看见玄奘了。 众人也纷纷侧目。 就算是和尚,也是个男人。 柳蓉儿等人纷纷告辞,只有李承乾留了下来。 “大师,请坐!” 玄奘坐下之后,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世人都以为,柳公子是壮志豪情的大才,没想到,对孩子也是如此的有耐心...” 柳白听不出玄奘这是在奉承自己,还是在揶揄自己。 “不知大师此来,所为何事?” 玄奘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他重新站起来,双手合十得欠了欠身。 “还请柳公子,放佛门一马!” 柳白奇怪的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刚搬家一天,家里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 加上到了年关,生意上还有处理不完的东西。 柳白压根就没想起,世上还有玄奘这么个人来。 当初支持他去天竺取经,完全就是借他的名头,派人去开辟丝绸之路。 顺便,为经略西域打打前站。 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时间,怎么看玄奘的样子,好像自己刻意对付他似的? 玄奘紧抿着嘴,仿佛有满心的怒火无处释放。 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沉声道:“莫非柳公子并不知情?” 柳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很忙,没工夫搭理佛门。 既然不是李承乾,那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的。 若是王守仁他们,打算对付佛门,也该提前告诉自己才对。 在对待佛门和道门之间的纠纷上,柳白很公道。 一直秉持着两不相帮的态度。 不过,他却吩咐王守仁他们,要保持住佛道之间的平衡。 佛门昌盛一些,就打压几分。 道门的强势了点,也打压几分。 这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计划。 也只有等佛道之争,激化到完全不可调节的时候,柳家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而现在,佛道之争并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那贫僧的恩师慧景禅师,以及华严寺、金光寺、乃至云林寺的诸位师兄师弟,为何无缘无故被大理寺抓去?!” 此刻,玄奘已经有了几分质问的口气。 在他看来,大理寺卿戴胄,完全就是柳家的犬马。 若不是柳白吩咐,他怎么可能会动佛门? 柳白脸一沉,“玄奘,本公子对你好声好气,那也是因为你不辞劳苦,在西域兜了一个大圈子,为大唐带来了不少利益,但是,你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 其实,从玄奘说出那番话来的时候,柳白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玄虚。 云林寺派遣‘死士’,暗杀袁天罡。 被柳白暗中派人阻止,把袁天罡支走。 没想到,那群家伙一脑袋撞在了李二的身上。 明面上说在大理寺,实际上,他们是在百骑司的控制之下! 玄奘见柳白动怒,不禁一愣。 看他的样子,这件事似乎还真不是他干的。 既然不是柳白,那又会是谁? 紧接着,他忽然脸色大变,冒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不是柳白的话,谁还能指使得动戴胄?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皇...” 刚说了一个字,玄奘赶紧闭了嘴。 他双手合十,冲柳白欠了欠身,满脸慌张的说道:“是贫僧误会了!柳公子切勿见怪,贫僧就此告辞了!” 说完,拔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柳家大门外! 第441章 彻底将佛门灭亡吗? 除了柳白还能是谁? 当然是李二! 对于玄奘而言,这或是一个信号。 陛下要对佛门动手了! 佛门和道门之中不缺明白人,他们很清楚,朝廷是迟早要处理佛门和道门的。 当今陛下,可不像杨广那么糊涂,也不像他爹李渊那么心软。 如果佛门和道门,对大唐有利,他当然会大加支持!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这也是袁天罡抛开尊严不要,腆着脸找书院学生帮忙,玄奘不顾死活,拼了命也要往天竺跑上一趟的原因。 信徒是他们的根基。 往好了说,佛道引人向善,舍生取义的和尚道士并不在少数。 若是往阴暗的方面看一看,等信徒多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算李二想对佛门和道门动手,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现在看来,是某个事件触怒了陛下,让他再也无法对佛门,保持容忍的态度! 玄奘越想越觉得可怕,脚步也就越来越快。 他必须要找到真相。 或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宋国公府! 萧禹是朝中唯一,对佛门保持友好态度的人。 同样,也是唯一信仰佛门的当朝重臣。 玄奘的到来,得到了他的殷切招待。 “玄奘大师,老夫听闻你此行天竺,收获颇丰,有时间的话,定要为老夫道一道其中的禅机...” 萧禹笑呵呵的给玄奘递上一杯热茶。 没成想,玄奘猛地站起来,直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还请萧大人,救一救我佛门!” 萧禹一愣。 “玄奘大师何出此言?前几日上朝的时候,陛下他提起大师西行之时,言语之中,也颇为赞赏...” 玄奘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竟然,连萧禹都不知道这件事! 要知道,萧禹可是三省大佬! 他把诸多佛门大师,都被人抓走的事情一说,萧禹的脸色,也是猛地一变! “连慧景大师都被抓走了?!” 慧景是玄奘的师傅,在佛门之中的地位,无人可比! 地位如此之高的人,都被抓走了,不用说,肯定是陛下的主意! “来人,备车!” 他冲外边喊了一嗓子,旋即对玄奘,道:“大师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定论,老夫这就进宫去问一问陛下!” 玄奘感激涕零,道:“多谢萧大人,佛门上下,定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他算是彻底慌了。 换成从前,他也敢直接进宫。 可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万一陛下真的是对佛门动手了,自己去了,岂不是找死? 站在宋国公府门口,目送萧禹离去,玄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正要离去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孩子看看到玄奘胸口那么高,用斗笠遮着脑袋,打扮看起来十分古怪。 等孩子抬起头的时候,玄奘差点惊叫出来。 他急忙将小孩子拉到隐蔽的地方。 小孩子摘下斗笠,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辩机! 玄奘急切的说道:“为师找了你一整天,为何在华严寺内找不到你?” 辩机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之色。 他紧张的拉着玄奘的袖子,道:“师父...师祖他们被人抓走,幸好我躲在水缸里,没有他们发现,当时来抓人的是,是...” 玄奘赶紧把他的嘴捂住,似乎是觉得这里,依旧很不保险。 又往巷子深处走了走,才道:“是谁把你师祖他们抓走的?” 辩机的身子有些发抖。 “我听师祖他们的声音,说...说来华严寺抓人的,是百骑司钱世安!” 百骑司,在民间有些数不清的传说。 几乎没有人知道,百骑司的人潜伏在什么地方。 说不定,在大街上溜达的闲汉,在某个王宫贵胄府上值守的亲卫,甚至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亦或道士,就是百骑司的人! 辩机年纪虽小,但从小也是听着百骑司的传闻长大的。 小脸上布满了恐惧。 玄奘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百骑司下边的人,身份成谜,可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却是摆在明面上的人! 不用继续猜了。 肯定是陛下! 旁人根本就调动不了百骑司! 更别提钱世安,这位百骑司大统领了! “辩机,为师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也长大了,就先自己找个客栈住下,万万不可再露面,等为师...” 玄奘想了想,心一横,咬了咬牙道:“若五日之内,为师还没有消息,那么,你就还俗,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 萧禹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刀枪剑戟。 “陛下为何会突然对佛门动手?” “不是说好了,在佛道之争中两不想帮吗?” “连慧景禅师都被抓走,等同于一点颜面都不给佛门留了,难不成,陛下要像北周武帝一样,彻底将佛门灭亡吗?” 太多的谜团,积攒在心头,以至于,马车停了下来,他都不知道! “萧大人...”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禹一愣,掀开车帘,疑惑的说道:“柳白?” 出现在马车旁边的,赫然正是柳白! 萧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柳白他们家新宅子门口! 倒也不奇怪,柳家大门前,是满朝文武去皇宫的必经之路。 他在马夫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来到柳白面前,他只说了两个字。 “佛门?” 柳白点了点头。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不用废话,也能猜到自己的目的。 “走,进去谈!” 萧禹猜到,柳白肯定知道其中内情。 而且这件事,八成就是他干的! 想一想,也能捋清楚今天的原由。 佛门一旦出事,玄奘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柳白。 在这种问题上,也只有柳白,能跟陛下说得上话。 玄奘必然是先找柳白无果,这才跑到自己家里去的... 走到前边的大厅里,萧禹没心情观赏柳白这座豪华的宅邸。 刚一坐下,就道:“怎么回事?” 李承乾端着几杯茶走进来,在萧禹跟前放了一杯,笑嘻嘻的说道:“柳大哥的意思,是让您不要插手此事,免得最后不好动手!” 第442章 疯了都疯了!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果然是你干的!” 萧禹眉头紧皱,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满。 他们家往前数好几辈人,都是佛门的忠实信徒。 最有名的就是南朝那个,用亿万钱财把自己从佛门之中,赎出来的梁武帝了! 历代萧氏家主,都终身礼佛。 萧禹虽然不像他祖宗那么狂热,但也是难得的虔诚信徒。 李承乾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姑祖大人,您这就误会柳大哥了...” 萧禹算是李二的表姑父,严格来说,也算是李承乾爷爷辈的人。 “你最好把真相,给老夫讲清楚!” 萧禹沉着脸问道。 他们老哥儿几个跟柳白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交情来形容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都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互通有无那是基本条件。 柳白对佛门动手也就罢了。 从历来的诸多事件上看,柳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 真正令他心里不舒服的,还是柳白没有提前跟他打好招呼! 否则的话,即便陛下有心对佛门动手,他起码也能做好准备,提前保下几位大德高僧! 现在倒好了,佛门有头有脸的大师,被一窝掏了个干净。 就剩玄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瞎转悠。 柳白发现,自从结成攻守同盟之后,这几个老家伙,对自己愈发的不见外了。 放在从前,他们可不敢给自己甩脸子看。 “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修身养性,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 萧禹吃了一憋,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 “当初...” 柳白把佛门派遣‘死士’,刺杀袁天罡,不妨撞在李二怀里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激化佛道之争的事情,他也没有隐瞒。 因为这本来就是朝廷对待佛道双方一贯的方针政策。 同样的事情,李二可比柳白干得多! 就连萧禹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对这种行为大加赞赏。 毕竟他信仰的是佛门教义,而不是那些佛门的蛀虫。 只要那几位真正的大德高僧安然无恙,他才懒得管其他人死活。 听完全部的经过,萧禹傻呆呆的看着柳白。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出,佛门那些大德高僧之所以被抓走,竟然是因为‘刺杀陛下’! “疯了...都疯了!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且不提他们误打误撞触怒了陛下,就算刺杀袁天罡,也是一件惊天大案! 佛门根本就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假如袁天罡真的死了,那么长安城就会成为佛门弟子,和道门弟子的战场! 那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柳白点了点头,“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万一把自己搭进去,我们还要想办法捞你。” 萧禹抿了抿嘴,冲柳白一拱手。 他们之间,已经没必要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同样的事情,换成柳白,他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出手搭救。 “那么,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柳白用两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 哒哒—— 他笑吟吟的看着萧禹,“那就和你没有多少关系了,不过,玄奘再找你的话,还是不要见的好...” ... 佛门乱了,原本满大街瞎溜达的和尚,如今一个都看不见。 听人说,长安衙门的捕快,跑到各个有名的寺庙之中,亲自抓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但道门还是恐慌了起来! 一直以来,佛门和道门之间,对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佛门昌盛,是因为他们能够不断修改自己的教义,任何时候都能吸引足够多的信徒。 这也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而道门在教义上,明显落后一筹。 不过,因为道门祖先老子姓李,这才一直和佛门,处于分庭抗礼的局面。 当皇帝的,玩的就是平衡! 同样,对于天下而言,朝廷的主要作用,也是为了维系平衡。 而平衡一旦打破,就意味着,双方的末日,都要到了! 作为道门领袖,袁天罡一直在打压佛门,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佛门赶尽杀绝! 归根结底,道门只是占了一个姓氏的便宜。 他在朝廷之中任职不假,但钦天监,终究是朝廷的司府之一,和道门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所以,在知道佛门诸多大德高僧,被秘密逮捕的消息之后,袁天罡比玄奘还着急! 钦天监在皇宫外廷的东南角。 袁天罡像热锅里的蚂蚁似的,在老君殿里来回转悠。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李淳风快步跑进来。 袁天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怎么样?” “师尊,和咱们交好的人,都不知道其中原由!” 袁天罡狠狠的一跺脚。 “这群蠢秃驴,定是做了什么让陛下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匆匆向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来到紫宸殿,问了守在门口的刘瑾,这才知道,陛下正在会见大臣,不允许任何进入。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外边等着。 紫宸殿中! 李二端着一杯茶,不时得喝上两口。 听着周仓讲述西域的传闻,偶尔点点头,还会问上几个问题。 “玉门关以西,皆为西域之土,那些撮尔小国不足为虑,唯独龟兹等人口过百万之大国,仍不肯上缴国书,以表臣服...若非周卿不辞劳苦,否则朕还不知道,这些国家,竟然还在西突厥的掌控之中!” 去年征讨的颉利,乃是东突厥的可汗。 朝廷虽然知道,西突厥和东突厥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却不知道,在东突厥灭亡之后,西突厥竟然趁机东行,将龟兹等西域大国,都控制住了! 周仓拱了拱手,道:“陛下,龟兹国白氏,以及高昌国鞠氏,皆有向我大唐朝奉之心,奈何西突厥之主统叶护可汗,掳走了两国太子,严禁两国与我中原人士接触!” 李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周卿一席话,令朕所获颇丰,此事非同小可,须与文武百官商议之后,再行决定...朕已经敕令吏部造册,自今日起,周卿便是我大唐鸿胪寺少卿,待西域之事安定之后,朕定会给周卿你封爵!” 第443章 原来是柳家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了 周仓起身谢过李二之后,便缓缓坐下来。 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模样,李二心中不禁感叹。 这就是柳白培养出来的人才... 想起柳家人的那些本事,李二心里直痒痒。 他最看重的并不是许褚、王守仁等人,反倒是像金大坚、李时珍,包括周仓他们这种特殊人才。 大唐的妖孽不少。 如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能匡扶朝政的大才。 武将之中诸如李靖、李勣等人,并不比古代的名将差! 此外,还有苏定方、张宝相等年轻一辈的武将。 但他们终究是传统的文武之才,帮着自己处理朝政,亦或是带兵打仗,自然手到擒来。 可在其他方面,就要差上一些了。 像周仓这样的外交人才,就很少! 唐俭身为鸿胪寺正卿,也曾在谈判桌上,为大唐弄来了不少利益。 不过,他最擅长的还是政治博弈。 即便能说服几个小国上表臣服,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哪里能想到,用商贸利益来谈判? 周仓往西域跑的这一趟,可以说,为大唐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商道! 从大唐采购的丝绸,运送到西域去,竟能得到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利润! 李二完全没有想到,在大唐境内,只要是稍微富足点的人家,就能穿上的丝绸,竟然是西域诸国,专门孝敬皇族的贡品! 此外,中原的铁器、陶瓷,甚至一些日用的小物件,都能在西域卖上天价! 同样,西域送过来的货物,价钱也会翻上不少。 长安市面上的葡萄酿,一小瓶子就值十几贯。 听周仓说,这东西在西域,比关中的醪糟汤子都贵不了多少! 用利益,将西域诸国拴在大唐这辆战车上,可比出兵攻打,要结实太多了! 如此一来,朝廷经略西域,便可不须一兵一卒,而且还可以达到双赢的局面! 想一想,柳白曾经和自己提到过的一个称号,李二甚至都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天可汗! 这是秦皇汉武,都不曾得到过的名头! 什么叫上天之子?什么叫万国臣服? 之前的帝王做梦都想不到,这岁在千秋的功绩,会在朕这一代达成! 若不是周仓在场,李二真相放声高歌一曲。 他越看周仓,越觉得顺眼。 “上酒!” 一高兴,就想喝两杯。 正好周仓从西域带来的葡萄酿,还没尝过呢! 怀恩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路过周仓的时候,冲他和善一笑。 周仓自然也还以微笑。 一直走到李二跟前,怀恩轻声道:“陛下,袁监正还在外边候着呢...” 李二皱了皱眉。 “他来做什么?” 怀恩面有为难之色。 李二恍然,正要让周仓暂且退下去,可想了想之后,却道:“周爱卿不是外人,让袁天罡进来吧!” 他也猜出,袁天罡此来,是为了佛门的事情。 恰好周仓和玄奘相处了很久,而且玄奘去天竺取经,是周仓亲眼见证的。 说不定,他能在佛道之争上,提出不同的看法。 怀恩只好道:“是!” 很快,袁天罡走进紫宸殿。 见大殿里坐着一个陌生人,不由得微微一愣。 “袁道长,朕来给你介绍,这位便是远赴西域,为了大唐带回西域诸国降表的周仓,如今,已经是鸿胪寺少卿了!” 袁天罡连忙打了一个道稽。 “贫道见过周大人!” 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亲近之意。 原来是柳家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了! 周仓起身还礼。 “总听我家少爷说起袁道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怀恩闻言,心中一动,道:“周大人,竟然进了朝廷,您可就不是柳家的家仆了!” 他和柳白的关系不错,生怕周仓这番话,引起陛下的猜忌。 令他没想到的是,李二没有因周仓的话生气,反倒是对怀恩胡乱插嘴,有些不满。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周仓出身柳家,前往西域也是听柳白的吩咐,他虽不再是柳家的家仆,却和柳白有着极深的情分,你插什么嘴?” 李二瞪了怀恩一眼。 怀恩赶忙匍匐在地上,道:“奴婢惶恐...” 李二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看向周仓的时候,又变成了笑脸。 “周爱卿可是朕的肱骨之臣,他见识广,有时候一些奇思妙想,即便是朕都收获颇多,袁道长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袁天罡定了定神,道:“启奏陛下,贫道与诸多同门商议,望赶在年前,在宫中开一场守岁驱魔的大会,为陛下、太上皇、娘娘,以及天下芸芸众生祈福,还望陛下应允!” 他可不敢直接问,佛门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到底,他一点都不关心佛门的死活,只是怕佛门覆灭,会影响到道门的安危。 于是,便通过一场法事,来观察陛下的态度。 若是陛下同意了,就说明,起码在短时间内,他并没有多道门动手的打算。 只是想借机,教训教训佛门罢了。 可若是陛下不同意...那么他们就要开始琢磨退路了! 今日被抓走的,是佛门的大德高僧,说不定明天,就是他们道门的耆老! 李二似笑非笑的看了袁天罡一眼。 这点小把戏在他眼中,实在是太容易识破了! “周爱卿,你以为呢?” 袁天罡连忙向周仓,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仓知道少爷跟袁天罡有几分交情,也不介意做了顺水人情。 他看得出来,陛下并没有拿捏道门的打算。 “微臣是乡下人,在我们柳家庄子,过年之前是要祭拜灶王爷...微臣以为,既然袁道长有心,开一场守岁驱魔的大会,也能让宫中热闹热闹...” 李二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准了!不过,银子要由内府来出,明日便可开始操办!” 第444章 长孙冲登门,一脚踹出去了 从紫宸殿出来,袁天罡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陛下并没有对道门出手的打算,佛门之所以倒霉,那是因为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而忧的是,从陛下那番‘银子由内库出’的话中,已经隐晦的告诉袁天罡。 他不是不知道佛门和道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看在李家老祖宗的面子上,暂且放过道门一马,以后千万不要被人揪住小辫子! 袁天罡从紫宸殿回钦天监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忐忑。 “不行,还是要去问一问柳白的意见才好!” 他干脆掉了个头,匆匆向宫外行去。 好在柳家新宅子离得近,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刚刚来到柳家新宅子外,袁天罡见到了一个他万万没有猜到的人! 长孙冲! 只见,长孙冲站在柳家大门外,手中提着一个大盒子,正来回转悠,似乎在迟疑,究竟要不要进去。 “长孙公子!” 袁天罡一嗓子,把长孙冲吓了一跳。 “原来是袁道长...长孙冲有礼了!” 他冲袁天罡拱了拱手。 说到底,袁天罡也是钦天监的监正,实实在在的四品官,不可怠慢。 “长孙公子这是...” 袁天罡指了指柳家大门。 长孙冲尴尬一笑,“既然袁道长来了,不如咱们一同进去?” 他在柳家大门外,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去年,也大约就是在这个日子,他头一次去柳家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后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更是令他刻骨铭心! 他曾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近柳家门一步! 可事与愿违,这回不去也不行了。 谁让自家老爹把话说出来了呢? 其实也怪不得长孙无忌,毕竟长乐公主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朝中年纪差不多的贵族公子,并不在少数,若是不被旁人捷足先登,那长孙家连哭都么地方哭去! 这种事情,还没办法和长孙皇后谈! 因为李泰的事情,长孙皇后虽然没有和长孙无忌撕破脸,但直到现在,还带着很大的怨气。 找她,只会更坏事! 无奈之下,长孙冲只有亲自登门,去看看长乐公主的态度。 若是长乐公主愿意下嫁,长孙家就有理由,正式向皇家提亲了。 可若长乐公主不同意,那也好提早做准备,把目标投向年纪相仿的豫章公主和遂安公主。 袁天罡的到来,给了长孙冲几分勇气。 最起码,进了柳家大门后,不至于只有自己一个外人。 两人一同上前,敲响大门。 砰砰—— 玄甲军出身的门房,摆着一副死人脸,打开大门。 “来者何人?” 袁天罡一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吴老弟呢?” 门房不像老吴那么圆滑,不耐烦的说道:“这没什么吴老弟!” 说着,就要关门! “且慢,且慢!” 袁天罡急忙说道。 他心里暗暗滴血。 为了和老吴搞好关系,他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柳白这一搬家,全成了泡影! 眼前这人看起来,就一副很不好打交道的样子。 但再不好打交道,也要强行去打。 日后免不了要麻烦柳白,若是连门都进不去,那就扯淡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不易察觉的往门房怀里塞。 换成老吴,当然是坦然接受了。 但这位门房,可是出自玄甲军! 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告诉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袁天罡这一动手,他下意识以为是偷袭,立刻往后一退! 与此同时,大脚已经踹了出去! 袁天罡也是练过武! 急忙向旁边一闪,可紧接着,他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 长孙冲还在后边呢! 玄甲军的身手,可不是那些富家少爷可比的! 就算同样练过武,花架子岂能挡得住真正的杀人术?! 长孙冲的反应倒也够快,电光火石之间,双臂已经挡在小腹前。 砰! 可是这一脚上的力道,比他想象之中要大上很多。 刹那间,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砰’得一声,跌在街边,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 哗啦啦——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礼盒也飞了。 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听声音,里边的东西,应该不会太便宜... “住手!” 袁天罡尖叫一声,出了一脑门冷汗。 要是门房把长孙冲打坏了,自己也难辞其咎! 说不定,长孙无忌会连带着把自己也恨上! 门房冷笑一声,道:“老子出脚有分寸,还踢不死他!” 说着,摆开架势,戒备的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赶紧道:“且慢!” 他摊开手掌,露出里边的银锭子。 门房一愣,瞬间明白,打错人了... “这...这是怎么个说法..” 门房讪讪一笑,脸‘腾’得一下红了。 这时候,长孙冲也站了起来。 他心中大呼庆幸。 幸好早就知道来见柳白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提前做好了防护。 刚才那一脚,结结实实蹬在长孙冲的两条手臂上,袖子裂开,露出一对黑色的护臂来。 从衣襟里,隐约可以看出,长孙冲竟然穿了一身的铠甲! 可就算没受伤,堂堂的长孙家大少爷,又岂能受这样的气? 那礼盒里,装的可是他带给长乐公主的首饰,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碎成渣了! 他怒气冲冲的上前,打算借机发飙。 然而,刚走到大门口,他脸上的怒色,就像被人一嘴巴子抽回去一样。 只见,李承乾百无聊赖的走到门口,不耐烦的说道:“大白天的,吵吵什么?!” 即便李承乾,也不能熄灭长孙冲的怒火。 但李承乾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使劲拉着李承乾的衣摆不撒手。 赫然是长乐公主! “不能给长乐公主留下坏印象!” 长孙冲立刻调整表情,换上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李承乾看到袁天罡只是点了点头,当他看到长孙冲的时候,不禁一愣。 刚才长孙冲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原本精精神神的淡蓝色长衫,现在成了破抹布。 要知道,前天才下过一场大雪... “表哥,你这是...被车撞了?” 第445章 长乐公主把长孙冲给欺负哭了? 在柳家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长孙冲才算恢复了几分神采。 他长得不难看,眼睛大,皮肤白,估计放在奴隶市场上,都能卖个好价钱。 唯一令人别扭的地方,就是这身衣服实在有点拉胯。 明明是件风度翩翩的儒衫,却被他穿出了一种肚兜的感觉。 浑身上下紧绷绷的,不敢迈大步,哪怕走快了,都有把裤裆撕开的风险。 没办法,柳家和长孙冲身材相仿,只有柳白。 柳白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他? 那可是婉儿亲手做的! 那么,就只剩下比长孙冲小几岁的李承乾了... 李承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蹭蹭往上窜。 上个月的衣服,说不定下一月就穿不进去了。 退下来的旧衣服,攒了好几箱子。 长孙冲换好衣服往外边走,一会儿拉拉袖子,一会扯扯衣襟。 李承乾在他旁边,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憋得满脸张红,便随便找个了借口开溜。 长孙冲把李承乾的表情看在眼里,又生气,又不好意思。 来柳家,是为了给长乐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总听说,这个表妹最喜欢漂亮的东西。 临出门的时候,长孙冲还特意打扮了打扮。 可现在,这人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来柳家了。 来一次就倒霉一次! 直到现在,两条胳膊还发麻呢! 那看门老头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论资排辈,即便长孙冲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也赶不上袁天罡。 站在院子里,长孙冲能够看见,柳白正在大厅里接待袁天罡。 不过,也正中他的下坏。 本来不是为了找柳白,恰好借这个机会,和长乐公主对亲近亲近! “长孙冲参见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正站在两棵树中间,树上拴着一根绳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表哥好...” 长乐公主随口应了一声,根本没看清长孙冲的脸,就扭过头来,继续盯着那跟绳子看,好像在认真琢磨着什么。 长孙冲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年纪不大,却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长安城里的春风阁,不知去过多少次! 后来听说,柳白把春风阁给买了,这才老实了一段时间。 然而,是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和会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并不是一回事。 平常不管是多美丽的女子见到他,都上赶着巴结。 这回,反倒是长孙冲头一回,上赶着巴结女孩子... 无奈之下,只能没话找话。 “不知公主殿下,在钻研什么?” 长乐公主眼睛一亮,这才认认真真的看了长孙冲一眼。 “表哥,你会跳皮筋吗?” 长孙冲一愣。 “跳什么?” 也不知长乐公主是跟李承乾学的,还是跟别人学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此不再理会长孙冲。 她又盯着皮筋看了一会儿,两只小拳头一攥,猛地跳了上去,踩住其中的一根。 紧接着,又蹦到了第二根上。 想往回蹦,把两根皮筋都踩在脚下,却蹦不了那么高,一个屁墩摔在地上。 长孙冲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没想到,长乐公主一把将他推开。 “我一定要把跳皮筋练好,不让皇兄他们笑话我!” “公主殿下,您身体娇贵,万万不能在做这等危险之事!” 长孙冲脑子根本转过弯来。 就是两根绳子罢了,跳来跳去的又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年纪大了,和长乐公主有代沟? 长乐横了他一眼,忽然眼睛一亮,“表哥,我听说你练过武?” 长孙冲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练武,可是他的强项! 虽然比不过程处默和柴令武他们那种变态,但在同龄人中,也属于佼佼者。 不过,还是要谦逊一些,不能让公主殿下觉得自己太猖狂。 “练过一些,勉强算得上高手吧...” 长乐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月牙,笑着道:“那我来教你怎么跳,等学会之后,你再告诉我窍门,如何?” 这种要求,当然要答应! 从公主殿下感兴趣的地方下手,再妙不过了! 当下,长孙冲拍着胸脯,道:“小事而已!” 他一跃而起,轻盈的落在一根绳子上。 这才发现,绳子的弹力,出奇得好。 长乐拍这手,道:“再跳到第二根上去!” 见公主殿下高兴,长孙冲感到十分惊喜。 原来,讨公主欢心也不难。 他再次轻盈的跃起,精准的落在第二根绳子上。 “表哥真厉害!我就没办法跳到那么高!” 长孙冲把自己得意坏了。 “下一步我知道该怎么跳!” 说着,他还想耍个花样。 往后边一蹦,想将两根绳子,都踩在脚下。 可这时候,悲剧发生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还穿着‘紧身衣’。 动作一大,‘嘶’的一声... 长孙冲脸色一变,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止住动作,在半空之中,就把双腿并拢。 脚尖勾着第二根绳子,稳稳落在地上。 两根绳子,都被他踩在脚下! 长乐公主见他成功了,满眼都是小星星。 “表哥真厉害!” 长孙冲嘴角抽了抽。 心中大呼庆幸。 多亏长乐公主没听见,自己裤子撕裂的声音。 有长衫挡着,也看不见里边的情况。 然而,悲剧并未就此停止... 他刚抬脚把两根绳子松开。 啪! 绳子上打的结,突然崩断! 硬生生抽在了长孙冲脸上! “啊!” 长孙冲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 长乐公主也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手上的伤,立刻往后边跑,去找柳蓉儿求救。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长孙冲蹲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流。 不用看,光靠摸就知道,眼眶子肯定肿了! 正往外走的柳白和袁天罡,见长孙冲捂着脸蹲在地上,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柳白很纳闷。 这是怎么了? 难道,长乐公主把长孙冲给欺负哭了? “长孙公子,有什么委屈跟柳某说说,不至于哭吧?” 第446章 佛道之争,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半炷香后,李承乾拿着纱布,把长孙冲的脑袋,裹得像个天竺阿三。 没办法,有少量的棉花,纱布还是可以造出来的。 可医用胶带就没辙了。 只能整个都包起来,才能系上。 长孙冲属于被迫接受,否则的话,就要像海盗一样,把左眼睛糊上了... 眼眶子钻心的疼,两条手臂还没有恢复。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部位,还嗖嗖的钻凉风。 苦啊! 长孙冲在心里咆哮。 再来柳家,他就是头蠢猪! 明知道每次都没好果子吃,自己真是贱得慌! 他在心里埋怨了自家老爹几句,满腹愁肠,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长乐公主的踪迹,应该是被自己吓坏了。 这趟,算是白跑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跳皮筋差点把眼睛差点跳瞎了的,表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承乾一边给他缠纱布,嘴上还不老实。 “都是逗长乐玩的,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麻烦柳大哥和我,你岁数也不小了,以后就别再跟孩子胡闹了!” 碍于身份,长孙冲想发怒都做不到。 只好无奈的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纱布终于裹完,李承乾在长孙冲脑袋上一拍,道:“好了!给你上的药,可是孙神仙亲手调配出来的,五天之内不要解开!” 长孙冲都快哭了。 让自己带着这么一顶‘帽子’招摇过市,还不如直接来一刀痛快! 柳白不是李承乾,没他那么无聊,还有心思戏耍长孙冲。 等纱布缠完之后,柳白直接道:“一会儿长孙公子就坐柳家的马车走吧!” 一听这话,长孙冲恨不得搂着柳白亲上几口。 仇归仇,恨归恨,这次柳白还真是够意思! 他一拱手,道:“多谢柳公子了!” 柳白当然知道,长孙冲此来,是为了讨长乐公主的欢心。 他对长孙冲的婚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话说回来,长孙家终究是自己的敌人。 不给他们添点堵,总觉得心里痒痒。 于是柳白决定,再让长乐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长乐会在柳家居住上一段时间,长孙公子若是有意,明日再来便是!” 长孙冲闻言,猛地站起来。 “公子殿下乃千金之躯,怎可在外臣家里久住?!” 一听这话,满屋子的皇子顿时不乐意了。 尤其是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 “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祐不满的说道。 他们早就在柳家住习惯了,打死都不愿再回到那个乌烟瘴气的皇宫。 长孙冲瞬间没词了。 也对,这满屋子人,除了自己和柳白,谁还不是个千金之躯? 他只能暗自叹息一声。 看样子,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再讨公主殿下的欢心了。 他是打死都不会再踏入柳家大门一步的! ...... 自打从辽东回来,柳白除了去过皇宫之外,就没出过门。 一转眼,就是五六天。 李承乾他们都有要忙的事情,李愔和李恪几个小的都要学习,也就在吃饭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长乐公主迷上了跳皮筋,也不知受到了谁的指点,短短时间内,技艺大增! 整天拉着柳蓉儿,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家里十分安逸,柳白自然乐在其中,整天卧室、餐厅、书房,三点一线。 也就偶尔在院子里连连箭术,把房檐上的鸟射下来,一大家子人烤着吃。 唯一的变化,就是柴绍和柴令武,终于走了。 确切的说,是被柳白赶回家的。 这父子俩,图上朝省事,赖在柳家不走,蹭吃蹭喝。 一怒之下! 柳白打算收他们的房租,父子俩这才悻悻回家。 柳家新宅子里,日子过得极其安逸。 可仅仅在一道门之外,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慧景老和尚等人,已经被放出来了。 罪过全都推到了某一个不知名寺庙的头上。 随着这个寺庙之中,所有人和尚被砍了脑袋,这场闹剧,才终于告一段落。 道门要在皇宫之中,召开一场守岁驱魔大会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届时,不仅皇宫会热闹一阵,民间也会有人主持盛会。 很多外地人,开始往长安城赶,都想在年关之前,给家人求个平安。 消息一经传开,最先坐不住的,还是佛门! 道门露脸,就代表着佛门倒霉。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道门把信徒都吸引过去。 仅仅在道门放出消息的第二天,佛门也放话了。 要在道门盛典的同一天,以祭奠大唐将士亡灵的名义,召开一场水陆法会! 和尚们顾不得陛下对佛门的态度了。 就连大德高僧们也纷纷出动! 以慧景老和尚为首的长安佛门弟子,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大德高僧,为佛门摇旗呐喊。 一时间,长安城里聚集了无数牛鬼蛇神。 慧景老和尚一掷千金,包下了几座大型客栈,供他们居住。 安仁坊的一家客栈之中,就住满了和尚。 小小年纪的辩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跑跑腿。 他端着饭菜,走上二楼,轻轻推开某间客房的大门。 “师父,该吃饭了...” 玄奘盘腿坐在软榻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并不理会辩机。 辩机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师父,您都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再这么下去,身体迟早要垮的!” 玄奘住了嘴,睁开双眼,目光之中,满是悲哀。 “拿下去吧,你师祖一日不听劝,为师就一日不吃饭!” 辩机低着头,讷讷的说道:“弟子觉得,师祖并没有错,道门咄咄相逼,几乎将我佛门逼上死路,师祖开水陆法会,也是为了天下佛门着想...” 玄奘仰天长叹。 他是真正的明白人,知道佛道之争的结局,只有两败俱伤。 慧景老和尚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良久,他狠了狠心,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水陆法会开始的当天,你带这封书信,前往宋国公萧禹大人府上,也只有他,才能护你周全...日后,你就留在萧大人府上,切莫再说自己是佛家弟子!” 辩机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 玄奘却重新闭上眼睛,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第447章 素描画,阎立本震惊了 在家待了好几天,柳白对外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打! 打出脑浆子来才好! 最好是慧景老和尚带着一大群得道高僧,去钦天监把老君殿砸了! 他们之间斗得越厉害,柳家能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现在,已经不用再去激化佛道之间的矛盾了。 完全没有必要! 柳白就等着看好戏了。 也不知,等佛道双方都开始召开盛会的那天,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李二肯定不能作壁上观。 说到底,佛道两败俱伤,柳白只能从其中捞点小便宜。 无非就是占占土地罢了。 而李二,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大唐的和尚道士没人能数得过来,恐怕就连慧景老和尚和袁天罡都不清楚。 只要他们斗起来,李二就有理由,强行让大部分人还俗。 这么多人纳税,该是多大的一笔银子? 待在家里这几天,柳白倒是没闲着。 多日未曾开口的系统,终于发布新任务了! 任务的期限很短,听起来,却是相当的难。 “十日内,宿主须将绘画水平,提升到让当世名家认可的程度,任务奖励:随机召唤卡x1!” 大厅正中央,支着一张大大的画板。 柳白拿着炭笔,使劲锤了后腰几下,慢慢站直身子,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系统,你这是逼着我成为文武全才啊...” 和上次的‘书法’任务不同,这回,系统的任务曲线不光短,而且并没有附赠历代名家的感悟心得。 十天内,让绘画水平提升到让当世绘画名家认可的地步,怎么可能? 柳白觉得,系统这是在刻意玩自己。 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柳白才终于想出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 山水画之类的东西,想都别想! 人家用了一辈子的时间,仔细钻研,才成为一代名家,柳白又没有六条胳膊三只眼,凭什么能短短时间就得到人家的认可? 不过,系统只说了‘绘画’,却没有明确的限制体裁。 素描总行吧? 这玩意简单,柳白曾经学过几天,算不上精通,勉勉强强能画出个样子来。 最重要的,素描这种体裁,足够新颖。 国画,尤其是山水画,注重写意。 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底,是不可能得到当世名家认可的。 可是,哪个当世名家见过素描? 即便是人物画,那也是最近几十年才流行起来的。 拿过来装装样子,说不定能糊弄过去。 跟系统打交道,太较真,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好几年没画过素描了,手生得很。 这几天,柳白的时间都用在练习上了。 伸了个懒腰,柳白提起炭笔,打算接着画。 “别动!” 他刚要下笔,就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李承乾,浑身哆嗦个不停。 “柳...柳大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能动吗?” 李承乾提着根马槊,做仰天长啸状,脸上的表情痛不欲生。 一个时辰不动弹,谁试谁知道。 “别动!” 柳白重复了一遍,继续写写画画。 渐渐的,素描有了几分轮廓。 今天早上,特意被柳白叫过来的阎立本,站在后边啧啧称奇。 “想不到,炭笔也能作画,在下着实开眼了...” 现在的阎立本,才二十六岁。 的确年轻了一些,但他的作画水平,已经不下于任何人。 勉强算得上当世名家了。 如今在吏部担任主爵郎中,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却是难得的清贵,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以他大哥阎立德和柳白的交情,再加上柳白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他巴不得和柳白也拉上关系。 听到柳白叫自己来,竟然是为了作画,更是喜上加喜! 柳白也不知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在恭维自己,便没有回答,继续耐心往下画。 刷刷刷—— 素描这东西,轮廓是最重要的,细节部分反倒比较简单。 当上半张脸渐渐成形的时候,阎立本的逐渐严肃了起来。 他从专业的角度上看出,柳白所作的炭笔画,未必不能成为一种堪比水墨画的新体裁! 往前站了一步,阎立本开始模仿柳白拿笔的资质,右手来回摆动。 他发现,拿笔姿势的不同,画出来的线条,绝对不是一个效果。 到后来,他干脆去外边找家丁,要了一张画板,也画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 柳白终于画完了,缓缓将胸中的浊气吐出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画作,感到十分满意。 就算比不上后世的专业人士,但糊弄古代人,应该足够了。 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正要歇一会儿,忽然听见一声爆喝。 “别动!” 他浑身一激灵,赶紧恢复刚才的姿势。 当知道爆喝出声之人,是阎立本的时候,李承乾勃然大怒! “大胆!” 他提着马槊,大步走向阎立本,打算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真是反了天了,区区一个从五品小官,竟然敢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活腻味了? 等他走到近处的时候,阎立本这才发现,他脸色猛地一变,正要跪下求饶。 但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完成的作品,心里有止不住的痒痒。 干脆,心一横,咬了咬牙,道:“求太子殿下继续摆出刚才的姿势,等微臣完成这幅画作,就算...就算您杀了微臣,微臣也心甘情愿!” 李承乾瞬间无语了。 真是一个画痴。 他看向柳白,只能悻悻的走回去,摆好姿势,心里琢磨着,等阎立本画完之后,一定要好好折磨折磨他! 柳白站在阎立本身后,惊讶的发现,头一次接触素描的他,竟然比自己画好上很多! 天才就是天才... 人家这领悟力,咱实在是比不了... 阎立本的动作越来越快。 一开始动笔的时候,还要想一想,现在,右手都快出残影了。 等画完之后,他一把将炭笔丢开,激动的说道:“跃然纸上!跃然纸上啊!多谢柳公子,若非您的提点,下官恐怕这辈子,都领悟不了炭笔画的真谛!” 第448章 看起来不大像好人,张三丰是东北人? 说话间,阎立本的眼睛直放光。 他轻轻将画,从画板上摘下来,放在手中,视若珍宝。 “炭笔作画,比用毛笔更加真实,对于人物表情的掌握,也加深了几分,神乎其技啊!” 一边说,他还一边把素描画放在太阳底下,不知在看些什么。 柳白摸了摸鼻子。 一幅画而已,阎立本在瞎激动什么? 就算他对画作十分痴迷,也不至于一副找到亲儿子的表情吧... 李承乾站在柳白身后,都忘记搓揉发麻的手臂了,看着宛如陷入癫狂之中的阎立本,不禁长大了嘴。 阎立本着实激动了好一会儿,这才把画放下来。 “细节之处还是差了些许,应该是手法上,还存在问题...” 阎立本喃喃自语。 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在柳家! 看着柳白和李承乾震惊的表情,阎立本讪讪一笑。 “让两位见笑了...” 他冲皇宫的方向一拱手,道:“陛下命下官为诸多开国重臣作全身画像,下官之前还在琢磨,用何等笔法,才能尽显我贞观重臣的风采...如今有了这炭笔画,下官再也不用发愁了!” 他哈哈大笑,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和李承乾说的话。 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刚刚丢开的炭笔。 “柳公子,这炭笔用着着实顺手,见笑了...” 说着,他把炭笔塞进怀里,大笑着迈步离去。 柳白张大了嘴,错愕不已的看着阎立本。 这回,好像玩脱了...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画像,的确是阎立本所做。 虽然后世亡佚了,但绝对能称得上传世佳作! 好端端的人物画,若是变成了素描,那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眼瞅着阎立本就要跨过门槛了,柳白这才想起,今日把他叫来的目的。 “慢着!” “柳公子还有何要事?” 阎立本的脸上满是迫不及待,似乎想赶紧回家,作上几幅画。 柳白指了指自己画的素描,道:“还请阎大人,为柳某的画品鉴一番!” 他心里也在打鼓。 本想着阎立本现在年轻,画画的功底,应该不像传说之中的那么玄乎。 可谁能想到,他光是看了几眼,就把素描学会了! 万一他对自己的素描不满意,那这几天可就白忙活了。 而且,还白白浪费了一个任务! 阎立德深吸了一口气,冲柳白躬身一拜。 “无论这幅画作的如何,柳公子,都可称得上一代宗师!” 说完,他转身走了。 柳白一阵莫名其妙。 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叮!” 系统的声音,给出了柳白答案。 他再也顾不得阎立本如何了,撒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 系统的奖励,每一次都能给柳白带来足够的惊喜。 虽然这次只有一张召唤卡,柳白也不愿放弃。 坐在书房里,柳白有些紧张的等待着。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画功得到当世名家的认可,获得任务奖励【张三丰】召唤卡x1!” “张三丰?!” 柳白满脸古怪之色。 系统的奖励,是怎么排序的? 一次比一次出人预料。 若是让柳白想,估计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出,为何系统会莫名其妙的把张三丰送来? 不过,张三丰也的确是牛人。 而且是牛人之中的牛人。 对于后世那些影视剧里的张三丰形象,柳白一向嗤之以鼻。 有人胡扯,说张三丰是明朝初年之人,跟朱元璋交情不错,小时候当和尚,长大之后才成了道士。 实际上,根据可考的记载,张三丰生于南宋末年,还是一位抗击元军的民族英雄。 至于他究竟活没活到明朝,还有待商榷。 起码,柳白没见过能活二百多岁的人。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 “使用【张三丰】召唤卡!” 柳白一声令下,系统仓库里的召唤卡,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光芒渐渐淡化,一个瘦高的人影,逐渐出现在柳白跟前。 看到眼前这人的打扮后,柳白愣了半天。 按照后世的算法,这人起码有一米九,也就比许褚矮点有限。 身上披着破布条子,头发乱蓬蓬的,上边挂着的木钗来回咣当,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离着七八步,柳白就能闻见一股子酸臭味,捂着鼻子都不管用。 那味道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拼了命的往人鼻孔里钻。 这就是张三丰? 鼎鼎大名的全真道武当派开创者? 内家拳和太极拳的祖师爷? 传说中的通微显化真人? 不等他开口说话,柳白直接道:“出去!” 张三丰用满是泥垢的指甲,挠了挠头,两三步推到大门外。 这才拱手施礼,道:“三丰子,见过主公!” 柳白没说话,赶紧跑到窗户边,大口呼吸了起来。 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 ... 一炷香后,沐过浴,更过衣的张三丰,重新出现在柳白面前。 毫不夸张的讲,柳白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之前,他脸上实在是太脏了... ‘焕然一新’后的张三丰,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 若不是眼角有些皱纹,说三十来岁也有人信。 麻杆似的身量,光洁的下巴,清瘦的面庞,怎么看怎么像故事里的瘦头陀。 柳白第一次对系统召唤出来的人感到怀疑。 这厮看起来,不大像好人... 张三丰倒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重新施礼。 “三丰子,参见少爷!” 他跟家丁们学得,也开始称呼柳白为少爷了。 柳白坐在书桌后,托着下巴琢磨。 张三丰原名张通,三丰子是他的道号。 既然他以三丰子自称,就说明,召唤出来的这位,是已经遁身道门的张三丰! 柳白饶有兴致的说道:“你今年多少岁?” 张三丰的回答,如柳白想象中的一样,不能用常理揣度。 “贫道今年,六十有五,不知少爷要干哈?” 柳白一愣。 他已经想到,现在张三丰的岁数,肯定不小了。 就是这口音,让他有点诧异。 干哈? 张三丰是东北人? 第449章 他们是不是中邪了? 不得不说,和历史上的牛人打交道就是涨知识! 和张三丰交谈过之后,柳白才知道,他的确是辽东人。 那一口锦州话,说得相当地道。 而且,张三丰无愧他牛人的称号。 他在武学上,书法上,丹道上,乃至是天文学上,都有着极深的造诣。 当他轻而易举用一只手,把石头镇纸捏成粉末之后,柳白彻底服了。 也不知他这麻杆一样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耐。 难不成,真修行出来传说之中的内力? “呵呵,少爷想多了,世上哪有什么内力?所谓的武学高手,不过是跑得快些,跳得高些,力气大些罢了...” 张三丰坐在柳白对面,端着小酒杯,滋滋得十分畅快。 作为一个道士,不忌荤腥也就罢了,竟然还喝酒?! 要不是柳白亲眼见证,他被系统召唤出来,否则一定会以为,是从某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骗子。 张三丰夹起一片回锅肉,缓缓送入口中。 不过,他吃饭却是有个特点。 那就是慢! 慢得让人心塞,等他说一句话,别人都吃了半碗饭了。 一口回锅肉咀嚼了上百下,才舍得咽下去。 要不人家活得长,就是过得精细! 估计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养生上边了,完全忽略了外在形象。 柳白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饭,都快到平常午睡的时间了,张三丰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 “你慢慢吃,下午再来找我!” 柳白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把碗筷往前一推,站起来睡午觉去了。 ...... 下午! 柳白正在书房里和张三丰聊天。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老道士’。 这竟然还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大才子! 四书五经,不过小道尔,即便是鲜有人知的杂学,也是信手拈来。 “少爷时常久坐,对身体可不大好,有时间的话,贫道把太极拳演练给少爷看!” 柳白正好闲着没事干呢,立刻拉着张三丰往院子里跑。 他可是对太极拳好奇得紧呢! 最终总感觉后背不大舒服,这是缺乏锻炼的表现。 虽然李时珍总回家给他调理调理,但治标不治本。 症状没有了,病根却祛除不掉。 “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运转即太极...贫道开创的这门太极拳法,若是从小修行,也能成为一代武学高人,少爷练得晚了些,但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张三丰一边说,一边用双手画圈子。 基本上,后世人人都知道几个太极拳的起手式。 什么野马分鬃,抱元守一之类的。 柳白本以为后世流传的太极拳,早就走了样子。 实际上一看,还真没多大区别。 张三丰依旧很慢,动作幅度却很大。 柳白看不出其中的玄虚,却也知道,经张三丰之手,演练出来的太极拳,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因为,他发现不远处的许褚,在张三丰动手的那一刻,显得很不自在! 蒲扇一样的大手,一会儿摊开,一会儿握拳,眼睛总往腰间的长刀看去。 正坐在石凳上,看着一本书看的王守仁,也显得有些异常。 明显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僵硬了很多。 难不成,张三丰真是一个绝顶高手? 柳白想试一试! 他悄悄走到兵器架子前,拿起一杆长枪,又觉得有些不妥。 万一张三丰的身手并不太好,这一枪下去,还不把他扎个透心凉? 琢磨了片刻,还是提起来一根棍子。 “接棍!” 柳白猛地把棍子抛向张三丰。 眼瞅着棍子就要砸在张三丰脑袋上了! 他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双手还在慢条斯理的画圈子。 柳白大失所望!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升! 就在棍子即将触碰到张三丰的那一刻,他看似无意的向左边踏了一步。 棍子几乎贴着他的鼻子,飞了过去! 紧接着,张三丰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在棍子错身而过的时机,手肘轻轻一抬,顿时把棍子挑到了天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柳白睁大了眼睛! 那根棍子就像活过来了似的,如同灵蛇一般,在张三丰身外游走。 细看之下,柳白才发现,张三丰总能在棍子将将落地的时候,用身体某一个部位,托上那么一下。 远远看去,真就和‘以气御物’一样! 这是对自己的身体,开发到了极致的表现! 两大高手显得更不自在了! 许褚目光如电,似乎随时都要冲向张三丰,大打一架! 王守仁早就站起来了,手中的书,被他捏成了一团。 啪! 随着张三丰的手在棍子上轻轻一拍。 那棍子凌空飞起,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无比的回到了兵器架上! 柳白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开眼了! 这回才算是真正开眼了! 不用想也知道,张三丰最起码也是一位不比许褚和王守仁差的大高手! 甚至有可能还在他们之上! 这厮伪装得太好了! 随着双手渐渐落下,张三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少爷,太极拳虽为贫道所创,但其中诸多奥秘,至今难以参透,若是少爷常常修习,便可无妄无灾,再辅以餐食习惯,活到上百岁也不成问题!” 柳白抚掌大笑。 “好!学!全家都学!” 他一声令下,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人,包括柳婉儿和柳蓉儿,以及武顺和长乐,也跑到这个大院子里来了。 张三丰在前边教,后边的人有样学样,都觉得十分新鲜。 就连许褚和王守仁,也站在人群最后边,连连比划。 似乎是想从中,找到让自己的武学,更进一步的契机。 “抬手式要慢!一定要慢!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世间万物的存在,一饮一啄谓之道,万变不离其中...” 学得最认真的,要数李愔和李祐两个小的。 他们早就觊觎许褚和王守仁的身手了,而今来了一个更牛的,千万要好生把握机会! 大院子里安静的吓人,一大群老老少少,用双手在半空之中画圆圈,场面无比诡异。 刚刚踏入大门的孙思邈和李时珍,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不是中邪了?” 第450章 作为道门老祖宗,总不能眼看着道门衰落吧? 俩老头肩并肩走进来,好奇的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柳白跟前。 孙思邈刚一张嘴,柳白就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刚进来的时候,立刻被张三丰察觉到了。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向众人传授太极拳的真意。 “气通天门,德失经失,德成经成,细细参赞天地之五行...” 孙思邈见柳白不理自己,便和李时珍走到石桌旁坐下等着。 渐渐的,俩老头也看出了几分门道。 孙思邈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的跟着比划。 “似乎...” 从这一点上,李时珍就要差了孙思邈一些。 他们都可以看出,这是一门养生健体的功夫,可孙思邈却发现,其中满含着道家的玄妙奥义。 毕竟,他本身就出自道门。 等了时间不长,张三丰收手式落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今日就先到这里,贪多嚼不烂,明日再学!” 众人议论纷纷。 柳蓉儿惊喜的说道:“身子果然轻盈了许多!” 李恪和李祐学了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就感觉自己成了武学高手。 张三丰刚一停,两个就打闹了起来,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李承乾皱着眉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武顺刚才没把动作记住,又不好意思麻烦张三丰,就跑到李承乾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再教自己一遍。 许褚和王守仁并没有停下。 两人好像提前商量好了,在张三丰停下来的那一刻,齐齐闭上眼睛。 许褚脚踏七星,双掌上下翻覆,动作柔和,却内蕴杀机。 也不知王守仁参悟到了什么,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刷刷的练了起来。 柳白练完之后发现,正如柳蓉儿所说,身子变得轻盈了不少。 一直以来都觉得有些别扭的颈椎,都松快了! 张三丰走到他身旁,看着许褚和王守仁连连点头。 “这两个后生悟性极佳,想必过几日,他们的武学更再进一步!” 刚说完话,孙思邈走过来,“你是谁的弟子?” 他也看出来了,张三丰必定是道家弟子! 柳白介绍道:“这位是张三丰...” 孙思邈将他的名字念叨了几遍,纳闷道:“没听过道门有这号人物呀?” 张三丰呵呵一笑,打了一个道稽。 “三丰子,见过道兄!” 一听这话,孙思邈顿时不乐意了! 八十多岁的他,哪怕是道门之中,辈分最高的耆老,也要称呼一声师叔。 眼前此人,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真是不懂礼貌! “你究竟是谁的弟子?莫非是袁守城门下的?” 袁守城,乃是袁天罡的叔叔,也是引领袁天罡入道的领路人。 当今天下道门,除了孙思邈这位老祖宗,也就袁守城辈分高了。 可即便此人是袁守城的弟子,按照辈分来讲,也还称呼孙思邈为师祖才对! 张三丰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贫道今年六十有五,叫声道兄,应该不为过吧?” 孙思邈大吃一惊! “你都六十五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驻颜有术的行家。 八十岁的人,看起来像六十多岁,已经足够强悍了。 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逆天! 六十五岁的人了,放在外边那也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 李时珍也凑过来,满脸惊奇的打量着张三丰。 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把张三丰切开仔细研究研究... 柳白没兴趣管这俩老头怎么想。 “你们怎么回来了?” 平常这俩老头,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听说在书院都待不住了,整天带着一大群弟子,往秦岭跑。 也不知,最近在研究什么。 孙思邈脸一沉,道:“进去说!” ... 坐在大厅里,孙思邈满脸怒色。 “老夫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来你家躲一躲...” 柳白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究其原因,还是要归结在佛道之争上。 佛门请来了天下大德高僧,为了过几天的水陆法会造势。 道门就把主意,打到了孙思邈身上。 作为道门老祖宗,总不能眼看着道门衰落吧? 这几天,基本上孙思邈跑到哪,道门的人就跟到哪。 早上起来一睁眼,就能看见大门外边,跪着一大片道士。 孙思邈在世活神仙的名头,当然好用。 全天下,也只有他才能稳压佛门一头。 “这群不肖子孙,被钱财蒙蔽了双眼,若是道祖复生,定会活活打死他们!” 孙思邈算是动真怒了,一边说话,一边拍桌子。 柳白托着下巴琢磨片刻,道:“袁守城不是在长安吗?” 佛道双方,无非就是想找个噱头罢了。 事实上,凭袁守城足以将佛门压制下去。 就算玄奘去了趟天竺,在名头上,还是远远比不上袁守城的。 孙思邈摇了摇头,道:“不够...佛门从天竺请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僧人,即便是老夫也...”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那僧人法号戒贤,听说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乃是天竺之主,戒日王的族叔...三日之前,戒贤和尚东渡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道门耳中!” 柳白闻言,也不禁一愣。 戒贤和尚...听起来挺耳熟。 似乎西游记里写过。 柳白还以为这是个杜撰的名字,想不到还真有! 传说之中,戒贤和尚不仅仅是天竺国主戒日王的族叔,而且还是烂陀寺的住持! 玄奘西行的最终目的,就是烂陀寺! 也就说,那几箱子贝叶经,就是戒贤和尚送给玄奘的! 想起来之后,柳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玄奘好大的面子,竟然能把戒贤和尚请来! 这样的人物来了,就算是李二也要亲自出面迎接的! 这回事情算是闹大了! 若是孙思邈不出面,佛门肯定能把道门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一番! 柳白迟疑了片刻,道:“你打算怎么办?” 第551章 有没有兴趣当神仙? 如果非要让柳白在佛道双方之中,选择一个来支持,那柳白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会选择道门! 最起码,道门是中原土生土长的宗教。 而且,柳白和道门的关系还算不错。 反观佛门,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和玄奘,也算不上交情。 前往西域,不过是相互利用关系罢了。 佛门都把总瓢把子请来了,道门若是不拿出点压箱子底的‘好东西’来,那必输无疑! 显然,孙思邈就是道门真正压箱子底的杀手锏。 中原活神仙,碾压天竺佛门总瓢把子,应该不成问题。 可难点在于,看孙思邈的样子,并不想插手此事。 柳白看得出来,孙思邈是真心不想管。 “老夫一生修道,可这一颗心,都是为了救治黎民苍生,如今,积攒下来的名头,却要成为糊弄人的把戏...” 孙思邈言语之中,带着几分痛苦之色。 对于他而言,用名气去吸引信徒,是对道门,也是对自己这一手医术的亵渎。 说是来躲避的,实际上,他的根本目的是想请柳白出手,帮道门一把。 柳白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安心在家住几天吧!” 孙思邈眼睛一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柳白轻轻一笑,看向张三丰,道:“有没有兴趣当神仙?” ... 实际上,柳白对佛门并没有什么恶感。 玄奘一路西行,不管目的是什么,但终归吃尽了苦头,为大唐带来经略西域的好机会。 这是一件壮举,足以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若非佛门把戒贤和尚请来,柳白并不想管太多。 也就是等佛道打得不可开交之后,再出面调和,从双方手里捞点好处罢了。 佛道之间再怎么争,再怎么斗,那也是大唐内部的事情。 自家孩子打架,岂能让外人掺和进来? 当然,柳白打算插手,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有一件事,他无法,也不能和其他人说。 哪怕再信任的人,也不行! 那就是,李二的死因! 据说,李二的身体在贞观二十一年的时候,彻底垮了。 病急乱投医之下,他开始大肆吞服丹药。 结果,贞观二十二年之时,一个天竺僧人奉上的丹药,彻底要了李二的命! 柳白甚至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天竺僧人,名叫罗迩娑婆! 姑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 柳白是绝对不会允许,李二再和天竺僧人打交道的! 不管是为柳家考虑,还是为大唐的天下考虑,柳白都不能容忍李二有任何闪失。 如果戒贤和尚,真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也就罢了。 可他还是天竺之主,戒日王的族叔! 这就很值得去琢磨了。 戒日王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柳白并不清楚。 他所要做的,就是让戒贤和尚在长安城中,寸步难行! 彻底断绝天竺僧人和李二接触的可能! 闲了好几天,重新有事要做,柳白爆发出了罕见的积极性。 第二天早上,他就出门了。 拿着李二给的腰牌,直接进宫,来到了皇宫外廷的钦天监! “柳公子,快坐!来人,上茶!” 柳白一来,给了袁天罡极大的希望。 “袁监正,前几天的事情,琢磨得如何了?” 袁天罡从李淳风手里接过茶杯,轻轻放在柳白身旁的桌子上。 “柳公子,贫道正想今天再登门拜访,想不到您就来了...” 他坐下来,继续道:“那天的事情,贫道已经和诸位师门长辈商议过了,为柳家商队提供五年的护卫,并不算为难,可我道家弟子,终究是世外之人...” 前几天袁天罡上门找柳白讨主意。 柳白想都没想,直接提了个条件。 最近这一段时间,南边不太平,柳家商队总能碰见一些无良劫匪。 若非家里的伙计们机智,损失肯定小不了。 短时间找到高手护卫,是不大现实的。 正好道门高手如云,袁天罡还上门求教,柳白便要求,道门为柳家商队提供五年的护卫工作。 “简单,就让道门弟子伪装成柳家的伙计就够了!你我不说,外人不可能知道!” 袁天罡脸上堆满了笑容。 “如此便好,还请柳公子,施以良策!”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问一问柳白,道门如何才能走出眼下的困境了。 毫不夸张的讲,若是孙思邈一直不出面,等戒贤和尚来了,道门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 失去了生存的土壤,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根本不存在第二条路! 柳白指着坐在身边的张三丰,道:“我来给你介绍...” 听到张三丰今年竟然已经六十五岁了,袁天罡大为惊奇。 当张三丰冲他打了一个道稽之后,袁天罡急忙站起来。 “弟子袁天罡,见过前辈!” 他眼力出众,光是从张三丰打道稽的手势上,就能看出,他是一位正宗的道门弟子! “不知前辈,是出自哪一山?” 道家分支极多。 诸如张道陵所创的‘五斗米道’,汉钟离所创的‘正阳道’。王玄甫的‘少阳道’等等。 虽然在贞观年间,还未形成真正的派别之分。 但已经有了初步的苗头。 从传承上来说,袁天罡这一支,就属于‘正阳道’,也是当今道门的主流派别。 张三丰呵呵一笑,道:“贫道出身全真一脉...” 袁天罡皱了皱眉。 正阳道,就是托身于全真一脉。 似乎,全真一脉中有名的道家耆老,并没有‘三丰子’这号人物。 “想必,是隐居世外的高人吧...” 袁天罡心中暗道。 道家隐居的高人很多,比那些大儒,更喜欢在山旮旯里猫着,没听过也实属正常。 但他还是不明白,柳白为何要给自己介绍一个道士? 柳白摆了摆手,道:“明日你拉上道门辈分高的人,联名给陛下上书,给张三丰封一个真人的头衔,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再操心了!” 第452章 品级,堪比开国公爵 “教教朕!不许大声喧哗!” 李二在李愔耳边嘱咐道。 李愔连连点头,这才被李二放开。 他们的动静很小,别人并没有注意到。 放在平常,许褚和王守仁应该能够察觉。 不过,此刻他们的心思全放在了钻研武学之上,比柳白他们都一套认真得多。 反倒是背对着众人,而且还离得最远的张三丰,耳朵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见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人,张三丰微微一怔。 当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正捂着李愔的嘴,张三丰顿时皱起了眉头。 众人见他停下来,也纷纷回头看去。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也不知张三丰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李二身前! 怀恩还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境之中。 他的身手并不比许褚两人差,也能从张三丰的动作之中,看出几分门道。 张三丰的突然出现,让怀恩脸色大变,瞬间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此刻,张三丰距离李二不过咫尺之间! 紧张到极点的怀恩,下意识的就扑了上去! 张三丰狐疑的打量着李二,问道:“你是何人?” 还不等李二回话,怀恩就到了! “嗯?” 张三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作势要把李二捂着李愔的手,给掰下来。 怀恩气势汹汹,竟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金黄色的匕首来! “住手!” 李二和柳白,几乎在同时喊道。 可为时已晚。 这个时候,即便怀恩的脑子反应得过来,身体也反应不过来! “完了!” 怀恩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闯大祸了! 陛下才封眼前此人为‘清虚元妙真人’,转头就被自己杀了? 若是陛下怪罪也就罢了,恐怕柳白都不能放过自己!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匕首马上就要扎到张三丰的时候,张三丰却是迎着锋刃的方向,往前跨了一步! 一只手在怀恩的手臂上,轻轻一拍,匕首顿时变了方向。 另一手,轻盈的一勾,再一抹,怀恩竟然顺势和张三丰错身而过! 接着扑上来的力道,他一脑袋往墙上撞去! 瞬息之间的惊变,让怀恩脸色惨白! 这回好了! 张三丰不用死,自己完蛋了! 这一脑袋撞在墙上,不死也撞傻了! 而张三丰的反应,却要比怀恩快得多。 他听见李二和柳白的声音之后,猛地一回身,探手抓住怀恩的脚脖子。 向上一抬,再往前迈上一步,另一只手按住怀恩的小腹,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弧度,将怀恩整个人拧了过来! 怀恩稳稳地落在地上,整个人傻了!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自己不是差点撞在墙上吗? 怎么又突然站在这里了? 其他人也看傻了。 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王守仁,都张大了嘴,满脸震撼! 这就是太极拳的妙用吗? 原来,张三丰说的借力打力,是这么回事。 所有人都知道怀恩的身手有多么恐怖。 毫不夸张的讲,除非是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之上,以长兵器较量,否则朝中的那些老帅,都没人是怀恩的对手! 而在张三丰手中,怀恩跟个玩物似的! 这是张三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自己真正的武力。 柳白都没有想到,张三丰的身手,竟然如此恐怖! 最震撼的,还要数李二!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怀恩了。 否则,他也不会只带怀恩一个人,满世界乱跑。 李二怔楞的片刻,忽然走上前去,激动的拉着张三丰的手,道:“不愧是全真道的高人,阁下的身手,着实令人叹服!” 张三丰眼中带着几分古怪之色。 这人是谁呀? 他看向柳白。 柳白咳嗽了几声,道:“这位就是咱们大唐的皇帝陛下!” 好家伙,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了? 且不论冲撞了李二如何,就算把怀恩伤了,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柳白这句话,不光提醒了张三丰,也提醒了其他人。 众人纷纷行礼。 柳婉儿很是自觉地,带着女眷离去了,只留下长乐,等着见她父皇。 张三丰这才明白过来。 他想打一个道稽,却尴尬的发现,李二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说什么都不松开。 若是强行把手拔出来,难免会伤到李二。 张三丰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三丰子,参见陛下...” “好!好!朕的大唐,人杰地灵!能有真人这样的高手,实乃我大唐之幸!” 李二越来越激动。 什么叫世外高人?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来柳家就是来见张三丰的,还给他封了一个真人的称号。 “怀恩!” 为了表示自己对世外高人的崇拜,李二有心亲自宣读圣旨。 可叫了怀恩两声,都没有任何反应。 回头一看,见怀恩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李二也清楚,他是受到打击了,便没有怪罪。 亲自上前,从怀恩腰间,把盛放圣旨的圆筒摘下来。 “张真人,你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朕为表心意,特封您‘清虚元妙真人’的封号,日后,便可享用朝廷的俸禄,品级...” 李二顿了顿。 觉得普通‘真人’的称号,有些对不起张三丰的本事。 “品级,堪比开国公爵!” 这回,就连柳白都吓了一跳。 李二这手笔,有点大了... 贞观朝后封的公爵,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那都是真正为大唐开疆拓土的人,才能得到的奖赏。 张三丰露了露身手,就堪比公爵了? 在其位,谋其政。 柳白是站在自家人的角度上考虑,而李二却要为大唐考虑。 现在终究就是一个,以武力称雄的时代。 战争,有两种开始的方式。 一种,是实打实的排兵布阵,靠策略取胜。 另外一种,便是斗将! 李二是从混乱年代闯出来的,太清楚一位绝顶高手的重要性了。 就像高句丽的那位射雕手,几乎成了高句丽大军之中的精神信仰。 震慑作用比实际意义要大得多! 从这个角度上看,地位算什么? 李二心里打定主意,若是张三丰不乐意,给他封个货真价实的国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453章 我打算和戒贤和尚,好好斗上一斗 大厅里。 李二拉着张三丰说话。 当听说了张三丰真正的年龄之后,李二叹为观止。 “莫非,世上真有可以长生不老的道术?” 张三丰微微摇头,道:“若是着重养生,适当锻炼一下身体,可延年益寿,至于长生不老,纯属无稽之谈!那不过是道门中一些无良子弟,编排出来糊弄世人的谎言罢了!” “养生?” 李二兴趣大增。 他是一位志向远大的帝王,发誓这一声要做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 若是活得不够长,说什么都白搭。 “先前见真人所练的太极拳,十分玄奥,不知朕可否也练上一练?” 张三丰变得有些严肃。 “太极拳刚柔并齐,适合大部分人,可有些人,出于体质原因,是绝计不能练的!” 说着,他伸出手。 李二惊喜的说道:“真人还懂得医术?” 他也把手伸了出来。 张三丰在他的脉门上,来回按动了几下。 见他慢慢皱起了眉头,李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陛下就不适合...” “为何?”李二急忙问道。 “陛下平常是否喜用肉食?” 李二点了点头。 他最喜欢吃肉,而且还喜欢吃肥肉。 尤其再配上柳家的酒,那滋味... 张三丰道:“常年喜用肉食,定会引致心脉不畅,肝火旺,易阳亢,太极拳看似轻柔,实则刚柔并济,练习久了,反而会起到伤身的效果...” 李二喃喃的说道:“孙神仙和李神医也时常劝朕,要少用些肉食,可...” 说着,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他也想像张三丰一样,把怀恩那样的高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没想到,爱吃肉竟然也会耽搁人成为高手... 柳白在旁边听得,大感无聊。 一个三顿饭都吃大半碗肥肉的人,没有高血压才怪! 他干脆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反正看李二的样子,短时间是不可能搭理自己了。 大厅里除了三人之外,还有长乐公主。 她跑前跑后的伺候三人喝茶,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 见父皇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长乐心里有些不悦。 “父皇,喝茶...” 她给李二的茶杯里,填了些水。 李二还是只顾着和张三丰攀谈,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自小就受尽万般宠爱的长乐公主,终于爆发了! 她当然不敢对着李二发飙,唯一的表现形式就是...哭! 小姑娘‘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吓了大厅里三个老爷们儿一跳。 李二太了解这个女儿的性子了。 长乐是他和长孙皇后生的大女儿。 在才两岁的城阳公主,和刚几个月的晋阳公主出生之前,长乐公主一直是最受宠的。 和别人生的子女,拍马都赶不上。 宫里一大群小魔王闯祸,所有人都挨板子,李二唯独舍不得对长乐公主下手。 “长乐,快到父皇这来!” 李二朝长乐招了招手。 长乐抹着眼泪,颠颠跑到李二跟前,撅着小嘴,道:“父皇不喜欢长乐了!” 李二用罕见的温柔语气,道:“父皇怎么会不喜欢长乐呢?” 安慰了半天,才终于把小姑娘哄得不哭了。 李二端起茶杯,顾不得烫嘴,直接喝了一大口,长乐终于转啼为喜。 把小姑娘忽悠出去,李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柳白和张三丰都在看自己,李二老脸一红,急忙岔开话题。 “柳白,朕听闻你打算帮道门一把,可有此事?” 柳白把书放下,正色道:“有一件事,陛下可能还不知道...” 听完了柳白的讲述,李二渐渐严肃了起来。 “戒贤和尚?他是受到戒...戒什么王?” “戒日王!” “对,戒日王!他是受到戒日王的吩咐,才来大唐的吗?” 柳白摇了摇头。 天竺实在是太远了,就算周仓在当地留下了几个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传回消息来。 李二沉吟片刻,道:“你做的很对,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能靠佛门来维系!” 说话间,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杀机。 显然,佛门擅自邀请戒贤和尚前来,触动了李二的底线。 他早就听周仓说过,天竺乃是大国,拥兵数十万,而且戒日王利用宗教手段,将百姓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平心而论,这一点,李二是远远不如的。 就算大唐对待百姓的政策已经算是很好了,也免不了地方官员作恶。 老百姓吃不上饭,谁还会管皇帝是好是坏? 肯定是二话不说,扛起锄头就造反! 当然,李二对戒日王的办法,是极度不屑的。 用信仰来控制百姓,是百姓的悲哀,同样,也是君主的悲哀。 “所以,我打算和戒贤和尚,好好斗上一斗!” 听到柳白的话,李二眼睛一亮。 他对柳白,拥有绝对的信心! 区区一个番邦来的和尚罢了,又什么好怕的? 正好还可以杀一杀佛门的威风,省的他们天天瞒着自己,和异族人勾勾搭搭! “那就跟他斗!朕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若是有为难之处,你就跟朕说,朕定会全力支持你!” ... 回到皇宫,正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李二在柳家聊了一整个上午,早就饿坏了。 看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顿时食指大动。 他习惯性的,朝距离最近的肴肉下手。 刚动筷子,却又停住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李二长叹一声。 “拿走拿走!日后让尚食局多呈上些素食!” 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一脸的莫名其妙。 怀恩知道是怎么回事,催促道:“还不快去?!” 小太监只好带着几个人,把肉食都端走。 李二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午饭,又习惯性的去太液池边上溜腿。 还没走到,肚子里就一阵‘咕噜噜’的乱响。 经常吃肉的人,忽然改成吃素,不管吃多少,都饱不了。 李二悄悄揉了揉肚子,对身后的怀恩,道:“怀恩,你觉得张真人的武艺,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第454章 谁不想活久一些? 在柳家,和张三丰打了一架之后,怀恩彻底服了。 李二和柳白说话的时候,他又找张三丰讨教了一番,更是对张三丰崇拜的五体投地! “张真人的武艺...陛下,您着实有些难为奴婢,简直就是让蚂蚁,来评论雄鹰的本事...” 怀恩苦笑一声。 曾经的他,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负。 作为宫中的第一高手,皇帝身边的近侍,他还从来没碰见过对手。 而今天,头回栽跟头,直接栽到了悬崖最底下。 想想自己原来那空虚寂寞的高手感觉,怀恩就有点脸红。 “是啊,张真人也让朕眼界大开,无法修习太极拳,恐怕会成为朕此生第一大憾事!” 李二仰天长叹,下狠心,决定以后再也不吃一口肥肉! 赶紧把肚子减下去,朕也能活上百岁,岂不美哉? 溜达了一炷香的时间,李二回到紫宸殿午睡。 长孙皇后正在看孩子,见李二来了,把雉奴交给老嬷嬷,轻轻走过来,道:“陛下,臣妾听闻,您对中午的膳食不满意,莫非是尚食局懈怠了?” 李二摇了摇头,没心情多解释。 对无法修习太极拳,他还真是怨念颇深。 长孙皇后早就习惯了皇帝的古怪脾气,问了怀恩之后,才搞明白其中的玄虚,她掩口轻笑,道:“原来是因为那位鼎鼎大名的张真人...” 李二一怔,道:“观音婢,你也知道张真人?” 长孙皇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小册子。 “您快看看吧,当初您吩咐,《致知》每出一期,都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入宫中,这本就是刚刚出版的,上边说的,可全都跟张真人有关!” 李二讶然。 一瞬间他就想明白过来,《致知》上的文章,是柳白着手对付佛门的第一步! 舆论! 这一招,柳白用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他也知道,柳白打算让张三丰出头,来对付戒贤和尚。 《致知》就是为张三丰造势的最佳手段! 和刚出版的时候不同,现在的《致知》,早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书院的学生们,不光在大街上挨个发,而且,百姓们只要在柳家旗下的铺子里买东西,都能得到一本《致知》当做赠品! 短短时间之内,《致知》名声大噪! 不仅仅把早期的投入赚回来了,而且还有了不少的盈利! 甚至于,大部分士林中人也将《致知》奉为圭臬,将自己的文章,刊登在《致知》之上,是极大的荣耀! 可以说,《致知》已经成了学问上的风向标。 每一期,都会得到人们的疯狂抢购。 李二翻看第一页,看了几眼,就入迷了。 正如长孙皇后所言,一整本都和张三丰有关! 有的在论证,太极拳在延年益寿上的功效,有的介绍了张三丰的养生理论。 翻到最后,竟然还有几张太极拳的简单拳谱! 别说老百姓了,就连李二都不禁怦然心动。 谁不想活久一些? 不花钱,还简单易懂,肯定是要练上一练的! 柳白这一手太高明了,死死抓住了百姓的胃口。 等这一期的《致知》宣扬开,不用想也知道,张三丰立刻就会成为道门之中,不下于孙思邈的‘老神仙’! 长孙皇后问道:“陛下,太极拳真的有此功效吗?” 李二有些不舍的,把小册子合上。 “观音婢,你是没看见,张真人今年六十有五了,可看起来,比朕还要年轻!” ...... 新的思潮,新的学问,都流传自书院。 而书院戒备之森严,也就比皇宫稍差一点,寻常人是不可能进去的。 因此,不管是王公贵胄,还是平头百姓,想要了解书院的新学问,只用通过《致知》! 大门大户的主人家们,已经养成了看《致知》的习惯。 每一期出版,就会打发下人去购买。 为了满足市场的需求,书院敕‘巨资’,在每一个坊市,都设立了一个售卖点。 其实也就是木头做的小亭子。 成本不算太高,但《致知》卖得更便宜。 即便赔钱,也是值得的。 若想扩大书院的影响力,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新鲜出炉的《致知》,当然要率先送进宫里去。 第二天早上,才在民间开售。 每一个小亭子,都围满了人。 有些上心的,研究透了每一期《致知》的发布时间,昨天晚上就开始排队。 看着亭子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玄甲军退下来的老军汉。 也只有他们,才能从乌央乌央的人群之中挤进去。 平康坊作为长安城中,除了朱雀大街之外最繁华的地段,人更是多得没边。 很多人刚从青楼出来,就混入人群,等着买一本《致知》,回去好跟老婆交代。 “维持好秩序!都给老子排队!” 玄甲军出身的老汉,可没有多好的脾气。 百姓的脾气更大,配合上关中人特有的大嗓门,整个坊市如同炸了锅一样。 “放你娘的屁!老子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了,赶紧把书搬出来!” 老汉啐了一口,却也不敢耽搁。 他把一摞小册子搬出来,纳闷道:“怎么今天的人,比平常还多?” 自打《致知》开售以来,今天是最为火爆的。 区区半个时辰,上千本《致知》,竟然销售一空! 老汉教训了几个偷鸡摸狗的小子,正打算钻进亭子里补个觉。 这大冷天的,外边实在是待不下去。 刚一坐下,老汉就发现,自家小儿子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爹!爹!今天还有剩下的吗?” 老汉瞪了他一眼,道:“书院不许倒买倒卖!” 小儿子很焦灼。 钻进小亭子之后,道:“俺娘说,给咱们家留下一本,隔壁的牛家大婶说了,这一期上延年益寿的宝贝!” 他在小亭子里翻找不停,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本之后,如获至宝! 翻开来看了几眼,顿时大喜,指着上边的拳谱,道:“爹,这是清虚元妙真人画的拳谱,听说多练上一练,活到九十都不显老!” 第455章 全民养生 长安城沸腾了! 书院新一期的《致知》,一连加印了七八次,都远远满足不了老百姓的需求。 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捧着《致知》翻看的人。 听说被陛下封为清虚元妙真人的张道长,今年都六十五岁了,看起来还跟大小伙子一样! 和前几年不同,贞观朝之后,托了陛下和柳公子的洪福,就连庄稼户也能吃上饱饭了。 一天三顿干的,偶尔还能开开荤,放在从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日子好过,怎么也要多活几年不是? 一本《致知》才花几个钱? 买来练上一练,就算不起作用,又不吃亏! 短短时间内,不管老的还是小的,全都开始了! 道门弟子望风而动。 自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可不能让外人主导。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了基本的太极拳招式,跑到各大坊市之中,亲自教导百姓们!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花钱白捞好处的事情,必须要干! 后来,各个坊市甚至直接划分出了固定的区域,供百姓们练太极拳。 很有后世广场舞的风范... 在书院、道门,乃至朝廷的刻意宣传之下,就连外地也开始了! 辐射带动之下,短短几天时间,太极拳名扬天下! 房玄龄等人是关系户,听说张三丰就在柳家,便厚着脸皮上门求教。 好在柳家的院子够大,每天乌央乌央的人,也不显得多拥挤。 为了争靠前的位置,差点打破了脑袋。 “年纪轻轻的捣什么乱?” “不知尊老爱幼的东西!” “老夫都年逾古稀了,你们年轻人往后边让让!” 好不容易抢到靠前位置的戴胄,悻悻的退到后边去,看向高士廉、虞世南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怨念。 几位三省大佬刚站好,正等着张三丰一声令下呢,更大的大佬来了! 王勣和新兴老王爷李德良,有说有笑的走进来。 一句话没说,嚣张的占据了最前边的两个位置。 老王爷一拱手,道:“张真人,开始吧!” 张三丰的脸上,倒始终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推广太极拳,提高天下人的身体素质,是他毕生的梦想。 相比之下,宣扬道门,反倒是不那么重要。 就算每天累了点,老头也乐在其中。 “诸位安静一下!” 现在,张三丰说话,比李二还好使几分。 正在抢位置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屏气凝神,看向张三丰。 老家伙们地方都占了,柳家这群小的,只能靠边站。 李承乾他们几个围在一起,私下对老家伙们进行批判。 柳白放下茶杯,一手托腮。 他刚从书房出来想透透气,没想到比早上来的人,还多了好几倍! 基本上,跟柳家关系不错的人都来了! 多日未见的韩同,竟然都混在人群之中! “是不是可以收学费了...” 当然,他也就是想一想而已。 自从和房玄龄他们,结成攻守同盟之后,这群人的脸皮,一天比一天厚。 就算开口跟他们要学费,他们肯定也会变着花样的赖账。 至于王勣和新兴老王爷就更别提了。 他们不光会赖账,甚至还会摆出一副‘来柳家是给足了你柳白面子’的态度。 柴令武偷偷从大门外溜进来,蹑手蹑脚的跑到队伍最后边,打算偷偷学几招。 柳白瞪了他一眼,“滚过来!” 柴令武不舍的看了看前头的张三丰,叹了一口气,小跑着来到柳白跟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珠子还是不是的往张三丰那边瞟。 “听说,你昨天去了春风阁?” 柴令武脸部红心不跳的说道:“谁说的?!谁在污蔑我?!” 旁边的李承乾缩了缩脖子,飞快的往这边扫了一眼。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柴令武。 “不知是哪个红绾人,把你柴大少爷给迷住了?” 柴令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虽然逛青楼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在柳家,是严令禁止的。 柳白当初买下春风阁,也是为了方便安插人手,好打探消息罢了。 若找不出个理由来,柴令武不光要吃顿板子,说不定还要干一个多月的杂工。 “没办法,是钱世安邀请我去的,不去不合适...” “钱世安?” 柳白皱了皱眉。 钱世安是百骑司的大统领,也就是李二的头号狗...龙腿子。 百官唯恐避他不及,谁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历朝历代,只要是替皇上监察百官动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同样的人物,还有魏征这位御史大夫。 “老钱有个族弟,在右武卫当差,就想请我照顾照顾...” 柴令武急忙解释,生怕柳白误会。 柳白顿时来了兴致。 他对这位百骑司大统领,十分好奇。 当初柳家开拍卖会的时候,钱世安也来了。 和其他人不同,他一直待在角落里,不跟别人说一句话,甚至连柳家的美食也不动心。 走的时候,都没跟柳白打招呼。 对此,柳白并没有什么感觉,人家的身份,毕竟要比其他官员敏感得多。 真正令柳白好奇的,还是百骑司的实力。 自己的锦衣卫,已经初具规模。 从上到下,加起来六百多人,如今散布在天下各地。 柳家能有今日,锦衣卫功不可没。 但锦衣卫建立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成员素质够高,后勤方面却跟不上。 很多时候,都会受到后勤的掣肘。 若是能暗中和百骑司建立起一个秘密的联系渠道,那就再妙不过了! 换句话说,必须要拿住钱世安的把柄,让他心甘情愿的偷偷帮自己。 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想到这,柳白立刻站起来,向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走去。 他挡在尉迟敬德眼前,笑得无比灿烂。 “正练着呢?” 第456章 就他那熊掌一样的巴掌,用得着四两拨千斤? 尉迟敬德对柳白的戒备性很强。 这源于柳白在朝廷中的名声。 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万分! 当初那几匹汗血宝马,就是最好的证据! 代价付出了不少,可马呢? 听说程咬金骑着那匹棕色的汗血宝马,在辽东战场上杀得极其痛快。 自己起码还要等上五六年... “啥事?” 尉迟敬德眼睛死死盯着前边的张三丰。 明明是个狗熊一样的身材,非要练太极拳,看起来无比诡异。 就他那熊掌一样的巴掌,用得着四两拨千斤? 不管心里怎么想,柳白脸上笑得很灿烂。 “有件事情,想托尉迟大将军办!” 尉迟敬德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他更加警惕了。 “俺是个乡下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说着,他往旁边一指。 “你看,老段他们都在那边!” 柳白也不管他说什么,笑道:“柳某在右武卫中有一个亲眷,有心往上走一走,还望尉迟大将军行了方便!” 尉迟敬德心中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右武卫的事情,那就不会太难。 “他现在担任什么职位?” 柳白一怔,这才想起来,刚才忘记问了。 挥手把柴令武叫过来。 两人之间的配合,早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柴令武立马道:“那人现在是右武卫的中镇将!” 尉迟敬德翻了个白眼。 “区区一个七品的芝麻官而已,老夫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将军,亲自给他升官,太跌份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自己随着携带的大印,掏了出来,他可不好得罪柳白,万一拂了他的面子,回头还不定怎么折磨自己呢。 柴令武得了大印,‘嗖’得一声跑向书房。 需要赶紧把升迁的文书写好,免得尉迟敬德后悔。 五品以下官员的升迁,是不必经过三省廷议,也不必禀报陛下的,写好之后,盖上右武卫的大印,直接去吏部和兵部封存诰身就够了! ... 道门突出奇招,顿时乱了佛门的阵脚。 长安城,安仁坊的某一家客栈之中。 慧景老和尚亲自端着饭菜,走进玄奘的房间。 这才短短三天,玄奘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看起来,比刚从天竺回来的时候,还要憔悴。 慧景老和尚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盘膝坐在软榻之上的玄奘,睁开双眼。 佛门戒律严明,哪有师父站着,徒弟坐下的道理? 可玄奘偏偏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慧景老和尚表达自己的不满。 “多少吃一点,饿坏了身子,是你的损失,也是佛门的损失!” 慧景老和尚的语气硬邦邦的,似乎对这个弟子,也十分不满。 玄奘面有凄苦之色。 “师父,莫非你想带着佛门,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慧景老和尚脸色一沉。 “为师一生礼佛,把这条命都献给了佛门!” 玄奘摇了摇头,“师父,徒儿也是为了佛门奉献了一生之人,可...可您擅自借弟子的名头,邀请戒贤大师前往中原,实乃...实乃取死之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师父竟然会借自己的手,将一封密信送给戒贤和尚。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封问候的信罢了。 而今才明白,原来师父之所以不让自己私自拆开那封信,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真实意图! 玄奘要比大部分佛门众人,更明白事理。 佛门避世苦修,将自己视为方外之人。 玄奘却反其道而行,自十三岁出家,便开始参访各地名师,游学于大江南北。 见过的世面多,脑子也就比普通僧人活泛得多。 他很清楚,佛门的发展,严重违背了当今陛下的御民政策。 而让一个番邦和尚,插手佛道之争,更等同于触犯了陛下的逆鳞! 戒贤和尚一踏入长安,佛门的末日也就来了... 偏偏诸多佛门长辈都不听劝,玄奘无可奈何! 更令他痛苦的是,那封信是自己亲手交给戒贤和尚的。 那么,自己岂不是导致佛门没落的元凶? 他以为,不吃不喝能够多少赎回自己的罪孽。 可时至今日,他的心中愈发痛苦了。 玄奘说完,重新闭上眼睛。 “徒儿身怀大罪,已无生意,万望师父珍重...” 慧景老和尚在原地站了片刻,见玄奘不再理会自己,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临出门的时候,他淡淡的说道:“辩机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为师了,那封信,也已经烧了,你好自为之!” 玄奘猛地睁开双眼,脸色大变! 在这世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辩机! 如今,慧景竟然斩断了辩机的生路!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玄奘的心,彻底乱了。 “这该如何是好?!”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站起来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刨了几口饭吃,旋即推开门,向外走去! 这一幕,被大厅中的僧人们看在眼中,可谁都没有阻拦。 在他们眼中,充满了冷漠。 玄奘既然已经从天竺取回了真经,就失去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况且,他还阻碍佛门召开水陆法会,无异于叛徒! ... 道兴坊,柳家! 早上的活动结束,老家伙们一个个笑吟吟的走出去。 这才练了一个时辰,身子果然轻盈了许多! 看来,以后每天都要跟着张真人演练一番,说不定真能多活上几十年! 看着满地狼藉的院子,柳白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群人太不讲究了! 吩咐下人清扫院子,柳白刚打算回到书房,想一个阻止他们再来的办法,这时候,门房匆匆跑过来,道:“少爷,玄奘大师来了!” “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进城的时候,把他风头全抢尽了不说,还为道门造了极大的声势。 按理说,玄奘现在应该恨透了自己才对。 门房又道:“玄奘大师跪在咱家门口,说什么都不站起来,您还是去看看吧!” 柳白一怔。 这厮又要弄什么玄虚? “走,去看看!” 第457章 柳白要盖庙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玄奘劝进来了。 柳白发现,自己最近确实有点慈悲为怀了。 自打进了长安城之后,看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以至于,周围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蹬鼻子上脸。 要放在从前,玄奘敢不听自己的话? 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折磨得他欲仙欲死! 走进大厅,听完玄奘的讲述之后,柳白感到有些意外。 “你竟然不知道,戒贤和尚要来中原的事情?” 玄奘悲痛欲绝。 只好将实情全都讲出来。 佛门衰落已是大势所趋,他早就做好了,为信仰献身的打算。 可辩机却因为慧景老和尚,彻底陷入了佛门这个泥潭之中。 连为他准备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和尚也是人,也有感情。 在玄奘的眼中,辩机跟亲儿子没什么两样! 他也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上门找柳白求救。 玄奘越说越激动,眼睛都红了。 柳白吩咐人,给他倒了杯茶。 “慢点说,慢点说...” 玄奘深吸了一口气,好在他‘修为’够深,有柳白的提醒,尚且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喝了一口茶,温润入喉,道:“柳公子,能救贫僧师徒的,只有您了!贫僧知晓,您对佛门一向没有好感,可西域之行终究有贫僧一份苦劳,您就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 柳白摆手打断了玄奘,盯着他的眼睛。 “我就问一句话,你舍不舍得,和佛门彻底断绝关系?” 对于柳白的这个问题,玄奘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从柳白把张三丰推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彻底站在了佛门的对立面。 若自己还心向佛门,柳白是不可能帮自己的! 他咬了咬牙,“舍得!” 问题的答案,他当然也早就想明白了。 除了要救辩机之外,他还有些别的想法。 佛门,早就烂透了! 若不能破后而立,佛门灭亡都只是时间问题! 对佛门而言,借助这次机会,铲除掉所有的‘蛀虫’,未必不是件好事。 虽然,他的师父慧景老和尚,就是最大的‘蛀虫’之一... 柳白还是很信任玄奘的,说是尊敬,也并无不可。 历史上的玄奘,是真真正正用双脚丈量土地,满怀着虔诚之心,求来真经。 固然有挽救佛门危局的意思,但说到底,还是为了百姓! 信仰这种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用处。 后世有一位哲人说的好。 信仰使人疯狂,可没有信仰,或许这个世界早就疯了... 归根结底,佛道并无过错,错的只是人罢了。 换句话说,无论是佛是道,都是导人向善的。 不过被一些不良之人利用,才成了现在这般局面。 当初,柳白是去过华严寺的。 一尊铜佛像重达千斤,只要锻造一遍,就成了黄澄澄的铜钱。 同样的佛像,华严寺内有上百尊! 而且,这还没算脑袋都杵到房顶的释迦摩尼真身像! 此外,佛门在关中占地几十万亩,不仅不用交税,还用信仰的名义,召集了信徒给他们耕种! 这一笔笔账加起来,该是多少银子? 柳白的脸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随我来书房!” 他站起身,带着玄奘去书房详谈。 两人聊了足足两个时辰,快到饭点的时候,才一前一后的出来。 柳白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玄奘却和刚来的时候,大相径庭。 不仅没有了失落之感,反而十分激动! “贫僧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译好大乘佛法经文!” 柳白把他送到院子里。 “听说鸿胪寺里,有几个学异族话特别快的胥吏,回头让他们去帮帮你!” 玄奘千恩万谢的走了,不过看方向,并不是回到安仁坊的客栈。 柳白回到大厅里,喝着茶水,等着开饭。 “又是一大笔银子...” 柳白有些心疼的喃喃道。 ... 玄奘和佛门彻底撕破脸皮! 这个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眼瞅着佛门的水陆法会就要开始了,玄奘作为主持法会的不二人选,竟然跑到宋国公萧禹府上,藏了起来! 同一天,一群从宋国公府跑出来的大汉,来到安仁坊,当着一群大和尚的面,硬是把辩机抢了出来! 一时间,全城哗然! 玄奘从天竺回来之后,在佛门之中的地位,已经不下于他的师父慧景老和尚。 说是佛门当代领袖也不为过。 竟然叛变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原因。 本以为,道门会趁着这个好机会,搞风搞雨。 令人惊奇的是,道门这回出奇的沉默! 除了和往日一样,派人走街串巷做善事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举动。 而仅仅是在第二天,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出来。 不知是谁斥巨资,买下朱雀大街尽头的一块地皮。 要知道,这块地步,可不是花银子就能得到的。 因为,这块地正对着皇宫! 而且紧靠着长安城的外郭,和皇家别院曲江池,就隔着一堵墙! 事关陛下安危,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很快,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块地皮真正的主人了。 号称全天下速度最快的柳家施工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大车大车的水泥、石头、木材等建筑原料,被拉到工地上。 工地周围竖起一面面铁皮墙,将里边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 文武百官,长安百姓,都很好奇,柳白这是要盖什么? 要知道,柳家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改变朝堂之上的风向。 “柳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朝廷这才太平几天?” 刚一退朝,房玄龄他们老哥儿几个,就凑在一块乱猜。 高士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们都是最了解柳白的人,知道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花一大笔银子,买下那块死贵死贵的地皮。 “难道,当初杨素居住过的府邸,还不够他折腾?” 萧禹看着愁眉苦脸的几人,高深莫测的一笑。 这个笑容,被目光如炬的杜如晦捕捉到了。 “莫非你知道?” 几双眼睛,顿时落在了萧禹脸上。 萧禹清了清嗓子,吊足了几人的胃口。 “累死你们也猜不到,让老夫来告诉你们,柳白...要盖庙!” 第458章 历朝历代,有哪座庙宇能‘嚣张\’到如此地步? 工地上,柳家的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 玄奘跟着柳白在工地上四处巡视,眼睛直放光。 他做梦都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寺庙。 而今,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 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也就能顶华严寺的三成大小,但那也要看在什么地段! 一出大门口,对面就是皇宫! 历朝历代,有哪座庙宇能‘嚣张’到如此地步?! “这边是大雄宝殿的位置,那边一定要盖成僧舍...” 玄奘心里不断盘算着,这座庙宇的布局,激动的连连搓手。 长安城中,几乎所有房子都是木质的。 哪怕再高明的工匠,也要受到材料的影响,每隔几年,就要修葺上一番。 否则,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而且,冬天冷夏天热,万一受了潮,还有可能被虫子嗑了。 这座庙,则是完全由石头和水泥建造起来的,岂不是能放上一千年?! 虽然距离千年古刹,还有九百九十九年,但也具备了先决条件。 按照典制,长安城里的任何建筑,都不能高过皇宫中的太极殿。 可这一次破例! 在工地正中间的那座塔,已经初具规模。 老天爷呀! 七层高塔,专门用来存放他从天竺带回来的经文。 从前,他做梦都不敢做得这么夸张! 也不知,柳白是如何让陛下同意的。 整个转了一圈,玄奘激动的浑身打摆子。 柳白回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出门没吃药?” 玄奘抿了抿嘴,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和尚,应该随时保持古井无波的状态。 “阿弥陀佛,柳公子大恩大德,玄奘铭记五内,未来定日日为公子诵经祈福...” 柳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想花出去的银子,柳白又是一阵心疼。 盖这座庙,可一点都不比道兴坊的那座大宅子便宜! 大唐的建造水平,已经够高了。 摩天大楼盖不了,区区一座六十多米的佛塔,还是绰绰有余的。 材料和人工,都是柳家自己的,花不了几个钱。 九成的费用,都用来购买地皮了! “应该能收回成本吧...” 柳白嘟囔了几句。 寺庙是他盖的,等‘开业’之后,香火钱自然也是他的。 除此之外,佛门的大量产业和土地,还能弥补一些损失。 “那是什么?” 一直跟在玄奘身边的辩机,指着佛塔旁边的大家伙说道。 自打被萧家的家丁‘抢’出来之后,辩机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小孩子,看不懂成年人之间弯弯绕绕的事情,实属正常。 玄奘好好教育了他小半天,现在可谓大彻大悟,一心支持自家师傅,跟师祖对着干。 大有‘我爱师祖,但我更爱真理’的意思。 柳家施工队的队长,就是柳家庄子人。 走到近前,冲柳白欠了欠身,而后笑吟吟的道:“那是龙门吊,咱家的独门神器!” 辩机眨了眨眼睛,继而惊愕的看着,那所谓的‘龙门吊’,将一块上千斤的石头,吊到半空! 而下面,只有两个工人拉着绳子。 玄奘也吃惊非小,不过他在柳家见的世面多,还不至于到惊愕的地步。 施工队长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恭恭敬敬的对柳白道:“少爷,按照现在的进度,四天之后便可以竣工,您看来得及吗?” “四天...” 柳白想了想。 从西域传回来的消息上估计,戒贤和尚到长安,起码还有七八天的时间。 四天竣工,再装修布置一番,应该绰绰有余。 “不必那么劳累,六天竣工足以!” 施工队长连连点头。 “少爷,小的以为,区区七层的佛塔,不足以体现咱家的阔气,要不就盖上十层,凑个整数?” 柳白还没开口,玄奘忍不住跳了出来。 “万万不可!七层佛塔乃我佛门至圣之数,常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除此之外,五层亦或是九层也可,万万不能是十层,否则的话,定会招来无量劫难!” 施工队长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想不到,佛门的讲究还不少。 柳白横了他一眼,“听见了吧?” 施工队长苦笑一声,道:“小的明白了!” 说着,赶紧跑过去跟工人交代。 其实柳白也认为,七层很好。 倒不是必须要根据佛门的讲究来。 而是因为,他想真正还原历史上的那座塔。 大雁塔! 历史上,大雁塔和大慈恩寺,就是盖起来专门供玄奘翻译经文用的。 不过,那是李治登基之后的事情了。 距离现在还有二三十年。 柳白听说过,大雁塔历经了数次改建,最后才定为七层。 他当然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一步到位。 几人又在工地上待了一会儿,主要还是玄奘将自己的想法,跟施工队长说了一遍。 来的时候是下午,出来的时候,太阳早就落山了。 三人走在朱雀大街上,远远能看到对面的皇宫之中灯火通明。 玄奘满脑子还在想,新寺庙的布局。 辩机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还沉浸在,龙门吊带给他的震撼之中。 这小家伙,对盖房子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而柳白看似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眼角的余光,却在时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若是有高手在场,就会发现此刻的异常。 太安静了! 即便快到宵禁的时辰,百姓们都回到家中。 朱雀大街上,也安静的极其异常! 往日叽叽喳喳不停的鸟,都不知哪里去了。 一直走到家门口,柳白才放松下来。 沈威突然出现在柳白身后,吓了玄奘和辩机一跳。 “如何?”柳白问道。 沈威看了玄奘一眼,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柳白心中了然,眼底闪过一抹杀机! “少爷,要现在动手吗?”沈威问道。 柳白摇了摇头。 “他们还有些用处,日后再说吧!” 话毕,柳白迈进大门。 玄奘和辩机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459章 天下佛门弟子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在柳白等人从工地回到家中的必经之路上,有七八条巷子口。 某一条巷子深处,在一片阴影之下,赫然藏着七八条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夜行衣,每个人的身手都极其灵活。 每当巡城武侯过来的时候,他们总会灵巧的攀上房檐,躲起来。 等巡城武侯过去,再重新聚集在一起。 若是有人能在近处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虽然包着黑色的头巾,但脑袋都圆滚滚的,分明就是一群和尚。 或者说,一群杀气腾腾的和尚!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锋利的刀! “住持师兄,错过这次机会,还不是要等到何年何月?你为何如此手软?!难不成,玄奘的性命比我佛门安危,更加重要吗?!” 一个魁梧的身影,用难以掩饰的愤怒口气,质问着为首之人。 为首之人见周围没有什么动静,轻轻把蒙面巾拉了下来,赫然是慧景老和尚! 他的手中也有一把刀,此刻,拿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似乎正在进行痛苦的抉择。 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看着柳白、玄奘、辩机三人经过! 本是大好的动手时机,却临时被慧景老和尚拦下,所有人心里都满是怨念。 他们恨道门不假,可更恨佛门的叛徒! 显然,玄奘就是最大的叛徒! 为了佛门的未来,他们已经顾不得所谓的慈悲之心了。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慧景老和尚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他毕竟是我佛门的功臣...” “主持师兄,你若再下不了狠心,就休怪师弟我不听调遣了!” 说着,那魁梧身影一挥手,身后众人顿时精神一震,准备随时冲上去,截杀柳白和玄奘! “慢着!” 慧景老和尚低喝一声,拦在魁梧身影跟前。 “你若想杀玄奘,就先从老衲的尸体上踏过去!” “师兄,你...” 魁梧身影须发皆张。 “佛门迟早要毁在玄奘的手中!”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老衲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而现在...玄奘毕竟没有做对不起佛门的事!” 魁梧身影看着慧景老和尚的眼睛,最终,重重的叹息一声。 “师兄,你好自为之的吧...天下佛门弟子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说完,他带着身后众人转身离去。 慧景老和尚在原地站了良久。 走到巷子口,还依稀可以看见,玄奘的身影。 “自此,你我师徒情分...尽了!” 慧景老和尚说完,身形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在他刚刚消失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轻轻落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 红英若有所思的看着慧景老和尚的背影一眼,道:“有人去禀报少爷了吗?” 她的身后,赫然也出现了七八个,身穿夜行衣的人! “沈队已经去了!” 有人轻声说道。 红英点了点头。 “那就等少爷的命令吧!” 红英说罢,纵身一跃,在墙壁上借了一次力,轻盈的攀上屋顶。 脚尖踩在瓦片上,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跟着她的七八个夜行人,也纷纷动身,一行人跟在慧景老和尚他们身后,不足五十步的地方,渐行渐远。 ...... 夜晚! 玄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师父...” 辩机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玄奘一跳。 回头一看,发现辩机还在打着小呼噜,应该是在说梦话。 玄奘给辩机掖好被角,起身穿上僧袍,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可以看见不远处,一队柳家的护卫正在巡逻。 自从搬到柳家来住之后,玄奘每到半夜都会心绪不宁,出来转一圈。 护卫们也都习惯了。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道:“大师,今天家里的机关被金先生改动了一遍,万万不可随意走动,您想去哪,吩咐小人一声便是!” 玄奘心中一凛,双手合十,道了一声谢。 “柳公子安寝了吗?” “公子还在书房,请大师随小人前来!” 护卫带着玄奘,穿过几道大门,来到柳白的书房外。 书房里还点着灯火,透过玻璃窗子,可以看见正在翻动着什么的柳白。 玄奘轻轻敲响房门,在得到柳白的同意之后,走了进去。 柳白把桌子上的书合上,淡淡的说道:“明日你不是还要去工地上看一看吗?为何还不睡?” 玄奘坐在柳白对面,犹豫了片刻,声音略带几分艰涩的说道:“是他们吗?” 柳白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玄奘一向是个善于发现的人。 即便只有蛛丝马迹,他也能推测出,佛门正在密谋,如何除掉他这个佛门‘叛徒’! “是!” 玄奘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天长叹。 “佛门...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从工地上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奇怪,沈威究竟在和柳白说什么? 想了半宿,终于明白过来了。 直到从护卫那里听说,家里的机关都换了一茬,他彻底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佛门...要下黑手! 柳白把桌子的书,收回架子上。 “事实证明,你师父对你还是有几分仁慈之心的,否则,你我三人,不可能挡住七位佛门高手的袭击。” 柳白的脸上,挂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似乎,佛门动了刺杀的心思,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玄奘听到柳白连佛门出动了多少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心中更是感到悲哀。 “贫僧不求柳公子能饶过恩师一命,只希望,公子能在最后让贫僧和恩师,说上几句话。” 柳白笑道:“你要相信,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玄奘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在护卫的带领下,重新回到房间。 见辩机又把被子踢开了,玄奘再次帮他掖好被角。 “这么做,是对的...一切,都是为了佛门的未来!” 玄奘攥了攥拳头,喃喃自语。 他的心,终于坚定了下来。 第460章 纸上谈兵可学不到什么东西 腊八节喝腊八粥! 说起来,腊八粥还是起源于佛教的习俗。 传说之中,腊月初八是释迦摩尼成道的日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节日,南方人对这个日子并没有多少讲究。 长安城里,走街串巷贩卖腊八粥的人不少。 可最有名气的腊八粥,还是出自灵隐寺。 如今,灵隐寺的和尚,基本上全都赶到长安城了。 为了提升佛门的影响力,僧侣们在长安城的各大坊市,摆下了施粥的摊子。 无论贫富,都可以讨一碗吃吃。 柳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也是在这一天,柳家人从厨房里搬出一桶一桶的腊八粥,由玄奘亲自带队,送给修建大慈恩寺的工人们。 从开工至今,已经六天时间,今天,也是竣工的日子。 玄奘带着辩机,满怀激动的出发了。 远远就可以看到,被铁皮墙围起来的七层高塔! 二十多丈高的塔顶,足以俯瞰长安城中的所有建筑,比皇宫之中的太极殿,高了足足两倍! 每一层的檐角,都挂着比人头还大的铃铛。 风一吹,离着老远都能听见那悦耳的长鸣。 六天时间,盖起二十多丈高的宝塔,也只有柳家才具备如此实力! 朱雀大街上的百姓们,话题总离不开这座全新的寺庙。 他们才懒得管佛道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长安城中有了新的地标。 外地的亲戚来了,又能好好吹嘘一番了。 “玄奘大师好!” “见过玄奘大师!” 行人们纷纷跟玄奘打招呼。 在他们看来,玄奘背叛佛门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八成是那些老顽固们嫉妒玄奘西行的功绩,把他排挤了出来。 偶尔有人叫玄奘一声‘住持’,玄奘便会心一笑。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工地上。 玄奘一声令下,柳家的家丁们开始给工人们盛粥。 最近,辩机跟柳家施工队的队长老孟走得很近乎。 他盛好一碗粥,端给老孟,就势坐在旁边,问东问西。 老孟很喜欢这个俊俏的小和尚,不管问题多刁钻,他都会耐着性子回答。 “这个行当不好干,除了咱家的人,其他施工队还要饿着肚子干活儿,你若是感兴趣,就跟孟叔去外地闯一闯,纸上谈兵可学不到什么东西!” 辩机眨巴着大眼睛,显然动心了。 他看向远处和工人们攀谈正欢的玄奘,犹豫了片刻,道:“孟叔,您说我师父能同意吗?” 老孟喝了一大口腊八粥,烫的直咧嘴,又舍不得吐出来。 老天爷,腊八粥里竟然有桂圆和莲子! 这可都是金贵的药材! 哪是咱们苦命人能享用的? 好半天,才终于咽下去,老孟揉了揉嘴角,道:“你师父肯定不会同意,但你何必去问他?直接去求少爷不就成了?只要少爷一发话,你师父不同意又有个屁用!” 辩机大喜,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不过很快,他又泄了气。 “师父最近心情不好,我若是跟您走了,师父怕是更难过了...” 他对建筑行当已经不能用感兴趣来形容了,简直是痴迷! 自从见到两个工人,用龙门吊轻而易举抬起千斤巨石的那一刻,他幼小的心灵,被深深震撼了。 水泥明明是软的,一夜之间,却能变得比石头还坚固,更令他如痴如醉。 原来,盖一座宏伟的寺庙,跟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去钻研。 岂不比整天闷在屋子里,琢磨佛经有意思得多? 老孟把一碗腊八粥都喝完了,自己跑过去又盛了一碗,一边往回溜达,一边道:“要学趁早,咱们这个行当,急缺人才!” 他重新坐下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继而小声道:“你孟叔我听说,明年少爷将会重用咱们施工队,每年光投入就能有几百万贯!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你孟叔我该指望着,明年能捞个一等大掌柜当一当!”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像老周他们一样,成为家里的供奉...” 辩机好奇的问道:“什么是一等大掌柜?供奉又是什么?” 老孟想了想,并没有把柳家新定下来的升迁体系告诉辩机。 倒不是需要保密,而是因为柳家的升迁体系太复杂,说了辩机也不一定能听懂,而且,等说完之后,估计天都黑了... “总之一句话,你想入行,就要趁早,你孟叔我不可能坑你!” 辩机点了点头,道:“我再好好想想,今早给孟叔您一个准信!” 老孟咧嘴一笑。 他很看好,辩机在建筑行当上的天赋,若是辩机肯学,他也能收个入室弟子。 玄奘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就快被人忽悠走了,他也没心思想别的事情。 给工人们送完粥后,他就开始在这座寺庙里来回转悠。 推开僧舍,里边十分素雅,墙壁上的‘佛’字横卷,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连枕头被子都准备好了。 走进大雄宝殿,梁柱上的雕刻极其精美,将柳家工人的手艺,展示得淋漓尽致。 就是正中央的佛祖像,还没有松开,显得有些空旷。 他又登上高塔,一直来到塔顶,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人群,玄奘恨不得扯着嗓子喊一声。 这是一座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寺庙。 明天开始,自己就是陛下钦封的大慈恩寺住持了! 玄奘感觉自己的兴奋快要压制不住了,便直接盘膝坐在地上,念起了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观音心经! 是玄奘自天竺回返的路上,就已经译好的。 此刻诵念出来,竟别有一番感悟。 一直念了七八遍,玄奘才站起来,感觉心思平稳了许多。 慢慢走下高塔,刚一出来,玄奘的脸色就变了! 只见,慧景老和尚竟然出现在工地之中,正拉着辩机,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玄奘下来,慧景老和尚双手合十,道:“玄奘大师...” 玄奘心中一痛,无奈之下,只能双手合十还礼。 “见过慧景禅师...” 第461章 福禄寿齐聚,贵不可言 决裂之后,这对师徒初次相遇。 工人们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识趣的往远处走了走。 老孟有心上前把辩机带走,想了想,还是算了。 和工人们一块走到远处,不插手他们师徒之间事。 慧景老和尚看起来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道:“戒贤禅师不日将进入长安,玄奘法师身为我佛门高僧,是否应前去迎接不番?”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玄奘就两眼冒火。 “中原佛门和天竺佛门,素无纠葛,贫僧不去也罢!” “莫非玄奘法师忘了,你的大乘佛法就是从天竺求来的!此番戒贤禅师东渡,便是为了给世人指点迷津,传授大乘佛法之真髓!” 玄奘盯着慧景老和尚看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的说道:“大乘佛法,渡世人向善,贫僧的确该多谢戒贤法师的恩德,可惜,有些人却枉为得道高僧,心怀杀孽!” 慧景老和尚瞳孔蓦得一缩,不过他隐藏得很好,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削减分毫。 “看来,戒贤禅师来后,若是问起玄奘法师,贫僧只好说,玄奘法师视天竺佛门为虎狼,不屑迎接了!” “慧景禅师自便!” 玄奘说完,也不管旁人如何,上前拉起辩机。 在经过慧景老和尚身边的时候,他脚步略微一顿。 用只能让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那一晚的事情,柳公子已然知晓,望慧景禅师珍重!” 说完,他再不多说一字,带着辩机走了出去。 ...... 戒贤和尚的脚程,不可谓不快。 从西域穿回来的消息说,他会在十天之内进入长安。 而实际上,他已经到了关中。 第八天,就会进城! 还有两天,佛门和道门的盛会,都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之中。 长安城中的和尚道士,愈发的多了。 这几天,柳家也闭门谢客,不允许任何人再进来,跟张三丰学太极拳。 唯独道门的几位耆老,每天都要来柳家待上一会儿。 今天也一样,玄奘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碰见袁天罡等人。 “袁道长...” “玄奘法师...” 互相打了个招呼,玄奘的目光,落在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人身上。 “莫非,这位就是...” 袁天罡笑呵呵的说道:“法师慧眼如炬,这位就是我道门之中,现今辈分最高的袁守城道长!” 不管是袁天罡等人,还是玄奘,心里都清楚的很。 他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但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以慧景为首的诸多佛门弟子。 况且,如今都按照柳白的吩咐办事,互相之间,处得还算融洽。 袁守城,是袁天罡的亲叔叔。 若说袁天罡是道门领袖,那么袁守城,便是道门垂帘听政的那个人。 玄奘忙双手合十,稍稍欠了欠身,道:“见过前辈!” 袁守城看起来很苍老了,颌下的长髯,几乎到了腰上。 头发没剩几根,勉强用一根木钗束起来,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不过,精神倒是不错。 他单手打个一个道稽,道:“久闻玄奘法师西行天竺求取真经,乃是大智大勇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玄奘苦笑一声。 现在,一提起西行取经的事情来,简直和骂他没什么区别。 “前辈谬赞了!” 众人一同走进柳家大门。 玄奘和袁天罡,早就跟柳白熟得不能更熟了。 可袁守城是第一次来,柳白便在大厅接见了他们。 一番客套之后,袁守城刚一坐下,顿时‘咦’了一声。 “贫道观柳公子的面相,似乎...” 话说了一半,他却闭上了嘴,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柳白心中一动。 他对这个道门真正的大佬,也是好奇的紧。 真正的《西游记》上说了。 某一天,袁守城在长安城里摆摊,把泾河龙王算计了一场,最后导致泾河龙王被玉帝下旨斩首。 柳白在‘复述’《西游记》的时候,刻意把于大唐有关的人名,都替换掉了。 说不定,袁守城真有点本事。 难不成他能从面相上看出,自己的来路? 柳白兴致勃勃的问道:“似乎如何?” 他不怕袁守城看出来,就算看出来了又怎样? 那也要有人信才行! 如果袁守城真有神仙一样的本事,那可要跟他好好搞一搞关系。 说不定把他哄高兴了,就能把这一手神仙本事传给自己! 袁守城沉吟良久,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半天,他才悠悠的说道:“柳公子的面相,果然不是常人能比的,福禄寿齐聚,贵不可言!” 柳白大失所望。 合着这老家伙故弄了半天玄虚,就是找个理由来恭维自己。 一时间,他对袁守城再也没有一点兴趣了。 袁天罡是这些人中最了解柳白的,一看表情就知道,这位爷又不耐烦了,赶紧打圆场。 “家叔此来,是为了找柳公子,商讨守岁驱魔大典的事宜!” 柳白一愣。 他从来没打算,插手道门这场盛会。 袁守城微微颔首,道:“贫道想邀请柳公子入宫参与盛会,届时,陛下和娘娘也会前来!” 柳白哪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无非就是多找点人,来壮一壮道门的声势罢了。 正巧,这时候张三丰从外边走进来。 “少爷,您找我?” 柳白笑道:“道门盛会,柳某这外人就不插手了,届时,张真人会代柳某前去!” 袁守城眼睛一亮,赶忙站起来。 对待张三丰的态度,比对待柳白还要尊重上几分。 “原来,这位就是全真道的张师弟!贫道袁守城,有礼了!” 张三丰早就听袁天罡他们,说过袁守城,当下呵呵一笑,道:“见过袁师兄...” 他又看了柳白一眼,见柳白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道:“少爷说的是,届时,贫道会代少爷入宫参加盛会!” 袁守城大喜。 张三丰在民间的声望,早就甩出去其他道门中人八条街了。 虽然柳白不去有点可惜,但能请动张三丰,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第462章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装犊子 两个老道士坐在一块,越说越起劲。 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 事实上,包括袁天罡在内,他们都听不懂两个老道士在说什么。 什么叫‘含和抱中’? 听都没听说过! 什么叫‘窍门橐龠’? 连怎么写都不知道! 袁天罡满脸求知欲,多次发问,却没人搭理他。 不过,却不影响他对两位师门前辈的崇拜。 这就是专业! 柳白不想在这干耗,便走了出去。 玄奘正在院子里溜达呢,见柳白来了,急忙迎上来,将工地里发生的事情一说。 柳白毫不犹豫的说道:“去!当然要去!不光要去,还要光明正大,摆开架势的去!” 玄奘一愣。 话说,戒贤和尚不是敌人吗? 去迎接他,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大张旗鼓的去迎接吧,我很看好你!” ... 两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佛门为戒贤和尚的到来,造足了声势! 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水陆法会的‘金字招牌’,隔着两条街,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释迦摩尼,四大菩萨,上百佛众的神像,从华严寺运到长安城。 为了摆放神像,佛门弟子租用了半个福光坊的空地。 这个坊市名字好听,而且也在朱雀大街边上。 最重要的是,恰恰就在皇宫和城门的中间,可以保证来再多的百姓,都能放得下! 相比之下,道门的守岁驱魔大典,并没有把重心放在民间。 主要的筹备工作,是在宫中。 佛门的银子没有白花。 在戒贤和尚到来之前的一个时辰,长安城里,虽然不如柳白当初进城的场面,但也称得上万人空巷。 数不清的老百姓聚集在城门口,秩序一塌糊涂。 没办法,佛门还是头一次主持这么大的仪式,谁也没想到,老百姓一多,压根就没人听指挥! 这些人中,真正的佛门信徒,恐怕连两成都没有。 大部分的人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瞎起哄的。 慧景老和尚和几个师兄弟,把弟子们指挥得团团转。 到最后,还是长安衙门的人看不下去了,叫了一百来个衙役,跑到现场维持秩序。 一排铁棍子乍一露面,百姓们顿时老实了。 等隔开一片通道,慧景老和尚终于松了一口气。 站在城门口,放眼望去,一大片光头,多看上一会儿,眼睛都晃得生疼。 算算时间,戒贤和尚应该差不多到了。 可从城门口远眺而去,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没等到戒贤和尚的慧景,却是把玄奘给等来了! “他不是不来吗?” 慧景老和尚低声道。 身边的黑衣老僧沉声道:“师兄,要不要...” 慧景老和尚摇了摇头。 “任他去吧,慧灵师弟昨日就去迎接戒贤禅师了,想必,他也已经知道玄奘的情况!” 黑衣老僧冷哼一声,道:“此等叛徒,师兄当初就应该清理门户!” 慧景老和尚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玄奘也不过来,只是在城内观望,就任他去吧。 这时候,周围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 慧景老和尚急忙往远处看去。 戒贤和尚,来了! ... 佛门大本营总瓢把子来了,柳白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他当然不可能挤在城门口看。 大雁塔顶! 柳白端着望远镜,看得比城门口的那些人还仔细。 “这就是戒贤和尚?” 柳白放下望远镜,感觉脑子有点短路。 重新端起来,再看了几眼,才终于确定下来。 看起来,戒贤和尚应该比袁守城都年轻不了几岁。 让柳白别扭的是,戒贤和尚竟然是一脑袋卷毛? 不过想一想,似乎释迦摩尼也是这幅样子,柳白也就释然了。 他的排场,不可谓不小。 在大唐,就算李二出行,顶多是护卫多一些,马车华丽一点罢了。 可人家,骑大象! 身后跟着上百个天竺战士。 大冷天的,竟然全都光着膀子,只有要害部位上有铁甲护身。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装犊子。 柳白通过望远镜,分明能看到所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估计和天竺的古怪礼节有关系。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也骑在大象上,几乎都坐在戒贤和尚怀里了。 她应该就是所谓的‘圣女’。 话说,虽然中原佛门的教义传承自天竺,但在历朝历代的发展之中,却修改了无数次。 天竺就没有不近女色的讲究。 不光要‘近’,而且还特别的‘近’! 天竺素有‘佛国’之称,连国主都是佛门弟子。 有些和尚的地位,比贵族还高。 或者说,和尚才是天竺真正的贵族。 哪里像中原,皇帝一不高兴,就把佛门灭来灭去的。 怪不得他们全视天竺为佛门圣地! 李承乾站在柳白旁边,也端着望远镜,看的津津有味。 “好家伙!那老和尚艳福不浅!” “哇!那妇人的衣服,竟然露肚脐!” “他们都不怕冻吗?怎么都光着膀子?” 柳白被他烦得不行,照着腿弯给了他一脚。 “还不快去准备!要是神迹出了岔子,看我不把你绑在大雁塔外边当腊肉!” 李承乾撇了撇嘴,惹不起柳白,还惹不起李愔和李祐? 他一转身,给了李愔和李祐一人一脚,训斥道:“还不快点?!” 两个小的蹲在地上,中间放了个大铜盆。 李承乾这一脚,差点把两人踹到盆里边。 “就快了!就快了!” 两人的动作,顿时麻利了许多。 一个用木炭点火,一个拼命摇扇子。 不多时,炭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李祐从旁边拿起一个大玻璃瓶子,里边满满当当,放得全是黄色的粉末。 “倒吗?” “再等一会儿。” 戒贤和尚才刚到城门口,还没从大象背上下来。 等慧景老和尚等人,和戒贤和尚碰面之后,柳白一声令下。 “倒!” 李祐立刻从瓶子里倒出一大把黄色粉末,撒在炭盆里。 第463章 早上还登上大雁搭坐了一会儿呢,没发现佛祖下凡来了呀? 道门的驱魔守岁大典,分为两个会场。 宫外的设置在东市边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围观,大部分人都被佛门的水陆法会吸引。 主持宫外大典的道士,也提不起兴致来。 随随便便拿着桃木剑,挥舞两下了事。 相比之下,还是宫中的大典热闹一些。 袁天罡是明白人。 他很清楚,吸引再多的信徒,也只是面子上的工夫罢了,还不如把李二哄好。 道门之中,大部分的精英都来到了太极殿外。 在一座三四丈高的巨大圆台上,老君像被重新上了一遍金漆。 供桌上,摆放着只有皇家祭祀才能用的三牲头。 袁天罡带着六个师兄弟,以北斗七星的方位,在圆台上转圈子。 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把桃木剑,看包浆,应该都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古物。 袁守城和张三丰,都打扮得仙风道骨。 等袁守城等人耍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飞身上台! 各自拿起一炷高香,敬奉给道祖老子。 这一手,轻而易举的引起一阵惊呼。 围观的,可不仅仅是受邀而来的文武大臣。 李二的诸多嫔妃,也都从后宫赶过来凑热闹。 她们那见过这种场面? 听说张三丰六十有五,袁守城都八十多了! 竟然还能飞檐走壁?! 李二和长孙皇后就坐在台下,他们可不跟后宫嫔妃似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臣妾看,您也没必要非去练太极拳,就像张真人说的,您只要少吃点肥肉,准能活到一百多岁!” 长孙皇后跟李二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及,见李二一脸神往的看着两个老道士,还出口调笑几句。 李二没好气的瞪了长孙皇后一眼,当着那么多嫔妃的面,也不好还嘴,只能作罢。 今天,李二算是给足了道门的面子。 在大典上,待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去。 袁守城和袁天罡叔侄也是卖了死力气,各种稀奇古怪的道门神通,使了一个遍! 唯独张三丰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所谓的剑斩妖魔,口吐真火,不过是民间的小把戏罢了。 在对袁氏叔侄不屑的同时,对大唐的道门也充满了无奈。 道门修身养性,就算外出也需行侠仗义,拯救世人于危难之中。 如今,却要靠着杂耍来吸人眼球。 对张三丰本人而言,也是一种侮辱。 李二一走,张三丰也找了借口开溜了。 ... 李二并没有和长孙皇后一同去紫宸殿。 而是去了相对靠南的延英殿。 延英殿顶上,有一个望星台,李二平常心情烦躁的时候,总会来这里待上一会儿。 大白天的,自然不可能是来看星星。 他从怀恩手中,接过望远镜,想看看佛门的动向。 黑黝黝的,全是脑袋瓜。 李二来回找了找,突然发现了那头大象! “大象?!” 李二是见过大象的,当初征战天下之际,甚至见过有人驾驭老虎的!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大象带到长安城里! 不用说,肯定是戒贤和尚! 天竺的大象,是出了名的多。 李二放下望远镜,捻着下巴上刚养出来两寸多长的胡须,极其无良的坏笑了几声。 要说最了解李二的人,非怀恩莫属! 相比之下,长孙皇后都要差上一筹。 光听笑声,怀恩就知道,陛下对那头大象动心思了! 可怜的戒贤和尚... 原本李二在知道柳白介入佛道之争后,就不打算再插手了。 你说你没事瞎显摆什么? 非要带头大象来中原! 这下好了,被李二盯上了吗? 不数落你几条罪名,让你心甘情愿的把大象交出来,李二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就在此时,李二忽然惊叫了一声。 “那是什么?!” 怀恩下意识的护在李二身前,以为有人要偷袭陛下。 可李二去着急忙慌的一把将他推开。 似乎,远处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怀恩四下扫视,等看清之后,也愣在当地了! 他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 “神...神仙?!” ... 朱雀大街! 戒贤和尚正骑在大象上,意气风发的朝四周挥手,忽然看见百姓们跪下,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慧景老和尚等人很纳闷。 怪不得人常人都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看看人家戒贤禅师这境界,百姓们竟然跪地相迎! 可还没来得及张嘴说句话,他们忽然又发现了诡异之处。 老百姓们,根本就没看他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怔怔看着北边。 慧景老和尚也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顿时呆若木鸡! “那是...大雁塔!”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了锅! “佛光!” “一定是佛光!” “那...那不是大雁塔吗?!” “没错!是玄奘大师的大雁塔!” 就连玄奘自己,都呆呆的看着大雁塔的方向。 只见,大雁塔的塔尖上,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金色光芒,远远看去,如同佛光普照! 慧景老和尚猛然转过头去,看向玄奘的目光之中,竟充满了怨毒之色。 “是你!” 玄奘终于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比慧景还纳闷。 早上还登上大雁搭坐了一会儿呢,没发现佛祖下凡来了呀?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还在跪什么?!去晚了,佛光也就没了!” 有了真佛,谁还会在乎几个和尚? 一时间,百姓们向着大雁塔的蜂拥而去,生怕耽搁一会儿,失去朝拜真佛的机会。 长安城,瞬时大乱! 驮着戒贤和尚的大象,受到了惊吓,长嘶一声,直接被戒贤和尚给震了下去。 慧景老和尚等人见状大惊,正要上去搀扶。 走到近前处,却都站住了。 那头大象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来来回回摇晃着长鼻子,三两下,就被伺候戒贤和尚的美女,卷到了天上。 一使劲,那美女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戒贤禅师!” 慧景老和尚目眦欲裂,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 只见,戒贤和尚赫然趴在大象的粗腿下,只要大象一放下腿,戒贤和尚肯定会被踩成泥! 第464章 头回看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眼看着戒贤和尚就要死于非命,慧景老和尚等人都绝望了。 玄奘手疾眼快,飞速俯下身,一把将戒贤和尚从大象腿下拽了出来。 戒贤和尚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玄奘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具体说的是什么,慧景等人听不懂。 长安城中,能听得懂天竺话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佛门为了找翻译,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慧景等人都面有讪讪之意。 之前他们在戒贤和尚面前,没少说玄奘的坏话。 这回倒好,玄奘成了戒贤和尚的救命恩人了... 戒贤和尚还会为佛门卖力气吗? 可令他们奇怪的是,戒贤和尚说完之后,玄奘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愤怒之色,最后,他一甩袖子,干脆带着辩机走了! 慧景急忙将翻译来过来。 “他们方才说了什么?” “戒贤禅师说,玄奘法师不该救他,然后...” 翻译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之色,似乎后边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慧景老和尚急了,道:“究竟说的什么?” 翻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戒贤禅师说,就算他被大象踩死,那也是天命所在,玄奘法师擅改天命,会...会下十八层地狱...” 慧景老和尚一愣。 头回看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别人救了他的性命,他不表示感谢,反而还咒人家。 不过,戒贤和尚越是讨厌玄奘,慧景等人当然就越高兴。 他们才不管戒贤和尚的品德如何,只是为了给佛门多谋些利益而已。 说白了,要的只是戒贤和尚的名头,跟他这个人,一文钱关系没有。 “禅师,咱们这边请吧...” 慧景打算赶紧把戒贤和尚,请到水陆法会现场去。 可戒贤和尚却摇了摇头。 翻译说道:“禅师说,既然那座塔上有佛光降世,理应去看一看才对!” 慧景老和尚略一沉吟。 他也对大雁塔上的佛光,十分好奇,想看就看一眼,反正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一行人向着大雁塔的方向行去。 戒贤和尚不敢再继续乘坐大象了,慧景老和尚特意派人抬来了滑竿。 至于那个不知被丢到哪去的美女,似乎没人能想起来。 ... 玄奘带着辩机,快步向大雁塔的方向行去。 百姓们早就跑光了,刚才还非常喧闹的朱雀大街,只剩下了满地的垃圾。 辩机好奇的问道:“师父,刚才戒贤禅师跟你说了什么?” 玄奘木着脸,将刚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辩机眼中带火,道:“这厮好生不知趣,师父救他的性命,他却...” 玄奘挥手打断了辩机的后话,摇了摇头,道:“为师并不怪他,这其中,牵扯到天竺佛门和中原佛门之间,教义的差别。” 天竺佛门信命,近乎偏执的信命! 他们认为,世上一切的事情,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生死存亡,早就有所定数。 包括等级观念! 中原人士,哪怕是佛门,都深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说法。 李二的帝位能稳如泰山,那是因为他做到了善待百姓。 否则的话,就算十二卫将士再厉害,李二也早就被人从皇宫之中赶出来了。 大唐佛门也一样。 慧景老和尚混得年头够长,但玄奘去天竺转了一圈,就成了佛门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地位不比慧景低。 天竺佛门不同。 是奴隶,生生世世都是奴隶。 是君主,哪怕表现得像个杂碎一样,也会受到万民朝拜。 都是定数! 辩机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既然您不怪他,为何还...” 玄奘沉吟良久,不知该怎么跟辩机说。 在戒贤和尚到来之前,玄奘还是抱着几分希望的。 毕竟是佛门祖庭的住持,说不定,能帮佛门化解这场仇怨 可戒贤的一番话,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将玄奘,视为佛门叛逆! 玄奘长叹一声,道:“你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之后才会明白...” 他再也不多说什么,师徒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大慈恩寺外。 百姓们已经疯了! 信佛图什么? 不就是为了自己能活得长一点,家人过得好点吗? 塔顶上的光芒,愈发闪耀。 不用说,肯定是佛祖来了! 见玄奘走来,人们赶忙让开一条路。 人家是大慈恩寺的住持! 佛祖都给面子的人! “玄奘大师佛法精深,连佛祖都请来了!” “大师乃是佛祖在人间的佛身,功德无量!” “...” 更有甚者,直接给玄奘跪下了。 “玄奘大师,保佑我全家平安!” “玄奘大师,老朽患病多日,请赐下法力,让老朽多活几年” “...” 对此,玄奘只能报以苦笑。 他比百姓们更加着急。 难不成,佛祖真的来了? 是自己的虔诚之心,感动了佛祖? 事实上,他的心里充满了忐忑。 早上看见柳白上去了。 可千万不要是他搞的鬼... 还没走到门口,忽然有人将百姓隔开。 远远有人高声喊道:“陛下到!” 玄奘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金吾卫的人! 踮着脚一望,正好见李二的龙撵,停在人群外围。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百姓们纷纷调转方向磕头。 陛下来了,可不敢怠慢! 给佛祖扣头,也就能多活几年。 可若是惹得陛下不高兴,没准都活不到明天! 玄奘也急忙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贫僧玄奘,见过陛下!” 李二从龙撵上下来,哈哈大笑着上前。 刚一看见佛光,他就立刻吩咐撵驾,都没来得及告诉长孙皇后。 “正好,玄奘大师这位大慈恩寺的住持来了,走!随朕一同去看看,若真是佛祖降世,朕也要拜上一拜,以求我大唐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说着,他直接拉住了玄奘的手腕,向大慈恩寺里走去。 金吾卫们将大慈恩寺团团包围,警惕的看着四周。 百姓们跪在地上干着急。 也不知佛祖能来人间串门多久,只希望陛下赶紧拜完,俺们也好进去拜一拜... 第465章 柳白玩的把戏,你真的是神仙? 李二阻止了要跟着上去的怀恩等人。 和玄奘有说有笑的往塔顶上走。 七重宝塔,高足有二十二丈! 是整个长安城中,最高的建筑。 “大师,不知这佛光在佛门之中,又什么讲究?” 玄奘即便不去天竺,也是一位研究佛学的大师级人物。 当即答道:“陛下,佛法无边,觉悟众生如同太阳破除黑暗,佛家认为,佛光自佛陀的眉宇间放射而出,乃是救世之光,吉祥之光...”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唯有良善之人,才可见佛光,由此可见,陛下多年的教化之功,已经深入百姓之中!” 李二莞尔一笑,对玄奘的话很是受用。 “朕也曾看过几卷佛经,佛家讲究善缘,这座大雁塔,想必就是大师的善缘了!” 玄奘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他是一个极其善于观察,同时也是一个极度聪慧的人。 刚刚走进大雁塔的时候,他就发现,里面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又点呛鼻,又带着点香味。 虽然不知道这股味道出自哪里,但玄奘总觉得这股味道和所谓的‘佛光’有关。 走到六层的时候,玄奘突然问道:“陛下,若佛光是假,您...” 李二奇怪的看着玄奘,不知道他这番话,究竟有什么目的。 “大师身为佛门弟子,莫非还不信佛陀的存在?” 玄奘摇头苦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二的话。 终于,七层到了! 拐了一个弯,正好看见柳白迎面走来。 两人顿时惊愕的长大了嘴! 只见,柳白缓缓而来,一身白衣飘飘,颇有出尘之意。 真正令两人惊愕的是,那佛光刚好从柳白背后出现,将他映衬的,宛如神祇一般! “你真是神仙?!” 李二惊叫一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错了! 那佛光正好是从柳白背后散发出来的! 刚才还持有怀疑态度的玄奘,此刻一脸的悚然。 他腿一软,差点从台阶上咕噜下去,好在及时扶住墙面,这才幸免于难,他艰难的说道:“柳公子,你...你...” 不等他说完,柳白往旁边一让,露出了正坐在后边,端着把茶壶吸溜的李承乾。 佛光变成从李承乾背后释放出来的了! 原来柳白不是神仙,李承乾才是?! 李二很没有形象的伸出两只手,揉了揉眼睛。 “承,承乾,你...” 李承乾见自家老子来了,慌忙跳起来,道:“父皇!” 他这一起来,才算把真相呈现出来。 只见,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撅着屁股,蹲在地上。 两人中间,一个硕大的火盆。 李祐大把大把的往火盆里撒一种黄色的粉末。 李愔拿着扇子,扇得正起劲。 炽烈的‘佛光’,从火盆里散发出来,晃得人眼睛生疼。 看清楚的一瞬间,李二就知道自己丢脸了... 哪来的佛光? 就是柳白带着几个孩子,玩的小把戏! 李二的脸有点红,恼羞成怒之下,大步上前,给两个小的屁股上一人来了一脚! 两个小的‘噗通’一声趴在地上,下意识的大叫道:“救命啊!” 这还是在柳家养成的习惯。 李承乾欺负他们的时候,只要大喊救命,母性大发的柳婉儿和柳蓉儿,就会从后边冲出来,把欺负他们的人狠狠收拾一顿。 喊完之后,两个小的才发觉不对劲。 这里是大雁塔,不是柳家大宅! 把脑袋慢慢抬起来,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李二那比锅底还黑的脸... “朕打死你们这两个愚弄百姓的家伙!” 李二四处寻找,找不到趁手的‘兵器’,干脆把李愔手里的扇子抢过来。 马上就要挨揍了,两个小的尖叫道:“我们不是主谋!” 说着,看向李承乾。 他们可不敢说是柳白指使的。 被父皇揍一顿顶多躺上两天,可若是得罪了柳白,这辈子估计都不好过了! 正要把主谋‘李承乾’供出来的时候,李承乾给了两人一个极其阴森的眼神。 两人顿时不敢再说了,委委屈屈的低下头,一副等着挨揍的样子。 “谁是主谋?说啊!” 李二用扇子‘啪啪’得扇两人的脑袋瓜。 他哪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完全是那两个小的撒气。 为了一个玩笑,火急火燎的从皇宫跑出来,传出去,皇帝的脸往哪搁? 他撒气的时候,玄奘跑到火盆旁边。 从地上捡起琉璃瓶子,倒出一小把黄色粉末来,闻了闻。 “松香?” 他把松香末,撒在火盆上。 嗤—— 火焰顿时剧烈燃烧了起来,火苗子差点把他的眉毛燎了。 几乎在同时,刺眼的光芒,从火盆里迸发而出。 玄奘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李承乾站在旁边,幽幽的说道:“刚才我也差点被晃瞎了...” 说完,看向柳白,冲着两个小家伙的方向,努了努嘴。 意思想问一问,是不是该管管了... 柳白洒然一笑,“陛下,燕王殿下和梁王殿下,今天可算是立下大功了!” 李二能拿两个小的撒气,对上柳白,却有点不好意思。 柳白没有入朝,可在李二眼中,和朝中那些老臣、重臣,没有什么区别。 在自家孩子面前丢人,和在朝廷重臣面前丢人,能是一回事吗?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柳白搞的鬼... “怎么讲?” 李二站起来,看向柳白的眼神,带着几分幽怨。 有什么话不能提前说? 早知道的话,自己何必巴巴跑来呢? “容柳白卖个关子,等一会儿,陛下就知道了!” 柳白说完,示意李愔和李祐接着干活。 眼瞅着两个小的,往火盆里撒一把黄色粉末,就会出现耀眼的‘佛光’,李二也来了兴致。 他把李祐推到一边。 见李祐脖子上挂着个琉璃的小物件,想了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劈手将那琉璃的小物件拽过来,架在鼻梁子上,开始大把大把的往火盆里撒松香末。 佛光越来越炽烈,众人都背过身去,怕伤到眼睛。 唯独李二带着副墨镜,肆无忌惮的往火盆里撒松香末,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第466章 画上的佛祖,不就是光着膀子穿袈裟吗? 大雁塔下! 慧景老和尚等人也到了。 摆在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无奈的抉择。 上去,还是不上去? 按理说,他们才是佛门正统,既然佛祖降下佛光,不上去参拜一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可偏偏大雁塔是玄奘的! 刚才把人家玄奘给得罪了,现在又舔着脸,上人家的塔? 脸皮再厚的人,也干不出来! 一大群和尚在塔下仰着脖子,傻呆呆的看了老半天,都没有人好意思提上去的事情。 不过,这佛光持续的时间,也够长的! 都小半个时辰了,不仅消失,反而越来越明亮! 就是有时候,会闪烁几下。 慧景老和尚心中五味杂陈。 难道,玄奘才是佛祖真正垂怜的人? 天下佛门弟子千千万,都赶不上玄奘一个? 按照他的性子,若非戒贤在场,早就走了。 “禅师,您看...” 慧景老和尚满脸为难之色的说道。 戒贤老和尚自打来了之后,就跪在地上,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眼中满是虔诚之色。 慧景说话,他也不回答。 一套经文念完之后,这才斩钉截铁的说道:“上去!” 慧景连忙看向旁边的翻译。 在得到结果之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上前几步,跟守卫的金吾卫说明原因。 没成想,金吾卫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冰冰的说道:“陛下不许!” 笑话! 前几天佛门还‘刺杀’陛下呢,怎么可能放他们上去? 慧景早知道这个结果,道:“只有戒显禅师一人上去便可,贫僧等人,在此等候!” 有人上去问陛下的意见,不多时,那人带着满脸古怪之色走下来。 “陛下允了,只许戒贤禅师一人登塔!” 慧景将消息告诉戒贤和尚,戒贤和尚顿时大喜。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袍,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 走到塔门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旋即站起来,往前迈上三步,再次跪倒。 一套货真价实的‘三跪九叩’下来,还没走到台阶。 按照他这种标准的流程,想登上七层,估计要一个多时辰。 ... 塔顶! 李二玩累了,坐在一边休息。 往火盆里撒松香粉的任务,又落在了李祐的手里。 在知道戒贤和尚登塔的消息之后,李承乾他们就忙活了起来。 玄奘站在正中间,仰头看天,满脸悲愤。 他原本传来的那身素色佛衣,已经被李承乾扒下来了,此刻穿着一身内衣,冻得瑟瑟发抖。 李承乾挠着脑袋,喃喃道:“明明带来了!放哪了?” 也不知他在找什么。 李二好奇的问道:“要准备什么?” 李承乾一回头,顿时看见了被李二坐在屁股底下的大箱子。 “父皇,您,您抬臀...” 李二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李承乾指着他屁股底下的箱子,“孩儿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口箱子里...” 李二嘴角抽搐几下,费了老劲,才强忍住一巴掌呼死李承乾的冲动。 站起来,狠狠的一甩袖子,走到一边的窗户旁。 李承乾打开箱子,从里边取出一件华丽的袈裟。 一看便知,这件袈裟价值不菲。 上边布满了金线不说,还滴里搭拉的挂着一堆小零碎,全都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把袈裟披在玄奘身上。 上下打量几眼觉得有些不妥,干脆把玄奘上身的内衣也扒了,让他光着膀子穿袈裟。 玄奘咬着牙,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李承乾忙着给他系扣子,随口道:“不过分,不过分!画上的佛祖,不就是光着膀子穿袈裟吗?” 等袈裟穿好,李承乾摸着下巴看了看,回头道:“柳大哥,怎么样?” 柳白憋着笑,道:“不错,挺好看的。” 这时候,站在窗户边的李二,纳过闷来了。 他指着玄奘的下盘,“画上的佛祖不穿鞋!” 李承乾一拍脑门,急忙俯下身,把玄奘的鞋袜都脱了下来。 又从箱子里,拽出一个做成莲花状的垫子。 这才把插在玄奘脖子上的一根银针,揪了下来。 玄奘恢复了行动能力,气的浑身直打颤。 “贫僧,贫僧...” “贫僧个屁!你在这好好演戏,要是演砸了,看本太子不扒了你的皮!” 李承乾可不给玄奘面子,强行把他拉到火盆前边,将莲花垫子往地上一扔。 用命令的语气,“坐下!” 玄奘一动不动,死死的瞪着李承乾,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李承乾终于失去耐性了,再次将银针,插在玄奘脖子上的某个穴位之中。 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在垫子上,摆好造型。 “终于像那么回事了...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本太子只能亲自出马,演这场戏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玄奘身着华丽的袈裟,左手横于小腹前,右手拇指和食指作拈花状,正是佛门的‘说法印’! 背后佛光昭昭,再加上玄奘那一脸的怒容,还真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意思。 “美得很!美得很!” 李承乾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柳白看着玄奘,真想找系统要个照相机,把这美好的一刻记录下来。 他此刻的造型,活脱就是个佛祖! 唯一的缺憾就是,玄奘没头发。 接下来,就差主人公登场了。 可等了半天,主人公怎么还不来? 眼瞅着李祐那一瓶子松香粉,就要用完了。 要是还不来,岂不是白做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了? 李承乾等得不耐烦,招呼上两个小的往下溜达着找找。 一直溜达到四楼,刚拐过弯来,就看见正在磕头的戒贤和尚。 李承乾沉声道:“佛祖有令,让你速速前去觐见!” 说着,也不管老和尚听没听懂,大手一挥。 两个小的,一边一个,抄起他的胳膊,李承乾抬着两条腿,咣咣得往塔顶跑去。 第467章 接着忽悠,欲哭无泪的玄奘 塔顶! 玄奘宝相庄严,盘坐在莲台之上! 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各站在左右,摆出一副童子的样子。 背后的火盆,被一个透气的琉璃罩盖着,加上塔顶本来就昏暗。 金光照耀下来,三个人还真有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放在后世,这么拙劣的表演,连草台班子都不屑去用。 可戒贤和尚,吃亏就吃亏在见识短浅上了! 他哪见过这种场面? 一上来就匍匐在地上,泪流满面,以为佛祖以无上法力,将佛身投射在玄奘身上。 否则,佛光怎么解释? 感动啊! 老衲虔诚一生,终于看见活的佛祖了! 看他把脑袋磕得‘砰砰作响’,刚刚溜进隔断间的李承乾,下意识的摸了摸脑门。 “怪不得这老和尚的脑子不好使,就是磕头磕的...” 说话间,随手从窗台上,拿起还热热乎乎的肉夹馍,啃了起来。 一早上就来忙活,这才来得及吃口饭。 柳白拿着个水瓶子,拔开瓶塞,浓浓的茶香从中透出来。 喝上一口,浑身上下瞬间暖和了过来。 李二砸吧砸吧嘴,看着两人吃着喝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俩人吃喝都不想着自己。 刚散朝就跑过来了,也没来得及吃早饭。 朕可是皇上... “你们说,玄奘一直闭口不言,那老和尚会不会起疑心?” 柳白把水瓶子放下,笑道:“陛下,佛门有一个说法,名叫闭口禅,乃是上乘佛法,想必这老和尚是能明白的。” 李二点了点头,眼见柳白重新那水瓶子拿起来,眼中顿时充满了失望。 他的学问也称得上博古通今,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闭口禅? 无非就是没话找话,想讨口茶喝喝罢了。 见柳白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只能悻悻作罢。 三人一时无言,瞪眼瞅着戒贤和尚跪在玄奘跟前,絮絮叨叨个没完。 玄奘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想让戒贤老和尚看出些蛛丝马迹。 出家人不打诳语,就算被迫无奈说了瞎话,以后也是要下无间地狱的。 可使了半天眼色,戒贤和尚别说看一眼了,就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佛祖! 在天竺那可是最伟大的存在! 戒日王和佛祖比起来,就是个屁! 光明正大的看? 扫一眼都是天大的罪孽! 絮叨了半天,佛光渐渐变淡。 戒贤和尚心中更得意了。 佛祖一定是等自己,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见到自己之后,才将佛光收起来? 他又在地上磕了个头,趴在地上往后挪动了几下,又磕了个头。 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往后挪,直到退到台阶口。 这才弯着腰站起来,走了下去。 ... 塔下! 人们看见佛光渐渐消失,不由得大失所望,接二连三的叹气。 佛祖好不容易来凡间一趟,没来得及拜上一拜,实在是太可惜了。 慧景等人见戒贤和尚,满脸红光的走下来,立刻围了上去。 “戒贤禅师,佛祖怎么说?” “佛光已经消失了,莫非佛祖已经走了?” “佛祖可有谕旨传下?” 不管是老和尚还是小和尚,都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戒贤和尚却闭口不言,一只手往下虚按,又转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而后,顺势在地上划拉了起来。 翻译看了几眼,挠了挠头,道:“禅师说,他要随佛祖修行闭口禅,此生,再也不说半个字...” 慧景老和尚脸色一变。 “这怎么行?” 中原佛门,还指望着戒贤和尚传经布道呢! 不说话,光打手势,谁能看得懂? “戒贤禅师,闭口禅明日再修也不迟,咱们还有一场水陆法会...” 不等他说完,戒贤和尚脸一沉,继续写了起来。 这回,翻译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满脸都是古怪之色。 “禅师究竟写的什么?” 慧景老和尚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直接把翻译拽了过来。 翻译支支吾吾的半天,道:“他说,他说...” “说的什么?!” 慧景老和尚干脆吼了一嗓子。 翻译无奈的说道:“戒贤禅师说...玄奘禅师慧根深绝,亲受佛祖点化...此番佛祖降临,就是借的玄奘禅师的肉身,他的佛法,才可称大乘,戒贤禅师自愧不如...”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瞬间呆若木鸡! 佛祖借了玄奘的肉身? 还亲自点化了玄奘? 这是什么造化? 莫非,玄奘上辈子跟佛祖沾着亲? 百姓们也在竖着耳朵听。 “这么说,玄奘法师岂不是佛祖的弟子了?!” “佛祖走了,那咱们拜玄奘法师不也一样?” “太好了!有佛祖传法,咱们中原,就成佛门正宗了!”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 “还不赶紧拜一拜玄奘大师?!” 哗啦啦! 百姓们又全都跪下了。 只有一群佛门弟子,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纠结到了极点。 ... 玄奘已经穿好了衣服。 整个人都快冻成紫色的了。 他蹲在火盆旁边,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嘴里念叨着:“一世英名...一世英名...” 翻来覆去就这四个字。 李承乾带着两个小的收拾残局,嘴里还不忘威胁玄奘。 “你要是敢说出去,本太子明天就带人把你和辩机送到春风阁去,让你们好好享受享受,人世间的繁华!” “一会儿下去,就说你成了佛祖弟子,必须把慧景他们都忽悠住!” “...” 李承乾刚说完,李二背着手走到玄奘跟前,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怜悯之色。 “玄奘法师,木已成舟,想回头也晚了,都是承乾胡闹,大不了,朕明日给你封一个护国禅师的头衔...” 玄奘木然的抬起头,看了李二一眼,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仿佛刚才让李承乾脱自己鞋的,不是你一样... 柳白看着玄奘那萧瑟的背影,知道自己不说话不行了。 再像李二父子似的刺激他,说不定玄奘会从窗户中跳出去。 他幽幽一叹,道:“玄奘大师,你是佛门的功臣,这么做,也是为了挽救佛门...” 第468章 这一巴掌,算是把佛门直接抽成了内伤 玄奘心中悲愤,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日夜拜佛,拜的是大智大勇,拯救世人的慈悲之心。 其实,他基本上不怎么相信佛祖的存在。 如果真有佛祖的话,那几十年前,中原男为猪狗女为羊的惨状,怎么会发生? 中原人被五胡异族祸祸的时候,佛祖怎么不下来拯救世人? 若是有人打着佛祖的旗号招摇撞骗,玄奘肯定第一个跳出来,揭穿那人的嘴脸。 可现在呢? 自己成了佛门之中的头号神棍。 这几个人竟然还要给自己,安上一个佛祖弟子的头衔? 想着想着,玄奘的眼前都红了。 什么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自己就是活生生例子! 万一有人看透了这个戏法,说不定会怎么笑话自己呢! 显然,柳白的‘劝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二拿起窗台上,刚才用来盛放松香粉的琉璃瓶子,轻轻晃了晃,又放了下来。 “朕要回宫了...” 说完,背着手往下溜达。 这次来大雁塔,给了他一个很深的教训。 那就是,千万不能信什么鬼鬼神神的,全都是瞎扯淡! 柳白看着李二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 “恭送陛下!” 神仙是什么? 无非就是人们为了给自己找安慰,胡思乱想出来的罢了。 加上那些无良的神棍,推波助澜,才有了今日的佛门和道门,让李二亲眼看到所谓的‘造神’手段,未必是件坏事。 有了这次教训,他还肯吞乱七八糟的丹药,才有了鬼呢! ... 佛祖走了,大雁塔外的人纷纷散去。 慧景老和尚终究还是放不下身段求玄奘参加水陆法会,带着一众佛门弟子,向水陆法会的会场行去。 不管是他,还是长安城中的百姓,都很清楚,这场水陆法会,已经成了笑话! 从天竺请来的大德高僧,义无反顾的投入了敌对阵营。 被佛门视为叛逆的玄奘,扭脸就成了佛祖弟子! 现在,以慧景老和尚为首的传统佛门,反倒成了异类! 人家玄奘是佛祖弟子,根正苗红! 和佛祖弟子作对,不是异类是什么? 这一巴掌,算是把佛门直接抽成了内伤。 柳白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他的行事风格,一向是自己开个好头,后边的事情,就任由其发展。 不管怎么说,佛门丢了这么大的人,名声和地位算是一落千丈。 在大慈恩寺光招门徒之前,佛门是不可能再冒头了。 而且,就算冒头,也和慧景等人没有一文钱关系。 至于李二怎么处置慧景等人,柳白一点都不感兴趣。 带着崭新出炉的佛祖弟子,回到家中,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玄奘还好说,乔装打扮一番,谁都看不出他的样子。 否则的话,势必又会在朱雀大街上,引起轰动。 可戒贤和尚却是死皮赖脸的跟在玄奘身后,一声不吭。 不管李承乾怎么挤兑他,他始终都是面带微笑。 极有分寸的跟在玄奘身后一步的地方,仿佛变成了玄奘的影子。 他这张富有特色的脸,不管怎么乔装打扮,别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到最后,还是吩咐人赶来马车,才顺利把这两位带回去。 至于戒贤和尚的那头大象,柳白出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估计已经成了李二的宠物... 回到家里,柳白无奈的向大家宣布,家里又多了一口子人。 最好的办法是把戒贤和尚送进鸿胪寺。 人家毕竟是天竺之主,戒日王的亲叔叔。 可是,这老家伙怎么赶都赶不走,一心只想着跟玄奘修行佛法。 就算李承乾指着他鼻子骂娘,他也是始终面带微笑,不知听懂没听懂,反正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看这意思,是打算在闭口禅的路上,一直走到头了。 “就让他先在贫僧的卧房之中,住上几日吧,还请柳公子担待...” 玄奘双手合十,为戒贤和尚开口求情。 “过几天赶紧搬到庙里去!” 柳白不想再看见这几个人,挥了挥手,转身去了书房。 几天之前,大慈恩寺就竣工了。 按照柳白的打算,早就该把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赶到那去住了。 可玄奘却说了一个,让柳白哭笑不得的理由。 施工队的老孟告诉玄奘,新盖的屋子,最好多晾几天再住,刚涂好的生漆,会耽搁小孩子长个。 玄奘自然没什么机会再长个子了,可他身边还带着一个辩机,只能厚着脸皮,在柳白多借住上一段日子。 ... 宫里的驱魔守岁大典,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最起码,在袁天罡看来,是这样的。 刚一结束,两人就急匆匆的跑到柳家。 在书房里找到柳白,袁天罡直截了当的说道:“柳公子,驱魔守岁大典已经结束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柳白纳闷道:“什么计划?” 袁天罡刚喝了一口茶,差点没被呛死。 他错愕的看着柳白,道:“前几天您不还说,等驱魔守岁大典结束之后,让张真人...” 说话间,他指了指天上。 柳白一拍脑门。 “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原来把这茬给忘了!” 在柳白的设计之中,佛门和道门要保持一个平衡。 有了玄奘这位佛祖弟子,未来的大乘佛教,可以说有一多半是柳家的了。 连大乘佛教的祖庭,大慈恩寺都是柳家的产业! 万一以后他们不听话,随时都能把他们赶出去! 给佛门造了一尊‘神’,道门又怎么能落后? 前几天都跟张三丰说好了,让他当神仙呢! 全因为戒贤和尚死皮赖脸的不走,把柳白气坏了,才把道门的事抛在脑后。 都怪他! 见柳白想起来了,袁天罡兴奋的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玄奘成佛祖弟子的把戏,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大前天,李承乾就是在他和袁守城眼皮子底下,做的‘佛光实验’。 若是道门能搞出了‘紫气东来’之类的异象,就再妙不过了! 柳白把手扣在桌子上,手指哒哒得敲了几下,又站起来,伸着脖子往天上瞅了几眼。 “回去告诉你们家的弟子,把钦天监的老君殿腾出来,别的你们就不用管了,等着看好戏便是!” 第469章 夫君守孝期还没满,您可不能胡来 接下来的几天,柳白没怎么出门。 一来,是等着把张三丰打造成神仙的机会。 二来,则是在家里甄选人才。 玄奘回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曾经出发之时,柳家派了好几百人。 而回长安城的,只有一百出头。 因为大部分人,留在了沿途一些重要的地点。 一切,都是为了丝绸之路! 这条路,实在是太重要了。 它的政治意义倒是其次,主要还是那巨大到令人无法拒绝的利润。 和丝绸之路比起来,柳家在幽州的铸铁生意,都只能算蝇头小利而已! 而正式‘进军’丝绸之路,必须最先最准备的,自然是语言。 语言不通,去了也白搭。 玄奘就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他的语言天赋,世间罕见! 周仓算是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能耐最大的。 可即便是他,这一路走下来,也只能勉强听懂一些西域当地的话。 而玄奘不光能和人交流,甚至还会写许多西域当地的文字! 回鹘语、吐火罗语、龟兹语、乃至天竺语和吐蕃语,他都能信手拈来! 这么强悍的天赋,不好好利用,老天爷都不答应! 当然,柳白之所以同意让戒贤和尚留在家里,也是出于对丝绸之路的考虑。 现在的天竺,正处于如日中天的戒日王朝。 就算比不上大唐,但和周围的几个大国,如吐蕃等地相比,还是要强盛得多的! 因此和天竺通商,也势在必行。 历史上,中原通往天竺的道路,同样是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有戒贤和尚搭桥,这条路,反而要比通往西域的路,安全得多。 沈万三一声令下,让柳家麾下管事级别的人,自行报名,参加第二次西域之行。 几乎所有人都报名了。 然而,能通过面试的,却没几个... “下一个!” 柳白坐在书房里,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站在跟前的老管事,冲柳白拱了拱手,垂头丧气的离去。 下一个管事级的人走进来。 柳白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回答得倒是有模有样,就是答案一塌糊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要有语言天赋,还要对西域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除此之外,还必须拥有足够的机变能力,和野外生存能力。 条件太苛刻! 柳白原来是想面试大掌柜级别的人,就怕没有合适的,才把条件放宽到管事级别。 可现在,却连一个入选的都没有。 其实,周仓才是最合适的,但他现在是鸿胪寺少卿,妥妥的朝廷重臣。 听说在鸿胪寺中,比唐俭这位正卿说话还好使几分。 再派他去,不大现实。 要知道,领队的人选,可关乎到整个商队众人的性命! 昨天下午,到今天一整个上午,柳白就没闲着。 “把苏武、张骞之类的,送来几个该多好...” 柳白试着和系统沟通,奈何系统这狗东西,屁都不放一个! 人才呀! 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最金贵的! 柳白一烦躁,整个柳家的上空仿佛都蒙起了一层阴云。 家丁侍女们,走路都不敢出声。 李承乾他们几个,一出门,就贴着墙走,好像随时会有人偷袭他们似的。 这时候,只有柳婉儿和柳蓉儿敢靠近柳白。 其他人,别说进书房了,靠近门口都会被狠狠的训斥一段。 吱呀—— 柳婉儿端着一碗补身的药粥走进来。 她还是头一次见夫君这么辛苦,心里难免有些心疼。 “夫君,您也该歇歇了,累坏了身子,未免得不偿失...” 柳白接过粥,摇了摇头道:“人才难寻,咱们柳家下边,上万伙计,管事足足七百多个,竟没一个可用的!” “沈叔见多识广,您为何不让他去?” “沈万三不能去!” 现在,柳家生意摊得太大,旗下产业遍布大唐,五花八门。 沈万三一走,别说让柳婉儿重新披挂上阵了,就算是柳白自己亲自主持大局,都会抓瞎。 所以,当前的局面是,柳白带着人在前边冲锋陷阵,沈万三守好大本营。 离了他,整个柳家就乱套了! 柳婉儿想了想,道:“夫君为何不在外边招纳人才?” 柳白砸了咂嘴。 对呀! 家里找不到,为什么不去外边找? 这两天满脑子都在琢磨,面试家里的这些管事,反倒把自己思维给局限住了。 柳白顿时大喜,拉过柳婉儿在她的脸颊上,狠狠香了一口! 柳婉儿吓坏了,急忙逃走,抱着胳膊站在墙角,“夫,夫君...守孝期还没满,您可不能胡来!” 柳白也不管她说什么,哈哈大笑。 “你可真是为夫的福星!” 他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大纸。 忝好了笔,开始写告示。 ... 下午,又一件轰动整个长安城的事情发生了! 柳家主人,悬赏黄金万两,招募人才! 黄金万两! 那是什么概念? 长安城里的殷实人家,每个月不过二三十贯的收入。 朝廷规定,十贯是一两黄金,可是在民间,自有一套俗成的兑换比例。 一两黄金,足足抵得上十三贯! 这就是足足十三万贯! 换言之,拿了这万两黄金,瞬间就会成为,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 谁能不动心? 长安城各个坊市,都贴上了告示。 人乌央乌央的往前挤。 就连泾阳、华阴等县,都有人带去了消息! 只是,这招募人才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的。 大部分人,连看都看不懂! 啥叫语言天赋? 俺关中话说的相当地道,算不算有语言天赋? 啥叫野外生出能力? 指的是打猎吗? 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柳家的目的。 有钱人就是想法多,能造出这么多新鲜词来。 长安城平康坊,春风阁的客人们,也在谈论此事。 大厅里,一个二十多岁,普通百姓模样的人,很仔细的听旁边人说着。 等那人说完,他直接跳了起来,拽着那人的袖子,道:“柳家的告示在哪?在哪?!” 第470章 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说话的人似乎认识他,轻描淡写的把手排开,嗤嗤笑了几声,道:“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他慢条斯理的扥了扥袖子上的褶皱,道:“本公子这身箭袖,可是蜀中名家亲手缝制的,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春风阁大厅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似乎是在嘲讽那年轻人。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都认识那年轻人一般。 “钱兄,区区一件箭袖罢了,杜家二公子怎么可能赔不起?” 一个三角眼的后生凑上前。 听起来,话里的意思是在为杜老二打抱不平。 可谁都知道,他只是在嘲讽罢了。 ‘钱兄’讥讽的看了杜老二一眼,道:“对呀,我怎么忘了,咱们杜家二公子,可是出身名门望族,祖上是什么来着?” 有人高声喊道:“乃是四百年前的镇南大将军,杜预!” 大厅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连绾人妓女都掩口轻笑,看向杜老二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钱兄’夸张的大叫道:“原来是镇南大将军的后人,好显赫的家世!” 他装模作样的给杜老二行了一礼,道:“草民参见镇南大将军后人!” 说完,站起来也一阵哈哈大笑。 杜老二涨红了脸,“我只是问你告示在哪,你怎能,怎能...” 他越说越结巴,到最后,气的浑身哆哆嗦嗦,干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钱兄’明明是个矮个子,看着杜老二,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一个卖锅盔的,整天在春风阁里装蒜,你去问问,在场哪一个不比你尊贵?春风阁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滚?!” “我,我是为了...” 他旁边,一个抱着琵琶的小姑娘,低着头,怯怯的拉了拉杜老二的袖子。 这一切,都被‘钱兄’看在眼里。 他坏笑一声,上前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今晚,本公子就要梳拢了青儿姑娘!” 青儿姑娘尖叫着连连挣扎。 可她这小身子板,哪里是成年男性的对手? 脸上,已经出现了绝望之色。 “杜郎...” ‘钱兄’一边扛着她,一边往二楼走。 “以后就没有杜郎喽,跟着本公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杜老二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冲上去。 却被几个人拦下。 “想赎回青儿姑娘,你拿银子呀?” “钱兄和青儿姑娘乃天作之合,我看,今天正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 也有可怜杜老二的,在他耳边轻声道:“销金窟里,没银子寸步难行,姓钱的有银子,别说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绾人,就连老鸨子都能抱到房里去,你就别再给自己丢人了!” 杜老二发了疯一样,大吼大叫。 可拦着他的人,就是不让他过去。 渐渐的,他也绝望了,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被别人抱在怀里往房间走,拿不出一点办法。 别人说的没错。 他一个卖锅盔的,哪里能染指春风阁里的姑娘?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在做春秋大梦。 别说把青儿姑娘赎出来了,光是进春风阁大门花的银子,就够他攒上好几个月的。 祖上显赫,那是祖上的事情,子孙不争气,受人欺负也是活该。 “青儿...” 杜老二泪流满脸,心如刀割。 “慢着...”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二楼某侧传来。 与此同时,两个大汉忽然冲出来,直接把‘钱兄’按在了地上。 ‘钱兄’拼命挣扎,大喊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两个大汉不理他,其中一个掏出绳索,利落得把他捆了一个结实。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在二楼角落里,一个头带紫金冠,身着素简长衫的年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柴令武看了看钱兄,又看了看下边的杜老二。 “怎么回事?” 钱兄还在那骂呢! 谁爹谁娘的,嘴里一点遮拦都没有。 柴令武身后一个颇有威严的中年汉子冲出来。 他的身手极其灵活,几步跳到楼梯上,再轻轻一跃,就出现在了钱兄面前。 啪! 一把大嘴巴子,瞬间把钱兄抽懵了。 “伯...伯父!” 这中年大汉,赫然正是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 钱世安抽完了他,转身朝着柴令武一拱手。 “这狗东西口无遮拦,还望莫怪...” 柴令武摆了摆手,“咱们约定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钱世安急忙点头,旋即让人提着‘钱兄’,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春风阁。 下边的人都看傻了。 杜老二的反应倒是快,踉跄着跑到楼梯下,跪倒在地。 “多谢贵人出手相救,不然的话...” 不等他说完,柴令武道:“呸!谁他娘的有工夫搭理你?” 他赶紧走到青儿姑娘跟前,笑容满面的说道:“青儿姑娘没吓坏吧?下次那狗东西再来了,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收拾死他!” 青儿竟然认识柴令武,定了定神,缓缓蹲身施礼。 “多谢柴公子...” 她眼角还挂着泪滴,让人看得心里难受。 柴令武哈哈笑了几声,道:“小意思而已...” 说着,他又把目光投向杜老二。 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你就是杜悫?” 杜悫心里十分矛盾。 看柴令武的意思... 别是刚赶走一只狼,又来了一头虎吧... 但人家终究是救了青儿,他对柴令武大礼参拜。 “多谢柴公子救命之恩,杜悫感激不尽,愿粉身碎骨以报之!” 柴令武本来不想搭理他,可又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他又忽然想起来了。 “你刚才,问钱通那狗东西,告示的事情了?” 杜悫忙点头。 “在下家中虽贫贱,但祖上传来了一些学问,应该会符合柳家主人的要求!” 柴令武眼珠子一转。 他当然知道柳白在招募人才的事情。 说不定,自己撞大运,能撞上一个合适的人呢。 “上来,本侯问你几个问题,要是都能回答上来,你小子这辈子就有着落了!” 第471章 这种桥段,怎么被自己碰上了? 春风阁二楼有一个很特殊的雅间。 这里的布置和其他地方相比,要简陋上许多。 最大的区别在于,这里并没有秀床... 一张简单的茶桌,几把椅子,墙边放着一张琴台,除此之外,在无他物! 杜悫很紧张,两条腿直打颤,像个大虾米一样弯着腰,不敢抬起头来。 春风阁的老鸨子,一向心高气傲,从不拿正眼瞧他。 往日,即便是那些富家公子来了,都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市井传言,老鸨子傍上了朝中的大官! 杜悫曾亲眼见过,老鸨子一声令下,将长安城詹市司家的少爷,扔了出去! 那可是六品大官的儿子! 而现在,老鸨子就站在门外,端着个托盘,比自己看起来还紧张。 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年轻人,是个‘侯爷’,他早就跑了! 可至今,杜悫还是不知道,这个自称为本侯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侯。 柴令武看着杜悫的怂样子,心里有点失望。 “青儿姑娘的琴艺,在长安城里是出了名的,也不知,是怎么看上你这种货色的...” 他一指外边的老鸨子,道:“进来!” 老鸨子急忙跑进来,将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陪着笑,道:“少爷,这是奴婢秘制的参茶,现在喝刚刚好!” 柴令武横了她一眼,“就你,也配称本侯为少爷?” 老鸨子把参茶端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柴令武跟前,脸上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越发谦卑了。 “您说的是,说的是...” 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称呼柴令武为少爷的。 起码是要在柳家,有一定地位的人。 春风阁虽说被柳白买下来了,却一直只当是个收集消息的地方罢了。 老鸨子名义上是柳家旗下的人,可地位,也就跟其他铺子里的伙计差不多。 她这辈子,估计是没希望上升到管事级了。 柴令武端着参茶,喝了一口。 还别说,滋味真不错! 喝下去之后,浑身暖洋洋的,之前的疲乏似乎都消失了。 “本侯问你,这厮和青儿姑娘是什么关系?” 老鸨子看了一眼坐在琴台后,调试琵琶的青儿姑娘,轻声道:“侯爷,青儿和杜老...和杜悫公子,算是青梅竹马,后来青儿姑娘家道中落,这才落在了人伢子手中,被奴婢买了下来...” 她稍微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嗓音,“侯爷您若是有意,不如奴婢晚上安排安排?” “滚你的蛋!” 柴令武一瞪眼,老鸨子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 现在,他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本是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一个家道中落,被卖进青楼。 一个情根深种,忍着别人的奚落,把卖锅盔赚的银子,全都花在了春风阁里,只为了看看心里的人。 “真他娘的狗血...” 柴令武一阵恶寒。 这种桥段,怎么被自己碰上了? 简直比上官仪写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戏码还烂俗。 如果不是杜悫有两把刷子,柴令武真不想管他们。 在他看来,哪怕杜悫拿着一把刀,杀进春风阁,把青儿姑娘抢出来,都比现在天天受窝囊气强! 大不了就是一死! 都混成这种狗德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否则的话,就别天天在销金窟里装蒜,好好卖锅盔,一点一点把日子过好,不香吗? 他冲杜悫扬了扬下巴,“说说,你这一身本事,都是从哪学来的?本侯刚才问的那几个问题,恐怕连书院的学生都答不上来!” 刚进门的时候,柴令武问了杜悫几个问题。 无非就是和前往西域相关的问题。 在柳家待时间长了,这种稀奇古怪的知识,柴令武信手拈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此偏门的事情,杜悫是怎么做到了如指掌的? 杜悫叹了一口气,道:“在下祖上...” 他正打算长篇大论,柴令武直接打断。 “本侯对你祖上不感兴趣,简单点说!” 杜悫只好低着头,道:“都是祖上传来的东西,在下家里,至今还留着一箱子记载着西域风土人情的书籍...” “原来是祖上传来的手艺...” 柴令武托着下巴想了想。 “既然如此,明日你拿着本侯的腰牌,去柳家一趟,本侯也会等着你!” 说完,柴令武站起来,走了出去。 杜悫晒呆呆的一动不动。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老鸨子的反应,要比他快得多! 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几步跑到杜悫身边,拉着他道:“杜公子啊!天大的造化!您若是被我家主人看上了,那以后便是一飞冲天啦!” 杜悫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春娘姑姑,那位...究竟是什么人?” 春风哈哈大笑,‘妩媚’的在杜悫胸口上掏了一把,道:“那位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子,平阳侯柴大少爷!” 说着,她抛下杜悫,又跑到青儿跟前。 “我的好姑娘呀!杜公子若是成了大官人了,你就是官夫人,姑姑做主,今晚就给你们洞房花烛!” 青儿满脸羞红。 “姑姑...” 春娘贼眉鼠眼的指了指,还在发傻的杜悫。 “杜公子憨是憨了点,可你没听柴少爷说吗?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万一能得柳公子看重,谋个官职,还不是小菜一碟?” 她在青儿的手上狠狠攥了一把,道:“千万要把握住机会,姑姑的前途,可都落在你手上了!” 话毕,急匆匆跑出去,扶着二楼的栏杆往下喊。 “大喜的日子还在接客?!都给老娘上来,给咱们青儿姑娘扮上!” “龟公呢?!快去买红纸蜡烛!嫁衣一定要东街诚瑞号里上等的料子!” “新郎官的行头也要最好的,可不能怠慢了咱家杜二公子!” 下边的人愣愣的看着春娘,都以为她疯了。 春娘一跺脚,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若是耽误了杜公子和青儿的婚事,老娘扒了你们的皮!” 第472章 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好人 一直到晚上,大红色的礼服都穿在身上了,杜悫还在发傻。 这是怎么回事? 一转眼,自己就成新郎官了? 以前,这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 手里怎么会有块红布? 哦,对了... 这是刚才自己从青儿头上挑下来的红盖头。 看着一身嫁衣的青儿,杜悫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青儿关切的问道:“杜郎,你怎么了?” 杜悫苦笑一声,道:“青儿,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点...有点懵...” 青儿嫣然一笑,想说什么,脸先红了。 “妾身...妾身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杜悫傻笑几声,挠了挠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讷讷的说道:“青儿,那个,那位侯爷,你是怎么认识的?” 青儿闻言,脸色微变,道:“杜郎,你不是怀疑,侯爷他对妾身有什么想法吧?” 杜悫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位侯爷无缘无故的帮助咱们,有点,有点...” 青儿把他的手抓下来,道:“平阳侯是好人,原来姑姑总是打骂我,侯爷多次出手相救,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不过,杜郎你放心。” 她把杜悫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春风阁虽然属于柳家的日子不久,但妾身也有所耳闻,柳家的家教极严,侯爷是万万不会做出欺男霸女之事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咱们!” 杜悫松了一口气。 “日后定要好好报答侯爷!” 青儿点了点头,笑道:“我夫君是有本事的,若是能在柳公子手下混上一官半职,妾身脸上也有光,你是没看见,姑姑都那妾身当少奶奶供着了!” 杜悫满脸感动之色。 “为夫日后定不会让娘子你失望的!” ... 道兴坊,柳家! 书房里。 柴令武把事情一说,柳白上下打量他几眼,道:“旁得暂且放一放,你和那青儿,究竟是什么关系?” 柳白倒不在乎柴令武娶个三妻四妾的,因为他本人,就有俩老婆。 想在大唐推行一夫一妻,就真成笑话了。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李二! 总不能让他把自己那几百个老婆都驱散吧? 柳白担心的是,这厮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先给青儿找好落脚的地方,再... 那可就缺了大德了! 据柳白的了解,柴令武可不是什么,愿意成人之美的善人... 柴令武满脸黑线。 “要不要这么小瞧我?” 柳白耸了耸肩膀。 同样的事情,大唐还真不少见! 喜欢别人老婆的,喜欢让别人喜欢自己老婆的,喜欢男人的... 只有想不到,没这群人做不到的。 后世总说唐乌龟,宋鼻涕。 其中的翘楚,就是柴令武的亲舅舅,当朝陛下。 砍了亲戚的脑袋,第二天就把亲戚的老婆收进宫里。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干了不知多少次了。 别人这么做,柳白也懒得理。 可若是柴令武喜欢这个调调,柳白就忍不了了。 眼瞅着柳白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柴令武有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好歹也是个侯爷,至于去喜欢一个青楼女子吗?!” “呵呵...” 柴令武抓狂的说道:“我真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想给家里招个人才罢了!” 柳白悠悠的说道:“据我所知,你在春风阁里对那青儿姑娘的表现,可不只是...” 柴令武猛地站起来。 “不带这么糟践人的!” 他拔腿就走。 “滚回来!” 柳白脸一沉。 “真是给你脸了!” 柴令武悻悻的坐回来。 他可不想再顶着转头,在墙角蹲马步了。 原来啥身份都没有,挨罚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堂堂的平阳侯,若是让外人看见,自己还活不活了? 他悲愤的长吁一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青儿姑娘的琴艺非凡,原来听过几首曲子,琢磨着等我爹寿诞的时候,请她去弹上几首罢了...再者说,我也着实见他们可怜,是真心想成人之美!” 说完,又扣着桌子上的漆皮,道:“可有人却污蔑我,说我有特殊爱好!” 一边说,他一边幽怨的看着柳白。 柳白一乐,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好人!” 柴令武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怨了。 “总之,明日杜悫就会上门,到时候柳大哥你亲自查验一番便是了!” 他又站起来,道:“我可以走了吧?” 柳白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 柴令武走后,柳白对身后的王守仁,道:“你都听见了?” 王守仁一点头,道:“属下这就去查杜悫的底细!” 若杜悫有真本事,那必然是此次领队前往西域的不二人选。 但前提是,他必须要有足够的担当,身家也要清白。 西域,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任何一点漏洞,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柳家人命金贵,万万不能折损在路上! ... 第二天,天刚亮。 各个坊市的大门刚一打开,杜悫就赶到道兴坊了。 在柳家大门口外,徘徊了半个多时辰,他都不敢进去。 高大的门墙,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对面要么是王府,要么是国公府。 可是和柳家一比起来,盖得跟茅房一样简陋。 这种地方,是小门小户能来的吗? 总听说,柳家主人虽不入朝,但说话比宰相还好使,要是自己表现不好,会不会就交代在这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比一个衣着华贵。 看着自己一身打扮,虽然干净,布料也还凑合,却已经洗的发白了。 这已经是他最撑门面的一身衣服。 总不能穿着昨天晚上,那一身新郎官礼服来吧? “你是...” 两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出现在杜悫身后。 他们已经看了杜悫很久了,见他一个劲的在柳家大门口溜达,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心里都纳闷。 杜悫一哆嗦,见两个老头,都穿着普普通通的燕居服,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在下杜悫,见过两位老丈!” 俩老头对视一眼,左边的老头呵呵一笑,道:“想必,你是来柳家应招的吧?” “正是!” “也罢,你就随老夫两人进去吧!” 说着,上前拍了拍柳家的大门。 第473章 他感觉,两位宰相大人在玩自己 进了门之后,杜悫越想越不对劲。 柳家的大门,是这么好进的吗? 看门房对这俩老爷子的态度,都不止客气那么简单了! 跟在两人身后,杜悫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两位老丈,与柳家是什么关系?” 俩老头笑呵呵的对视一眼。 “朋友,朋友!” 杜悫平常也是个机灵人,心知两人有意打马虎眼,便不再追问。 反正等见了柳家主人之后,就都明白了。 穿过一个大院子,跨过中门。 再经过一个大院子,再跨过一道中门! 竟然还没到?! 什么叫家大业大? 杜悫算是开了眼了。 穿过一座花园,迎面走过来一个道士。 看岁数,不过三十岁左右。 俩老爷子却是紧走几步,赶忙上前拱手行礼。 “张真人!” 杜悫眼珠子一突。 张真人? 不正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清虚元妙真人吗? 原来真是传说之中那么年轻! 这哪里是六十五岁?分明就是个大小伙子! 张三丰寒暄片刻,道:“这位是...” 杜悫连忙行礼,“在下杜悫,杜慎行,见过张真人!” 张三丰微微颔首,道:“你就是令武说的人吧?少爷已经在书房等你了,快些去吧!” 说完,冲俩老爷子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还没进月亮门,又有两个人走过来。 杜悫一眼就认出两人的身份。 事实上,满长安城就没有不认识他们的! 正是玄奘和戒贤和尚! 活神仙呀! 又是一阵寒暄,玄奘和戒贤和尚走过去。 等到了书房所在的院子,杜悫都麻木了! 这一路上见到的人,都是传说级别的! 他终于忍不住了,“不知两位老丈,是何等身份?晚辈见张真人他们,都对两位十分客气...” 左边的老头,呵呵一笑,道:“老夫房玄龄!” 右边的老头也是呵呵一笑,道:“老夫,杜如晦!” 杜悫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仰面栽倒。 怪不得这一路上的传说级人物,都会露个笑脸。 杜悫还以为,是因为柳白看重了自己的本事。 闹了半天,根本还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手忙脚乱的要跪下行礼,却被房玄龄一把扶住。 “小兄弟,你何必如此?” 杜悫浑身哆哆嗦嗦。 他感觉,两位宰相大人在玩自己... ... 终于来到了书房。 杜悫坐在柳白对面,两条腿一个劲的抖。 他不敢抬起头来。 因为对面这位,才是真‘神仙’。 房玄龄和杜如晦坐在旁边喝茶,觉得杜悫还挺有意思。 柳白拿着一个小本,不知道在看什么。 杜悫都坐下来老半天了,也不见柳白开口说一句话。 柴令武原本站在柳白身后,借口出去上厕所,路过杜悫的时候,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要死啊?哆嗦个什么劲?好好表现,别给本侯爷丢人!” 杜悫都快哭出来了。 这阵仗,不哆嗦行吗? 他艰难的说道:“柳,柳公子...” 柳白抬起一只手,轻轻摇晃了几下。 “等会!” 两个字,瞬间把杜悫积累了老半天的勇气,全都怼了回去。 盏茶时间后,柳白终于把手中的小本子放下,皱着眉对房玄龄两人,道:“你们怎么又来了?张三丰不再教太极拳了,有时间你们去钦天监学!” 房玄龄两人早就习惯了柳白说话的语气,也不生气。 “你先忙你的,结束之后老夫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房玄龄笑模笑样的说道,也不知在卖什么关子。 柳白点了点头,终于把目光投向杜悫。 “你是魏晋时期,镇南大将军杜预的后人?” 一提起自己的祖宗,杜悫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公子所言极是!先祖曾在晋武帝麾下,任镇南大将军!” 听见这话,房玄龄和杜如晦有些诧异。 他们都是熟读史书之人,当然听说过杜预的名头。 而且,最近也总听人提起。 因为李二正在琢磨着,筹建凌烟阁之事。 如今人选还未公布,但他们这老哥儿几个,也都心知肚明了。 只等明年开春的大朝会,陛下就会宣告天下。 与此同时,李二也在筹备,重建文庙和武庙的事宜。 文庙供奉的自然是先圣孔子,武庙则是殷商时期的姜太公。 而这两座庙,供奉的不仅仅是两位圣人,还需要有古之先贤配享。 三省正在紧张的拟定人选,如今,名单也差不多出来了。 这些人,不光要有巨大的功绩,还要有相应的德行。 其中,能同时配享文庙和武庙的,只有两位。 一个,是诸葛亮,另外一个,就是杜预! 房玄龄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杜预的后人,为何混成杜悫这种地步? 看他的着装打扮,家里应该不怎么富裕... 柳白倒是有另外一层的考虑。 他上下打量杜悫几眼,道:“就你了!明日去泾阳总行报道,日后,你便是我柳家的管事!” 杜悫一愣。 不是说,还要面试吗? 昨天晚上,他连洞房都没顾得上,连夜跑回家里,翻出祖上传下来的古籍,准备一宿! 房玄龄乐意成人之美,“小兄弟,柳家管事的地位可着实不凡,你要好生珍惜!” 杜悫猛地站起来,眼圈红红的,道:“在下定不负柳公子的信任!” 柳白微微颔首,道:“走的时候,找令武要金子,我柳家说到做到,说是黄金万两,一文钱都不会少你的!” 杜悫感恩戴德的走了。 柳白看向房玄龄,“这回可以说了吧?” 房玄龄看了看大门,“你先告诉老夫,为何直接就录用他?”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道:“秘密!” 他总不能告诉房玄龄,我是穿越过来的,对杜家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其实,他也是得到了锦衣卫的调查结果之后,才知道,杜悫究竟是什么人。 或者说,他们杜氏一族,都不是简单之辈! 第474章 我倒要看看,长孙无忌究竟能不能承受柳家的怒火 房玄龄他们早就习惯了柳白神神秘秘的,便也不再追问。 “老夫要告诉你的可是一件天大的喜讯,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他学着柳白的样子,也打起了哑谜。 柳白翻了个白眼。 好歹也是个宰相,为何那么闲得慌? “要是不说,我可走了啊!” 说着,柳白站起来。 他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忙。 去西域的领队算是选好了,可下面具体的人员安排,还没有拟定完。 而且,这次去西域,势必要征得李二的同意。 柳家不能闷着发大财,若是没有朝廷的支持,这条路,走不长久。 合作共赢才是王道! 此外,道家的‘造神’运动还没个着落。 袁天罡几乎天天往柳家跑,催着柳白赶紧动手。 房玄龄没好气的说道:“老夫刚退朝,回家换了身衣服就找你来了,你可倒好,一点血都不愿意出!” 柳白实在不想再耽搁时间。 从抽屉里掏出两个盒子,丢在房玄龄和杜如晦中间的桌子上。 “满意了吗?” 盒子里放的,是柳叶轩前几天才出品的新茶,名声早就打出去了,还没有开售。 不少爱茶之人,已经垂涎许久了。 房玄龄那盒子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意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塞进怀里。 “老杜,你跟他说!” 杜如晦也把盒子塞进怀里,笑呵呵的说道:“去年,陛下令高士廉、魏征修撰《氏族志》,而今,已然大抵成形,你柳家,可是位列一等高门之中!” 房玄龄补充道:“你要清楚,除李氏之外,唯有当朝一品官员的姓氏,才能得到一等高门的荣耀,外戚为二等,山东士族为三等,至于曾几何时的江北士族和代北士族,根本排不上名号!” 从两人兴奋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出,他们两家,肯定也是所谓的一等高门。 柳白却是皱了皱眉。 房玄龄他们,把荣耀看得比命都珍贵。 而柳白,对门第倒是不怎么看重。 排名高有什么用? 实力才是唯一的真理! 就像房家,上上下下就那么几个直系血脉,等房遗爱一造反,一家子人齐齐被砍了脑袋。 房氏,自然也被氏族志除名了。 历史上,《氏族志》是贞观六年才撰写完毕的。 其中,不知修改了多少次。 原本,山东士族为一等高门,其他皆为下等。 就连李氏,也只混了个二等罢了。 最后,还在李二的强项令下,才扭转了过来。 而今,五姓七望被柳白整垮了一半,剩下的门阀也老老实实的龟缩在自家地盘,轻易不敢露头。 李二当然就顺理成章的,把李氏拔高到了无可比拟的地位。 而柳白,却从中嗅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如果真是李二的决定,他也该事先通知柳白一声才对! 而今,丁点预兆都没有,那么就说明,李二是突然改变的决定! 一等高门的名头,可不是光凭地位就能得到的。 不光要考量某个姓氏对大唐的贡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传承! 房家自魏晋时期就是士族,一直以来,都与门阀联姻。 房玄龄他娘就出自陇西李氏,本来就跟李二家沾着亲呢。 其他家族也大同小异,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柳家呢? 往前追溯上千年,也找不到几个名人。 把柳家列为一等高门,和把柳家放在火堆上烤有什么区别? 那些二等、三等,以及排不上名号的家族,还不恨死柳家? 若说李二想拿柳家当挡箭牌,柳白是根本不信的。 哪怕从最坏的角度上想,李二为了利益,都不可能这么做。 以柳家现在的实力,万一李二和柳白产生间隙,损失最大的,是他的天下! 房玄龄他们想不到这一点。 因为在他们看来,为了这个‘一等高门’的名头,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只是单纯的替柳白感到高兴罢了。 见柳白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是...” 房玄龄纳闷道。 柳白摇了摇头。 “原版的《氏族志》,柳家排在几等?” “你柳家才冒头几年?能上《氏族志》的,无一不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即便老高和你关系好,顶多给你安个三等罢了...要不是今日上朝之际,长孙无忌...” 柳白眼睛一眯。 果然,和长孙无忌有关! 话说了一半,房玄龄也愣住了。 杜如晦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长孙无忌有阴谋?” 终究是开创了贞观盛世的智者,两人摆脱了当局者迷的困局之后,瞬间反应了过来。 一旦世人得知,柳家成了一等高门,立刻就会陷入众矢之的! “嘶......好深的算计!” 房玄龄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对视一眼,房玄龄道:“老夫这就入宫去,请陛下收回成命,恐怕,陛下都没有想到长孙无忌打算捧杀你!” 杜如晦点了点头。 “估计陛下还以为,长孙无忌是想修补好和柳白的关系,谁知道,他竟然暗藏祸心!” “不必了!” 柳白冷笑一声,道:“长孙无忌这是逼着我,跟他开战!” 他原本想消停一段时间,柳家现在如日中天,正处于发展的好机会。 看来,长孙无忌这是等不及了。 房玄龄沉吟片刻,“长孙无忌必然已经暗中和各大世家联系,打算给你迎头一击!” 杜如晦轻轻敲了敲桌子,“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上次,咱们用高句丽之战,拖住了长孙无忌进入中书省的脚步,而今,他联系各大世家,不仅仅是为了在朝堂之上攻讦柳白,必然也想借助此次机会,一举进入中书省!” 柳白的眼神,变得很淡漠。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真怒了! “既然开始了,就千万不要停下,我倒要看看,长孙无忌究竟能不能承受柳家的怒火!” 房玄龄他们第一次听见柳白用一种满含杀机的语气说话,不由得心中一凛。 “你惩治他们便好,万万不要像那次对付崔家那样,搞得满城风雨!知节他们还在高句丽苦战,朝廷,禁不起太剧烈的风浪了...” 第475章 长孙无忌惹众怒了,十位大臣入宫 正午时分! 皇宫,紫宸殿! 《氏族志》最终定稿,李氏当仁不让,排在无可比拟的位置上,让李二心情十分痛快。 被那些千年豪族压制得太久,这回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他甚至难得的抱起了孩子,绕着紫宸殿来回转悠。 “小雉奴快些长大,你就可以为父皇分忧了...” 李二在前边哄,长孙皇后在后边跟着,生怕他一不小心,把儿子摔着。 李二可不是个会看孩子的人。 哄着哄着,雉奴睡着了。 李二呵呵一笑,将雉奴轻轻放在长孙皇后怀里。 “这小家伙懂事得很,不像承乾,躺在襁褓里打拳,欺负他父皇不敢还手!” 长孙皇后白了他一眼。 “您总共才抱过承乾几次?” 李二哈哈大笑。 “现在想抱也抱不成了,前几天朕看承乾练拳脚,那叫一个威风,恐怕大内侍卫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提起大儿子,长孙皇后心里充满了骄傲。 之前她寿宴之际,李二加封了他两州之地。 他却一点都不贪恋权势,将那两州以及他之前的封地,一并请求李二看管。 这一举动,赢得了满朝文武的一直好评。 就连又臭又硬的魏征,都夸赞他拥有储君风范,乃是历代太子的楷模。 一帝一后有说有笑的,就在此时,怀恩急匆匆走进来。 “启奏陛下,房相急奏!” 李二接过奏疏,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额头上,几根青筋爆了出来! 长孙皇后心头一沉,“陛下,可是辽东战场出了什么意外?” 李二把奏疏递给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连忙将雉奴交给身边的老嬷嬷。 看了几眼之后,脸色也变了。 “朕本来以为,他是想修补好和柳白的关系,没想到,没想到...” 后边的话,李二没说,而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长孙皇后苦笑道:“妾身这个哥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李二是何等聪明之人? 房玄龄点破之后,他立刻想到了许多细节之处。 让柳家陷入众矢之的后,长孙家不仅可以除掉一个心腹大患,而且,还等同于拥有了无数的盟友。 到时候,即便再来一个高句丽之战,也不可能拖住他进入中书省的脚步! “好一个长孙无忌!” 李二眼中寒光闪烁。 朝堂之上的攻讦,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再英明的帝王,都无法避免的。 权力滋生的野心,是一颗无法根除的毒瘤。 且不提,他能不能除掉长孙无忌。 就算除掉了,又能如何? 没了长孙无忌,立刻就会冒出一个上官无忌,亦或是欧阳无忌。 可是,他不能容忍朝中的近臣,和世家勾连! 世家,是一颗更大的毒瘤,是足以要人命的毒瘤! 想一想,隋炀帝才死了几年? 当初他远征高句丽,就是为了找个名头,压制世家。 结果,三度功亏一篑,把整个大隋王朝都搭进去了。 柳白的出现,让李二看到了战胜世家的希望。 事实也证明,只要有柳白在,世家就不敢太张狂。 可现在呢? 长孙无忌,给世家带来的复仇的希望。 最令李二感到愤怒的是,长孙无忌竟然是利用自己,来构陷柳家! 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陛下,要保重龙体...” “观音婢,朕一直在容忍长孙无忌,一半是看在他曾助朕平定天下,荣登帝位,另一半,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他呢?可有丝毫的感恩之心?” 李二气得都浑身发抖了。 长孙皇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按理说,朝中的事情,臣妾本不该插手,可若是为了社稷安定,陛下对他动手,臣妾...亦无话可说!” 说完,她抱起雉奴,转身走进了内殿。 李二并未阻拦,对怀恩道:“宣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萧禹、虞世南、魏征、李孝恭、李道宗、柴绍、尉迟恭,入宫!” 他说了一大串名字。 “是!” 怀恩匆匆走出大殿去。 刘瑾正在殿外候着,见怀恩出来,当即迎了上来。 “师父!” 怀恩重复了一遍刚才李二的话,又道;“你让小满,去告诉柳公子一声,这件事闹得太大了,让柳公子万万要小心防备!” ...... 十位大臣入宫! 这十个人,要么是从来不给长孙无忌面子的,要么就是干脆和长孙无忌是敌对关系的。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和柳白走得很近。 他们一碰面,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李二召见他们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 众人向紫宸殿赶去。 魏征忧心忡忡的说道:“陛下怕是要和世家大族开战了!” 尉迟敬德一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他嘿嘿一笑,道:“开战吧!陛下最好让咱们率领大军,去把那些世家大族,剿灭的干干净净!”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莽夫!与世家开战,岂是那么简单的?” 高士廉奇怪的问道:“你跟老杜不是才去过柳家吗?柳白是什么意思?” 杜如晦苦笑一声,道:“柳白比陛下还要激进几分...” 房玄龄轻轻咳嗽了几下,道:“所以,诸位此次的任务,并不是要挑起战火,而是要尽力让陛下冷静下来,一会儿出宫,也都先别急着走,咱们一同再去柳家一趟...以这两位的脾气,可万万不能再拱火了!” 尉迟敬德孤掌难鸣,其他人都是识大体的,听见房玄龄的话,众人一拍即合。 通报之后,走进紫宸殿。 “参见陛下!” 李二坐在龙椅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淡淡的说道:“两天后,是贞观二年最后一次大朝会,朕有意,开春之后,前往泰山封禅,诸位臣工且先去商议,大朝会之时,由房卿提上议程!” 第476章 放眼过去全是金子的一条路,是没人愿意回头的 “事情...就是这样。” 房玄龄等人从皇宫出来,立刻来到柳家。 此刻坐在柳家的大厅里,把李二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老家伙们心里都有点不舒坦。 提前商量得好好的,想着劝慰陛下一番,不要冲动行事。 结果,刚进紫宸殿,连屁股都还没坐热乎。 李二只说了一声打算去泰山封禅,然后,就把他们都‘赶’了出来... 要么都说帝心难测,这叫个什么事? 魏征气哼哼的说道:“陛下对我等,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岂是仁君之道?!” 众人谁都没搭理魏征。 这样的话,就算是他,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罢了。 要是被看他不顺眼的人听去,恐怕老魏也要吃些苦头。 柳白端着一杯茶,在手里轻轻摇晃,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道宗皱着眉头,“你倒是想想办法呀!陛下不透露任何想法,咱们想配合,也无从谈起!” 这些人中,李道宗和李孝恭的身份,比较敏感。 他们都是皇族,而且手握重兵,是李二最信任的一类人。 按理说,他们是不会和朝中大臣打太多交道的。 可自从柳白搬道兴坊之后,李道宗和李孝恭整天来柳家串门。 和柳白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 虽比不上柴绍、房玄龄他们,但在某些事情上,也算是站在统一战线了。 而今,要对付的是世家大族,他们当然会举双手双脚,不遗余力的支持柳白! 柳白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道宗又要开口,被李孝恭用眼神制止。 大厅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在场的这些人之中,除了柳白之外,是没人敢动世家分毫的。 若是豁得出去,以他们的实力,干翻一两个中等世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现在,却是所有世家! 即便‘学问权’已经落在了书院手中,世家依旧不是好惹的! 且不提世家麾下的产业和关系网。 哪一个家族没有千把个护卫? 手底下的奴隶,佃户、农夫,乃至没有在官府报备的黑户,又一股多大的力量? 一旦把他们惹急了,朝廷瞬间就会陷入被动局面。 他们不是外族,甚至有很多人就在关中! 拿起武器来,就是一支杀气腾腾的大军! 没有领头人在前边挡着,他们甚至不敢表露出对世家的敌意! 这和胆魄无关,纯粹是为了朝廷考虑。 代价太大了,朝廷根本就承受不起。 因此,他们找一个合适的办法,在不挑起战争的前提下,将世家之事解决。 李二既然不表明态度,柳白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选。 毕竟,他是有史以来,唯一成功扳倒过世家的人。 等了很久,杯子里的茶都凉透了。 柳白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柳某来为诸位,介绍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柳白拍了拍手,一个穿着柳家管事制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冲众人打了一个罗圈揖,道:“在下杜悫,参见诸位大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认识杜悫。 正因为认识,反倒更加纳闷了。 杜悫不是柳家进行西域计划的领队吗? 跟世家之战,有什么关系? 柳白手掌向下虚按,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柳家开辟丝绸之路,欲往西域同商的事情,想必诸位都知道了!” 众人当然知道。 前几天柳家招募人才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那可是黄金万两! 就连老李家的人,都动心了! “此次,柳某不打算一家做这桩生意,所以,请诸位尽可能的联系所有朋友故旧,参与到其中来!” ...... 众人走后,柳白看着李承乾,整理他们留下来的票据。 “房家五万贯、杜家五万贯、河间王叔家五万贯、江夏王叔家三万贯...” 李承乾把所有的票据都整理完毕之后,封存起来,道:“柳大哥,一共是三十二万贯!” 柳白见他一脸不乐意的样子,笑道:“怎么?担心别人抢走你的利润?” 李承乾撇了撇嘴,道:“柳大哥,咱们自己做这桩生意多好,沈叔都计算过了,即便光走西域三十六国,这一趟下来,少说也能赚上一座金山,为何要让他们掺和进来?” 柳白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虽然李承乾跟着他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时代的局限性,让他的目光,始终无法放眼整个世界。 即便柳白说了,他也不定能懂。 “放眼过去全是金子的一条路,是没人愿意回头的!” 柳白说完,看向杜悫,“你有把握吗?” 杜悫今天早上去了泾阳总行报道,这才回来没多久。 也不知是得到了谁的提点,现在看起来,要比从前镇定得多。 他呵呵一笑,道:“少爷,别的不敢说,若是前往西域之地,在下称第二,没人敢称呼第一!”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柳白点了点头。 换成别人,柳白还真不一定放心。 一路西行,谁也无法保证,能安然无恙的归来。 当初周仓他们去的时候,都折损了四五位锦衣卫! 可杜悫不同。 别人不了解杜家,柳白却清清楚楚。 这个家族,可是牛得不能更牛了。 除了杜悫郁郁不得志外,他的子孙,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譬如‘小李杜’之中的杜牧! 那可是直逼诗仙李白的大牛人! 当然,柳白不可能因为杜悫有一个会作诗的后人,就坚信他的能力。 他还有一个后代,算起来是曾孙辈的人,名叫杜环。 此人用祖上传来的‘绝学’,仅仅带了两个人,愣是自大唐出发,一路玩到了非洲! 有这种‘绝学’傍身,往西域跑一趟,还不是小菜一碟? 柳白看过杜家传下来的手稿,也不知他们祖上是如何得到的,简直堪比一份加强版的《大唐西域记》! 第477章 朕动用了内库的银子,一举投了十万贯 大朝会的日子到了! 每次上朝之前,房玄龄等人都会坐在马车里,等着宫门打开再下来。 马车里有特制的暖炉,哪怕外边再冷,里边也丝毫感觉不到。 一些关系处得还算不错的人,好意思上去蹭些热乎气。 大部分的官员,还是只能站在宫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今天大朝会之前,赶到宫门口的文武百官,都是一愣。 只见,十辆华丽的马车,在皇宫门口一字一排开。 有房玄龄、杜如晦、萧禹... 河间郡王李孝恭和江夏郡王李道宗的府邸离宫门口才几步,怎么也赶着马车来了? 最令人惊奇的是,往日基本不和其他人走动的魏征,怎么也和房玄龄他们,凑到一块去了? 魏家穷的连大门都修不起,屋子里寒酸的,让人看着几乎要落泪。 他又是从哪搞来这么一辆豪华的马车? “刘大人!外边天寒地冻的,快快上来暖暖身子!” “老唐,为兄这里有一壶好茶,过来品鉴一二!” “叔达兄,萧某这里有从建康城送过来的茶点,何不来享用?” “...” 十个人,掀开马车帘子,冲着外边呼朋唤友,场面无比诡异。 他们疯了吗? 以前厚着脸皮往马车上挤,都会被赶下来,今天这是闹哪出? 不过,年根底下实在是太冷了。 人家盛情邀请,自己也不好拒绝吧? 被点中名字的大臣,纷纷登上马车。 没被点中的,面面相觑,都在猜测,这十个老家伙一大早吃错了什么药。 嗡—— 一刻之后,宫门大开!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太极殿的方向远远传来。 老家伙们纷纷从马车上下来,表现不一。 有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有说有笑的。 有人自从一下来,就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年五十有五的陈叔达,从萧禹的马车上一下来,就破口大骂。 “无稽之谈!老夫怎么能与你等同流合污?” 萧禹脸色阴沉的走下来,“老夫好心好意,带着你一块发财,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陈叔达好像受了刺激一般,老脸胀红,指着萧禹,气的浑身都哆嗦。 “堂堂朝廷重臣,不思为陛下分忧,竟然做起了生意,老夫不屑与你等为伍!” 说完,气哼哼的转向走开。 房玄龄等人围上来,问萧禹原因。 萧禹冷哼一声,“这老家伙冥顽不灵,咱们不需再理会他!” 文武百官看着新鲜,有人想去打听打听,房玄龄他们究竟在搞什么玄虚。 但今天,陛下好像出奇的着急。 太极殿方向,太监的声音连连催促。 他们只要压下心中的念头,等退朝之后再问。 ... 太极殿! 李二难得比文武百官早到一次。 群臣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龙椅上提笔写着什么。 怀恩过来,小声提醒,道:“陛下,诸位大人都到了!” 李二把笔放在架子上,将桌子上的纸小心翼翼的叠起来,交给怀恩,道:“速速派人送到柳家去!” 怀恩应了一声,将纸交给一旁的小太监。 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侧。 李二的目光在长孙无忌的身上逗留了片刻,旋即落在了房玄龄身上。 君臣多年,虽然不能说心意相通,但相互之间的了解,已经到了极深的地步。 这个眼神,立刻让房玄龄反应了过来。 在群臣错愕的目光之中,房玄龄小跑着来到龙阶下,将手里的一沓子纸,全都交给了怀恩。 李二翻看片刻,每看一张,就会往下边扫一眼。 最后,又全都交给怀恩,“一并送去!”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大朝会,在拟定贞观三年的国策之前,朕先说一件旁的事情!” 群臣精神一震,纷纷正襟危坐。 李二呵呵一笑,道:“朕听说,柳白打算重新派遣一支商队,前往西域,此行的规模,可不是上一回能比的,不光会将朕的赏赐送给西域诸国,还会带上海量的中原特产...” 说到这,他喝了一口茶,又缓了口气,看上去有些疲惫。 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李二的黑眼圈很重,估计一宿都没睡。 “柳白跟朕说,此行不同往昔,乃是我大唐有史以来,第一次与西域正式通商,他邀请朕也在这桩生意之中,参上一股,朕动用了内库的银子,一举投了十万贯,而且,听说房卿你们,也参与到其中了?” 房玄龄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他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 “回陛下的话,臣等的确也参了一股,这里便是名单!” 李二直接道:“念!” “遵命!” “房玄龄,参股五万贯、杜如晦参股五万贯...河间郡王...江夏郡王...唐俭...” 群臣这才知道,刚才房玄龄他们在马车之中,究竟干了点什么。 竟然打算合起伙来做生意! 虽说,大唐并不禁止官员做买卖,可大部分人还是十分避讳的。 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一旦被人检举贪墨,亦或是以手中的职权,大开方便之门,那罪过,可就大了! 以前想做生意,都是偷偷摸摸的。 哪怕自家院子里埋着一座金山,都必须跟别人哭穷! 可这回,陛下竟然领头做起了生意,这可真是稀罕得很... 房玄龄念完,便退了回去。 李二点了点头,“如今,算上朕和名单上的诸位爱卿,已经认购了一百二十万贯的股份,柳白和朕说,此次朝廷可以分配出两百万贯的股份,还剩八十万贯,不知哪位爱卿,还想参上一股?” 一时间,太极殿内陷入了沉寂。 毫无疑问,通商西域是一块肥肉。 可这块肥肉再大,用得上两百万贯的本钱? 而且听陛下的意思,这两百万贯,似乎还是柳白咬着牙,送给朝廷的。 换句话说,柳家出的本钱,肯定不会比这两百万贯低! 几百万贯的投入,收得回本钱吗? 这还只是一方面。 群臣考虑更多的,却是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端端的,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478章 把你在柳叶轩学的本事,全都用上 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猜不透陛下在打什么主意。 知道内情的,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在琢磨,一会儿散了朝之后去哪玩。 既然陛下都开口了,不能不给面子。 “微臣认购一万贯!” “微臣认购一万五千贯!” “微臣认购八千贯!” 他们都不敢报高价。 一来是不能超过房玄龄他们那些大佬,二来,也显得自己清廉。 八十万贯的份额,很快就被认购一空。 李二吩咐人,把他们签好名字的票据,都收上来。 “朕可以很负责的告诉诸位爱卿,此行西域的利润,绝对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丰厚!” 底下人跟着干笑。 他们基本上是不怎么信的。 多半是因为,柳家一时间筹措不住这么多的现银,就忽悠着陛下,找满朝文武拿银子。 房玄龄见这件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次上前,“启奏陛下,当今天下河清海晏,乃是盛世之兆,陛下文韬武略,已不下于秦皇汉武,老臣斗胆,请陛下亲往泰山封禅,以定民心!” 李二早就跟房玄龄等人商量好了,就连喜欢和他对着干的魏征,都没有阻拦。 若是放在去年这个时候,李二想去泰山封禅,一定会受到大部分臣子的执力反对。 贞观元年,全天下的赋税加起来,都超不过一百万贯。 这一路走下来,劳民伤财不说,还给了那些地方官府贪墨的机会。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大唐境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战争了。 虽然高句丽之战还在继续,但是个人就知道,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 说白了,李二现在太有钱了! 光是柳家这一年来上缴的商税,就高达三百五十万贯! 前往泰山,一路上人吃马嚼,加上仪仗供奉,顶头也就一百几十万贯罢了。 即便单靠李二的内府,都完全能支撑得住。 根本用不着地方官府出力! 况且,安定民心是国朝大事,花再多银子,也是值得的。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谁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前往泰山封禅是李二的主意,只不过借助房玄龄的嘴,提出来而已。 这时候扫了陛下的雅兴,完全就是作死。 魏征站出来,“启奏陛下,前往泰山封禅,功在千秋,不过老臣以为,此行应当由内府出资,不宜过多招征劳役!” 李二微微颔首,道:“魏卿家说的在理,此番封禅,一应花销皆由内府出资,沿路官府不得惊扰百姓,朕亦携宫中内卫前往,不招民间一人!” 魏征缓缓躬身,道:“陛下英明!” 群臣齐声高呼:“陛下英明!” 一连三声之后才作罢。 李二的目光,在群臣身上扫过。 被他看到的人,都是精神一震。 从长安城到泰山,足有一千七百余里,需要有一位大总管,来主持大局。 这可是难得的美差。 只要不出岔子,等回来之后,就是一桩不小的功劳。 李二本想,让一位重臣担当大总管。 眼睛无意之中一扫,忽然看见靠在柱子上,正在掰手指头玩的柴令武。 他嘴角一勾,“平阳侯!” 柴令武一激灵。 他在朝堂之上,几乎是个透明人。 除了当初封侯的时候,和李二说了几句话之外,最近基本上就没人搭理他。 上朝来,完全就是打酱油。 忽然听见李二呼唤,柴令武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跑到大殿中央。 “臣,平阳侯柴令武,参见陛下!” 李二笑吟吟的说道:“平阳侯,此番前往泰山封禅之事,朕交由你全权操持,你切不可让朕失望!” 柴令武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说道:“我?” 李二饶有兴致的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柴绍急忙出列,偷偷在柴令武的后腰上,拧了一把。 “启奏陛下,令武乃是兴奋过度,望陛下莫要见怪!” 李二随意摆了摆手,“朕相信平阳侯能做好,你等退下吧!” ... 退朝之后,柴令武跟在柴绍身后,嘴里一个劲的嘟囔。 “待在长安多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没事往泰山跑什么?” 柴绍已经习惯了这个儿子的惫懒性子。 在柳家,的确是学到了真本事,放在外边,也是独当一面的人才。 可不知道是被谁带的。 能躺着,绝不坐着,有肉吃,绝对不动菜。 在别人眼里,总管封禅事宜,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 可到了柴令武这,就成了没事瞎折腾。 柴绍也懒得跟他生气了,无奈的说道:“把你在柳叶轩学的本事,全都用上,封禅一事,可万万马虎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 柴令武不耐烦的说道。 出了宫门,一转眼就到了柳家大门口。 柴令武冲柴绍一挥手,“爹,孩儿这几天先不回家了,有事让人给我传个口信就行!” 说着,也不管柴绍同意不同意,直接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柴绍叹了口气,“孩子大了,愈发不好管了...” “谯公有子如此,应倍感欣慰才是...” 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从柴绍身后响起。 柴绍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这厮今日,怎么有工夫搭理自己?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走到柴绍身旁,“谯公,不介意的话,来寒舍一叙如何?” 柴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长孙大人客气了,柴某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叨扰了!” 他本想一句话糊弄过去了事。 他们这些人,早就和长孙无忌,彻底撕破脸皮了。 见了面不掐架,已经算是极有涵养了。 换成程咬金,早就动手了! 长孙无忌不依不饶,道:“元璹公就在寒舍做客,点名让谯公前去,若谯公拒绝,只怕...”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等着看柴绍的反应。 柴绍脸色骤变,猛然间看向长孙无忌。 他盯了长孙无忌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元璹公远在荥阳,何时来的长安?” “谯公一去便知!” 第479章 真正要和世家开战了 柴绍跟着长孙无忌,去了他家里。 门口,长孙冲已经在等候了。 见两人徒步前来,忙迎上去。 “小侄见过柴伯伯!” 长孙冲终究是晚辈,柴绍勉为其难的露了个笑脸。 来到大厅,几个容貌姣好的侍女上前,帮长孙无忌和柴绍两人宽衣。 把上朝穿的冠冕全都换下来,柴绍淡淡的说道:“长孙大人,元璹公何在?” 长孙无忌莞尔,道:“谯公且随我来!” 说着,他将柴绍带到后花园。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背着手,满院子溜达。 柴绍瞳孔蓦得一缩! “舅父!” 他紧走几步来到老者身前,长施一礼。 老者看起来,起码七十多岁了,鸡皮鹤发,后背微微有些驼。 他穿着一件褐色的圆领袍子,头上束着一根白玉簪子,打扮很素净,像个饱读诗书的老儒生。 柴绍出身晋州大族,乃是前隋名将,钜鹿郡公柴慎的儿子。 他的母亲,出身五姓七望之中的,荥阳郑氏! 而眼前这老者,便是当代郑氏家主,也是柴绍的亲舅舅,郑元璹! “你来了。。” 郑元璹脸上带着笑意,将柴绍搀扶起来,又冲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一拱手,道:“晚辈就不打扰元璹公了!” 说着,走出了后花园。 柴绍忙拉着郑元璹坐下,道:“舅父,您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舟车劳顿,不远千里来到长安?” 自从大唐得了天下之后,曾经的前隋右侯卫大将军郑元璹,就一直闲赋在荥阳的祖宅之中。 这几年,几乎被世人淡忘了。 以至于,荥阳郑氏,成了五姓七望之中,最为低调的一个门阀。 郑氏门人,也很少活动在朝堂之上。 当初柳白一纸文章,将崔氏打入地狱,其他的家族,也都夹着尾巴做人。 唯独荥阳郑氏,因深居简出,不插手朝廷之事,并未受到任何损失。 柴绍几乎可以肯定,郑元璹这次来长安,势必跟《氏族志》有关。 可他心中,始终抱着几分希望。 希望...他的母族,不要和柳白起冲突。 即便他更加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郑元璹轻轻咳嗽了几声,脸上的老年斑,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舅父此次前来,乃是受到几个老朋友的托付...”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很厚的信。 当柴绍看到信上的署名之时,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署名上,赫然写着几个,他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范阳卢氏家主卢赤松,清河崔氏家主崔义玄,赵郡李氏家主李叔慎! 五姓七望,乃是五个姓氏,七个郡望。 其中,李氏和崔氏,各有两个郡望。 分别为陇西李氏、赵郡李氏,以及清河崔氏、博陵崔氏。 被柳白扳倒的崔民干一家,便是博陵崔氏。 而陇西李氏,便是李二他们家。 换句话说,这封信,是现在的五姓七望联合署名的! 即便是柴绍,此刻双手也有点发抖了。 这封信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只有两条路! 要么,是找柳白求和,要么...是彻底开战! 郑元璹呵呵一笑,道:“如今,我们这些老家伙,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熟人了,也只有委托你,将这封信带给柳家主人。” 郑元璹对柳白的称呼,又让柴绍心中一震。 他这是把柳白,当成了同等层次的人对待。 沉默了好一会儿,柴绍幽幽的说道:“舅父,这封信我可以看吗?” 郑元璹原本浑浊的眼神,此刻变得有些淡漠。 “你不能看!” 柴绍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再次对郑元璹深施一礼。 “孩儿告退,这便将信,带给柳家主人!” 说完,他就要走。 “且慢!” 郑元璹的眼神,忽然又变得热络了起来。 “听闻我那令武外孙儿,成了平阳侯,继承了他娘亲的衣钵...老夫这当舅爷的,说什么也要表示一二...”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站起来亲手交给柴绍。 在柴绍的手上,使劲捏了一把。 柴绍咽了口唾沫,道:“多谢舅父关心!” 他再也不敢耽搁下去,脚步甚至都有些慌张了。 虽然他知道,柳家和五姓七望这一战,是迟早要开始的。 可这些世家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 和世家为敌,稍不留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让柳白知道这件事情,好提前做好准备! ... 柳家! 柳白看完了这封信,闭上眼睛,静静思索了起来。 大厅里,柴绍、柴令武、李承乾,乃至才从幽州办完丧事赶回来的李奉诫,也到了! 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乱了柳白的思路。 到了现在,柴绍也明白过来了 即便不用看信上的内容,他也知道,那些世家,是真真正正打算和柳白开战了。 否则,郑元璹怎么会在长孙家见柴绍? 这是一个信号,或者说威胁也可。 无非就是告诉那些亲近柳家的人,各大世家,已经和长孙无忌联合了起来。 若柳白再不识趣,必然将会接受疯狂的报复! 柳白闭目良久,缓缓睁开双眼。 “杜悫他们下午就要出发了,我要回泾阳一趟!” 柴绍豁然起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惦记着做生意?” 柳白摇了摇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柴令武也要上去劝,却被李承乾悄悄拉住。 李承乾冲柴令武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跟着柳白身后,很快,就出门上了马车。 柴令武看着两人走远,阴着脸,“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柴绍沉吟片刻,对李奉诫道:“回去告诉你爹,要做好万全之策,若是他们打算在朝堂之上出手,你爹这个工部尚书,必定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李奉诫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大厅里,只剩下柴家父子两人。 柴绍把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上,“你现在就回到右武卫大营去,听爹的话,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大营一步,谨记,谨记!” 第480章 其实,也就是为了赚银子而已 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世家! 从根本上讲,李氏皇族,就曾是前隋最大的世家之一。 关陇贵族! 明面上看来,李家是被逼的不得不造反。 可实际上,若说李家在造反之前,没有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准备,那才是骗人的幌子。 正因如此,李二才会对世家万分小心!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对大唐江山的掌控稍稍弱了一点,那些世家就会群起而攻之! 直到大唐江山,被另外一个姓氏所取代。 对于一个世家而言,只要是为了传承,任何事,任何人,都是可以轻易抛弃的。 为了保存颜面,嫡长子说杀就杀的世家,也不是没出现过。 因此,柴绍从不认为自己和两个儿子的性命,在郑元璹眼里,有多珍贵。 若是灭了柴家,能让荥阳郑氏在这场没有鲜血的战争之中胜出,郑元璹估计一点都不会犹豫。 柴绍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把那枚玉佩交给柴令武。 郑元璹的意思很明显,若柴绍帮柳家,跟郑氏对着干,那么柴令武,就是他第一个攻讦的对象! 这几乎可以算作是,光明正大的威胁了! 只有军营之中,才算安全。 也只有留在军营,柴令武才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足以攻讦的把柄! 等到了开始筹备封禅事宜的时候,有陛下的庇护,才算度过这一劫。 看着柴令武急匆匆离开的身影,柴绍仰天长叹。 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凌厉。 咔! 玉佩被他生生捏碎在手中。 他说了一句,仅仅在几天之前,柳白说过的话。 “既然开始了,就千万不要停下!” ...... 柴绍好歹是为大唐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当朝名将! 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不代表他没有实力。 若论兵权,他能排进当朝前五!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舅舅又如何? 你敢动我儿子,就别怪我搞死你全家! 柴绍在柳家,写了一大堆‘英雄帖’。 写完之后,带着几个亲卫,直奔泾阳县而去! 下午,柳叶轩! 之前在柳家商议,如何对付世家的人,全都到了! 包括魏征! 魏征在朝廷之中,算是个异类。 他从不于人亲近,不管是对待李二,还是对待其他大臣,都摆出一张臭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 按理说,他是这个‘圈子’外的人,可对付世家,是朝廷的头等大事。 魏征想不跟他们合作,也不行了。 这回筹资开拓西域的计划之中,魏征都咬着牙掏了一万贯! 除此之外,柴绍交情比较好的人也都到了。 蒋国公屈突通,郯国公张公瑾,那都是柴绍在前隋任职时期,就有很深交情的人物。 当然,和柴绍交情莫逆的朋友,绝对不止这么两位。 可其他人,都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将今天的消息,吐露给那些世家。 事实上,即便是在座的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和世家打过交道。 只是相对而言,关系比较浅罢了。 之所以将会晤的地点选在柳叶轩,一来是因为这里比较隐蔽,不至于被旁人窥伺。 柳叶轩上到掌柜,下到普通小伙计,都是柳家的死忠。 二来,也是因为柳白就在泾阳,如果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也好尽快告诉他消息。 众人依次传阅郑元璹的信,每个看完的人,都一个样子。 这些人中,戴胄的官职最低,也是最后一个拿到的。 光是看到上边几个名字,戴胄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毫不夸张的说,这几个人若是造起反来,朝廷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单单一个荥阳郑氏,就足够人头疼的了。 柴绍亲自给众人倒茶,沉声道:“既然他们已经出手了,咱们就不能等着,现在,退一步,后方便是万丈悬崖!” 房玄龄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又低声和杜如晦商量了几句,开口道:“都是自己人,老夫就不说客套话了...据老夫所知,诸位之中,有人早已打算和世家结亲...”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魏征的身上。 房玄龄这番话,分明就是针对魏征说的! 这些人中,只有魏征,有和世家联姻的打算。 魏征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已经断了!” 房玄龄起身,冲魏征拱手一礼。 魏征摆了摆手,“魏某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放任国朝利益于不顾之辈,玄龄兄也是为了咱们这些人考虑!” 李道宗打了个哈哈,道:“老魏是明白人,咱们就不必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怎么对付世家,房相和杜相还需尽快拿出了章程来!” 房玄龄微微颔首,重新落座。 “事实上,柳白曾特意交代,不要将前往西域的真正目的告诉诸位,不过现在看来,不说也不行了!” 众人闻言,顿时都竖起了耳朵。 尉迟恭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柳白那小子肯定不能白白带着咱们赚银子!” 房玄龄莞尔一笑,道:“其实,也就是为了赚银子而已...” ... 泾阳县,阳陵大街! 整条街都被柳家的人沾满了! 一辆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 伙计们把大箱小箱的物资封存好,在柳家商行总部门口,整整齐齐的站成好几排,等着家主下令出发。 柳白带着沈万三,检查了一遍物资,没挑出什么毛病,把杜悫叫了过来。 满头大汗的杜悫跑到柳白跟前,道:“少爷!” 柳白呵呵一笑,拍了拍杜悫的肩膀,道:“何必那么紧张?此次出行,不光有道门的一百位高手,还有咱们家两百多个玄甲军,足够灭上几个西域小国了。” 虽然西域之行很重要,但他并不打算给杜悫太大的压力。 杜悫深吸了一口气。 也怪不得他,仅仅在几天之前,他还是个卖锅盔的。 可现在,却成了长安城里的风云人物。 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见到他之后,都要拱手称一声‘杜兄’。 第481章 说正事呢,你跳出来捣什么乱? 此次西域之行的投入,比上一次多了十倍不止! 光是携带的货物,就价值三百多万贯! 剩下的银子,柳白也丁点都没留下,全都用在安防工作上了。 一百道门高手,两百玄甲军,加上柳家从各地抽调上来的伙计,近一千五百人,全都武装到了牙齿! 除此之外,柳白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可以保证商队在大唐境内,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当然,出了玉门关,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柳白从来都不把别人当成傻子看待。 他拥有超越常人上千年的眼光,并不意味着,别人想不出他的目的。 事实上,如果那些世家对西域有充分的了解,很容易就能才到柳白的目的。 利益! 世上,只有利益是最可靠的,比百炼、千炼的钢铁,更加坚固! 柳白之所以请李二出面,邀请文武百官参与到这次西域之行中,就是要送给他们一份大大的礼物。 这份礼物会丰厚到,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地步! 就像柳白之前对李承乾说的一番话。 放眼望去,满是金子的一条路,是没有人肯回头的! 柳白也从来没有小瞧过世家的力量。 说到底,将崔氏和王氏、乃至裴氏搞垮,用的都是小手段罢了。 可当世家大族全都联合起来,小手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柳白要把文武百官,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与世家硬碰硬!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最终世家胜了,有文武百官的支持,柳家也可以保证安然无恙。 就算门下的产业都被世家夺走又怎样? 只要柳白在,顷刻之间就可以打造出一个,比现在更加强大的柳家! 当然,若是将对付世家的招数,比作是一套组合拳,那么西域计划,不过是刚刚抬起手臂罢了。 ... 柳叶轩! 房玄龄把柳白的计划说了一遍。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 魏征皱着眉头,“就靠银子?” 还不等房玄龄解释,李孝恭幽幽的说道:“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把话敞开了说了...不知道在座诸位的家底如何,反正若是没有上百万贯的收益,我是不会去招惹世家的...” 李道宗点了点头,“恐怕,朝中那些人的家底,不会比咱们差。” 两人说的是事实。 朝廷富裕了,百官的家底也变得丰厚了许多。 几万贯,毛毛雨而已,十几万贯还值得动动心思。 没有百万贯的收益,根本不值得冒险和世家为敌。 那可是稍不留心,就掉脑袋的营生! 说不定,还会把全家的性命都丢进去。 对于某些人而言,恐怕连百万贯都不值得冒这个险! 房玄龄摊了摊手,“柳白只告诉了老夫这些。” 尉迟恭在别的地方马虎,一碰到银子,就变得精明无比。 “就算西域之行的收益,能让所有人满意,可是时间呢?等杜悫他们回来,少说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若是在此期间,世家已经出手了,又该怎么办?” “所以,朕要去泰山封禅!” 哗—— 一听这个声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拉开门,走进来的正是李二! 李二能来,他们一点没有感到奇怪。 若是谁最希望把世家赶尽杀绝,非李二莫属! 柳白就站在李二身后,想必他们是早就约定好,今日要在柳叶轩见上一面的。 “参见陛下!” 李二打断了众人施礼,走到房玄龄让出来的主位上落座。 人们这才如梦初醒。 房玄龄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之所以确定开春去泰山封禅,就是为了拖住世家的脚步?” 雅间里没人伺候,李二懒得吩咐别人,干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要把茶壶放下,想了想,又给柳白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之后,他洒然一笑,道:“让柳白来说吧,实话实说,他的这个计划,朕三天前就知晓了,可看了无数次,最后也没看懂...” 众人纷纷看向柳白。 柳白坐在李二旁边,占据了刚才属于杜如晦的位置。 “柳某的意思是,先以钱财诱惑,再以钱财逼迫,最后,用钱财把世家搞垮!” 众人一阵大眼瞪小眼。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们都知道,以钱财诱惑是个什么意思。 想要对付世家,没有文武百官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以钱财逼迫是什么意思? 还有,如何用钱财把世家搞垮? 难不成,把赚来的银子,全都换成铜钱,把世家的人砸死? 李二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那封信里,写的东西太过玄奥,朕也想知道,你真正的打算是什么。” 话音刚落,魏征忽然站出来,道:“陛下,老臣弹劾柳白,视国朝大事如儿戏,请陛下治罪!” 包括李二和柳白在内,所有人都给了魏征一个白眼。 说正事呢,你跳出来捣什么乱? 柳白干脆不搭理他,“陛下,所谓经济之道,讲究的是供求均衡,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上到世家豪族,下至平头百姓,都会陷入这个大漩涡之中,无法脱身...” 他说了很多,已经尽力将经济学的原理,说得通俗一些了。 若是放在后世,柳白只能算是一个稍微懂一点经济学原理的业余选手。 可放在大唐,随便给出一个概念来,就够他们琢磨半年的。 因此,所有人都听得满头雾水。 李二已经习惯了,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依旧没听懂。 房玄龄他们眼睛都冒星星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白在讲道德经... 屈突通的脾气,比尉迟敬德还爆。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摆手道:“你就直说,让我们怎么配合吧!” 柳白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耸了耸肩膀,道:“你们用不着配合,作为盟友,柳某只想提醒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 柳白一字一顿的说道:“别买房!” 第482章 柳家倒了,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怎么活? “买房?”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柳白很清楚,他再怎么解释了,李二等人也根本琢磨不透,‘房’这种东西的威力,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除此之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尉迟敬德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要领着我们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 柳白没搭理他,而是满含深意的看了李二一眼。 这一眼,正好被李二发现。 他哈哈大笑几声,道:“朕坐拥天下,岂会对几个宅子感兴趣?” 柳白心中暗道:“是真的才好...” 这位帝王,被后世传得神乎其神,只有亲眼见到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以柳白对他的了解,在知道房产真正的利润之后,他不插一脚才怪。 今天这番话,完全就是给他打打预防针。 省得到最后,还要柳白来给他收拾残局。 见柳白不说别的了,李二挥了挥手,道:“总算出想出个办法来了,诸位爱卿都散了吧!” 陛下发话了,不想走也要走。 房玄龄等人纷纷起身告辞。 尉迟敬德走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对柳白给出来的法子很不满。 看他的样子,似乎带兵把世家的人,杀个干干净净才算痛快。 众人走后,推拉门刚关上,李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给朕说说,那‘经济学’有什么玄虚?为何会跟买房搭上关系?” 柳白只好耐着性子,把肚子里的存货,讲给李二听。 一讲,就是一个时辰。 直到天都快黑了,李二才摸着下巴,道:“其中一些道理,都和朕的治国方针,不谋而合,就是有许多地方,还是没听懂。”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朕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听你讲了。” … 看着嘀咕着离去的李二,柳白摇了摇头。 他没指望李二能真正明白! 毕竟,时代是具有局限性的! 大业年间,中原有九百万户人口,后来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掀起了大小上千次战争。 武德五年,杜伏威降唐之后,天下得以平定,经过六个多月的调查之后,李渊父子才错愕的发现,中原人口,竟然只剩下了区区一百八十万户! 这也是为何颉利都打到渭水之畔了,李二还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白了,没人! 大唐幅员之辽阔,纵横何止万里? 在这么一大片的土地上,只有区区一百八十万户! 而且,大多数人口,都聚集在长安、洛阳、晋阳、扬州等大城市。 其他州府的人口,少得可怜。 因此,中原百姓,有大把大把的土地挥霍。 关中一带的人口算多了,但将永业田分摊到每个百姓头上,也高达足足一百亩! 生娃,就是赚钱! 而到了贞观二年之后,这种情况有所改观。 大户人家生十几个孩子跟玩似的,就算过得贫苦一些,也要生上三四个。 孩子多了,怎么也要置办下几套房产。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城市中的地价,一日数涨,小地方的地价再便宜,也无人问津。 柳白在去幽州的路上,经过了十几个地方。 当地的官员,都快跪下来求百姓们,多买些地产了。 没办法。 眼瞅着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政绩和赋税上不来,便没有一点升官的希望。 在每三年一次的吏部考评上,人口和赋税,是官员升迁最重要的指标。 回到长安,柳白带着沈万三、王守仁,以及家里的一大群会计,算了整整一宿。 “招人!还是要招人!” 柳白把纸笔往前一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宿的工作量可不小。 沈万三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道:“少爷,您所说的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庞大,算上买地、动工、招人的成本,恐怕咱家账面上的银子...” 虽说文武百官掏了几百万贯,资助西域执行,可柳白花的银子,却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加上修建大慈恩寺的花销,柳家几乎用了贞观二年大部分的利润。 一群老会计也都面有为难之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在柳家干的时间长了,还是头一次面临缺银子的困境! 柳白扒拉了一下桌子上,那足足半尺厚的总账目,“除了铸铁、水泥等产业,其他全都抛售出去!” 沈万三脸色一变。 熬了一宿的困劲,瞬间全都没了! “少爷,您可要三思啊!这些产业都是您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全都抛售,的确能在短时间内筹备好大量的资金,可若是想将这些产业再拿回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柳白不知道该怎么跟沈万三解释,什么叫做‘产业升级’。 事实上,若是给柳家几个月的时间喘息,筹集大量的资金并不算困难。 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柳白可以等,但世家能等吗? 他们巴不得早点把柳家赶尽杀绝! 不能给他们机会! “为今之计,只有赌上一把,给各地大掌柜都去信,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产业套现!” 沈万三见柳白一脸的决然,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只好叹了一口气,走出去给大掌柜们去信。 ... 腊月十八! 年关将近,百姓们把自家的房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每到这个时候,百姓们都会走上街头,采购过年用的物资。 辛苦了一年,怎么也要买点平常吃不起的东西,酬劳自己一年以来的辛苦。 老婆也操劳了一年,不买上几盒胭脂水粉,估计回去之后,连家门都进不去。 况且,走亲戚也要带上点礼物吧! 当长安城里的老百姓走上街头之后,才发现,大多数店铺竟然关门了! 熟悉的招牌,被摘了下来。 门廊上,那个世人皆知的柳叶形标记,竟然也被抹掉! 难不成,柳家破产了? 七十多岁的孙家老头,难得出一趟门。 快过年了,正打算拄着拐棍,去恒隆号糕点铺,给小孙子买点零食。 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往日热热闹闹的糕点铺,今天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胖胖的掌柜正站在门口,指挥伙计搬东西。 “赵掌柜,老三样来一套!” 孙家老头没怎么在意,刚一站好,就冲赵掌柜喊了一嗓子。 赵掌柜见他来了,急忙走下台阶,道:“您老今日怎么亲自上街了?” 老孙头呵呵一笑,道:“孩子们忙,你那小侄子今年在书院考得不错,老头子我就琢磨着,给他买点糕点吃吃!” 赵掌柜急忙打发小伙计去拿糕点。 他满脸歉然的说道:“这回就不收您的银子了,就当晚辈送给小侄子的礼物,今日是小店最后一天营业,明日起,这里就是郝记的糕点铺了!” 孙老头眉毛一拧,“怎么?你们要去其他坊市开铺子?” 赵掌柜无奈的说道:“最近家里银子吃紧,城里九成的铺子,都盘给了别的商号...” “那怎么行?老夫那小孙子就喜欢吃你家的核桃酥,换成别家的,他非得给老夫哭闹好几天!而且别家铺子都黑了心,比你家贵了生生一倍!” 说着,老孙头也纳过闷来了。 “都怪那些世家,见不得柳少爷给咱们老百姓办实事!” 赵掌柜很应景的叹了一口气,道:“不光长安城,就连咱家在泾阳的铺子,也都关了多一半,其他地方更别提了,以后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老孙头一愣,“便宜的米面鸡蛋,也买不成了?” 赵掌柜往远处一指,“您看,咱家的杂货铺,米面店也都在摘牌。” 老孙头重重的哼了一声,把拐杖往地上一墩,“不行!老夫要去衙门问问,实行不行,就去皇宫门口跪着,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柳家倒了,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怎么活?” 第483章 长乐的震惊,柳家的财力 同样的事情,几乎发生在长安城中的每个坊市。 柳家的产业,触及到百姓生老病死的各个方面。 产业的多样化,人员的专业化,让柳家无论生产什么东西,成本都低廉得令人发指。 这就导致,即便货物比其他铺子里的便宜一倍,赚得反而比他们还要多! 譬如做糕点。 其他铺子每个月要付租金,鸡蛋、面粉之类的原材料,也要从其他铺子里采购。 可柳家旗下的铺子,店面都是自家的,至于原料就更好说了,柳家是关中最大的地主,其他铺子里想要进原料,都要从柳家手里买! 触及的行当多,加上便宜,自然会得到老百姓的簇拥。 而柳家的店铺一关门,长安城里顿时乱套了! 老百姓们发了疯一样的抢购物资,吃的穿的用的,短短时间之内,柳家旗下商铺的库存,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商贾们也疯了! 柳家要在短时间内囤积大笔银子,铺子的租价,比市价足足低了一成! 一时间,看到其中利润的各方豪商,蜂拥而至。 都想把柳家的铺子盘下来! 要知道,柳家的铺子几乎都在最好的地段,装潢也极其精美。 甚至不需要做多大的改动,把门匾换了,就成了自家的产业! 文武百官也坐不住了! 他们和各大豪商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某些豪商,干脆就是朝中官员的代理人。 一夜之间,占据了长安城六成市场的柳家商铺,全部易主! 只留下了铸铁生意和水泥铺子,还在正常营业。 同样的情况,泾阳、晋阳、洛阳,乃至幽州,江南一带,都在上演。 仅仅在第二天,海量的现银,被拉到柳家的库房里。 大门不能轻易打开了。 一打开,塞得满满当当的真金白银,能散一地! 沈万三和李承乾,忙得脚不沾地,又是一宿没合眼。 “泾阳县的银子马上就要送来了!” “库房早就放不下了!难不成全都堆在院子里?” “西院!西院的客房只住了三个人,就放在那!” 玄奘、戒贤和尚、辩机三人,本来住在清净的西院。 现在只好搬出来。 当他们背着包袱出门的时候,差点把眼睛晃瞎了! 堆积如山的金银,就这么光天化日的摆在院子当中,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 玄奘和戒贤和尚还好说,都是正经的大德高僧,而且戒贤还是天竺皇族,面对这座金银山,只是显得有些不自在。 辩机就不一样了。 正是喜欢四处胡闹的年纪,看到这么多金银,顿时走不动道了! “老天爷...” 辩机浑身僵硬的走上前去,想要伸手摸一摸这座金银山。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玄奘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玄奘脸色铁青,“金银本是恶毒之物,我等身为出家之人,不可深陷其中!” 他原本还想搬到东院去住,现在彻底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去大慈恩寺!” 他真怕一不小心,没看好辩机,犯下弥天大错。 辩机悻悻的收回手,有些不舍的看了金银山一眼,跟着玄奘出了门。 没人管他们去哪! 柳家上下,包括柳白在内,都没时间琢磨别的。 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武顺和长乐,都出来帮忙了! 正经事帮不上忙,就跟着柳婉儿监工。 武顺眼尖,一下就瞅见正偷偷往自己怀里塞金子的李愔和李祐。 “住手!!” 她不必对这两个小的客气,直接上手,把两人藏在怀里的金子,给掏了出来。 对于这个‘大嫂’,两个小家伙可是敬畏的很。 悻悻的把金子掏出来,丢在架子上,一左一右,被武顺拧着耳朵,带到外边受罚去了。 长乐眼睛直放光,她紧紧攥着柳蓉儿的手,“姐姐,这该有多少银子?家里的三个库房都满了,西院也堆满了...” 柳婉儿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些只是长安,以及周边几个县冶的银子,估计能有上千万贯了...” 长乐震惊的捂住了嘴。 今天,她才算是真真正正见识到了,柳家的财力! 要是柳家把大唐境内所有的产业,都变成现银,那该有多少? ...... 在文武百官的眼中,商贾的地位还是很低的。 柳白只能算是个例,不能套用在其他人身上。 既然是商贾的事情,就没必要去麻烦陛下。 因此,李二反倒是最晚听说这件事的。 自打前天晚上从柳叶轩回来,李二就一直在思索,柳白口中的‘经济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总觉得柳白说的,很有道理。 却始终都琢磨不透,所谓的‘供求均衡’、‘市场机制’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听说柳白把旗下所有的铺子都盘出去了,现在长安城里,可是热闹的很呢!” 长孙皇后抱着雉奴,走到李二跟前。 她莞尔一笑,道:“就连臣妾也没忍住,吩咐咱们皇家的商号,盘下了不少铺子...” 李二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也没注意听长孙皇后的话,只是应付性的点了点头。 “究竟是哪里不对?” 李二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一有想不通的问题,就茶不思饭不想。 而且,他隐隐觉得,那所谓的‘经济原理’,完全可以套用在朝廷的方针政策上。 不琢磨明白,就浑身难受。 忽然,李二觉得哪里不对。 “观音婢,你刚才说什么?” 长孙皇后诧异的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喃喃的说道:“他竟然把所有产业都抛售了...” 说完,他猛地站起来,吓了长孙皇后一跳。 “你刚才说,咱们皇家也盘了柳家的铺子?花了多少银子?” 长孙皇后更纳闷了。 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神神叨叨也就罢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内府出了三十多万贯,臣妾把体己钱也拿出来了,总共不到五十万贯吧...” 李二脸色一变,道:“万万不可!快把铺子都盘给其他人,要不然,这五十万贯可就打水漂了!” 第484章 唯一能得利的,只有柳家 皇家做生意,早就不是秘密了。 至少是在朝廷中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长安城中大名鼎鼎的承天号,就是皇家的产业! 稍微琢磨琢磨,其实也能想明白。 普通商贾,谁敢用‘承天’这种名字? 不想活了? 当柳白知道,皇家盘下了长安城中近七十家铺子,又飞速转让出去的消息之后,也不禁有些佩服李二了。 不得不承认,李二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从自己的三言两语之中,就猜透了所谓的‘经济原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正如李二猜测的那样。 谁敢盘下柳家的铺子,最后一定会赔个底掉! 唯一能得利的,只有柳家! 从前,柳家稳中求胜,徐徐图之,任何商业行为,都是潜移默化的。 而现在,却是一步到位的雷霆手段! 事实上,这么做的隐患很大,稍不留神,恐怕就会赔得倾家荡产。 可为了对付世家,柳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论实力,柳家终究还是个新晋的家族,比不了那些千年世家的底蕴。 在最擅长的领域中,将世家击溃,反倒是最好的法子。 柳家大宅! 大厅里! 沈万三、李承乾、乃至家里一些高等级的供奉都到了! 柳白站在一个小黑板前,拿着粉笔写写画画,讲了足足半个时辰! 黑板上,‘操纵市场’四个大字,触目惊心! “古时的人们,用贝壳当做货币,换句话说,金银铜钱只是人们共识之中,可以用来购买货物的东西罢了,只要征得所有人的同意,哪怕用一块砖头,一块瓦片,甚至一坨屎,都能买到东西...” 下面的人,认认真真的做着笔记。 他们都是柳家的顶梁柱,不管柳白做出什么计划,最终的执行者,都是他们。 因此,必须要让他们先明白自己的想法。 不然的话,等计划全面开展,柳白非得累死不成... 都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老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商贾之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加上柳白说的浅显易懂,几句话下来,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唯独李承乾抓耳挠腮,把炭笔夹在嘴和鼻子中间,眼中满是迷茫。 柳白说了半天,他基本上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过,柳白也没管他。 之所以让他来听课,完全是因为是想让他多学点知识。 在柳白看来,当前大唐的经济政策,是有极大弊病的。 经济问题引发的后果,可一点都不比兵灾差! “都懂了吗?” 一群供奉加上沈万三,同时点了点头。 “那就都去忙吧,最近事情太多,等忙完这一阵,咱们也能过个好年!” 众人纷纷起身,各忙各的去了。 李承乾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柳大哥,我干点什么?” 他听出来了,后续的计划,柳白是一点都不打算交给他来办了。 柳白呵呵一笑,道:“你也不能闲着...” 说话间,一个身穿道袍的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正是袁天罡! 柳白最近全都在忙活生意上的事,袁天罡来了好几次,都没见上一面。 终于‘下课’了,在外边冻了半个多时辰的袁天罡,这才找到机会,好好问问柳白,究竟何时才能把张三丰捧上神坛。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看了袁天罡一眼,冲柳白一点头。 “袁道长,走!” 李承乾不等袁天罡开口,拉着他的袖子走了出去。 ... 腊月二十六!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就是天气差了点。 厚厚的云层,将太阳挡得结结实实,阴风嗖嗖的刮,分明是要下雪了。 街上的行人,将手拢在袖子里,咒骂着该死的天气。 官员们早就休沐了。 过年必然是需要回老家的,可今年例外。 柳家旗下,随便哪一项产业,都是能赚回一座金山的。 这么好的发财机会,谁还舍得回老家? 不赶紧盘下几个铺子,难不成等着别人看笑话? 上到三省大佬,下至长安府衙里的胥吏,愣是没有一个出长安城的。 城里的行情瞬息万变,托门路找关系的人,满天飞! 就连一向瞧不起商贾的魏征,都狠了狠心,想要盘下仁安坊家门口的三家铺子! “叔玉未来是要迎娶公主的,有了驸马的头衔,想必老夫这个郑国公,入不得他的眼...日后,便让叔瑜来继承爵位...最多在钱财上,多多补偿叔玉便是...” 魏征跟自家夫人解释了半天,生怕夫人觉得自己偏心。 裴氏叹了一口气,“老爷说的是,叔玉生性憨直,若是继承了您的爵位,也无法在朝堂之上立足,反倒是叔瑜精明一些...” 她从箱子底,取出几锭珍藏了不知多少年的金子。 “老爷,您跟河间郡王借的那一万贯...” 魏征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那一万贯都投进了柳家的商队,大不了,收益全都给河间郡王!” 裴氏只好点了点头,万分不舍的把金子,交给魏征。 魏征正打算把对面的铺子盘下来,刚一出门,迎面就看见了两个小太监,骑着马匆匆赶来。 “魏大人,陛下急召!” 魏征眉头一皱。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陛下还能有什么大事? 难不成,高句丽出现了变故? 他急忙把裴氏叫来,嘱咐她一定要把对面的三家铺子盘下来,旋即换上朝服,跟着小太监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一进宫门,他才发现,文武百官竟然都到了! 问清楚原因之后,魏征的鼻子都气歪了。 “神迹?当初大雁塔上的神迹,多半就是柳白搞的鬼,这回肯定也一样!” 说着,魏征就要走。 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三家铺子,哪有闲工夫哄李二开心? 房玄龄一把将他拉住,“玄成兄,这回可是陛下亲自下旨,命文武百官观礼,切不可胡闹!” 说着,他朝远处一指,道:“你看,连太上皇都亲自来了!” 第485章 天雷滚滚,神迹? 李渊的精气神,比去年看上去好了很多。 走路也不用人搀扶了,拄着拐杖,完全能自己一个人溜达。 身体好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思就开始疯涨。 一开始,只是多往太安宫里搂了些美女。 最近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吵嚷着要去太原看一看。 李二也是拿他没办法了。 知道他实在是闲得没事干,就把他叫到钦天监来。 “你说,今日会出现神迹?” 李渊坐在宽敞的撵驾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柳白的出现,让这对父子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虽然不能回到从前,但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打嘴仗了。 李二陪着笑,道:“父皇,清虚元妙真人算准,今日会出现神迹,这可是咱们皇家祖上显圣了!” “哦。” 李渊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张开嘴,身旁的美女赶紧从盘子里捻起一枚葡萄,塞进他嘴里。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恨不得一把将李渊拽起来。 话说,再过几年,等李承乾年长一些,李二也就快当上爷爷了。 这位太上皇,实在是太给皇家拉胯了! 一把年纪,不知修身养性也就罢了,反倒比长安城那些纨绔子弟,还纨绔... 成何体统?! 李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心头的火气压制下去。 他冲着李渊拱了拱手,转身淡淡的说道:“还有多长时间?” 一直陪在李二身后的袁天罡,急忙道:“陛下稍等,贫道这就派人去问问!” 说着,冲李淳风使了个眼色。 李淳风一溜烟跑到钦天监的老君殿里。 张三丰正端坐在老君像下的蒲团上,若是细心的话,就会发现,老头今天很不淡定。 闭着眼睛,都能看到眼珠子咕溜溜的乱转。 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正好见李淳风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张真人,家师让晚辈来问一问,神迹什么时候能来?” 张三丰往外边张望了一眼,见天空之上的乌云愈发的厚了。 似乎,马上就要天黑了一般。 他左眼皮跳动了一下,“快了,最多不超过一炷香!” 李淳风给张三丰行了一礼,赶紧将消息告诉袁天罡。 张三丰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喃喃道:“希望少爷说的都是真的,不然的话,贫道这条老命,算是交代在这了...” 他又有些心虚的看了房梁一眼。 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房梁顶部,有一根指头粗的钢棒。 下边连着三根同样粗的钢棒,不过,都被隐藏在了墙体之中,只露出来不到一寸。 张三丰越看越心颤。 早知道今日要面临这么大的危险,当初就选择当这个‘神仙’了。 现在,只能祈求少爷的手段灵验,否则,再好的身手,也被劈成灰了。 ...... 都说瑞雪兆丰年,年根下雪,是人们喜闻乐见的。 可是从昨天晚上,天就阴着,一点没有下雪的意思。 反而呼呼的刮大北风,刮到人脸上,像小刀子剌肉似的。 李二抽了抽鼻子,怀里死死的搂着小号暖炉不撒手。 李渊也冻得够呛,好在旁边的美女识趣,拼命往怀里钻,还能带来一点温度。 文武百官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们都是被李二临时叫来的,一点准备的没有。 只能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还必须要保持仪态。 哪怕后背弯一点,都会引来监察御史的大声斥责。 “该死的!该死的!” 魏征咬着牙咒骂,也不知针对的天气,还是李二。 房玄龄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不是说一炷香吗?怎么还不开始?” 魏征冷笑一声,道:“故弄玄虚罢了,要不是老夫...” 他话音刚落,天空之中,忽然降下一道霹雳! 轰隆隆!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即便早就知道内情,李二也差点把手里的暖炉扔出去。 回头一看,生怕李渊吓出了好歹了。 看清之后,李二又气得够呛。 李渊不仅没有丁点害怕的意思,而且还知道安慰怀里的美女。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文武百官一阵哗然,他们都看到了,刚才那道霹雳,离着皇宫不远,也不知落在了哪个倒霉蛋头上。 魏征脸色一沉,几步走到李二跟前,拱手道:“陛下,空旷之地,最易招雷,还请陛下和太上皇,莫要在此地久留!”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开口。 空旷的地方容易招雷,这是常识。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二有心找死,他们也不愿留在这陪葬! 李二却是哈哈大笑几声,道:“诸位爱卿不必担忧,张真人法力通天,自会护朕周全!”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连忙补充了一句。 “还有太上皇!” 魏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在他的眼中,为人君者,性命早就不是自己了。 说白了,你李二不担心自己的命,也该为大唐江山想一想! “陛下,老臣...” 这一次,依旧不等他说完,又是一道霹雳凌空落下! 就算刚刚没有吓到的人,此刻也再难保持镇定! 那道霹雳,近得吓人! 下一刻,忽听内廷方向,有人高声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霹到某座宫殿了! 皇宫地势高,建筑稀疏,夏天被天雷霹中着火,是常有的事情。 可在大冬天的,一没下雪,二没下雨,就显得很诡异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雷暴天气’,只知道,若是再逗留下去,纯粹就是找死了! 连李渊都待不住了。 “你究竟在想什么?莫非要让朕和文武百官,全跟你葬送在此地?!” 李二却不回话,略微有些紧张的,盯着老君殿的房顶看。 轰隆隆—— 霹雳再次出现! 一连四五道! 这一回,更近了! 就好像有人刻意控制一般,又或者,又什么东西在吸引这雷电一般。 它竟然,在一点一点的向着老君殿的方向挪动! 众人眼睁睁看着远处昭庆门周围的墙体,被劈成灰烬,一个个脸色白的吓人。 李二见有人要跑,咬着牙道:“都给朕站好,谁敢动弹,朕就诛他九族!” 第486章 他他竟然把雷霆骂跑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 自古以来,便有天威难测的说法。 李二虽然自称天子,却从没有把自己当成神仙看待。 况且,这几道雷的声势,着实有点骇人。 若是被雷劈中,别说是天子,天爹都会化成灰! 可今日,李二豁出去了! “朕要冷静!朕要保持威仪!” 李二死死攥着拳头,强行让自己在赫赫天威之下,依旧维持帝王风范。 “既然柳白说,此举能给世家带来重创,朕就一定不能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世家的危害。 若是柳白倒了,世家下一个目标,必定是皇权! 这个险,他必须冒! 李渊终究是当过皇帝的,外表的昏聩,并不代表他的心也是昏聩的。 他始终都是最冷静的,哪怕雷声越来越大,都没有一点要跑的意思。 见李二执拗的盯着天空,李渊将怀里的美女推开,坐着了身子,似乎已经明白,李二究竟想要做什么。 哪怕李二不是皇帝,只是个平头百姓,可凭借肉体凡胎硬撼天威,也足以被世人捧上神坛了! 没有比这种办法,更好的立威方式。 他这是在赌命! 若是赌赢了,世家的声势,会瞬间一落千丈! 可若是输了... 以李渊对这个儿子的了解,似乎他从不会打无准备之战。 可他的倚仗,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要靠这座老君殿的护佑吗? 在场大多数人,都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吓昏过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谁都想不到,好端端的来皇宫一趟,竟然会有丧命的风险! 没人敢跑! 被雷劈成灰,也只是死自己一个人罢了。 若是跑了,那可就是死全家了! 房玄龄等人虽然表现的镇定,但是脸色,却白的吓人。 以袁天罡为首的一群道士,也好不到哪去。 死亡并不可怕。 等待死亡,才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要知道,闪电这东西,可是会追着人跑的! 只是不知道,最后会落在哪个倒霉蛋的脑袋上... 轰—— 巨响再现! 如同在耳朵边上,点了一根大炮仗一样! 所有人都被震得晕头转向。 更有甚者,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而就在此时,李二忽然仰天爆喝。 “给朕滚!”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 只见,头顶的云层之上,一阵闪烁。 大叉子一样的雷电,直勾勾的朝着众人劈下来!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道闪电,分明是朝众人落下来的! 却不知为何,在即将落下来的时候,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生生拐了个弯,劈在老君殿的穹顶之上! 轰轰—— 紧接着,又有接二连三的闪电落下。 和之前一样,好像对什么东西畏惧似的,在众人上方转上一圈,旋即被老君殿的穹顶勾过去! “无量天尊...陛下乃真命天子,自受上苍庇佑,雷霆无伤,百无禁忌!” 张三丰悠扬的声音,从老君殿之中传了出来。 群臣大哗! 李渊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他竟然把雷霆骂跑了?! 刚才闭着眼睛的人,也全都睁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整个皇宫范围内的闪电,全都被老君殿的穹顶,吸引了过去! 只有仙人,才能拥有这般手段! 李二昂首挺胸,负手而立,配合上他高大的身形,在漫天雷光的映衬下,宛如神祇。 对比太明显了! 房玄龄的反应总是比别人快上一线。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朗盛道:“陛下乃真命天子,我大唐有上苍护佑,必定功盖秦皇汉武,陛下万岁!” 群臣也纷纷跪倒,口中高呼万岁。 李二不易察觉的把手心,往龙袍上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哈哈大笑。 “区区雷霆,岂能奈何得了朕?” 说着,他冲老君殿一拱手,“多谢祖先保佑,多谢张真人护持!” 群臣也面向老君殿,振臂高呼。 提起自家祖宗,李渊也不得不站起来,冲着老君殿拱手致谢。 这一瞬间,他仿佛变得更加苍老了,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几分... ...... 再次接受了群臣的跪拜,也再次向张三丰表示了一番感谢之后,李二迈着潇洒的步伐,回到紫宸殿。 “都下去吧!” 他挥手驱散了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 等人全都走了,他立刻瘫在了龙椅上。 “吓死朕了...”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 万一柳白说的‘避雷针’起不了作用,那自己这条性命,可就交代在老君殿外了。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终归是好的。 把雷霆骂跑,那是何等的威风! 这回,不光把张三丰捧上神坛,他也肯定会成为神仙中人! 世家不就是有点学问,有点人脉吗? 跟朕怎么比?! 朕连雷霆都能骂跑,还在乎你们几个凡人? 想一想都觉得美! 长孙皇后快步走进紫宸殿。 她也是才听说,老君殿外发生的事情。 陛下不顾性命,在空旷地方等雷劈? 那怎么行? 一定要好好劝谏一番,免得他以后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了。 可是,当长孙皇后听见,李二那渗人的傻笑时,瞬间打消了劝谏的念头。 刚刚入宫的李承乾,就站在长孙皇后身后,笑道:“母后,孩儿就说,柳大哥的话不会出错,您看父皇这不是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吗?” 长孙皇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若是你父皇出现意外,看本宫不扒了你的皮!” 李承乾委委屈屈的说道:“又不是我说的,是柳大哥说的...”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 “小的胡闹,老的也跟着捣乱,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转身走出去,道:“母后去给你父皇熬一碗安神汤,你在这里候着,一会儿有事要交代给你办!” 李承乾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紫宸殿门口,听着里边那渗人的笑声,有点脸红。 第487章 什么叫神助攻?这就是神助攻 李承乾在紫宸殿门口,抓耳挠腮的等着。 要不是母后说,还有事情交代,他早就溜了。 进宫,也只是为了看看父皇的情况罢了。 好在刘瑾识趣,吩咐人搬来一个大暖炉子,不然,手脚早就冻僵了。 “就算等,也该进去等,母后好狠的心...” 李承乾不情不愿的嘟囔着,靠在暖炉旁,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来,美美得砸吧了一口。 足足半个时辰,长孙皇后终于回来了。 她走进紫宸殿,监督李二把安神汤喝了,转身来到宫门口。 驱散了周围的宫人之后,长孙皇后冷着一张脸,道:“知道母后为何让你在外边站着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 长孙皇后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承乾脑门上指指戳戳。 “武顺在柳家住了快半年了吧?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太子殿下,就不能给人家一个名分?!” 女人最懂女人。 小姑娘家家的,本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夫家送上聘礼,把人抬走。 在柳家住着是舒坦,可名不正言不顺的,武顺心里能痛快? 长孙皇后早就想跟李承乾说这件事了,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正好今天李承乾入宫,被她逮了个正着,就把这件事想起来了。 李承乾一听,脸有点发红,低着头讷讷的说道:“柳大哥说,十八岁之前不能成婚...” 此言一出,顿时把长孙皇后气坏了。 她拧着李承乾的耳朵,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是姓李,还是姓柳?柳白说话,比你父皇和母后说话还好使?” 李承乾疼的连连跳脚。 “轻点!母后轻点!耳朵要掉了!” 他越嚷嚷,长孙皇后越生气。 “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你,跟自家都断绝关系了,你倒好,整天无所事事,还不肯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李承乾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在他心目中,母后一直都是温婉明理的代表。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最近特别忙!不信您去问柳大哥,都是朝中大事,一点闲工夫都没有!” “忙?本宫到要去问问柳白,还有什么事情,比太子立妃更重要!” 长孙皇后怒极而笑,就要吩咐人摆驾柳家,当面质问柳白,凭什么不让自己儿子成婚? 这时候,怀恩从紫宸殿中走出来,见皇后娘娘提着太子殿下的耳朵不撒手,嘴角抽搐了几下。 “娘娘,陛下问,外边在吵什么...” 一提起儿子的婚事,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贤后,俨然成了母老虎。 她瞪了怀恩一点,把怀恩吓得一哆嗦。 乖乖,皇后娘娘发起威来,怎么比陛下还可怕? “好!本宫就让你父皇来评评理!” 说着,她直接揪着李承乾的耳朵,又走进紫宸殿去了。 ...... 李二还在兴头上。 当皇帝,算是做到了人间极致,生活一点奔头都没有。 总不能奢望着,成为太上皇吧? 而今,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让他有一种又‘升官’了的感觉。 见长孙皇后揪着李承乾的耳朵走进来,不由得微微一愣。 “观音婢,你这是...” 长孙皇后这才撒手,道:“陛下,这就是您把太子交给柳白教导的后果!” 搞明白原委之后,李二哈哈大笑。 “我道是多大的事情,原来是承乾的婚事...” 长孙皇后对李二的态度很不满。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人伦纲常,这是三皇五帝时期就定下了的。 河间郡王家的李崇义,只比李承乾大了一岁半,现在儿子都有了。 汉阳郡王李瑰家的二小子,和李承乾同岁,也是去年娶得亲! 眼瞅着亲戚家的孩子都有了着落,自家孩子整天‘疯玩’,长孙皇后心里急呀! 虽说李承乾是太子,太子妃的人选不可马虎。 但谁让李承乾早就选好人呢? 也幸亏柳白家的规矩多,否则的话,要是弄出什么丑事来,皇家可就颜面扫地了! “陛下,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臣妾到现在还没见过武顺。” 说着,她又瞪了李承乾一眼,道:“总叫那丫头在柳家住着,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李二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他看向李承乾,“你今年...几岁来着?” 李承乾郁闷的说道:“父皇,儿臣过了年才十二岁...” “你才十二岁?” 李承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听听!这是亲爹好意思说出来的话吗? 李二这才发现,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李承乾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胡闹的孩子了。 站起身来,只比他矮了不到两寸。 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说十六七岁也有人信。 李二摸了摸下巴,道:“的确小了点...” “观音婢,你有所不知,上一期的《致知》说了,太早成婚不是好事,似乎...” 他走到龙案上,拿起桌子上的《致知》,翻了翻,道:“这是李神医亲自写的文章,说是太早成婚,对身体不好,而且对胎儿也有很大的影响...” 长孙皇后皱着眉,看了几眼,狐疑的说道:“真会对子嗣造成影响?” 《致知》已经成了书院宣扬各种古怪理论的媒介。 事实证明,只要是刊登在《致知》上的文章,都不会出现错误。 况且,这篇文章还是李神医亲自写的,由不得长孙皇后不信。 着急让李承乾成婚是一回事,但若是对子嗣造成影响,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李承乾真想抱着李二,狠狠的亲上一口。 什么叫神助攻? 这就是神助攻! 他倒不是不想和武顺成婚,只是觉得,母后才刚不管自己,在没玩够之前,傻子才会找另外一个人,继续管自己。 李二笑道:“再等几年吧,朕听说,承乾最近正跟着柳白钻研‘经济学’,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万万不可耽搁!”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 她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随便抛过来一个词,根本就听不懂什么意思。 “也罢,那就再缓几年...” 她暗暗琢磨,一会儿就把柳婉儿姐妹叫过来,好好讲讲长安城里的新知识。 否则的话,以后还不被丈夫和儿子糊弄死? 第488章 李承乾的苦恼,这个忙,柳白不能忙 李承乾回到柳家,向柳婉儿和柳蓉儿传达了母后的邀请。 听说皇后娘娘提起自己,武顺满脸紧张之色,死死的攥着自己衣角,下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李承乾看着心塞,想安慰安慰武顺,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武顺心里在想什么了。 柳家和外边的氛围不同,论资排辈的话,李承乾是小角色,家里的大掌柜们,一口一个‘承乾’叫着,都把他当成自家子侄晚辈看待。 有不顺眼的地方,也从来不藏着掖着,当面说出来,是为了他好。 可归根结底,李承乾是当朝太子! 未来的他,是注定会成为帝国之主的。 按照典制,哪怕手握重兵的河间郡王李孝恭看见他,也要躬身行礼! 武顺虽然挂着柳家大掌柜的头衔,可谁不知道,她是应国公武士彟的弃女? 身份上的鸿沟,让武顺对皇家,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 她最担心的就是,陛下和皇后注意到自己。 哪怕陛下和娘娘同意这门婚事,又岂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堂堂太子殿下娶一个弃女,对于卫道士而言,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说不准,还会成为某些居心不良之辈,攻讦李承乾的由头! 柳婉儿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武顺,柔声道:“顺儿,要不你跟着姐姐一块进宫?迟早都是一家人,总是要见一见公婆的!” 她和蓉儿早就把武顺当成亲妹妹对待,见武顺为难的样子,心里也不落忍。 长乐也在一旁劝道:“是啊顺儿姐姐,母后很好说话的!” 武顺抬起头来,看向李承乾,想要从他哪里得到一个答案。 李承乾心一横,咬了咬牙,道:“去!婉儿姐说的对,迟早是要见面的,何必在乎一时一刻?!” 武顺微微臻首,道:“我听你的。” 柳蓉儿笑道:“咱们还要好好给顺儿妹妹打扮一番,可不能让皇宫里那些狐媚子比下去!” 说干就干! 柳婉儿去拿胭脂水粉,柳蓉儿吩咐人,搬来好几大箱子衣服。 长乐推搡着李承乾,把他赶到门外。 李承乾悻悻的离开,站在院子里等着。 柳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书房里出来,打算找柳蓉儿去收拾收拾书房。 里边全是机要文件,是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看见的。 平日里,收拾书房也是柳蓉儿亲自来。 刚走近小院子里,就看见李承乾蹲在树下边挠头。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柳白都走到他跟前了,他都没发现。 柳白照着他屁股轻轻给了一脚,“发什么呆?让你进宫去打探消息,怎么跑到这来了?” 李承乾把老君殿外发生的事情一说,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系统赠与的‘观风测雨’,实在是太好用了。 几道雷,加上一根避雷针,就把张三丰捧上了神坛。 不过,柳白的打算是让张三丰来斥退雷霆。 没想到,李二竟然亲自当主角了! 柳白摸着下巴,“陛下没被吓坏吧?” 不得不说,李二的胆子够大! 他可是皇帝! 万一被劈成灰,那大唐江山可就完了! 不过,这件事也从侧面说明,李二对自己是完全信任的。 可以说,将性命都交托在自己手中了! 李承乾提不起兴致来,道:“父皇看着倒是挺开心的,害不害怕就不知道了,反正皇爷爷和文武百官是吓坏了...” 柳白上下打量李承乾几眼,“你是不是在宫里又挨揍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还不如挨顿揍...母后跟我说了半天顺儿的事,婉儿姐打算带着顺儿入宫,去见一见父皇和母后!” 柳白明白了。 闹了半天,李承乾是担心,武顺得不到李二和长孙皇后的同意。 不用想也知道,但凡他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不同意,这门婚事一点戏都没有! 李承乾烦躁的踢了树一脚,落了一脑袋枯叶。 “我怎么那么倒霉!” 他不是没想过找柳白帮忙。 可是一来,柳白现在正忙着梳拢产业,根本没时间管其他的事情。 二来,他也不好意思再找柳白帮忙了。 上次为了应付武士彟,让武顺挂上了柳家总行大掌柜的名头,难不成,这一次让柳白把柳家之主的位置,让给武顺? 他心里充满了沮丧。 柳白看他可怜,却知道,不能再继续帮他了。 人是需要在困境之中成长的,帮李承乾太多,和害他没什么两样! 大是大非也就罢了,婚事是他自己的,就要由他自己去争取。 柳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扭头便走了。 想必现在柳蓉儿也没时间,回头在说吧。 ...... 在‘造神’运动之上,柳白只需要一个结果就够了。 民间传得再邪乎,也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说到底,他要的只是佛门领袖和道门领袖,这两个位置罢了。 是抑佛崇道,还是抑道崇佛,对柳白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反正也不信... 如此一来,甚至不用他管,佛道双方藏在暗处的那些产业,也会被柳家手下那群可怕的大掌柜们,慢慢蚕食干净。 此外,斥退雷霆的事情,给李二造足了声势。 且不论世家中人信不信,反正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敢玩猫腻了。 名声对于世家而言,不光是一把利器,同样,也是掣肘他们的牢笼。 当皇权达到巅峰的时候,哪怕世家的实力再强大,也要好好掂量掂量,选择在这种时候动手,会引发多么恐怖的后果。 书房乱得像鸡窝一样,草稿纸满地都是。 家里的老会计们,已经把账目算的差不多了,沈万三独自一人坐在小院子里的石凳上,做着汇总工作。 柳白回来之后,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茶。 沈万三忽然把算盘往前一推,道:“少爷,算出来了!咱家抛售了八成产业,总计,四千五百万贯!” 第489章 做了这么久的准备,终于可以开始了 四千五百万贯! 在柳白看来,并不算什么。 他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可不是白忙活的! 沈万三也这么觉得。 柳家的产业触及各个行当,别的不说,光是土豆和玉米,就带来了上千万贯的利润。 可如果放在外边,四千五百万贯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贞观二年,大唐整整一年的赋税,也只有一千两百万贯罢了! 而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柳家上缴的商税! 这也是为何柳家行事,一向百无禁忌的原因。 在世人眼中,柳白比皇家人,更像皇家人! 血脉搭不上边,但禁不住和皇家人关系好。 谁见过皇帝把太子和最宠爱的女儿,养在别人家里的? 往最坏的角度上看,就算李二真对柳白动了杀心,他也舍不得。 因为皇家内府靠柳家赚的银子,一点都不比赋税少! 顿顿饱,和一顿饱,谁都能拎得清。 柳白拿起汇总之后的账本,翻了几下,道:“各地的大掌柜都回来了吗?” 沈万三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道:“除了幽州的老周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回到泾阳总行了,老周来信说,最近辽东那边对铁料的需求很大,估计要年后再回来了!” 柳白点了点头。 “反正老周也帮不上什么,让他全力供应辽东,毕竟,高句丽之战也是重中之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账本塞进怀里。 “先休息半天,下午,咱们一块去泾阳...做了这么久的准备,终于可以开始了!” ... 产业转型,是一件很艰巨的任务。 最近一段时间,柳白根本就没有心思管其他事情。 锦衣卫们得到的消息,也是直接送到王守仁的面前。 “竟然都到了...” 王守仁手中拿着一张两指宽的纸条,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如今,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的当家人,全部都秘密居住在长孙无忌府上,请大人示下!” 一向吊儿郎当的沈威,今日出奇的严肃。 这四大家主,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权柄滔天之人。 他们联合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对付柳家! 王守仁悠悠的说道:“走,一块去看看!” 沈威应了一声,急忙去准备。 锦衣卫无孔不入,就连皇宫之中,也有不少内应。 蛰伏进长孙家,实在是太容易了。 两人在屋里拾掇了一会儿,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王守仁看起来起码有四十多岁了,脸上有几粒麻子,鼻子扁扁的,穿着一身儒衫,像个郁郁不得志的老书生。 沈威年轻了不少,白白净净,腰板一直弯折,低眉顺目的,看起来像是富家少爷身边的书童。 易容术! 是锦衣卫的看家本领,也是每一位锦衣卫的必修科目。 在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沈威的易容本领是最强的。 他只需要最简单的道具,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给自己营造出另外一个身份。 两人出了门,在大街上绕了几圈,直接走进了长孙家。 门口的护卫,竟然也没有阻拦。 甚至还跟沈威打了个招呼! “小六子,二少爷可是找你半天了,以后别没事出去瞎跑!” 长孙府上的管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听说伺候了长孙无忌整整三十年。 沈威笑嘻嘻的说道:“二少爷让小的去找个读书人,回来晚了些...” 管家上下打量王守仁几眼,没有怀疑什么。 他太清楚长孙涣是个什么东西了。 “小心点,别让老爷看见,否则的话,二少爷又该受罚了!” “知道了!” 沈威带着王守仁,来到长孙涣的书房。 在长孙家,只要混过大门,里边基本上没有几个护卫。 长安城中的高官之家,大多是如此模样。 毕竟这里是长安,哪怕出了小毛贼,也是惊天大案。 也不知道长孙涣和谁起过矛盾,脸上挂着一块乌青。 正坐在桌子后边,抓耳挠腮。 见沈威回来了,立刻站起来。 “狗东西,本少爷让你去找个读书人,怎么找了这么久?” 沈威低着头,道:“二少爷,现在长安城里的读书人,都牟足了劲要考书院,肯出门的实在是不好找...” 长孙涣瞪了他一眼,看向王守仁,道:“别是个样子货,少爷我的功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懂的!” 王守仁拱了拱手,道:“在下考过武德二年的明经科,差一点就进了...” 长孙涣不想听废话,直接拉着王守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少废话!快给本少爷写,写得不好,本少爷可不给钱!” 说完,冷笑一声,道:“小六子,给本少爷备马,上次输给李崇义实在是憋屈,这回倒要看看,他如何敌得过本少爷新练的拳法!” 沈威应了一声,忽然抱着肚子,痛呼出来。 长孙涣正着急呢,狠狠的踹了沈威一脚。 “没用的东西!” 他再也不理会两人,大步走出去,不多时,就没了动静。 沈威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来到王守仁旁边,给他磨墨。 功课不能不写,小六子这个身份,是锦衣卫上下费了大力气,才营造出来的,可不敢丢了。 不过,长孙涣的功课,对于王守仁而言,实在是小儿科。 三下五除二写完,王守仁甚至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话说,他的学问在柳家都是拔尖的,可惜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沈威见王守仁竟然还有要改改的意思,苦笑道:“我的好大人啊!咱们时间可不多,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王守仁一耸肩膀,把镇纸压在写好的文章上,起身向后院走去。 这一路上,压根没有人敢拦! 这也是为何要在长孙涣身边安插人手的原因。 在长孙家,除了长孙无忌之外,根本就没人管的了长孙涣! 谁敢拦他的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从廊道上穿过前院! 穿过月亮门,一闪身就上了房顶。 小心翼翼的走到后花园,两人又灵巧的一翻身,落在了假山的后边。 刚一落下,就听见郑元璹阴恻恻的说道:“老夫斥巨资,一口气收了柳家三成的铺子!这一次,一定要他置于死地!” 第490章 商贾行事,哪有那么多的道理? 四位家主的岁数都不小了。 若是论辈分,他们都曾和李渊称兄道弟。 当初太原起兵之际,这四位都是出过大力气的。 严格上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贵族。 与之相比,李二的家世,都要寒酸一些。 在他们面前,长孙无忌也就勉强能混上个座位。 卢氏家主卢赤松,穿着一件玄色大氅,下巴上的胡子,也不知养了多少年,出奇的长,都可以扎成小辫子了。 听见郑元璹的话,他嘿然一笑,道:“老夫也不得不承认,柳家小子有几分本事,短短一年时间,不光把铺子开到了范阳,还把我卢氏的生意都挤垮了,这回,总算是能狠狠的出口恶气!” 清河崔氏的崔义玄,看起来要比其他人都年轻几岁。 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就披着件斗篷,光着脑袋,手里抓着两个锃光瓦亮的铁核桃,哗啦啦的盘着。 “可惜,柳家不肯将铸铁生意抛出来,否则的话,便可以给他迎头重击!” 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是一个祖宗。 只不过上千年的传承下来,双方早就没有了丁点的血缘关系。 当初幽州的铸铁生意,属于博陵崔氏,自打博陵崔氏没落之后,崔义玄也曾派人去争抢过。 可惜的是,最后输给了柳家。 这件事,让他暗恨至今,依旧不能释怀。 郑元璹打了个哈哈,道:“老夫倒是觉得,柳家的茶叶生意不错,听闻在西边的几个国家,茶叶能卖上天价!” 几个老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浑然不把柳家放在眼中。 仿佛,柳家的产业,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赵郡李氏的家主李叔慎,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一根手指不住的在石桌上轻轻点着。 他是在座之中岁数最大的,也最受人尊重。 郑元璹是邀请他们前来的人,在长孙家,也算是半个东道主。 见李叔慎不说话,便道:“叔慎兄,可是家里在银钱上出了难题?咱们世家休戚与共,若有为难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不错!元璹兄说的是,将柳家在各地的产业都收上来,他再难有翻身之日!” “我卢家还有些积蓄,借与叔慎兄不成问题!” 老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 李叔慎摇了摇头,道:“咱们事先商量好了,河北一带的产业,都由我李家执掌,如今也悉数收上来,只是李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众人面面相觑。 郑元璹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道:“叔慎兄也太看得起那柳白了,区区一个商贾,有又何方法,能抗住咱们几家的压力?” 李叔慎没有立刻回答郑元璹的话,而是看向一直都没有开口的长孙无忌。 “无忌...” 长孙无忌似乎是有心事,听见有人叫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怔。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站起来,道:“叔慎公!” 李叔慎摆了摆手,让长孙无忌坐下。 “你与柳家打得交道多,在你看来,柳白会怎么做?” 长孙无忌面有为难之色。 “晚辈自觉,那柳白也算是个神机妙算之人,变卖家产必定有其隐晦之处,可思虑良久,依旧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叔慎点了点头。 “无忌说的是,据老夫所知,柳家并未遇见任何危机,那为何会忽然变卖所有家产?” 卢赤松浑不在意的说道:“商贾行事,哪有那么多的道理?无非就是为了多赚些银子罢了!” 崔义玄忽然把手里的核桃,放在桌子上,皱着眉头道:“叔慎兄这么一说,老夫也觉得有些蹊跷之处!” 他站起来,踱了几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柳家似乎是在刻意将咱们几家,往商贾之事上引?” 李叔慎再次点头。 “崔兄说的,正是我担忧之处,柳白先是纠集人手,前往西域行商,鼓动文武百官参与其中,又用了诡谲手段,将道门的声势,推向史无前例的高度,而陛下偏偏又在此时,打算前往泰山封禅...”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从他的种种作为上看,完全阻止了咱们几家,在朝堂之上对柳家发难,到头来,只有从商贾之事下手...” 郑元璹和卢赤松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慎重之色。 世家,就如同一个小型的朝廷。 若是论权力争斗,他们这几位家主堪称祖宗级别。 但在商贾之事上,就要逊色得多了。 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手段,在人家的主场上玩心眼,并不是明智之举。 长孙无忌站起来,给李叔慎添了一杯茶水。 “还请叔慎公明示!” 李叔慎谢过长孙无忌,沉吟着道:“之前咱们的谋划,实在是太欠缺考虑,不知不觉间,落入了柳白的陷阱之中,可惜的是,咱们已经被柳白拖入商贾之事,再也无法在朝堂之上,对他出手...为今之计,必须阻拦柳家的一切行动,以防不测!” ... 王守仁和沈威站在假山后,距离几个老家伙只有五六丈。 可以将他们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李叔慎,倒是个有本事的...” 沈威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人,看来他们已经猜到少爷的打算了!” 柳白的确是想将‘战场’,限制在商贾之事上。 既然他们猜到了,想要继续下一步的计划,可就难了...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连他们都知道,在商贾之事上,根本不是少爷的对手,你操哪门子的心?” “那咱们...”沈威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守仁闭着眼睛又听了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你且留在长孙家,等候命令,一定要伺候好那位二少爷,说不定,他这回可以派上大用场!” 说完,王守仁身形一闪,灵巧的蹿上房顶。 转眼之间就落在了前院。 然后,他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从长孙家,走了出去。 第491章 你直接分配任务,肯定会出乱子 休息了半天,柳白和沈万三打算启程去泾阳总行。 在那里,各大掌柜已经等很久了。 刚要出门,正好赶上王守仁回来。 起初,柳白还没认出来,等他一开口,才纳过闷来。 “你怎么这幅打扮?” 王守仁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蹭了一手乱七八糟的。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卸妆呢。 去洗了脸,换回自己的衣服,他重新来到柳白跟前。 “少爷,属下和沈威,方才去长孙家探听了一番...” 之所以去长孙家,主要是想探听消息。 其次,也是因为王守仁感觉,最近自己实在是太闲得慌了。 生意上的事情,他一窍不通。 根本就帮不上柳白什么忙。 在柳家,他和许褚、沈万三,可以说地位最高,手中权柄最重的。 许褚手里有人,三百玄甲军,家里的护卫,乃至柳家商队的安全工作,都归他管。 沈万三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一言一行都决定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而他,除了管管情报,偶尔帮柳白处理一下书院上的事,似乎也没其他可忙的。 三人交情莫逆不假,背地里也有着几分较劲的意思。 如今,柳家的重点依旧在商贾之事上,一身本事空无用武之地,让王守仁心里实在是别扭得很。 他把在长孙家得到的消息一说,柳白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路上说!” 几人干脆也不骑马了,钻进马车向泾阳驶去。 沈万三问了几处细节,而后皱着眉头道:“从账目上看来,这四大世家,似乎并没有收购多少咱们的产业!” 王守仁沉声道:“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们是通过其他商贾,间接收购的!” 沈万三有些羞愧的道:“少爷,是属下监督不力...” 若是被其他商贾收购的还好说,日后多付出点代价,想买回来很容易。 可落在世家手中,那就想都别想了。 柳白一摆手,“怪不得你...”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些产业再收上来。 商海之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在市场的运行之下,这些产业最终也会被世家所吞并,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只不过现在,世家的反应速度,出奇的快。 “的确是小看他们了...” 他们能想到,柳白是刻意把‘战场’局限在商贾之事上,的确有点出人意料。 “老王,他们有没有说,对付咱们的具体办法?” 沈万三急切的问道。 王守仁摇了摇头。 “少爷,属下以为,泰山封禅,以及道门神迹两件事,并不足以延缓世家的脚步,朝堂之上的防备,必不可少!” 柳白看了王守仁一眼,“做你想做的事情,一会儿到了泾阳,你先先派人手!” 王守仁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喜色。 “属下定不辜负少爷的信任!” ... 柳白是很了解王守仁的。 在他那副风轻云淡的面容后,隐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大的野心。 从某种方面来讲,王守仁才是他最看重的人。 在商贾之道上,玩得再大,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若是没有王守仁关注着朝堂之上的动向,柳白不可能放心的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从这个角度上看,沈万三的目光,都要短上几分。 既然王守仁主动要求出击,柳白自然也不会阻挠他的积极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王守仁带回来的重要情报。 四大家主,竟然全都聚集在长孙无忌府上! 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他们打算联合起来对付柳家... 不死不休! 让王守仁在他们的后院点一把火,说不定能得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到了泾阳,王守仁选了几位老成持重的大掌柜和管事。 柳白没有问他们去做什么。 王守仁虽善用险计,但事实证明,他完全能够掌握好分寸。 泾阳总行,议事厅! 柳家在大唐境内的二十三位大掌柜,除了幽州的老周,以及被王守仁挑选走的几人,剩下还有十八位!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当初跟着柳永年打天下的老人,剩下的,也都是柳白精心挑选出来的。 能力出众,忠诚度也不必担心。 距离远点的,如岭南和陇右的大掌柜,昨天晚上才到。 离得近些的,都已经在泾阳住好几天了。 柳白的到来,让他们躁动的心情稍稍平稳一些。 沈万三把资料挨份发给他们。 都是眼光毒辣的老掌柜,他们不会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把资料看了一遍之后,开始小声商讨。 沈万三坐在柳白身旁,轻轻敲了敲桌子,道:“诸位的任务都不一样,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提出来,我老沈能做到的,定会尽力满足!” 又是一阵小声商讨。 陇右大掌柜老赵和岭南大掌柜老马,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少爷,不是我老马挑理,咱们家在岭南的收益,并不比关中差,为何什么任务都没有?” 老冯也哼哼了几声,“当初的升迁体系,是咱们一块定下来的,没有任务,就没有功劳,到时候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成了供奉,我和老马依旧是大掌柜...少爷可是偏心的很!” 沈万三还没说话,河东大掌柜不乐意了。 六十多岁的老头,‘蹭’得一声站起来,道:“陇右和岭南才几个人?你们既然身在其职,就要守好本分,莫要来抢我们的功劳!”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任务多的讥讽任务少的,任务少的怒斥任务多的。 若不是顾及到柳白在场,估计直接就上手打架了! 柳白看向沈万三,“我说什么来着?你直接分配任务,肯定会出乱子!” 沈万三嘴角抽抽了几下,老脸微红。 “少爷说的是...” 砰砰—— 柳白敲了几下桌子,“安静点!”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老马和老赵,还是像斗鸡一样,恶狠狠的瞪着其他人。 柳白把早就准备的一本小册子拿出来。 “这是给你们俩安排的任务,先瞧瞧,到时候若是完成不了,可就别怪旁人笑话!” 第492章 少爷,您这这是要再建立一个大唐吗? 老赵和老马拿过小册子,急切的翻开一看。 光看了个开头,两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就好像,在大街上看见一锭银子,猫腰就能捡起来,可凑近了才发现,银子深深的嵌在石头里,怎么抠都抠不出来。 但不抠行吗?那可是银子! 众人伸着脖子想瞅瞅,小册子上究竟写的什么。 淮南道大掌柜刚把脑袋凑过来,就被老马毫不客气的推到一边,‘啪’得一声,将小册子死死合上。 俩老头警惕的看着周围,异口同声的说道:“和你们有关系吗?” 沈万三都不知道,小册子上究竟写的什么。 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后,压低了声音,道:“少爷,您究竟给他们安排的什么任务?” 柳白没打算瞒着,一摆手,道:“老马,给大家念念!” 老马苦着脸,道:“少爷,我跟老赵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份好差事...” 见柳白在瞪自己,老马只能悻悻的把小册子打开。 “西部大开发计划诸事宜纲要...” 他念完之后,议事厅里一片安静。 除了柳白之外,每个人都张大了嘴。 包括老马和老赵在内! 他们刚才没来得及看细节,等全部知晓之后,这才知道,柳白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老赵是个大近视眼,托金大坚给打了一副水晶眼镜。 此刻,他眼镜摘下来,双手使劲揉眼睛。 揉完之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狠狠的掐了老马一下。 “嘶——” 老马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若是平常,他早就还手了! 可现在,却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嘴唇微颤,一屁股坐下来。 “老夫...老夫有点头晕...” 沈万三机械的端起茶杯,嘴唇刚碰到杯沿,被烫的一哆嗦。 他哭丧着脸,道:“少爷,您这...这是要再建立一个大唐吗?” 柳白饶有兴致的看着老赵和老马,道:“怎么样?这差事敢接吗?” 他原本并不想拿出这份计划。 只是提早做出的一个准备罢了。 老赵和老马说的没错,柳家最重公平,若是让其他大掌柜忙活,他们两个闲着,柳家的管理和升迁体系,就形同虚设了。 规矩不能破! 那么,倒不如提前把这份计划拿出来。 在他的预想之中,未来的半年以内,柳家会有数倍于现在的资金回笼。 这么多银子干存着没地方花,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同样,可会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倒不如花出去。 最好的渠道就是...开发西部! 陇右和岭南的大部分区域,尚且一片荒芜。 土地、资源、气候,随便一项,都是无主的财富。 这是一项百年大计! 柳家提前做准备,不光能占尽先机,而且,很符合未来大唐会实行的,人口分流政策。 天时地利人和皆齐,足以奠定一片永远不可撼动的基业! 老赵和老马对视一眼,椅子还没坐热乎,又猛地站起来。 “接!!肯定要接!不接是孙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西部开发计划之中的利润。 往大了说,不花银子的买卖,朝廷必定会一力支持,柳家自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往私心上讲,老赵和老马这一代,基本上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说白了,他们的后代子孙,也能从这项计划之中,享受到无穷无尽的红利! 区区一个供奉的职位算什么? 萌荫子孙,才是最重要的! 俩老头兴奋的满脸通红,捧着小册子的老马,眼睛直放光。 什么东西都没拿的老赵,一个劲的搓手,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立马实施小册子上的计划! “少爷...” 沈万三幽幽的说道。 别说其他大掌柜了,就算沈万三,此刻也对老赵和老马充满了嫉妒。 一张金子馅的大馅饼,热热乎乎的掉进嘴里,谁舍得吐出来? “少爷,陇右苦寒,老马身子骨不行,咱老陈说什么也要替他去苦熬!” “老赵,你孙媳妇快生了吧?不如去江南西道如何?那里的风景最是养人...” “...” 其他大掌柜变着花样的,想把这桩差事,从老马和老赵手里忽悠过来。 俩老头一概不理。 老马将小册子珍而重之的塞进怀里,道:“既然是苦差事,诸位兄弟就莫要跟我们抢了!” 老赵幸灾乐祸的嘿嘿怪笑几声,冲柳白一拱手,道:“少爷,反正这里也用不上我们,就不久留了,这就启程回去!” 在得到柳白的同意之后,两人昂首阔步的向外走。 刚一出门口,两人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 留在议事厅里的大掌柜们,一个个破口大骂。 “好了好了,接下来该说正事!” 柳白再次挥手制止众人,冲沈万三一挑下巴。 沈万三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说回到正事...” ... 这场会议持续的时间很长。 一直到后半夜,大掌柜们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离去。 本来以为,自己要干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可相比于老赵和老马的营生,就变得寡淡多了。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于是,他们把怒火全都转变成了工作量。 计划之中,两天后才会开业的新铺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挂牌了... 长安城,西市! 这里原本是整个关中最大的露天交易市场。 粮食、衣料、杂货、甚至连牲畜也有各自的交易区域。 一夜之间,零零碎碎东西全都被扫了出去。 整个市场被装潢一新,区域重新规划。 里边全是密密麻麻的简易房,远远看去,比原来有秩序多了。 所有的行商,全都迁到东市去了。 市场大门口的匾额,也被摘了下来。 按照柳家的习惯,新开张的铺子,是要放炮竹庆祝的。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吸引了无数老百姓围观。 人们对着新挂上去的匾额,指指点点。 “柳家不是把所有铺子都盘出去了吗?” “看样子,柳家又出新玩意了,也不知究竟卖什么...” “呦!沈大掌柜竟然亲自来了!” 沈万三施施然走出来,冲着四周一拱手。 也不多说一句话,吩咐小伙计,把匾额上的红布扯下来。 五个巨型烫金大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唐股事局! 第493章 把所有现银都拿出来,生意还做不做了? 柳家的影响力,可不是盖的。 百姓们一听说柳家开了新铺子,顿时呼朋唤友,围观的人一层包裹一层,把整个西市堵得水泄不通! 长安衙门一见,这还了得? 连忙安排了上百个衙役,到西市维持秩序。 到最后,连巡城司的人都来了。 提着短棍的巡城武侯一到,立刻组成人墙,将老百姓们与柳家新开张的铺子隔开。 沈万三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丝毫没感觉到不耐烦。 他早就习惯了。 柳白只要新开一家铺子,必定会引起轰动。 要知道,柳家真正赚钱的产业,终究还是铸铁、茶叶、水泥等生活必需品。 其余的生意,大多数都是赔钱赚吆喝,攒攒人气罢了。 这也是为了柳家宣布将那些产业都套现,沈万三始终保持淡定的原因。 围在‘大唐股事局’四周的百姓,已经猜出了无数的版本。 从这个名字上,他们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卖什么的。 几个泼皮,仗着人高马大,挤到最前边。 一个年纪轻轻的混混,咧着嘴哈哈大笑。 “股事?难道是卖屁股的?” “就算是卖屁股的,也要屁事局才对!” “哈哈,柳家少爷就是懂咱们兄弟的口味!” 沈万三听的清清楚楚,一努嘴,衙役们立刻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揍。 等秩序稍稍稳定一些之后,沈万三清了清嗓子。 “今日咱们家的‘股事局’开业,诸位乡亲们有意,可以去里边转一转,不过有一点,想要进去,需缴纳一贯的入场费!” 有人高声喊道:“沈大掌柜,这‘股事局’究竟做的什么买卖?” “对呀!咱们都知道柳家做生意厚道,就算有心思捧场,也该知道卖的是什么!” 沈万三却不回答,一挥手,小伙计们搬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展架。 长安城中识字的百姓并不多。 不懂,就要问。 一个老学究被人请到了最前边。 “刘夫子,上边写的什么?” 刘夫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说话呀?” 刘夫子满脸纠结。 明明认识上边每一个字,就是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上边说,‘股事局’卖的,是一种叫做股票的东西...好像,好像...” 他‘好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结果。 “我来看看!” 一个胖胖的商贾,挤到前边。 人们正等着他解释。 没想到,他看完之后,脸色蓦得一变! 瞅瞅沈万三,又看看展架。 再看看沈万三,再瞅瞅展架。 低头盘算片刻,似乎还掰了掰手指头。 往自己怀里摸了几把,好像是在看,自己带没带够钱。 而后,他什么都没说,冲前边的巡城武侯点了点头,走到沈万三身前。 “沈大掌柜!” 胖商贾一拱手道。 沈万三笑容可掬的说道:“原来是顺昌号的祁掌柜,里边请!” “哪里交钱?” “祁掌柜进去便知!” 祁掌柜大喜,用和体型很不相符的速度,飞快的冲了进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钻进一间小房子,‘啪’得一声关上大门。 有聪明的人,已经看出了几分门道。 姓祁的分明是发现了有便宜可占,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抢先机去了! 能自己做主的人,纷纷缴了一贯钱的入场费,钻进某一间小房子。 不能自己做主的,赶紧回去报信。 渐渐的,其他人也看明白了! “东市恒隆号的冯掌柜!” “那不是蒋记绸缎庄的大掌柜吗?” “连韩氏商行的老东家都来了!” 交钱进场的,都是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 终于,几个耐不住性子的百姓,咬牙掏了一贯钱,想进去看看玄虚。 大多数人还是心疼一贯钱的入场费,只好在外边看热闹。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最先进去的祁掌柜,急匆匆跑出来。 他在人群之中,找到自己随行的小厮,顾不得上前,直接大喊道:“长顺,快回家拿银子,要快!把家里所有现银都拿来!” 长顺听了他的话,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人群一阵哗然! 祁掌柜在长安城中,也算是一代奇人。 年轻的时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铁匠,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专售铁钉! 十根钉子,都值不了一文钱。 可架不住数量多! 去年借着柳家盖书院的东风,一跃成为长安城中,最大的铁钉供货商。 听说,连皇家盖宫殿,都开始用祁家的铁钉了! 这么有钱的人,竟然要把家里所有现银都拿来! ‘股事局’里,究竟做的什么生意? 又有人开始询问祁掌柜。 可他依旧不回话。 而是转身对沈万三陪着笑,道:“沈大掌柜,您看...祁某家里的现银并不多,能否延缓几日,容祁某再去筹措一二?” 沈万三报以微笑,却不肯松口。 “祁掌柜,规矩是少爷定的,老沈我也不敢打破,至于究竟能拿到多少股份,就要看你的速度了...” 祁掌柜懊恼的一拍手,道:“该死的!早知道,昨天就不给闺女送那么多嫁妆了!” 沈万三笑呵呵的说道:“原来贵府昨日有出阁之喜,沈某这里给祁掌柜道贺了...” 话音刚落,接二连三有人出来。 和祁掌柜一样,他们无一例外都吩咐小厮,回家取银子。 百姓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到现在,傻子都看出来,这所谓的‘股事局’里,有天大的利润可赚! 不然的话,这些赫赫有名的大掌柜们,怎么会如此疯狂? 把所有现银都拿出来,生意还做不做了? 肯掏入场费的人,立刻排起一条长龙。 在长安衙役和巡城武侯的监视下,纷纷入场。 很快,股事局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沈万三见状,拉过一个小伙计,道:“看这意思,今天一上午就能把所有股票售空,回去告诉少爷,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第494章 越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想必这里,就没人认识自己了吧... 越王殿下最近很老实。 自从长孙皇后寿宴之后,就没怎么露过面。 作为书院唯一的走读生,他除了去书院上课之外,平常都待在越王府。 像个大姑娘一样,回家就被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到饭点,绝不见人... 就连柳白都不知道李泰到底在琢磨什么。 他曾特意关注过李泰的动向,却依旧得不到任何结果。 最后,只能任他去了。 现在的李泰,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威胁性了。 老老实实的,对李承乾好,对他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今天,李泰却一反常态。 天刚亮就出门了,满长安城瞎转悠! 去了大慈恩寺,拜访了佛祖弟子玄奘法师。 跑到乐昌坊,买了长安城中最有名的卤肉锅盔。 朱雀大街上的恒隆号糕点铺新开业,一样挑上几块,坐在马车里吃得干干净净。 又来到东市,想给自己王府添置几件像样的家具,无意之中,听说了西市的事情。 家具也不买了,立刻钻进马车,让随从带着自己,去西市看热闹。 周围的人太多了,马车根本挤不下去。 李泰干脆下来走路。 他走的很快,似乎看热闹的一件天大的事情。 身后的随从满脑袋问号。 陈乐是一名光荣的锦衣卫‘实习生’。 按照锦衣卫的传统,想要转正,必须先到越王府实习。 不被‘眼光毒辣’的越王殿下发现身份,是最起码的标准。 作为最近一段时间,越王殿下最喜欢的书童,不管跑到哪,越王殿下都会带着他。 今天也一样。 马夫是前辈老手,当然不能让前辈受累! 李泰一下车,陈乐给了前辈一个放心的眼神,紧紧跟在李泰身后。 两人越往里走,人越多。 周围叽叽喳喳的一片议论声。 陈乐并没有多在意。 出身柳家庄子的他,曾经当过泾阳总行的伙计,这点场面,实在是太小儿科。 为了表示‘忠心’,身高马大的他,自告奋勇上前,为越王殿下开路。 虽然引来一片怒骂声,但路总算是打开了。 “殿下,您从这边走...” 陈乐刚说完,脸色骤变! 越王殿下呢?! 他顿时慌了! 完了完了! 把越王殿下丢了,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几位大人严厉责罚! 他倒没有担心李泰的安全问题。 长安城里守备森严,从来没听说过,大白天有拐带人口的事情发生。 而在人群之中,某一个角落。 终于把尾巴甩掉的李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手脚麻利的换上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头上的紫金冠也拽了下来,用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筷子,束起头发。 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小心的判断了一下局势。 见陈乐还在着急忙慌的寻找,离着自己挺远。 李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王府是不能回了!必须想办法入宫,找父皇和母后,揭发柳白的恶行!” 见陈乐看向自己,他急忙一矮身子,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往外边挪。 就在几天之前,他赫然发现,本以为最是安全的越王府,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魔窟! 若非大半夜闹肚子,出来上厕所,还听不到两个家丁的密谋! 原来,自己府上的下人,竟然全都来自柳家! 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柳白竟然将自己的王府,当成了培训探子的基地! 等待了多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外出! 一定要逃出柳家的魔掌,告诉父皇和母后,他那丑恶的嘴脸! 李泰觉得,自己抓住了柳白的把柄。 不管他培养探子出于什么目的,但总归是坏了规矩! 父皇知道之后,还能容得下他?! 李泰越想越爽,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啊!”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狠狠的踩了自己脚指头一下。 李泰惊叫一声,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老天爷,怎么碰上这个煞星了?” 他赶紧低下头,飞快的从怀里抽出一顶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这位小哥,实在不好意思,没踩坏吧?要不要带你去医馆瞧瞧?” 跟着兄长从洛阳回长安述职的薛万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许久没在长安城里闲逛了,今天出门玩玩,到了西市就走不了了。 周围的人太多,往里挤好说,往外...想都别想! 甚至自己不用动,人潮会推着自己往前挪。 若是踩了个大汉,薛万彻理都不会理。 可眼前这人,一看就是个孩子。 万一把人家踩坏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泰捏着嗓子,尖声尖气的说道:“没事没事!” 说着,再次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想从薛万彻身边绕过去。 可还没动腿,胳膊就被一只熊掌钳住。 李泰都快哭了。 自己怎么如此倒霉? 薛万彻这厮可是认识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薛家和柳家的关系很近,万一认出自己,岂不是还要回到那个魔窟? “小兄弟,俺看你是从里边出来的,可知道里边究竟在卖什么?” “不知不知...我家里着火了,别拦着!” 薛万彻赶紧松开李泰的胳膊。 在脸上挠了几下,喃喃道:“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李泰脸色大变,眼瞅着薛万彻的胳膊又要伸过来。 他急忙一矮身,从身后一个人的裤裆下,钻了过去。 “等本王缓过来,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被迫受胯下之辱的李泰,心中恨极了薛万彻。 但不得不承认,从别人裤裆下边钻过去,要比硬挤好走多了... 仗着个子小,李泰飞快的在人群之中游走。 速度是快,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清方向。 刚一冒头,李泰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乐竟然就在自己前方,只隔着四五个人! 马夫也跑到人群里来了,正搭着两个人的肩膀,来回巡视。 不用说,柳家肯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自己一露面,必定会被他们逮回去! 前有拦路虎,后有吃人狼,无可奈何之下的李泰,心一横,再次低下头往前钻。 来到股事局门口的时候,把帽子盖在脸上,发了疯一样的往里边跑,生怕门口的沈万三认出自己来! 进了门,丢下一角银子,算作入场费,李泰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必这里,就没人认识自己了吧... 第495章 这块令牌你拿着,明日去本王府上提银子 “小孩子不许胡闹,你家大人呢?” 股事局里看场子的人,发现一个小孩子忽然跑进来,立刻走过来训斥。 李泰紧张的朝四周打量着,见没有认识的人了,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脾气也上来了。 “狗东西,你可知本公子是何等身份?” 看场子的人笑了。 这小胖子穿的破破烂烂,满脑瓜子汗。 一看就是背着大人,偷跑出来的。 “股事局可不是胡闹的地方,快去找你家大人!” 看场子的人,上来就要推搡李泰。 李泰一瞪眼,“狗眼看人低!” 他从怀中踏出一锭硕大的金子,道:“瞧好了!” 说着,轻轻哼了一声。 看场子的人一愣。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真是办正事的。 他立刻转变了态度,陪着笑道:“都怪小人有眼无珠...” 说不定是某个富家少爷,伪装出来玩的。 李泰牛气哄哄的道:“给本少爷开路,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些所谓的股事局,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有钱就是爷,看场子的连忙将李泰带到一间小房子外,殷切的打开房门。 “这位小少爷,里边请!” 李泰早就打定主意,找个小房子躲一躲了。 那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门,看起来就很安全。 大不了,等人都散光了,自己再出来。 他瞥了看场子的人一眼,走进小房子里。 里边放着一张桌子,上边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图纸。 桌子后坐着一个老头,看上去像个账房先生。 他头也没抬,不知道在低头写着什么。 “填表!” 老头淡淡的说道。 李泰拿起桌子上的表格看了几眼,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在书院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可不是白混的。 学了一肚子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眼界也不是从前能比的。 这表格上的资料,极为详细。 不光有姓名,还要写年龄、住址、婚否等等。 林林总总几十个栏目,甚至还要填上担保人的各种信息。 这要是照实填,岂不是暴露了? 李泰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写。 老头不耐烦了,催促道:“不写就出去!” 说完,冲门外喊道:“下一位!” 李泰赶紧道:“写,这就写!” 他只好现编出一个身份来,把表填完。 老头接过来看了几眼,收紧一个大夹子里。 “确保信息真实无误,否则的话,到时候一文钱的收益都领不到!” 李泰还没搞清楚状况。 “什么收益?” “你没听外边的人说?” 老头古怪的看了李泰一眼,这才发现,竟然是个小孩子! 不过,很快老头就释然了。 管他是不是小孩子,手里那锭沉甸甸的金子,可做不得假! 谁家还没有几个秘密? 说不定是家里大人不便出行,让孩子来办业务。 本着客户第一的原则,老头没有多问。 “老夫来给你介绍...” 李泰是何等聪明之人! 老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业务情况,他很快就搞明白了。 “股票?” 老头循循善诱道:“这是咱家少爷想出来的新点子,老夫看你面善,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柳家,已经购买下十二个坊市的宅地,用不了几天,就会全面动工,等盖完之后,这十二个坊市的宅子,就会变成天价!” 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买下这股票,就等同于,新宅子有你一份,到时候房价一涨,那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入账!” 说着,他得意的一笑,“咱家少爷说了,这叫人人当老板,人人有钱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泰有个毛病,就是碰见想不通的事情,一定要将其琢磨透。 说是优点也行。 他拿起认购书,仔仔细细的研读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不光比同龄人聪明,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精明得多。 看完认购书后,他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妙啊! 用当下的银子,投资未来。 只要房价一涨,股价也是水涨船高。 甚至不需要了解究竟是哪一座宅子。 因为股票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等价的。 换言之,买下股票的人,才是开发新宅子的老板。 而柳家在其中,只是赚了一个差价。 若是所有持股人联合起来,完全可以控制住柳家的动向! 李泰捧着认购书,喃喃的说道:“朝廷并没有相关的税目,也就是说,一文钱的税款都不用缴...” 老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想不到,你这小娃娃懂得还不少!” 他忽然压低了嗓音,道:“不怕告诉你,这是一桩可以做上百年的买卖,等股票得到百姓的认可之后,不光是宅子,就连其他货物,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上市...咱家少爷心善,想带着全城老百姓一块赚大钱,这还只是一个初步的尝试罢了,作为原始股的持有者,未来可以享受优先购股的权力!” 李泰越听越觉得心动。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将持股人联合起来,自己岂不是可以撬动整个柳家的产业了? 不是不可以实现! 堂堂越王殿下,还控制不住几个商贾? 老头笑容可掬的问道:“如何?你打算认购多少股?” 李泰刚要开口,脸上又出现了几分为难之色。 刚才那个表格,他可是胡乱填的! 万一买了股票之后,得不到收益,那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心里暗暗盘算了半天。 “罢了!” 股票必须买,而且还不能少买! 手头的钱是肯定不够的,为今之计,只有放弃这次逃跑计划,先把股票买下来再说! 他心一横,道:“把刚才的表格拿出来!” 老头有点不乐意了。 看这娃娃的意思,好像是在拿自己开涮? 李泰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令牌。 老头拿起来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急忙站起来,深施一礼。 “原来是越王殿下,都怪老朽眼拙,实在是,实在是...” 李泰傲然道:“快把表格拿出来,本王重新填写,还有...这块令牌你拿着,明日去本王府上提银子!” 第496章 那跟给柳家送银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白白浪费了一次逃跑的机会,但能够买到股票,也值了! 李泰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股票,狠狠的从柳白身上,刮下一层油来。 想着想着,陈乐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我的好王爷呀!您以后万万不能乱跑了,要是让管家知道,还不扒了小人的皮?” 李泰着实把陈乐吓坏了。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李泰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差点就上报给沈威,启动紧急预案了。 幸好李泰自己找人报信,说是进了股事局。 李泰面无表情的看了陈乐一眼,“让马夫去通知管家和杜楚客,火速筹备银两!” 他冲老头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 李泰忽然失踪,又莫名其妙被找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柳白的耳朵里。 他把暂代沈威职位的另一位百户叫到书房里,劈头盖脸一阵臭骂! “这个陈乐是怎么回事?谁招进来的?” 暂代副统领之位的百户,名叫徐振南,不到三十岁,是刺探情报的好手。 他站在柳白跟前,满脸羞愧之色。 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幸好找到李泰了,如果真让他跑了,锦衣卫的存在,必定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到那时候,就连柳白都会跟着受牵连。 柳白把密信拍在徐振南的脸上,“越王府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泄漏身份的?” “属...属下这就去查!” 柳白难掩眼中的失望之色。 王守仁和沈威,正在研究如何对付四大世家,这才将权柄交给徐振南几天,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属于最严重的工作失误! “两个时辰!我只给你两个时辰,若是不能查明,你就不必再回来了!” “还有,将那个名叫陈乐的‘实习生’,立刻开革出锦衣卫中,永远不许录用!” 徐振南擦了脸上的冷汗,道:“是!” 两脚把徐振南踹出去,柳白还是怒气难平。 他不得不承认,出现这种失误,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系统召唤出来的,虽然都是牛人。 但再牛的人,也不可能是全才。 王守仁和沈威,本就是善于管理。 让徐振南接手,属于赶鸭子上架。 这件事,也给柳白提了一个醒。 日后再安排职位,还是要好生思量一番... 从密信上的内容看,当时的情形,实在太凶险! 也不知李泰做了多少准备,竟然连跑路的衣服都换好了! 若非股事局吸引住他,恐怕早就跑没影了! “少爷,您消消气...” 坐在旁边的沈万三,出言劝慰。 他也刚刚回来,这封密信,就是他顺手带回来的。 柳白摇了摇头,“摊子一铺开,一些能力不足的人,就会浮出水面...” 后边的话柳白没说。 现在的锦衣卫,还在发展阶段。 饶是如此,在柳家的崛起之路上,也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可一旦让李二知晓,锦衣卫只能全部转入地下,日后再难帮柳家分毫! 沈万三呵呵一笑,“依属下看,也多亏了李泰聪明,他多半没安什么好心...” 柳白当然想到了这一点。 聪明人总有着远超常人的眼光。 股票头一次在大唐出现,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掌柜,一时之间,都不会想到能利用优势股权,将柳家的主导地位抢过来! 而李泰,却在瞬间想到! 从这一点上看,称他为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怪不得,历史上的李二,对李泰宠溺到骨子里。 他的确比李承乾,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惜了,若李泰能改邪归正还好说,但现在看来...” 柳白没说后边的话。 他是真觉得十分可惜。 如果当初李泰没有选择和李承乾为敌,未来必定会成为一代贤王。 这么好的苗子,却被权力迷惑了双眼。 沈万三问道:“那李泰手里的股权...” 柳白沉吟片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十五万贯不算多,无伤大雅,咱们还是要多多关注世家的动向!” ...... 徐振南的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就查明了真相。 柳白当即下令,将锦衣卫好生整顿一番。 开革了一批能力不足的人,也强令徐振南卸任。 将副统领的位置,交给了另外一名锦衣卫百户。 这种事情,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处理完锦衣卫的事情,柳白再次把精力全部集中在股票上。 只有他才明白,这所谓的‘股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严格意义上讲,大唐的市场,远远达不到足以支撑股市运行的标准。 从房产入手,投资未来,更像是一种迷你版的期货。 利用期货的杠杆原理,便可以将其他货物,纳入股权交易的市场之中。 说白了,柳白是在培养一种交易方式。 当这种交易方式,得到全天下的认可之后,柳家就不必再辛辛苦苦的开铺子,造东西了。 一股在手,天下我有! 什么都不用干,睡着大觉,银子就能哗哗得往柳家仓库里流。 只不过,一些细节处,还要好好研究研究。 若非家里有一大群经验丰富的老掌柜,柳白也不敢玩得这么大! 他毕竟不是专业的金融人才,只是提出一个大致的轮廓,还需要沈万三他们,慢慢的填补内容。 ... 同样,四位世家之主,也在长孙家研究着‘股票’的玩法。 长孙府,后花园! 四个老家伙围在暖炉旁边,愁眉苦脸,气氛异常沉闷。 长孙无忌比他们更发愁! 原本他们都没把柳家当回事,就算柳白把‘战场’局限在商贾之事上,以四大世家的财力,也足以横扫一切! 柳家卖铺子,他们就全盘下来,不给柳家重整旗鼓的机会! 做生意? 那就更好说了! 从货物供应上下手,四大世家一发话,没人再敢给柳家供货! 总而言之,柳白走哪条路,就堵哪条路。 用不了多久,柳家就完蛋了! 可‘股票’,卖的是未来,看不见也摸不着。 压根什么货物都没有,从哪堵? 难不成,把所有股权都买过来? 那跟给柳家送银子,有什么区别? 第497章 连千年世家都为之恐惧的庞大利益群体 砰砰! 郑元璹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桌子上,杯碗盘碟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他竟然会想出这种主意,来躲避咱们的手段!” 卢赤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既然柳家贩售股票,是打算用来盖宅子,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一点上出手,彻底阻断他的供货渠道?” 崔义玄没什么好脸色,哼哼几声,道:“你能想到,柳白想不到?他就是为了防咱们,才会搞出这所谓的‘股票’来!我说他怎么痛痛快快的其他产业,都抛售出去了,原来在这等着咱们呢!” 李叔慎抿着嘴不说话。 手指在桌子上来回划拉,好像是在计算什么。 长孙无忌的脸色也很难看。 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四位家主也不是多好的队友。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还懵着呢。 本来大好的局面,怎么因为那所谓的‘股票’,忽然扭转了过来? 他看向李叔慎,问道:“叔慎公可有良策?” 不知为何,李叔慎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他嘴唇微颤,眼中竟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之色! “从一开始,咱们就走错路了!”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的说道:“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崔义玄不满的说道:“叔慎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尚未全面与那柳白开战,何谈输赢?” 李叔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老夫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 他站起来,背对着众人,走了几步,猛然转身。 “这是一套连环招法,老夫也想不到,柳白那厮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高的心机!” 郑元璹阴沉着脸,道:“叔慎兄想到了什么,速速讲与我等知晓!” 李叔慎点了一下头,闭着眼睛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娓娓道来。 “首先,道门神迹和泰山封禅两件事,让皇帝的声威,到达了史无前例的巅峰,一时间,朝中无人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生生将咱们逼得,只能从商贾之事上入手,无法在朝堂之上,向柳白发难!” “之后,西域之行裹挟了八成官员的银子,让他们不得不和柳家站在同一战线!” “第三步,柳白正是担心咱们在供货渠道上做手脚,才会将旗下产业抛售出去,变成现银,等同于完全解除了后顾之忧!” 李叔慎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 “最后这一步,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开售股票,让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乃至家底殷实的百姓,都和柳家利益相关,柳家营利,他们也能分一杯羹,柳家若是赔银子,他们只会赔得更多!” 说话间,李叔慎倒吸了一口冷气。 “环环相扣,毫无纰漏,咱们这几家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朝廷、商贾、百姓,乃至是陛下的敌人!” “如果咱们继续对柳家出手,甚至不需柳白出面,这四方势力,就会与咱们开战!” 众人瞬时呆若木鸡!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短短时间之内,柳白竟然做了这么多准备! 单独来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正如李叔慎所说,这是一套连环招数。 一拳下来打不死人,两拳下来,也跟挠痒痒一样。 可一整套下来,再强壮的人,也要呕出三升血! 原本他们对柳白的小打小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却酿成了滔天大祸! 啪! 长孙无忌生生把手里的瓷杯捏碎了! 他这才明白,这些日子来,柳家为何频频做出古怪之举。 长年身居朝堂的他,并不懂商贾之事。 但无论商贾,还是政治,归根结底,都是图的利益!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中间夹着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 与他们为敌,再强大的人,也只有找死的份! 转瞬之间,柳白竟然营造出来一个,连千年世家都为之恐惧的庞大利益群体! 就算世家控制了一些官员,可他们为了西域之行的收益,会和柳白为敌吗? 哪怕有人不在乎西域之行的收益,也肯定只占少数。 以陛下对柳白的信任,满朝文武齐齐攻讦,都不一定奏效! 其他几位家主,比长孙无忌也好不了多少。 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把持了中原文华上千年的世家,第一次在一个商贾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 李叔慎一手扶着桌子,手指头都扣出血了。 郑元璹豁然起身,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老夫...” 他‘老夫’了半天,最后却是颓然坐倒。 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们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除非...造反! 可仅仅为了对付柳家,值得去造反吗? 显然,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 忽然,长孙府的老管家急吼吼的走进来,刚要张嘴,忽然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他很理智的闭了嘴,正想退出去,却被长孙无忌看到了。 “何事?” 长孙无忌正在气头上,语气很冲。 无奈,老管家只能凑到近前,在长孙无忌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长孙无忌愕然变色。 “你说什么?!” 四位家主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郑元璹皱着眉头,“无忌,出了什么事?” 他心里对长孙无忌很不满。 天都要塌了,还有心思管其他事情?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听得出,他是强行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些。 可说出话来,还是带着些颤音。 “四位家里的公子,还有犬子长孙涣...刚才忽然被押入大理寺待审!” 若换在旁时,对于长孙无忌而言,就算长孙涣被押进死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在这个档口,傻子都能看出来,肯定是柳白干的! 长孙无忌刚刚体会到,柳白的可怕之处。 谁知道,这回他又在琢磨什么? 万一,将长孙涣等人押入大理寺,也是他的连环招数之一,那后果...将不可想象! 第498章 银钱开道,到哪儿都受欢迎的柳家 快过年了,大理寺衙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往年可不是这般光景。 越到年根越忙不说,朝廷还从来都不发加班费。 今日财神爷来了,大理寺上下,包括端茶倒水的小厮,都发了一笔不小的银子,补贴家用。 看来,可以过个肥年了。 院子里,几个老胥吏正在商量,有了银子,过年就该给孩子办婚事了。 平常庄重肃穆的衙役,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拄着水火棍,琢磨着下差之后,该去哪买年货。 两个寺丞跑前跑后,俨然成了小厮,一个端茶倒水,一个站在财神爷旁边,小心伺候着。 “蹩马腿!” 戴胄‘啪’的一声,把棋子落下,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的王守仁。 王守仁想都没想,一子小卒,把戴胄的马,踹下棋盘。 戴胄仰天长叹,把自己的帅棋扣过来,道:“不玩了不玩了!” 寺丞刘庆元有些不悦的说道:“大人,您这就不对了,眼瞅着王先生就要赢了!” 戴胄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是谁的人?” 刘庆元一缩脖子,小声嘟囔了几句。 “本来就是您不对...” 戴胄勃然大怒,作势要那茶杯砸刘庆元。 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这套茶杯,可是好不容易从柳家骗来的滁州贡瓷,一个杯子几十贯,摔了实在心疼。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一手,算是把大理寺所有人都拉拢过去了...” 王守仁莞尔一笑,道:“戴兄对我柳家多有照顾,区区小钱,不足挂齿!” 刘庆元抓住机会拍马屁,连连点头,道:“王先生说的是,都是一家人,咱们不说两家话!” 戴胄又瞪了他一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另一位寺丞刚走进来,见棋局结束了,赶紧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王先生,这是在下特意去恒隆号卖的糕点,最近城里卖得可火了,您快尝尝!” 王守仁也不客气。 捻起一枚核桃酥,吃了一口,不由得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戴胄在对面干看着,心里恼火的厉害。 可再恼火,也不能发作。 人家王守仁一来,就当了回散财童子,连门房都得了几十贯的赏钱。 两个寺丞更是一人得了一套宅子! 怪不得柳家人,到了哪都受人尊敬。 那是因为人家用银子开路! 不过,想想自己也得到一套宅子,戴胄心里的火气,就削减了大半。 刘庆元说的没错,都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 所以,戴胄直接伸手,将糕点盒子抢了过来,边吃边道:“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了!” 王守仁呵呵一笑,道:“总要给人家打听打听的时间,不如咱们再来一盘?” 戴胄急忙摆手,“坚决不来了!” 一连跪了十局,鬼才好意思继续玩下去。 用茶水把核桃酥顺下去,戴胄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 “老王,我听说最近柳白跟四大世家斗得厉害,股票上市之后,连我老戴都忍不住动心,要不是柳白提前交代了,我真想去股事局看一看!” 王守仁当然清楚,戴胄这是借话茬套真相。 “股事局乃是少爷和老沈亲自操持的,王某也不知其中玄虚,不过,戴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戴胄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人人有钱赚,人人当老板,这个口号实在是太诱人了。 建造大慈恩寺,把柳家施工队的名气,彻底打了出来。 谁都知道,未来那十二个坊市,将改头换面,房价会蹭蹭的涨! 买不到,谁都会感到可惜。 不过,戴胄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从现在的蛛丝马迹推敲,股票八成是柳白给四大世家挖的坑。 银子投进去,估计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又闲聊了几句,外边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 从外边打听到的消息,让长孙无忌,以及李、崔、郑三位家主,坐立不安。 万万没想到,在如此紧要的关头,长孙涣竟然会带着四个世家的少爷,去逛窑子! 逛窑子也就罢了,为了抢几个当红的歌妓,还起了争执! 到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把卢赤松的小儿子,卢承福打死了! 看着站在远处泪流满面的卢赤松,几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傻子都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八成还是柳白搞的鬼。 可卢承福确确实实是死了! 而且,长孙涣他们几个,确确实实是动手了! 无可奈何之下,长孙无忌和三位家主只能撇下卢赤松,亲自动身前往大理寺,一探究竟。 刚一走进大理寺,看见王守仁在,长孙无忌的眼睛都红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这件事就是柳家的阴谋吗? 王守仁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甚至还冲着几人一拱手。 “王守仁,见过几位大人!” 郑元璹他们没看见长孙无忌的表情,只当王守仁是个上赶着套近乎的小官。 理都没理他,直接对戴胄,道:“速速带老夫去天牢!” 戴胄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可一开口,差点把郑元璹等人气死。 “几位犯了什么错?我大理寺可不敢关押几位...” 要不是儿子在人家手里,这三位真有心思把戴胄掐死。 郑元璹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装什么糊涂?” 他把随从手里的一个铁牌子拿过来。 “老夫这里有太上皇钦赐的丹书铁券,速速打开天牢!” 戴胄拿过来,仔细瞧了瞧。 倒不是有心为难他们,而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稀罕货。 传说之中,除了造反之外,什么罪都能免除的丹书铁券! 估计只有这几大世家的家主才有... “既然如此,那几位请吧...” 郑元璹等人向天牢走去,却发现,长孙无忌一动不动郑元璹心里火急火燎,催促道:“无忌!” 说完,不禁一愣。 不光是他,就连戴胄都是第一次见,长孙无忌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咯咯作响的样子。 第499章 长孙涣的事,会成为柳家和长孙家开战的起点 长孙无忌认识王守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作为跟随李二打天上最早的班底,长孙无忌太清楚这个道理的重要性了。 他曾经详细研究过柳家的那些主要人物。 在他看来,沈万三虽手握重权,却终究是只是一介商贾,上不得大台面。 许褚武力超凡,也只是区区莽夫。 唯独王守仁! 此人机变无双,智计百出,长孙无忌甚至查到,当初李元昌被李二砍下脑袋,就是王守仁一手策划的! 这样的人物,由不得他不忌惮! 不用说,长孙涣肯定也是被他算计了! 最令长孙无忌难以容忍的是,既然王守仁出现在大理寺,岂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就是王守仁出的手吗? 这无异于是挑衅! 堂堂的尚书仆射,皇后娘娘的兄长,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他眼中杀机弥漫,差点就没忍住让护卫们出手,直接把王守仁砍死! 可稍微冷静之后,他才想起来。 王守仁的身手,似乎并不逊于许褚。 今天就算他带来的人再多,估计也奈何不得人家。 看到长孙无忌的模样,三位家主也开始正眼打量王守仁。 戴胄生怕他们在大理寺衙门掐起来,连忙上前道:“长孙大人,为何还不去见见你家二公子?” 长孙无忌不理他,依旧直勾勾的盯着王守仁。 “柳白想要什么?”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少爷一心为百姓造福,并不知晓此事!” 长孙无忌瞳孔骤然一缩。 “柳白不知情?” 他怎么都没想到,算计长孙涣和四大世家公子,竟然是王守仁一个人的主意! “你可知道,柳家将会因你愚蠢的举动,承受多大的代价?” 王守仁和煦的一笑。 “王某之所以来大理寺等长孙大人,就是想告诉您一件事...长孙涣的事,会成为柳家和长孙家开战的起点,自此以后,咱们两家,将不死不休!” 他突然上前一步,吓了长孙无忌一跳,连忙向后躲去。 反应过来,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变得胀红。 自己...竟然被王守仁吓退了?! 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命令护卫们出手的冲动。 “好,那就不死不休!”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从王守仁身旁擦肩而过。 三位家主互相交流了一个眼色,又盯着王守仁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胥吏的带领下,向天牢走去。 戴胄看着几人消失,捂着额头无奈的说道:“你今天来,不会就是吓唬吓唬长孙无忌的吧?” 王守仁低头掸了掸长衫上的褶皱,淡淡道:“戴兄,大理寺的天牢,关不住那几人,王某不强求,只望戴兄想些办法,关住他们三天便可!” 戴胄脸色一变。 “你不会真想杀了长孙涣吧?” 王守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三天之后,必然会有一个结果,戴兄放心,此事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说完,他冲戴胄一拱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 自始至终,柳白都没有过问,王守仁究竟在忙些什么。 术业有专攻! 在玩弄权术、以计相攻方面,柳白自认,也不是王守仁的对手。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王守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把长孙无忌宰了,柳白都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王守仁善用险计,风险大,回报更大! 反正他有分寸,怎么玩都玩不脱,而且柳白也插不上手,索性就不想了。 这几天,柳白有太多的事情要忙。 恨不得长出两个脑袋来。 一夜之间,股票全部售空! 股事局拿到的银子,将近两千万贯! 据柳白的猜测,这些股票,已经将长安城中的富人们,掏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自然要琢磨着如何动工! 银子该怎么用,是一门大学问,要经过周密的计算。 沈万三亲自坐镇,十八位大掌柜齐聚,算学院的学生,也全部被安排上了任务。 饶是如此,那庞大的计算量,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而柳白,则抽空带着李承乾,和家里施工队的老孟,去了新购置下来的宅地。 长安城东,宁永坊、崇永坊、平宣坊、昭国坊... 十二个坊市,总计一万一千五百户百姓,全部搬迁! 各坊市大门的钥匙,都交到了老孟手里! 为了打压世家,李二这回算是把血本都掏出来了。 换成别人,连半个坊市都买不到! 来到宁永方外,打开大门,里边静悄悄的。 留守的坊令,打着哈欠走出来,一见是柳白,顿时精神了起来! “小的给公子请安了!” 坊令岁数也不小了,脸上挂满了谦卑。 这种工作,是最不好干的。 长安城的水太深,就算宁永坊的百姓,都没什么地位。 但谁能保证,某一家没有个当官的远方亲戚? 时间长了,这些坊令一个个变得油光水滑,看见乞丐都是一副笑脸。 在坊令的带领下,柳白等人在宁永坊里转了一圈。 “宁永坊的施工图已经画好了,几位大掌柜亲自算过,花销能控制在两百万贯以内!” “少爷您看,那边会盖起一座医馆,东边是学堂,再往后,是几十家商铺...” “咱们脚下,有一条暗河,后天施工队就会进驻,打算把河道挖通,届时十二坊市都会由一条宽十丈的小河勾连...” 老孟一边走,一边给柳白介绍预想之中的蓝图。 柳白一边听,一边琢磨,偶尔提出几条建议。 李承乾拿着个小本,不断记录柳白说的话。 他越听越心动。 在老孟的介绍之中,宁永坊未来会成为一个综合性的社区,是十二个坊市之中,最好的地段。 他打定主意,一会儿跟柳白商量商量,给自己留下一座宅子。 几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宁永坊和崇永坊之间的小街。 刚从巷子里走出来,就听见坊门口传来一阵躁动。 “并非是小的不愿给贵人开门,实在是上边下了死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崇永坊的坊令,都快给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跪下来了。 年轻人却不依不饶。 “现在又不是宵禁的时候,怎么就不能进?” 柳白等人,看到这年轻人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薛万彻? 第500章 我算见识到长安城的水,有多深了 薛万彻也看到了柳白等人。 刚刚抬起来的拳头,又悻悻放了下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柳公子...” 柳白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禁莞尔一笑。 “原来是薛兄,莫非薛大都督已经回到长安述职了吗?” 他口中的薛大都督,正是薛万彻的兄长,薛万钧。 当初在洛阳之时,能顺利将王勣从山中忽悠出来,薛家兄弟可是帮了大忙的! 虽然已经一年没见了,但是在生意上,柳家也曾多次帮过薛家。 而且,柳白和薛家的其他几个兄弟,也多有往来。 交情已经不算浅了。 崇永坊的坊令连滚带爬的跑到柳白跟前,哭丧着脸,道:“公子,这位贵人要强行闯门,小的...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啊!”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李承乾给人家点银子,算作补偿,上前和薛万彻寒暄。 ... 周围十二个坊市早就空了,一时之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在宁永坊令的强烈哀求之下,众人去了他的家里,暂且休息片刻。 坊令叫上婆娘和几个孩子,三下五除二把屋子收拾干净。 弯着腰,沏上热茶。 临走前还小声道:“公子,这是小人珍藏的茶叶,听说您喜欢这口,便早早备下了...” 柳白呵呵一笑,“辛苦了!” 民间传言,说长安城的坊令,最会做人。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白端起茶杯来,闻了闻,没想到,竟然是柳叶轩出品的! 要知道,柳叶轩的茶叶,现在卖得比金子还贵!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老家伙平常没少贪... 坊令一年的俸银,也就二十多贯的样子。 柳白这句话,让坊令受宠若惊。 坊令压抑着心头的激动,道:“少爷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小人就在门外候着!” 他倒是很会顺杆子爬,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少爷’。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是柳家的人... 坊令走出去,薛万彻砸吧砸吧嘴,喃喃道:“我算见识到长安城的水,有多深了...” 柳白把茶杯放下,笑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去年他去洛阳的时候,曾听薛万钧说过,贞观二年初,就会回到长安城述职。 不过,后来因为侯君集意图造反,各地风声鹤唳,就停止了官员的调动。 直到现在,薛万钧才终于卸下了洛阳留守的担子。 听说,他们兄弟才回来几天。 按理说,回到长安,应该多和朝中官员走动走动才是。 怎么看薛万彻的样子,似乎是闲得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薛万彻一脸的郁闷。 “别提了,三哥回来之后,就进了宫,听说被陛下带着打猎去了,我暂住在大哥家里,本来想着回祖宅看看,谁知道,整个崇永坊都搬空了...” “崇永坊是你家祖宅?” 柳白好奇的问道。 当初买下这十二个坊市之后,立刻开始了搬迁计划。 这一项任务,柳家并没有怎么插手。 只是花了一大笔银子,交给长安府衙和民部处理。 柳白也只是知道大部分的百姓,被安置在城南了,而一些达官贵人,则是得了一笔补偿款,自谋出路。 没想到,薛家的祖宅,竟然也在这里... 这让柳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拆了人家的祖宅,似乎和刨了人家的祖坟,没有多大差别... 薛万彻看似粗犷,实际上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嘿嘿一笑,“柳兄不必放在心上,我家祖宅中的牌位,早已经被大哥请走了,我之所以来,也只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柳白放心了不少。 从一开始,柳白就对薛家兄弟的印象不错。 老三薛万钧、老四薛万彻,都为人豪迈,生性豁达,对朋友那是没得说! 当初去洛阳的时候,柳白可没有现在的地位,人家依旧给足了面子。 薛家老大薛万述,老二薛万淑,以及老五薛万备,柳白也都是见过面的。 老二老五都带兵在陇右镇守边关,当初玄奘前往西域,也是尽心尽力帮忙。 老大薛万述一直留在长安,柳白搬到长安来的时候,他还亲自登门道贺。 过完年后,他就要前往辽东,就任新的营州大都督。 未来,等同于也牢牢的绑在了柳家这驾战车之上! 若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地道,将两家的关系搞僵了,柳白心里也过意不去。 “也罢,咱们一块去你家祖宅看看,等新宅子盖起来,算作是柳某送给你和薛大都督的礼物便是!” 薛万彻搓着手,道:“这怎么好意思...” 李承乾心里还琢磨着给武顺也搞一套宅子呢,着急去选地方,听见薛万彻的话,他大大咧咧的说道:“你不懂,咱们家盖宅子,花不了几个钱!” 柳白笑骂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众人哈哈大笑,把茶水喝完之后,向薛家的祖宅行去。 ... 走着走着,柳白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来到大唐之后,见识过的历史名人太多。 光是住在家里的,就有好几个反贼! 譬如,李承乾和柴令武这对表兄弟... 柳白记得,似乎...薛万彻后来也造反了! 既然是自己人,自然要把这个苗头,狠狠的掐死。 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历史上的薛万彻,究竟为何造反。 “薛兄回长安之后,打算去哪一卫供职?” 柳白是打算跟薛万彻聊一聊,说不定那句话,就能让柳白想起来。 薛万彻嘿嘿一笑,道:“具体去哪一卫,还没想好,我三哥的意思说,先去找陛下求一门亲事,听说最近房相也在给他家的房遗爱求亲,就蹭一蹭房相的东风!” 一听这话,柳白两手一拍。 找着根了! 第501章 武将才懂武将的苦 房玄龄英明一世,最失败的地方,就是生了一个废物蛋儿子。 自己能力不行,嫉妒心还特别强。 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最倒霉的是,娶了一个不省心的老婆。 戴了顶绿帽子不说,还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柳白还从来没见过房遗爱。 这厮今年,还没到五岁... 有人说红颜祸水,也有人说,不能把罪过都推脱在女人身上。 柳白态度坚决的支持后者。 可是,房家和薛家的恶果,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两个女人造成的。 李家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头。 好像不造反,就对不起自己活一辈子。 薛万彻的老婆丹阳公主,和房遗爱的老婆高阳公主,和李承乾他们还不一样。 自己不出手,专门忽悠别人造反! 估计薛万钧这次入宫的目的,除了述职之外,就是向李二求亲,让丹阳公主下嫁给薛万彻。 宫里的事情,没人比李承乾更清楚了。 柳白随口问了一句,李承乾挠了挠头,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皇爷爷正给丹阳姑姑挑夫婿呢...” 他忽然一挑眉,看向薛万彻。 “不会是你吧?” 薛万彻这一米八高的壮汉,竟然扭捏了起来。 脸上泛起两道恶心的红晕,尅着手指头,道:“年龄合适的也只有丹阳公主...”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在薛万彻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兄弟...好自为之吧!” 薛万彻没回过弯来,纳闷道:“柳兄这是何意?” 丹阳公主的婚事,若是李二来管,柳白一句话就能拦下。 现在的李二,对柳白可谓是‘言听计从’。 可换做李渊,就不一样了。 老家伙在宫中闲得难受,没人敢去招惹。 柳白若是插手,反倒会给自己惹一身腥。 罢了,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大不了多提醒提醒薛万彻,看好自己的老婆,免得后院起火。 不知不觉间,众人走到了薛家祖宅所在的地方。 薛家祖籍敦煌,到了薛万彻玄祖那一带,迁入关中居住。 这座祖宅的占地并不大,四进的院子,方圆三百余步,陈设也很古旧了,一看就是很多年没人居住。 薛万彻从小在这里长大,带着柳白等人转了几圈之后,不禁感叹,道:“一转眼,就是十七八年的光景,想当初,我们兄弟五人在这院子里嬉戏,那还是大业...” 他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一个人听。 老孟把地形图铺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皱着眉头看了看,道:“少爷,从图上看,这里恰好是十二个坊市的正中心,误差不会超过十丈!” 李承乾用手在图上比划了几下,道:“交通也十分便利,从这里出发,前往十二坊市任何一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刻!” 说完,他还掏出来一把尺子,在图上仔细量了量,而后一点头,道:“没错,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柳白摸着下巴,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薛万彻见他们说的兴起,难忍心中的好奇,凑过来道:“你们在聊什么?” 李承乾还在拿着尺子比划,随口答道:“物业!” 薛万彻挠了挠头,问道:“啥叫物业?” 李承乾却是不再理会他,对老孟道:“如果定下位置,就要率先动工,明日我就去少府监备案!” 他们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寻找一处建立物业合适地点。 既然要打造一个豪华社区,没有管理人可不行! 这件事,是柳家进军房产行的重中之重! 老孟闻言,面上有些为难之色。 少爷刚才还说,要把这里盖好的新宅子,送给薛家当礼物。 一扭脸就变卦,少爷的面子往哪搁? 柳白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薛万彻道:“薛兄,有没有兴趣当文官?” 薛万彻怔楞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文官?我?” ... 当晚,射阳郡公府! 薛家老大薛万述,殷切的接待了柳白等人。 柳白为上宾,太子李承乾居次席。 连带着柳家施工队的队长老孟,也有幸参加了这次高规格的宴会。 席间,歌舞升平,杯酒尽欢。 光是伴奏弹琵琶的,薛万述就请来了五位! 薛万述连敬数杯,以表对柳白的感激之情。 “我薛家,终于要出文官了!” 几杯烈酒下肚,射阳郡公真情流露,抱着薛万彻嚎啕大哭。 他们兄弟五个,连最小的薛万备都身居要职,唯独薛万彻,高不成低不就,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经官职。 武将才懂武将的苦! 当今陛下虽不是兔死狗烹的主儿,但谁都知道,将门的前途,一片黯淡。 说不定某天陛下不高兴,就会把武将们的爵位,一撸到底! 武官们,都拼了命的把自家孩子,往文官群体里塞。 为的,就是给家族留下一条后路! 薛万述本来就在发愁。 没想到柳白登门,给他送了这么丰厚的大礼! “柳公子,我老薛再敬你一杯!日后舍弟,就全托柳公子照顾了!” 薛万述有点大舌头,一手揽着薛万彻的肩膀,另一手端着酒杯,全都灌进自己的鼻子里,呛得连连咳嗽。 柳白和薛万述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个脾气特别耿直的汉子。 他端着酒杯,趁没人注意,往后边一甩,然后做出一饮而尽的动作。 “好酒量!” 薛万钧一竖大拇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柳白跟前,把酒杯满上。 “来!太子殿下,老孟兄弟,饮胜!” 咕咚咕咚... 薛万彻在后边看得牙疼。 柳家出品的烈酒,能用这种喝法? 他无奈的站起来,走到薛万钧身后,搀着他的胳膊,道:“大哥,就是个五品文官...” “你懂个屁!” 薛万述一瞪眼。 “咱们老薛家,几辈子的梦想,就是出个文官,奈何老二老三老五,那几个兔崽子都不争气,你好不容易当上了物...物啥来着?” 薛万彻有气无力的说道:“物业司郎中...” 薛万述一拍大腿,道:“对!物业司郎中!虽然是五品,但你跟着柳公子好好混,迟早会升官,况且,衙门就在咱家祖宅,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第502章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在射阳郡公府喝到后半夜,柳白都有点头晕目眩了。 用小手段少喝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架不住薛万述那火一般的热情。 朝堂之上,文官和武将是两个完全对立的群体。 这就造成改变阵营,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贞观朝以来,也只有两个人实现了从武将变为文官的变迁。 一个,是长孙无忌。 另外一个,则是李大亮! 当然,薛万彻原本只是个手无实权的车骑将军,完全无法和他们相比, 四品和五品是一道天堑。 四品及以上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三省廷议,再由陛下亲自认可。 五品就容易太多了。 长安城的水深,说不定某一个在大街上瞎溜达的老头,就是位朝廷重臣。 五品以下,实在是不够看。 别说房玄龄等人,就连李承乾也能独自任命。 不过,柳白却没打算这么做。 正好第二天柳婉儿要去宫里接武顺回来,柳白让她顺便把奏疏捎上。 李二去打猎了,没有三四天回不来。 好说话的皇后娘娘监国,在薛万彻的诰书上,盖下玉玺,他这个官职才算瓷实。 “承乾不一起去吗?” 柳婉儿把奏疏收好,对李承乾道。 李承乾讷讷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 三天前,武顺入宫之后,就被长孙皇后留了下来。 也不知,这两个女人究竟相处的如何。 到现在,也没有丁点消息传回来。 李承乾心中既忐忑,又着急。 柳婉儿看出了他的心思,莞尔一笑,“顺儿是个聪慧的姑娘,想必皇后娘娘是喜欢的,你也不要有太多压力,实在不行,咱们再另谋他路!” 李承乾苦笑一声,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偷偷看了柳白一眼,想求柳白给他出个好主意。 可柳白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低头翻看着账本,偶尔填上几笔。 李承乾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 下午,柳婉儿和柳蓉儿带着武顺回来了。 原本知书达理,贤惠恬静的小姑娘,进门之后,只是冲柳白蹲身行礼。 看都没看李承乾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从早上到现在,终于把账目理清楚的柳白,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发愣。 这丫头受什么刺激了? 李承乾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有心去找武顺问个明白,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拉着一块去皇宫请安的长乐,“她这是怎么了?” 长乐在柳家,算是彻底扎下根来了。 柳家就是一种神奇的魔力。 好像任何人在这里住久了,回到曾经的地方,就再也习惯不了。 “太子哥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的!” 李承乾紧张的说道。 长乐笑吟吟的说道:“好消息就是,母后对顺儿姐姐很满意,这几天还专门教了顺儿姐姐刺绣...” 李承乾长出了一口气,可紧张之色,没有缓解分毫。 “坏消息呢?” 长乐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母后说,顺儿姐姐比你还小上一些,太早成婚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于是...” “你快说啊!” 李承乾忍不住脾气,吼了一嗓子。 长乐吓了一跳,嘴一撇,眼眶子顿时红了。 “你...你冲人家发什么脾气?” 她颠颠的跑到柳白跟前,拽着柳白的袖子来回摇晃,道:“柳大哥,你看太子哥哥,就知道欺负我!” 对这个小丫头,柳白是真一点法子都没有。 若说从前将长乐留在家里,纯粹是为了恶心长孙无忌父子。 而现在,无论柳白还是柳婉儿姐妹,都把这个丫头当成了自家人看待。 出身高贵,受尽完千宠爱,却依旧懂事明理。 办起事来落落大方,长得还可爱。 谁看见不喜欢? 柳白当即冲李承乾一瞪眼,“还不快给长乐道歉?!” 长乐眼眶是红的,可眼神里,却充满了得意之色。 还冲李承乾,扬了扬下巴。 李承乾苦笑一声,对着长乐一拱手,道:“你就别绕弯子,究竟有什么坏消息?” “母后说,册立太子妃,乃是国朝大事,顺儿姐姐出身虽然低了些,但深受母后喜爱,在征得族中诸位长辈同意之后,成为太子妃也不是问题,但在此之前,太子哥哥还需要册立一位侧妃!” 李承乾目瞪口呆。 怪不得武顺回来之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原来是因为,母后忽然给自己塞了一个小老婆... “不是说,最近几年不成婚吗?” 长乐眨了眨大眼睛,道:“所以母后说,太子侧妃也要等几年再过门,你猜猜是谁?” 李承乾嘴角抽搐了几下,满脑门黑线。 还能是谁? 坊间传言,太子年纪虽小,就风流成性。 去年,把罪将侯君集的女儿,藏在了东宫,夜夜笙歌。 肯定是她! 长孙皇后是很好面子的人,儿子把人家闺女的名声‘糟蹋’了,还能不娶过门? “我总共就见过她一面...” 柳白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 李承乾幽怨的看了柳白一眼。 当初若不是柳白提议,他也不会带着枷锁,求李二留下侯氏的性命... 这下好了,不光要娶一个陌生女人为妻,还要天天受武顺的白眼。 没辙了! 母后发话,不娶侯氏,就娶不了武顺。 李承乾的脑袋,耷拉到胸口的位置,喃喃的说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任谁娶一个陌生人,心情都不会太好。 李承乾在武顺面前吃了几回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门。 柳白也没管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挺好玩。 历史上,侯氏本来就是太子侧妃。 不过现在,武顺是板上钉钉能成为太子妃的,只是不知道,历史上那个正牌太子妃苏氏,还会不会冒头。 李承乾正难受着,柳白便不再给他安排任务。 当天就把藏在长安大营了好几天的柴令武,给叫了回来。 四大世家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柴令武已经没有继续藏下去的必要。 而经过两天的紧张筹备之后,崇永坊的物业,终于开始动工了... 第503章 当和尚,哪有当包工头有前途? 大批量的水泥、木料、石料,以及无数的器具,被送入崇永坊中。 事到如今,四大世家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们固然能在原料供应上,给柳家使使绊子。 可是,他们能承受住无数股东的怒火吗? 因此,柳家进军房地产的计划,顺利开展到第二步! 建造物业大楼! 本着对业主和股东们负责的态度,各种用料都是品质最好的。 对于柳家而言,物业大楼盖得越好,广告效果就越足! 施工队有为期二十天的工期。 受到技术的限制,柳家施工队的效率并不高。 柳白用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让盖房子的速度,加快了好几倍。 招工! 物业大楼占地方圆四百步,和皇宫太极殿门前的广场,面积差不多。 可是,工人的数量,史无前例的达到了三千人! 技术不行,就用人数凑。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费银子。 短短两天时间,地基都挖好了! 老孟成了柳家最忙的人。 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以及从将作监借来的几位专业人才,整天跑前跑后。 图纸改了又改,等地基挖好之后,终于确定了最佳的方案。 这几天,也是大慈恩寺光招门徒的日子。 曾经,朝廷对于佛门度牒的发放,极其严苛。 而这一次,在李二的授意下,民部一连发放了上千份度牒! 为的,就是把以慧景老和尚为首的传统佛门,彻底封杀干净! 大慈恩寺主持,佛祖弟子玄奘法师,游走于关中各地,亲自开坛讲经。 佛门唯识宗的声势,一时无两! 在玄奘宣布捐献佛门所有寺产,只靠香火钱度日之后,陛下更是加封了他一个护国法师的称号,与道门太虚元妙真人,并驾齐驱! 玄奘忙得脚不沾地,免不了有些忽略辩机。 趁着他去三原县讲经之际,辩机偷偷跑到工地上,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跟着老孟跑工程,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以至于,当柳白来工地上巡视,看见爬上龙门吊,指挥着工人浇筑地基的辩机时,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少爷,您也看见了,辩机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把好手,您能不能跟玄奘大师商量商量,干脆让他还俗算了...” 老孟跟在柳白身后,苦口婆心的说道。 见柳白没什么反应,老孟继续道:“昨天若不是辩机及时发现,有几处地基的桩孔太浅,恐怕咱们至少要窝工四五天,若是让这孩子跟属下多学上几年,说不定也能成为留名青史之人!” 柳白瞥了老孟一眼。 人家辩机稀罕留名青史吗? 估计从古至今,都没有几个和尚的名头,能超过他!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他在建筑行当上的天赋,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老孟拍着胸脯,道:“少爷,您也知道,咱老孟是什么人!若是辩机能还俗,未来注定是要继承属下衣钵的!” 柳白想了想,老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当和尚,哪有当包工头有前途? 无论是改造长安,还是未来的西部大开发计划,建筑都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说是百年大计,都不为过! 供职于柳家施工队,绝对是一个极有前途的职业。 况且,辩机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了。 如果接着当和尚,谁能说得准,会不会走历史上的老路? 看他那白白嫩嫩的模样,日后肯定是个帅小伙子。 还俗娶老婆,怎么也比跟公主私通强... 唯一的难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玄奘说。 玄奘也把辩机当成未来接班人看待的! 柳白朝上边一指,老孟大喜,连忙跑过去,把辩机叫了回来。 看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等着柳白发话呢! 柳白也不绕弯子,道:“你乐意还俗吗?” 他还是比较相信老孟的话的,若是施工队能多出一个像老孟这样的人才,以后必然能顶大用! 辩机有些害怕柳白。 这还是当初柳白第一次去华严寺,痛揍了一群戒律堂和尚后,留下来的影响。 他低着头,讷讷的说道:“我怕师父伤心...” 老孟急忙拽拽辩机的袖子。 他知道少爷最烦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人。 辩机终究是个聪明孩子,抬起头来,顶着柳白带给他的莫大压力,道:“求公子跟我师父说一声,辩机就算还俗,他依旧是我师父!” 柳白生出了几分考校他的心思,道:“你来说说,龙门吊的原理!” 辩机想都没想,张口便道:“龙门吊包括了吊钩、扎具、承梁...利用了滑轮的旋转...” 他说了挺长时间,还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思考,用以改进现有的龙门吊。 柳白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的天赋,果然不是盖的! 人才呀! 他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辩机都能如数家珍一般的答上来。 一旁的老孟忍不住欣慰之色,连连点头,看向辩机的目光,充满了慈祥。 最后,辩机道:“公子,我在工地上研究了几天,设计了一种新器具,您请过目!” 柳白好奇的接过他手中的图纸,看了一眼之后,顿时对辩机惊为天人! 必须让他还俗! 必须让他加入施工队! 这种人才,怎么能错过? 图纸上画的,竟然是脚手架! 这东西,历史极为悠久,相传战国时期就有了。 可正是因为历史悠久,制作方便,上千年来,一直没有什么改进。 而辩机画的,却是能够变形、可拆卸的门式脚手架! 要知道,门式脚手架比起重机出现得还晚! 不让他加入施工队,实在是莫大的损失! 老孟呵呵一笑,道:“少爷,这孩子就像是为这个行当而生的,您看...” “走!现在就去大慈恩寺,不必等玄奘回来,直接给辩机办还俗手续!若是玄奘不同意,少爷我就拆了他的庙!” 第504章 佛门六祖,辩机还俗 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 许褚赶着马车,周围的人都会自行退避几分。 柳家的名声,已经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一句‘人人当老板,人人有钱赚’,收尽了长安百姓的心。 人家柳少爷心善,股票有五成落在了富人手里,另外的五成,全都卖给了长安城的散户! 原本都以为,股事局不让老百姓进。 可当有人拿着两贯钱,受到了股事局殷勤的接待之后,人们才彻底明白,‘人人当老板’的真谛! 一股一贯,童叟无欺! 拿着半串铜钱,竟然也能买半股! 股事局的账房说了,只要不嫌麻烦,一文钱,也能买上一文钱的股份! 等到了日子,该拿的收益,一点都不会少!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前行,总有人停下来,冲马车躬身一礼。 “柳公子来了,都让一让!” 到了大慈恩寺外,还没下车,就有人高声开路。 前来拜佛的人们,纷纷退让。 “柳公子好!” “柳公子有礼了!” “公子,咱们长安城的老百姓,可都念着您的好呢!” 柳白面带微笑,偶尔点点头。 老孟跟在柳白身后,也感到脸上有光。 辩机胆子小,见不得大场面,死死拉着老孟的衣角不撒手,不过,眼中也充满了羡慕。 听说柳白来了,大慈恩寺的人蜂拥而出,跑到门口迎接。 当初玄奘与佛门决裂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除了辩机这个最小的弟子之外,其他弟子也和他划清了界限。 可时至今日,情况大不一样! 大慈恩寺住持、佛祖弟子、护国法师,随便哪一个头衔拎出来,都不能小觑。 无数外地僧侣,加入大慈恩寺,彻底将传统佛门打压了下去。 慧景老和尚等人,反倒成了过街老鼠。 戒贤和尚也出来了。 在中原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在天竺被惯出来那些臭毛病全都改了。 一身素净的僧衣穿在身上,下摆竟然还有个大补丁! 他立下宏愿,此生只修闭口禅。 来到近前处,冲着柳白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而后,又冲着辩机微微颔首。 话说,他现在和辩机也是一个辈分,如果能开口说话,貌似还要称呼辩机一声‘师兄’。 走进大慈恩寺,里边的人比外边少不了多少。 天降神迹之后,佛门和道门携手齐头并进,两家各招各的弟子,发展得很和谐。 相对而言,佛门还是更加吸引人一些。 从前程上看,玄奘的唯识宗正处于起步阶段。 新发下来的上千份度牒,就代表着上千位大和尚。 等修行一段时间,这些人迟早都会被派往各地,发展分支。 那就是上千位住持! 远远看去,一群人正跪在大雄宝殿的佛祖雕像前,等着剃度。 大雄宝殿两侧,各有一堆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似乎正等着接受‘面试’。 在戒贤和尚的带领下,柳白等人穿过前庭,来到僧侣们居住的地方。 一个身着袈裟,面容清癯的老僧,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过柳公子!” 老僧脸上带着几分恬淡的笑容。 双手合十见礼之后,邀请柳白进入僧舍暂歇。 一个头皮刮得靑虚虚的年轻和尚,给众人倒上热茶。 “这是贫僧自永宁带来的银芽,乃是当地村民参照贵府工艺,以烘青之法,炒制而成的,如今也算是永宁一带的特产,给村民带来了不少的收益...从这一点看,柳公子实乃功德无量!” 碧绿的茶叶,在瓷杯之中上下起伏,颇有几分意境。 柳白喝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爽,满口清香。 “好茶!” 老僧莞尔一笑,“不知柳公子此来,所谓何事?住持如今尚在三原县,明日才会回返!” “既然玄奘不在,想必道信禅师也能做主!” 柳白将低着头的辩机,拉到身边,道:“辩机要还俗,还望道信禅师将他的度牒拿出来!” 如今,道信乃是继玄奘之后,大慈恩寺的二号人物。 是受到玄奘邀请,特意从黄梅正觉寺来长安,辅佐他筹建唯识宗的佛门大人物! 后世有一个说法。 中原佛门发展,离不开六个人的巨大贡献。 这六个人,被成为佛门六祖! 一头一尾十分有名,正是初祖达摩,和六祖慧能! 道信在其中,排了个第四,被称为四祖! 算起来,还是六祖慧能的师爷。 而他,也是佛门之中为数不多的,一开始就支持玄奘的大人物。 刚刚给众人倒茶的年轻和尚,就是大名鼎鼎的五祖弘忍! 对于这对师徒,柳白还是比较尊重的。 信仰是一门学问,用在正途上,可以导人向善。 可若是走偏门,就成了忽悠人的邪教组织。 道信之所以一力支持玄奘,就是因为看清了慧景等人的真面目。 若是没有玄奘,为佛门力挽狂澜的人,本应该是他才对... 所谓‘农禅并举’便是出自道信。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彻底结束了佛门香积厨的存在,不管大德高僧,还是普通居士,都要亲自耕作,臣服于皇权脚下。 听见柳白的要求,道信丝毫不觉得惊奇。 最近辩机总往外跑,成天跟着老孟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早就不在佛门上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竟然早就把辩机的度牒准备好了! 将度牒轻轻放在桌子上,道信低头宣了一声佛号,这才道:“玄奘法师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临行之前,特意嘱托贫僧,准备好辩机的度牒...” 他看向辩机,“既出空门,便再也不是释家弟子,可万法皆有因由,你若诚心向善,无论未来如何,都定会受佛祖保佑...这是玄奘的原话!” 辩机的眼圈顿时红了。 “师父...” 他忽然转身向着三原县的方向跪倒。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即便遁出空门,亦是师父的弟子!” 他行了大礼,缓缓起身,将桌子上的度牒收好。 “多谢道信师叔!” 第505章 论起做生意,柳家是祖宗 和尚还俗的手续,还是比较复杂的。 并非简简单单,将度牒拿回来就可以了。 还需要去太常寺交回度牒,去民部入籍,最后还要去长安府衙将户籍落下。 十二坊的改造计划,是当前柳家的重中之重,柳白看到了辩机的才能,便送佛送到西。 若是没有一位重量级人物跟着,光是给辩机跑还俗手续,就要浪费上七八天。 朝廷各司府衙门是什么德行,柳白是很有体会的。 尤其到了年关,大老爷们休沐了,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值班。 那些人,不把办事的人折腾一顿,似乎就觉得心里不平衡。 太常寺! 在大唐的六部九寺之中,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衙门。 实际上,太常寺手里的权力,并不比大理寺低多少,只是职权不同,寻常人基本接触不到罢了。 柳白没跟太常寺打过交道,倒是和太常寺正卿宇文士及,颇有来往。 他哥,就是把隋炀帝杨广勒死的宇文化及。 也不知是宇文家的家族传统,还是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关系就不好。 总共五个人,每个人都效忠于不同的势力。 听说武德二年,宇文化及死的时候,宇文士及不仅没伤心,还在家里庆贺了一番... 在胥吏殷勤的伺候下,众人缓缓步入大堂。 柳白很是诧异。 这都快过年了,这老头怎么还没放假? 六十多岁的老家伙,坐在大堂上。 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官椅里,瘦得像只猴子,官袍穿在身上直咣当。 明明看见有人进来,还在那抠鼻子。 柳白眼睁睁看着他,把手伸到案台下轻轻蹭了蹭,差点没吐出来。 “大老爷,柳公子到了...” 胥吏陪着笑,走到案台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宇文士及看着柳白,一脸大褶子好像又深了几分。 “柳家小子,见到本官,为何不行礼?” 柳白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大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座。 “少来!快叫人办手续,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这老家伙嚼舌头!” 周围的胥吏,还有老孟和辩机,被柳白这番话吓傻了。 宇文士及是什么人? 北周年间,宇文家可是和李家地位相当的上柱国! 而且,宇文士及还是李渊大舅哥,李二看见也要拱一拱手,称一声‘舅父’! 柳白张口就‘老家伙’叫着... 宇文士及也不生气,咧嘴嘿嘿一笑,道:“你小子无事不登门,终于也有求到老夫的时候了!” 他站起来,手里提着一根拐杖,也不拄着,颤颤巍巍走到辩机跟前,上下打量几眼,道:“玄奘好歹是佛祖弟子,你好好当和尚,大慈恩寺迟早是你的,还什么俗?” 说完,他也不等辩机回话,直接走到柳白旁边坐下。 “昨天王勣那老东西还念叨你呢,说大过年的,也不见你去送年货,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柳白之所以跟宇文士及那么熟,完全是因为王勣。 早年间,宇文士及求学之时,和大儒王通,同出一门,算起来,和王勣也是师兄弟。 自从王勣当了书院的院长之后,宇文士及没事就往书院跑。 一来二去,和柳白也混熟了。 玩笑惯了,说话就没有顾忌。 柳白翻了个白眼,“年货?他哪个月不来我柳家讨要东西?” 说话间,柳白往旁边挪了挪。 生怕老家伙把什么东西,蹭在自己身上。 宇文士及一咧嘴,把拐杖放在一边,道:“你柳家宝贝多,回头抽个时间,老夫也去转上一圈!” 他一挥手,示意胥吏带着辩机去办手续。 老孟也跟着去了。 宇文士及知道许褚是柳白的心腹,脸色变得严肃了几分。 “听说你最近跟世家打得火热,老夫不得不提醒你,就算现在占尽上风,也不要放松警惕,你想想,前隋才覆灭几年?咱们私下说,要不是杨广着急对付世家,当今陛下根本就找不到起兵的机会!” 老家伙一辈子都混迹在朝堂上,年纪越大越老练。 别人不知柳白是如何对付世家的,他却看得通透。 哪怕是看在王勣的面子上,也要提醒柳白几句,免得到头来,又走了杨广的老路。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若是你们愿意帮我,四大世家早就完蛋了!” 宇文士及有些尴尬。 不管是从朝廷的角度看,还是从往日的交情上看,他的确是应该帮柳白一把。 可是,和世家作对,岂是那么简单的? 就算宇文士及的地位比较超然,也要顾及到手下那群人的安危。 世家的确不敢对他下手,可是,依附在宇文家羽翼之下的人,就不能幸免了。 见宇文士及不说话,柳白也不想让他太难堪。 帮自己是情分,不帮自己是本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从老头的种种做派上来看,他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连王勣都不知多少次在柳白耳边絮叨,让他多结交几个盟友,以后行事方便,千万不要孤军奋战,宇文士及对朋友很不错云云... 柳白虽然觉得王勣很烦,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档口,多拉上几个盟友,就会多几分保障。 况且,宇文家的分量,也着实不轻... 恰好宇文士及今天没放假,柳白打算跟他说道说道。 “既然知道我柳家的事情,有没有兴趣掺上一脚?” 宇文士及往后一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你休要诓骗老夫,王勣都说了,你做的房产生意,是专门用来坑世家的...” 柳白无奈的说道:“有一桩新生意,年后就会开始进行。” 宇文士及眼睛一亮。 文武百官亲眼见证,柳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成长为商贾之中的霸主。 论起做生意,柳家是祖宗! 若是能跟柳家合作,完全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当然,除了房产生意... “什么生意?” “等消息吧,这桩生意,光咱们两家估计还做不来,待我琢磨琢磨,再把谁拉上,到时候你找几个信得过的晚辈,来我府上!” 第506章 柳白!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交还度牒,办完手续,还要去民部入籍。 宇文士及亲自将众人送出门外,此刻在他眼中,柳白俨然成了财神爷。 看辩机长得可爱,还把腰间挂着的玉佩扥下来,送给了他。 “老夫等着你的消息!” 看着柳白等人上了马车,宇文士及挥手送别。 去民部,柳白就不打算跟着了。 老孟身为十二坊改造计划的总负责人,经常和民部走动,以他的面子,一切都能从简。 无意之中见了宇文士及一面,给柳白提了个醒。 房产生意是一个大漩涡,没有足够的定力和经验,陷进去就出不来。 即便是柳家来做,都要如履薄冰,任何一个决定,都要经过仔细的研判。 而其他生意,多拉上几个合伙人没有坏处。 就像王勣总提起来的,柳家再有钱,也不能活成独夫。 拉拢文武百官、商贾、乃至平民百姓,都是一时的,长久不了。 将人绑在战车上,和请人心甘情愿的登上战车,并不是一个概念。 回家后,柳白立刻着手拟定了一个名单。 由柳家的大掌柜们,亲自拿着礼物,去这些人家里拜访。 ... 柳家的一举一动,长孙无忌都清清楚楚。 他甚至知道,柳白打算拉拢宇文士及等人,一块做生意! 可是,他没办法阻止。 光是长孙涣的事情,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大唐没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王宫贵胄们打死一两个奴仆,顶多去衙门交点罚款。 可这回死的,却是范阳卢氏的小少爷! 不得不说,王守仁的计谋,实在是太毒了! 长孙无忌明明可以通过手中的权力,给戴胄施压,将长孙涣和其他三家的少爷,都救出来。 可是,他不敢! 一旦从天牢出来,谁能保障,卢赤松不会来寻仇? 小儿子总是最受宠的。 就算卢赤松知道,小儿子死于算计,可归根结底,小儿子确确实实是被长孙涣和其他三家少爷打死的! 所以,长孙无忌不仅不能把长孙涣救出来,相反,他还要想尽办法,让长孙涣在天牢里多住上一段时间! 也只有天牢,才是最安全的! 这就使长孙无忌和三位家主,陷入了一个困局之中。 若是不赶紧救出来,再多耽搁上几天,长孙涣他们几人就要被定罪了! 大唐律法之中,可没有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的区别,杀了人,就要偿命,这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长孙府的大厅里,长孙无忌脸色铁青,背着手来回溜达。 他全身的力气都没地儿使,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嵌到肉里了! “好毒的一条计谋!好毒的王守仁!” 长孙家和范阳卢氏的合作,已经告吹了。 卢赤松本人也从长孙府搬走,去了卢家在城西的别院居住。 若仅仅是卢氏,还在长孙无忌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毕竟不是普通人。 动用长孙家庞大的关系网,让长孙涣在天牢里多住上一段时间,不被定罪,还是能做到的。 大不了,豁出去老脸不要,进宫去哭殿。 凭借这大半辈子的功勋,救下儿子的性命,并不成问题。 而且,他还可以把长孙涣送进宫里去居住。 卢氏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宫里! 困局再难,也有办法走出来。 可是... 王守仁布下的,却是一场死局! 他最喜欢用简单的方法,直逼本质! 这场局从一开始,就已经彻底熄灭长孙家和四大世家继续合作的可能。 长孙无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三位家主,心里忍不住连连长叹。 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什么。 若是细细听,就可以听见,他口中念叨的是‘丹书铁券’四个字! 四大世家,都有一块丹书铁券。 乃是武德年间,李渊钦赐的,除了造反之外,可以免除三次死罪! 三位家主,完全可以用丹书铁券救下三个孩子的性命! 而...长孙家没有! 郑元璹没有告诉长孙无忌,丹书铁券就在他怀里。 崔义玄和李叔慎也一样。 他们实在无法决定,究竟要不要动用丹书铁券。 用了,固然可以把孩子救出来,可长孙涣呢? 换句话说,动用丹书铁券,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脸,见长孙无忌一面了! 可不用呢? 等着大理寺定罪? 无解的死局,让他们只能进行艰难的抉择。 要孩子,就必须放弃长孙家,甚至还要承受卢氏的怒火。 如果选择和长孙家继续合作,他们的孩子,必死无疑! 郑元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叔慎和崔义玄。 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他慢慢站起来。 “无忌...” 长孙无忌浑身猛然一震。 脸上的肉,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元璹公...但讲无妨...” 他转身,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哪怕明知道郑元璹要说什么,他心底还是保留着几分希望。 郑元璹轻轻咳嗽了几声,道:“你也知道,我郑家大房子嗣艰难...” 他看向崔、李二人,道:“义玄兄和叔慎兄家中,也是同样的情况...” 长孙无忌艰难的说道:“三位就不能再给晚辈一些时间?” 郑元璹低头沉默片刻,道:“卢赤松近来一连拜访了十余位朝中重臣,若是再耽搁下去的话...” “好吧...” 长孙无忌闭上双眼,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 郑元璹三人互相看了几眼,如有默契一般的,走了出去。 很快,就听见外边人叫马嘶。 三位家主彻底从长孙府搬了出去。 长孙无忌硬撑着走到椅子前坐下,脸上的表情从木然,变成无奈,又成了愤怒。 到最后,几近扭曲! 哗! 桌子连同上边的杯碗,全都被打翻。 “柳白!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他又猛然站起来。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等三家的人都救出来,罪过就会全都落在长孙涣一人头上! 他必须要抢先一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长孙涣救出来。 第507章 从现在开始,我秦怀英,才是秦家的家主 长安城! 翼国公府! 每年冬天,都是秦叔宝最不好过的时候。 那寒冷的空气直往身体里钻,胸口像针扎一样疼,几乎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了。 去年在柳家调理了一段时间,身体已经有了起色,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再有两三年,该恢复正常水平了。 不求能和年轻时一样,只要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可是,家里的人不省心。 被老大气了几回,被老二气了几回,秦叔宝的身子彻底垮了! 原本蜡黄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健康的潮红。 咳嗽的时候,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嗓子眼里卡着一口浓痰,上不来下不去。 躺在软榻上,呼吸都带着一阵杂音。 老管家手忙脚乱的伺候着,一旁的大夫垂首干瞪眼,丁点办法都没有。 “不好,老爷发烧了!” 老管家摸着秦叔宝的脑门,惊呼一声。 大夫一动不动,好像认准了秦叔宝,已经没救了... 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火盆。 炭火烧得正旺,秦家老大秦怀英,和老二秦怀道坐在火盆旁边,不知在嘀咕什么。 整个房间都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通通风。 老管家见大夫无动于衷,转身‘噗通’一声,给秦家兄弟跪下来。 “大少爷,眼瞅着老爷就不行了,您就点点头,老奴这就去书院,把两位神医请来!” 秦怀英嗤笑的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老管家挪动到跟前,拉着老二秦怀道的手,“二少爷...” 还不等他说完,秦怀道满脸厌恶的,把他的手甩开,继而指着老管家的鼻子,道:“跟柳家有关的人,一概不许进秦家!你要是胆敢自私去,看本少爷不扒了你的皮!” 老管家苦苦哀求,脑门磕出一片血痕。 秦家兄弟反倒嬉笑了起来。 秦怀英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刚才说的哪了?” 秦怀道嘻嘻一笑,道:“我也就去过平康坊的那几家罢了,只可惜,春风阁是柳家开的,那里的歌妓才够味!” 两人的种种做派,秦叔宝都看在眼里。 可惜的是,别说动弹了,他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只有一双眼珠子来回乱转,似乎是想表达自己的愤怒与无奈。 老管家心一横,猛然站起身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老爷就没命了!” 他不管不顾的向外边冲去。 可刚到门口,就被两个壮汉拦住。 秦怀英不屑的说道:“老东西,要不是念在你有几分苦劳的话,本少爷早就弄死你了,还敢造次?” 他阴笑着,从炭盆里夹出一块烧红的炭,慢悠悠的走到老管家跟前。 “这样吧,你若是肯将这块炭吃了,本少爷就放你离去,如何?” 老管家汗如雨下,双手被壮汉死死钳住。 “少爷...老爷平日里,对你们可不薄!” 秦怀英不管他说什么,嬉皮笑脸的把烧红的炭,在老管家眼前晃了晃。 老管家眼中满是恐惧。 “你就不怕老爷好了之后,把你们逐出家门?到时候,别说是爵位了,连家产都不会给你们留下分毫!” 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两兄弟的痛处。 秦怀英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他一脚踹在老管教的肚子上,“你算什么东西?把他的手脚打断,舌头切下来,丢到大街上喂野狗!” 两个壮汉对秦怀英的话,言听计从。 当下,就把老管家扛了起来,向外边走去。 兄弟两人对老管家的怒骂声,充耳不闻。 秦叔宝艰难的抬起一只手,用极为艰涩的声音,道:“逆...逆子!” 两兄弟一愣,旋即一块来到秦叔宝的软榻前。 秦怀英脸上的狰狞之色,没有丝毫削减。 他把火筷子丢在地上,凑到秦叔宝跟前,道:“爹,要不是担心大理寺查出证据,您还能活到现在?” 秦叔宝的脸色越来越红,额头上暴起一团团的青筋。 “逆...咳咳咳!” 秦怀英忽然换了表情。 恢复了之前笑嘻嘻的模样,“老二,给咱爹把炭火烧旺一点,千万别冻着!” 说完,他又凑到秦叔宝跟前。 “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秘密立下了遗嘱...告诉你,等薛礼从辽东回来,我肯定千刀万剐了他,到地府和你作伴!” “柳家的东西,你一样也别想用,从现在开始,我秦怀英,才是秦家的家主!” 秦叔宝痛苦得闭上了双眼。 英雄一世,没想到却栽在两个逆子手中。 早知今日,他何必活到现在? 还不如把家产和爵位全都送给薛礼,自尽了事! 而今,却连老管家的性命都保不住...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跑进来,心虚的看了秦叔宝一眼,而后对秦怀英,“大少爷,平阳侯来了!” “平阳侯?” 秦家兄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怀英脸色一变,道:“柴令武?他来做什么?” 小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秦怀英看了秦叔宝一眼,道:“老二,看好他!” 说完,带着小厮向前院走去。 ...... 坐在翼国公府大堂上,柴令武的脸色很难看。 在柳白拟定的名单上,根本就没有秦家。 可柴绍听说之后,却让柴令武去求柳白,帮衬帮衬秦家。 柴令武固然是不乐意的。 他看见秦家那两兄弟,就觉得恶心。 可自家老子拉上了尉迟敬德,以及一群老将,围在耳朵边嗡嗡了一个多时辰。 柴令武不想求柳白也不行了。 虽然在柳家挨了顿臭骂,但柴令武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原来不乐意跟秦家打交道,是担心秦家脑残拖后腿。 现在情况不同,和柳家相比,秦家没有任何威胁。 况且,程咬金和秦叔宝交情莫逆,不带秦家发财,等他从辽东回来之后,估计还要来找麻烦... 于是,柳白也无所谓了,答应拉上秦家了! 柴令武本就是带着情绪来的,可坐在大堂上等了快半个时辰,都不见能主事的人出来。 柴令武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人呢?再不来,我可走了啊!” 第508章 你算个屁?秦伯伯呢?让他来做主 “哈哈,柴兄大驾光临,着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秦怀英大笑着走进大堂,一边走一边拱手。 柴令武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屑之色。 纨绔子弟的圈子里,也有高下之分,凭真本事比输赢。 只看家世,谁也差不到哪去。 像柴令武他们这些人,属于纨绔子弟之中的翘楚。 或是年纪轻轻就有了不菲的成就,要么就是像柴令武这样,不靠父辈萌荫,就得到爵位的。 往下一级,就是平常看起来嘻嘻哈哈,遇见正事,也能挑起大梁的。 譬如李奉诫。 最受鄙视的,就是秦怀英他们两兄弟。 没什么本事,偏偏自视甚高。 平常没事的时候,光知道招猫逗狗,一进春风阁就没有出来的时候。 “秦伯伯呢?” 柴令武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的说道。 秦怀英面上略有些不自然。 “家父身体不适,正在卧床休息!” 柴令武一挑眉。 “怎么不去书院请两位神医瞧瞧?” 秦怀英打了个哈哈,“小病罢了,不必耽搁两位神医的时间!” 说话间,他走到柴令武旁边落座。 “阿嚏!” 柴令武揉了揉鼻子,“你身上怎么那么重的碳灰味?” 秦怀英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了。 他干笑几声,道:“天气冷了,炭火便烧得旺了一些...” 说着,他往旁边挪了挪椅子,生怕柴令武看出点什么。 柴令武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把一纸文书拍在桌子上。 “签了!” 秦怀英莫名其妙的拿起来看了半天,偶尔偷偷扫量柴令武几眼,心里愈发的疑惑了。 为何,柳家做买卖,要带上秦家? 从文书上看,这绝对是桩一本万利的生意! 手笔大的,令秦怀英为之咋舌。 甚至还写明了,有新兴老王爷李德良,以及宇文士及等地位超然的重臣参与! 这就更加稀奇了! 柳家和秦家,并没有多大的交情。 当初秦琼也就是在柳家住了一段时间,和薛礼相处的比较不错。 可这点情分,也因为秦家兄弟两人闹上门,而彻底斩断了。 难道,柳白看上了自家的家产,打算狠狠得坑上一笔? 秦怀英下意识的以为,这份文书上有很大的猫腻。 柴令武皱着眉头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签了!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扯闲淡!” 本来心情就不爽的他,见秦怀英犹犹豫豫的,更加不耐烦了! 他是知情人,毫不夸张的说,这桩新生意带来的收益,肯定不会比房产生意的收益低! 若非无奈,他才不会跑到秦家来! 无缘无故,上赶着给被人送银子的事,傻子都干不出来! “你到底签不签?” 柴令武越想越觉得憋屈,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秦怀英猛地站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愠怒之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强压下去。 “柴兄,并非秦某犹豫,只因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是...” 他不等他说完,柴令武一把将文书抢了过来。 “你算个屁?秦伯伯呢?让他来做主!” 秦怀英的脸色,飞速冷了下来。 “我早就说了,家父卧病在床,无法见外人!” 柴令武有心就此离去,但想起自己完不成任务,回去之后肯定会受罚,便冷哼一声,道:“懒得和你废话!” 说着,他站起来,要往后院走。 哗—— 没想到,守在门口的几个大汉,竟然直接把刀拔了出来!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见就不见,至于动刀吗? 柴令武在担任柳叶轩大掌柜的时候,将察言观色这门本事,学了个通透。 他一眼就看穿,秦怀英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尤其是那几个大汉,都紧张兮兮的,眼睛直往后院瞟。 肯定是秦家内部,出现了某种变故! 按理说,自家老子和秦琼的关系还算不错,作为晚辈,怎么也要去探望一二。 这些人为何阻拦自己? 柴令武的眼睛眯了一下,嘴角忽然泛起一抹笑意。 “既然贵府不方便,那柴某就择日再来便是...” 他转身,冲着秦怀英一拱手。 秦怀英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柴兄千万不要见怪,家父的病症,有着很严重的传染性,不让柴兄去探望,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柴令武点了点头,道:“告辞!” ...... 柳家! 柴绍、尉迟敬德、张公瑾、屈突通坐在大厅里,一个个抿着嘴不说话。 程家的大管家程辉,垂首站在柳白跟前。 “少爷,老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快,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老爷临走的时候就交代了,让咱们多多拂照秦家一二,正好赶上有桩新买卖,多拉上一家,咱们也吃不了多少亏...” 柳家和程家的关系最好,程处默在柳家天天混吃混喝,跟柳婉儿她们都处得像自家人似的。 相对的,柳白在程家也是一样。 程辉向来称呼柳白为自家少爷。 柳白捧着茶杯,不搭理这老管家。 本来是一桩好买卖,不光能让大家一起发财,还能多拉上几个坚定不移的盟友。 可今天一大早,这群人就来了,说什么也要让柳家再把秦家也拉上。 对于秦琼,柳白是没有丝毫意见的,而且心里还充满了敬重。 但敬重,和结成利益共同体,并不是一回事。 敬重,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条件允许的话,柳白甚至不介意,把秦琼摆在庙里当神仙供着。 但秦家注定是要败落的,秦怀英那兄弟几人,个顶个的不是东西。 和他们打交道,丁点好处都没有,坏处一大堆! 利益共同体,可不是说着玩的。 如果程处默出了事情,柳白散尽家财也会去救。 同样,柳白一旦出了事,这几家人也会拼了老命帮忙。 那么秦家呢? 尉迟敬德干笑了几声,“程辉说的是,叔宝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家里的情况也不怎么好,都是当年一口锅里吃饭的老兄弟...” 说到这,他发现柳白正在瞪自己,就很理智的闭了嘴。 他们也很不好意思。 原本,柳白完全可以不带他们玩。 现在白白带上了,他们还要求这,要求那。 放在谁身上,都会感到脸红。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用两根手指挤了挤眉心。 “总之,令武都已经去了,但事先说好,若是秦家不听话,我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见柳白松口,众人终于长出一口气,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尉迟敬德拍着胸脯,“你放心,叔宝为人仗义,那是天下有目共睹的,若是他家那几个小兔崽子干使坏,我就亲自打上门去!” 第509章 秦家兄弟,竟然要弑父 柳白这也是没办法了。 他可以不管尉迟敬德等人的意思,但程咬金和柴绍的面子不能不给。 就当做善事了。 被他拉进新生意里的王公贵胄,足有十七八家。 多秦家不多,少秦家也不少。 虽然柳白心底总觉得有点含糊,但该答应,也还是答应了。 众人坐在大厅里聊闲天,尉迟恭等人尽说漂亮话,想哄柳白高兴。 柴绍却一直低着头,默默沉思着。 眉毛拧在一起,好像有什么问题想不通。 柳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柴伯伯?” 柴绍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有些疑惑罢了,最近一直在忙,没心思琢磨别的,这两天一提起叔宝来,才发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消息传来了...” 尉迟敬德一愣。 朝中的一群老帅之中,除了程咬金和一直在陵州练兵的牛进达之外,就数他和秦琼的关系最好。 柴绍这么一说,他也忽然反应了过来。 “好像...的确是怎么一回事,去年他不是已经把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没出门?” 张公瑾摸着胡须,道:“上个月,我曾去拜访他,却被他家老大拦下了,说又起了病症...” 几人一合计,发现了古怪之处。 都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寻找异常之处。 在战场上,这几乎是取得胜利的唯一法门。 按理说,就算秦琼的身子骨又恶化了,也该找李时珍和孙思邈接着治! 不出门,是几个意思? 恰好此时,柴令武回来了。 他把在秦家的见闻一说,柴绍等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张公瑾额头冷汗直冒! “难道,叔宝已经...” 众人心中都有这个猜测。 大家族里,争夺爵位和家产的事情,屡见不鲜。 假设秦琼死了,一旦消息传出去,以他的身份,朝廷必定会介入。 到那时,爵位和家产板上钉钉是秦怀英的,基本没其他几兄弟什么事! 而秦怀道等人,会不会为了爵位和家产,秘不发丧,再把秦怀英控制起来... 不是没有可能! 柴令武能猜到几人的想法,摇了摇头,道:“看秦怀英的做派,不像是被人控制了起来...” 尉迟敬德猛地站起来。 “不行,老夫要去秦家看看!” 柴绍等人纷纷起身。 “同去!” 柴令武有些为难的看了柳白一眼。 柳白心里有几分猜测,却知道这时候不好说出来。 “一块去!” 他在柴令武身边耳语了几句,柴令武一愣,赶忙跑出去。 也不知他安排了什么,速度很快,柳白等人刚出来,他就急匆匆赶了上来。 ...... 翼国公府! 乌烟瘴气的卧房里,秦怀英的脸色狰狞到了极点。 “你到底改不改?!” 秦怀英几乎是揪着秦琼的衣领,嘶吼着。 如果没有那份该死的遗嘱,家产和爵位必定是他的,哪里需要像现在这么麻烦? 见秦琼毫无反应,秦怀英更是气急败坏。 “等姓薛的小杂种回来,我第一个弄死他!” 秦怀道站在旁边,嘴角直抽抽。 “大哥,你小心点,别真把老家伙弄死了!” 秦怀英回头吼道:“老子知道!” 他凑到秦琼面前,恶狠狠的说道:“告诉你,薛礼死了之后,爵位照样是我的,你现在若是肯改遗嘱,我还能给你个痛快的!” 秦琼闭着眼睛,心如死灰。 年轻时的一幕幕,交替出现在眼前。 历城、涿郡、瓦岗、太原、长安... 李二、程咬金、来护儿、牛进达、尉迟敬德等人的脸,也逐一出现。 英雄一世,酣战一生,没想到,临老了,竟然会死在自己亲儿子的手中... 他除了手指头外,其他地方根本动弹不得。 病情越来越严重,胸口好像有一块巨石压着一般。 绝望了... ‘两肋插刀,义气千秋’的美名,都成了笑话。 “薛...薛礼是柳家人,你...你杀不了他!” 秦琼鼓起最后的一丝力气,在秦怀英的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秦怀英一愣,继而暴跳如雷! 恨不得直接把秦琼给掐死! 不过,他曾在大理寺当过差,知道大理寺的那些老捕快的手段,有多么可怕。 如果秦琼死于非命,一定会被查出蛛丝马迹! 他只有让秦琼自己死去。 想到这,他反而不生气了。 而是转身走到屋子中间,夹起一块红炭,直接放在秦琼的鼻子前。 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骗过仵作的眼睛。 秦琼的脸色,逐渐从蜡黄,变成了青紫。 浑身止不住的抽搐,胸口剧烈起伏,想咳都咳不出来。 秦怀英咬牙狞笑,秦怀道两股战战。 突然! 外边传来一阵躁动! 秦怀英的两个心腹刚跑进来,还没说话,猛地栽倒在地。 在他们身后,露出一条壮硕身影来。 尉迟敬德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须发皆张,满面骇然! “叔宝!!” 他怒喝一声,几步上前,一拳干翻秦怀道,而后,一脚狠狠的踹在秦怀英的面门上! 哗啦啦—— 一大群人瞬间全涌了进来。 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谁都能看出来,秦家兄弟,竟然要弑父! 尉迟敬德顾不得烫,把落在软榻上的红炭丢开,拼命摇晃秦琼。 “叔宝!叔宝!” 秦琼早已没有了知觉,青紫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生机! “让开!” 柳白忽然冲出人群,把尉迟敬德推到旁边。 他一把撕开秦琼上身的衣服,双手使劲按压胸口。 “令武,帮忙!” 柴令武在家里是学过急救的,赶紧上前做人工呼吸。 “快!把人抬到外边,这里的烟太浓了!” 第510章 压压死老子了 有人七手八脚的把秦琼抬到院子里,有人飞奔出去,骑上快马到书院请两位神医。 房间里,秦怀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尉迟敬德那一脚,完完整整的踢在他脸上,让他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嘴里的牙齿基本上掉干净了,一只眼眶子完全被糊住,另外一只眼睛也成了血红色。 他艰难的挪动到秦怀道跟前,伸手往鼻子下一探。 整个人瞬间如遭雷亟! “死了...” 尉迟敬德那一拳,竟然生生把秦怀道打死了! 秦怀英彻底癫狂了。 他猛地爬起来,好像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一般。 趁着院子里的人,都在手忙脚乱之际,溜着墙根,向前院一点一点的挪去。 众人都在担心秦琼,以往警惕无比的柳白和柴令武,依然在抢救,竟然没人发现,秦怀英已经醒了! 尉迟敬德满头大汗,蹲在柳白旁边,道:“这么搞行不行?” 柳白还在用心肺复苏的方法抢救秦琼。 就在尉迟敬德话音刚落之际,秦琼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噗—— 众人大喜,柳白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大呼庆幸。 他本身就是个半吊子,加上不知道秦琼究竟是为何休克的,只好咬着牙,把自己学过的零星急救知识全都用上。 不过,好在柴令武跟李时珍学过几手,关键之时,派上了用处。 秦琼虽然醒了,却依旧动弹不得,双眼之中,一点神采都没有。 “千万不要动他,再派人去催,若是两位神医晚到片刻,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尉迟敬德和柴绍担心秦琼的安危,正向亲自去催。 可刚跑到后院门口,就脸色铁青的退了回来! 不等众人发问,秦怀英那张烂糟糟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在他身后,跟着几十个身高体壮的护院! 他似乎是狞笑了一声,反正在他那张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他眼中的怨毒之色,每个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给我杀!!” 秦怀英含含糊糊的吼了一声,然后低头啐了一口,喷出两个碎牙。 他还算是有几分本事,秦家的护院们,明知这群人个个身份不凡,却还是听了命令。 或许,他们也被逼到不得不听令的地步了。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他们不可能留得下性命! 柴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秦怀英,你可知道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他刚一说完,一个大汉便迎面扑了过来。 砰砰砰—— 激烈的厮斗瞬间开始! 除了柳白和柴令武外,其他人都动手了! 奈何秦家的护院人数太多。 而这一方,只有柴绍、尉迟敬德和屈突通三人。 原本最年轻,武艺也最高的张公瑾,刚才已经去书院请两位神医了。 柴绍乃是智将,本就不以武力见长。 屈突通年纪太大了,和一群壮小伙子打斗,最多勉强自保。 而他们出来的匆忙,一直跟在柳白身边的许褚都没来! 看形势,只有尉迟敬德能顶上用。 能挡住一时,却迟早会被突破。 一旦这些人到了秦琼跟前,那就全完了! 砰砰—— 几个照面,尉迟敬德身上就多了一堆脚印,脸上也挨了好几下。 柴绍显得很狼狈,衣服几乎被撕成了布条。 屈突通被人一脚踹在腰板上,能清晰的听到‘咔’得一声。 然后,他就扶着墙,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柳白从袖子掏出一把小巧的手弩来,抽空射杀了几人。 这把手弩,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箭矢用完之后,他看了柴令武一眼。 柴令武微微颔首,立刻扑了上去。 “快回去保护柳白和叔宝!” 柴绍目眦欲裂,对柴令武大声呼喊。 柴令武没听他的话,几个闪身,冲到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几个护院在他身上砍了几刀之后,才发现,柴令武穿着一身内甲,根本连一点伤都没有! 他不管不顾的往前冲,目的很明显。 秦怀英! 秦怀英惊恐的大叫道:“拦住他!拦住他!” 眼瞅着,距离秦怀英已经不到二十步。 柴令武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拔出拉环,猛地朝秦怀英扔过去! 秦怀英也是练过武的,他本以为是某种暗器,想躲开。 定睛一看,那东西圆滚滚的,似乎没什么杀伤力,便一把抄在手中。 柴令武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扭头便跑。 还不忘高呼道:“都趴下!” 柳白早在柴令武冲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趴下了。 虽然有失形象,但命更重要! 他还十分体贴的,帮秦琼堵住了耳朵。 好不容易救回来,若是再被手雷的爆炸声吓死,那就太悲催了... 手雷本就是他和金大坚一同研制出来的。 这年头,可找不到什么延时装置。 若是碰见危机的时候,也不可能来得及点火。 引爆火药用的物质,是他和金大坚琢磨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 白磷! 拔出拉环,空气就进去了,白磷瞬间点燃,引爆火药的时间,最多不超两秒! 用手雷也是没办法的事。 若是他带着一大票子人,大张旗鼓的往秦家来。 估计他们还没到,就已经被秦怀英发现了。 只好出此下策。 轰隆隆—— 那巨大的气浪,裹挟着一枚枚弹片,向四面八方飞去。 好在秦怀英这厮怂得可以,让护院们把他围了起来。 不然的话,四溅的弹片,没准就会伤到自己人。 而现在,护卫们组成的人墙,反倒保护了柴绍等人。 这种手雷的有效距离,是两丈多一点。 柴绍和屈突通被震得有点发懵,却毫发无伤。 就是尉迟敬德惨了一点。 柴令武被气浪掀飞出去,好巧不巧,正撞在尉迟敬德身上。 等手雷的威力消失之后,柴令武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连忙去扶尉迟敬德。 饶是尉迟敬德身高体壮,此刻也脸色苍白。 “” 第511章 秦家之事!长安城都要为之震动了 不得不说,秦琼的命真大! 他的病,并非看起来那么严重。 躺在软榻上起不来,有七成原因是被烟气熏得,一氧化碳中毒... 可饶是如此,在孙思邈和李时珍急救了一番之后,还是大呼庆幸。 若非柳白及时赶到,用了心肺复苏,还把他抬到了没有烟气的地方,秦琼早就被憋死了... 手雷爆炸之后,秦怀英烂的已经不仅仅是脸了。 护院们见正主死了,除了投降之外,没有一点办法。 此刻,被铁链子串成一长溜,如丧考妣的往外走。 长安衙门的人来了,巡城司的人来了,金吾卫的人也来了,到最后,连戴胄都带着几个人赶过来。 包括戴胄在内,他们每个人都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 长安城里,发生如此惊天大案,他们没人脱得了干系! 当初玄武门之变时,秦琼的立场不大坚定,导致后来在朝中的影响力越来越淡。 可归根结底,他也是跟着当朝陛下,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 差点被亲儿子干掉,这是什么说法? 秦怀英和秦怀道死了,陛下的怒火无处发泄。 不用想,肯定会怪罪到,他们这些有责任的官员头上! 叫屈? 叫屈有用的话,当今陛下就不叫李世民了! 戴胄耷拉着脑袋,走到柳白跟前,长吁短叹。 “这官儿...是越来越不好当了...” 柳白正拿着一块干净手帕,拍打身上的土。 “翼国公家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长安县衙和巡城司,乃至金吾卫,都有监管长安城安定之责。 只要城里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要顶上去。 可八竿子也打不着大理寺呀? 戴胄哭丧着脸,“若是死一两个,还没什么,可现在死了将近二十个人,你说跟大理寺有没有关系?” 柳白耸了耸肩膀,把乌漆嘛黑的手帕,直接丢在地上。 “好好干,反正大过年的,你也闲着没事...” 戴胄狠狠瞪了柳白一眼。 站着说不腰疼!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谁不想好好跟家里人聚一聚? 如果死的人都被一刀割喉,也没什么。 可如今,全都炸成一块一块的了,大理寺的人还要加班拼尸首! 否则的话,根本没办法结案交差! 作案动机也不好查。 主犯都被炸成灰了,还要连夜去拷问那些护院。 无奈,戴胄只能哀叹一声,凑到长安县令赵弘智跟前,琢磨着,能不能把这个任务推给他... 柳白觉得,后边的事情,跟自己已经没啥关系了,保住秦琼的性命,也算是能跟程咬金有了交代。 “令武,走...” 他喊了一嗓子,没听见柴令武回话。 扭头一看,发现柴令武正被尉迟敬德按在树上,一脑勺一脑勺的抽着。 话说,尉迟敬德在跟护院们的拼杀之中,也只受了点小伤。 却被柴令武一屁股,坐折了半根肋骨。 要知道,柴令武现在供职于右武卫,是尉迟敬德的直系小弟。 被手下坐折了肋骨,传出去的话,脸往哪搁? 尉迟敬德打算把所有怒火,全都宣泄在柴令武身上。 柴绍吊着一只胳膊,有心说几句好话,却又不好意思,只能站在旁边干站着,看儿子挨揍。 相比之下,屈突通倒是没受什么外伤,就是一直扒拉耳朵。 估计被手雷震得不轻。 柳白为柴令武默哀了一秒钟,什么都没说,招呼上刚刚赶来的许褚等人,往家里溜达。 ...... 如此惊天大案,必定触怒龙颜! 陛下听闻翼国公府之惨变,敕令房玄龄、高士廉等一干三省重臣,连同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 一时间,秦家上下老小,及一干亲属,全部被捉拿入大理寺天牢。 当朝之耻,人伦惨剧! 骇人听闻之极,自上古至今,都难以寻到同例。 朝中上下官员都认为,李二气坏了。 大过年的,本该喜气洋洋。 可该办的庆典也不办了,该奖赏的也不赏了。 长安城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街上的行人,走路都不敢抬起头来。 估计整个长安城,只有柳家还算热闹。 宫里什么活动都没有,李承乾也就懒得回去了。 连带着李恪、李祐、李愔,乃至长乐都不想回宫,赖在柳家,说什么都不肯走。 腊月二十九! 月上中天,柳家依旧灯火通明。 家丁侍女护院们,被柳蓉儿指挥得团团转。 在她眼中,家里的大门,足够挡住外边的一切风雨。 好不容易过一次年,怎么也要开开心心的。 后花园里,李承乾带着弟弟妹妹们放孔明灯玩。 柴令武龇牙咧嘴的,把一个大烧烤架子放在帐篷里。 在暖炉旁搓了搓手,又跑去柴房准备木炭。 沈万三等人,也终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家里大部分的产业,都变成现银,没有什么工作好汇报,年会开着也没意思。 加上从幽州回来的老周,二十三位大掌柜,全都忙活着一会儿的节目。 老孟和上个普通户籍后的陈辩机,坐在假山上,就着灯火,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知在聊些什么。 王勣带着绿蚁,以及书院里几个没有回老家的先生,在新宅子里来回乱转。 好像是要找个好地方,当自己的书房。 除了王守仁和沈威之外,基本上,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厨房里。 柳白往签子上串羊肉块。 柳婉儿在旁边,把土豆切成片,又熬上一大锅骨头汤。 今天可是要狂欢一夜的,少了吃喝怎么行? 柳婉儿很享受和夫君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光。 脸上时时挂着笑容。 “您也是,一年到头都不让王先生歇一歇,全家人都开开心心的,唯独他还在外边...” 柳白用手背在脸上蹭了一下,无奈的说道:“是我不让他休息吗?大过年的,也不知他究竟在搞什么,派人送消息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柳婉儿把锅盖扣上,笑道:“妾身最喜欢看见全家人团团圆圆的,今年难得人还算全,定要让他们好好尝一尝妾身的手艺。” 第512章 历朝历代的猛将,哪个不是酒腻子? 过年,图的就是个吉利! 在众人眼中,家主俨然就是个吉祥物。 家主亲手串好的羊肉串,不可不吃! 柴令武烤得慢,在王勣等人的呵斥下,不情不愿的把地方让给了手艺高超的李恪。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 后来又搬出了七八个大烧烤架子,主人们亲自动手,才勉强供得上吃。 莫名其妙的人,来了一大堆。 就连玄奘都被陈辩机,生拉硬拽过来了。 此刻,正拿着一根不知谁塞到他手里的羊肉串,脸色铁青。 陈辩机是头一次吃肉,还俗之后,百无禁忌。 脸上油花花的,专挑肥肉块大的下手。 最豪气的还要数柴令武。 一根串上七八块肉,往嘴边一送,不光肉没了,连木头签子都短了半寸。 烧烤架子旁边,酒坛子码得比人还高。 都是低度酒,小孩子也能喝上一点。 长乐第一回参加这种活动,一开始显得有些拘谨。 两口酒下肚,就开始撒酒疯,拽着李承乾的袖子,要给他唱歌听。 柳婉儿都难得喝了几杯,面颊绯红,脑袋搭在柳白的肩膀上,喃喃呓语。 气氛很好很和谐。 柳白心里高兴。 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 平常不管有多大的烦恼,今天都要放一放! 王勣凑过来,想和柳白拼一场酒。 他知道光凭自己的酒量,不可能是柳白的对手,特意把书院那几位先生也带上,就想看柳白喝大了之后出丑。 到头来,书院的几位先生都趴到桌子底下去了。 王勣瘫倒在躺椅上,手脚一个劲的抽抽。 柳白端着盛满骨头汤的小碗,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不自量力!” 拿着勺子美美的喝上一口骨头汤,原本还有些闹腾的肚子,瞬间老实了下来。 帐篷外,乱七八糟的人勾肩搭背,也不管相互之间熟不熟,先灌上一番再说话。 沈万三早就被家里的大掌柜们灌懵了,手里拿着半根光溜溜的羊腿骨头,咔咔得啃个不停。 李承乾把弟弟妹妹们安置好,和柴令武合计了几句,一块满脸阴笑的走向许褚。 “许大哥,喝一杯!” 全家人都在狂欢,只有许褚没有参加,抱着自己的刀,倚在树上假寐。 他肩负着家里的护卫工作,这时候,可不敢放松警惕! 万一出了意外,谁都担待不起。 秦家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教训。 以后千万不能离开柳白半步! 若当时有许褚在,根本就用不上手雷,他那一拳头打在秦怀英身上,所产生的效果,估计不会比手雷差多少... 李承乾和柴令武软磨硬泡,许褚就是不搭理他们。 后来,还是柳白亲自发话,让许褚放松放松,他这才接过酒碗。 结局是早就注定了。 历朝历代的猛将,哪个不是酒腻子? 李承乾和柴令武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想灌翻许褚? 估计下辈子都做不到... 被灌的人,抱着刀,继续靠在树上假寐。 使坏的人,却倒在地上,来来回回晃悠脑袋。 这样的狂欢,一直持续到天快亮的时候。 一宅子酒鬼,各回各屋睡觉。 女眷们没有什么限制,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 可男人们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又不得不爬起来,准备过年的事宜。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没办法,才把内部的狂欢定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 柳白捂着脑袋,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 他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究竟喝了多少了。 貌似沈万三败退之后,那群无良的大掌柜,盯上了自己。 王勣他们四五个人,还不在话下。 可家里的大掌柜,足足有二十三个! 这谁受得了? 不起来不行,一会儿就要去各家拜年,礼物和顺序都早就定好了。 但凡少去一家,一顶狗眼看人低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 饭厅里,除了王勣和玄奘之外,其他人都到了。 要拜访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 连书院那几位先生都被征用,代表柳家,去拜访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家族。 李恪揉着红彤彤的眼睛,熬了一大锅小米粥,又拌了几个小菜,这才算把酒鬼的们的魂儿给勾了回来。 孙思邈和李时珍由于要救治秦琼,昨天回来的比较晚。 只赶上了狂欢的下半场,酒也喝的最少。 趁着吃饭的工夫,把秦琼的情况一说,众人面面相觑。 柳白惊愕的说道:“你是说,因为他打算把爵位和家产传给薛礼,秦怀英兄弟俩才会狗急跳墙?” 孙思邈点了点头,“叔宝的意识还有些迷糊,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有这等事情...” 柳白知道,当初秦琼在柳家养病的时候,多亏了薛礼的照顾。 要不是当初柳白不打算跟秦家走得太近,秦琼都有心收薛礼当干儿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 秦琼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死翘翘,其他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三司查明原由之后,肯定会被定罪,完全失去了继承爵位的资格。 这个大馅饼没有丝毫偏差的,落在了薛礼嘴里! 哪怕他‘饭量’再大,这回也肯定被撑得够呛! 薛礼本是柳家的奴仆,出身不好。 生擒颉利的功劳虽大,在一个奴籍出身的人身上,也会打几分折扣。 能成为东宫千牛已经很难得了。 哪怕在高句丽之战上会再次立下大功,日后升官,也少不了让人说三道四。 可他若是成为翼国公的继承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等高句丽之战结束,论功行赏,说不定他能捞一个实权大将军当一当! 柳白暗暗琢磨,等薛礼回来之后,一定要在朝中好好运作一番,不能浪费了这天大的良机! 一顿早饭,吃了小半个时辰。 众人腆着肚子,纷纷出门。 塞满年货的马车,在大门口停了一长溜。 任务早就安排好了,每个人都有七八家需要拜访。 柳白坐进马车,李承乾和李恪也钻了进去。 李愔等一群小的,则是上了后边的马车。 第一站,当然是皇宫。 第513章 献媚的机会,怎么也轮不到你呀 今天的任务很繁重,去皇宫除了要给李二拜年之外,还要去找李渊。 长孙皇后不能忽视。 除此之外,还有皇宫的其他几位女主人,如阴妃和杨妃等人。 等皇宫完事之后,还要去柴家、房家、杜家... 好在程咬金和程处默没回来,不然,今天都转不完。 而这一切,还只是上午的任务。 家里的大掌柜们不用招待,可管事级的人,还有一百多号呢! 昨天晚上,沈万三他们一大群人,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抽奖环节,没有柳白作为开奖人,总是少了那么点意思。 “快!快!” 柳白在宿醉未醒的李承乾后脑勺上,使劲拍了几下。 李承乾一抖缰绳,专属于柳白的那匹纯白色汗血宝马,‘哕哕’叫着,撒着欢往前跑。 “让开让开!” 李承乾甩着马鞭,连连呼喊。 皇宫门口的金吾卫见到,赶车的是太子殿下,哪敢阻拦? 连忙打开宫门,让马车进去。 皇权特许,柳白可在宫中行走! 在一大片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之中,柳家的马车,嚣张无比的跑到紫宸殿门口。 刘瑾见自家少爷来了,哪敢怠慢?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本想上去牵缰绳,被刘瑾一脚踹翻在地。 娘的,杂家的活儿也敢抢? 献媚的机会,怎么也轮不到你呀! 刘瑾笑嘻嘻的走上前去,从李承乾手里接过缰绳,道:“太子殿下安好!” 说着,惊呼一声,道:“柳公子也来了!奴婢见过柳公子!” 柳白和李承乾一块瞪他! 装什么大瓣蒜? 怀恩也迎了上来。 “太子殿下过年好!柳公子过年好!” 柳白呵呵一笑,径直从刘瑾跟前走过去,从李恪手里接过一个信封,拍在怀恩手里。 “过年好!” 怀恩莫名其妙,打开信封一看,眼珠差点瞪出来。 他看了看左右,悄然间将信封收进袖子里,道:“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柳白笑道:“柳某来给陛下拜年,还请内侍通禀!” 怀恩乐得像朵花一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陛下早就在等柳公子了!请进!” 说着,把柳白迎了进去。 刘瑾站在门口,眼中带着几分幽怨之色。 连怀恩都有礼物,自己却什么都没落着... 等怀恩出来,他凑到跟前,小声道:“师父,柳公子送了您什么?” 怀恩神神秘秘的把刘瑾拉到角落,把信封拿出来。 刘瑾一看,顿时惊呼出声! “老天爷!” 信封里,竟然是崇永坊中,一座六进大宅的地契! 十二坊改造计划,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设计图不知从哪泄漏出去的,简直画成了人间仙境! 买宅子,送装修! 听说连书院里那种‘暖气’都有! 更别提柳家那些稀奇古怪,又格外好用的设施了。 不少人摩拳擦掌,等着十二坊改造完之后,买套宅子,以后享享清福。 现在还没开售,就有消息传出来,光一套最偏远的两进宅子,就要大几千贯! 崇永坊在十二坊的正中间,紧挨着物业,又该是什么价钱? 况且,还是一套六进的宅子! 这面积,就算赶不上王府和公爵府,比起一座侯爵府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宅子的价值,刘瑾愈发的幽怨了。 怀恩踹了刘瑾一脚,道:“看你的样子!等你师父我死了,还不都是你的?” 说完,他摸着光洁的下巴,想了想,又道:“不行,你小子搂钱的本事大,这套宅子,还是传给小满比较好...” 刘瑾哭丧着脸,道:“师父,我还穷着呢...” 怀恩不理他,把信奉抢回来,小心翼翼的收好,扭头又进了紫宸殿。 ... 秦家发生的事情,让李二连着两天没吃下饭去。 但心里再不痛快,该过年,也还是要过。 见柳白来了,脸上才出现了几分笑容。 李承乾带着弟弟妹妹们的几句漂亮话,让李二龙颜大悦。 “赏!” 连平常最不受待见的李愔,都得了一块翠绿翠绿的玉珏。 长孙皇后有点不乐意。 她不好意思问柳白,干脆把长乐拉到近前。 “婉儿和蓉儿那两个丫头,怎么没随你们进宫?” 长乐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说,让长孙皇后愣了好半天。 想象着一大家子人,开怀畅饮的样子,长孙皇后不禁悠然神往。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被李二拉着聊闲篇的柳白,忽然莞尔一笑,“怪不得你去了柳家,就把母后给忘了,皇宫里,确实少了很多乐趣...” 长乐依偎在长孙皇后怀里发腻,娇声道:“长乐怎么会忘了母后呢?” 她把最近在柳家的见闻,一五一十讲给长孙皇后听。 长孙皇后时而惊讶,时而掩口轻笑。 柳白有点待不下去了。 李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打听手雷的事情。 他是个战争狂人,看见好武器就走不动道。 当初的竹筒火药,已经足够令人咋舌了。 问了戴胄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不需要点火,就能自己爆炸的大炮竹! “朕前几日带着薛万钧去狩猎,见到一头斑斓大虫!几箭射出去,竟然伤不到它分毫...” 柳白实在是不想跟他绕弯子了。 “等年后,柳白便随陛下前去狩猎,用新武器,拿下那头斑斓大虫!” 这番话说出来,李二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换成别人,拥有如此神妙的武器,李二恐怕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就抢过来了。 可他从柳白身上捞了数不清的好处,反倒没给过柳白什么。 张嘴要? 怎么都抹不开面子。 但耐不住心里痒痒。 “开春大朝会后,朕便会前往泰山封禅,到时候你随朕一同去,路上也能试验一二!” 柳白点头答应。 又扯了几句闲淡,几人找了个理由,直奔太安宫! 第514章 他也不想想,哪个脑残会行刺他? 看了看太安宫门口的日晷,再去给阴妃和杨妃拜年,是肯定来不及了。 在李二那个碎嘴子跟前,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柳白干脆安排李愔和李祐,拿着礼物,代替自己去找阴妃和杨妃。 想必她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太安宫门口! 柳白等人接受了严格的检查。 老太监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让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李渊是怎么回事,岁数越大越小心眼。 好像谁都会害他一样。 他也不想想,哪个脑残会行刺他? 一点好处捞不到,还会干惹一身麻烦! 以柳白现在的身份,就算见李二都不会接受检查。 可是不检查还好,一检查,把李渊的随侍老太监,吓出来一身冷汗。 他拿着一把小巧的手弩,涩声道:“柳公子,这是...” 不用柳白回答,一旁的李承乾不满的说道:“我柳大哥见我父皇的时候,这把手弩都不曾放下,金吾卫和宫舆司是备过案的,你瞎管什么?” 老太监又拿起从柳白靴子里找到的刀把。 鼓捣了几下,‘叮’的一声,刀把里弹出三寸刀刃! 老太监一蹦三尺高,差点把眼睛扎瞎了。 “这...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柳白还是没说话。 李承乾一脚把自己跟前的太监踹翻,赶忙跑上去,将老太监手中的匕首抢过来。 “你小心点,这把弹簧刀比你都贵!这可是汇集二十多位名匠,精心打造出来的,弄坏了你赔得起码?!” 他爱恋的抚摸着匕首,满脸觊觎之色。 刀把好造,匕首也好造。 可这年头没有机床,也没有车刀,想弄出弹簧,就必须手艺精湛的工匠,一点一点的敲打出来! 李承乾开口要了无数次,柳白都没给他。 老太监浑身打着摆子,都快给柳白跪下了。 “柳公子,您...您带着这么多武器进太安宫,万一出了差池,奴婢实在是承担不起啊!” 柳白很理解老太监的心情。 最近,李渊愈发的难伺候了。 整天无所事事,除了看歌舞之外,就是和美女玩。 人一闲得慌,就爱瞎琢磨。 听说太安宫里的太监,都已经换过好几茬了。 被杖毙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好了好了,你们把乱七八糟的都拿出来吧,走的时候再拿上,不就成了?” 李承乾等人,不情不愿的往外掏小零碎。 老太监都快哭了! 幸好检查了一番,不然的话,他今天就死定了! 别说李承乾他们这些本来就好武成性的了,就连长乐,都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小号的软剑来... 七零八碎的东西,摆了一桌子。 也幸好这群人身份特殊,换成别人,早就被大内侍卫们砍死了! 老太监小心翼翼的给这些东西,编好号。 完事,冲柳白陪着笑,道:“柳公子,一会儿您出来的时候,奴婢再把东西还给您!” 柳白点了点头。 都是小事情,人家让守规矩,自己就守着点。 “有劳内侍了!” 老太监只想找个墙角,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诸位里边请...” 走进太安宫! 李渊百无聊赖的倚在软枕上,两腿摊开,左右各有两个漂亮宫女,正在给他捏脚。 矮桌上放着一壶葡萄酿,看这意思,已经喝了不少了。 大殿中央,依旧是千篇一律的胡旋舞。 墙角处,几个吹笙的伶人,腮帮子都红了。 估计一大早就开始,到现在还没结束... 见柳白一行人到了,李渊立刻来了精神! 他挥了挥手,让其余人都下去。 也不用宫女伺候,自己套上袜子,把两条腿盘了起来。 “参见皇爷爷!” “见过太上皇!” 一大票子人共同行礼。 又是一连串的漂亮话说出来,李渊笑容满面的说道:“好!好!都赏!” 从某些方面而言,柳白还是比较可怜他的。 人这一生,会扮演很多角色。 但好像很少有像李渊这样,每个角色都扮不好的。 他是北周上柱国李昞的儿子,还没到七岁,李昞就去世了,没有一点尽孝的机会。 娶了老婆窦氏,眼瞅着就要当皇上了,老婆也能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册封诏书都写好了,没几天老婆就死了。 膝下子女无数,九成都是歪瓜裂枣,老大和老二倒是相当出色,可为了争皇位,自相残杀,到老了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最后,连皇位都被二儿子抢了去... 原本,还有几个可以信任的老供奉,现在也全都被刘瑾忽悠走了。 直到前几天,李二在大庭广众之下,斥退天雷。 他这位太上皇的威信,算是丁点都没剩下。 明明一大家子都住在宫里,李渊却偏偏活成了孤寡老人的模样... 换成心理素质不好的,早就跳河了! 看样子,李渊已经很久没跟人说上话了。 柳白等人来拜年,着实把他给高兴坏了。 一会儿拉着柳白聊聊家常,一会儿勉励李承乾好好读书。 抽空在长乐的小脸蛋上,轻轻掐上几下。 搞得柳白都不好意思说走的事儿。 最后,还是李承乾忍不住了。 他心里惦记着下午的抽奖节目,道:“皇爷爷,孙儿还有不少事情呢,您看...” 李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这就走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唉...你们都忙,皇爷爷也理解...” 柳白看得心里不落忍。 “承乾,要不你留在太安宫,多陪陪太上皇?” 李渊眼睛一亮,满脸希冀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表情一僵,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那个...” 李渊又叹了一口气,道:“皇爷爷老了,你们年轻嫌弃皇爷爷不中用,也正常...” “不是,不是!” 李承乾急得满脑门的汗。 忙向李恪和长乐,投去求救的目光。 两人看天的看天,吹口哨的吹口哨,不敢跟李承乾的目光接触。 就在李承乾为难之际,李渊忽然道:“皇爷爷也知道,这宫里,就是个大笼子,既然你们不愿意留下来,倒不如...皇爷爷跟你们一块去宫外转转?” 此言一出,在场中人齐齐一愣。 就连柳白都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 第515章 太上皇要跟柳白走 带着李渊一块出宫? 和兜里揣着个地雷出宫,有什么区别? 柳白一个劲的用眼神瞟李承乾,想让他拒绝。 同样的话,柳白可不能说出来。 他的身份比较敏感,难免会让李渊理解成为其他意思。 李承乾是李渊亲孙子,说什么都没有禁忌。 “这,这...” 李承乾心里发苦。 论感情,他也是愿意把李渊带出去,散散心的。 就像他所说的,皇宫就是个大笼子。 看着祖父整天窝在笼子里,心里总有些发酸。 可把人请出去,等于落下了一个重重的担子。 太上皇掉根头发,都没人担待得起... 他干笑几声,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柳大哥,你看呢...” 李承乾心中哀叹。 回家之后,一顿臭揍是免不了了。 柳白掐死李承乾的心都有了。 “太上皇,您一出宫,势必会让全天下百姓担忧,陛下哪里也不好交代...” 李渊豪气干云的一摆手,“朕想出去,何须经过他的同意?至于百姓...” 他捋着胡子想了想,笑道:“从血缘上讲,你是外臣,可从关系上看,你是承乾的老师,也算是半个皇家人,想必天下百姓是不会担忧的!” 柳白没咒念了! 若李渊手里还有点权力,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还要考虑到朝廷之中的势力纠葛。 正因为他手里什么都没剩下,才百无禁忌! 从这个角度上看,破罐子破摔后的李渊,才是大唐最不能得罪的人! 今天找个茬儿,明天使点坏,谁都受不了! 还不能找李二说! 李二巴不得李渊赶紧出宫,眼不见心不烦呢! 柳白恶狠狠的瞪了李承乾一眼,心里琢磨着,回家之后必须要启用封存了多日的御杖,好好教训教训这厮! “既然如此,那...那好吧!” 李渊大喜,急忙叫人收拾东西! ...... 太上皇要跟柳白走?! 这个消息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正如柳白所预料到的。 李二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送了柳白一大堆金银珠宝,还派了一支人数在五百的金吾卫,随行保护李渊。 按照他的说法,柳家距离皇宫不过咫尺之间,安全得很! 根本没什么好担忧的! 太上皇久居深宫,出去散散心也好。 等着李渊收拾东西的空当,柳白一脚一脚踹在李承乾的屁股上。 李承乾抱头蹲下,嘴里还不歇着。 “又不是我说的,是皇爷爷自己要求...” “你还说!你还说!” 柳白气得来回找‘武器’。 周围太干净了,连根树枝子都没有,他干脆把之前那老太监,手里的浮尘抢了过来,当鞭子使! 周围一片太监宫女都傻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 打坏了怎么办? 老太监有心上前劝阻,刚一靠近,就被浮尘扫了个跟头。 其余人更是劝都不敢劝,一个个低着头,装成没看见的样子。 李渊笑吟吟的站在大殿里,亲自指挥宫女收拾行李。 明明看见亲孙子挨揍,也不掺和。 他想出宫一趟,实在是太难了。 好不容易找到柳白这个‘冤大头’,怎能轻易放弃? 想起出宫之后的美好日子,李渊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精气神也强了很多,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颓废之色。 “把朕养的鸟也带上!” “蠢货,柳家的美食不比宫里强?带点心做什么?” “...” 他把宫女指挥得团团转,似乎想把整座太安宫都搬到柳家去。 看这意思,他短时间内是打算在柳家扎下根了。 宫门口。 柳白揍李承乾揍累了,把浮尘丢开,喘着粗气。 李恪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柳大哥,皇爷爷跟着咱们回去,也不是坏事...” 柳白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也皮痒了?” 李恪咽了口唾沫。 柳家像是一个简单的食物链。 柳白自然是在最顶层的,谁都怕他。 而李恪属于中下层。 除了怕柳白之外,也怕李承乾。 刚才李承乾求救,他全当没看见。 要是这时候不替他说几句好话,恐怕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他胆战心惊的说道:“柳大哥,咱们不是正在对付世家吗?有皇爷爷坐镇,就不用担心世家暗地里搞小动作了...” 柳白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一套组合拳下来,世家基本上是不敢在明面上,和柳家为敌了。 可谁能肯定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 听沈威说,王守仁把他们欺负得挺惨的。 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柳家该怎么防备? 若是李渊也住在柳家,等同于上了一个大大的保险。 除非他们想找死,就必定不敢搞小动作! 相比之下,李渊带来的那点麻烦事,根本不叫事! 想通其中关键,柳白的气,顿时消了不少。 李恪说的很在理! 他拍了拍李恪的肩膀,“不愧是书院的高材生,就是比李承乾这个蠢货强!” 李恪嘴角抽搐了几下。 “哪里哪里,都是生活所迫,呵呵...” 几人说话的工夫,李渊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有人抬来龙撵,被他赶走。 龙撵哪有柳家的马车舒坦? 往常总提在手里的拐杖,不知被他扔到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着就沉甸甸的袋子。 里边的银饼子,都快溢出来了! “走!” 他迫不及待的要赶快离开皇宫,什么废话都没说,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宫外走去。 老太监哭丧着脸,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太上皇,奴婢...” 李渊回头,潇洒的一摆手,“朕过几天就回来,大过年的,你们也好休息休息!” 说完,再也不理会旁人,大步走远。 柳白取回自己的东西,走到老太监跟前,道:“太上皇去宫外,不能没人伺候,你也跟着去吧...” 老太监依旧哭丧着脸,说道:“可大总管和副总管不发话,奴婢不可出宫一步...” 柳白瞬间明白过来。 合着这老太监还是怀恩的人。 说白了,就是李二派来,伺候...或者说监视李渊的。 怪不得李渊连脸都不要了,想尽办法也要出宫,而且还不肯带着随侍的老太监。 “好说,你去找刘瑾公公,就说是我柳白说的,让你随太上皇出宫!” 老太监大喜,给柳白施了一礼,急匆匆的向紫宸殿跑去。 第516章 房玄龄要被气疯了!我房家可放不下你和太上皇这两尊大神 房家炸了! 上到家主,下到家丁,每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转。 每个人都知道,柳家阔气得无人能比! 知道柳白要来拜年,房玄龄打早就琢磨好,怎么从柳白身上,狠狠的刮下一层油来! 下人们也是这种想法。 听说前几天,柳家的王守仁去了趟大理寺,随手就是好几千贯送出去! 连胥吏都每人得了十几贯钱! 今天来宰相大人家里,柳白好意思不打赏打赏下人? 本来都准备好了,可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来,震得他们连北都找不着了。 太上皇...竟然要跟柳白一块来拜年?! “快快!” “仪仗摆好,摆正!” “老夫的朝服呢?快拿来!” 房玄龄换好朝服,折腾出一身的臭汗。 好不容易安排好,终于能坐下来松一口气,愣愣的瞅着上边的房梁,很想把自己挂在上边。 他感觉,柳白要玩死自己... 太上皇来拜年? 还让不让房家人活了? 就算陛下不生气,朝中的那些御史们,还不把自己喷死? 规矩还要不要了?! 房夫人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老爷,要不要把遗直他们都叫起来?” 房玄龄像触电了一样,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睡大觉?!” 说着,急忙向后院冲去。 把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叫起来,让他们赶紧把自己收拾好,又急匆匆跑回前院。 迎接太上皇的仪式,可千万不能马虎! 朝中的人都知道,太上皇是完全惹不起的主。 面子上差了一点,以后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再次巡视一圈,没挑出什么毛病。 孩子们也全都打扮的精精神神,来到院子里候着。 房玄龄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走!” 一声令下,全家老小齐齐出门,站在大街上迎接。 远远的,看着柳家马车行来,房玄龄低喝道:“全都跪下!” 哗啦啦—— 十几口子人,加上一大群家丁宫女,跪了半条街。 “参见太上皇!” 马车缓缓停下。 李渊在李承乾的搀扶下,走出马车。 “玄龄啊...朕来给你拜年了!” 房玄龄听见这句话,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心里把柳白骂得狗血临头,脸上却只能挂着谦卑的笑容。 “太上皇,您实在是折煞微臣了!” 房玄龄上前,换下李承乾,搀扶着李渊,向里边走去。 李渊心里很高兴。 他早就认命了,什么玄武门,什么皇位,全都见鬼去吧! 礼仪,辈分之类的,全都是狗屁! 爽就行了! “朕还是头一次来你家中,带朕好好转转!” 房玄龄急忙道:“这是微臣的荣幸...” 路过房家人的时候,李渊脚步一顿,道:“来人,赏!” 太监们搬出大箱小箱的礼物,多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 只有房家老大房遗直,得了一对玉如意,象征着皇家对文臣的宠幸。 李渊占了马车,柳白不想跟他在一块,便换了马。 跳下马背的时候,见没人招呼,也不在意,背着手往里溜达。 李渊跟着来的唯一好处就是,柳白送给房家的年货省了。 房玄龄把李渊送进大厅,暂时休息片刻,一会儿再去转悠。 他找个借口,从大厅里跑出来,看见柳白之后,强忍着撞死在他身上的冲动,压低了嗓音,道:“你是不是要疯?怎么招惹上了太上皇?” 柳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去问李承乾!” 房玄龄气得直跺脚,“一会儿赶紧走!我房家可放不下你和太上皇这两尊大神!”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从柳白身上刮油水了。 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太上皇送走。 这要是在家里待时间长了,不吓死也气死了。 他从家丁手里接过茶水托盘,重新走回大厅。 柳白没有进去的打算,听两个老头扯闲淡,还不如在外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房家其他人,也都站在院子里候着。 只有房玄龄和房夫人跑进跑出的伺候。 别人根本没有资格。 房遗直是头一次见到柳白。 这个当朝宰相的嫡长子,今年十五岁,比柳白稍小一些。 他总听父亲提起柳白,早就耐不住,想见上一面了。 往前凑了凑,先是朝着太子、王爷、公主,各行了一礼。 这才冲柳白一拱手。 “见过柳公子!” 从做派上,就可以看出,房遗直并没有继承房玄龄的油光水滑。 也不像历史上的房遗爱,骄奢淫逸,什么正经事都不干。 反倒是个木讷的性子。 听柴令武他们说,房遗直是他们圈子里最老实的一个。 往好了说,是个本本分分的人。 往坏了说,就是被房玄龄管成了窝囊废!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他能鼓起勇气,主动上来搭话,有些出乎柳白的预料。 要知道,柳白在百姓中的名声,和在贵族之中的名声,天差地别! 毫不夸张的说,寻常贵族子弟看见柳白之后,掉头就跑! 这还是柳白收拾裴宣机等人之后,留下来的影响。 都是同龄人,而且和房家的关系很不错,柳白就没有板着脸。 “房兄...” 柳白微微颔首,和善的一笑。 眼神时有时无的,扫向旁边的一个小胖孩。 那正是房家次子,有名的绿帽子加造反分子,房遗爱! 看起来,小胖孩没睡好觉。 站在那里来回晃悠,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房遗直听见柳白对自己的称呼,顿时变得紧张无比。 “柳公子抬爱了,在下可万万当不得如此称呼,您直唤我为遗直便可!” 柳白呵呵一笑,懒得计较这些,“不知,遗直你有何事?” 房遗直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家父对柳公子敬为天人,在下也是仰慕已久,近来听闻柳公子正在筹建十二坊的物业司衙门,不知,不知...” 柳白一挑眉。 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在自己这谋个差事干干? 第517章 房遗爱会不会和李泰一样,天生就是个坑哥的货 在大唐,十五岁已经不算小了。 不管是王公贵胄,还是平民百姓,这个岁数大多都有了孩子。 十二三岁就生孩子的,也不少见。 像房遗直这样家室显赫,模样也过得去,还没娶亲的,就有点少见了。 和他聊了一会儿,柳白发现,房遗直这副铁憨憨的外表里,竟然隐藏着一颗,向往自由恋爱的心... 这种思想,在大唐的时代背景下,显然是大逆不道。 就算房玄龄算是一个比较开明的人,估计也受不了。 “延平郡公家的长女,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朔方侯家的也不省心,我娘说,模样倒是够端正,只是,只是...” 听他话里的意思,房玄龄夫妇已经给他说了不少门亲事了,可都得不到这位大少爷的满意。 柳白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觉得挺有意思。 房家往上捋几百年,都是书香门第,也不知道房遗直这种思想,是怎么诞生的。 柳白估计,和他那个喜欢喝醋的老娘,脱不开干系... 李承乾没怎么和房遗直接触过,可听完他这番话后,顿时将他引为知己。 两人瞬间有了数不清的共同语言。 到后来,李承乾干脆就求起了柳白。 “柳大哥,薛万彻那厮一看就脑子不好使,正巧,物业司还缺几个主事,不如让遗直兄,先干上一段时间?” 十二坊的物业司,已经有了真正的名分,在吏部是挂了号的。 主官物业司郎中,是个正五品编制,下辖四位主事,各司其职,都是六品文官。 以房遗直的身份,直接成为六品文官,倒也说得过去。 柳白也明白了。 他之所以想谋个差事,就是想赶紧离开这个家,好拥有自主权。 谁说他傻?! 这世上能让房玄龄改变心意的,除了李二,也只有柳白了! 李二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桩婚事,就随随便便给人安排官职。 这涉及到朝中各方势力的博弈问题。 给了房遗直官职,就不能厚此薄彼! 否则的话,别说长孙无忌一系的人马不干,就连杜如晦他们那些,和房玄龄关系好的大臣,心里肯定也会埋怨。 柳家就不一样了! 不管给房遗直安排个什么官,别人都说不出闲话来! 能看出这一点,房遗直足以称得上精明! 房遗直满脸希冀的看着柳白,一双手玩命纠缠,显得紧张无比。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不够!” 房遗直和李承乾同时一愣。 “柳公子的意思是...” 柳白翘起二郎腿,“柳某是个商人,十二坊也是我柳家当前的重中之重,物业司主事的官位虽然不高,但大小也是个官,没有充足的理由,柳某可不打算轻易任命...” 意思很明白! 要么有能力,要么有好处,光凭关系,远远不够! 柳白说的是心里话。 十二坊改造计划,是攻讦世家最重要的一环。 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 如果是有能力的人,不管何等身份,柳白都可以花费重金聘请。 可若是没有能力,亦或是无法给柳家带来,足以弥补这个职位空缺的利益,身份再高都无济于事! 房遗直面有为难之色。 他低着头沉吟了老半天,小声道:“柳公子,请随遗直前来...” 柳白和李承乾跟着他,来到了房间中庭的走廊里。 这里很隐蔽,而且还可以看到其他人的动向。 房遗直谨慎的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嗓音,“我知道一个卢氏的秘密,此秘密,可以让公子威逼卢氏投诚!” “卢氏?” 柳白眉头一皱,忽然响起一件事来。 好像房玄龄他老婆,就是出身范阳卢氏! 而且,还是卢氏三房的嫡女! 论辈分,算是卢氏当代家主,卢赤松的侄女! 这年头,嫁出去的姑娘,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出嫁之后,和娘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妇人,也不是没有。 房玄龄他老婆卢氏,和程咬金的续弦老婆崔氏,就是很好的例子。 她们一个出身范阳卢氏,一个出身清河崔氏。 身份都不低,否则也不能嫁给当朝重臣。 可因为丈夫的阵营,不得不彻底割裂和娘家的关系。 像房夫人,最多也就是和爹娘兄弟走动走动,不可能和卢赤松再搭上半点关系! 毕竟,她出身卢氏三房,和大房隔着一层血脉。 从这个角度上出发,就算房遗直是卢家的外孙,也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 柳白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看向房遗直的目光,多了几分戒备之色。 一件事情,只要超出常理,就必定有隐情。 柳白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卢氏给他设的一个套! 房遗直没有看出柳白的戒备,“这个秘密,关乎到卢氏的存亡,就连我爹和我娘都不知道!” 柳白用眼神示意蠢蠢欲动的李承乾,不要乱说话。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房遗直又看了看左右,明明是他在自己家里,还偏偏摆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舍弟遗爱,今年不过四岁,去年卢氏宗亲祭典,我娘带着他回到范阳,那些人觉得遗爱年纪小,便没有设防,被他听到一些消息...” “在下也是听遗爱回来之后说的,卢氏暗中...” 话说了一半,房遗直忽然停了下来,他紧张的看着柳白,道:“柳公子,您还没说,那个物业司主事的位置...” 柳白没接他的话茬,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房遗爱会不会和李泰一样,天生就是个坑哥的货... 这个套,并非是房遗直勾结卢氏,给自己下的。 而是房遗爱给房遗直下的? 他远远看了小胖孩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若不说清楚,柳某怎知,这个消息有没有价值?” 房遗直有些着急的说道:“这个消息绝对物超所值!” 见柳白无动于衷,房遗直咬了咬牙,道:“罢了,就先告诉柳公子便是!”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遗爱说,卢氏暗中和吐蕃多有来往,曾借通商的名头,往吐蕃运送了一大批刀剑武器...” 第518章 李二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狠了 在与大唐交界的诸多国家之中,吐蕃算是比较强盛的。 由于其天然的地理优势,就算大唐对吐蕃之地觊觎已久,都无法动其分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中原之兵,一旦深入高原腹地,就会气力大减。 身子骨弱的,用不着开战,跑上几步都头晕目眩。 相反,吐蕃将士一旦从高原上下来,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倒会气力大增。 若非吐蕃生产力低下,再加上宗教信仰的缘故,有什么烧什么,估计早就入侵中原了。 从战略的角度上讲,他们最缺的是粮食,第二,就要数铁器了! 卢氏暗中给吐蕃运送刀剑,这种事情一旦查明,不用朝廷动手,光天下百姓的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这个消息,的确足以让柳家借此要挟卢氏,甚至让他们转变阵营,都不是不可以。 当然,前提是,这个消息是真的! 柳白开始正视这个,被史书写成窝囊废的宰相之子。 为了区区一个物业司主事的职位,浪费这么大的秘密,值得吗? 柳家不是独户,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举动,都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柳白的功绩,只要不造反,没任何人能奈何得了。 可他也要为手底下的人负责。 哪怕这个消息,是房玄龄的儿子,说出来的。 “三天!三天之后,柳某会给你一个结果!” 房遗直似乎十分迫不及待。 “两天不行吗?” 柳白的眼睛眯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房遗直一眼,道:“好,就两天!” 两天时间,足以让锦衣卫查明真相的。 是真是假,很快就会有结果。 ...... 李渊和房玄龄早就寒暄够了。 在后花园里转了一圈,着重赞美了房家后花园,那一片光秃秃的花枝子。 众人告辞,转道杜家! 杜如晦早就得到消息了,准备得跟充分,接待李渊的时候,也从容了许多。 一上午,转眼就过去了。 回到家里,把安排李渊的事情,全都推给李承乾。 柳白动用秘密消息渠道,召回了多日未见的王守仁。 书房! 也不知道这几天王守仁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柳白的茶壶放在桌子上,他二话不说,倒了一大杯,咕咚咕咚全灌进肚子。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王守仁上来第一句话,就被柳白雷得不轻。 “少爷,属下这几天去了趟范阳,卢氏...灭定了!” 怪不得好多天都不见他的影子,原来他去了趟河北道! 柳白往茶壶里填了些热水,又给王守仁倒了一杯,道:“慢慢说,不着急!” 王守仁开始给柳白讲述,这几天他所做的一切。 长孙涣他们被关进大牢的事情,柳白是知道的。 同样,被关进去三天之后,又被放出来,柳白也一清二楚。 他甚至知道,崔、李、郑三家,动用了丹书铁券! 长孙涣也被放了出来,只不过,刚出狱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袭击。 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是卢氏干的! 性命倒是保住了,却丢了一条胳膊,从此依旧,成了半个残废。 而这一切,都是王守仁一手策划出来的。 四大世家和长孙无忌的合作,因为这点小手段,彻底土崩瓦解! 当王守仁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之后,柳白才发现,原来自己知道的,都仅仅是皮毛而已! “当初,卢氏派出去的人,可不止一支!崔、李、郑三家,几乎同时受到袭击,不过却失败了,双方留下几十具尸首,最后不了了之!” “三家派出无数高手,保护三位世家公子返回祖地,沿路上,同样收到了多次埋伏,属下率领十余名锦衣卫,暗中查探,发现...” 说到这,王守仁咽了一口唾沫。 “发现,袭击他们的人,并非来自卢氏,而是...百骑司!” 柳白倒吸一口冷气。 李二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狠了! 如果说,王守仁策划长孙涣等人,‘打死’卢氏小儿子的事情,是战火的开端。 那么李二,就等同在在柴火堆上,狠狠的浇了一大罐子煤油! 这下子,三大世家和卢氏,算是彻底的不死不休了! 王守仁继续道:“事情还远不止这么简单,属下去了范阳之后,才知道,卢氏从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吞并天下的打算,范阳当地,大小群山数百座,每一座山上,都有一伙山贼,人数虽不等,但属下打探到,这些山贼的首领,无一例外,都是卢氏之人!” 柳白闻言,眼睛顿时虚眯了起来! 大小山头数百个...就算每座山上,只有一两百山贼,那也是...数万人! 原来,世家不仅仅有藏富于民一个手段,还有藏兵于贼的本事! 以卢氏的权力和财力,将这数万人打造成精兵,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若是真逼得卢氏狗急跳墙,他们短短时间之内,就可以横扫整个河北道,继而直取河东。 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威胁到关中! 要知道,大唐如今还在支持着高句丽的战争。 一旦河北道起了战事,辽东的补给线,瞬间就会被切断! 到那时,哪怕程咬金再有本事,也必败无疑! 事情闹大了! 幸好王守仁用计,提前将卢氏的底蕴给逼了出来!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卢氏必定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 想想都觉得后怕! 柳白心中想的,要更加深远一些。 既然卢氏私底下都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崔、李、郑三家,又会差到哪去? 就在柳白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请宿主平定卢氏叛乱,时限为一个月,任务完成后,可获得奖励:随机召唤卡x1、随机物品奖励x1,随机附身卡x1!” “靠!” 柳白破口大骂! 本来就够烦的了,系统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乱上添乱! 第519章 露脸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一个月,平定叛乱! 和上次扩充书院的任务一样,让柳白抓心挠肝的难受。 什么叫平定? 所谓擒贼先擒王,把卢赤松的脑袋砍下来,算不算平定? 还是说,要把卢氏所有人,全都弄死,才算平定? 系统总是这么个德行,不管多难的任务,一句话都概括完了,从来不肯讲清楚! 它倒是省事,却从不管别人多为难! 柳白骂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搞的王守仁满脸莫名其妙。 少爷这是在针对谁? 他很理智的没有搭话,先等少爷消消气再说... 柳白揉着太阳穴。 自从来到大唐之后,他自认任何事情都做的很好。 柳家蒸蒸日上,没人敢甩脸子。 唯独对系统! 柳白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打不着。 骂,也不知道它听没听见... 如果系统是个活生生的人,柳白早就把它砍死了! 不过,想来想去,这回的奖励,也是难得的丰厚。 三种奖励,竟然都齐了! 这种情况,只有在贞观元年,获得新手大礼包的时候出现过。 见少爷沉默下来,王守仁这才开口道:“少爷,属下以为,应当将所有锦衣卫全都集中起来,派往范阳,随机行事!” 柳白一拍桌子,“全都叫回来,越王府上的人,也全都撤走!” 他忽然想起来房遗直的事情,道:“还有件事,需要你再去查一查...” 王守仁听说了房遗直的事情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是兵法上的行家。 几乎本能的认为,卢氏会勾结吐蕃,两面夹击大唐! “属下这就去查!” 他立刻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柳白冷静了不少,慢慢坐下来,开始梳理思路。 从眼下的局势上看,经济战不仅不能松懈,反而要加速进行!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 必须要在卢氏动手之前,把抄底工作完成。 从经济上,狠狠的摆卢氏一道! 在大唐,没人能在经济之道上玩得过柳白。 “要怪,就怪卢赤松那个老货!” 柳白‘森然’一笑,哗的一声把抽屉拉开,从里边拿出一大摞协议。 ... 来到柳家之后,李渊在李承乾的带领下,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 最终,选定了靠南的一个小院子。 这个院子很安静,距离柳白的书房,不过一墙之隔。 无论位置、设施,还是守卫,都是整个柳家最好的。 五百金吾卫被安排在了柳家大宅东边。 那里曾经是几排民居。 卸下心中的担子后,李渊变得很豪气。 大手一挥,撒下一大口袋金锭子,将那一排民居都买了下来。 宣称说,等自己回宫之中,这排民居就当做礼物,送给柳家。 从他的种种做派上看,短时间内,是不打算离开柳家了。 柳家的气氛,让李渊很满意。 唯一不大满意的就是,那个烦人的老太监像牛皮糖一样,寸步不落的跟在身后。 李渊干脆就当没这么个人,在亲自安排好随行人员之后,‘嘎啦嘎啦’的盘着最喜欢的一对麻核桃,敲响了李恪的房门。 李恪埋首在桌案前,正在写着什么,满脸严肃。 听见大门响,随口道:“进!” “小猴崽子,在忙什么?” 见来人是李渊,李恪急忙站起来。 “皇爷爷!” 李渊背着手,把一对铁核桃放在桌子上,拿起李恪写的东西,看了几眼。 “想不到,你在宫里文不成,武不就的,到了柳家,反倒成挑大梁的人物了...” 李恪脸一红,道:“都是些小事情罢了...” 李渊把纸放下,叹了一口气,“能把一场庆典,安排的井井有条,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超过宫里大部分人了,看来,柳家还真是个有灵气的地方。” 李恪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皇爷爷,您要不要参加下午的庆典?” 原本,下午的庆典,由沈万三亲自主持。 就在吃午饭之前,柳白把沈万三叫过去,有别的任务要办。 李恪自告奋勇,挑起大梁,成了庆典的总指挥。 这场庆典的规模可不小。 和昨晚的内部狂欢不同,这次柳家几乎邀请了所有交好的人。 家里的二十三位大掌柜都要到场,还有一百七十多位管事。 此外,房、杜、高、虞等几家,以及李大亮、阎立德等等,都收到了邀请函。 甚至连玄奘、袁天罡等人,也在邀请之列! 加上受邀请人的家眷,少说也有三四百号! “朕当然要参加!” 李渊心心念念的,就是下午这场庆典。 李二不来,他就是绝对的主角。 露脸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李恪嘻嘻一笑,道:“孙儿早就给皇爷爷安排好位置了,您是离美食最近的,听柳大哥说,到晚上还有一个抽奖环节!” 李渊眼睛一亮。 转了一圈之后,他算是彻底看明白,柳白阔绰到什么地步了。 奖品肯定很丰厚! “都有什么奖品?” 李恪挠了挠头,道:“这孙儿就不知道了,奖品都是沈叔亲自挑选的,全都所在仓库里...” “甚好甚好!” 李渊抚掌大笑。 他给李恪提了几条建议,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刚一出屋,就看见长乐正拿着一根绳子,往树上栓。 李渊很是好奇,凑到跟前来问道:“丫头,你这是要干什么?” 长乐急忙行礼,“皇爷爷!” 李渊制止了她,道:“不在宫里,就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给皇爷爷说说,这是什么门道?” 他拽了拽绳子,弹性很好。 长乐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道:“皇爷爷您先坐!” 苦练多日的‘跳绳绝技’,今天终于有观众了! 她轻盈一跃,跳起来起码三四尺,在半空中灵巧的翻了个跟头。 李渊吓了一跳。 长乐的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岂能这么折腾? “小心!” 李渊惊呼一声。 长乐落下来,稳稳的踩在一根绳子上,扭头笑道:“皇爷爷不必担心,长乐已经练习很久了,这就给您表演一番!” 第520章 小小年纪,怎么成天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庆典在申时开始,场选选在了柳家大宅的中庭。 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后花园,是因为吸取了上次开宴会的教训。 那还是在老宅的时候,一场拍卖会下来,无数的人借酒消愁,喝大了之后,掉进池塘里的起码七八个。! 新宅子的后花园,也有一个池塘,而且比老宅的还深! 所幸中庭够大,放下三四百人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却胜在安全和方便。 由于宴请的都是交情不错的朋友,便没有设置看请帖的进门要求。 李奉诫算是半个自家人,早早就跑来帮忙。 看见李渊之后,这小子差点没晕过去。 堂堂太上皇,竟然亲自指挥家丁,搬桌子挪椅子! “工部尚书李大亮之子,李奉诫,参...参见太上皇!” 李渊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舔了舔指头,翻了一页,这才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在宫里,没必要讲究虚礼!” 在小本本上看了几眼,他随口道:“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去厨房看看,伙食准备的如何了!” 李奉诫急忙向厨房跑去,刚进门,就和李恪撞了个满怀。 “小心点!” 李恪手忙脚乱的把接住差点飞出去的盘子,怒视李奉诫。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李奉诫惊魂未定,道:“太上皇怎么也来了?” 李恪把原因简单一说,道:“正好你来了,替我盯着点厨房!” 说完,端着盘子向中庭走去。 来到李渊跟前,把水果拼盘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笑嘻嘻的说道:“皇爷爷,这点小事哪里用您亲自操心?让孙儿来指挥就好了!” 说着,就要去拿李渊手里的小本本。 那上边,记载着今天所有的工作调度。 李渊哪肯放过这么好玩的事情? 他放下帝王的架子,来柳家纯粹是为了享乐。 许久不曾干这种事情了,让他有些怀念,年轻时候的种种经历。 他拿着叉子,叉起一块桃子。 “这大棚里种出来的东西,稀罕固然是稀罕,就是比当季的少了几分滋味...” 把桃子咽下去,他才道:“这里有朕就足够了,实在不行,你就门口接接客!” 李恪嘴角抽了一下。 李渊也反应了过来,自觉失言,有些恼怒的道:“去迎接客人!小小年纪,怎么成天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话毕,忽然指着不远处,道:“帐篷一定要钉在地上,别为了图省事,回头再让风把帐篷刮跑了!” 几个家丁点头哈腰的答应着,连忙取来锤子,把帐篷销死在地上。 李恪见他正在兴头上,便打消了亲自指挥的念头,有点哀怨往大门口溜达。 眼瞅着申时就快到了,一些身份较低的客人,开始上门。 韩同和狄知逊是一块来的。 和上次一样,韩同带上了老婆。 狄知逊的夫人却因为身体抱恙,没有前来。 从区区七品的泾阳县令,成为从五品的大理寺正,狄知逊可谓是一步登天! 年纪虽然大了点,但官职清贵,若是再混个几年,说不定能顶上戴胄的缺!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韩同最近经常来串门,跟府中的人都熟。 随手拉住一个家丁,指着狄知逊怀里,正在酣睡的小家伙,道:“去准备点羊奶!” 狄知逊笑道:“韩兄有心了!” “这小家伙,可是咱家少爷亲自赐名的,日后定为一代人杰,韩某可要好好供着!”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他们早就知道李渊来柳家的事情,很理智的没有去中庭找麻烦,而是在外院找个地方,先坐下来歇歇。 薛万彻骑着马,急吼吼的赶过来。 当了文官之后,行头也换了。 今天他穿着一身很常见的儒衫。 衣服常见,可配合上他那雄壮的体格,怎么看怎么像个山贼。 手里还恬不知耻的提着一把扇子,见了李恪之后,装模作样的拱手行礼。 而后,自以为潇洒的把扇子一打开,轻轻摇晃了几下。 这大冷天的,也不嫌冻得慌。 “怎么样?像个学问人不?” 李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笑了几声,道:“不错,不错...” 薛万彻得意洋洋的一笑,道:“咱现在是文官,就要注重打扮,太上皇在哪?我这就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李恪往中庭一指。 薛万彻立刻往那边跑去。 渐渐的,人差不多到齐了。 李奉诫他们几个来柳家,不必讲究乱七八糟的礼节。 可其他人就不同了。 大过年的,谁好意思空着手上门? 杜如晦有气疾,本来冬天就不怎么能出门。 前几天朝中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忙碌了多日的杜如晦,干脆就病倒了。 虽然有两位神医在,一时半会也调理不过来。 今天代替他受邀,来到柳家参加宴会的,是大儿子杜构。 头一回经历大场面,杜构进门之后显得有些局促。 “贤侄,放松点,今日是来享乐的!” 房玄龄和杜如晦私交甚笃,见大侄子拘谨得厉害,便出言安慰了几句。 一听这话,杜构反倒抖得更厉害了。 他看了一眼,低头跟在房玄龄身后的房遗直,道:“多谢房伯伯提点...” 等房玄龄走进去,杜构把房遗直拉到跟前,小声道:“那件事,你说了吗?” 房遗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见李恪正在看自己,连忙赔了个笑,这才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已经说过了!” 杜构抿了抿嘴,道:“今晚对咱们而言,无比重要,遗直兄千万要小心行事,咱们的前途,可全都交托在你手中了!” 房遗直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四下张望几眼,问道:“景明兄他们怎么还不来?” 杜构回头一看,正巧看见刚刚踏进大门的虞世南。 “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两人的目光,落在虞世南身后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也看到了他们俩,三人心照不宣的同时一点头,不知在偷偷合计什么。 第521章 什么时候太上皇和柳白的关系,竟然变得这么好了? 和当初在泾阳时候的那场庆典一样。 新宅子的中庭里,摆放了七八个大帐篷。 每个帐篷里都摆着几个巨型暖炉,不必担心冻着。 正中间最大的帐篷,是给男人们拼酒用的。 李渊心满意足的忙活了一通,把剩下的零零星星的任务,交代给上赶着帮忙的薛万彻。 丹阳公主下嫁薛家,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老家伙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薛万彻是来讨好老丈人的。 此刻,李渊正端着琉璃盏,轻轻摇晃着。 他最喜欢葡萄酿,暗红色的酒液,只有放在琉璃盏里,才最赏心悦目。 房玄龄等人坐在一旁,陪着太上皇说话。 王勣和李渊是平辈,早年间交情也不浅,距离他最近。 “柳白那厮好生不懂规矩,太上皇在此,竟然也不知来招待一二!” 李渊难得替别人说几句好话。 “这么一大家子人,需要忙活的事情不少,朕一个孤老头子,有什么可招待的?” 王勣等人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太上皇和柳白的关系,竟然变得这么好了? 原来的他,算不上刻薄,但向来对李二身边的近臣,没什么好脸色。 说话间,大盘小盘的开胃小菜和点心端了上来。 这群人里,戴胄的岁数最小,只能端起托盘,跑去外边的长条桌子上,给众人取用食物。 他们对柳家的规矩门清。 私人宴会上,没人使唤家丁侍女。 自己动手,才显得有趣。 眼瞅着酉时到了,家丁们把烧烤架子和食材,全都摆好,纷纷退场。 李恪成了中间这个帐篷里的大师傅,一整块腌制好的羊排,放在烧烤架子上,涮好一层油。 ‘刺啦啦’一声,香味顿时飘了出去。 妇人们所在的帐篷里,长乐以半个女主人自居,亲自‘下厨’引来一大片喝彩声。 韩同他们的身份较低,就没人伺候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见外。 阎立德用拿画笔的姿势,提着大刷子,一层一层的往肉串上刷酱料。 气氛很好很和谐,唯一让人感觉别扭的地方就是,柳家主人怎么还不出来? 李承乾和柴令武不在也就罢了,为何许褚、王守仁、沈万三都不露面? 李恪心里好奇。 下午柳白把沈万三叫走,他就觉得出事了。 他烤好羊排之后,把李奉诫叫过来,代替自己大厨的位置,往柳白书房的方向溜达。 经过门廊的时候,发现几个年轻人正把脑袋凑到一起,鬼鬼祟祟的聊着什么。 一看李恪来了,几人瞬间分开! “吴王殿下!” “见过吴王殿下!” 李恪心里纳闷。 他们不去吃烧烤,在这里干什么? 门廊里,大风呼呼的,不嫌冷? 这些人中,包括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杜家的嫡长子杜构、萧家老大萧锐,戴胄的大儿子戴至德... 房玄龄他们老哥们六个,家里的嫡长子,竟然都在! 李恪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这里边有隐情。 不过他也没问。 问了肯定也得不到答案。 “羊排已经烤好了,几位世兄可以随意取用...” 李恪笑呵呵的一拱手,从几人中间穿了过去。 看着李恪的背影消失,这群人中年龄最大的萧锐,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你们说,吴王殿下会不会看出了咱们的企图?” 房遗直咽了一口唾沫,“估计看出来了...” 杜构摇了摇头,道:“看出来也未必是坏事,总之,一会儿等柳公子出来,咱们一定要好好表现!” 众人齐声应是,显得无比紧张。 ... 李恪来到书房所在的院子外。 许褚正闭着眼睛,守在大门口。 李恪一看就明白! 肯定出事了! 柳家的核心成员,一个不落,全都在院子里。 这场会议的规格很高,否则,也不会由许褚亲自守门! “许大哥...” 李恪轻声道。 许褚睁开双眼,冲李恪摆了摆手指。 “少爷他们在谈事情,你等一会儿再进去!” 李恪点了点头,脑子里满是刀枪剑戟乱飞。 莫非,世家又再搞什么乱子? 等了不到半刻,里边传来一阵应是声。 很快,人们呼啦啦全都出来了。 李承乾看见李恪站在门口,皱眉道:“外边那多人不去招呼,跑到这干什么?” 李恪凑到跟前,小声道:“是不是又出乱子了?”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道:“跟你没关系,别瞎猜!” 说完,皱着眉头走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一定出了大事! 柳白最后一个走出来,亲自把院子的大门锁上。 今天家里的人多,里边全是机密,可不能让他们看到! 李恪又问了柳白一遍。 柳白摇了摇头,“先把宴会的事情搞好再说,有些事情,一时半会急不得。” 他们当然是在参详,如何加快速度对付世家的事宜。 从现在局势上看,卢氏起兵,是必然的! 只是柳白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该怎么把事情告诉李二。 如果提前跟李二说了,长安军方必定会有所动作。 可这么一来,高句丽的局势,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攻下高句丽这份功劳,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按照这个思路,短时间内,还真不能把真相告诉李二。 而且,没人知道李、郑、崔三家是怎么打算的。 万一他们同时起兵,那就全乱套了。 从经济上下手,才比较稳妥。 如此一来,便可抢占先机,甚至有可能,将这几家起兵的可能,彻底消灭在萌芽之中! 李恪没有再追问,跟着柳白向中庭走去。 刚走没几步,他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 “柳大哥,房遗直他们...” 柳白闻言一怔。 见过房遗直后,柳白发现,这些嫡长子的表现,和历史上所记载的完全不同。 不仅不是窝囊废,反倒一个比一个精。 他们凑到一块,肯定有某种打算。 联想起前一段时间,柴令武封侯,引起的各大家族老二的异动。 柳白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走!去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522章 将敲竹杠进行到底,孺子可教的李恪 不出柳白所料,房遗直等人一直在通往中庭的门廊里,等着自己。 当初柴令武封侯,把各大家族的次子,都给刺激到了。 柳白还记得,他们似乎成立了一个什么联盟,宗旨是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力,以防家产和爵位,全都被嫡长子夺走。 就连李泰都被忽悠进去了。 后来,还是各位家主亲自出手,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顿,那个联盟才烟消云散。 联想起上午房遗直说的那些话,他们的打算并不难猜测。 无非是想做出点功绩来,给他们的老子看看,作为嫡长子,不是吃干饭的。 而当前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势力,都被柳家和四大世家这两方庞然大物,逼得不敢动弹。 想干点大事,除了柳家之外,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六个人里,柳白只见过见过一半。 房遗直是上午见得。 戴至德曾经受戴胄的吩咐,去泾阳送过银子。 萧锐年龄最大,明年开春就会迎娶襄城公主,身上也挂着个太仆少卿的官职,在宫中见过几面。 只不过,他的官职是个虚衔,完全是图个名声罢了。 像他这样的人,朝中有不少。 就如李靖、李勣等人,脑袋上都顶着个兵部尚书的头衔。 但他们连兵部都进不去,别说管兵部的政务了,就算流露出丁点念头来,都是大罪! “见过柳公子!” “柳公子安好!” 几个人客气的厉害,行礼的时候,脑袋都快垂到裤裆的位置了。 房遗直陪着小心,道:“柳公子,上午的事情,不知您考虑的如何了?” 这句话一出口,彻底笃定了柳白心中的想法。 而且,他也基本上可以断定,房遗直说的那个秘密,并不是假的。 既然目的已经确定了,不拿捏拿捏他们,就太说不过去了。 只是,看在房玄龄他们几个的面子上,不要拿捏的太过分就是了。 如今的柳家,的确很缺人。 最缺的,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这几个家伙年纪合适,家世不错,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遗直你连两天都等不得?”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 “是,是...” 房遗直急忙点头,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泄下去大半。 萧锐等人心里着急。 他们把房遗直推出来‘打头阵’,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败下来了? 时间不等人! 错过今天这场宴会,再想找柳白搭上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们对柳白除了敬畏之外,多半都是恐惧! 自家老子的威名,在他面前,一文钱都不值... 萧锐最急不可耐。 他的弟弟萧锴,如今已经官职工部郎中,而且还是个实权的职位,再混几年,说不定就能顶上韩同那个工部侍郎的缺! 万一萧禹偏点心,宋国公的爵位,就跟他一文钱关系没有了。 能不着急吗? “柳公子,我等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答应!” 柳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萧兄,有何要事?” 他一边往前边走,一边道:“走!咱们去中庭的帐篷里说,没准萧公还能给你参详一二!” 萧锐心里‘咯噔’一下。 其他人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们最怕的,就是被自家老子知道。 求柳白给安排了职位,往好了说,是要求上进。 往坏了说,就是想在家族里争宠,获得更高的话语权,把爵位死死的攥在手中! 让家长知道,这还了得? 萧锐急得满头大汗。 贵族子弟就是这个毛病。 帮别人,显得自己大度,又有贵族风范。 何时开口求过别人? 到头来,都不知道怎么张嘴。 李恪跟在柳白身后,满脸兴奋之色。 他见过无数次,柳白和李承乾配合着坑别人。 这回,终于轮到自己了! “咳咳...萧世兄,以你们几位的家室,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实在不行,还可以拿银子开路!” 柳白向李恪投去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这家伙太坏了,不过,说出来的话,甚是合柳白的心意。 萧锐他们这几家,或许拿不出让柳白心动的银子。 可他们的母族,都是一方豪强! 拿不出银子,难道连几个秘密都没有吗? 这一点上,房遗直就做的很好。 拿卢氏的秘密开路,效果远比银子强得多! 萧锐等人还傻呆呆的站着,房遗直却反应过来了! 他把萧锐拉到旁边,一拱手,道:“还请柳公子稍等片刻!” 说完,扭头开始跟几个小兄弟合计。 他似乎是把自己的方法,讲给几人听了。 萧锐等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不好看。 拿秘密交换...岂不等同于纳了投名状?! 可想来想去,只有爵位是真的,其他都是虚的! 几人一咬牙,转了回来。 “不知柳公子可有时间?好与我等促膝长谈!” 柳白呵呵一笑,道:“那就等晚上吧...几位都是头一次来我柳家,玩的尽兴才是正事...” 说完,转身带着李恪向中庭走去。 ... 中庭那一大群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沈万三的口才再好,也终究不是柳家的主人。 柳白一出现,包括王勣在内的几个老头子,立刻嚷嚷着,要开始抽奖环节。 最后,还是李渊霸气无比的一发话,这群人才安静下来。 “朕全程参与了这次宴会的筹备工作,抽奖那是晚上的事情,现在,先喝酒!” 他率先举起琉璃盏,道:“朕敬诸位!” 众人纷纷响应。 大一杯酒下肚,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太上皇难得这么好说话,不趁机会好好搞搞关系怎么行? 一时间,李渊跟前排起了长队,就连韩同他们那个帐篷里的人,都纷纷跑了过来。 李渊来者不拒! 葡萄酿度数低,可架不住喝得多。 没过半个时辰,李渊就晕乎了。 柳白现在对李渊的好感,直线上升。 趁着热闹,他难得豪爽一次。 拦下正要给李渊敬酒的阎立德,道:“来!这一杯,我柳白替太上皇喝!” 第523章 老夫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孽?竟然要看到如此呕 今天这场宴会,是李渊近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次。 葡萄酿喝得不痛快,后来干脆就换成了柳家出产的烈酒! 一开始想帮李渊挡一挡的柳白,都招架不住了。 对于大唐人而言,柳家的烈酒,是难得一见的美酒,已经成为了逢年过节,送礼请客的必备之物。 尤其是像王勣这样,恨不得整天泡在酒缸里的人,每顿饭不喝上几口,浑身都难受。 可柳白却很少喝自家出产的酒。 也只有他这样,见识过后世各种佳酿的人,才知道,仅仅是经过蒸馏之后粮食酒,完全就是劣质品! 其实,大唐人喝柳家的酒,只图一个‘烈’字。 几口下肚,酒香够浓,酒味够刺激,回味也是有的,就是第二天一起床,脑袋疼得跟要裂开一样。 说白了,柳白认为,自家出产的烈酒,和后世的小作坊散装酒没多大区别。 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原料货真价实,不用担心把眼睛喝瞎了... 换上白酒之后,气氛更加热烈了! 王勣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跟谁学的身手,倒在地上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真翻起来了! “太上皇,王某先干为敬!” 说着,王勣将胡子往旁边一撇,仰头干了! 李渊喝葡萄酿喝的,眼睛有点朦胧,一见到王勣的豪迈之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砰砰—— 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几下,也不管有多少人在场,把衣襟扯开,露出一条胳膊,把脚踩在凳子上。 “来人,给某家倒酒!” 李承乾看了看左右,没人吱声,只好上前,给李渊满满得斟上一杯。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被李渊一把揪住脖领子。 “你小子看不起某家不成?酒不知倒满?!” 李渊把李承乾揪到自己脸跟前,恶狠狠的说道。 李承乾刚要开口说话,被李渊一个酒嗝,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他只好强忍着恶心,把李渊的酒杯倒满,这才逃了出来。 刚一出帐篷,就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中间的帐篷,已经被上岁数的酒鬼们占领了。 连房玄龄等人,都被吆五喝六的使唤着。 没过多久,也全都跑了出来。 顾不得招呼家丁,每人占据帐篷的一个角落,死死的攥着帘子,想把里边的场景都挡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到中间帐篷来,给长辈们敬一杯酒的长乐,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江夏郡王李道宗大声制止。 小姑娘眼圈一红,以为长辈们看不起她,把酒杯一丢,捂着脸跑了。 李道宗心里有苦说不出,往帐篷里张望了一眼,脸瞬间皱成了包子样。 时至今日,他们才发现,原来新兴老郡王李德良,才是最没有酒品的! 老家伙喝了几口柳家的烧刀子之后,竟然开始跳脱衣舞! 房玄龄很想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 “老夫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孽?竟然要看到如此...呕...” 李德良跳也就跳了。 谁让他岁数大,辈分高? 可为何王勣和李渊,一点都没有恶心的意思,反而勾肩搭背的坐在旁边,拍手大笑? 要知道,周围的几个帐篷里可都是晚辈! 也不知,这几个老头酒醒之后,会不会羞愤的自杀... 柳白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坐在假山上。 “夫君,怎么了?” 柳婉儿见柳白的表情不大对劲,关切的问道。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刚才一阵风吹来,他无意之中,正巧看到中间那座帐篷里的‘风景’。 “咱们去假山背面坐...” 柳蓉儿天真无邪的眨巴着大眼睛,道:“夫君嫌阳光太大吗?” 柳白点了点头,道:“是...” 三人直接站起来,绕到假山背面,继续享受家的温暖。 ...... 不知不觉间,天渐渐黑了! 包括李渊在内,李德良、房玄龄,乃至是李孝恭、李道宗等人,都给足了柳白面子。 大年三十的晚上,谁不想在家过年? 虽然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很寻常,却又很难得的聚会。 但是外人不会这么想。 柳家过年宴请亲朋好友,等同于释放了一个政治信号。 若非通家之好,会一起过年? 日后,无论是谁,都会将柳白他们这个庞大的圈子,视为一个整体。 细数之下,这个圈子已经不是长孙无忌他们能比的了。 文有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等三省大佬,以及比三省大佬更加大佬的王勣! 六部九寺之中,也有李大亮、阎立德、戴胄等中坚力量。 武将方面,有柴绍、尉迟敬德、屈突通、张公瑾等人,没有回来的程咬金,乃至本身就是皇族的李孝恭和李道宗! 这么庞大的群体,亘古罕见! 而他们,也是柳白奋斗这两年以来,最大的成果! 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李渊... 毫不夸张的讲,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配做柳白对手之人了。 也许,当今天这场宴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四大世家的信心,将会被再次狠锤一记! 这也正是柳白选择在过年之际,广邀好友的原因! 他就是他打乱世家的阵脚! 逼着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 要么,像卢氏一样,起兵造反,要么...就乖乖来当柳家的犬马! 站在中间的人,势必会被这个庞大的圈子,生生碾死! 当然,如果能提前抢占先机,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现在,先机来了! 书房! 柳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眼睛出奇的明亮。 已经查探好消息的王守仁,坐在柳白左边。 李承乾今天只喝了一点,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坐在柳白右侧。 三个人,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几个人。 柳白淡淡的说道:“遗直上午说的事情,柳某已经查验过了,确实是对的...所以,你明日便可去崇永坊物业司报道,你的六品郎中诰身,马上就会被送到吏部封存,而剩下的几位...” 他看向萧锐等人,嘴角一勾,“那就要看,你们的秘密,有没有足够的价值了!” 第524章 三代帝王才终结了世家做大的局面 柳白从来都没有以为,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人。 能走到今日,多半是靠着超越天下人上千年的眼光。 如果他是五姓七望之中的一位家主,在传承千年的路中,肯定会埋下数不清的暗子。 换句话说,也就是给自家,留下数不清的防御措施。 所以,柳白从来都没有小瞧过世家。 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究竟做过多少手脚。 事实也的确如此。 李二是何等雄才伟略之人? 可终其一生,都是在和世家抗争! 李治本是一代明君,却被世家欺压成了一副懦夫的样子。 直到武则天上台,这种世家压制皇权的境况,才最终被打破! 三代帝王! 三代帝王才终结了世家做大的局面! 容不得柳白不小心!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世家的机会! 哪怕,是阴谋诡计! 而眼前这六个人,分明知道很多内情... 显然,他们只是想用自己的消息,来在自己的家族之中,争取到更高的地位,以便日后有理由继承爵位。 一码归一码,从这一点上出发,柳白并不需要给房玄龄等人面子。 房遗直的消息很有用,给了柳家,或者说给了朝廷一个很好的理由,对卢氏下手。 那么其他人呢? 柳白最先看向萧锐。 论出身,他母族的地位,反倒是最高的! 他的母亲,姓独孤! 乃是前朝文献皇后的亲侄女。 换言之,萧锐的本家和母族,都是皇室血脉。 这一点,并不比李恪差多少。 想必他的消息,也是最有价值的。 萧锐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左右。 别人都各怀着心事,只有已经死心的房遗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萧锐沉了沉气,道:“在下深知,柳公子与世家交战正酣,借助我母族的消息渠道,在下查到,赵郡李氏暗中购买了无数的农具器械,乘船自交州入海,打算进入安南国,驱使当地土人,筹建李氏新城!”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 王守仁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恢复常态。 李承乾猛然攥紧拳头,额头的青筋,猛然间跳动了一下。 只有柳白,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淡淡的说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萧锐咬了咬牙,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必要保留下任何秘密了。 “因为前隋杨素死后,他所筹建的十余艘五牙大舰,全部都在我母族独孤氏麾下,而赵郡李氏,正是借用五牙大舰,才可横穿海峡!” 柳白闻言点了点头,知道萧锐所说,有九成可能是真的。 大唐的航海技术,不能说一点没有,但也只能说处在很原始的地步。 海图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造船技术! 再豪横的世家,也没有可以横渡海峡的大船。 在江河湖泊上航运的船,进了大海,基本上刮场大风就翻了... 既然五牙大舰在独孤氏手中,那么赵郡李氏,也没有其他选择。 这个消息,果然很有价值! 在安南国秘密建造新城? 瞎子都能看出来,赵郡李氏安的什么心。 无非就是想多留条后路罢了...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赵郡李氏做的事情,值得让朝廷千刀万剐了他们! 否则,又怎么会把后路安排得那么远? 他们就不怕一家老小,葬身在前往新城的大海之上? 柳白看了王守仁一眼。 王守仁会意,将萧锐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录在纸上。 等柳白问完他们之后,一并交给锦衣卫们查探。 ... 半个时辰,柳白把在场除了房遗直在外的五个人,全都问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几个家伙,为了给自己捞几分资本,还真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就像萧锐,赵郡李氏借的是他母族的船,一旦事情败露,独孤氏是肯定要倒霉的。 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六品物业司郎中,值得吗? 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萧锐他们这些人,跟母族的关系并不好。 如同房遗直那样,因为父亲的政治立场,早已和母族划清了界限。 等几人走后,柳白和王守仁合计着,该如何利用这些秘密,才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李承乾在一旁,气的浑身哆哆嗦嗦。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些世家全都包藏着祸心! 一个个都在等待他皇家倒霉,好取而代之! “灭了他们!把他们全都灭了!千刀万剐!” 李承乾咬牙切齿的说道。 正在和王守仁商议的柳白,抬头瞪了他一眼。 “告诉你多少次了?无用的怒火,只会让人笑话!” 柳白是把李承乾当成真正的亲人对待的。 除了一些最核心的机密没有告诉他之外,剩下的可以说,对他完全开放! 同样,李承乾也是整个柳家,除了柳白和沈万三之外,权柄最大的!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脸,随时从柳家的账上,提走二十万贯以下的资金,柳白甚至都不会过问。 当然,最后是要还上的,但也足见李承乾的地位! 柳白一心想把他打造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加上王守仁总教授他一些帝王心术,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可一碰上世家,教让的那些东西,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对于聪明人而言,如果发怒,就说明有发怒的必要。 毫无用处的怒火,除了增人笑柄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作用。 这也是柳白,一直以来教导李承乾的。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的冷静下来。 “柳大哥,现在怎么办?” 柳白没理他,而是继续和王守仁说了几句话。 “好,属下已经明白!” 王守仁站起来,向外边走去。 刚一出门口,就打起一声呼哨。 这是召唤锦衣卫的口令。 从书房里可以看见,几道人影,不知从何处出现,忽然落在王守仁身边,恭敬的听从吩咐。 见此状,柳白才转头对李承乾道:“天不早了,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很多热闹要看,需要养足了精神!” 第525章 我长孙家,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和柳家不同,长孙家的大年三十,过得异常沉闷。 一家十几口子人,各有各的心事。 长孙无忌坐在长孙涣的房间里,满脸愁容。 “涣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长孙无忌仰天长叹。 躺在床上的长孙涣,头上包着麻布,脸上满是擦伤。 最惨的还是他的左臂,被人齐肩砍断! 伤口处,还有鲜血渗出来。 若是在平常,长孙无忌就算不找李时珍和孙思邈救治一番,至少也要入宫去请两位太医。 可是现在,他不敢! 李时珍和孙思邈可都是柳白的人!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偷在药里下毒? 万一目标是自己,那就更倒霉了! 以那两位的手段,下了毒,估计都留不下任何证据。 至于入宫... 长孙无忌不是没有想过。 也仅仅是想罢了。 听说太上皇今年都跑到柳家过年了,通过太上皇,柳白控制几个太医,还不是手到擒来? 长孙无忌只好请来民间的大夫,为长孙涣包扎。 由于是过年期间,长安城里有名的大夫,要么回老家,要么已经休诊。 普通大夫的手艺,实在是糙得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长孙无忌再位高权重也没什么用。 坐在旁边,能够清清楚楚的闻到一股子腐肉味。 长孙涣始终都没有醒来。 他死死闭着眼睛,脸色惨白,不时地呢喃几句。 长孙冲站在床边,咬牙切齿! 他固然很不喜欢长孙涣,毕竟长孙涣是整个家里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人。 可再讨厌,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看着长孙涣虚弱的样子,长孙冲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杀了他们!” 长孙冲怒吼一声,大步向外边走去。 “站住!” 长孙无忌也是猛然起身,大声斥责。 长孙冲脚步一顿,艰难的回过头来,颤声道:“爹!我长孙家,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这一刻,长孙无忌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头上的白发,都变得明显了几分。 “你去找谁报仇?” 长孙冲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的说道:“自然是去找卢赤松,当初砍下阿涣手臂之人,就是卢氏的死士!” “糊涂!” 长孙无忌痛心疾首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卢承福的确是死在了涣儿的手中,卢家报仇,并没有什么错,反倒是你,若擅自去卢家大闹,势必会引起他们更加猛烈的报复!” 长孙无忌闭上了眼睛,以极其慢的速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心中何尝不愤怒?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卢氏上下千刀万剐! 然而,他做不到。 就因为他是长孙家的家主,才不能冲动行事。 柳家,才是根源! 长孙无忌自己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心底,已经对柳家出现了几分恐惧... 柳家的几条小计策,就差点把自己的儿子搞死。 若柳家腾出空来,专心对付长孙家,那么后果... 长孙无忌甚至都有些不敢想了。 他用手指着长孙冲,道:“好好照顾涣儿,最近这几天,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府!” ... 在为儿子的遭遇感到悲哀和愤怒的同时,长孙无忌的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无论是他,还是三大世家的家主,竟然都不知道,卢承福为何莫名其妙的死了! 自从把长孙涣营救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昏迷之中,根本没醒过来说一句话。 至于其他三家的小少爷,直接就是一问三不知。 长孙无忌从中,嗅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而同时与长孙家和四大世家有仇的,只有柳白! 长孙无忌几乎认定了,就是柳白搞的阴谋诡计! 可柳白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长孙无忌许久。 既然柳白能趁机暗算长孙涣,就说明,这个家里一定存在着某种漏洞! 若是不将漏洞补上,长孙无忌连觉都睡不好,寝食难安! 上次是长孙涣,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是长孙冲,甚至,会不会是长孙无忌自己? 下达了封闭整座大宅的命令之后,长孙无忌吩咐老管家,将全家人都召集了起来! 大门口死死关闭,四面八方的墙壁上,都站着手持强弩的护卫。 跟了长孙无忌三十年的护卫头子,亲自带着人,在各个院落之中搜寻,以免留下漏网之鱼。 长孙无忌的夫人、小妾、儿子、女儿,以及一众家丁和侍女,全都来到中庭。 家里的主人们,自然不在排查之列。 全都被安排到旁边,等着一会儿指认贴身的下人。 长孙无忌在家丁和侍女们跟前,缓缓踱步。 双眼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得可怕! 下人们全都低着头,有些胆子小的,更是汗如雨下。 长孙无忌的眼神,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沈威一身青衣小帽的打扮,依旧在装长孙涣的书童。 他心里暗暗叫苦。 就差了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要离开长孙家了! 可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 他的轻功不错,完全可以窜上房顶,几个起落就能消失在长孙无忌的视线之中。 可现在,那群护院正站在房顶上来回巡视,只要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手里的强弩就会发动! 沈威可不想被射成筛子。 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长孙无忌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否则的话,就只能挟持人质...强行离开了!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在长孙冲身上逡巡。 “唉...王先生也是,都快把长孙涣玩死了,还不让我回去...这下倒好,篓子就要捅大了...” 沈威心中暗叹。 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强行逃走。 只是心中纳闷,这个书童的身份都没有任何作用了,王守仁为何还会派自己接着潜伏... 带着满腹的疑惑,沈威低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长孙无忌,很快就要看到自己了! 呛! 利刃出鞘的声音,吓了沈威一跳。 只见,就在和他隔着两个人的位置,一个瘦弱的青年,猛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长孙无忌就刺! “难道是自己人?” 沈威心里纠结到了极点。 若是自己人,怎么也该上去帮帮忙才对。 可没听说,有别人和自己一块潜伏在长孙家呀? 第526章 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强人? 长孙家彻底乱套了! 那青年穿着普通的家丁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小毡帽,身材虽然干瘦,身手却极为的厉害。 之前那一刺被长孙无忌躲开,第二刀,直接刺进了长孙无忌的肩膀! 好在非要害之地,看这意思,长孙无忌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周围一群护院都疯了! 几十把强弩,从墙头上一同发动,竟然全都被那青年躲了过去! 沈威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和其他下人往旁边躲去。 回头看了几眼之后,暗暗揣摩这青年的身手。 论轻功,恐怕他仅在红英之下。 论厮杀实力,估计比王守仁都弱不了多少! 恐怖啊! 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强人? 沈威正胡思乱想呢,那青年爆喝一声,“长孙无忌,今日就是你送命之时!” 长孙无忌早就处在一群护卫的包围之中了,听见那青年的话,反倒冷静了不少,道:“抓住他!” 哗—— 护卫们纷纷抽出长刀,向青年冲去! 沈威心中暗叹一声。 “可惜了...” 长孙家的护卫和家将,都是从军伍上退下来的好手。 若是一两个,或许还不成气候。 可人多了之后,就可以结成战阵,身手再强悍的人,也难逃一死! 除非,像许褚那样,拥有着旷古烁今的力气,才能从战阵之中生生厮杀出来! 沈威的经验很丰富,正如他心中所想。 那青年人很快就被七八个护卫,逼入死角。 身上也挨了几箭,鲜血糊了一脸。 长孙无忌的伤势并不算严重,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行动能力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眼看着那青年人,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被五花大绑,长孙无忌推开身前的护卫头子,阴沉着脸,走到近前。 “说,是谁派你来的?” 他脸色难看,心中却很是欣慰。 用一点小伤,换取潜伏在家中的一个暗探,实在是太划算了! 青年人低着头,桀桀怪笑,道:“你以为爷爷会说?” 他挣扎了几下,奈何绳子捆得结实,又有人按着,一点都动弹不好。 干脆也就不挣扎了,认命了一般的闭上了双眼。 长孙无忌冷声道:“搜!” 一个护卫立刻上前,大手捏在青年人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往他怀里掏。 与此同时,长孙府的老管家,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跟长孙无忌解释,这青年人的身份。 沈威很想听一听,但他更加清楚,现在是脱身的唯一机会! 从现在的形式上看,长孙家的人,八成是把这青年当成自己了、 抓住他之后,屋顶的护卫们也全都跳下来了。 于是,沈威趁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青年人身上,悄然间向后退了几步,猛地转身,往上一跃,跳上了屋顶! 几个起落之间,就出现在长孙家后花园的门廊顶上。 眼瞅着后门就要到了,沈威心中大定。 一出了后门,长孙家的人,就再也奈何不得自己了!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沈威身前,两人的脑袋差点撞在一起。 沈威差一点,就要把怀里的匕首拔出来了,却忽然看见,对面那蒙面人,极有特点的断眉。 “老徐?” 沈威诧异道。 此人,正是锦衣卫百户之一,徐振南! 前几天,他还暂代沈威的职位,当了几天锦衣卫的副统领。 后来因为除了李泰走失那么一档子事,被柳白给撸了下来。 如今,恢复了百户的官职,继续执行其他任务。 再次见到徐振南,沈威的眉头,立刻皱成一团! 他们这十位锦衣卫百户,各有各的本事,谁都不比谁差。 就像周仓精通野外生存,以及探查敌情,红英擅长轻功和暗杀。 徐振南前几天虽然挨了顿骂,只能说他的领导能力不好,比不上一直担当副统领的沈威。 可是,徐振南真正的本事,却是在追踪之上! 只要给他丁点消息,他能在方圆上百里内,找到任何人,或者说尸首! 要知道,锦衣卫筹建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而且,王守仁建立了极其严密的规章制度。 第一批招募进锦衣卫的人,也早已经成了中流砥柱。 除非极其重要的任务,他们这些百户,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那么徐振南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什么都没说。 沈威在前,向着后院的一个房间,飞奔而去! 很快,两人进入房间。 “这里并不安全,不知何时就会被察觉到异常的护院发现,快说!” 徐振南点了点头,毫不犹豫。 “你刚才可看到了什么?” 沈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着窗外。 不知何时,绣春刀已经出现在他的腰间。 只要有人靠近,定会迎来他的雷霆一刀! 徐振南的耳朵动了动,“你放心,只要有人靠近,我一定会发现!” 沈威一愣,忽然反映了过来,笑道:“我怎么忘了,你有一对鹰耳朵狗鼻子!” 往日,如果受到沈威如此调侃,徐振南一定会大发雷霆。 可今天,他的脸色却是出奇的严肃。 “你可知,行刺长孙无忌的那人是谁?” 沈威心里有几分猜测。 “应该是卢氏的死士!” 徐振南高深莫测的一笑,“是卢氏的人没错,却并非死士!” 沈威一挑眉。 不等他发问,徐振南直接道:“你猜破脑袋都猜不到,此人,会是范阳卢氏嫡子,卢承庆!” 沈威大吃一惊! 范阳卢氏的嫡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份,不在太子李承乾之下! 这样的人物,为何会跑出来当死士? 而且,还要暗杀长孙无忌? 甚至于,不惜身份,亲自在长孙家当了好几天的苦力? 徐振南耳朵又动了一下,“有人靠近了,正好你在,免得我一人被动,咱们一块去中庭,再看看局势!” 第527章 被坑惨的长孙无忌 范阳卢氏,源于姜姓,累世豪强,以东汉末年的卢植为始祖,流传千年,从不曾衰落。 最为辉煌之际,卢氏北祖房卢靖的三个儿子,分别为西魏、北齐、北周三国之帝师! 世家显贵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卢承庆,身为当代卢氏家主卢赤松的大儿子,是板上钉钉能继承整个家族的。 他来担当刺客,就算刺杀的是李二,都感觉很亏得慌。 两人一边悄然向中庭靠近,徐振南一边向沈威解释其中的隐情。 沈威听得脸色精彩至极。 “那种药物的成功率并不高,王先生命红英给卢氏当代十余人下药,竟然只拿下了一个!不过,好在这个人是卢承庆,用起来,比其他人都顺手得多!” 沈威这才明白,卢承庆为何去刺杀长孙无忌。 合着,现在的卢承庆,已经成了自己人... 和当初高郯和杜楚客吃的,是同一种药。 回想起来,少爷的运气,还真是出奇的好! 他给高郯和杜楚客下药,并未有丝毫意外。 轮到给卢氏下药,十几人,才成功了一个! 沈威忽然明白过来,王守仁为何执意让自己留在长孙家。 原来,就是为了接应徐振南! 两人在屋脊之上飞速穿行,很快,就回到了中庭。 离去的时间并不长,看来长孙无忌还没有处理完刺客的事情。 卢承庆依旧跪在地上,脸颊和上半身伤痕累累,一看就是狠狠挨了一顿鞭子。 两个庞大腰圆的壮汉们,正拿着烧红的烙铁,一点一点的逼近卢承庆。 长孙无忌坐在旁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肩头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个大夫正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 老管家在人群前来回溜达,不时停下脚步,问某几个人话。 距离有些远,听不清老管家在说什么。 不过,这种事情难不倒锦衣卫。 读唇语,那不过是入门级的小手段罢了。 “看来,长孙无忌依旧怀疑,他家里有暗探,正在杀鸡给猴看!” 徐振南嘿然一笑,觉得给卢承庆下药的结果,很符合他的心意。 说话间,他冲着沈威摆了一个鬼脸。 然后,一脚将他从屋脊上瞪了下去! 沈威很想大骂徐振南一句,但还是很理智的闭上了嘴。 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他只能闭上眼睛。 咚—— 身体狠狠的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威心里恨不得一刀把徐振南砍死。 制造混乱的方法有很多,徐振南分明是在报复自己,把前几天少爷训斥他的郁闷,全都宣泄在自己身上。 “王八蛋!” 沈威暗中大骂徐振南,眼睛却死死闭着,一副马上就要死翘翘的模样。 他从屋脊上掉下的声音,让长孙家的护院们,如临大敌。 老管家也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惊呼道:“小六子!” 长孙无忌也猛然间回头,对老管家,“去看看!” 老管家招呼上两个壮汉,走到沈威跟前。 沈威‘艰难’得睁开双眼‘虚弱’的说道:“有人...有人杀过来了!” 老管家急忙让壮汉把沈威搀扶起来,满脸惶急的问道“怎么回事?谁要杀过来?” 沈威现在的身份,是长孙涣的书童。 地位比普通家丁要高上不少,算是长孙家的下人之中,比较值得信任的。 “是...是卢家的人...” 他一指房梁。 正巧,蒙着面的徐振南,脚尖用力一点,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在长孙家的院墙外! 老管家脸色大变,不用他提醒,长孙家的护院们,已经打开强弩的机括。 嗖嗖—— 十几道短箭射出去,却为时已晚。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备战!” 这时候,没人再顾得上问沈威细节了。 卢氏的人都杀过来了,再不赶紧准备,长孙家定会死伤惨重! 沈威装出晕晕乎乎的样子,任由壮汉把他抬到旁边的院子里。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徐振南早就把卢氏的人引了过来。 在长孙家制造混乱,是担心长孙无忌看出点门道来。 现在有了一个受伤的人,就彻底说不清了。 只要双方一见面,上来就会死磕到底! 让长孙家的人早做准备,也是为了让他们多死几个人。 老弱病残们争先恐后的向后院跑去,长孙无忌在几个家将的保护下,坐在院子正当中。 两个大家族为敌,家主若是走了,难免会丢几分面子。 长孙无忌不想输了人,又输了面子。 长孙冲带着一大群人,站在门口。 “开门!” 他大手一挥,让人将所有大门,全都打开! 不用找,他们已经看见卢赤松,正带着带着一大票子人,往长孙家的中庭冲! 卢赤松全身披挂,明明年纪不小了,手里还拎着一把硕大的斩马刀。 带着人跑过来之后,看见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卢承庆之后,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长孙无忌,老夫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说着,他将斩马刀高举头顶,照着长孙冲就劈了下去! 好在长孙冲早有准备。 他自幼习武,虽然算不上高手,但对付卢赤松这个岁数的人,完全不成问题。 灵巧得往旁边一闪,腰间的长刀已经出鞘。 咔! 砍在卢赤松的胸甲上,溅起一大片火花。 卢赤松倒退一步,被人接住,送到人群后方。 当下,没什么可说的了,直接开打! ...... 中庭后边的一个小院子里,老管家安顿好一群妇孺,扒着院门,紧张的观望着。 看了看,见自家没怎么吃亏,老爷和少爷也被保护的很好,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走到侧面的屋子里,对沈威道:“小六子,究竟怎么回事?” 沈威的心口剧烈起伏。 在旁人看来,他估计都快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完全是气的... “王八蛋,又开始坑我,等老子出去之后,一定砍死你!” 他绞尽脑汁想借口,而后虚弱的对老管家道:“忠叔...刚才,刚才我正在听老爷训话,忽然被人捂着嘴,拉到了房上...” 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多合适的理由,说到最后,感觉有点扯淡,干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528章 时辰差不多了,可以让长安衙门的人入场了 禾秀楼! 是长安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之一。 曾几何时,这里曾是柳家的产业。 如今,却被卢氏的人盘了下来。 卢赤松在接到一个神秘的消息,说失踪多日的卢承庆在长孙家,便带着上百个家将,在禾秀楼之中观察。 这里的地理位置很好,距离长孙家不到两百步,站在房顶,除了长孙家的后院看不见之外,其他的地方,一览无余。 包括,中庭! 而就在卢赤松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被长孙无忌言行逼供,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之后,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书生,慢条斯理的走了上来。 他坐在刚才卢赤松坐过的桌子旁,轻轻推开窗户。 从怀里掏出望远镜,一眼就看见在长孙家中庭之中,打得正欢的人们! “想不到,卢赤松一把年纪了,身手竟然也不错...” “听人说,长孙无忌也是当过武将的,肩膀上受了点小伤,竟然就坐在远处看热闹?” 王守仁一边看,一边戏谑的调侃上几句。 红英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桌子上,“先生,要不要现在去通知巡城司?” 王守仁把望远镜放下,抿了一口茶水,感觉有些烫,又重新放下。 “不急,先让他们打上一会儿...” 他刚说完,徐振南就跑了上来。 “先生,都办妥了!” 说着,徐振南冲红英讨好的一笑。 红英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这就是你成不了副统领的原因...沈威为人跳脱,可遇见大事之时,绝对不掺杂私人感情,你可想过,用他来制造混乱,他该用什么借口,让长孙家的人安心?” 徐振南摸了摸鼻子,又冲红英讨好的一笑,道:“先生,沈威的身手比我强多了,就算身份败露,也能从长孙家打出来...” 红英忽然在他的脚指头上,狠狠踩了一下。 “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万一沈威逃不出来,你给他偿命吗?!” 看着心上人,如此顾惜情敌,徐振南心里充满了落寞。 王守仁伸出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你在执行任务之际,再掺杂私人感情,我便会禀明少爷,动用家法!” 沈威和徐振南都在追求红英的事情,在锦衣卫之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多次执行极限任务,让他们这些锦衣卫百户,拥有绝对的自信。 王守仁知道,徐振南只是想小小的坑沈威一把,同样也清楚,以沈威的能力,从长孙家脱身,轻而易举。 但正如红英所说,万事都有意外。 一旦出现变故,那么后果即便是王守仁,都承担不起。 徐振南脸色一变,忙道:“属下谨记,定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王守仁摆了摆手,拿出望远镜,朝下边看了一眼,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让长安衙门的人入场了!” 徐振南忙跑到酒楼的另一头,推开窗户,向远处发了一个信号。 不到半刻时间,徐振南看见,不远处的长安府衙中,冲出一大群衙役,长安县令赵弘智亲自领队,玩了命的往长孙家跑去! 见衙役们赶到长孙家,王守仁冲红英扬了扬下巴。 红英会意,也走到另一头,推开徐振南,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她在各个民居的房顶上,急速穿行,看方向,正是长安巡城司... ...... 长安城的守备任务,主要靠四方面人马支撑。 首先就是长安县的府衙,县令赵弘智是正经的四品大员,比其他县的县令,高上好几级。 第二,要数巡城司。 宵禁之后,在各个坊市之间巡逻的巡城武侯,就是巡城司的人。 此外,还有金吾卫和长安大营。 这两支力量,主要负责皇宫和王公贵胄的安全,除非有人攻打到长安城下,一般情况他们是不会出面的。 自打出了秦家这么一档子事后,长安县令赵弘智的头发,都愁白了。 戴胄把所有事情,全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大过年的,别说回家了,连热乎饭都没吃上一口! 本来,秦家的案子今天就可以结束。 该杀头的杀头,该收监的收监。 炸碎的尸首,也全都拼凑起来,该埋的也埋了。 可是,他连热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就听人说,尚书仆射长孙大人的家里,来了一群强盗! 冲进长孙家大门一看,赵弘智的脸都绿了! 地上倒了一片尸首,大名鼎鼎的卢氏家主卢赤松,眼睛瞪得像牛蛋一样,死死盯着长孙无忌。 长孙家的大少爷长孙冲,浑身都血,还在带着人拼杀! 刀剑都不稀罕,强弩这种管制武器,几乎人手一把! 他甚至在中庭的院子外,看到一尊,已经绞上弓弦的八牛弩! 老天爷! 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几位爷都是跺一跺脚,整个天下都会晃几晃的大人物! 哪里有什么强盗? “快!快!快...” 赵弘智嗓子都喊劈了,愣是没把话说明白。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赵弘智尖声道:“快把人都分开!” 好在,他带的衙役够多。 一阵纷乱之后,总算是把人都分开了。 赵弘智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长孙无忌,又看了看眼睛血红的卢赤松,恨不得给这两位爷跪下。 “卢先生,长孙大人,您二位这是...这是...” 卢赤松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人,几步上前,来到赵弘智跟前,道:“弘智你来的正好,给老夫灭了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赵弘智也是官宦出身,小时候在卢氏的学堂里就读,和卢家的关系相当不错。 可关系再好,也不能帮着他们,把当朝尚书仆射一家子给灭了吧? “先生...” 赵弘智刚想劝几句。 他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就在此时,长孙无忌忽然站起来,大步走到赵弘智跟前,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啪! 他伸手就给了赵弘智一个大嘴巴,直接把赵弘智给打懵了。 长孙无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给老夫滚!” 第529章 事情彻底闹大了 长孙无忌这回是动了真怒了!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直到卢赤松杀来,确定了刺客的身份之后,他已经完全确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儿子最信任的书童,被人从屋顶上丢了下来,卢赤松还大摇大摆的打上门来! 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 所以,哪怕明知有蹊跷,他也不能怂! 一旦怂了,长孙家在长安城中,就彻底没有了立足之地! 就连跟着长孙家的人,都会看不起他! 赵弘智和卢氏有师生关系,但长安县衙门,却直属于尚书省。 他根本不用给赵弘智面子! 赵弘智呆呆的看着长孙无忌,整个人都傻了。 卢赤松逼着自己杀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却上来就给自己一巴掌。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口气咽下去。 两头都得罪不起,只能赔笑说好话。 “长孙大人,您...” 可是,这回依旧没等他说完。 卢赤松又不干了! “你不敢动他,老夫亲自来!” 说着,重新把斩马刀提了起来。 赵弘智吓得往旁边一躲,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 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在一个人的手上。 那人遍体鳞伤,趴在地上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被赵弘智一踩,浑身抽搐了几下,艰难得翻了个身。 “救...救我...” 赵弘智觉得这人非常眼熟,看清楚之后,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承庆兄!” 他急忙往旁边退了一步,转念一想,计上心来。 “不好!承庆兄挺不住了,快将人送去医馆!” 现在这种局面,也只有卢承庆,才能让卢赤松冷静一些。 卢赤松这才想起来,儿子才被人折磨了一顿。 当下也顾不得找长孙无忌报仇了,着急忙慌的吩咐人,将卢承庆抬起来。 “快!快去医馆!” 他把斩马刀一丢,跟着跑了出去。 赵弘智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以后怎么办,总之眼下的局势,算是稳定住了。 可他刚要和长孙无忌说几句好话,大门外又传赖一阵骚动。 还不等赵弘智带着人跑出去,只听见,一个人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些都是袭击仆射大人的贼子,都给老子抓起来!” 赵弘智跑出大门一看,正好瞧见,一群巡城武侯,押着卢赤松等人,向巡城司的方向走去。 远远还可以听见卢赤松的声音。 “老夫乃是...” 赵弘智看得清清楚楚,卢赤松刚一张嘴,就被人一刀柄,敲在后脑勺上。 噗通! 赵弘智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同样的一幕,也落在了长孙无忌的眼里。 他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道:“备马,老夫...老夫要入宫!” ...... 事情彻底闹大了! 卢氏家主和尚书仆射长孙无忌,大打出手,甚至动用了八牛弩! 和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比起来,秦家的案子,连个屁都算不上! 长安城里的百姓,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类事情,恨不得全长安城的贵族,都打起来才好。 况且,不少百姓都是亲眼看见,卢赤松带着人,杀气腾腾的冲进长孙府,又被巡城司的人押送走。 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两个时辰,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今年过年,实在是太热闹了。 从腊月二十六,到今天大年初一,每天都能听说有趣的事情。 大家族一个挨着一个作死,这回倒好,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都没能幸免。 有人想去长孙家看看热闹,等到了之后才发现,整条街都被金吾卫的人接管。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收消息的其他家族,人人自危。 尤其是郑、崔、李三家,更是连长安城里的宅子都不敢出,生怕惹祸上身。 始作俑者王守仁,在禾秀楼里叫了一大桌子饭菜,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吃的差不多了,热闹也结束了,正打算结账的时候,发现酒楼里的掌柜和伙计全跑了。 反正是卢氏的酒楼,结不结账无所谓。 于是,王守仁带着红英和徐振南,大摇大摆的出了酒楼,溜溜达达的往道兴坊的大宅子走。 柳家的大门内外,俨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边的风风雨雨,被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大街上再乱,人心再慌,都影响不到这座宅子里的人。 红英气鼓鼓的给了徐振南一脚,扭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徐振南苦着脸,张了张嘴,却不知说该说什么,只好跟在王守仁身后,一块往柳白的书房走去。 经过两天的狂欢,老老少少都累得够呛。 早上起来吃了点东西,又接着睡,现在都快到傍晚了,还没人醒。 王守仁推开书房大门,见李承乾坐在桌子后边,正摆弄着一大堆零零碎碎。 “先生快看,昨天抽完奖还没来得及看,这才刚刚把盒子打开,柳大哥说,这些东西拼好之后,是一个能航海的船模!” 李承乾把一根桅杆,插在甲板上,琢磨了一下,觉得地方不对,又拆下来重新找地方安。 几百个零件,他也就拼起来七八块,就没有头绪了... 王守仁一屁股坐在李承乾对面,拿起螺旋桨,在手里把玩着,道:“少爷呢?” “阿嚏!” 李承乾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柳大哥说先休息会,等你回来之后,再叫他,我这就去...” “算了,让少爷多休息一会儿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王守仁懒洋洋一抬手,冲徐振南打了一个响指。 徐振南赶紧跑到旁边,烧水泡茶。 等茶水泡好之后,给王守仁和李承乾一人倒了一杯,他自己也端着一杯,站在桌子旁边,看两人撸胳膊挽袖子的拼船模。 第530章 开启航海时代,才是一个王朝成功的标志 大年初二! 早上起来,柳白精神大好。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时辰,再大的损耗都补回来了。 不过,前两天还是真是把他累坏了。 除了家里的宴会之外,还要操心系统的任务。 铁人也受不了连轴转的工作强度。 吩咐人把李恪叫起来,熬一锅蛋花粥喝喝。 最近这小子的厨艺直线上升,年三十的时候露了一手,连柳婉儿都甘拜下风。 不过小半个时辰,蛋花粥就熬好了。 李恪特意加了几味补气益肝的药材,解一解这几天积攒下来的酒气。 柳白坐在饭厅里喝粥,大米粒已经被熬成了糊状,用勺子搅动几下,出奇的香浓。 刚喝了没几口,李渊估计是饿醒了,闻着味就跑到饭厅来。 柳白端起粥碗,扬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接着喝。 李渊嘿然一笑,他很喜欢柳家这种放松,甚至于可以算是自由散漫的生活氛围。 想来也正常。 关起门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对了,皇宫里规矩比天还大,就算当过皇帝,也难免有几分厌烦。 他拒绝了李恪的伺候,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杯水,净了口之后,又自己端着小碗,到大锅里盛了一碗蛋花粥,坐在柳白旁边吸溜。 一边吸溜,一边揉脑袋。 宴会之中,他喝得最多,红的白的轮番灌,别人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就算睡了一整天,还是浑身的酒气。 “朕抽到了一座崇永坊的宅子,到时候给朕选最好的地段!” 李渊夹起一块小咸菜,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前天下午的抽奖,每个人都得到了很有分量的礼物。 李渊运气最好,一套八进的豪华庭院,让他欣喜的睡觉做梦,都在幻想住进崇永坊的美好生活。 从某种方面来讲,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 若是能彻底搬出皇宫,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李二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而柳白,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正巧,李渊刚说完,老孟就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柳白笑道:“听见没有?太上皇的要求,一定要办到!” 老孟急忙提起精神,“是!属下一定给太上皇,找一套最好的庭院!” 整个柳家也就他们几个起来了。 李渊纯属上了岁数觉少,吃完早饭就跑到东院,去找张三丰学习太极拳。 老孟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十二坊改造计划已经正式开始,好几千人连年都没过,整天整宿的开工,少了他可不行。 于是,吃过饭后,老孟便匆匆出门,往工地上赶去。 李恪睡回笼觉去了。 柳白背着手,往书房溜达。 昨天给卢氏和长孙家导演了一场好戏,今天怎么着也该有个结果才对。 推开房门,看见徐振南趴在桌子上打盹。 王守仁和李承乾正在鼓捣船模,一夜之间,竟真被他们拼凑好了大半! 年三十下午的抽奖,人们都觉得,太上皇拔得头筹。 一套八进大宅子,足以力压其他一切奖品! 可实际上,只有柳白才知道,李承乾抽到的这个船模,才是最有价值的。 将近五百块纯木制零部件,全部都是金大坚手工制作完成。 按照固定的比例,将历史上的乌槽船完全复原。 这可是,能够航海的大船! 是柳白和金大坚,一同研制了好几个月,才得到了终极大杀器! 柳白不是中二少年,没有成为海盗的梦想。 但后世很多专家都说,开启航海时代,才是一个王朝成功的标志。 研究乌槽船,是为了开拓海上的丝绸之路。 同样,也是为了给海上战斗,做出必要的准备。 王守仁和李承乾没有听见柳白进门的声音。 他们的身心,全部都投入到这座复杂的船模之中。 “应该在这里!” “不对,桅杆怎么可能比船还长?” 听这意思,两人起了争端。 柳白往前一看,顿时满脑袋黑线。 李承乾一心想把龙骨当成桅杆,正使劲的往窟窿眼里塞。 大唐的船只,还没有铺设龙骨的概念。 柳白依稀记得,这东西是八世纪的时候,由北极那群强盗发明出来的。 王守仁一把将龙骨夺过来,在甲板上连连比划,抓不住丝毫头绪。 从治国策略,以及人心的把握之中,王守仁是祖宗级别的大才。 可术业有专攻,他再有学问,也没接触过造船的领域。 柳白清了清嗓子,“龙骨应该铺设在甲板下...” 两人闻言,急忙站起来。 “少爷!” “柳大哥!” 李承乾很是自觉的把船模,搬到一边。 徐振南也醒了,帮着李承乾把剩下的零件,收到盒子里。 柳白坐下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说昨天的事情吧。” 一夜没合眼的王守仁,看不出丝毫的疲惫。 他将昨天发生在长孙家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一个时辰前得到的最新情报,陛下得知长孙家发生的事情之后,命御史台全力追查原由,昨天长孙无忌入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而被押入巡城司的卢赤松,也被放了出来,如今被软禁在仁安坊的宅子里,不得外出!” 柳白托着下巴,“其他三家反应如何?”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正如少爷所料,三位家主留在长安,却同时派遣人手,回到祖地,极有可能是在暗暗积蓄兵力,准备应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种局面,是柳白等人早就设计好的。 唯一的一点意外就是,卢承庆竟然没死... 这让柳白感觉有点不满意。 要是卢承庆也死在长孙家,那么长孙无忌和卢赤松,就彻底没有了丝毫化解仇怨的可能。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也并不算差。 无论是长孙无忌还是卢赤松,这口气,可不是能轻易咽下去的... “既然如此,你们也可以歇上几天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沈万三便是!” 王守仁抿了抿嘴,有心接着算计长孙家和四大世家,但他有自知之明。 奇出险计的效果很好,却不如从经济上下手,来得稳妥。 既然少爷早有主意,他就不能再擅自做主,只好道:“属下明白...” 第531章 有少爷您这句话,属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 这一连串的行动,王守仁做的极其隐秘。 哪怕是在锦衣卫之中,也只有红英、沈威和徐振南知道。 柳白也是在卢承福死后,才得知的实情。 王守仁只用了很简单的计策,就将长孙家和四大世家,全都绕了进去。 哪怕他们明知道自己被人设计陷害,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敌。 这就是王守仁的高明之处。 旁人用计,要么是阳谋,要么是阴谋。 他却是阴阳结合,虚虚实实。 打蛇要打七寸! 王守仁这一杆子,精准无比的从长孙无忌和四大世家的七寸之处,捅个了对穿! 在对于人心的把控上,他绝对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过,也正因如此,柳白才不能让王守仁继续主持大局。 王守仁可以在艰难之中,一力破局,帮助柳家走出眼下的困境。 可他并不是一个善于‘打扫战场’的人,这种事情,只有让沈万三来做,才能够获得最大的收益。 看着眼中满是血丝,却依旧精神百倍的王守仁,柳白强行命令他去休息。 从大年二十七一直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合眼。 继续这么下去,再好的身子骨也拖垮了。 王守仁第一次见少爷的态度,如此强硬,只好回房去休息,顺路将沈万三叫到书房。 “刚才我正要找少爷,恰好老王说您叫我!” 沈万三笑呵呵的走进来。 柳白点了点头,把王守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沈万三。 他说的很慢,抽丝剥茧般的给沈万三解释清楚。 自始至终,沈万三都毫不知情。 听完之后,他瘫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汗。 “太狠了...” 好半天,他才憋出三个字来。 即便王守仁是自己人,沈万三也不得不说,他这一手,玩得实在是狠到了极点。 一举破坏了长孙家和四大世家的合作不说,还硬逼着卢氏和长孙家开战。 更重要的是,迫使其他三大世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在祖地纠集兵力。 最妙的是,三大世家首先需要防备的,并非是朝廷,而是卢氏! 毕竟,卢承福的死,他们也要负主要责任。 从战略意义上讲,卢氏想要起兵,首先应对的,便是三大世家! 柳家,或者说朝廷,只需要坐山观虎斗,运气够好的话,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就能直接出面捡现成的! 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根本没给他们丝毫回旋的余地。 而这一切,仅仅动用了一些小伎俩罢了。 王守仁只靠沈威他们三个人,就让一个庞大的势力,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反目成仇! 沈万三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下意识的去端茶杯,手一抖,烫的倒吸一口冷气。 柳白把自己的手帕递给沈万三,道:“接下来的事情,要由你来出面,股事局和十二坊的威力,也该让人见识见识了!” 沈万三瞬间忘记了手上的烫伤,脸上的恐惧之色,转眼变成了浓浓的兴奋。 “有少爷您这句话,属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 柳白从抽屉里,拿出一方私印,郑重的交给沈万三。 “你肩上的担子,不比老王轻松,这几天,多多辛苦!” 沈万三重重的一点头,道:“少爷放心,属下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说完,他将私印收进怀里,转身走了出去。 ... 从大年三十,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都有不同的讲究。 大年初三,又称小年朝,也叫赤狗日。 这一天是凶日,不宜外出拜年,百姓们把家门关起来,自家人热闹一阵后,早早的睡觉。 一些不太在乎俗礼的商家,会选择在这一天打扫铺子,准备大年初四开门。 夜晚! 股事局灯火通明! 柳家的一百七十多位管事,还有各个分行经验最为丰富的账房,全都聚集在这里。 人手一个算盘,‘啪啦啪啦’打得正欢。 沈万三在人群之中来回溜达,不时低头交代几句。 在大厅的角落,二十三位大掌柜,围坐在一张硕大的圆桌周围。 每个人都低头奋笔疾书,差不多每隔半炷香的时间,就会一块抬头商议片刻。 几个年轻人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偶尔还要给几位肚子饿的人,送上宵夜和点心。 这些人包括,新任十二坊物业司郎中薛万彻,两位职方郎中萧锐、房遗直,以及物业司四大主事高履行、虞昶、戴至德、杜荷。 他们都是门外汉,只能干点粗活。 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图个参与感罢了。 柳白坐在一间小房子,闭目养神。 李承乾和李恪站在旁边,窃窃私语。 大门口处,许褚亲自带着几十个柳家的护院站岗,徐振南和红英,带着不少锦衣卫,在暗中观察。 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发出警报。 今晚,对于柳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大掌柜们要拟定购房合同,其中不知有多少条款,需要当场查阅贞观律法。 任何一条漏洞,都有可能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管事和账房们的任务,则是精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炒房,和外人操控市场的可能。 柳白觉得,除了李泰之外,肯定还有人在偷偷琢磨着,如何将股事局的大权抢过来。 四大世家能发展到现在,必然有自己的经营班底。 防患于未然,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沈万三拿着拟定好的合同,和写着最终报价的手册,推开房门。 “少爷,都做好了!” 他将合同和手册,都摊开在桌子上。 柳白看了一眼,缓缓走出小房子,来到众人面前。 哗——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薛万彻等人没明白怎么回事,也纷纷起身。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天这场仗,事关我柳家存亡,更关乎大唐的安危,望诸位,全力以赴!” 第532章 你代朕前去看看,若是柳白需要帮忙,让他尽管开口 皇宫,延英阁! 一夜未眠的李二,挂着个大黑眼圈,慢慢坐起来。 旁边的杨妃被他的动静吵醒,急忙穿戴好,然后伺候李二更衣。 “今日有什么安排?” 李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 怀恩的身影忽然出现,隔着大门,道:“回陛下的话,今日本应是诸位公主回宫,向太上皇请安的日子,可太上皇还在柳家,长沙公主昨日遣人入宫问过,说想请陛下定夺...” 李渊有十九个女儿,前十四个已经嫁人,长沙公主是窦皇后所生,地位最高,每年也都是她领头,回娘家看看老爹。 今年不同,李渊进了柳家门,就没出来过,自然要问问李二的意思。 李二揉了揉眼睛,道:“今年就算了,太上皇难得几天清净,去紫宸殿告诉皇后,让她开个席面,宴请诸位公主一番便是!” 怀恩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刘瑾领着一群宫女入内,伺候李二梳洗。 洗了脸,净了口,穿上一身团龙常服,李二也懒得去其他宫殿了,就吩咐刘瑾,在延英阁用早膳。 吃了点东西,喝了口热粥,李二感觉精神好了一些。 习惯性的亲手烹上一壶好茶,配合着檀香,听伶人唱曲。 过年是李二最闲的时候,该来拜年的,前几天也都来过了。 一直到正月初八,他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初九是大朝会,准备去泰山封禅的事宜,也早就由礼部拟定好了。 听了小半个时辰的曲儿,想睡个回笼觉的李二,依旧没有丝毫困意。 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过年,加上出了秦家和长孙家两件大事,更是把心情毁得干干净净。 “说说最近的消息...” 他看了刘瑾一眼,懒洋洋的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 本想给他捏捏肩膀的杨妃,一听这话,立刻带着宫女太监,以及唱曲的伶人,退了出去。 刘瑾轻声道:“不知陛下想听哪方面的消息?” 怀恩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岁数已经不小了,总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除了宫里的兵权外,其他的职权,几乎都交给了刘瑾。 包括...百骑司! “柳白最近在忙什么?” 刘瑾轻轻一笑,“陛下问的巧,今日柳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二稍微提起来几分兴致。 “何事?” “今日股事局重新开业,听下面的人说,柳公子打算,今天开始挂牌销售十二坊市的新宅子,似乎...” 不等刘瑾说完,李二猛地坐了起来。 “这么快?!” 知道柳白全盘计划的人,并不多,李二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的理解之中,想要卖宅子,起码是出了正月之后的事情! 也只有到那时候,股事局和十二坊这两件大杀器,才能起到足够的效果。 短暂的惊愕之后,李二也明白过来了。 卢氏和长孙家短兵相接,肯定会刺激到其他三家。 若再等到一个月后出手,没人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他沉吟良久,有心出宫去股事局看看。 换做平时,去也就去了。 可今天才大年初四,当皇帝的不在宫里,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身边值得信任的,只有刘瑾最机灵。 “你代朕前去看看,若是柳白需要帮忙,让他尽管开口!” “是!奴婢这便出宫!” 刘瑾走出延英阁,脸上的喜色再也藏不住了。 一口气跑到宫舆司,叫上小满,钻上马车就往股事局赶。 ... 刘瑾出来的很早,来到股事局的时候,还没有开门。 见许褚在门口,他上去打了个招呼,带着小满走了进去。 和外边的萧条不同,股事局大厅里足足聚集了好几百人! 十二坊的宅子开售,是柳家当前的头等大事! 往日手握重权的管事们,今天都成了小厮。 没办法,普通伙计根本搞不清楚,合同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条款。 他们要做的,就是为顾客讲清楚其中的门道。 二十三位大掌柜,穿着统一的衣服,坐在大厅尽头。 每个人跟前,都摆着一张桌子。 他们要接待的,都是大顾客。 不买上七八套宅子,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大厅正中央,沈万三正带着薛万彻以及房遗直等人,给沙盘上的宅院模型,贴标签。 本来要找柳白的刘瑾,一看到这片巨型沙盘,立刻走不动道了。 他至今都没忘记,柳白送给怀恩的那套六进大宅子。 见没人注意自己,他蹑手蹑脚的凑到沈万三身旁。 “沈大掌柜,忙着呢?” 薛万彻等人见刘瑾来了,都吓了一跳。 这位可是陛下身旁的红人,万万不能怠慢! “见过刘公公!” “刘公公好!” 刘瑾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在沈万三身旁媚笑。 沈万三瞥了他一眼,翻开手里的小册子,道:“六十三!” 刘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在沙盘上,寻找编号为‘六十三’的宅子。 很快,他就在物业大楼西侧,隔着半个坊市的地方,发现了目标。 一看标价,刘瑾差点晕过去! “八...八十五万贯?!” 小满见师父仰头往后倒去,急忙上前搀扶。 “师父,您怎么了?” 刘瑾扒着小满的肩膀,满脸悲愤。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把这小子弄死... 当初怀恩说了,这宅子会传给小满。 八十五万贯的宅子! 上哪说理去? 自己进宫也有一年多了,捞到的银子,还不值这宅子的零头!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 小满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依旧搀着刘瑾,一遍一遍的问。 “师父您是不是病了?咱们去太医署看看吧!” 刘瑾按着他的肩膀,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欲哭无泪,好半天之后,咽了一口唾沫,道:“小满,师父平日待你如何?” 小满理所当然的说道:“师父对我,比亲生父母还好!” “那师父,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 小满疑惑的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第533章 咱就知道,少爷不能亏待了咱 刘瑾很想哭! 这小子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自己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不乖乖的,把宅子的所属权,献上来! 八十五万贯! 放在边境,足够买下半个县了! 多金贵的宅子,才能值这个价钱? 就在此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你师父疯了,穷疯了!” 刘瑾猛然挥手,恶狠狠的看向说话之人。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是一颤。 恶狠狠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可怜巴巴。 “少...柳公子!” 心情激动之下,差点喊成‘少爷’。 房遗直等人还在呢,可不能说漏嘴! 柳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公公最近威风的很,还请随柳某前去雅间用茶..” 刘瑾又是一哆嗦,哭丧着脸,“好说,好说...” 他带着小满,跟柳白向侧面的小房子走去。 这一走,房遗直等人立刻把沈万三给围住了。 刘瑾在宫中,是绝对的大佬级人物,就连房玄龄等人,都不敢轻易开罪。 日后等怀恩退居二线,刘瑾掌握了宫里的兵权,那就是妥妥的‘内相’! 这样的人物,竟然和柳白熟到如此地步?! 宫里有人好办事,刘瑾的权力,可比那些嫔妃大多了! “沈叔,公子和刘公公是什么关系?” “听他们说话,似乎交情很深...” 几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沈万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几人。 这几个人的家族,虽然和柳家已经有了很深的关系,可他们本人,却不能完全信任。 况且,就连房玄龄他们,也对柳白和刘瑾的关系,一知半解。 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不回答。 沈万三一瞪眼,道:“问那么多干啥?好好干活!” 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抱起一大摞文书,直接塞进萧锐怀里。 “每套宅子的占地、设施、图纸,都要记录在合同上,快去写!” ... 刘瑾带着小满,跟柳白走进小房子。 小心翼翼的关好门窗之后,他几步跑到柳白脚下,‘噗通’一声跪倒,死死搂着柳白的大腿不撒手。 “少爷——” 他干嚎了几嗓子,道:“我的好少爷呀!老沈富得流油,老王去大理寺,随手就几千贯送出去,唯独奴婢孑然一身,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看到沙盘上那栩栩如生的场景之后,他感觉,若是没有一套好宅子傍身,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柳白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原本也是觉得,颇有些亏欠刘瑾。 家里其他人,虽然不比刘瑾清闲,回到家之中,却能松心劳逸的休息休息。 唯独刘瑾,长年留在宫里,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警惕,跟怀恩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泄漏了身份。 沈万三、王守仁,乃至李承乾和李恪他们,都早早在十二坊中,挑选了一套满意的宅院。 都是自家人,当然不能厚此薄彼。 说什么也要给刘瑾预备下,一套好宅子。 可刚升起这个念头来,就见刘瑾在打小满的主意。 别人都是费尽心思,给后辈留下点产业。 刘瑾倒好,反倒想从晚辈手里抢东西。 事到如今,还好意思腆着脸来求自己? “滚!” 柳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刘瑾见‘哭嚎大法’不起作用,干脆也不装了。 悻悻的站起来,幽怨的看着柳白,道:“少爷,您也太偏心了...” 柳白强忍着一巴掌把他呼死的冲动,道:“陛下让你来的?” 刘瑾眼中的幽怨,没有丝毫削弱,而是酸酸的说道:“陛下说,让奴婢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奴婢这一大早,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跑过来了,谁知道...” 柳白看着他,心里实在是膈应的慌。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用皇家插手。 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刘瑾脸上,道:“签了,然后,滚!” 刘瑾眼中的幽怨之色瞬间消失了。 当看到文件上写的编号之后,更是喜从心来。 刚才在沙盘上,他看得清清楚楚。 编号越小,宅子的位置就越好,占地面积也就越大,设施和装修,也不是编号大的宅子,所能比的。 六十四! 紧挨着小满的宅子! 美得很! “咱就知道,少爷不能亏待了咱!” 他‘刷刷’几下,签好自己的名字,打算一会儿将文件交给沈万三,只要存好档之后,这套宅子,就彻底属于他了! “快滚快滚!没事别回来!” 刘瑾笑嘻嘻的点头哈腰。 “这就滚,这就滚!” 他美滋滋的拿着文件走出去。 刚才的一幕,把小满给吓坏了。 他是最清楚师父和少爷关系的。 同样是主仆,若是在宫里,刘瑾敢这么光明正大索要东西,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师父,您刚才是不是有点...” 出来之后,小满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刘瑾双眼放光的看着文件,随口道:“跟着你师父我好好学,脸算什么?只要能捞到好处,把脸撕下来踩上几脚,又能算多大的事儿?” 小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学到了什么难得的学问。 跟着刘瑾重新回到沈万三身边,一双大眼睛,贼兮兮的盯着沙盘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办好手续,师徒二人又在股事局大厅里转了一圈。 见没什么好帮忙的,跟沈万山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 一整夜,加半个上午的筹备工作,终于完成了。 沈万三最后巡视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 请示过柳白之后,匆匆走出大门。 柳家在长安城中的伙计,全都在大门口等待着。 每个人都抱着一摞厚厚的册子,赫然正是最新一期的《致知》! 沈万三一声令下,伙计们发了疯一样的,向长安城各个坊市飞奔而去。 作为大唐发行量最大的刊物,《致知》有着极为庞大的群众基础。 最新一期上,十二坊豪宅开售的消息,嚣张的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版面! 股事局内部严阵以待,不用怀疑,很快就会有乌央乌央的人冲过来抢房子! 第534章 老夫这辈子都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大的手笔 《致知》的影响力,已经深入人心。 李二曾在上边发表关于茶的文章,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书院的文学院、数学院、医学院、史学院,乃至刚刚建立起一定规模的军事学院、工学院,都设有固定的版面。 编委会也早已不是原来的大猫小猫两三只,作为发起人的李义府、李恪、上官仪、来济、李延寿、张柬之等,如今是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每期近五十个版面,只有区区三个版面,留给商贾们打广告。 一到竞拍广告版面的时候,《致知》编辑社的来信,就像雪片一样,哗啦啦的往里送。 曾有一家麻行,豪掷三千贯,垄断了连续六期《致知》的广告版面。 一时间,该麻行名声大振,赚得盆满钵满。 出于审稿的进度,以及庞大的投稿量,《致知》从七天一期,已经改为十天一期。 上到王宫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只要到了《致知》发行的日子,定会买上一本。 就算看不懂上边的文章,起码也要知道大唐如今的学风动向。 否则,出去吹牛都会被人鄙视! 而作为《致知》最大且是唯一的投资方,柳家对《致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短短半个时辰,整个长安城,一片哗然! 庞春是庞记麻行的大东家,年仅四旬的他,当年从父亲手中接手的,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布作坊。 短短二十年,一跃成为关中一带,最大的麻布商人! 尤其是去年,和柳家商行展开合作之后,更是一飞冲天,大有成为麻行行首的趋势! 庞记麻行在关中拥有近七十家分号,每日的出货量,能够达到上万匹! 其中的利润,是不可想象的。 这要归功于庞春,那别出心裁的经营理念。 他最擅长收集信息,尤其关注朝廷政策的动向。 去年朝廷派兵,攻打高句丽,麻布是必备的军用物资。 他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大肆囤积货物,以最快的速度,将各地各乡的麻布,全都收上来。 果不其然,全长安能够满足大军胃口的麻行,只有庞记一家! 今天本该是准备开业的日子,庞春居住在平和坊,紧挨着城墙。 没办法,商贾地位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哪怕他们再有钱,也不可能居住在长安城的核心区域。 “上次咱们在《致知》上,买下了六期的广告版面,从中获得的红利,不下上万贯!过两天又到了竞拍的日子,老夫已经安排好,你拿着老夫的名帖,直接去书院,拜访《致知》的副主编来济公子!” “要知道,新年的头几期最受人关注,不管花多少银子,一定要拿下来,最少也要有三四期才行!” 庞春跟大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再错过未来几期的广告。 大儿子也很上心。 毕竟,这万贯家财,以后都是要留给他的。 父子两人正说话间,管家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 庞春脸一沉。 他虽是商贾,却最重规矩。 父子两人的秘谈,千万不可让外人听去! 正要出言将管家赶出去,还没张嘴,庞春忽然看见,管家手里的一本小册子。 封面是喜庆的大红色,一行硕大的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贞观三年,《致知》第一期!” 庞春脸色一变,“不是说书院放假,正月十五后才会开始第一期吗?!” 管家知道,老爷心心念念的,就是在《致知》上打广告,急忙把手里的小册子递上去。 庞春迫不及待的翻开一看,只看了几眼,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哗哗哗—— 再往后翻几眼,他眼珠子都红了! 大儿子关切的问道:“爹,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庞春却是不理他,猛地站起来,道:“备车!快快备车,去股事局!” 说话间,已经走了出去。 见大儿子傻傻的站在原地,又跑回来,揪着他的脖领子,道:“十二坊的宅子开售了,你还在等什么?!” ... 马车上,庞春翻看着《致知》,眼睛直冒光。 身为商贾,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住到长安城的核心区域去。 可惜的是,由于政策原因,哪怕他花再多的银子,都不可能实现。 十二坊靠近东市,已经算是核心区域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致知》的五十个版面之中,有一半都在介绍十二坊的宅子。 前几页,是各种政策,以及购房要求等等,后边的,全是不同宅子的图样,以及环境设施的画像! “天呐!老夫这辈子都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大的手笔!” 画像上描绘出一片片,世外桃源般的场景。 一套套宅子,整整齐齐,鳞次栉比,让他这种有强迫症的人,大为舒适。 每一排宅子门前,都有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流淌。 周边各种珍稀花草,甚至每隔几个宅子,还有一整套的健身器材。 宅子内的设施,更是便捷的令人不敢想象。 最重要的,还是各种闻所未闻的服务! 物业司包揽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家里不想开火,会有人亲自上门,送上各大酒楼的菜单,半个时辰内就能送到,价格仅仅是堂食的一半! 想买生活用品,根本就不用出门! 每日卯时,物业司会登记每户一天所需的物资,有专人送上门来! 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足足三千人的退伍老兵,组成了保安队,定时定点巡逻。 哪怕丢了财物,只要经过物业司的核验,都会照价赔偿! 这待遇,恐怕连皇宫都比不上吧?! 住在十二坊里,连家丁丫鬟都用不上了,物业司的人,想得比外人周全得多! 就连庭院的清扫,都由物业司负责! 这又剩下了一大笔费用! 就是这些宅子的价格... “甲字区均价一百五十万贯...乙字区均价一百万贯...丙字区...丁...” 庞春有点肉疼。 最便宜的丁字区,均价竟然都在三十万贯以上! 第535章 这套宅子,乃是十二坊一千余套宅子的宅王 在马车上琢磨了许久,庞春都没有下定主意。 这四块区域之中,当然是甲字区最符合心意! 许多服务都不是其他区域能比的! 但一百五十万贯,而且还是均价,完全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算算手头的银子,加上家里的几项资产,顶多也只能在丙字区,甚至是丁字区,琢磨琢磨。 “林儿,你看...” 他想问问大儿子庞林的意思。 毕竟,这偌大的家产,日后都是要传给他的。 庞林早就在旁边,看了许久了。 他当然也知道,自家家底能承受的范围。 犹豫了一会儿,道:“孩儿以为...丙字区是最好的...” 庞春有些不忍心让儿子受委屈。 他这一辈子,受尽了屈辱,才把家业做大。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翻身,能与大人物们做邻居,岂能错过? 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甲乙两区,肯定是群英汇聚,说不定,连朝中的大佬们,都会在那里居住! 若是搞好关系,说不定走走门路,还能给儿子安排个一官半职! 他咬了咬牙,道:“咱家买乙字区!若甲字区有便宜的,也定要争取争取!” 庞林脸色一变,道:“爹,咱家...” “你不必操心,卖了老宅,再抵上外地的铺子,一百万贯,足以!” 说着,庞春催促外边的马夫,道:“再快些!” 他们住得偏,等来到股事局外的时候,这里已是人满为患! 庞春站在马车上,蹦着高看了几眼,心中稍微松了一口。 好在这里的人,大多是来凑热闹的,哪怕最便宜的丁字区,都要三十几万贯,可不是一般百姓能承担得起的。 在门口排队的人,只有一百来号罢了。 他不敢再耽搁时间,仗着父子两人膘肥体壮,硬挤到里边。 一看股事局门口的标牌,庞春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 “今日竟然只开售一百套宅子!” 庞春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虽然仅开售一百套,但地段又好,价格又便宜的,肯定会被人抢空! “必须要在今日拿下一套来!” 他对儿子低声交代了几句,占好位置,而后整理了一下衣冠,往前走去。 “借过一下!” “承让!” “兄弟行个方便!” 等挤到前边,帽子又歪了。 他再次整理好衣衫,道:“沈大掌柜!沈大掌柜!” 庞记麻行和柳家是有合作的。 按理说,以庞春的身份,是不可能和沈万三有所交集的。 不过当初朝廷远征高句丽时,沈万三曾替兵部,采购过物资,见了庞春一面。 “这不是庞兄吗?” 沈万三笑呵呵的打招呼。 庞春凑到近前,深施一礼,道:“见过沈大掌柜!” 沈万三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庞春的目的。 他也懒得打马虎眼了,直接了当的说道:“若是购房的事情,庞兄还是免开尊口吧,你也看了,这一百套宅子,一个萝卜一个坑,沈某也是无能为力!” 说着,冲里边努了努嘴。 庞春一看,顿时惊呼出声。 “竟然连柳公子都来了?!” 沈万三耸了耸肩膀,“所以,沈某今日做不了主,不过也不碍事,庞兄大不了明日再来!往后二十天,每日都会有一百套宅子开售,庞兄你明日赶早便是!” 见沈万三说的坚决,庞春有心退去。 正要拱手告辞之际,忽然听见里边有人高喊。 “恒隆记钱掌柜,购宅八套!” 一听这话,庞春顿时慌了! 合着还有人不止买一套宅子! 按照他的估计,甲字区都是些朝中重臣,亦或是累世巨富之家,才有能力购买。 丙丁两区比较便宜,也许不被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放在眼里,所以乙字区定是最为抢手的! 那么,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地方岂不是全被人抢走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再次对沈万三,道:“沈大掌柜,年前贵府提议的那桩买卖,庞某答应了!” 说话间,他的心都在滴血。 麻布作为最主要的民用物资之一,是柳家开拓股票市场,最主要的目标。 曾有大掌柜提议,要垄断关中的麻行,以便日后行动。 这个提议,得到了柳白和沈万三的一致同意。 可在和各地麻行行首谈判的时候,却受到了严重的阻碍。 谁都不是傻子。 一种货物被垄断,等待他们的,只有任人鱼肉的结果。 庞春就是其中之一。 可现在,为了买下一套宅子,他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如此一来,不光他庞家的生意少了一大半,恐怕其他麻行东家,都会被他骂死! 沈万三眼中精光一闪,悄无声息的将一个号码牌,塞进庞春手里。 庞春一看,满脸复杂的冲沈万三一抱拳,悲愤的走了回去。 拉着大儿子,来到了队伍中间靠前的位置。 ... 排队的每三十人为一队,逐队进入股事局大厅。 庞春父子很快就进去了。 两人站在那巨大的沙盘旁边,久久不语。 事实上,其他的二十九家买主,也是一个模样。 他们都在盯着沙盘最中央,那座占地面积令人咋舌,价格更加令人咋舌的宅子。 武顺今天担任了解说员的职位,小姑娘穿的精精神神,粉雕玉琢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舒心。 她已经跟刚才进来的第一批人,解说过一遍了。 仅存的一点紧张,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唐的女儿家,也能顶半边天,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女掌柜,女东家,也不是一个两个。 她见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沙盘中央,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端庄。 “这套宅子,乃是十二坊一千余套宅子的宅王!” “其他宅子的规矩,是价高者得,若是诸位有人看中同一套宅子,需要根据底价竞拍,底价都标注在模型上,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贯!” “唯独这座宅王,只要有人出得起底价,便可以成交!” 说着,她满脸骄傲的说道:“开售的底价,为六百万贯,诸位若有看中宅王的,由我柳家家主,亲自办理手续,更可以得到陛下,亲自手书的门匾一块!” 第536章 他们最缺的,就是尊严 听完武顺的话,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在大客户服务区,柳家的二十三位大掌柜中间,柳白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后,冲他们点头微笑。 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牌子,上边写着‘宅王登记处’! 好家伙! 柳家家主竟然都亲自出动,给人办业务了! 换做其他东西,绝对是无上的殊荣! 可六百万贯... 大唐的有钱人,绝对不少。 六百万贯虽然很恐怖,但那些流传了几百上千年的大家族,哪个不是累世巨富? 他们想拿出六百万贯,顶多算伤筋动骨,并不会影响到根本! 即便是在场这些人,也未必没有这个实力。 像庞春这种不靠关系,但凭努力,就成为豪商的人,终究是只是少数。 站在朱雀大街上,往四周一看,哪家铺子后面,没有大佬撑腰? 别说柳家、五姓七望这种庞然大物了,就算那些个二流家族,若是咬咬牙,卯卯劲,舍得把家里的产业全都卖了,拿出六百万贯也不是不可能。 庞林在这群客户之中,是年纪最小的,想法自然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低头在庞春耳边,道:“爹,这套宅王实在是太不值了,咱们去看看乙字区...” 庞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商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远见的人。 经验老道的商贾,总能一眼看穿某件事情的本质。 “宅子根本不值这个价,真正值钱的,是这座宅子的意义!” 庞春压低了嗓音,跟儿子解释道。 庞林一开始还以为,柳家盖这座宅王,只是出于噱头。 或者干脆就是柳白猪油蒙了心,想骗冤大头的银子。 等庞春解释完之后,他才彻底明白过来! 中原人对土地,宅子之类的东西,总有一种偏执性的热爱。 同样,他们认为这些东西,是一个家族的立身之本,是家族传承最重要的一环。 十二坊的环境、设置,乃至是服务,都堪称大唐之最。 可想而知,朝中的那些大佬,以及那些不显山不露水,实力却大得吓人的世家,一定会出手! 就像刚才,一口气购置了八套大宅子的恒隆记钱掌柜,他的背后,就是仅次于五姓七望的庞大世家,弘农杨氏! 即便他们购买的,都是丁字区的便宜宅子,加起来也至少三四百万贯! 何况,弘农杨氏根本看不上丁字区,起码也要去乙字区,甚至是甲字区购买! 如此算来,八套宅子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宅王! 所以说,并非是他们买不起宅王,而是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 相对而言,只有那些身份不高,却又有购买的资本,才是宅王的真正目标客户。 他们最缺的,就是尊严! 就像庞家,如果买下了宅王,那么周围的邻居,要么是朝中重臣,要么是世家大族,甚至有可能和王爷公主,住在对门! 到那时候,是什么光景? 想要个官,还不是一张嘴的事? 换句话说,买下宅王,就等同于实现了阶级的跃迁。 用不了多久,就能从一个身份低贱的商贾之家,逆袭为大唐顶级豪门之一! 按照这么算,六百万贯,实在是太值了! 买的不是宅子,而是一个家族的未来! 毕竟,以大唐森严的官律,哪怕给朝廷送上一千万贯,顶多也就是买个面子上的虚衔... “敢问甲字区的宅子在哪里?” 人群之中,有一个白发老者,淡淡的说道。 自有人上前,将他领到甲字区看宅子。 “是韦氏的老管家...” 有人认出了白发老者的身份。 韦氏也是豪门之一,实力比弘农杨氏稍弱,同样其他商贾仰望的对象。 对于他们家而言,宅王的确没有什么意义。 接二连三的有人去其他区域看房子,无一不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之人! 三十家客户,很快只剩下了一半。 庞春在心里暗暗盘算了片刻,又和几个熟人攀谈了一会。 最后被他们一致推选出来,担任发言人。 “武掌柜!” 庞春冲武顺一抱拳。 虽说武顺年纪小,还是个女孩,但是,她柳家大掌柜的头衔,始终都没有摘下来。 就算只是个摆设,也不能失礼。 武顺不骄不躁,微微颔首,道:“庞掌柜客气了!” “不知这宅王的价格,可否再通融一二?” 武顺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上一拨客户,问过同样的问题。 不过,这句话却是把庞林给吓坏了。 他急忙拉住老爹。 “您不会真想买吧?!” 庞春甩开儿子的手,用恶狠狠的眼神,把他的后话堵了回去。 武顺微微一笑,道:“诸位都是行家,知道这座宅子的价值究竟在哪里,六百万贯,已经很公道了!” 庞春闻言,又和身边几个朋友合计了片刻,苦着脸道:“武掌柜,咱们这几家,都是老交情了,实话实说,我们打算合八位大东家的财力,一块买下这套宅王,只是手头的现银,总计不到三百万贯...” 柳白始终坐在不远处听着。 上一拨进来的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因为一些问题谈不拢,便没了商量。 听起来,以庞春为首的这伙人,倒是有几分诚心。 他看了旁边的幽州大掌柜老周一眼。 老周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起身,走到庞春身前,拱手道:“庞兄!” 武顺很适时的一欠身,退到一旁。 她只懂介绍宅子,业务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不是她能玩的。 老周这一现身,待遇立刻就不一样了。 在场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周掌柜!” “周兄!” 老周呵呵一笑,道:“见过诸位东家,有意想购买宅王的,还请到雅间一叙!” 庞春等八位大东家,跟着老周走到侧面的雅间里。 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众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三百万贯,想买下六百万贯的宅王,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老周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老周坐下来,吩咐人送上茶点,这才开口道:“方才听诸位说,手头的现银不够?” 庞春等人纷纷点头。 老周从旁边取过一摞文书,亲自逐一分发给众人。 “容周某给诸位介绍一桩,我柳家新开的业务,购房贷款!” 第537章 在银子面前,脸皮算什么? 贷款,在大唐并不稀罕。 ‘钱庄’这种东西还没有出现,但在生意上,抵押借款的事情,一点都不少。 当然,没有官方规定的借贷市场,一片混乱! 五分,甚至七分,这么恐怖的利息,屡见不鲜!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商贾,都对借贷畏之如虎。 无他,几乎每一个借贷的商贾,都没有好下场! 自家祖宅抵押了,还不上钱,顶多让人把祖宅收走。 可祖宅,只能抵消本金,有些时候,利钱会滚成本金的好几倍! 祖宅没了之后,妻女还被人掳走,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因此,当八位大东家,看到‘贷款’二字之后,均是愕然变色! 庞春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许多。 “周掌柜,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不想卖就算了,何必羞辱我等?” 一位南方口音的老东家,冷笑一声,道:“老夫还以为,柳家身为我等商贾的榜样,会尽心竭力为顾客考虑,想不到呵,哼哼...” 老周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诸位且先将合同看仔细,我老周是什么人,其他东家知道,庞兄你还不知道吗?” 去年朝廷大军采购物资,从庞春手里承运麻布的,就是老周! 两人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了。 众人闻言,耐着性子往下看去。 这也就是柳家,换成其他旁人,庞春他们早就拂袖而去了。 在他们看来,‘贷款’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 哪怕生意破产了,也不能动贷款的心思。 可是,当他们看到购房贷款的利钱之后,却同时一愣。 “一分利!” 庞春更是直接惊呼了出来! 往常借贷,哪怕是再厚道,三分利已经是顶天了! 若是没有四五成的利润,谁会去借银子? 很浅显的一个道理,柳家有一千贯银子,完全可以将这笔钱,投进自己的买卖中,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赚回来。 何必借给旁人? 换句话说,借钱给别人,也是有机会成本的。 一分利,简直闻所未闻。 对贷款的人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柳家不仅不能从中获得利润,甚至出现些许的损失! “借三百万贯,每个月的利钱是三十万贯,若是八家均摊,也没有多少...” 庞春在心里飞速的算了一笔账。 他猛地站起来,冲老周深施一礼。 “是在下误会了,还请周兄见谅!” 刚才那南方口音的老东家,也讪讪起身,冲老周一抱拳。 老周又是呵呵一笑,道:“我柳家做事,一向公道,不过庞兄却是算错了一点,这一分利,可不是月利,而是年利!” 一句话出口,又把众人吓得不轻! 年利! 他们还是头回听到这种说法! 若是一年只需还一分利,柳家这就不是在做买卖了,而是在做善事! 三百万贯,哪怕是用来做利润最低的粮食行,一年都能赚上一倍,甚至更多! 庞春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嘴唇哆嗦了不停。 其他人比他好不了多少,那南方口音的老东家,干脆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老周心里偷笑。 “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家伙,哪里能猜到,我家少爷的神机妙算?” 庞春他们都被这耸人听闻的利钱给吓坏了。 浑然忘记了,就算借出来再多的钱,最后还不是全都要交给柳家? 放在后世也一样。 购房贷款的利息,永远要比商业贷款的利息,低得多。 因为无论贷多少钱,最后都会回流到银行。 机会成本,低到了极限。 老周把那老东家搀扶起来,甚至殷切的为他,拍了拍后背的土。 “诸位考虑的如何了?” 庞春又‘蹭’得一下站起来。 脸色胀红,整个人以轻微的幅度摇晃着。 “诸位,若是你们不愿出手,那便由庞某一人来买!” 说着,他在手指头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捻开贷款合同,就要写下数额和自己的名字。 可他还没拿起笔来,胳膊就被四五只手,给按住了。 “你庞记不过是一介麻行罢了,我王记绸缎庄,生意做得比你大好几倍,这宅王,说什么也要由老夫来买!” “你们还得起吗?孙某家财万贯,便是两分利,也视若无物!” “...” 往日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的老东家们,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家底,全都抖搂了出来。 谁都不是傻子! 借三百万贯,一年只需要还三十万贯,哪怕是资产比不上他们的商贾,也能还得起! 再说,宅王的意义非同小可,就算自己不住,等上一两年,转手一卖,那也是天一般的利润! 八位大东家的联盟,瞬间土崩瓦解。 在银子面前,脸皮算什么? 到最后,几人干脆大打出手了! 老周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两三步退到一旁,冲外边喊了一嗓子。 听见里边的动静,庞林赶紧冲进来。 见自家老爹被三四个人拽着胳膊,一个人还在揪他耳朵,庞林的眼睛顿时红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年轻的好处来了。 庞林本就身高马大,一肩膀顶飞一个,双手左右开弓,拽躺下两个。 大脚丫子也不闲着,‘哐哐’几脚踹过去,老东家们顿时倒了一片。 庞春捂着滴血不止的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庞林,谁敢阻止老夫,就弄死他!” 说着,飞快拿起笔,‘刷刷’写下贷款的金额。 既然不一块买了,以庞家的实力,怎么也要贷个四百多万贯。 签下名字后,见没有红印泥,干脆沾了沾自己的血,脸色狰狞的按下红指头印! 写完合同之后,也顾不得体面了,冲到老周跟前,道:“周兄,今日之事,庞某定当登门致歉!” 话毕,拉着老周的胳膊,向外边跑去。 “林儿,顶住!” 来到门口,他冲庞林重重的一点头,砰得一声关上了大门... 第538章 柳家与世家的战场,直到现在,才堪堪拉开帷幕 第五百三十八章: 庞春拉着老周,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让柳白一阵愕然。 “这是...这是怎么了?” 看庞春的样子,好像在屋里挨了顿揍? 看了一眼,老脸皱成包子样的老周,柳白顿时明白了。 肯定是宅王得到了疯抢,导致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刚才来的第一批客人,要么是王公贵胄,要么是世家豪门,他们本来住的就近,来得当然也最早。 宅王的目标客户群,并不是他们。 昨天晚上柳白就估计过,最终得到宅王的,不是在第二批客户中,就是在第三批客户中。 而且,肯定是一家独购! 一分年利的贷款,可以说天下间最划算的财物杠杆,有些眼光的人,肯定不会错过! 显然,庞春是最后的胜者。 “来人,给庞东家看茶!”柳白笑吟吟的说道。 庞春咬牙支撑着。 刚才他被人一拳头,狠狠的砸在脑袋上,现在有些晕头转向。 加上耳朵被人扯了个口子,略微有些晕血,站都有点站不稳了。 “柳公子,咱们还是赶紧把手续办了吧!” 柳白见他脸色难看,也就不耽搁时间了。 在柳家,超过十万贯的买卖,都需要柳白的私印,才能够生效。 当初拟定合同的时候,柳白就把私印给了沈万三,如今也早就印好了。 剩下的手续并不复杂,只需要签署几项票据,再由长安县衙门的书吏,写好担保文书,这套宅子的归属权,便彻底属于庞春了。 见柳白正在整理贷款的文书,庞春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票据。 “此次出来的仓促,现银只带了不足一百万贯,柳公子容庞某一个时辰,回家之后便遣人送来!” “庞某家的祖宅,加上田产、地产,以及关中各地的铺子,都可以当做抵押物,一会儿也会把契票全都送来!” 为了这套宅子,他算是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 幻想一下,不久的未来,庞家就可以脱离商贾之家的名头,跻身大唐豪门之列,庞春就兴奋的直打摆子。 值了! 银子是什么? 银子就是王八蛋! 与家族未来的命运比起来,屁都算不上! 大不了再奋斗了二三十年,谁还没过过苦日子? 柳白一边整理票据,一边笑道:“庞东家想偏了,我柳白可不是放高利贷的市井混混,以咱们两家的交情,抵押就免了,不过,若是超过时限还不上利钱,柳某可是要把宅子,收回来的!” 庞春眼睛一突。 还有这种说法?! 他心里除了感动,什么都没剩下。 看看人家柳公子,多大度! 几百万贯的抵押物,说不要,就不要了! 自己只花了区区一百多万贯,不仅得到了一套宅子,还白白贷出来四百多万贯! 厚道人啊! “柳公子,您简直是让我老庞...无地自容!” 回想起当初柳家提出的合作计划,自己还打算拒绝,庞春不禁暗暗脸红。 这时候,长安县衙门的书吏,已经起草完担保文书,陪着笑,将文书放在柳白跟前。 “公子,文书已经写好了,您看合适不?不妥的话,小人再改改...” 柳白没有马虎,拿起文书仔细看了一遍。 六百万贯的生意,可不能出现丝毫纰漏! 六百万贯对柳家不算多大的事,可放在庞春身上,那可就是家破人亡的祸端了! “很好!” 柳白把一式两份的文书,取出一份来。 连同购房合同,以及贷款协议,一并装进一个大袋子里。 旋即站起来,郑重的交到庞春手中。 “庞东家,这套宅王,就是你庞家的产业了!” 庞春也猛地站起来,正要伸手去拿,忽然看见一手的污秽,连忙在长衫上蹭了蹭,这才接过来,死死的搂在怀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依稀带着些泪光。 “柳公子,废话我老庞就不多说了,日后但有差遣,老庞义不容辞!” 他心里最清楚,从这套宅王上,他占了柳家多大的便宜! 说完,冲柳白鞠了一躬,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看着庞春离去的背影,柳白摇头轻笑。 老周在旁边,有些嫉妒的说道:“这厮着实命好,若非少爷开恩,他岂能捞到这么大的便宜?” 柳白呵呵一笑,道:“也合该他走运,咱们家需要一个大大的广告,有人现身说法,才显得真实。” 老周哼哼了几声,道:“少爷,依属下之见,咱们应该将宅子的价格,再往上抬一抬才是,长安城里的有钱人,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上几成!” “是该抬一抬,不过,并非是现在...” 说话间,柳白眼中,难得出现了几分兴奋之色。 在外人看来,柳家和世家的战争,已经打得难舍难分了。 可唯独柳白他们几个人才知道,这场战争,直到现在,才堪堪拉开帷幕! ... 《致知》上将甲乙丙丁四个区域的宅子价格,写的清清楚楚。 可是当人们到了股事局大厅才知道,哪里是这么回事? 均价,终究只是均价,而且是底价的均价! 好宅子不光需要良好的设置条件,最重要的,还是地理位置。 物业司的服务,起码占了价格的两三成,自然距离物业司最近的宅子,就越为紧俏。 正如柳白他们所预料到的那样,乙字区的宅子,争抢得最为激烈。 往往都是七八家顾客,看中一套宅子。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竞价了! 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贯,到最后,距离物业司最近的乙字号宅子,竟然拍出了一百四十万贯的天价! 这价格,和甲字区都没差多少了! 激烈的竞争,导致场面一片混乱,到后来,还是长安县的衙役出手,才镇压了下去。 头一天的一百套宅子,很快就卖完了。 可大门口排队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比上午多了好几十倍! 他们都在等着明天一早,第二批的一百套宅子开售,好抢占先机。 而股事局里,顾客早已经散光了,柳白等人,却没有时间休息。 和昨晚一样,大掌柜和管事们,依旧在紧张的计算着数据。 不过这一次,他们算的并非是宅子,而是...股价! 第539章 李泰实在是太天才了 夜晚,排队人的愈发多了! 曾经的西市,如今的股事局大门口,本来是一条很宽敞的大街。 可是人实在太多了! 加上闲的没事看热闹的,干脆就把这条街给堵死了。 来晚的人,只能在街头跳脚干着急。 挤都挤不进去! 想来也正常,以《致知》那恐怖的影响力,聚集在这里的人,绝对不只是长安本地百姓那么简单。 恐怕周围一些州府,都有人赶过来买宅子。 长安城内的宅子,那是一根萝卜一个坑,外地人就像削尖了脑袋,都钻不进来。 想成为长安本地人,宅子是必须的! 没有宅子,连个落户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还需要坊令的担保了! 十二坊宅子的开售,给了外地的富人们一个天大的机会。 本地人的想法也一样。 越靠近皇宫的宅子,就越紧俏。 屁大点的一块地方,就能卖上天价。 想要给家族一个美好的未来,一套宅子同样是必需品。 这也是《致知》上,最令人动心的一段话。 相比之下,什么环境设施,什么物业服务,反倒成了次要的。 在这条长长的队伍中,能排在前头的,无一不是背景雄厚之人。 最前边,是一个满脑袋自来卷,年纪轻轻的男子。 此刻,他正坐在小马扎上,翘着二郎腿,啃着锅盔。 看他那嘚瑟的样子,后边的人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头。 但没人敢。 因为在他身旁,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持刀护卫! 腰间那金光闪闪的令牌,代表着他们的身份。 越王府! 那满脑袋自来卷的年轻人,竟然是越王府新来的大管家! 往后几个人,也不是好惹的。 身份最差的,都是江国公陈叔达家的老仆! 可想而知,只要明天股事局一开门,他们立刻就会冲进去,将所有性价比高的宅子,抢购一空! 没人规定,买了宅子一定要住。 谁都能看出来,宅子的价格肯定还会上升。 囤积上一段时间,转手一卖,说不定能赚到好几倍的差价! 夜愈发的深了。 排队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有些脑子灵光的,早早备下了帐篷,和柳家出品的暖炉。 支上帐篷,在暖炉旁睡上一会儿,第二天才能有精神,跟人抢宅子! 李泰就是个脑子灵光的人。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必去排队。 不过,买宅子是大事! 自己的越王府,都快成了柳家暗探的培训基地了,还不赶快搬出去? 也只有如此,他才有理由,在不惊动柳白的前提下,把家里所有的下人,全都换上一茬。 股事局周围没有什么客栈,李泰吩咐人搬来帐篷,在隔着半条街的光德坊门口‘安营扎寨’,打算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宅子实在是太抢手了,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本来就比别人晚。 第二天开售,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而且,李泰的计划,并不仅限于买宅子。 “十二坊的宅子,一定跟股票有着极大的关系!” 李泰坐在巨型暖炉旁,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手炉。 这番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私底下运作了多日,才堪堪招揽了三个心腹,这回全都被他派去排队了。 现在,身边根本就没有可信任的人! 他越看《致知》上那些诱人的图画,心中那种预感,就愈发的强烈! 在他的心里,有一条缓缓明晰起来的线。 开头是前段时间,柳家卖的股票,中间是十二坊那上千套宅子,而尽头...则是一座明晃晃的金山! “十二坊的宅子一经开售,股价必定会瞬间暴涨,届时,柳家会有大批量的银子回笼,相应的,其他坊市的地价,就会开始暴跌...如此以来,前些日子盘下柳家店铺的人,恐怕会赔得底掉!” 李泰感觉,自己已经参透了柳白的全部阴谋。 嘴角不禁一勾。 “不出我意料的话,今晚就会有新的股价出炉,到时候,我只要全力出手,成为最大的持股人,便可将柳家,乃至四大世家,一网打尽,成为最大的赢家!” “若是真能打败柳白,也不枉我借遍了亲友的银子,汇聚了足足四百万贯!” 心里想着,李泰狠狠的一攥拳头。 “哪怕不买宅子,也要拿下优势股!” 他脑子里,已经幻想出,柳白跪在他跟前,苦苦哀求的场面。 这番话若是让柳白听去,说不定也会为之鼓掌惊叹。 李泰实在是太天才了! 这样的人,哪怕放在后世,也是个善于操纵市场的商界大牛! 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 毕竟,股票是头一次出现在世上,归根结底,规矩还不是柳白定的? 当然,李泰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万无一失。 他抱着手炉,不知第多少次向股事局大门口张望。 这一次,他赫然看见,沈万三带着几个伙计,将一个硕大的展架,搬了出来! 最上边,赫然写着四个硕大的字。 今日股价! 李泰脸色骤变,踹了一脚昏昏欲睡的小厮,旋即撒腿向股事局跑去。 离着老远,他便急吼吼的喊道:“闪光!闪光!” 这一嗓子,把整条街的人,都吓了一跳。 沈万三也是一愣,不过看到喊话的人是李泰,不由得‘会心’一笑... 越王府的年轻管家,迷茫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的嘟囔道:“谁在叫我?” 他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喊话之人,不正是自家主子吗? 站起来转身一看,只见主子在远处,正蹦着高的冲自己打手势。 “这个手势是...” 善光一拍脑门,想起了来之前的约定。 那个手势,分明是赶紧抢股票的意思! 于是,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冲进了股事局。 更令众人诧异的是,股事局门口的那群人,包括沈万三,竟然也没有阻拦! 沈万三适时的呵呵一笑,道:“打扰诸位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自今日开始,每日丑时整,我柳家都会在股事局门口,公布新的股价,若有客人想进行股票交易,尽管入内!” 第540章 买就买了,瞎嘚瑟什么 “对了,老夫当初还买了几万贯的股票!”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一瞬间,整条街都炸开了锅! 他们这才想起来,前一段时间,柳家卖的股票,本就是为了给十二坊改造计划,筹措银两! 今天十二坊的宅子开售了,虽然才仅仅卖了一百套,但也算是赚了! 柳家当初说得明明白白。 人人当老板,人人有钱赚! 既然买了股票的人,都是老板,那柳家赚了银子,也该给咱们分一分吧? 都过了这么久,一些聪明人,也对股票的玩法,有了些了解。 而且,认购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股票虽然是用银子买的,却不能直接换成银子。 想要套现,只能将股票卖给旁人。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股价! 听沈万三的意思,每天的股价还不一样! “快看看,今日股价是多少?” “老夫记得,当初原始股上的股价,是整整一百文!” “肯定涨了!” 人们一下子涌了上去。 正在排队买宅子的人中,也有不少没有购置下股票的。 看着人们都往前挤,也不着急。 他们早就拿到了各自的号码牌,而且柳家那里,都有排队的记录,大不了等人群安定下来,重新排就是了。 等人们挤到展架前一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百二十文!” “一天时间,竟然涨了二十文!” “赚翻了!赚翻了!” “老天爷,这该是多少银子?!” 两成的涨幅,是柳家各位大掌柜和管事,严密计算出来的一个数字。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涨停和跌停的说法,一切都是按照柳家的规矩办事。 换言之,当初买下股票的人,一夜之间,就净赚了两成的本钱! 要知道,很少有平头百姓买股票,多是些眼光超群的大商贾,甚至是王宫贵胄! 一买就是几万贯! 哪怕只买了一万贯,那也是两千贯的纯利润! 最重要的是,本钱没有丁点损耗!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看到了今日股价之后,捂着自己的心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本认购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自己所拥有的股权,直接蹦了起来! “老夫当初买下了六万贯,岂不是说...一夜之间,净赚了一万两千贯?!” 他狠狠的在自己肚皮上掐了一下,疼的一咧嘴,脸上却满是笑容。 其他人,也如同被一棒子敲在脑袋上,瞬间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老夫净赚了一万五千贯!” “一万五千贯算什么?本公子有先见之明,此番,净赚了两万一千贯!” “天上掉银子啦!” “...” 远处,李泰听见众人的呐喊,也傻呆呆的愣在原地。 股价的涨幅,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当初,可是足足买下了十五万贯! 也就是说...净赚了三万贯! 听起来并不算很多,但他没有忘记,这只是头一天! 按照这么算,等十天之后,十二坊的宅子全都卖完,岂不是可以净赚三十万贯?! 股事局门口,沈万三喊了好几遍,都被鼎沸得人声,压的一点都听不见。 无奈之下,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皮筒子,道:“静一静!静一静!” 有钱就是爷! 人们已经把沈万三,看成了财神。 见财神开口,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沈万三放下铁皮筒子,道:“若有想进行股票交易的客人,可入内办理相关手续!” 众人互相看了看。 股票俨然成了会下金蛋的鸡,谁卖谁就是傻子! “王兄,小弟多出两成的价钱,买下你手里的股票如何?” “刘老弟,你可有意将股票出手?” 这么问的,往往都会得到一个白眼。 也有反应快的,急忙对沈万三喊道:“沈大掌柜,可有新股出售?” 不等沈万三开口,一个满脑袋自来卷的年轻人,兴冲冲的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沓子票据,冲远处大喊。 “王爷,新售的一百五十万股,全都被咱家拿下来了!” 刚一喊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股事局大门外所有人,都用一种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瞪着他! 年轻人一缩脖子,有些畏惧的往沈万三身后躲了躲。 沈万三笑呵呵的一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 年轻人知道沈万三的身份,不敢怠慢,忙道:“沈大掌柜多礼了,在下乃是越王府的管家,执失善光!” 这个姓氏,让沈万三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原来是越王府的大管家,日后沈某还望与阁下,多亲近亲近...” “好说好说,不过,沈大掌柜您看...” 执失善光的眼神,往外边瞥了瞥。 沈万三笑道:“越王府是我柳家的大客户,阁下的安危,自然要由我柳家来负责!” 说着,他挥手,旁边走出了十几个柳家的护卫,将执失善光围在中间,强行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众人见没了新股票可买,也都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就算对越王府心怀怨念,也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人家是王爷,皇帝的亲儿子,谁能惹得起? 远处,李泰也吓了一跳。 恨不得一个大耳帖子,狠狠的扇在执失善光脸上。 买就买了,瞎嘚瑟什么?!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股价是肯定会涨的。 他在心里飞速的计算了一番。 这一百五十万股,换算成铜钱,也就是十八万贯,按照预期的涨幅,每天怎么也能有四五万贯的收益。 他打定主意,等再有新股开售之后,一定继续拔得头筹,不能给别人掌握优势股权的机会! 想到这,他阴森一笑。 等十二坊的宅子卖完之后,便是他反攻的时机! “真想看看,到时候柳白,会是什么脸色...” ...... 皇宫! 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到紫宸殿外。 唤醒了靠在柱子上打盹的怀恩,对他耳语了几句。 怀恩听完之后,脸色一变,道:“真的?” 小太监急忙道:“奴婢所说千真万确,都是在股事局门口看见的!前几日陛下吩咐了,股价一旦有变,无论何时,都要立刻禀报,奴婢万万不敢耽搁!” 怀恩闻言,犹豫了片刻,转身命人推开大门的一道缝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去。 李二本来就没睡踏实,听见动静之后,淡淡的说道:“何事?” 怀恩站在龙榻旁,轻声道:“陛下,股事局送来消息,新股价已经出来了!” 哗—— 李二直接翻身坐了起来,仅存的一点睡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眼珠子瞪得溜圆,情绪十分激动。 “股价到了多少?!” 第541章 自己跟前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凤凰 李二这一嗓子,把身旁的长孙皇后给吵醒了。 皇后的待遇,终归和嫔妃不一样。 李二急忙回头,道:“观音婢,你接着睡,朕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长孙皇后不知嘟囔了几句什么,翻了身,接着睡。 李二披上外衣,着急忙慌的领着怀恩走到外殿。 “股价究竟到了多少?” “一百二十文!” “多少?!” 李二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好几倍! 这回,长孙皇后彻底睡不着了。 她无奈的坐起来,吩咐一旁的宫女,伺候自己更衣。 自从太上皇出宫之中,李二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尤其是年后,整天神神叨叨的,要么关心十二坊的房子,要么就絮叨股票的事情。 一天能派人往柳家跑八趟问消息! 把头发挽起来,披上一件斗篷,长孙皇后向外殿走去。 刚一出来,就看见李二穿着一身睡衣,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长孙皇后脸一黑,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宫女们纷纷走出大殿。 长孙皇后冷着脸,道:“怀恩,你也出去!” 怀恩并不太害怕李二,多年的相处,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就超过了普通的主仆关系。 相反,他对长孙皇后这位女主人,却十分畏惧。 听见长孙皇后吩咐,怀恩急忙向外边走,还殷勤的把大门也关上了。 长孙皇后施施然走到李二跟前,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出现了何等大事,令陛下如此喜不自禁?” 李二满脸带笑,当初听说周仓劝服西域诸国上表臣服,都不见他如此高兴过。 “观音婢,既然你也醒了,那就听朕细细道来!” 长孙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道:“陛下,您就算是再高兴,好歹也把鞋先穿上...” 李二一愣,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刚才出来的极其匆忙,竟然忘了穿鞋子。 在冰凉的地板上站了半天,竟然没觉得,两只脚都冻麻了! 长孙皇后取来棉拖鞋,看着拖鞋上,那个熟悉的柳叶形标记,心里琢磨着,陛下之所以如此兴奋,八成和柳白脱不开干系... 俯身给李二穿好棉拖鞋,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李二手中,长孙皇后这才缓缓坐下。 李二喝了一小口热水,有些不满的说道:“为何不给朕倒一杯茶来?” “陛下,您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晚上也难以入睡,孙神仙说,还是少用些茶好...” 说着,长孙皇后慵懒的往旁边的软枕上一靠。 索性这里也没有外人了,夫妻两人怎么随便怎么来。 李二给了长孙皇后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股事局的股价出来的,原始股乃是一百文,可十二坊头一天开售,竟然涨到了一百二十文!”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 “陛下,不过区区二十文罢了...” 一听这话,李二的笑容,反而更加浓郁了。 “观音婢,你有所不知,年前朕从内帑之中,提了一大笔银子...” 话没没说完,长孙皇后忽然坐了起来。 她双眉倒竖,脸上隐有怒容。 “陛下动用内帑,臣妾为何不知?” 李二很少见长孙皇后发脾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对夫妻,在历代的皇帝皇后之中,算是异类。 皇家的婚姻,哪里有真情可言? 多半是处于政治目的,才不得不相处下去。 唯独李二和长孙皇后这两口子,在没外人的时候,活得跟平头百姓夫妻一样。 在李二自己看来,即便内帑是属于自己家的银子,想要拿出来花一花,也要经过女主人的同意。 他有些心虚的说道:“朕...朕这也是才想起来...” 长孙皇后那一双凤眼,变得犀利无比。 “陛下可知,内帑的银子,多半是用来准备承乾大婚,以及修缮九成宫所用,陛下若是全花了,这两件大事,该如何处置?” “再者,明年就要在礼泉修建陵墓,您怎能...怎能不顾身后之事?!” 说着说着,长孙皇后的眼圈有点发红。 李二面有讪讪之色,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 见长孙皇后越说越激动,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寻常百姓家里的母老虎都不好得罪,自己跟前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凤凰! “朕...朕也没有乱用,观音婢,你听朕讲清楚,过不了多久,这笔银子就能都收回来,而且还能有一大笔的收益!” 长孙皇后咬着牙,道:“臣妾倒要听一听,陛下究竟有何高见?” 她觉得,李二肯定是把这笔银子昧下了,否则,怎么会今日才让自己得知? 李二把手里的热水杯,塞进长孙皇后手中,苦口婆心的说道:“观音婢,朕当初没告诉你,是有苦衷的,柳白告诉朕的这个赚钱法子,若是被旁人知晓,恐怕就不灵了!” 长孙皇后冷哼一声,“原来臣妾是旁人!” 李二暗道一声‘不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都怪柳白,说你掌管内朝,说不定会无意之中,把秘密泄露给后宫那些嫔妃,你也知道,有些妃子,舌头长得很...” 一听这话,长孙皇后的气,消了不少。 她执掌后宫多年,太清楚那些闲得没事干的嫔妃,是什么德行了。 “陛下您方才说,这笔银子马上就会回来,而且还会有不菲的收益,可是真的?” 李二一拍大腿,道:“当然是真的,朕把这笔银子,全都投进了股事局,如今股价涨了两成,那就是足足二十万贯,况且,日后股价必定还会疯涨,过段时间,没准内帑会比国库还充盈!” 长孙皇后闻言,心里也暗暗高兴。 一般情况下,柳白做的生意,都会大赚特赚! 可转念一想,长孙皇后忽然纳过闷来了。 合着李二瞒着自己,从内帑之中,足足提了一百万贯?! 第542章 本王犯了什么过错?父皇为何如此 李二安抚好长孙皇后的情绪之后,亲自把她送回内殿安寝。 回到外殿,正准备好好算一笔账,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怀恩的声音。 “陛下,又有新消息送来了...” 李二脸色微变。 他信奉一饮一啄,乃是上天注定的道理。 世上不可能有单纯的好事,一件好事发生之后,必定也伴随着坏消息。 “莫非事情有变?” 他急忙召见怀恩。 “陛下,股事局传来的最新消息,就在刚刚,股事局新发放一百五十万股!” 李二一怔,旋即飞快的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署名为某家商行的票据。 大唐的流通货币,多为铜钱。 金银的价值,虽远在铜钱之上,但由于铜钱的数量有限,兑换比例往往并不固定。 虽然朝廷规定,一两银子可以兑换到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可是在民间,一贯铜钱的价值,却要超过一两银子些许。 最高的时候,有过九百文,兑换一两银子的时候。 这就造成,无论大额交易,还是小额交易,百姓们都不喜欢使用银子。 哪怕需要一车一车的拉铜钱,也不愿用银子交易,否则的话,就太吃亏了。 正因为,大批量的铜钱运输不便,票据这种东西,应运而生。 一家大商号签署的票据,具有极强的公信力,再加上有官府作保,百姓们都会认可。 到时候,只要拿着票据,去商号提钱就是了。 可以说,大商号签署的票据,是银票的雏形。 李二手中的这张票据,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 既然知道股票迟早要涨,不买进就是傻子! “快!无论新发放多少股,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买下来!” 怀恩拿着票据,看到上边,那恐怖的数字,心里有些发苦。 “陛下,晚了一步...就在新股发放的同时,越王府就已经出手,豪掷十八万贯,将新股全都拿下来了...” 李二双眉倒竖。 “越王府?” 怀恩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 他知道,陛下最近极度不愿意听见越王的名字。 这回倒好,越王一脑袋撞在了陛下怀里... 果不其然,李二勃然大怒! 正要狠狠的一拍桌子,却又怕把长孙皇后再次吵醒。 只得冷冷的哼一声,咬着牙道:“这个逆子!” 他生气,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李泰抢占了先机,而是因为,他购买新股的钱,是从哪来的! 各级爵位,都有着固定的俸银。 李泰身为正一品的王爵,每年也不过两千贯罢了。 就算长孙皇后会给他一些体己钱,那也要不吃不喝,几十年才会攒下十八万贯! 从没听说越王府麾下有什么产业。 那这笔银子的来路,除了贪墨之外,还要其他可能吗? 李二越想越生气,脸色阴沉的走到大殿外。 “把那个逆子,给朕押过来!” 他对着门外的金吾卫,咆哮道。 ...... 越王府! 李泰揣着认购书,美滋滋的回到王府。 身边除了执失善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几个家丁上前,想给越王殿下上杯茶,都被他几脚踹走了。 “莫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的身份!” 李泰心中恨得牙根直痒痒。 “善光,在门口守着,不管是谁靠近,都给本王赶走!” 执失善光领命,带着两个门神一样的壮汉,站在李泰的书房门口,恶狠狠的等着四周。 李泰钻进书房,在柜子最下边摸了半天,摸出一把小钥匙,悄悄打开了墙壁上的暗格。 暗格的做工很粗糙,经验丰富的工匠,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玄虚。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起自己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晚上拿着小凿子,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抠出这不到一尺长的暗格,李泰心里就愈发的恨柳白。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一个心腹都没有。 换成从前,随便招呼一声,早就有人给自己料理得明明白白了。 哪需要亲自动手? 直到把认购书掏出来,和之前的认购书放在一起,李泰心里才痛快了一点。 两次购买,他的手里,已经多达三百万股! “按照这么算,我即便不是最大的股东,也必定排在前五之列,等过几日购置些新股,再以越王府的实力,逼迫一些人出手股票,到那时...” 李泰哼哼了几声,心情彻底扭转了过来。 “柳白啊柳白,你赚得越多,本王手里的银子就越多,用不了多久,本王就会是十二坊真正的主人,就连你对付世家的计划,也会全部落空!” 李泰欣赏了片刻,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暗格,这才悄悄关上。 刚把钥匙藏起来,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哗—— 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身穿金吾卫铠甲的内卫,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命我等押送殿下,尽快入宫,得罪了!” 刚一说完,两人立刻扑了上去! 李泰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手上就多了一条沉甸甸的大黑链子。 一直被人拽到门外,看见昏倒在地上的执失善光三人,这才如梦初醒。 “本王犯了什么过错?父皇为何如此?!” 金吾卫也不理他,木着脸将他塞进大门外的马车里。 “驾!” 一抖缰绳,马车疾驰而去,转眼就没影了。 一大群越王府的家丁丫鬟聚集在门口,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少爷?”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他们都是锦衣卫的新手,没有上边的指示,不好擅自做主。 一个年龄稍长,看起来也颇为稳重,一身厨子打扮的锦衣卫,清了清嗓子,道:“来几个腿脚利索的,把消息送去给王先生,剩下的人...” 他转过身,看向书房门口,躺着的三个人,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 忽然嘿嘿怪笑几声,大步向他们走去。 当天晚上,以执失善光为首的,三位越王心腹,全都被送进了道兴坊的柳家大宅。 也不知道,会经历何等模样的劳动改造... 第543章 听说越王殿下最近发财了? 李泰怀着忐忑的心情,被金吾卫押送到皇宫之中。 要知道,现在还是深夜,多重要的事情值得让父皇深夜下令,而且还要押送自己?! 手上带着大黑链子,被怀恩带进紫宸殿旁的光顺宫,一看见李二手里拿的东西,李泰就全明白了! 那不是股事局发放的认购书吗? 不用想也知道,父皇肯定也购买了股票。 而深夜把自己抓来,多半是因为,刚才在股事局门口,狗日的执失善光那一嗓子! 他若是不喊,别人怎么会知道新发放的一百五十万股,全都被越王府收购了? 深知自己当前境况的李泰,当即就给李二跪下了。 “儿臣参见父皇!” 李二拿着认购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说越王殿下最近发财了?” 李泰心中很慌。 这一声‘越王殿下’,实在是太诛心了! 不过,他外表却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很清楚,父皇最讨厌不沉稳的人。 于是,他摆出一副大大的笑脸,道:“儿臣的一切,还不都是父皇给的...” 说着,故意抖了抖大黑链子,把勒得红彤彤的手腕子,给父皇看几眼。 总有万般不是,李泰也终究是亲儿子,而且,还是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儿子。 看着红彤彤的手腕子,李二也心里也有点不舒坦。 刚才实在是气坏了,才让人把李泰‘押送’过来。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李二挥了挥手,怀恩赶紧上前,将李泰手上的链子解开。 “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跟父皇说说,究竟是怎么想的?” 柳白的计划很隐秘,知道真相的人之中,加上李二,也不会超过五个。 就连柳家的那些大掌柜,也只是执行者,并不了解整个计划的核心目的。 股票太重要了,毫不夸张的说,关乎到大唐未来的国运! 而且,想要彻底铲除世家之害,必须要将股票的作用全部发挥出来。 也就是说,优势股权,必须要掌握在值得信任的人手中。 显然,李泰并不是很好的人选。 李二并不信,李泰拥有柳白那么卓越的目光。 可他又是为什么,费尽心思,拿到如此数量的股权呢?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 在外人看来,他早就已经认命了。 别说招惹柳白,哪怕是在大街上看见柳白,都要绕道走。 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还有对付柳白的心思,不扒了自己的皮才怪! “父...父皇,儿臣最近在府中,经常研究股票的玄妙之处,越研究越觉得,柳大哥实乃大才之人,既然是他发行的股票,想必是能赚些银子的,儿臣就,就多买了一些...” “是吗?” 李二狐疑的看着他。 当父亲的,总不愿意把儿子想得太坏。 哪怕李泰往日的作为,让李二感到很失望,但他也愿意给李泰,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他真是为了赚些银子,倒也无可厚非。 “那你的银子,是从哪来的?” 李泰心里松了一口气。 父皇只要不追究自己的目的,其他一切都好说。 至于银子的来路,他早就想好说辞了。 “父皇,儿臣这几年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委托一些忠心的下人,开了几家铺子...如今长安城里专售文房用具的连升号,就是儿臣的产业...” 李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若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他不光不能怪罪,反倒要大加鼓励。 皇族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每年的俸银固定,对于内帑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如果都像李泰一样,能有自己赚银子的渠道,那该多省钱? 他看了怀恩一眼,旋即对李泰,道:“起来说话!” 李泰彻底放下心来,半个屁股坐在李二旁边,净挑漂亮话说。 而怀恩,则是匆匆走出光顺宫。 他当然明白李二的意思,是让他出去查验李泰所说真伪。 百骑司拥有庞大的消息库,只需片刻,就能查明那所谓的‘连升号’,究竟是不是李泰的产业。 皇家密探的效率就是高,也就盏茶的时间,怀恩就得到了结果。 李二在得知,李泰没有说假话之后,心情变好了不少。 他是真心希望,李泰能改邪归正。 如果能像李承乾一样,跟柳白走动的进一些,那就再妙不过了! “青雀,你可计算过,一百五十万股,最后能赚多少银子?” 李二的语气依旧不太好。 有几分暗示李泰把股权交给自己的意思。 以李泰的聪明劲,何尝听不出来。 可他还想靠着股权,狠狠的算计柳白一把,干脆装成听不懂的样子。 “儿臣以为,这一百五十万股的收益,能有十万贯,已经顶天了!” 听见这番论调,李二有些不乐意。 在别人看来,掌握着三百万股的李泰,是最大的散户。 可实际上,李二才是十二坊改造计划之中,除了柳家之外,最大的投资方! 足足一百万贯,那可就是足足一千万的原始股! 见李二满脸的不以为然,李泰忙解释道:“父皇,儿臣确实细细研究过股票的运作方式,既然有涨幅,就一定会有跌幅,如今十二坊势头正盛,股票自然水涨船高,可一旦十二坊的宅子售空,恐怕股价立刻就会掉下来...” 李二觉得他说的,倒有几分意思。 “那你觉得,股价何时才会到达顶点?” 李泰有些觊觎的看了眼被李二一直拿在手中的认购书。 “若是父皇信得过儿臣,不如将您手中的股权,全都交给儿臣还操作,儿臣可以保证,在最高点,将股票套现!” 第544章 一百万贯,可不是小数目 “陛下将手里的股权,都交给了李泰?” 柳白满脸诧异。 过来报信的小满,也一脸的莫名其妙。 事实上,知道这个消息人都是如此。 李泰早就失宠了,是用什么手段,重新讨得陛下欢心的? 一百万贯,可不是小数目! 即便在柳白的帮助下,宫中内帑赚得盆满钵满,轻易将一百万贯交给李泰,也需要极大的魄力。 尤其是在李二深知,股票的作用之后! 难不成,李泰手里还有什么特殊的‘法宝’? 又或者,李二又动了力捧李泰的心思? 这个疑惑,直到李泰仅有的三个心腹,被送到柳白面前的时候,才终于揭开。 “执失善光!” 柳白悠悠的说出,那自来卷年轻人的姓名。 执失善光浑身一颤,跪在地上,满脸畏惧的看着前方,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好几岁的传说级人物。 在他左边,躺着两个浑身一点伤痕都没有,偏偏就是昏迷不醒的壮汉。 “柳公子饶命!饶命!” 执失善光磕头如捣蒜,生怕自己也受到非人的待遇。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用鞭子抽,用烙铁烫,全是小手段。 浑身涂满了糖霜,任由羊羔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舔舐,竟然能生生把人痒得生不如死! 他亲眼看到,两个壮汉笑了足足半个时辰,活活笑晕了过去! 这种刑罚,闻所未闻,却令人肝胆具寒! 听柳家人说,羊羔兔子还不算什么,用蚂蚁才是真手段! 柳白拿着他的履历,翻看了片刻,笑道:“之前倒是没有注意你,想不到,你竟然是执失思力的大侄子...” 自从薛礼生擒颉利之后,东突厥便彻底灭亡了。 其麾下诸王,在突厥之战中,大部分都被打散。 随着大唐国威日盛,有不少部落纷纷来到关中投诚。 执失思力,便是东突厥执失部的酋长。 去年刚入冬的时候,便归顺了大唐。 被李二封了一个左领军将军的头衔,领着手下仨瓜俩枣,住在鸿胪寺安排在东城边上的破宅子里。 急于融入大唐官场的执失思力,想尽办法和朝中重臣结交。 但出于身份,基本上没人搭理他。 柳家都接到过执失思力的请帖,只不过,当初柳白正在辽东,没有听说这件事。 回到家中又直接开始对付世家,完全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迫无无奈,执失思力只能把结交的范围,拉大了一些。 而恰好,李泰正在满长安城的寻找心腹。 两人便勾搭上了... 最终的结果是,执失思力派了大侄子,给李泰当管家。 相应的,李泰则是搭了个桥,帮执失思力,结识了李靖... 执失善光知道自家主子,跟柳白一直不对付。 如今落在柳白手里,能有好下场才怪。 他基本已经不抱着能活下去的念头了。 只希望,能死得痛快一些,不要像旁边那两人一样,受尽屈辱和折磨。 他可不想,被小动物活活舔死了... “来人!” 柳白淡淡的说道。 执失善光脸色大变! “完了完了!” 他觉得,该到自己受刑的时候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执失善光觉得,还不如给自己直接来一刀痛快。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想象之中的酷刑,怎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被两个柳家护卫,放在椅子上的执失善光有点发懵。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是懵的。 连怎么到的股事局,都不知道。 只记得,陛下派人来押送越王殿下,自己被金吾卫打晕,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看了半天,自己的两个手下受刑... 直到他发现,自己竟然就坐在柳白对面,这才如梦初醒。 他‘蹭’得一下站起来。 “柳公子,善光一命并不重要,还望您万万不要怪罪我的叔父!” 说着,又要跪下。 柳白皱了皱眉。 日后,执失思力会成为李二最信任的异族大将,更重要的是,未来远征高昌国,执失思力是最佳的统帅人选。 他本想从执失善光的口中,了解一下执失思力的为人,没想到,这厮却是个磕头虫... “坐下!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日后如何打理好越王府?” 柳白训斥道。 这番话,让执失善光更懵了。 这都哪跟哪呀? 他很清楚,自己的叔父跟柳家没有丁点的交情,可是,看柳白的言语做派,为何那么像训斥自家人? 打理好越王府? 跟你柳白有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执失善光忽然眼前一亮! 莫非,柳白和李泰的关系,并非是像市井传言那般恶劣? 他心里本来就带着万分的疑惑。 朝中和民间都在传,柳白和越王殿下不共戴天。 可既然不共戴天,越王殿下又怎么会,经常去‘照顾’柳家的生意? 买股票也就罢了,一买就是几十万贯! 为了买宅子,更是不惜借遍了身边的亲友,生生凑了几百万贯! 难不成,他们明面上势同水火,可私底下,却好得穿一条裤子? 李泰最大的毛病,就是什么都不跟身边的人说。 他被柳白欺负怕了,就算把执失善光当成心腹,也从不敢敞开心扉说实话。 信息不足的执失善光,只能自己脑补。 也怪他是突厥人出身。 突厥人骨子里,就流传着一根筋的血统。 在他们的部族之中,兄弟两人争位的法子,就是决斗。 实力为尊! 一场决斗下来,哪怕赢的人是弟弟,兄长也会认头,卖死力气帮弟弟上位! 难道,李承乾和李泰这对兄弟,也是如此? 表面上斗得欢,暗地里却... 当然,执失善光也不是傻子,知道中原人花花肠子多。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柳公子,越王殿下被陛下押送入宫了,您看...” 说话间,他还偷偷打量柳白的脸色。 想从柳白的表现之中,看出他对李泰的态度。 柳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陛下只是找他说说话而已。” 执失善光还想在说什么,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忽然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正是越王府的大厨子,和二管家! “少爷,越王殿下已经回府了,您看...” 柳白浑不在意的说道:“回来就回来吧,反正王府里有的是人伺候他。”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执失善光死死的盯着两个中年人看,表情极其丰富。 连叫了好几声,执失善光都没有一点反应。 过了一会儿,执失善光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浑身一激灵,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对着柳白深施一礼。 “善光明白!全都明白了!柳公子告辞!” 而后,他又跑到两个中年人跟前,同样深施一礼。 “两位,前几日着实失礼了!” 说完,他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 胖厨子脑袋一歪,看了同样迷茫的二管家一眼,旋即对柳白,道:“少爷,他明白啥了?” 第545章 柳家大门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妖孽? 这种事情,还是旁观者清。 李承乾带着满嘴的油光,从桌子后边站起来,手里还拎着只啃了一半的烧鸡。 “我看,他八成是误会了咱们和李泰的关系...” 说着,他幸灾乐祸的嘿嘿一笑,又在烧鸡上狠狠咬了一口。 柳白瞥了他一眼,“你小子竟也有如此聪明的时候!” 联想起刚才执失善光的做派,不难想象,当他看到越王府上的二管家和大厨子出现在柳白面前,还口称‘少爷’,是多大的冲击! 他肯定是以为,越王府上下都是柳白派去‘帮’李泰的... 这么好的机会,不拿来用用,就太可惜了! 柳白吩咐了胖厨子两人几句。 两人听完之后,不约而同的坏笑了起来。 “少爷放心,属下等人应付几个傻小子,还是手到擒来的!” 柳白深知没了沈威等人的约束之后,这群锦衣卫是个什么德行。 想想日后李泰的日子,不由得有些可怜的。 “莫要玩得太过...人家好歹是和王爷...” “少爷放心,属下等人有分寸!” 说完,两人匆匆告辞。 看着两人的背影,柳白微微摇了摇头。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若是有时间,他倒是更乐意,亲自摆弄摆弄李泰。 越接触,他就越觉得李泰这个孩子,是一个可造之才。 从李泰的种种表现中,柳白推测出,他对股票已经有很深的认识。 正是凭借这些认识,他才成功将李二手中的股权,忽悠了过来。 年纪轻,脑子快,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极高,这样的人,若仅仅当个王爷,就太糟蹋好玩意儿了。 要说最懂柳白心思的,还要数李承乾。 相处久了,一个表情,一个手势,都能看出几分意思。 见柳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承乾手中的烧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吃惊的说道:“不是吧?!柳大哥你打算用李泰?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白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说完,柳白摸了摸下巴。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李承乾听。 “这孩子天资聪慧,心思也还算缜密,除了愣点之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毛病,看来,还是要多多关注他...” ...... 柳白承认,他对李泰缺少必要的关注。 事实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把李泰,当成正经的敌人对待。 一个过完年才十岁的孩子,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有人说李泰是个妖孽。 可仔细想想,柳家大门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妖孽?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把李泰玩死。 就像李恪! 在家里,他完全就是个厨子。 可实际上,人家乃是正经的《致知》副主编! 一篇文章写出来,足以改变长安城里的风向! 即便来家里时间最短的长乐,也不是好惹的。 她最受柳婉儿和柳蓉儿的宠爱,但凡挨了欺负,柳家的两位女主人,瞬间就会化身为圣斗士,代表正义审判之! 这也是为何柳白明知李泰看破了越王府的真相,也没有把锦衣卫扯出来的原因。 说白了,没有李二撑腰,李泰屁都不是。 整天琢磨着把十二坊的优势股权抢过来。 可他就没想过,柳白怎么可能把所有股权都拿出来卖? 股票的规矩,本来就是柳白定的,李泰再折腾,也只能在‘规矩’里办事。 当然,李泰也是足够优秀的。 脑子不够的人,可想不出用占据优势股权,来操纵市场的法子。 这么好的苗子,若是被权力给毁了,实在是太可惜。 柳白心里都不落忍... 于是,十二坊宅子开售的第二天,柳家再次发放新股! 而这一次,新股发放的,史无前例的多。 越王府! 李泰坐在书房的门槛上,有些发呆。 那种熟悉的诡异感,又来了! 只见在院子角落里,他最信任的心腹执失善光,正在和二管家闲聊。 看两人的样子,分明就是多年的知己好友! “善光,善光!” 李泰有些紧张的喊了一嗓子。 执失善光急忙跑过来,笑嘻嘻的冲李泰施了一礼,还挤了挤眼睛,一副‘属下早就心知肚明,王爷您就不必再解释’的样子... 李泰一愣,略带几分迟疑的说道:“你跟冯瑞...” 执失善光回头看了二管家一眼,笑道:“冯老哥在教属下规矩,毕竟属下才来府里没几天,日后还要好好伺候王爷您!” 这番话,说得李泰心里很别扭,却又说不好,这种别扭的源头在哪。 越想越烦,他干脆就不想了。 “备车!去股事局,今日也要尽全力,把股权都买过来!” 执失善光哈哈一笑,道:“这点小事,哪里需要王爷您亲自出马?都是咱自家事,属下去了,想必就能把所有股权都拿回来!” 说完,不等李泰同意,转身跑了出去。 一阵‘哕哕’的马叫,执失善光已经跑没影了。 李泰一愣。 “自家人?”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心里愈发的不安了... 第546章 除了缺心眼之外,没毛病 股事局门口,依旧人山人海! 不过,秩序却比昨天要好太多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柳家不仅给排队的人发放号码牌。 还提供了专门休息的场所。 除了茶钱有点贵之外,排队的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谁都不愿在大太阳底下,一晒就晒大半天。 执失善光感觉股事局很亲切。 因为从他离开,到如今回来,总共还没超过两个时辰呢... 作为一号买主,他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买完宅子之后,就在里边等着,肯定能把新股,全都抢过来!” 一边往里边走,执失善光一边想着。 走到股事局大厅,来到沙盘旁,恭恭敬敬的给武顺行了一礼。 “武姑娘好!” 他可是特意找二管家打听过的,这位武姑娘,乃是未来的太子妃,可不敢怠慢! 武顺不疑有他,笑吟吟的说道:“不知这位顾客,想买哪个区的宅子?” 执失善光受宠若惊,连忙道:“武姑娘太客气了,在下自行甄选便是,都是自家人,您去照顾其他客人便是!” 武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自家人’这个说法,十分疑惑。 不过既然人家都说了,也不好推脱。 武顺微微颔首,找到二号客人,接着推销宅子。 执失善光围着沙盘,转悠了一圈,找到了李泰早就甄选好的宅子。 甲字区,三十二号! 这是一座,足有八进的大宅子。 虽然仍旧比越王府小了不少,价格却不便宜。 一百六十万贯的底价,足以让九成九的买主,望而却步。 执失善光没有丝毫担心。 不光因为手头的银子很充足,还因为,柳公子是‘自家人’。 既然是自家人,怎么着也该打个折吧? 他抄起沙盘旁边的竹竿,将三十二号豪宅的价签,轻轻挑了下来。 而后迫不及待的跑到客户区,准备办理相关手续。 “小伙子,这边!” 今日老周领命,专门等着执失善光。 见他来了,立刻挥手招呼。 执失善光心头一喜,急忙跑过来,拱手道:“不知您是...” “老夫乃柳家幽州大掌柜,你叫一声周叔便是!” 执失善光心里更加高兴了! 听听这称呼,多亲密! 小伙子嘴甜,一口一口‘周叔’,叫个不停,把老周哄的十分满意。 “小伙子有前途,跟着越王殿下好好干,日后少不了平步青云!” 两人有说有笑的办手续。 看到合同上的价格之后,执失善光吓了一跳。 “一百万贯!”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周。 本来就觉得,越王殿下和柳公子的关系好,没想到,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六十万贯的纯利润,说不要就不要了?! 老周呵呵一笑,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道:“一会儿有新股开售,说什么也要给越王殿下,留下充足的银子,这可是咱家少爷亲自交代的!” 说着,他伸出手,在执失善光的肩膀上,使劲拍了几下。 “若是让越王殿下知道,你今日买下了多少新股,定会重重有赏,这可是一份大功劳!” 执失善光激动的满面红光。 “周叔放心,若是日后善光发达了,定会酬谢周叔今日的恩情!” 他开始幻想,未来在大唐朝廷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美好生活。 这两天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不光可以在越王殿下面前立功,而且和柳家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如此一来,叔父的难题不就解决了? 一石二鸟,双管齐下! “好了,从现在起,甲字三十二号豪宅,便是越王殿下的产业了,把合同收好,这东西可千万不敢丢了!你在旁边坐一会儿,再有半个时辰,新股就该开售了!” 执失善光急忙把合同藏进怀里,老老实实的坐在老周旁边的小板凳上。 刚一坐下,见老周的茶杯空了,又站起来,跑去取热水。 看着他来回忙活的样子,老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多好的小伙子,除了缺心眼之外,没毛病!” 正想着,新顾客到了! “这位顾客好眼光,甲字区八十号,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宅子,而且没人和您争抢,低价便可以拿下来,诚惠,一百四十八万贯...” ... 傍晚! 天擦黑的时候,李泰在越王府门口,背着手来回溜达。 他的心里,充满了忐忑。 “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何不安的感觉,如此强烈?” 走几步,便往远处看几眼,等待着执失善光的归来。 “只希望,今日购买新股,不要出现意外才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坐在门槛上歇一会,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哒哒哒—— “王爷!” 李泰猛然间抬起头来,正好见执失善光从街头拐过来。 很快,执失善光翻身下来,满脸笑容的说道:“王爷,天大的好消息,宅子买下来了!” 李泰心里惦记这新股。 今日股价肯定会再次大涨,不知有多少人,会蹲在股事局门口,等着新股开售。 万万不能让别人买了去! 否则的话,自己还怎么占据优势股权? 相比之下,宅子反倒是次要的。 他心里有些后悔,当初选定了甲字区的宅子。 要知道,甲字区均价都在一百三四十万贯以上。 手头的银子就那么多,买了宅子,股权就会相应的少一些。 “您猜,属下买下三十二号豪宅,花了多少钱?” 李泰很想给执失善光一脚,但以他这小身子板,蹦起来也就堪堪踢到执失善光的膝盖。 “快说!” 执失善光觉得自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一百万贯!属下替王爷您省下了足足六十万贯!” 李泰一愣。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柳家不是不知道,执失善光是自己的人,会有这么好心? 他本能的以为,其中隐藏了猫腻。 “股票呢?股票买下来了吗?” 执失善光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便是属下带给您的第二好消息,今日开售的新股,足足三千余万股!属下用府中所有的银子,把今日新股全都包圆了!” 第547章 我的银子!!!李泰哭了 这个好消息,直接把李泰震得外焦里嫩! 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四百万贯...全都,全都花出去了?!” 执失善光愈发的得意了。 “属下到了股事局后,见到了柳家在幽州的大掌柜周...” 话说了一半,执失善光见李泰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停了下来。 “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李泰没听见执失善光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股权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是,买下得太容易了吧... 容易得,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 按理说,柳家人知道执失善光出自越王府,不把他从股事局里赶出去,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莫非,柳白想不到,自己拿到优势股权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更不可能! 在柳白手中吃了无数次憋的李泰,太清楚柳白的手段了。 他怎么可能没想到? 既然柳白能想到这一点,还如此轻易的让执失善光拿下新发的股权,而且是足足三千余万股...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又掉到柳白的坑里了? 一瞬间,李泰想到了许多。 从一开始,股事局发售初始股,到十二坊的宅子开售,再到股票暴涨... 每一处细节,都出现在李泰的脑海之中。 “王爷...” “别说话!” 李泰制止了执失善光,低着头默默盘算。 “绝对有猫腻,可是猫腻出现在哪里?” 天资聪颖的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他伸出小胖手,使劲搓了搓脸。 跟前的执失善光吓坏了。 莫非王爷,被这巨大的惊喜给吓出癔症来了? 身为王爷的心腹,他觉得,自己不能干看着。 急忙跑进王府,把二管家冯瑞叫了出来。 “冯老哥,要不要去医馆请郎中,瞧一瞧?” 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却扭曲到了极点的李泰,执失善光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冯瑞和胖大厨,是王守仁招募出来的头一批锦衣卫。 统领和百户们不在,他和胖大厨两人便是越王府培训基地的主事人。 也只有他们俩知道,整件事情的全貌。 本着提携后进的态度,冯瑞拍了拍执失善光的肩膀,道:“王爷这是欢喜极了,放心,一会儿便会好!” 说完,扭头就往回走。 刚一踏过门槛,就冲周围喊道:“快!快把家里带尖的、带刺的、带刃的,全都收起来!” 一大群人呼啦啦全都散了,去收拾东西。 锦衣卫们的动作,极其麻利,就连越王殿下书房里的桌子角,都被贴上一层厚厚的羊皮。 生怕越王殿下在情绪激动之下,把自己给误伤了... 执失善光听见里边的动静,好奇的走到门口,正要看一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李泰‘哇’的一嗓子,吓得执失善光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回过头一看,李泰的眼泪,像两条小溪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流。 “我的银子!!!” 他狂吼一声,几步跑到执失善光跟前,骑在他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玩命摇晃。 “还我的银子!你还我的银子!” 左右开弓,狠狠的给了执失善光几个大嘴巴之后,又跌跌撞撞的跑进王府。 叮咣叮咣的一阵乱砸。 折腾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虚弱的瘫倒在院子里,眼泪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的银子...” 李泰脸色惨白,全身微颤,失心疯一般的喃喃自语。 执失善光满身尘土,站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说,心里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自己明明立功了,为何越王殿下要如此对待自己? 想着想着,他的眼圈也红了... ... 道兴坊,柳家!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第二天的房子卖完之后,股事局终于步入正轨了。 熬了好几宿的柳白,也可以回到家,好好的休息休息。 可是刚回家,就被好几个人围了起来。 这些人中,有李承乾、李恪、柴令武...就连李祐、李愔,以及长乐都来了! 他们对李泰的意见很大,都觉得,柳白不该把股票卖给他。 就算卖,也要涨个十几二十倍! 柳白很困,但面对一群求知欲旺盛的人,也觉得,该让他们学点新知识了。 如今的股事局,才显露出冰山一角,未来绝对是柳家最大的‘摊子’。 沈万三他们岁数也不小了,整天在股事局熬着,的确不大人道。 好好培训培训,等股事局真正发展起来,让他们几个小的,去接沈万三等老一辈的班,也算是一桩美事。 尤其是李承乾、李恪、柴令武这三个大的。 从以往的表现来看,他们不难成为伟大的操盘手。 于是,柳白他们领到了书房,将尘封多日的小黑板,重新挂在墙上。 哒哒哒—— 柳白拿着教鞭,在小黑板上敲了几下,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今天来给你们讲讲,什么叫做‘稀释股权’!” 柳白拿起石膏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四个大字。 底下一群小家伙,纷纷低头记笔记。 其中以长乐最认真,用的是她最喜欢的粉红色小本子。 她在柳家,除了跳皮筋外,基本没什么事情可做。 后来跟着武顺,在股事局里忙了一会儿,发现很有意思。 在对股票的学习上,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柳白对他们的学习态度,感到十分满意,决定晚点睡,多给他们讲解讲解。 重点是,为何要卖给李泰,数量如此恐怖的股权! “稀释股权,说来简单,可其中的门道,却十分复杂,咱们先从第一个问题说起,那就是稀释股权的后果!” 柳白在黑板上,画出了一条,向右下方倾斜的抛物线。 “可以看到,发放的股票份额越多,那么每一股所代表的价值,就会越低,就像把一碗水,分摊到七八个碗里...水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可是喝水的人,却变成了七八个...” 第548章 长乐公主居然是个女股神? 柳白最近一直在研究股票相关的知识。 基本上,把后世那些东西,全都捡回来了,而且,在沈万三等经验丰富的老掌柜帮助之下,还学到了一些新鲜的东西。 各种理论,信手拈来。 讲得正起劲,长乐忽然举起一只手。 “长乐,你有什么问题?”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长乐显得有些拘谨。 刚站起来,还没问出问题,脸先红了。 “柳大哥,我想问...想问,按照你说的稀释股权原理,那是不是说,今天晚上股价会大跌?” 柳白很诧异,小姑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很聪明嘛! “不错!长乐你理解的很透彻,从严格意义上讲,如果完全让市场来发挥作用,稀释股权之后,股价也不一定会跌,可股票是咱家的,盘子就这么大,有的人手里股票多了,自然会赔银子,而这些银子去哪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摆手示意长乐坐下,而后看向众人。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纷纷低下头。 其中,李承乾的脑袋,都快垂到裤裆了! “承乾!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被柳白点名之后,李承乾浑身一哆嗦。 他磨磨唧唧的站起来,支吾了半天,道:“我觉得...觉得,既然股票都是咱家的,银子...银子自然也会落到咱们手里...” 柳白正要动怒,长乐忽然站起来。 “太子哥哥说的不对!要说手里股权最多的,还要数咱家和青雀哥哥,咱家是庄家,自动稀释股权,有利于操控市场,可青雀哥哥是最大的散户,也就是说,银子会从他手里,流转到其他散户手中了!” 这番话,算不上一语惊人,也把所有人,吓得够呛! 想不到,小丫头片子,竟然对股票,有着如此深刻的了解! 所有人都呆呆的盯着长乐看。 长乐羞涩的低下头,道:“干嘛...干嘛这么看着人家?” 李承乾僵硬的转过脑袋来,看向柳白,道:“柳大哥,长乐说的...对不对?” 柳白点了点头。 股票作为一种新鲜事物,到现在,能如李泰那般,研究出占据优势股权的法子来,已经足够逆天了。 而长乐,竟然连市场理论都琢磨出来了?! 众人看到柳白的反应之后,倒吸一口冷气。 柳白把教鞭交给长乐,道:“来,你讲讲心里的想法!” 长乐迟疑的咬着下唇,道:“我,我...” 李承乾鼓励她,道:“长乐,大胆讲!” 长乐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都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这才挪着小碎步,走到小黑板前。 在柳白画的抛物线下,写了两个娟秀的小字。 “红利”! 长乐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股票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能让散户们,享受到足够的红利...” “就像柳大哥所说的,股票既然有涨幅,就要有跌幅,若是今晚股价下跌了,必定会促成极大数量的股票交易,也就是说,青雀哥哥为了防止损失过重,很有可能把手里的股票,全都卖出去!” “而咱家趁机买进,这一出一进的差价,就是咱们从股票中获得到的利润,同样,散户们也能享受到一定的红利...” 李承乾等人认真听长乐讲,都觉得很有道理。 一边听,还一边记笔记。 柳白的心里,却是引起了兴趣。 长乐想的比较简单,毕竟柳白要对付的,并不是李泰,而是世家。 高价卖,低价买,是为了让那些,给世家‘打工’的商贾们,现出原形。 从而狠狠的阴世家一把! 李泰只是一只误打误撞,栽进陷阱的大肥猪罢了。 但归根结底,长乐还是把柳家目前的打算,原原本本的推算出来了。 不可否认,若是放在后世,长乐所说的,只是最基础的知识罢了。 有涨就有跌,在最高点套现,在最低点止损,这是玩股票的基础常识。 可后世的常识,放在一千多年前,那就是一块,从没有人踏进去的新大陆! 莫非,这世上真有天生的股神? 细想起来,老李家这皇族血脉,还真是挺神的。 或许,他们并不是天生的权力动物,但是在某一个领域,都拥有着极大的天赋。 李泰自是不必多说,属于天才行列。 李恪,那就是个天赋异禀的大厨子。 李愔和李祐两个小的,也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 前几天,柳白总能看见孙思邈拉着李愔,要收他为徒,听说这孩子仅用了五天时间,就把孙思邈写了一大半的《千金方》,给背下来了。 李祐也了不得,天天跟在张三丰身旁,半个月就把太极拳学了个通透,现在没事就拽着家里的仆役,说要给人家算命。 相比之下,或许李承乾平庸了一点。 可他那满肚子坏水,连沈威都甘拜下风,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才十二岁! 这算是正常孩子? 一开始,柳白并没有生出,培养长乐的心思。 小姑娘跳跳皮筋,绣绣花,跟着柳蓉儿学学怎么管家,也就足够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天生的女股神?! 或许是柳白的目光,让长乐感觉很不自在。 她把想法全都说完之后,脸比刚才还红。 “柳大哥,我,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柳白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 他站起身,带头鼓掌。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鼓掌。 小姑娘低着头,跑回座位,把脸埋在自己粉红色的小本子里,一个劲的扭。 柳白轻咳了几声,让众人安静下来。 他重新走回到小黑板前,道:“大致的情况,长乐也说得差不多了,你们可还有不懂的地方?” 众人纷纷摇头,各自拿出自己写满了的笔记本,表示自己没有偷懒。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都散了吧!” 见长乐也要走,柳白急忙把她叫住。 这么好的天赋,可不敢白白浪费了。 当下,柳白便带着长乐去找沈万三。 有沈万三和家里的二十三位大掌柜教导,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长乐就会成为,货真价值的大唐女股神。 第549章 是买是卖,皆由诸位自己做主 长乐的话,果然应验了! 第二天的宅子卖完之后,股事局门口的人,反而更多了! 买得起宅子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直到现在,也才卖了区区两百套。 而且很多人也不止买了一套。 但几乎长安城中有点闲钱的人,都买了股票! 有些异想天开,手里顶多就一两贯的人,也买了一些,觉得自己能跟着柳家赚大钱! 十几股虽然少了点,但人家柳公子说的明明白白。 只要入了股,就是老板! 按这么算,十二坊也是自家产业!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之中,两个小伙计,从股事局中,再次搬出了那座巨大的展架。 “也不知今日涨了多少...” “越王府行事着实霸道,竟然连今日发放的新股,也全都抢走了!” “若再有此事,老夫定会告上衙门!这长安城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极是极!就算陛下再宠溺越王,也不能眼看着他欺辱咱们老百姓!” 人们议论纷纷,他们觉得,十二坊的宅子卖得如此火爆,股价定然涨得更厉害。 李泰把肥肉全都抢走,连汤都没留下,着实可恨! 当小伙计拿出木牌子的时候,议论声瞬间消失。 “咦?昨日的牌子还是红色的,今天怎么变成绿色的了?” 有些头脑灵光的,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股事局门口,一片哗然! “九十文!” “怎么突然变成九十文了?!” “跌了!跌了!” “十二坊的宅子如此抢手,为何说跌就跌了?” “整整跌了三十文!” 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一看到硕大的绿色字体之后,捂着心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天呐!这一夜之间,老夫亏了四千贯!” “本公子亏了足足六千五百贯!” 一时间,股事局门口哀鸿遍野,怨声载道。 对于大家族,亦或是豪商富贾而言,几千贯算不得什么。 可在小门小户的眼中,几千贯足以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为何会突然跌破原始股价?” “沈大掌柜,快出来给咱们一个说法!” 若非有一大群护卫站在股事局门口,估计激动的人们,直接就闯进去了! 沈万三回到家里休息了,坐镇股事局的,正是幽州大掌柜老周! 这种情况,对于柳家的公关能力,是极大的考验。 不过对于老周而言...小场面罢了... 他大大咧咧的走出来,看着下面的一片群情激奋,从地上捡起铁皮筒子。 “静一静!诸位都静一静!” 下面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都在等柳家的人,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周清了清嗓子,道:“我家少爷早就说过,股票这种东西,有涨就有跌,今日股价的确是九十文!” 下面的人,原本还抱有几分希望。 都觉得,柳家行事向来公道,不可能平白无故让老百姓吃亏。 可是听老周的话,反倒有一种,嘲笑他们自不量力的意思。 贪婪是人的本性,一个饿极的人,才不管吃多了肥肉,会不会闹肚子。 一口吞了才是人之常情。 底下立刻有人破口大骂。 各种说辞满天飞,好像柳家十恶不赦,柳白就该千刀万剐! 老周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嘴里嘟囔着,道:“怪不得老沈跑回家里去了,合着把挨骂的活儿,留给了老夫...” 他倒也不生气,就站在原地等着。 早先少爷就吩咐了,不管怎么样都别还嘴,只要顶过这一天,自然有自己出气的时候。 这一等,就是半炷香的时间。 等下面稍微稳定之后,老周才重新把铁皮筒子提起来。 “我柳家行事一向公道,你们也别觉得亏了多少钱,按照原始股价来算,每股也就赔了十文而已,我周某人再次提醒你们一句,股票这东西,有涨就有跌,若是玩不起,趁早把手头的股份全都转让出去!” “想必,在场之中,也少不了有担当的爷们,若是依旧看好我柳家,也可以趁着股价低,多多收购一些!” 说着,他走到一旁,把大门让出来。 “是买是卖,皆由诸位自己做主!” 话音刚落,一群人立刻冲了进去。 几乎每个人路过老周身边的时候,都会狠狠瞪他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去办理转让股份的手续了。 当然,任何一个时代的聪明人,都少不了。 老周那句话,也算提醒了他们。 股票有涨就有跌,若是趁此机会,以低价抄底,日后等股价上来,岂不是赚的更多? 于是,一些听劝的人,也纷纷进场,打算把之前那些人的股权,都买下来。 不过大部分,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他们既不愿意转让股权,也不愿接手旁人的股权。 就像老周所说的,按照原始股价算,他们并没有赔多少。 只是昨日的涨幅太大,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老周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正要转身走进去。 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一个小胖子带着几个随从,衣衫凌乱的从人群之中钻出来。 迫不及待的往股事局大厅里跑去。 老周一看,顿时乐了。 这不是李泰吗? 再看他身后,由不得又吓了一跳。 这才一天不见,怎么执失善光的脑袋,肿得像猪头一样? 老周没有在意,脚步却是加快了几分。 李泰手里的股权很多,可以称得上最大的散户。 这么好的顾客,自然要有主事人亲自接待,亲自办理手续。 他坐回到大厅尽头的桌子后边,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李泰。 “不知越王殿下,是打算再收购一些股权,还是打算把股权转让出去?” 一看李泰的大黑眼圈,就知道他肯定熬了一宿。 头发乱蓬蓬的,束发的紫金冠,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后脑勺上。 他脸色狰狞的,将三份认购书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的说道:“转让!全都给本王转让出去!” 第550章 明知道柳白不好惹,还算计他,这不是找死吗? 此前,李泰并不知道股价会暴跌。 但是从柳家的种种做派上来看,他发觉,自己肯定又被柳白坑了! 世上的傻子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柳白! 相反,连天资聪颖的自己,都无数次败在柳白手中。 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争抢股权,是为了控制十二坊的生意? 无论是在做生意方面,还是在朝堂的斗争之中,从来都没有什么运气好,顺风顺水的说法。 如果事情比自己想象之中,顺利得多,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自己...被人下套了! 因此,当李泰得知,执失善光轻而易举的买下来足足四百多万贯的股权时,瞬间方寸大失! 毫无疑问,柳白是自己的敌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占便宜? 于是,他连觉也不睡了,带着几个人,在股事局外熬了一夜,加大半个白天,这才等到今日股价公布! 九十文的股价,让李泰一口老血憋在心头。 作为股事局最大的散户,他手中的股权数量,堪称恐怖! 加上原始股,以及头一天买的新股,不算零头,都花了四百三十多万贯! 折合成股权,足足三千四百多万股! 旁人买股票,不算头一天的涨幅,赔个一两千贯就顶天了。 可李泰手里的股权,瞬间缩水一成,那就是...足足四十多万贯! 和本金相比,四十多万贯似乎并不是一个太恐怖的数字。 可李泰始终没忘记,九成的本金,都是他从亲朋好友那里借的。 换句话说,他已经把自己所有身家,全都赔进去了! 必须及时止损! 这一涨一跌,让李泰深刻认识到了股票的恐怖。 他已经不敢想,股价再升上去会是什么光景了。 但凡再往下跌一点,他就别活了。 往后几十年的时光,都会在还账中度过... 想到这,李泰愈发的急躁了。 “快!快!” 他对着老周狂吼。 老周又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 今天碰见的全是大嗓门,等忙完了之后,需要去找神医看一看,万一聋了怎么办? 他慢条斯理的将一份认购书抽出来,翻看了几下,无奈的说道:“越王殿下,您这不合规矩啊...” “怎么就不合规矩?” 李泰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小胖手都拍红了。 他指着周围,一大群正在办理业务的股民。 “莫非他们转让就合规矩,本王转让就不合规矩?” 老周干脆把手里的认购书放下。 “王爷,咱讲讲道理,股事局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股票无法直接兑换成银子,唯有在股票市场上自由交易,才可套现,您手里的股权太大,哪里有人买得起?” 说着,他冲人多的地方,喊了一嗓子。 “这里有三千四百余万股,谁有意购买?” 一听这话,人们如同发现了洪水猛兽一般,竟然‘呼啦啦’一下,全都散了! 即便是那些有心抄底的人,也纷纷变了脸色,下意识的往远处挪了挪。 老周一摊手,道:“您看!” 李泰一脸的铁青。 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这就是不长记性的坏处。 明知道柳白不好惹,还算计他,这不是找死吗? 老周一席话,让李泰的气焰,削减了一大半。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幽幽的说道:“不知,柳...” 老周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其他散户,根本就不用琢磨。 就算有心吃下这些股权,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这世上,能拿出四百多万贯现银的,除了国库和内帑之外,就剩下柳家,以及几个世家大族了。 李泰心里肯定在琢磨着,如何让柳家,把这些股票全部回购... 可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老周呵呵一笑,道:“王爷,旁的咱们暂且不提,就算您想把股票全都转让出去,也要找当事人来...咱们股事局,可没有代办的业务!” 李泰一愣。 股票明明都是自己买的。 认购书上,写的也都是自己的名字。 何来的代办之说? 突然间,李泰脸色骤变! 这回不是铁青,而是绿了... 他终于想起来,手里还有自己从父皇那里,软磨硬泡来的股权! 又是一百万贯! 万一让父皇知道,刚把股权交给自己,股价就跌了... 李泰有点不敢想了。 最近李二本来就对他很有意见,若是再触霉头,没人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的身体有些摇晃,脑子很懵。 又是十几万贯的损失,而且...还要自己来赔! “越王殿下,越王殿下...” 老周有些担心的呼唤了几声。 万一越王殿下病倒在股事局,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泰很想晕过去,但他很清楚,晕过去无济于事,该赔的还得赔。 只得强打起精神,艰难的抬起胳膊,冲着老周一拱手。 “还请周掌柜,给小王找一条活路...” 李泰的态度,让老周感觉很满意。 要么人家都说,越王殿下可堪大任,光是肯低头这一点,就足以称得上一代人杰。 换成别的王爷,可不会如此轻易就抛开面子。 他也是不知道李泰心里的苦。 李泰刚刚才想明白,柳家为何如此好像卖给自己宅子的时候,生生把价格降低了六十万贯! 若是按照原价来卖,自己八成会嫌贵,甚至有可能直接不买了。 毕竟,拿到优势股权,才是最重要的。 可柳家这一降价,恰到好处的,把自己手里的闲钱,全都掏得干干净净。 然后,再新发大批量的股权,把自己借来的银子,也全都搭进去。 没银子还账,只好把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新宅子卖出去。 到头来,柳家虽然在宅子上,赔了六十万贯,可是通过股票,从自己身上榨出来的银子,比赔的多了好几倍! 而自己呢? 白白折腾好几天,还背了一身的债... 太狠了! 机关算尽,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空子钻! 李泰一口老血憋在心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除了低头讨饶之外,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第551章 李泰心在滴血,要帮柳白坑四大世家? 基于李泰良好的态度,老周决定,给他出一个‘好’主意。 “越王殿下请随在下来...” 老周把李泰,领到一个小房子里,还殷切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或许是岁数大了,看着小小年纪就满腹愁肠的李泰,老周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想起坑了李泰一大笔银子之后,竟然还要用他,去坑别人,老周不仅由衷的感叹。 “比起少爷来,老夫还是心善啊...” 他把茶杯放下李泰手边,而后坐在他对面。 “王爷,股事局的规矩不能坏,以在下手里的权力,最多只能反购回一百万贯的股份...” 李泰面如死灰。 “那就劳烦周掌柜,回购父皇的股权吧...” 他也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白忙活,不落好处的事情,傻子都做不出来。 何况对面坐着的,是柳家人... 他主动降价,“只需九十万贯就足够了,大不了我补些银子,至少能在父皇面前,有个交代...” 老周越看李泰越觉得顺眼。 里里外外赔了五六十万贯,竟然还想着他老子。 太孝顺了! “越王殿下对陛下的孺慕之情,着实令在下佩服得很!” 他立刻开始办理手续。 ‘刷刷刷’几下,写好一张署名为柳家商行,长安分行的票据,而后,又从怀里,掏出沈万三留下来的家主私印,用力盖了一下。 “王爷,这份票据上有我家少爷的私印,您只要派人去长安分行取银子便是!” 说着,把票据递给李泰。 “咱老周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王爷您对陛下孝心可嘉,咱老周身为大唐子民,也不能占陛下的便宜,您看清了,票据上写得是九十五万贯...” 李泰勉强笑了一下。 把票据塞进怀里。 五万贯对他而言,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何况,这笔银子跟他屁毛关系没有,一会儿还要送进宫里,而且,还要搭上一些... 收好票据之后,他起身要走。 老周纳闷道:“王爷剩下的股票,不卖了?” 李泰眼睛一亮,心里微微出现了几分希望。 “莫非,你们肯回购了?” 他也是没有办法。 如果银子是他自己的,就算当下赔再多,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说不定什么时候,股价就又涨回来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银子都是借的,那些借给他银子的人,在知道股价下跌之后,肯定会逼着他要账。 与其被人打上门来,把面子折得干干净净,反倒不如提前还了。 而且,他更加明白。 手里的股票,俨然就是一块巨大的烫手山芋。 若是再不卖,柳白还不定有什么后招呢! 老周意味深长的一笑。 “在下方才说了,股事局的规矩不能破,不瞒王爷您说,这九十五万贯,还是在下私自抵给您的,若是让少爷知道,我这掌柜就别想接着干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忽然压低了许多。 “我柳家不能回购,可王爷您却可以直接转给别人!” 李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股权,谁能一口吃得下?” “王爷您莫非是忘了?卢、郑、李、崔四家的家主,可就在长安城里住着呢!” 李泰一愣。 刚刚凑过来的脑袋,猛然间缩了回去。 他警惕的看着老周,“莫非四大世家是傻子?本王的股票都被套牢了,他们岂会轻易入场?” 老周打了个哈哈,道:“在下以为,越王殿下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明人,以您的口才,说服四位家主,想必并不难...” 李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明知道,柳白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去坑四大世家。 却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老周说的不错,除了底蕴深厚的四大世家之外,别人根本就买不起自己手里的股权! 巧的是,自己一开始打算利用优势股权对付柳白,而四大世家,正愁找不到办法来跟柳白作对呢。 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想必四大世家,也是很乐意跟自己联手的。 只不过,等他们明白过来之后,免不了要收拾自己。 他心一横,咬了咬牙,道:“罢了!索性我已经成了个闲散王爷,世家又能奈我何?!” 有了办法,他也不打算跟老周客气了。 一把将桌子上的认购书全都抓起来,转身就想走! 这种事情,必须要尽快做,迟则生变! 若是让四大世家的人听说,自己跑到股事局来卖股票,没准就会看破自己的手段! 不过,他忘记桌子上,还有一杯滚烫的茶。 抓起认购书后,无意之中把茶杯扫倒。 哗—— 冒着热气的茶水,一滴没剩,全都倒在了李泰大腿上! “啊!” 李泰痛呼一声,一下子蹦了起来,玩了命的抖腿。 老周大惊,急忙冲外边喊道:“来人!来人!越王殿下烫着了!” ......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李泰自诩是个坚强的人,简单包扎了一下,立刻动身前往崇德坊,赵郡李氏的宅子。 他跟其他几个世家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身为皇族的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勉强算得上,没有丁点血缘关系的亲戚。 毕竟,一千多年前是一家人... 这种事情,只能挑关系还算不错的下手。 若是赵郡李氏能参与进来,其他几家就好说了。 就算卢氏和其他几家已经撕破脸皮,想必为了对付柳白,也能把眼前的仇恨,先放一放。 躺在马车里,李泰心里一边想词,一边给光溜溜的大腿扇凉风。 “王爷,到了...” 马车外的执失善光,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泰艰难的爬起来,道:“伺候本王穿裤子!” 龇牙咧嘴的穿好裤子之后,李泰看了一眼,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执失善光。 “你这幅尊荣,就别跟着本王进去了...” 说完,也不让其他随从搀扶,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走上台阶,敲响了赵郡李氏宅子的大门... 第552章 若我世家陷入危难,定是那柳白所致 不知道李泰究竟跟李叔慎密谋了些什么。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走了出来。 “万万不可怠慢了叔慎公,若叔慎公受了委屈,本王一定上禀父皇,将你等治罪!” 临走前,李泰威胁了门口的金吾卫一通,转身离去。 他的腿依旧有点瘸,但脚步却轻快了很多。 爬上马车后,他立刻说道:“去郑家!” 郑元璹住的地方比较远。 如今,四位家主都被软禁在长安的宅子里,动弹不得。 李泰自然不能一句话,将几位家主都召集起来。 除了一家一家得跑,并没有其他办法。 折腾了整整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 一直到宵禁的时候,李泰才从卢家出来。 回到王府之中,劳累了多日的他,终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这一天,着实把他累坏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李泰嘟囔了几句,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 很快,便沉沉睡去。 ... 夜晚,李宅! 几个金吾卫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铃铛那么大。 左侧,书房灯火通明,影影绰绰,能照出两个人影。 赵郡李氏家主,李叔慎! 就像这个名字,李叔慎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 同样,也是四大家主之中,最具眼光,同样也是最心机最深的人。 当初柳白一套组合拳,把四大世家打得措手不及,还导致四大世家和长孙无忌的联盟,土崩瓦解。 虽然李叔慎事前没有猜到柳白的动向,但事后,却是最先将整个事件,抽丝剥茧般分析出来的。 正是这份眼光,让赵郡李氏在四大世家之中,成了损失最小的一方。 最起码,人家的儿子还活着,而且全须全尾。 李叔慎最喜欢读《战国策》,他觉得《战国策》之中拥有大智慧。 世上的一切阴谋诡计,都能从这本旷世奇典之中,找到大致的脉络。 “《张仪为秦连横说魏王》一篇之中,道尽当世大局,以利益诱之,以武力迫之,以言语挟之,寥寥数言,乃是人间大智慧...” 李叔慎将早已泛黄的书本放下,闭目沉思良久,又幽幽一叹。 “秦有张氏,唐有柳氏...这世上总有些人,能用奇思妙想,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想不到我堂堂世家,竟栽在了一个少年人手里,何其可笑...” 他始终都是四位家主之中,最为理智的。 所以他很清楚,从如今的局势看来,哪怕四大世家,在乡间调兵遣将,也奈何不得柳白。 “从一开始,他就想到了动兵的后果...所以,他一拖再拖,甚至不需怂恿文武百官,远征高句丽,就是为了拖住我世家的脚步,直到...被他拉近商贾之事,这个大坑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而一旦高句丽的战事结束,数万携胜之师,回归关中之后,可荡平一切敌寇,恐怕,我世家便是他们,第一个要肃清的对象!” 李叔慎的语气,始终都很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 可坐在他对面的李游道,却是满面悚然! “虞恕,为父此言,并非危言耸听,你且看着,若我世家陷入危难,定是那柳白所致!” 李游道抿了抿嘴,道:“爹,那柳白着实可恨,若非是他,孩儿也不会被押入大理寺天牢,卢承福更不会...” 说了一半,他便不再说下去。 因为李叔慎,正在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唉...悔之晚矣,当初为父,就不该听郑元璹的怂恿,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对付那柳白!” 李游道不敢再说话了。 只有自家人才知道,这个看起来一副老好人模样的李氏家主,真狠起来,有多么的可怕! 见杯子空了,李游道赶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去取热水。 他的腿上,还绑着夹板,分明是断了! 想起自己刚刚走出天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被父亲打断了腿,至今还是一阵阵的后怕。 倒热水的时候,李游道极其小心,生怕丁点热水洒出来。 “爹,用茶!” 李叔慎喝了一口茶,道:“虞恕,如今咱们都被陛下软禁在这宅院之中,你可想过,该如何脱困?” 李游道沉吟片刻,一咬牙,道:“家里遣来的死士,正好派上用场,孩儿可拼死护您出城,只要您一回到赵郡,即便是陛下,也奈何不得您!” 这番话,似乎是讨得了李叔慎的欢心。 他不轻不重的在李游道脸上,拍了几下。 “痴儿...同样的情况,若是落在那柳白的身上,定不会像你一般迂腐。” 李游道心里不舒坦,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不知换成柳白,该如何脱困?” 李游道慢慢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大门口处,四个持刀而立的金吾卫,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若是柳白,就该看清楚,陛下早已视我世家为眼中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李游道一怔,继而脸色大变! “爹,您该不会是想...” 他可不相信,凭几个死士,就能奈何得了当朝陛下。 李叔慎一摆手,道:“为父就算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要考虑你的安全。”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李叔慎又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似乎对儿子的无知,感到几分不满。 “为父该如何让你继承这偌大的家业...” 说着,他转过身来,看着李游道。 “你记住,世家就要有世家的尊严,我赵郡李氏,上千年的传承,岂能输给一个破落户?既然柳白将咱们引入商贾之事内,就要在商贾一道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李游道似有所悟。 想起白天,越王李泰跑到家里来,跟父亲密谋了半个时辰,原来是在商议,如何对付柳家! “原来爹您是为了堂堂正正打败柳白,才刻意留在长安...孩儿明白了!” 李叔慎点了点头,道:“越王告诉了为父一个,天大的喜讯,你这便将人都召集起来,为父有一桩大事要宣布!” 第553章 有了银子,什么都好办 几乎在同一时间,郑、卢、崔三家,也在密探。 李泰的游说,无异于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机会。 反击的机会! 之前,柳白奇招迭出,打得世家措手不及。 一夜之间,四位家主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整个天下的敌人! 陛下自然是早就不待见世家了。 原本,文武百官和世家多有走动,甚至不乏攀亲搭贵之人。 可现在,却没有一位重臣,肯登门看一看他们。 利益,是世间最坚固的绳索。 柳白将利益的博弈,玩得出神入化。 生生将文武百官,逼到了世家的对立面。 也正因如此,李二才能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四位家主软禁起来。 文武百官之中,愣是连一个敢求情的人都没有! 最恐怖的,还是百姓! 民意! 是一把至强之矛,同样也是一扇至坚之盾。 携民意,便可无往不利! 股票开售,让柳白瞬间成为百姓的代言人。 以至于,四大世家想动柳白,都不敢出手! 可现在,机会到了! “股票下跌,致使人心惶惶,柳家的声誉一落千丈,正是攻讦他的最佳时机!我卢氏,若是能将股权拿下来,一可重创柳白,二可占尽民意,明日,便是我卢氏翻身的时候!” 自打小儿子死了,大儿子残了之后,卢赤松似乎是有些癫狂了。 不过,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面前的一众卢氏之人,纷纷响应! 世家之人,都视自己为唯一的贵族。 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何时受到如此屈辱? 他们恨不得把柳白抽筋扒皮,一刀砍死,都嫌太便宜了他! “家主尽管吩咐!” “我等势必要让那柳白,永世不得翻身!” “...” 群情激奋之下,卢赤松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也有脑子还算清醒的人,小声提醒道:“可我等如今被陛下,软禁在这宅院之中,如何出去购置股票?” 卢赤松也不是傻子。 既然他当众宣布了这个计划,自然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无妨,明日越王殿下会派人前来,以他的身份,金吾卫定不会过多为难,届时,承思可随越王殿下前往股事局!” 他把二儿子叫了出来,认真嘱咐道:“明日承思还须乔装打扮一番,万万不可让柳家人认出来!” 不管是王公贵胄,还是黎民百姓的家里,总是大儿子和小儿子最受宠。 排在中间的,往往会受到忽视。 一向不吃香的卢承思,听见父亲竟然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顿时大喜。 “孩儿定不负父亲厚望!” 卢赤松满意的一点头,脸色又猛然一变,道:“此行,只许胜,不许败!若是拿不下股权,亦或者被旁人抢走,你可要思量好后果!”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私印,又将一沓厚厚的票据,放在卢承思手中。 还在卢承思的手上,狠狠的攥了一把,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全都交给你了!” 卢承思看到票据上的数字之后,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有了银子,什么都好办! 他信心满满的说道:“父亲放下,即便是其他几家跟孩儿争抢,孩儿自然也不能让他们讨到便宜!” ... 同是深夜。 道兴坊,柳家大宅!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 柳白这几天着实累坏了,作息规律都开始不正常。 坐在书房里,红泥炉子上煮的并非是茶叶,而是李时珍配出来的养气药材。 煮完之后,用细麻布篦去药渣,柳白皱着眉头,打算等药凉了之后再喝。 药材都是好药材,柳家的本就是长安城里的药材行首。 进奉给柳白吃的,自然是一等一的珍品。 李时珍知道自家少爷的口味,最耐不住苦。 所以药材的配伍,十分仔细,多用甘草、黄芪之类的味甘药材。 可这一回,他却创造性的加入了人参。 这味道...就变得有些刺鼻了。 在后世,一提起补气的药材,人们头一个想起来的,多半就是人参。 可是在大唐,人参的效用,并没有普及开。 即便在原产地的辽东一带,也很少有人敢用。 中医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一种新药材的使用,需要经过多年的考证和钻研。 若非医学院之中,有大唐最为先进的医疗器械,以及大量的人员,人参的功效依旧得不到认可。 捏着鼻子,把药汁一口气喝完,柳白呛得连连咳嗽。 吱呀—— 就在此时,老周端着一盘子剥了壳的荔枝,走进来。 见少爷犟着鼻子,急忙把荔枝送过来。 吃了几个荔枝,柳白这才缓了一口气。 “人参好是好,就是太苦,你也来一碗?” 老周见旁边还放着一碗药汁,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他也一连熬了好几天。 岁数大了,一熬夜就腰酸背痛,浑身难受。 喝完药汁之后,他也赶紧拿几枚荔枝润口。 “少爷,这一枚荔枝,放在岭南,顶多值半文钱,可运输成本,却大得惊人!为了把这几筐荔枝送回来,岭南的老马可谓费尽了心思...” 柳白原来就最喜欢吃荔枝,却知道吃多了上火的道理,随便吃了几个,便把盘子推到一边。 “只是一个试验罢了,若是咱家发售农产股,那么粮食、水果、药材三类,是最重要的物资,对咱家的运输能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老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又一拍脑门,笑呵呵的说道:“属下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按照少爷您的吩咐,李泰已经游说过四大世家,根据传回来的消息看,明日他们少不了要争抢一番!” 柳白笑道:“那就让他们抢去!十二坊的银子,已经积压得够多了,不必再发放新股,明日一早,就把农产股推送出去,让他们一次性抢个够!” 老周幸灾乐祸的说道:“就怕他们自己把自己撑死,到时候,少爷也省了收拾他们的工夫!”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第554章 若是入朝为官,朕倒是心甘情愿,将房玄龄的位置交给你 股票才挂牌堪堪三天,就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一开始,人们都以为,股票是个光赚银子不赔钱的行当。 到了第二天,才知道其真正的威力! 每股从一百二十文,直接降到了九十文。 这一下上天,一下入地的股价,让心脏不好的人,很受刺激。 伴随而来,柳家的声誉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赔了银子的,自然大骂柳家居心不良,刻意坑害百姓。 哪怕股事局解释过多次,也没人听。 短短一天,大批量的散户退市,散落在无数百姓手里的股票,几乎全都聚集在少数的豪商手里。 经过将认购书的副本,进行简单的汇总整理之后,各方势力的股权明细,摆在了柳白的书桌上。 “原始股加新股,总共发放了近五千万份,其中青雀手中,独占三千四百万,十七家商行占去一千一百万,留在普通百姓手里的,只有区区五百万份罢了!” “这十七家商行的底细很好查,除去恒隆号及永兴号之外,其他皆在四大世家的掌控之中!” “换言之,待青雀手中的股权转让出去之后,世家的股权,便会多达四千万份!” 柳白简单的几句话,将股权的归属,说得明明白白。 这世上,能让他来亲自解释的,只有李二! 今天李二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长衫,头上带着条暗灰色的僕巾,配合上新蓄起来的短髯,怎么看怎么像个账房先生。 平常寸步不离的怀恩,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只带了一个护卫,正和许褚一块,站在书房门口。 这幅打扮,自然是有目的的。 按理说,身为皇帝,正月是不能出宫的。 若是显露身份,那些靠嘴吃饭的御史,又该没完没了。 何况,李渊就住在柳家! 李二好不容易把他送出宫,哪里肯轻易见面? 不过,股事局的情况一连数变,李二心里像猫挠一样,没着没落的。 尤其是在知道,李泰要把自己手里的股权卖了,更是忐忑得厉害。 听完了柳白的解释,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朕至今没想明白,这个股价的涨跌,究竟是如何算出来的?” 柳白洒然一笑,道:“既然陛下已经出宫了,就不如随柳白,前往股事局看上一看,以陛下的聪明才智,想必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玄虚!” “如此也好!” 当下,两人便要动身前往股事局。 可刚站起来,李二又坐下了。 他砸吧砸吧嘴,道:“那个...柳白啊...” 柳白奇怪的问道:“陛下还有何事?” 李二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憋屈的表情。 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却羞于开口。 柳白最擅长用微表情,判定人心,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确实是忘了一件事!” 他哈哈一笑,重新走回座位,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认购书。 “陛下当初买的一百万贯原始股,原封不动!” 李二急忙把认购书拿过来。 这一百万贯,可是他从内帑之中,偷偷拿出来的。 就算赔的银子,被李泰补上了,但若是让皇后知道,折腾半天一文钱都没赚,说不定会用什么方式来揶揄。 “青雀这孩子,又聪明,有孝心,就是看不清局势,有些时候朕也在想,若是他能跟着你学些东西,该有多好...想当初,承乾、恪儿、祐儿、愔儿,可是比他差远了,如今却...” 李二颇为唏嘘,说话间,把李泰交给他的一百万贯票据,递给柳白。 柳白随手把票据放在桌子上,笑道:“世间安得两全法?各人有各人的本事,日后青雀,未必不能独当一面,成为承乾的好帮手!” 这番话,让李二心里感到有几分安慰。 “世间安得两全法...” 他嘴里念叨了几遍,也欣然一笑。 “你这文采,怕是放在书院也能拔得头筹,也不知,为何就甘愿当个商贾,若是入朝为官,朕倒是心甘情愿,将房玄龄的位置交给你!” “这番话若是让房相听见,也不知心里是何等滋味...” 李二哈哈大笑,道:“话说回来,你这商贾当得,的确比宰相还舒坦多了!” 相处的日子久了,两人在私底下说话,都没有什么顾忌。 年纪差了不少,却更像是知己好友。 说笑间,两人一同走出书房。 刚一出来,李二脸色骤变,急忙往后退去,‘砰’得一下把房门拍上。 柳白正莫名其妙的,扭头就看见,李渊正揪着李愔的耳朵,快步往这边走。 怪不得李二像看见老虎一样... 看李渊的样子,好像还有余怒未消,也不知李愔是怎么得罪了他。 这位太上皇,自从来了柳家之后,彻底放飞自我了。 除了还一口一声的以‘朕’自称,其他方面,跟普通的市井老头,没多大区别。 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跟孙思邈、王勣、张三丰他们几个喝茶下棋。 下棋输了,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为太上皇的脸面,掀了棋盘就耍赖。 一开始,孙思邈他们还不敢怎样,可等后来,看清这老家伙的真正面目之后,也就不讲究规矩了。 经常能看见,一群老家伙在南院围成一圈,叉着腰破口大骂。 搞得全家人,都不乐意往南院跑。 因为一过去,就会被一群德高望重的老家伙拽住评理。 柳白的觉得,今天八成也差不多... 果然,李渊把李愔揪到柳白跟前,怒道:“你这家主是怎么当的?原本在宫里,也算是个好孩子,到了你柳家,反倒学会拉偏架了!” 李愔本来就是个泼皮性子,有孙思邈和李时珍撑腰,现在也不怕皇爷爷了,龇牙咧嘴的说道:“眼瞅着孙先生就要赢了,分明就是您输了棋耍赖!” 李渊双目圆瞪,气的胡子都在哆嗦。 “朕打死你这个目无尊长的狗东西!” 李愔撒腿就跑,不成想,李渊腿脚麻利得吓人,几步就追了上去。 转眼之间,两人就跑没影了... 柳白眨了眨眼睛,满脸莫名其妙。 李渊不是来告状的吗? 怎么这就跑了? 第555章 这就是你所说的经济之道 等一点动静都听不见了之后,书房的门,才缓缓打开。 柳白回头看去,只见李二竟然带着一脸的羡慕之色,看向李渊离去的方向。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回过神来。 “唉...父皇在你柳家,也算是享受到了天伦之乐...” 柳白了解李二的性子,这感慨起来,就没完没了,干脆也不接他话茬,吩咐许褚,去准备车马。 不多时,两人向着股事局的方向行去。 ...... 为了引世家上钩,柳家用稀释股权的方法,将股价降低。 这一来一去,并非没有损失。 好在损失不大,林林总总也不过两三万贯而已。 不过,股事局门口整天整宿的围着一大帮子人,周围的七八个茶摊,倒是赚了不少银子。 加上卖宅子得到的利润,基本上和往年做买卖的利润持平。 来到股事局门口,人比头两天少了很多。 想买宅子的,无一不是身家巨万之辈。 有了号码牌,自然就不用提前排队了。 让柳白没想到的是,由于号码牌的存在,竟然衍生出了‘黄牛党’的行当! 越靠前的号码牌,炒得越高。 代排队,代买房的家伙们,赚得盆满钵满。 柳白倒是没去管。 有钱人才不会做这种买卖, 总之,银子都进了穷人的口袋,也算是给大唐经济做贡献了。 带着李二走进股事局,有几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可见李二一身普通老百姓的打扮,知道他有意隐藏身份,便也没人点破。 只不过走到哪里,都有人陪着小心,拱手行礼。 坚持了一天一夜的老周,已经顶不住了,今天值班的恰好是沈万三。 他坐在大客户服务区,手里拿着一个大罐子茶杯,正在给客户讲解合同上的门道。 见柳白领着李二过来,急忙把大罐子放下,深施一礼。 对面的客户,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人,怎么...” 他无意间一回头,吓得脸都白了! “陛陛陛陛...” 李二看到此人之后,不由得一愣,旋即一瞪眼,道:“闭上你的臭嘴!” 柳白一见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人名为窦孝慈,乃是李二的妹妹襄阳公主的大儿子。 他爹名叫窦诞,算起来,还是李二的表弟。 因为去世多年的太穆皇后,就是窦家人。 襄阳公主嫁给窦诞之后,李家和窦家亲上加亲,对窦孝慈这个外甥,李二也是颇为疼爱的。 去年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彻底退居二线,宗正卿的位置,让给了窦诞。 跟皇家有关的事情,都归宗正寺管。 柳白跟新兴老郡王的关系不错,而且柳婉儿她们,跟老王妃走得也很近。 有这层关系作保,当初柳白拉着各家显贵做新生意的时候,也让窦家掺了一股。 毕竟,窦家是李二的母族,不可跟其他世家同日而语。 窦孝慈是个妙人。 属于那种,进了青楼都抢着买单的二杆子。 为人倒还不错,走程咬金的门路,得了个左卫将军的头衔。 当初跟程处默和柴令武玩得很好,算是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纨绔子弟。 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李二给骂了回去,这二货才终于纳过闷来。 急忙站起身,躬身行礼。 “见过舅舅!” ‘陛下’两个字,是怎么都不肯说了。 他又苦着脸朝着柳白一拱手,道:“柳大哥...” 说完,忙把椅子拉出来,请李二落座。 李二却是不坐,目光往桌子上的合同里一扫,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窦孝慈一眼,道:“想不到,你竟然买得起甲字区宅子,看来左卫的油水不少啊...” 窦孝慈脸色一变,旋即又讪讪一笑。 “舅舅说的哪里话,外甥分明是奉了爹娘的吩咐,才来买宅子的...” 说话间,忙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不管怎么说,窦孝慈也勉强算得上是自己人。 柳白上前打圆场,道:“陛下,您不是要看股事局的运作方式吗?” 李二又瞪了窦孝慈一眼。 当初柳家开拍卖会的时候,就把他气得不轻。 满朝文武整天跟自己哭穷,可一看见宝贝就刹不住了。 合着到头来,自己才是最穷的人。 如今,柳家一卖宅子,又把这些人逼出水面。 甲字区的宅子,均价都一百五十万贯以上! 襄阳公主跟窦诞的俸银,加起来才多少? 他也看得出,柳白是在打圆场,面子不可不给。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追究起来,恐怕又会引起朝中的震动。 他冷哼一声,对沈万三道:“不许打折,按原价卖给他!” 说完,竟一把将窦孝慈手里的笔夺过来,俯身将合同上的‘折扣栏’,涂成了一个大黑疙瘩! 而后,把笔一丢,跟身旁的柳白,道:“走!” 柳白冲窦孝慈无奈的一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心里却是很高兴。 李二太贴心了! 这一笔,让柳家又多了二十几万贯入账! 窦孝慈急忙再次躬身。 “恭送舅舅...” 看着李二走远了,他哭丧着脸,把合同拿起来。 “天理何在啊...” ...... 在股事局里溜达了一圈,李二终于搞明白了股事局的运作方式。 转累了之后,跟着柳白来到一间安静的小房子里,一边轻轻摇晃着茶杯,一边道:“怪不得当初你要筹建算学院,原来,这股价的计算方式,竟然如此繁复!” 柳白笑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股票更加公平了,它不仅考验人的眼光,更考验人的心智,归根结底,银子是能生银子的,再多的银子,埋在猪圈里也失去了用处,流动起来,才能显露威力!” 李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经济之道!” 他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茶,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既然来了,就要看遍全貌,一会儿你给朕准备一点饭食,不必铺张,和沈万三他们一样便可,朕还要看看,今日股价发布之后,会是何等光景...” 第556章 今日之事,就是奠定了万世之基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百无聊赖的李二实在是坐不住了,在股事局里溜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好玩的,又恹恹的走回来。 用桌子上的炭笔,在白纸上乱写乱画。 柳白一来到股事局,就有很多事情要忙。 人和人的资质是不同的。 家里的二十三位大掌柜,加上沈万三,已经成了股票的行家。 而那一百多位管事,多半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能排的上用场的人,就很少了。 柳白自己都不得不亲自上阵。 今天的工作量太大,不仅仅要为李泰转让巨量股份做准备,柳家还打算推出新品种的农产股。 庞大的计算量,让柳白都感到几分焦头烂额。 一张张白纸,被写满公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有时候他就琢磨,要是系统新发放奖励,给个计算器该多好。 股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出来的数字。 除了要结合十二坊宅子的价格,买入和卖出的情况,还包括了许多因素。 说到底,房产股本就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转的。 宅子行情不好的时候,不能单纯的上涨股价,来赚取利润。 水泥、木材、运输成本,乃至是工人的工钱,都需要考虑到。 同样,宅子行情好,也不能靠单纯的降低股价,来刺激需求。 但凡股价有了一点偏差,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祸患! 柳白正着急呢! 距离公布今日股价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可偏偏李二在跟前捣乱! 柳白写满一张演算纸,李二一定会抽走瞧一瞧。 光是瞧也就算了,还一个劲的问。 这个公式是什么意思,那个符号代表什么。 搞的柳白很想把他的嘴堵上! 但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到最后,无可奈何的柳白,只能临时把李承乾叫过来,让他领着李二出去转一圈,等忙完了再带回来。 沈万三急匆匆的推门走进来。 “少爷,汇总得差不多了,偏差最多三文钱,您这里如何了?” 柳白刚刚算完,把沈万三得到了的结果拿过来,加入自己演算的公式之中,心里一合计。 “大功告成!” 他深深吐了口气,将演算纸交给沈万三。 沈万三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得出结果了!” 他又拿着结果,急忙跑出去,找人制作木牌。 刚去外边转了一圈回来的李二,见终于算完了,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之后,眼睛直放光!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继而仰天大笑。 趁他不注意,柳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明明是个好皇帝,怎么有时候跟个熊孩子一样不懂事? 这一眼,恰好被旁边的李承乾看见。 他下意识的一缩脖子,生怕柳白迁怒到自己身上。 以往父皇干了让柳白不开心的事情,最后总是自己倒霉... 李二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笑够了之后,喘了会儿气,道:“如此一来,百姓对十二坊的工程,定会信心大增,朕方才看见,四大世家的人,将青雀的股份转让走了,此番也可以好好让他们瞧一瞧,朕的厉害之处!” 柳白将杯子里凉透的茶,一口气全干了。 用眼神示意李承乾,去给自己续点热水。 “猎物已经入笼,柳白在这先恭贺陛下,铲除世家!此举功在千秋,乃是前人不曾完成的壮举!” 李二更加得意了。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 柳白生得怎会如此英俊? 往日不着调的承乾,今日竟难得乖巧! 这桌子的工艺不错,想必定是一代名匠所造。 咦? 这窗户怎会漏风?莫非猜到朕正热得厉害? 作为少数知道内情的人,李二很清楚,今晚的意义十分重大。 若说四大世家收购了大批量的股份,等同于钻进柳白早就架好的牢笼。 那么今日股价一出来,就等同于把牢笼的大门,狠狠的拍上,还锁了好几根大铁链子! 从明日开始,便可关门打狗,形势一片大好! 世家! 多少代的帝王,都是败在世家手中? 常人都说隋炀帝昏庸无道,可是在李二看来,他完全是一个,步子迈大了的英明君主。 唯有自己慧眼识英才,善用天下大势,稳压世家一头! 想着想着,他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再任由世家发展,李唐江山,迟早要被人折腾残了。 再过些年,皇位在不在,还两说呢! 什么叫万世之基? 今日之事,就是奠定了万世之基! “柳白,朕...朕实在不知该如何...” 柳白最怕的就是这一手。 往日惜字如金的李二,一动起真感情来,瞬间就会变成个碎嘴子。 叨叨叨叨,没完没了! “陛下,现在还只是个开始,再有二十天,便是四大世家覆灭之日,届时,柳白定与陛下,痛饮三百杯!”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将感情压制下去,慨然而叹,道:“没错,朕也该做好自己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前边冲锋陷阵!” 说着,他拍了拍李承乾的脑袋,转身就走! 等房门关上,李承乾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道:“柳大哥,二十天后,真能将世家彻底铲除?” 柳白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或许,用不了那么久...” ... 股价涨了! 一涨就是足足五十文! 看着展架中央,那个红牌子上,硕大的‘一百四十文’字样,整条街的人都傻了! 紧接着,‘轰’的一声炸了锅! 之前把股票卖了的人,捶胸顿足,一个个好像死了亲爹一样,恨不得撞死在展架上。 而收购了股票的人,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 每股涨了五十文,这该...这该是赚了多少? 恒隆号的大东家,就站在展架跟前。 他捂着心脏,喃喃的说道:“太...太刺激了...” 如今的散户之中,以他的股份最多,足足三百万股!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他的资产增加了十二万贯! 这还是按照原始股价算的,若是加上昨天按九十文购买的新股,赚得更多! 第557章 这一下上天,一下又入地的,搁谁谁受得了? 有赔的自然就有赚的。 恒隆号的大东家运气逆天,让人嫉妒的厉害。 十二万贯,可不是个小数目。 抛开那几家巨无霸不说,谁得了这十二万贯,都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 这一下上天,一下又入地的,搁谁谁受得了? 人们再次认识到了股票的玄妙,在后悔昨天把手头的股权转让出去之外,心里也暗暗有些期待。 前两日都有新股发放,这次,可万万不能再错多! 就算日后再跌,也不能轻易脱手,定要看好局势。 合适的时候买,合适的时候卖,才是股票的正经玩法。 “敢问沈大掌柜,今日可有新股开售?” 一大片期待的目光,全都落在沈万三身上。 沈万三嗤笑一声,道:“昨日对我柳家破口大骂的人,还能有脸面购买新股?” 一句话,让不少人臊红了脸。 想想昨日因为赔了银子,一时冲动,对柳家,甚至柳公子出言诋毁,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怪只能怪自己眼界太窄,否则的话,岂不是也能像恒隆号的大东家一样,得一笔天降的横财? “我等的确是错了,在这里给沈大掌柜赔个不是!” “沈大掌柜切勿见怪,我等眼拙!” “...” 沈万三微微一叹。 只可惜老周回家去休息了,看不到这一幕。 “今日的确有新股开售,不过,十二坊的房产股已经全部发放完毕,诸位若是有本事,可从旁人手里购得股权!” 众人大失所望。 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既不用费力,又不必求人的好营生,就这么错过了? 沈万三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房产股虽然售罄,但我柳家决定,今日开售新股,名为农产股,大厅内自有人予以讲解...” 他话没说完,一大群人便蜂拥进股事局大厅。 好在大厅里的人都做好了准备,每一位管事身边,都围着好几个人,等着听新股的介绍。 ... 股事局的前身,是长安城里的西市。 占地面积极其广阔,几乎有道兴坊的一半大了。 即便好几千人同时在场,也不显得拥挤。 当初建立得很仓促,只是对西市进行了简单的改造。 将各个区域分隔开,又加固了顶棚和梁柱。 如今,二楼也已经动工了。 柳白带着李承乾,溜达到二楼,想看看进度。 刚一上来,就看见老孟正点着陈辩机的脑门训斥。 听了几句才知道,陈辩机在马虎之下,在图纸上画错了钻孔的位置。 见柳白来了,老孟也不好再继续训斥下去。 急忙迎过来,道:“少爷!” 柳白笑眯眯的看着一旁,耷拉着脑袋的陈辩机,道:“马虎是常有的事情,年纪轻还可以理解,日后可千万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和初次相见的时候相比,这孩子已经长高了足足一头。 头发虽然蓄的还不长,却比小光头的时候,俊秀多了。 再过几年,还不定长成什么妖孽模样。 怪不得能把几位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 “少爷...” 小孩子脸皮薄,被老孟训斥没什么,让柳白看见之后,就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老孟阴着脸,道:“少爷,这孩子自打还俗之后,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一连出了好几次错误,并非老孟不给少爷面子,只是他着实过分!” 他本来就对陈辩机给予厚望,一身的本事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作为建筑行当数一数二的高手,在他看来,陈辩机犯的错误,实在是太低级了。 柳白并不甚在意,孩子嘛,就要好好教导,单纯的训斥起不到任何作用。 谁小时候还没犯过马虎的错误? 老孟岁数不小了,算起来,和家里的二十三位大掌柜也差不了几岁。 他们这些人,算是柳家真正的掌权者,除了沈万三外,差不多都是当初跟着柳永年‘打天下’的老人。 其他掌柜的,家里都有合格的子嗣,而且也都在柳家的基层当差。 若是日后能通过考核,接他们的班,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唯独老孟,没有儿子,大闺女早早嫁人了,二闺女在家里当柳蓉儿的贴身丫鬟。 这一身本事,没人继承可不行! 要知道,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房产生意是柳家的主要业务,这就要求,老孟必须有一个合格,而且忠诚的接班人。 倒不是柳白有什么‘兔死狗烹’的念头。 老有老的好,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擅长的领域,基本上没有能难住他们的事情。 可是,小也有小的好。 年轻人的创造力,不是老人能比的。 在人事上,增加的新血液,也是柳家产业升级的重要一环。 而且,当初在辽东制定的‘家法’之中,关于老一辈人的安置问题,占了很大的篇幅。 他们的经验,也是年轻人难以企及的,相比之下,让他们坚持在第一线冲锋陷阵,反倒不如松松心,教导一下柳家的下一代掌权者。 柳白把陈辩机拉到一边,耐心开导了一会儿。 陈辩机不时点点头,而后走回到老孟身边,道:“孟叔,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老孟面色稍霁,不轻不重的在陈辩机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回有少爷替你说清,下回,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陈辩机急忙说好话,老孟这才消了气。 看着一老一少又跑到旁边去研究图纸,李承乾嘿然一笑,“这小秃驴命真好!” 他何尝看不出来,老孟对陈辩机的看重? 柳家掌柜的身份,完全不是普通商贾能比的。 放在外边,即便地方的一州之长,都要小心伺候着! 柳白也不禁笑了笑,旋即转而看向李承乾,道:“你的命可比陈辩机,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说话间,柳白的笑意更浓了。 李承乾心中一突,表情顿时僵住了。 又是这个笑容! 为何又是这个笑容?! 第558章 就你那点胆子,还要什么脸? 产业升级急不得,要一点一点的进行。 否则的话,稍微有不妥之处,柳家这艘大船,就会翻到海底去。 组织结构、人事调度,乃至在各地的财力投放,都要经过好好思量。 不过,这件事却是重中之重! 相比之下,和对付世家都要相形见绌。 从眼下看,在这场‘战争’之中,柳家已经营造出了关门打狗的好势头。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就足够了! 就像老孟他们的建筑行当。 最难的,便是画好图纸,做好预算。 剩下的,无非就是填水泥,码砖头之类的苦力活。 既然是苦力,柳白自然懒得再去操心。 那么,李承乾自然成了接棒的最好人选! 二楼工地边上,有一个简易的小亭子。 平常都是用作老孟他们的休息之地。 柳白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看下边的热闹。 农产股得到了疯抢,下边的人乌央乌央的,再次排起了好几条长队。 为了抢先买到农产股,大打出手都不在少数! 小亭子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暖炉,炭火才点起来一会儿,就把凉意全都驱散了。 柳白没有感觉到冷,因为他穿着绵袍子,还喝着热茶。 李承乾就不同了。 小孩子都不怕冷,哪怕天寒地冻,也敢穿着单衣满大街闲逛。 而且,他站在柳白身后,离着暖炉稍远。 太子爷不光不冷,还很热! 脑门子上,全是汗! “柳大哥,对付世家,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父皇...父皇那里实在是...” 柳白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体内的骨骼咔咔作响。 看来自己还有长个子的余地... “那就跟我没多大关系了,现在对付世家是你的事,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李承乾的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柳白把对付世家的后续工作,交给自己,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毕竟,他跟着柳白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柳白全盘计划的人,他有自信,出不了正月,世家就会土崩瓦解! 正好让世人看看太子爷的威风! 可是,他实在是发憷,跟自家老子打交道。 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柳白一露出‘那种’笑容,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柳白见他还在迟疑,有些不满的说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还不赶紧兜着,真是不知好歹!” 李承乾急忙点头,“是,是!只不过...” “你若是不愿去,那就算了,听说长乐最近跟老沈他们学得不错,正好让她拿四大世家练练手!” 说着,柳白就要站起来。 李承乾脸色一变。 “别啊!我这个当哥的,若是被长乐压一头,脸往哪搁?” 柳白嗤笑一声,道:“就你那点胆子,还要什么脸?我看,若是让长乐来办,肯定比你办的漂亮!” 李承乾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一咬牙,道:“好!我这就入宫,不就是借银子吗?我借!” ......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就来到了宫外。 今日没有朝会,宫门开的稍晚一些。 不过对于太子爷而言,早点晚点没有任何区别。 之所以在外边徘徊许久,只是单纯的不想进去而已。 “殿下...” 值守的金吾卫校尉,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想问问太子爷,究竟有什么难题。 “滚!”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承乾一脚踹开,只好悻悻的跑回去,接着站岗。 又过了许久,眼瞅着辰时都快过去了,李承乾幽幽一叹。 “罢了,罢了,想必说清楚之后,就不会挨揍了...” 他给自己提了提气,大步走进宫中。 今天李二起得很早。 因为他昨天晚上压根就没睡。 从股事局回来,已经是深夜,躺在龙榻之上,辗转反侧了半宿,越躺越精神! 后来干脆就披上外衣起来,跑到外殿写文章。 区区两个时辰,便写了洋洋洒洒数千言。 写的时候很顺畅,可到了改的时候,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看着足有一指头厚的文章,李二发愁得浑身难受。 “竟然要求必须在三千字以内...区区三千字,如何写清楚朕的巨作?” 他把毛笔放下,将一沓子稿件,翻得哗哗作响。 正到最烦的时候,怀恩迈着小碎步走过来,道:“启奏陛下,太子求见!” “让他...” 一个‘滚’字还没来得及说,长孙皇后忽然从内殿走出来,惊喜的说道:“快快让承乾进来,本宫可是好些日子都没瞧见他了!” 怀恩面有为难之色,看向李二。 李二只好恹恹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承乾走进紫宸殿,母子多日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二倒也乐得李承乾不打扰自己,开始逐字逐句的修改文章。 “父皇,您这是...” 李二正沉浸在自己的著作之中,不可自拔,被李承乾的话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母子正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看。 长孙皇后娥眉微黛,道:“陛下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莫非还在研究股市?” 她心里很不满。 好久不见的儿子回家,当爹的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心思全放在那所谓的‘股市’之上! 李二还未如何,李承乾一听长孙皇后这话,却有些惊讶。 “父皇对股市,竟然如此感兴趣?”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把话题引到股市上呢。 李二忽然眼前一亮。 若论对股市的了解,除了柳白和柳家那些老人,也就数李承乾了! 昨日去股事局,就是李承乾给他讲解,股事局运作方式的。 让他提提主意,自己的文章岂不是更加有理有据? “承乾,你上来,帮父皇看看这篇文章!” 李承乾急忙从侧边走上台阶,半躬着身子,来到李二身旁。 这对父子,很快就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浑然没发现,下边的长孙皇后,气得牙根都痒痒了... 第559章 头一次听见,向皇帝借钱的说法 时间渐渐过去,眼瞅着就要到中午了。 长孙皇后坐在下边,看着这对父子,时而轻声商讨,时而激动的争吵。 她虽然听不懂,却早已经把怒火熄了。 相反,心里头感觉很温馨。 从前的李承乾,见到他父皇,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 如今的场景,却是从来都没见过。 “父皇分明就说的不对,股市的管理制度极为严苛,运行极其复杂,如今仅仅有房产股和农产股也就罢了,可等其他种类的股票上市之后,股价便是一种自然规律,非人为所能定下来的!” 李二冷笑道:“所谓股票涨跌,无非就是打个时间差而已,早得到消息的便能赚银子,晚得到消息的便会赔银子,房产股和农产股的股价,还不是柳家那些大掌柜算出来的?” 李承乾气得脸色通红。 股票从无到有,他全程参与的,甚至有些建议,都是他提出来的。 对他而言,股票不仅仅是赚银子的工具,也是他扬名立万的契机,不容任何人诋毁。 若是按照李二的说法,股票岂不是成了柳家谋害老百姓的手段? 想涨就涨,想跌就跌? “经济之道有云,市场机制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除非市场混乱,否则朝廷不能干预,而今股票新立,柳大哥请大掌柜们计算股价,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日后总有一天,会由市场机制自行运作...” 一开始,两人还在探讨李二的文章,如今,却干脆成了一场的辩论会。 在李承乾看来,李二的文章简直狗屁不通。 和他在柳家学到的知识,完全背道而驰。 李二也急了。 “纸上谈兵罢了!朕掌控天下数载,虽未曾在商贾之事上著书立说,却深谙其中道理,黄口小儿焉敢驳斥朕的观点?!” 父子两人像斗鸡一样,谁都不肯让步。 长孙皇后明知道,到最后李承乾肯定会吃瘪,甚至会受罚,也笑呵呵的在旁边看热闹。 她心里还是感到很安慰的。 看来,这几年李承乾还真没在柳家白混。 当初去柳家之前,大字都还没认全呢,而今却敢与他父皇当庭辩驳。 且不论对与错,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大加鼓励。 一直等午时两刻,当值的刘瑾走进来,禀报该用午膳了,长孙皇后这才缓缓走过去。 “你们父子等用过午膳之后再辩去,饿坏了身子,吃亏的还是自己!” 李二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衣袖,道:“朕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等你长大之后,自然会明白,治理国家并非纸上谈兵!” 李承乾撇过头去,“八成是父皇辩不过儿臣,才想的托词罢了!” 李二顿时勃然大怒,看这架势,似乎要把李承乾掐死。 “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换做从前,李承乾早就怂了。 今天他一反常态,愣是梗着脖子,“真理就是真理!” “你!” 李二眼睛瞪得老大,看来是真气坏了,满世界的找家伙,打算狠狠的教训李承乾一顿。 长孙皇后见李二的手,马上就要把墙壁上御剑拿下来了,急忙横在两人身前,道:“陛下,还是先用膳吧!” 李二也自知,用御剑教训孩子,实在是不妥当。 当下撸胳膊挽袖子,道:“观音婢你让开,朕今日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尊卑的逆子,莫要伤到你!” 一看这架势,李承乾终于知道害怕了,撒腿就跑。 “逆子,你给朕站住!” 李二跳脚大骂,奈何有长孙皇后拦着,没办法去追李承乾。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出紫宸殿。 而李承乾跑出来,还没到延英门,脚步戛然而止。 他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 说完,又颠颠跑了回来。 刘瑾见他回来,大惊失色。 “我的太子爷啊!您怎么还敢回去?就不怕陛下真动手?” “你懂个屁!” 李承乾回了一句,便再次跑进紫宸殿里。 长孙皇后刚把李二劝好,帮着他呼噜胸口顺气。 一见李承乾回来,不禁一愣。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 李二‘蹭’得一下站起来,脸色狰狞的说道:“逆子,你还敢回来?!” 他‘噔噔噔’得跑下台阶,健步如飞,转眼就来到李承乾跟前。 大手已经摊开,下一刻,就要糊在李承乾脸上。 “孩儿还有一桩国家大事,要与父皇商议!” 李二的手,硬生生停在李承乾的面前。 今天这件事,说他不生气,那是假的。 不过心底,却感到很欣慰。 他最厌恶懦弱之人,李承乾能与他据理力争,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期许。 况且,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承乾说的一直很有道理。 唯独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堂堂皇帝陛下,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辩倒了,传出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由此,才用生气的法子找场子。 既然知道李承乾对股票,有着很深的了解,那么他说有国家大事,八成也是真的。 “你最好不是诓骗朕,否则,朕便将你送入宗正寺,好好管教管教!” 李承乾变脸变得很快,飞速换上一副笑脸,陪着小心,道:“孩儿怎能诓骗父皇?的确是有一件要事,请父皇定夺!” 说话间,他心里暗暗叫苦。 他不知道回来肯定会被教训一顿吗? 当然知道! 只不过,与其办不成差事,回柳家之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折回紫宸殿,挨顿揍来得痛快...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极力平息怒火的模样,转身回到龙椅前落座。 “说!” 李承乾调整了一下状态,正色道:“启奏父皇,如今与世家之战,已接近尾声,微臣特此奉命,前来找父皇借银子!” 一句话出口,又差点把李二的鼻子气歪了。 反了天了! 头一次听见,向皇帝借钱的说法! 可还不等他开口,旁边的长孙皇后抢先了。 “不可!” 父子两人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同时向皇后投去询问的目光。 第560章 哪位大才?儿臣就是那位大才 长孙皇后在李承乾心中,一直是慈母的形象。 别说发火了,这么大声说话都是头一次听见! 像李二这种,没事就生气的人,生起气来并没有多可怕。 如果真如他所说,动不动就要打死谁,搞死谁,李承乾早就死上千次了。 李承乾也知道其中道理,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父皇基本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动怒也只是让自己长记性罢了。 可长孙皇后生起气来,就太可怕了... 李承乾分明看见,连父皇都哆嗦了一下! 他甚至感觉,整个紫宸殿都颤了颤! 太子爷也是有个有原则的人。 所以,他‘噗通’一下,就跪下来了。 他的原则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母后,您看这...” 不等他说完,长孙皇后双眉倒竖,怒道:“内帑已经被你父皇拿走一百万贯,全都投进了你们那股市之中,说有收益,到现在也没见多一文钱!” 李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心解释解释,但他也知道,即便解释半天,盛怒之下的长孙皇后也听不进去。 这件事上,他本来就亏着心呢。 长孙皇后瞥了李二一眼,继续道:“这两年不仅要给你筹备大婚,还要修建陵墓,眼瞅着九成宫也要开始修缮,再加上延英阁,太上皇的太安宫,哪一桩不是大事?哪一桩不需要银子?” 说着,她冷哼一声,道:“内帑的银子,不可再动用分毫!” 李承乾苦着脸,道:“母后,儿臣并非是在胡闹,实在是因为,这笔银子意义重大,非得咱们皇家出不可...” 长孙皇后才不听他说什么。 在她眼中,修建陵墓,给李承乾筹备大婚,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身为天下之母,这才是她真正应该操心的事。 “柳家富可敌国,听说几千万贯银子都能拿出来,何况你们用那股票,诓了整个长安城的人,莫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再也不给李承乾反驳的机会,给了父子两人,一人一个白眼,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看方向,应该是去尚膳监用午膳了。 父子两人沉默了许久,都被闹了个大红脸。 李二是因为,长孙皇后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他,偷拿内帑的银子。 而李承乾,则是因为办不成差事,急的... 良久之后,李二打了个哈哈,道:“想不到你母后,还有这般的威势,呵呵,呵呵...” 李承乾哭丧着脸,道:“父皇,若是没有这笔银子,儿臣便没有把握对付世家了!” 李二一怔,“柳白把后边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柳大哥说,要进行产业升级,忙不过来,后边的事情全由儿臣一手操办,您也是知道的,世家拿到了青雀手里所有的股份,而且农产股也买下了一大半...坑都挖好了,就差最后这一哆嗦,可母后那实在是,实在是...” 李二渐渐严肃了起来。 若是这笔银子真的关乎到世家,那就必须出不可了! 虽然他对股票的本质,还是一知半解,但却很清楚柳白的全盘计划。 这笔银子,必须由皇家来出。 否则,达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况且,如今是李承乾主持大局,没了这笔银子,说不定真会出现意外! 到那时候,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他沉吟良久,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刘瑾,把门关上!” 门外的刘瑾,急忙吩咐人,将紫宸殿的大门死死关闭。 李二站起来,道:“你跟朕来!” 父子两人把刚才的争吵,全都忘了。 长孙皇后这一发火,两人俨然站到了同一战线之中。 走到内殿,在龙榻的北侧,李二将架子上的一个花瓶,轻轻拿起来,露出了一个小小扳手。 “你可要好生保管住这个秘密,就连你母后都不知道,紫宸殿内,有一件密室!” 李承乾两眼放光。 他这才知道,父皇竟然有藏私房钱的地方! 不过看到李二扭动扳手,把架子推开,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暗格后,又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工艺,实在是太烂了。 柳家在两年前都抛弃了如此落后的技术。 “父皇,您藏东西的法子不可靠,儿臣在柳家...” 不等他说完,李二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暗格乃是宫中几位老供奉精心打造的,不仅藏得隐秘,而且防火防水...” 一边说,他一边把一个铁盒子,小心翼翼的端了出来。 “你看,这铁盒子乃是正经的六柱鲁班锁,就算贼人得到了盒子,也取不出其中的东西,要远远比用钥匙的锁头,安全得多!” 相传,鲁班锁正是鲁班发明的,不用钉子和绳子,单靠自身复杂的结构支撑。 有的鲁班锁,看似复杂无比,实际上只要将其中一柱抽出来,就能得到其中的宝物。 而的,看起来简单至极,却需要大量的精密计算来推演,就好像后世的魔方一样,但凡有一面拼不齐,就别想打开! 李二这道鲁班锁,乃是由精铁打造,每一柱,都有两指头厚,别说刀砍斧劈了,就算扔进铁匠炉里,都能坚持上好几个时辰! 唯一的缺点就是,即便李二自己,每次打开都要费一番工夫。 看着李二来回摆弄鲁班锁,又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外边,生怕长孙皇后回来的样子,李承乾实在是忍不住了。 上前指着某一柱,道:“先把这根推进去。” 李二眼中又有怒气窜动,却忽然发现,李承乾说的在理。 推进去之后,鲁班锁的整体架构,果然变得松散了一些。 “之后呢?” 李承乾干脆直接上手,‘啪啦啪啦’几下,便把鲁班锁打开了。 “父皇,听儿臣一句劝,你这鲁班锁一点都不安全,书院算学院里,随便一个学生,几下就能打开...” 李承乾把藏在鲁班锁的一张票据拿出来,轻轻摇晃了几下。 “如今书院已经将鲁班锁推演到了十柱!” 李二大惊,“是哪位大才?” 李承乾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不才,正是儿臣!” 第561章 李二的私房钱!都给我住手,那是我的东西 “你?” 李二拉着长音,左边的眉毛挑得老高。 他现在算是很信任李承乾了,可说起推演鲁班锁,而且推演到十柱,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李二本人虽然算不上博古通今,却也是个渊博之人。 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杂学,也多有涉猎。 想要推演鲁班锁,不光需要工匠方面的学问,最难的地方在于,算学! 武德八年时,算历博士王孝通,曾著《缉古算经》。 加上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九部算学巨作,民间已经有了‘算学十经’的说法。 这十本书,也是如今书院算学院的教材。 当初柳白在收土豆的时候,曾用几种极为简练的方法,算出了整个大唐的粮食产量,竟然比司农寺和民部算的,还要精准几分。 李二便开始对算学感兴趣。 那十本书,成了紫宸殿龙案之上的常客。 正因为对算学有了很深的了解,他才能靠自己,解开六柱鲁班锁。 同样,他更加清楚,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鲁班锁每多一柱,其中的机关精巧之处,要繁复上好几倍,甚至十几倍! 即便当今算学院的副院长王孝通,恐怕也无能为力!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或者几个人的力量,就能推演出来的。 一看他的表情,李承乾就知道,他肯定不信自己说的话。 于是,李承乾正色道:“父皇,儿臣在柳家这几年,并非是厮混过去的,不光要跟着沈叔学习经济之道,还要跟王先生学习帝王心术,可儿臣最感兴趣的,还是算学!” “柳大哥在算学之上的研究极深,曾给过儿臣几个公式,凭借这几个公式,儿臣花费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推演出十柱鲁班锁的玄机,若父皇不信,儿臣可在此演算一遍!” 听他这番话,李二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不怀疑柳白在算学之上的造诣,若是没有柳白,恐怕现在朝廷依旧认识不到算学的重要性。 要知道,这半年以来,随着大量算学人才,涌入各个司府,朝廷的办公效率,提升了不止两倍!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演算股价之时,柳白写的那些公式。 别说看明白公式,连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他都不知道有什么含义。 “你与王孝通的算学功底,孰强孰弱?” 李承乾沉吟了一会儿,道:“在基础算学之上,孝通先生远在儿臣之上,可若论起高等算学,恐怕当世之中,唯有柳大哥与儿臣才明白几分...” 李二一皱眉。 “何为高等算学?” 李承乾苦笑道:“若是儿臣现在跟父皇说,恐怕到明日此时,都说不完...” 李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容朕好好想一想...” 他就是这副性子,一听到与朝廷搭边的事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此刻八成是在琢磨,如何将李承乾的算学造诣,用在朝政之上。 刚才李承乾只顾着回答李二的问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手中的票据。 现在才终于有点空,看了一眼票据上的数字之后,李承乾差点没惊呼出来。 好在他及时捂住了嘴,这才没有打扰到李二。 “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儿臣暂且告退了...” 李二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随意挥了挥手,让李承乾下去。 “若承乾的算学造诣,真有那么高,未尝不可善用一二...” “算学院的先生太少,学生再多,质量也跟不上去,可朝中各司府衙门,对于算学人才的需求,却日益加大,前几日,竟连三省都在招募算学人才...” “算学...算学...三月份便要广开恩科,抡才入朝...也不知现在宣布,还能不能赶得上...” 李承乾的几句话,让李二生出了满脑袋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把手按在鲁班锁上,无意识的捏动着。 咔咔咔—— 其中的机括不停响动。 也不知他按错了哪里。 哗—— 整个鲁班锁,竟然散架了! 这块鲁班锁,乃是宫中供奉精心打造的,用的是千炼精铁! 这要是砸脚上... 好在,李二身手不凡,惊呼一声,连忙向后退去。 紫宸殿的地砖,瞬间被砸裂了好几块! 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零件,李二忽然反应过来。 “朕...朕的银子!” 他脸色大变,急忙跑到宫门口,正好看见,刚刚从延英门钻出去的李承乾。 “这个逆子!” 李二顿时暴跳如雷! 他可没打算把票据之上的银子,全都借给李承乾。 如今,全被这坏小子拿跑了! ...... 李承乾也是练过武的,而且有名师教导。 虽然比不上程处默和柴令武,但比外边那些所谓的高手,还要强悍上三分! 尤其是轻功! 也不知为何,他练起轻功来毫不马虎,甚至经常央着王守仁,给他开小灶。 在皇宫之中,健步如飞,两个起落就能蹿出去好几丈。 手里死死捏着那张票据,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好像生怕有人来‘追杀’他。 一直跑到宫门外,这才喘了口气。 再次看了一眼票据上的数字,嘿嘿的怪笑了几声。 “柳大哥只让我借两百万贯,剩下的两百万贯,也该修修东宫,撑撑门面了!” 显然,他已经有把这两百万贯,据为己有的心思了。 话说,这些银子是李二的私房钱。 既然是私房钱,肯定不能让长孙皇后知道。 到时候,只要把借的两百万贯还上,剩下的即便偷偷昧下,李二也不可能直接索要。 大不了少进宫就是了。 就算碰见了,也肯定不承认,为了两百万贯挨几顿揍,也值了! 他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哼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向柳家溜达。 砰砰砰! “我回来啦!快开门呐!” 可是敲了半天,也不见门房出来。 李承乾心里纳闷。 顺着门缝往里看,发现全家人无论老小,竟然都在院子里。 他们背对着大门,围着池塘,不知在看什么。 李承乾又喊了几嗓子,竟然依旧没人搭理自己! 再看几眼,无意之中,发现池塘之上漂浮的东西,他脸色蓦得大变! “我的船模!” 他再也忍不住了,顺着门廊往上一攀,脚下使劲一蹬,三两下上了房梁。 “都给我住手,那是我的东西!” 第562章 有皇爷爷撑腰,就算天王老子也不怕 柳白素来是个很潇洒的人,说把对付世家的任务交给李承乾,便一点都不留恋。 这两个月来,锦衣卫搜集了大量关于四大世家的资料,还有生意上的一些东西,全都搬到了李承乾的房间。 担心李承乾办不好差,柳白还将驱使锦衣卫的令牌,放在他房间一块。 老周他们那二十三位大掌柜,跟李承乾熟得不能更熟了,他那张脸,比任何令牌都好使。 哪怕调动大批量的钱财,也是一句话的事。 可锦衣卫不同。 除了柳白和王守仁之外,连许褚都指挥不动他们。 光有令牌都不行,还需要对好暗语。 亲自抱着一叠资料,来到李承乾房间的柳白,正好看见窗台上,那艘才拼好几天的船模,就动了心思,拿来玩一玩。 乌槽船,又被称为广船。 小型的乌槽船,很早之前就发明了,来源已经不可考证。 西汉末年就已经做渡人之用。 直到明代初期,人们才发现,将乌槽船改良之后,加上大型桨橹和风帆之后,可以用来航海。 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郑和下西洋时,所用的船只,大部分都是乌槽船。 既然郑和用得,柳白当然也不介意拿来用一用。 因为当初系统发放《万国坤舆图》时,就附赠了一份乌槽船的图纸。 年三十下午,柳白抽奖得到了的船模,正是金大坚按照固定比例,缩小之后打造出来的乌槽船。 和真正乌槽船的区别,只是材料不同罢了。 柳白刚把船模扔进池塘里,全家老小就都围了过来。 天下人都知道,近几年的新鲜玩意,都是从柳家流传出来的。 家主都喜欢玩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李渊倚老卖老,把李愔手中的扇子抢过来,一下一下往船模上扇。 绸布织好的风帆,顿时被鼓满,嗖嗖的往前冲,带着一溜水线,把池塘里的锦鲤,搅得不得安宁。 “好快啊!” “看着圆滚滚的,还挺稳当!” “若是真的大船,肯定会更快,没看桨橹都闲着呢么?” “...” 长乐拽着李渊的胳膊,道:“皇爷爷,让我玩一会儿,求您了!” 李渊拗不过小姑娘,只能的把扇子让出来。 一群小孩子开始绕着池塘跑,李祐最调皮,一个劲的往船槽里扔石头子。 李承乾站在房梁上喊了几嗓子,依旧没人搭理他。 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饱受折磨,他的心都要碎了。 “都不许动!” 一个鹞子翻身,从房梁上翻下来,几步跑到长乐跟前,硬是把她手里的扇子,夺了过来。 没了玩物,长乐‘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太子哥哥欺负人!” 一句话出口,李承乾顿时感觉浑身一寒,后背凉飕飕的。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有好几道不善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逡巡。 换做其他东西也就罢了。 船模是他一块一块拼好的,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而且本来就喜欢得不行。 李承乾咬了咬牙,硬顶着那些不善的目光,“船模是我的!!” 在柳家,能治他的人,实在是太多。 现在,连几个小的也不怎么怕他了。 李渊最见不得长乐受委屈,脸色阴郁的走上前来,二话不说从李承乾手里夺走扇子,重新塞给长乐。 旋即瞪着李承乾,道:“你这个当兄长的,怎能欺负弟弟妹妹?!” 太上皇发飙,谁也不敢拦着。 在这个家里,最惹不起的人就是他。 有时候,连柳白看见他都绕着走。 李承乾心里发苦,给他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跟皇爷爷叫板,只好悻悻的一拱手,道:“孙儿错了,给长乐玩便是...” 李渊哼哼了几声,转过头来,脸色瞬间变得如春风化雨般温暖。 “长乐,尽管玩!玩坏了也不打紧,有皇爷爷撑腰,就算天王老子也不怕!” 长乐转啼为喜,甜甜的说了一声。 “皇爷爷真好!” 又跑到李承乾跟前,晃了晃小拳头,‘恶狠狠’的说道:“太子哥哥是大坏蛋,以后长乐再也不帮你做算学题了!” 说完,带着李愔他们几个小的,接着追船模去了。 李承乾唉声叹气的半天,可悲的发现,自己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连个撒气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个家里,连家丁丫鬟都欺负不成。 远处传来‘咔’得一声动静。 不用想,肯定是自己的船模,撞在池塘中间的假山上了。 他捂着心口缓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气,蔫头耷脑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自始至终,柳白都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热闹。 船模的确是金贵,但是现在金大坚已经造出来好几个了,就算撞碎了也没什么。 能让一大家子人乐呵乐呵,就足以体现它的价值了。 吃午饭的时候,李承乾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柳白吃饭完,想去看看他,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长乐也在。 正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拿。 兄妹之间哪有什么仇? 长乐几句话,李承乾便不再生气,两人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吃得热火朝天。 柳白见状,也不再打扰他们,转身回到书房。 泡上一壶茶,埋首在桌案之上,继续写自己的产业升级计划。 对付世家的任务,他的确完完全全都交给李承乾了。 虽然系统任务有时间规定,但他相信,以李承乾的本事,一个月内解决世家,绰绰有余。 就是产业升级计划不太好搞,一个下午写了两三张纸,却修改了不下十次。 终于修改满意之后,一抬头才发现,天都黑了。 柳白把杯里的茶叶根都喝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是要尽快把世家都搞定,没有老沈他们的帮忙,还不知要等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产业升级...” 第563章 咱们的敌人,可不止长孙无忌一个 手握大权的太子爷,美美的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精神抖擞得厉害。 跟着护卫队,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跑了几圈,一大群人又嘻嘻哈哈的去澡堂子洗了个热水澡,准备开始这一天的工作。 早饭特意多吃了一点,毕竟是头一天当领导,跟四大世家硬碰硬。 临出门前,特意跑到柳白的房间,打算表表决心。 问过之后才发现,柳白竟然不在。 以他的了解,柳白虽然在外边表现的很懒散,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对时间的安排,近乎强迫症般的严苛。 一天说睡三个时辰,就绝对不多睡半刻。 卯时起床,绝对不耽搁分毫! 今天这是怎么了? “貌似这一大早,他们都没起来...” 李承乾站在柳白的房门外,挠了挠头。 往日,张三丰该带着一群人练太极拳才是。 孙先生和李先生也从未中断过锻炼。 看看时辰,李愔他们几个也该读书了。 咦? 平常护卫们跑完步之后,不是应该由许褚带着练拳吗?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反常了! 李承乾嘀咕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急忙抓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家丁,道:“柳大哥他们人呢?” 家丁明显早就知道内幕,有些同情的看着李承乾,道:“少爷他们一大早就出城去游玩了,就连太上皇都跟着去了...” 李承乾石化当场,半晌之后,悲愤欲绝的跳脚大骂。 “我恨你们!” 他咬牙切齿的指着老天爷,骂了半天,把自己累得够呛。 沈万三收拾得整整齐齐,正打算去股事局上班,刚从自己的小院子出来,就看见李承乾满脸通红,正扶着树喘粗气。 他一眼就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奇怪的问道:“你不知道?” 李承乾恨恨的站直了身子。 “好啊!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 沈万三脸一耷拉,训斥道:“跟谁说话呢?一点礼貌都不懂?!”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面前的人得罪不起,只能把火压下来,陪着小心说好话。 火刚下去,委屈又上来了。 “沈叔,他们商量好了一块出去玩,偏偏把我撇下了...” 沈万三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虽说太子爷办事,也算得上八面玲珑,有理有据,但终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玩心重,很正常。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少爷他们后天就回来了,也是为了给你留下施展才华的机会,若是少爷继续留在长安,四大世家连头都不敢冒...” 李承乾闻言,心里平衡了一些。 “唉...算了,他们玩就玩吧,本太子肩负国之重任,哪里能跟他们一样胡闹...” 事实上,他不平衡也没有办法。 要是这时候追上去,跟他们一块去玩,少不得又要挨顿训斥。 与其如此,倒不如大显身手,等柳大哥回来之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拍了拍怀里的几百万贯票据,心里更感到安慰。 当下,两人一同向股事局行去。 ...... 李承乾知道柳白的全盘计划,但许多消息还是头一次接受。 坐在柳白在股事局的办公室里,看着厚厚的一摞资料,李承乾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打开第一本看一看。 这里边不光有房产股的股份配比,各方势力的占股明细,甚至还有某些商贾背后的势力纠葛。 事无巨细,都需要他烂熟于胸。 唯有如此,他才能真正开始对世家下手。 一条狗即便被关在笼子里,擅自往里伸手,还是会被咬的。 因为狗牙没有拔下来。 李承乾要做的,就是找根合适的棍子,把四大世家的狗牙,一颗颗的敲下来!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熟悉资料。 外边的喧闹声,并没有影响到他。 直到午饭的时间,沈万三才拿着盒饭走进来,放在桌子上。 “看得怎么样了?” 他原本也可以去游玩,不过出于担心李承乾,特意主动请缨,留下来辅佐。 李承乾皱着眉头,把手头的资料放下来。 “想不到,四大世家掌控的商贾,竟然有这么多...他们手里的股权占去九成,以如今的股价,其他商贾,还真不一定能吃下如此数额的股份...” 沈万三在旁边听着,并未插话。 只是起身,将李承乾的水杯填满了。 “怪不得柳大哥要让我去找父皇借银子,看来这笔银子还真是不能由咱们来出,否则四大世家定会感觉到蹊跷...” “不过,仅仅如此,我觉得还是不算太稳妥,若是能有一个,让四大世家可信任之人出面,便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看着他抽丝剥茧般的分析局势,沈万三心中大为安慰。 能想到这么多,李承乾的能力,已经比家里的那些管事们强一些了。 经过这件事的磨砺,说不定可以达到大掌柜级的能耐! “那谁才是合适的人选呢?” 李承乾两条胳膊拄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瓮声瓮气的说道:“让我想一想...” 沈万三略带几分深意的说道:“咱们的敌人,便是四大世家的朋友!” 李承乾却猛然抬起头来,道:“长孙无忌!” 刚说完,又摇了摇头,道:“长孙无忌已经和四大世家决裂了,可惜...” “咱们的敌人,可不止长孙无忌一个。” 李承乾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我怎么把那个倒霉蛋给忘了!” 沈万三捋须轻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承乾啊,少爷这次可是给你送了一份大大的礼物,若是能够成功扳倒四大世家,你这太子之位,便再也不可撼动了!” 李承乾笑嘻嘻的说道:“也多亏了沈叔帮衬!” 说话间,他把杯里的水喝了,站起来,道:“走,咱们去瞧瞧那个倒霉蛋,这几天他出奇的老实,反倒让我感觉有些不习惯了。” 沈万三摇了摇头,道:“股事局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找个人陪你去吧!” 他拍了拍手,一个青衣后生,笑吟吟推门走进来。 李承乾一看此人,先是一愣,而后变得十分激动。 “义府兄!” 第564章 他们两成是来打架的,八成是来找茬的 李义府眼中也带着几分激动之色,不过被他隐藏得很好。 “见过太子殿下!” 他微微欠身,温文尔雅的行了一礼。 李承乾几步窜上去,迎着他的胸口,给了一拳头。 “你小子装什么装?在我面前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交情来形容了。 当初李义府入学的时候,虽说是跟李恪一个寝室。 但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略大,能相处到一块,却玩不到一块。 李承乾在书院的时候,整天去李恪寝室蹭饭吃,一来二去,便和李义府成了莫逆之交。 后来李承乾摔断了腿,李义府还因此自责过很长一段时间,下定决心练好身手,日后保护好李承乾。 只不过,因为柳家的事情太多,李承乾才停下了书院的课业,而李义府则是继续留在书院,一边读书,一边担任《致知》的副主编。 好兄弟再次见面,免不了聊上一会儿。 沈万三起身告辞。 李义府拱手,道:“沈叔慢走!” 说完,又朝李承乾施了一礼。 李承乾不悦的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李义府不疾不徐的站直了身子,笑道:“身为东宫司直校书郎,岂有不给太子殿下行礼的说法?” 李承乾惊喜道:“你出仕了?” 司直校书郎虽然只是个九品的芝麻官,却也是东宫臣属,货真价实的官身! 说话间,李承乾急忙把李义府拉着做到椅子上,道:“不是还没毕业吗?怎会有官职?” 李义府摇了摇头,道:“书院虽没有固定的修学年限,却也要修到足够的学分,才可以毕业,我如今不过修了十八分而已,距离毕业的三十分遥遥无期...” “那你是如何获得官身的?” 李承乾纳闷道。 书院的规章制度,有着明确的规定。 学生在就读期间,是不允许在外边供职的,若有银子上的困难,完全可以申请书院内的助工岗位。 不仅可以满足自己的花销,若是辛苦一些,养家都不成问题。 哪怕是有官职的人入学,也要辞去一切职位,否则无法办理学籍。 李义府向着皇宫的方向遥遥拱手。 “皇恩浩荡,如今咱们《致知》编委会的成员,都挂上官衔,延寿兄、柬之兄、宾王兄甚至成了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李承乾心中十分感动。 李义府的本事,不在李延寿、张柬之和马周之下,他们都能得到正七品的官职,李义府又怎能落后? 八成是看自己过得艰难,特意找人求了一个东宫臣属的官职,来帮自己... 以《致知》的影响力,编委会的那几个人,莫说封个七品官了,六品都绰绰有余! 如此良机,李义府竟然为自己拒绝了! 李承乾摇头轻叹,道:“义府兄...” 李义府笑呵呵的站起来,道:“我这副主编的担子,已经交给刘仁轨了,松溪先生说,我只需每月再上两三堂课便可,日后,还要太子殿下多多照顾了!” 李承乾哈哈大笑,“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兄弟间,没那么多叽叽歪歪的矫情话可讲,两人寒暄了不一会儿,李义府便坐在了桌子后。 “这些便是四大世家的资料?” 李承乾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看了一整个上午,到现在还没理清头绪,正好这些都是你的专长。” “你啊...” 李义府拿起毛笔,一边在纸上写,一边道:“在《致知》编委会这些日子,我可是收集了不少资料,待我讲给你听,想必有了这些消息,你就能理清头绪了...” 两人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起来。 桌子上的资料都被翻开,画上了数不清的黑线。 到了傍晚,终于将所有的资料,汇总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李承乾拿着小本子,嘿嘿傻笑。 “不愧是你!” 李义府自矜的抖了抖衣袖,道:“按照你的法子,咱们现在也该去会一会,那位越王殿下了!” 有了李义府,李承乾心中的底气,前所未有的足。 “走,咱们这就去,青雀那厮总在找我的麻烦,这回,要让他知道知道,咱们兄弟的厉害!” ... 无规矩,不成方圆。 从来没有听说过,晚上去拜访别人的。 当李泰听说,太子殿下带着李义府来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两成是来打架的,八成是来找茬的! 而自己,十成要倒霉! 整个越王府,没几个可信任的人。 就三个心腹,两个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剩下一个还是废物蛋,当初差点把自己坑死! “请...请进来!” 看着面前的二管家冯瑞,李泰腿肚子都在转筋。 冯瑞刚要下去回复,李泰又一嗓子喊道:“慢!” 他上牙打下牙,脸上带着莫大的恐惧,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后,道:“本王还是亲自去迎接吧!” 说着,撒开两条小短腿,向外边跑去。 很快,便把李承乾和李义府,迎进了大厅。 “皇兄和义府兄今日前来,是、是为了...” 李泰亲自泡上茶,端到两人身旁的小桌子上。 李承乾心里别提多爽了。 之前玩李泰,都是柳白亲自出手。 看到李泰的下场之后,固然感觉不错,却没有自己亲自出手来得痛快。 这回,正是自己出手的大好机会! 他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大尾巴狼一般的扫了李义府一眼。 李义府会意,站起来,还没开口,李泰先往后退了几步。 “越王殿下,这是何意?” 李泰干笑道:“没...没什么,义府兄尽管说便是...” 李义府自诩谦谦君子,礼不可废,冲着李泰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此来,是为了与越王殿下商议一桩大事!” “什么大事?” 李泰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李义府大手一挥,道:“抬进来!” 哗—— 外边顿时涌进来一大帮人! 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口箱子。 “打开!” 咔咔咔—— 他们把箱子打开,李泰回头一看,差点把眼睛晃瞎了。 里边,竟然全都是满满当当的金子! 第565章 承乾,想不想玩票大的? “一、二、三、四、五...” 李泰简单的数了一下,装金子的箱子,竟然有足足四十多口! 他已经算不过来了。 合成铜子,该有多少贯? 贿赂? 显然是不可能。 从眼下的局势看,该自己贿赂柳白才对。 柳白又怎么可能给自己送钱?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为什么呢? 看着李泰满脸迷茫的样子,李承乾心里更加痛快了。 “咳咳...”李承乾轻轻咳嗽了几声。 李泰恍然一惊。 他急忙转过来,躬身道:“皇兄有事尽管吩咐,至于这些金子,小弟愧不敢当!” 柳家的银子若是好拿,他早就成为大唐第一有钱人了! 对他来说,哪怕是柳家的一块砖头,都像烫手山芋一样。 第一个反应不是藏起来,而是赶紧扔出去! 李承乾也知道,李泰这是被自己等人欺负怕了。 正要开口说话,见李义府冲自己打手势,便哼哼几声,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李义府笑呵呵的说道:“越王殿下请坐,容在下细细道来...” 说到这,他顿了顿,挥手让随从把箱子放下,全都退出去,又把房门关好。 只留下了执失善光和二管家冯瑞,站在李泰身后,等着吩咐。 李泰张了张嘴没说话。 关不关门,对他而言没有多大的意义。 反正整个越王府里,也全是柳家的人,早就习惯了... 李义府走过去,又把门栓搭上,这才继续道:“越王殿下身为皇子,理应为陛下分忧,不知义府说的可在理?” “是,是,在理在理。” 李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嘴里不断的应承。 “当初越王殿下甘冒奇险,孤身前往崔卢郑李四家大宅,将股份转给他们,可有其事?” “有,有,你说的都对。” 脑门上汗,越擦越多,李泰觉得自己又掉进一个坑里,怎么爬都爬不上来。 至于李义府,他并不怎么在乎。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学生罢了。 如今虽然是官身,却也奈何不得他这个越王。 口头上应承着,眼睛却一个劲的往李承乾脸上瞟,似乎想看出他的心思来。 李承乾的脸色很平静。 不像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样子。 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些金子要拿来干什么? 莫非是对自己的补偿? 仔细想想,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说不定是父皇看自己太可怜,让李承乾送点钱过来,安慰安慰自己。 李泰的脑子早就成了一锅粥,越想越偏,越想越乱。 浑然没发现,李义府笑得像只偷了肉的狐狸。 “如此说来,越王殿下也肯助太子一臂之力?” “肯,肯,什么都肯做。” 刚一说完,李泰蓦得反应过来,迷茫的问道:“一臂之力?” 李义府忽然严肃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对李泰长稽一礼。 “越王殿下胸怀天下,乃是大智大勇之人,竟能不顾个人安慰,帮太子殿下分忧,与四大世家为敌,在下叹服!” 李泰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何时答应要与四大世家为敌?要替太子分忧?” 李义府双眉倒竖,不可置信的说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越王殿下岂可出尔反尔?!” 李泰更加吃惊了。 “我,我何时出尔反尔了?” 他猛地一回头,看向执失善光和冯瑞。 “我答应什么了?” 执失善光捂着脸,什么都不敢说。 二管家冯瑞,煞有其事的说道:“殿下刚才的确答应,帮太子殿下分忧!” 李泰脸色一白。 “我真的答应了?” 砰! 李承乾拍案而起,指着李泰的鼻子道:“青雀,枉你还是皇家血脉,连说来的话,都担当不起吗?!” 李泰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分明不记得...” 李承乾不等他说完,一指执失善光,道:“你说,他答应没有?!” 执失善光也一哆嗦,看了看可怜巴巴的李泰,又看了看暴跳如雷的李承乾,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说...说过!” 李承乾再次看向李泰,冷笑道:“身为皇族,却没有一点担当,看来,你这越王是当够了!” 见李泰还要辩驳,李承乾再次挥手打断。 “不必再言,本太子警告你,这笔银子可是从父皇和母后那里借来的,若是赔光了,看你用什么还!” ...... 两刻之后,李承乾和李义府走出越王府。 上了马车,李承乾在李义府的肩头,杵了一拳头,嘿嘿怪笑着道:“我从前倒是没发现,你这小子还真是坏得冒水!” 来之前,两人商量好,可以直接命令李泰。 只要表明,这笔银子是从内帑借出来的,李泰想拒绝都找不到说辞。 想不到,李义府竟有调戏李泰的心思... 李义府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第一次和越王殿下交手,想不到,越王殿下竟一点辩驳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你还失望了?” 李义府没说话。 他也听说过,李泰多次在柳白手里吃瘪。 从李泰刚才的表现看来,真实情况,估计还不是吃瘪那么简单。 要不是柳白把李泰欺负得太惨,恐怕李泰也不能如此轻易就答应。 与其说失望,反倒不是说失落。 他放弃了成为七品官员的机会,来到李承乾身边,就是为了大展拳脚,验证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 没想到,空有一身打虎的本事,到了老虎跟前,却发现,这老虎已经被人吓成小猫了... 敌人不给力,自己再有本事,也没有施展的地方,心里没着没落的。 他沉吟良久,眼神变了好几次,眼瞅着马车就要到道兴坊了,这才开口道:“承乾,想不想玩票大的?” “玩什么?” 李承乾兴冲冲的问道。 他太了解李义府了。 这厮看着老实,实际上浑身都是鬼心眼。 李义府舔了舔嘴唇,道:“柳公子的计划,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有些细节方面,还可以填充一下,我有七成把握,能在柳公子他们回来之前,先把卢氏玩残废!” 第566章 越王殿下,莫非是拿我卢氏当傻子玩弄? 越王府! 深夜的黑暗与宁静,带给了李泰莫大的恐惧感。 再厚的被子,也挡不住寒冷。 堂堂越王殿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为什么,为什么都在欺负我?” 他在内心狂吼,身子却止不住的哆嗦。 本以为,把股份转让出去之后,就算息事宁人了。 借来的银子还完之后,他除了越王府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别人一买一卖,光是差价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唯独他,足足赔了六十万贯! 要不是从前还有些家底,估计连王府都卖了! 他现在已经不奢求皇位了。 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保佑。 可是...可是该死的柳白和李承乾,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 他们想对付世家,就拎着刀子上门去砍啊! 为何要把自己推到前边,帮着他们挖坑? 若是成功了,丁点好处捞不到。 若是失败了,自己肯定是世家头一个报复的人! 可悲啊! 李泰脑袋和手脚都缩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抛弃的婴儿。 被子外的世界,全是无头恶鬼,而且都有把自己弄死的打算!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李泰委屈了一宿,刚有点困劲儿,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吱呀—— 他猛地从床上翻起来,惊呼道:“谁?!” 紧接着,杜楚客那张死人脸,便映入他的眼帘。 “越王殿下,昨日您答应太子之事,不可耽搁,微臣随您一同前去!” 李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杜...杜师傅,我,我肚子疼!” 杜楚客不听他讲什么,走上前来,掀开他的被子。 “嗯?越王殿下竟然尿了?” 摸了摸枕头下的褥子,果然一片潮湿。 李泰表情一僵,在内心狂吼。 “眼泪!这都是眼泪!” 但他对杜楚客等人,已经恐惧到了骨子里。 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起身穿好衣服,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走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立刻赶往卢氏在长安的宅子。 越王殿下受到了卢氏家主卢赤松的殷勤招待。 考虑到是早上,而且越王殿下年纪小,便没有让人开席。 长安城的锅盔是一大特色,不可不吃。 蒋记的卤羊肉天下闻名,夹在锅盔里,配上金黄的小米粥,再搭上几样小咸菜,用来招待越王殿下,最合适不过。 哭,是很耗费体力的。 越王殿下破罐子破摔,顾不得颜面,吃的满嘴流油。 卢赤松见状,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越王殿下此举,说明对自己不见外。 既然不见外,那就可以达成一致,好好对付柳白! 而且,越王殿下恩义无双,将能生金蛋的鸡,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卢氏。 这份恩情,可不是几个肉夹馍能换到的! 卢赤松越看这小胖子越顺眼,亲手从丫鬟那取来手帕,放在小胖子跟前。 “慢点吃,别噎着...” “多谢卢伯伯!” 李泰擦了擦嘴,打了一个饱嗝,端起小米粥,沿着碗边一吸溜,整碗就下了肚子。 吃完早饭,李泰立刻说道:“小王有一件大事,要与卢伯伯商议,不知...” 卢赤松当然明白李泰的意思。 立刻严肃了起来,带着李泰,来到一个小房间。 李二对四位家主的监视,愈发严密了。 连他们自己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能避开耳目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找。 李泰看着房间角落里码着一堆干柴,浓浓的烟气,熏得人犯恶心。 八成是个柴房。 卢赤松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为防隔墙有耳,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正所谓,有希望才有动力。 自从卢承庆残了,卢承福死了,这位卢氏的家主,已经彻底熄了争夺天下的雄心。 剩下几个儿子,要么是废物,要么是蠢蛋,就算得了天下,还能传给谁? 在范阳纠集兵力,也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 可相比之下,李泰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与其建立一个,二世则亡的短命政权,倒不如辅佐李泰上位,继续当自己的世家之主。 毕竟,李二和李承乾,都明显站在柳白那边。 若是李泰上位,正好让李二尝一尝,李渊当年的痛苦! 卢赤松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念及于此,看李泰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和善。 小胖子圆咕隆咚的,若非是有个大黑眼圈,谁看了都稀罕! 李泰拱了拱手,道:“卢伯伯心思缜密,小王佩服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介意?” 为了防止金吾卫起疑心,柴房并没有放椅子。 李泰搬来两块木头桩子,请卢赤松落座。 此举,再次赢得卢赤松的好感。 “如此有情有义的孩子,可不是多见,若辅佐他上位,我卢氏未必不能更加昌盛!” 卢赤松笑眯眯的,任由李泰扶着自己,坐在木头桩子上。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李泰微微颔首,道:“不瞒卢伯伯,小王是为道歉而来的!” 卢赤松一挑眉。 “殿下何出此言?” 李泰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小王因...” 他把柳家如何出主意,把股份转让给四大世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卢赤松越听越心惊,不过多年良好的养性工夫,让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事实上,他也并不算很慌。 既然李泰来了,就说明有妥当的解决办法。 李泰说完之后,他沉吟片刻,道:“越王殿下受人胁迫,做出不当之举,也无可厚非,只是...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说着,他偷眼打量李泰的表情。 世家都是玩弄人心的祖宗,欲擒故纵的法子,实在是太老套了。 谁能说得准,李泰这次来,不是柳家授意的? 李泰心里比他还慌。 但没办法,这场戏若是演不好,自己只怕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他在心里,为卢赤松默哀了一秒钟,而后大义凛然的说道:“有!” 卢赤松眼睛一亮,道:“有何良策?” “既然是小王种下的苦果,自然要由小王一力承担!此来,小王带了万两黄金,只为将卢伯伯手中的股权重新买回来,偿还欠下的孽债!” 这一句话,瞬间把李泰在卢赤松眼里的形象,毁得干干净净。 卢赤松的眼神,立刻变了! “越王殿下,莫非是拿我卢氏当傻子玩弄?” 第567章 你就想凭区区万两黄金,再买回来? 他原本还打算扶持李泰,可如今,却彻底熄灭了这个想法。 刚才看小胖子还十分可爱,而现在,李泰的面目,变得无比可憎! 李泰有点心虚,“卢伯伯何出此言?” 卢赤松冷笑一声,道:“我卢氏多花了近二十万贯,从殿下手里拿到股权,如今股价已经飙升到一百七十文,你就想凭区区万两黄金,再买回来?” 他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泰。 这番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把李泰激怒了。 老子堂堂越王殿下,在柳白手里吃瘪也就罢了。 若非你世家故意找茬,又怎会让本王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当下,小胖脸一沉! “本王一片赤诚之心,只为解救贵府于危难之中,你可知,明日股价就会大跌?!” 卢赤松的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老夫虽被陛下软禁在此,却也并非耳目不明之辈,昨晚太子到访越王府,亲自赠与殿下一笔巨款,可有此事?” 世家之主,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卢赤松敏锐的从李泰眼中,看到了一抹惊慌之色! “此前,老夫还以为,太子与越王殿下兄弟情深,深夜到访不过是想补上越王殿下欠旁人的钱财...可如今看来,这笔巨款,怕是用来坑害老夫的吧?” “你,你...” 李泰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让他吃惊,并非是卢赤松的想法,而是他竟然知道,昨晚李承乾的到来! 莫非,家里还有卢氏的暗探? 卢赤松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股价会下跌?滑天下之大稽!既然你听信柳白的蛊惑,来诓骗老夫,老夫怎能让你如愿?” 说完,冲外面喊道:“送客!” 李泰脸上的肉抖了几下,道:“不识好歹,本王再不会与你卢氏合作,待你卢氏覆灭,休怪本王落井下石!” “老夫等着这一天!” 卢赤松也动真怒了。 若是柳白亲自出手,大不了生生死死的斗一场。 派个小孩子前来,而且用如此低级的手段,岂不是在羞辱于他? 卢氏二子卢承思,‘哐’得一脚把柴房大门踹开,怒气冲冲的跑进来,道:“爹,只要您发话,孩儿定活剐这小胖子!” 李泰闻言,这还了得? 撒腿就跑,一转眼就跑出大宅门了。 卢赤松戏谑的看着李泰的背影,挥手制止正要去追的卢承思。 “去给外边传消息,全力收购所有股份,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拿到优势股权!” 卢承思一怔,道:“爹,加上从李泰那买来的,如今咱们手里,囤积了足足五百万贯的股份,万一出现意外...” 这个问题,卢赤松不是没有想过。 当初柳白正是用下压股价的方法,狠狠的坑了李泰一手。 正因如此,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可李泰的到来,终于让他下定决心。 “无碍!近来为父已经参透了股市的玄妙,柳家若是再下压一次股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煽动百姓,到时候,哪怕有陛下护着,柳白也是众怒难犯!” 卢承思眼睛一亮,狞笑道:“孩儿明白,这便去送消息,调集所有银子,让股事局,变成咱家的产业!” ...... 这番话,若是让柳白听见,估计得笑上三天。 连他都不敢说,琢磨透了股票的玩法,卢赤松竟然好意思说他参透了? 不过,柳白也没心思去想。 既然把局势交给李承乾掌控,他问都懒得问一句。 因为在卢赤松父子密谋的时候,柳白已经带着一大家子人,到了长安城外八十里的终南山,玩了一整个早上了。 终南山! 乃是道家的祖庭之一,传承多年,如今正是道门精英汇聚之地。 同样,也是袁天罡的叔父,当今道门辈分最高之人,袁守城的修行道场! 上善池中,波光粼粼,从此眺望,可见数座恢弘的宫殿。 虽是冬天,却也十分热闹。 鸟兽啼鸣,山风拂面。 景色雅致得令人心醉。 坐在几眼温泉旁边,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唯独一群老老小小,正在做的事情,比较煞风景。 自从书院放寒假,王勣、孙思邈、李时珍等人就搬到家里住了。 此番出行,自然也要跟着。 孙思邈和李时珍,一人拎着一个小药锄,这挖几下,那挖几下,没过多久就把上善池旁,弄得坑坑洼洼。 王勣受不了上山的颠簸,还管不住嘴,喝了几口酒,便连着早饭,全都吐在了上善池里。 柳婉儿带着一群女孩子,在上善池另一头。 见腊梅花和山茶花,开得正是最灿烂的时候,每人摘了满满一大篮子。 腊梅花可以做点心,山茶花晾干之后,做成花油,既可以护肤,还能调制成熏香。 李愔和李恪漫山遍野的疯跑,看见小动物,就要把腰间的弹弓子摘下来。 两人的准头不错,就是力道差了点。 一只野鸡挨了几下,好像什么伤都没受,扑腾扑腾就没影了。 玩得最入迷的,还要数李渊。 他找人搬来一块大青石板,撸胳膊挽袖子的开盘放赌。 对面是愁眉苦脸的柴令武和李恪。 看情况,两人已经输不少了。 有心走人,却耐不住太上皇兴致高,只能继续陪着。 半山腰上,看到这一幕的袁守城,嘴角抽搐个不停。 好端端的仙家妙地,被这群人祸祸成了闹市街头。 偏偏他们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谁都得罪不起... 袁守城越想越憋屈,本来长得就不好看,此刻五官挤到一起,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和旁边笑眯眯的柳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公子,贫道这终南山,好歹也是仙家福地,古往今来不知多少道门先祖,在此飞升成圣,怎能任由他们如此胡闹?” 第568章 那个鸟笼子一样的皇宫,就留给他祸祸去 换成别人,袁守城早就把他们赶走了。 奈何惹不起柳白,只能好言相劝。 万一把他激怒,自己就直接飞升了... 柳白笑道:“你这老道士好不讲道理,柳某连太上皇都请来了,为何终南山壮壮声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说着,一指旁边的张三丰,道:“他是道家人,你去管管他!” 袁守城下巴上的胡子抖了几下,看着正在低头吃鱼的张三丰,心里充满了无奈,只能仰天长叹一声。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张三丰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贫道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不如袁道友与贫道共品之?” 他把盘子往旁边推了推,用咯吱窝蹭了蹭筷子,一并递给袁守城。 见袁守城一动不动,还好心的说道:“方才见王勣先生,在上善池里吐了不少秽物,里边的鱼,怕是吃不得了...” 看着油汪汪的筷子,又想起刚才王勣的样子,袁守城喉头涌动了一下,差点没吐出来。 干笑几声,道:“三丰道友不必客气,贫道已茹素多年...” 道门并没有口舌上的忌讳。 事实上,连佛门所禁止的五荤,也并非鸡鸭鱼肉,而是指葱姜蒜等辛辣之物。 如果只吃素,恐怕就没有戒律堂那些武力超群的棍僧了。 袁守城不吃肉,也不过是出于养生的考虑罢了。 像他这个岁数的人,上厕所总是不大爽利。 毕竟,不是人人都跟柳家那群老怪物一样,生冷不忌,还一个比一个健壮。 张三丰见他拒绝,呵呵一笑,重新低头吃了起来。 他的饭量比薛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守城缓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柳公子定不会无故前来,若有吩咐,还请说明...” 柳白看着下面那群人打闹,心情很不错,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避祸!” 袁守城大惊,猛地站起来,道:“莫非长安城中,出了变故?!” 柳家和四大世家开战的事情,早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同样,柳白占尽上风的消息,也传到了终南山中。 难不成,短暂的胜利,终究没有维持下去,柳白都不得不带着全家老小,从长安城里逃出来? 一瞬间,袁守城想到了很多。 道门与柳家,可谓同体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柳白落败,道门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八成还要承受四大世家的怒火! 他的脸色一连数变! “公子可在终南山中,多逗留些时日,想必世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清净之地来!” 柳白诧异的看了袁守城一眼。 想不到,这老道士还挺够意思。 “避祸而已,明日柳某便会回到长安!” 袁守城一呆。 “既然局势无恙,何来避祸一说?” 柳白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转而笑道:“此间山清水秀,虽是冬季,却依旧带着昂然生机,不知袁道长,可否带柳某参观一二?” 袁守城狐疑的看了柳白一眼,知道他不愿过多透露内情。 总之,没有意外便是好事! “也好,公子可先休憩片刻,用过午饭之后,贫道亲自带队,前往深山游览一番便是!” 柳白端起茶杯,冲袁守城扬了扬,算是道谢。 袁守城打了个道稽,道:“那贫道先吩咐人,去准备游览所需之物,暂且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匆匆来到斗姥殿,随手抓过来一个小道士。 “你立刻前往长安,将你师叔叫回来!” 小道士急忙躬身,道:“谨遵师祖法旨!” 说完,从后门出去,沿着小径,匆匆下山。 ...... 下午,一群人在深山里转了一圈,各种动物算是遭了灾了。 柳白没想到,李渊的箭术,竟然只比自己差了一点。 队伍最后,那七八个金吾卫抬着的大灰熊,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射左眼,就一点偏差都没有。 一箭过去,不偏不倚的深入脑壳,最珍贵的熊皮,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收获,就要寒酸一些了。 柳白没出手,因为出门的时候,忘把弓带上了。 晚上的篝火晚会格外热闹。 袁守城陪着太上皇坐了一会,就找个借口跑开了。 李渊手里拿着鸡腿,在火堆上烤着,扫了一眼袁守城的背影后,嘿然一笑,从身边的柳白道:“你这一来,算是把那老家伙吓坏了,恐怕还以为你在长安失了势,不过看样子,你们交情倒是不错。” 柳白笑呵呵的把盐罐子递过来,道:“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肩膀上扛着好几万道门弟子的性命,由不得他不慎重,将心比心,谁又乐意往风暴口里钻?” 李渊在鸡腿上撒好细盐,又刷上一层酱料,随手递给李愔,旋即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老夫不知道你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需要记住,这辈子都不要站在皇权的对立面,帮他击败世家之后,该蛰伏就蛰伏一段时间,历史上惊才绝艳的人多了,可细数起来,又有几个得到好下场了?” 柳白知道李渊口中的‘他’指的是李二。 更知道,这番话,是李渊的交心之言,把自己当成了真正自家人看待。 “您呐,就好生在家里住着,少琢磨点弯弯绕绕的东西,我自诩没有什么野心,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连个官身都不要,其实陛下也想和您修复好关系,不然,也不会派那么多人跟着...” 柳白笑吟吟的朝树林里一指。 在那里,隐藏着足足五百名金吾卫! 李渊哼哼了几声,眼中却出现了笑意。 “老夫现在过得潇洒,那个鸟笼子一样的皇宫,就留给他祸祸去!” 柳白站起来,朝李渊拱了拱手,走向长乐等人。 下午就答应长乐,再给他们讲讲股票的门道。 李渊又从篮子里提出一条鱼,架在火堆上烤。 看着不断跳动的火焰,出了一会儿神,最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趣的小子...” 第569章 柳大哥这一手,比绝户计还狠上几分 篝火晚会进行到半夜,上岁数的都累了。 李渊他们早早回去休息。 火堆旁边,只有柳白,带着一群小孩子围坐在一起。 柳婉儿和柳蓉儿知道夫君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坐在他左右,一边烤东西,一边静静听着夫君讲课。 给孩子讲课,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 痛苦的根源,在于几个男孩子实在是太笨了! 连年龄最大的李恪,都抓耳挠腮的坐不住,更别提李愔和李祐了。 唯一感到快乐的地方在于,长乐果然是一个好苗子。 不光听得认真,还能提出几个,恰好切中要点的问题。 柳白倒也没放弃李恪他们,耐着性子继续讲。 说到底,柳白把股票推广出来,并不仅仅是出于对付世家,这一个目的。 他对开铺子,赚辛苦钱,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虚拟经济的好处在于,不用辛辛苦苦的进货,也不用费劲心思出货。 大唐的市场并不大,柳家占了大部分的份额之后,几乎没有任何挑战性。 扩展业务,全方面发展,才是硬道理! 而李恪他们都是王爷,封地最少的李祐,都有六州之地。 即便他们日后不去封地,当自己的逍遥王爷,也要派遣长史、司马,前去赴任。 有官方的帮助,柳白想要将股票,推广到大唐各地,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讲了足足一个时辰。 山中的鸟兽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烧柴火的噼啪声,和柳白说话的声音。 渐渐的,李恪他们也听出了几分门道。 “所以说,柳大哥将世家引入股市,并不是想通过降低股价,来迫使世家低头,而是想,真真正正的打一场价格战?” 柳白很惊喜,李恪竟然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他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李恪一眼,把柳婉儿刚刚烤好的鸡翅,塞进他手里。 “李恪说的不错,和世家相比,李泰就是一条杂鱼!” 此言一出,众人都嘿嘿坏笑。 虽然他们至今都不清楚,柳白的全盘计划是什么,却知道,李泰算是倒血霉了。 他身上,甚至连被坑的价值都丁点不剩。 偌大的越王府...也只剩下个王府了... “跟李泰玩,可以跳出规则,毕竟当时只有房产股,这一支股票,就算崩盘了,咱们家也承受的起,可如今,汇集在股票之上的钱,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万贯!” “所以,与世家为敌,必须要在规则之内进行,不光是咱们家,恐怕如今整个大唐,都承担不起股市崩盘的代价!” “同样,股票既然是咱家推出来的,咱们自然也要守好规矩,若是用对付李泰的办法,来对付世家,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柳白慢条斯理的说着,偶尔喝口酒。 这回出行,带的酒度数不高,在柳白看来,和饮料没有多少区别。 酒壶空了,懂事的长乐急忙站起来,跑到旁边去又拿了一壶。 柳白拍了拍长乐的脑袋,继续道:“再回答李恪刚才的问题,咱们就是要跟世家,打一场堂堂正正的价格战,说白了,谁银子多,谁最后就能胜利!” 得到柳白的夸奖后,长乐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可听完他这番话后,却又黛起了眉头。 “柳大哥,万一真让世家拿到优势股权怎么办?” 要知道,当初对付李泰的时候,柳家始终紧紧攥着优势股权,哪怕投入十二坊的银子再多,都没有抛售一丝一毫。 可听他现在的意思,是打算把所有股权都拿出来,亲自下场,跟世家真刀实枪的干一架!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世家的根基太雄厚,若是咱们不拼尽全力,根本就伤不到他们...” 说着,他用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 又在圆圈中间,画了一条线。 “咱家手里,还有四成的股权,散户和世家,各占去三成,只有让世家,看到占据优势股权的希望,他们才会不遗余力的,把全部身家都搭进去,若是擅自退场,估计那些世家,连祖宅都要卖掉了...” 柳白讲得跟浅显,就连不懂生意的柳蓉儿,都听明白了。 之所以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只是有一个目的罢了。 那就是让四大世家全力出手,将所有的资产,都投进股市! 长乐等人也恍然大悟。 李恪点了点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怔。 他豁然抬起头来,看向柳白,眼中充满了惊诧! 柳白也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看来李恪明白了。” 众人纷纷看向李恪,发现,他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哥...” 李愔用手肘碰了碰李恪。 李恪恍然未觉,他沉默了片刻,脸色无比严肃的说道:“柳大哥,真的可行吗?” 柳白笑得更加灿烂了。 在书院的这段时间,李恪果然没有闲着。 他在股票上的天赋,比不过长乐,却拥有一种难得的大局观!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 说完,柳白站起来,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向斗姥殿行去。 他觉得,既然有人懂了,剩下的也就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 柳白一走,长乐等人立刻把李恪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发问。 “三哥,到底怎么回事?” 李恪挥手制止了众人,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火堆,喃喃的说道:“竟然还有这种玩法...” 小的们更着急了。 长乐拽着李恪的袖子,不依不饶的说道:“三哥你快说啊!” 李恪抿了抿嘴,苦笑道:“柳大哥这一手,比绝户计还狠上几分...” 他想了想措辞,这才继续道:“你们也都知道,四大世家在他们的底盘上,暗暗调动兵力的事情吧?” 几人纷纷点头。 “就像柳大哥说的,打仗,打的就是银子,世家将把全部身家,都投入股市,而且柳大哥说的价格战,等同于把世家退市的可能,全都封死了,那么...他们拿什么起兵?” 第570章 书院才是你展示才华的地方 夜愈发的深了。 随着李恪等人的散去,篝火晚会彻底结束。 袁守城站在斗姥殿的栏杆上,看着下面一群小道士收拾残局,心情越来越沉重。 “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从终南山到长安城,不过区区八十里。 骑上快马,小半天时间就该到了。 他是早上派人去的,莫非,耽搁时间太久,被关在城里了? 不对啊,凭借钦天监的手令,就算到了宵禁的时候,巡城司也该网开一面才对。 或者说,路上碰到了山贼? 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路全是官道。 从来没听说过,官道上闹山贼的。 “肯定是出事了!” 袁守城咬着下嘴唇的死皮,双手使劲的捏着栏杆。 曾经柳白打算和世家为敌,他就觉得十分不妥。 要知道,世家的根基之雄厚,绝非柳家可以比拟的。 或许一两家还好说,但四大世家联合起来,无论是权力,还是财力,都远在柳家之上! 以一家之力,抗衡他们的千年积累,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算柳白强行将战场,局限在商贾之事上,那也非同小可。 人家上千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岂是旁人可以想象的? 山风有些冷,袁守城只觉得无论身子,还是心里,都生起了阵阵寒意。 道门,已经和柳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若是柳家覆灭,道家的末路,也该到了... “若是柳家败了,我道门该如何自居?” 袁守城喃喃的说道。 一番艰难的抉择之后,他猛地一拍栏杆。 “老夫岂是无情无义之人?!” 说完,他转身离去。 略微有些佝偻的腰板,忽然变得挺拔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楼下,推门一道大门,早就在里边等候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二十几个穿着紫袍的老道士,目光灼灼的看着袁守城。 齐齐躬身,道:“请师尊示下!” 从明面上来看,袁天罡是钦天监的监正,可实际上,他不过是道门推出来,用来和朝廷打交道的人罢了。 而这些人,全都是袁守城的弟子,同样,也是道门之中,真正手握大权的耆老! 袁守城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日辰时两刻,若是长安再无消息传来,你等需得拼死保护柳公子,遁入秦岭深处,但有敢阻拦着,杀无赦!” 从终南山,进入秦岭的通道,是道门最后的退路。 这还是当初和佛门抗衡之时,留下来保存道门火种的法子。 后来佛祖弟子玄奘,与道门神仙张三丰,握手言和,谋求共同发展,便将这条路封住。 没想到,今日却成了柳家的‘退路’。 “弟子谨遵师尊法旨!” 二十几个紫袍道士,再次躬身行礼。 纷纷走了出去。 一转眼,这个大厅之中,只剩下了袁守城一人。 他坐下来,沉默良久,最后深吸一口气,喃喃的说道:“若是败了,想必柳白迟早也会卷土从来,我道门,便能尾随他,浴火重生...” ...... 那二十几个紫袍道士,出了斗姥殿,有七八个赶往弟子们居住的宗圣宫,另外的人,全都钻进了山林深处。 殊不知,有几个人就在斗姥殿顶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一个黑甲大汉,和一个白衣男子,并肩而立。 赫然正是许褚和王守仁! “少爷说的没错,袁守城是个知晓恩义的人,并不似你想的那般不堪!” 许褚提着刀,用戏谑的目光,看着王守仁。 王守仁耸了耸肩膀,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尴尬。 “我从不介意把人性想得坏一些,做好万全的准备,没什么不好的。” 许褚嘿然一笑,道:“你一句话,让那五百金吾卫,在树林子冻了一宿,看来最坏的人,是你才对。” 说着,他把刀缓缓归入鞘中。 看样子,他也早就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若是他打算把少爷擒下,送给四大世家邀功,那你我也就没脸继续活在世上了,何况,树林里那些人的职责,是保护太上皇而已。” 王守仁话音刚落,后边忽然有人说道:“你这孩子心思缜密不假,就是习惯把人想得太坏,既然没事了,不如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走了几步,坐在张三丰身边。 中间,摆着一张矮桌,上边摆满了吃喝。 看样子,张三丰在篝火晚会上,也只是吃了个半饱... 王守仁打趣道:“您老若是不担心,又怎么跟晚辈一起在这里守卫?” 张三丰嘬了一小口酒,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贫道逍遥人间七十载,见惯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有些事情,莫要想得太复杂...少爷曾说过,以你的本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足以立地成圣,可惜太工于心计,这并非是你该走的路...” 说着,张三丰夹起一大块鱼肉,送进嘴里。 而后,含糊不清的说道:“若是将这份心思,放在学问之上,你的成就,怎么也要比王勣强得多...” 王守仁沉默半晌,忽然想明白过来,为何少爷很少给自己安排任务。 就连对付四大世家,都是自己主动要求的。 “这番话,少爷早就想跟你说,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今日之事,倒算给了你的一个警醒,把手头的权柄交出来吧,书院才是你展示才华的地方!” 说完,张三丰冲王守仁一勾手。 王守仁急忙起身,先冲着张三丰拱手一礼,旋即,将代表着锦衣卫的令牌,交到张三丰手中。 “晚辈明白了!” 张三丰微笑颔首,旋即瞪了许褚一眼,道:“还不快去把那些人叫回来,这时辰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要是让熊狼之流叼走几个,袁守城还不跟少爷拼命?!” 许褚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嘟囔了几句,几步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他在李恪等人面前,是半个长辈,可在张三丰面前,只能算是个半大后生。 虽然柳家的地位都是靠实力说话,奈何他根本就不是张三丰的对手... 第571章 反正他是太子,早就被人骂习惯了 山里的风景,总会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昨晚有点吃顶了,到现在还不饿,柳白就打算去溜达溜达,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反正起得很晚,再等一个时辰,干脆吃午饭算了。 刚一推开房门,迎面就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珠子。 柳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袁守城。 也不知昨天晚上老道士去了哪里,一双眼珠子血红也就罢了,身上道袍还皱巴巴的,松松垮垮的小抓揪上,挂着几根小树枝。 闻一闻,满身的汗臭味。 柳白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去哪了?” 袁守城大吼一声,道:“避祸?!你避的哪门子祸?!要不是老夫连夜去了趟长安城,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柳白扒拉了一下耳朵,不悦的说道:“好好说话不行吗?吼这么大声,吓着太上皇怎么办?” 袁守城脸色一变,这才想起来,太上皇就住在柳白隔壁! 无奈,再大的怒火也只好忍了。 看看他铁青的脸就知道,昨天真把他吓坏了。 柳白呵呵一笑,道:“正好,免了我找人去长安打探消息,咱们边走边说!” 说完,也不管老道士同意不同意,强行拉着他,往上善池的方向溜达。 昨天来的时候,王勣把上善池吐得乱七八糟,等醒酒了之后,觉得很不好意思。 上善池,是道门在终南山上唯一的可用水源。 王勣连夜派人去山下,请了几个工匠,打算在斗姥殿外,开挖一口水井。 柳白溜达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绿蚁,正指挥着工人干活。 远远跟绿蚁打了一声招呼,又从地上捡起一个干透的松果,放在手心把玩。 见袁守城的脸色依旧铁青,柳白有些无奈的一摊手,说道:“不是我不说,关键在于,你也没问啊...” 袁守城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贫道为了你全家人的性命,不惜动用道门的退路!你倒好,狠狠得骗了贫道一把,还跟没事人一样!” 柳白冲他伸出三个手指。 袁守城像个执拗的孩子一样,撇过头去,道:“区区三座宫殿,也想平息贫道的怒火?” 柳白吃惊的说道:“我可没说给你盖三座宫殿,而是三百贯!” 袁守城再次勃然大怒,一甩衣袖就要走。 柳白一把将他拽住。 “三座宫殿就三座宫殿!” 老头子还挺难伺候,不就是被耍了一会儿吗?竟然如此贪得无厌! 得到三座宫殿的许诺,袁守城心里的气也消了。 “王守仁已经说了,你并非有意相瞒,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他讲讲道理罢了,只不过...” 袁守城抖了抖胳膊,示意柳白松开,“只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给他讲道理,有些过了?” 柳白挠了挠下巴。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王守仁,那是听人劝的主吗? 柳白固然可以强行让他将锦衣卫的权柄交出去,去书院供职,可他心里未尝不会出现几分不满。 只有在合适的情况下,跟他讲明道理,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书院。 说到底,现在的王守仁,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野心。 而历史上的王守仁,也是经过十几年的磨难,才最终安下心来,著书立说,最后成为一代儒圣。 在这件事上,柳白是有几分自责的。 刚接手柳家的时候,手底下的人才太少,无可奈何之下,才让王守仁成了情报头子。 到后来,王守仁的路子越走越偏。 直至他利用险计将卢承福设计死,才让柳白下定决心,把王守仁掰过来。 险计固然好用,效果也很强,但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他可不想因为些许小事情,把王守仁赔进去... 看来,就算是系统送过来的牛人,也要注意培养方式。 当初若是让刘瑾留在家里,而不是去皇宫,恐怕现在早就让柳白赶出门去了。 相比之下,用三座宫殿,换来一个正常的王守仁,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 同样,也能让柳白心里,好受一点。 而且,昨天的确是坑了袁守城一把,这三座宫殿,便当做补偿罢了。 小钱而已! “值了!” 柳白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几乎让袁守城落下泪来。 多好的家主啊! 为了给手下讲道理,不惜送给别人三座宫殿。 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种还俗的冲动,从此钻进柳家门,再也不出来... “现在,可以讲讲长安城里的局势了吧?” 袁守城回了回神,苦笑一声,道:“其实,你说避祸也不无道理,昨天晚上,长安城里,数以千计的商贾,将你柳家大宅围得严严实实,连大理寺都惊动了,戴胄连夜封锁城门,若非老夫也挂着个护国真人的头衔,恐怕就被关在城里了...” 柳白点了点头。 袁守城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按照预想的结果,四大世家在李泰的刺激下,会玩命收购股票。 现在,只怕四大世家已经成为最大的股东,甚至连散户手里的股份,也都明争暗抢走了。 失去了赚银子的机会,股民们不闹腾才怪。 他们惹不起四大世家,除了去柳家讨说法,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毕竟,从柳家以往的表现看,还是远比世家和善得多的... 这也是他为何带着一大家子人,跑到终南山来的原因。 锅全都甩给李承乾,骂声也都留给他。 反正他是太子,早就被人骂习惯了。 可袁守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柳白都吃惊非小! “还有一件事,贫道从我那大侄子那听说,卢氏为了和其他三家争抢股权,不惜大打出手,卢赤松甚至害了十几个金吾卫的性命,连夜逃往范阳...只怕如今,已经出关了...” 这件事,可不在柳白的预料之中。 肯定是李承乾擅自做主,想先搞垮卢氏! 一股邪火从心里升起,柳白正要给李承乾去信问罪。 还没动弹,李恪忽然颠颠跑过来,道:“柳大哥,皇兄给你的信!” 第572章 谁乐意被人一直打压下去? 柳白接过信来,看了不到一半,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等完全看完之后,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人猫啊...在玩弄人心上,他才是真正的祖宗...” 柳白的声音很低,袁守城只能听见‘人猫’、‘祖宗’之类的字眼。 “妖怪吗?!” 老道士大为惊恐,往背后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回到终南山的时候,已经把剑放下了。 人猫? 他脑子里幻想出一副,人身猫脑袋的怪物形象。 而且,还是活成祖宗辈的人猫妖怪! 柳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对,有妖怪,就在你被窝里,快去抓吧!” 说完,也不管袁守城如何,把信仔细的叠好,收入怀中。 回到斗姥殿,打算和李恪他们,一块分享一下信里的内容。 太有教育意义了! 不得不承认,李义府的鬼心眼,连柳白都要甘拜下风。 什么叫坏得冒泡? 什么叫老谋深算? 李义府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岁,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不愧是历史上,真正帮助武则天扳倒世家的人。 李恪他们围着桌子,将信上内容看了一遍。 “皇兄疯了吗?这种时候,竟然还要给卢氏封赏?” 柳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同样是一个寝室的同学,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他指着信上的某一行,道:“看仔细点,不是卢氏,而是卢氏南祖房!” 李恪他们几个,依旧像天真宝宝一样,眨巴着大眼睛,满脸好奇。 柳白无语了。 李愔和李祐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毕竟年纪好小。 可李恪的史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义府的法子并不复杂,而且前人用过。 推恩令! 西汉之时,诸侯坐大,汉武帝为巩固中央权力,在主父偃的建议下,实行推恩令。 将长子继承诸侯国,改为长子、次子、三子共同继承。 结果,原本足以威胁到中央的诸侯国,越来越小,越来越分散,到最后,不攻自破! 李义府用的,就是主父偃的旧智。 卢赤松出身卢氏北祖房,千年之前,南北两房地位相当,因为它们本就是两个亲兄弟建立的。 后来北祖房人才辈出,将南祖房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只怕,南祖房比任何人都要恨他们这一房,千年前的亲眷。 毕竟,双方早已经没有了任何血缘关系。 谁乐意被人一直打压下去? 而在李义府的建议下,太子上书,请陛下封赏卢氏南祖房长子长孙卢玄成,为范阳侯,就等同于,在卢赤松他们家后院,狠狠的点了一把火! 李义府选择这个计策的珍贵之处,在于时机的把控。 要知道,卢赤松被软禁在长安,却偷偷指挥范阳当地,聚集兵力。 正是范阳最混乱的时候!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范阳侯来,卢赤松能不狗急跳墙? 怪不得他不惜代价,强行从长安城中逃了出去。 若是晚上几天,估计范阳的大权,都要被卢玄成抢走了! 柳白把这封信背后隐藏的含义,仔仔细细讲解了一遍。 最后做了总结陈词。 “人呐,最忌讳的就是猜忌,都姓卢,把大权交给南祖房掌管几天,又能怎样?卢赤松的小心眼,将会葬送整个卢氏的根基...” 李恪三人似有所悟。 低头琢磨自己的心事。 柳白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这封信的教育意义,就在于让他们知人善用,一来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二来,要和亲眷搞好关系,不要让人用同样的方式,逐个击破。 柳白感觉,自己从前倒是小瞧了李义府。 这一手,不仅让卢氏后院起火,而最重要的是,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其他三家。 而且,卢氏本来就跟他们不对付,若是在股票的争抢之上,被三家击败,反倒省银子了。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把卢氏,从‘战场’之中踢了出去。 等其他三家玩完之后,对付一个半残废的卢氏,简直轻而易举! “看来,一个九品小官,的确太埋没他了...” 柳白决定,回去之后,帮李义府走走门路。 “好了,课先上到这,收拾收拾,咱们吃了午饭,就回家!” ...... 告别了满脸复杂的袁守城,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钻进马车,慢慢往长安城的方向走。 五百金吾卫,照旧化整为零,隐藏在暗处偷偷保护。 本来,这一长溜的豪华马车,就够扎眼的了。 若是再多五百傻大个,肯定会被人当猴看。 天气不错,阳光充足,却并不算很刺眼。 柳白骑着自己的大白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神经病才跟李恪似的,骑着马跟在最后边。 等到了长安城,他能吃进半斤土去... 刚进蓝田县界,李恪骑着马跑到前头。 “柳大哥,皇爷爷说他累了,让咱们在蓝田县歇一歇。” 柳白眉头一皱。 这一路走来,玩固然是玩的不错,他最担心的就是老人们的身体问题。 若非有孙思邈和李时珍跟着,他才不会冒险带着李渊出来。 问了之后才知道,李渊昨晚喝大了,加上这一路的颠簸,吐了好几次。 手头没有合用的药材,两位神医也只能是用针灸的方法,暂时缓解罢了。 当下,他大手一挥,转道向蓝田县城走去。 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让腿脚利索的伙计去买药,众人也临时休息了一会儿。 “娃娃们莫要担心,老夫无碍,休息片刻便能接着走!” 李渊很为年轻人着想,吐得脸色蜡黄,还知道安慰别人。 李时珍坐在旁边,为他诊脉,旋即对柳白道:“太上皇饮酒过甚,伤了脾胃,不可在舟车劳顿,最好是休养上一天再走!” 柳白一听,小事而已。 要不是李承乾信上的话里话外,满是幽怨,他本来也不想太早回家。 索性就在蓝田县住上一宿便是。 正好也能在这里逛一逛。 去年因为收农田的事,来过蓝田县不止一次,可从来没进城溜达过。 也可以趁机买点土特产,安慰安慰李承乾那颗哀怨的心灵。 第573章 你算个屁的朝廷命官? 长安下辖三县,分别为长安县、万年县、蓝田县。 蓝田是长安三县之中,最小的一个县冶,人丁不过两万余户,顶多比得上长安城里三四个坊市的人口。 不过,蓝田县令,却堪称大唐权柄最重的县令之一! 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令,虽说有一个正五品的头衔,比其他县令高了四五个等级,可作为大唐权力核心区域的官员,受到多方节制。 光是司法权,就被大理寺和巡城司,分去了七八成。 大唐人都知道,这两个县的县令,完全就是受气包,很少有看到能干满三年任期的人。 相比之下,蓝田县令拥有较大的自主权,正六品的官职,已经堪比其他州府司马了。 靠近长安城,治安总要比外地好一些。 柳白带着大大小小七八个人,走在大街上,也很少有人关注。 所谓,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外地一个里长,就牛气得不行不行的。 可放在长安三县,没准大街上瞎溜达的老头,就有一个权柄滔天的亲眷,在朝中当大官。 大街上的行人,穿绫罗绸缎的居多。 较低的物价水平,和远比长安城里小的生活压力,让蓝田县百姓的生活,更加富足。 哪怕是普通的庄户家里,咬咬牙,也能量上几尺好缎子撑门面。 转了几家铺子,买了一大堆零零碎碎。 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孩,花起钱来就刹不住车。 一开始,只有李恪他们几个拎包,后来许褚和王守仁身上也挂满了东西。 到最后,就连柳白手里,都提着一个大筐。 里边放着几个,柳蓉儿买下来的瓷娃娃。 “都是黑了心的!当初咱家开铺子的时候,比他便宜了三成,竟然连折扣都不肯打!” 柳蓉儿始终是小孩子脾气,要不有婉儿和武顺拦着,估计都要跟首饰店里的胖掌柜,打起来了! “夫君,等这些铺子都回到咱家,可不能像他们一样,光知道赚银子,一点德行都不留!” 柳白无奈的点头答应。 他有些后悔出现转悠了。 要是大街上有个沙发坐一坐,该多好... 不过,女眷们很少有出来放松放松的时候。 该迁就的,迁就一点也没什么。 这一迁就,便溜达到了傍晚。 李恪整理了一下肩膀上的褡裢,用力跺了跺脚。 “柳大哥,我脚麻了,咱们歇会吧...” 柳白翻了个白眼,“我现在都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你有能耐,去跟她们说,这就回去休息!” 李恪苦着脸。 柳婉儿、柳蓉儿、武顺、长乐,哪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哎呦!” 就在女眷们再次跑进一家铺子,李恪正打算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歇一会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撞在李恪身上。 李恪登时就想发怒,那人却低着头,连连道:“抱歉,抱歉!” 刚说完,就低头跑了。 好像有什么人追他一样。 “臭要饭的,没长眼睛啊!” 李恪只能远远的跳脚大骂。 那瘦小身影,蓬头垢面的,披着一身破布条子,分明是个小乞丐。 柳白坐在柳蓉儿新买的箱笼上,笑嘻嘻的看热闹。 这场景,既狗血又熟悉。 某个男扮女装的小乞丐,偷了地主家的宝物,被一群狗腿子追杀,碰上年轻英俊的当朝王爷,英雄救美之下,展开一段旷世奇恋。 又或者,某家的千金大小姐,为了逃婚,佯装成乞丐,躲避恶奴的追捕,碰上年少多金的王爷... 可惜的是,小乞丐不仅不是男扮女装,长相也不咋地,而且王爷也并非年轻英俊,反倒像个市井之中的小流氓。 眼瞅着追不上了,还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王守仁最近在熟读《贞观律》,为进入书院执教做准备。 一开始也和柳白一样,笑呵呵的看热闹,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丐帮...” 柳白察觉到王守仁的异样,问道:“丐帮怎么了?” 王守仁指着传出。 那小乞丐跑到街拐角的地方,和七八个乞丐混在一块,一转眼就没影了。 “少爷,《贞观律》明令虽未严令禁止帮派,却对孩童的管控极为严苛,若是放在外地,还有可能是流民,可蓝田县乃天子脚下...若是被朝中风闻奏查的御史知道,蓝田县令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柳白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丐帮的存在,不仅仅是历史遗留问题,而且是不可避免的。 哪怕放在后世,不照样有走街串巷讨饭吃的小乞丐? 他不是不知道丐帮的危害性。 那些拍花子,拐卖儿童的人,多出自丐帮。 唐人是骄傲的,大街上看见成年的乞丐,不上去揍一顿,已经够给面子的。 有手有脚,还满街乞讨,非人哉! 也只有孩子,才能激起人们的同情心。 被丐帮拐走,打断手脚的孩子,不在少数! 可朝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柳白又能如何? 人各有命,无关自私不自私。 柳家已经是难得的良善之家了,否则,现在的薛礼,也还在大街上要饭了... 王守仁不再多言,他也并非同情心泛滥之辈,只是最近在读《贞观律》的缘故,临时想起来罢了。 柳白把怒气未平的李恪叫过来,让他去买点喝的。 走了这么半天,还真是渴得不行。 一罐子三勒浆,上边搭了根麦秆当吸管用,又解渴又暖身,着实不错。 就在此时,一群衙役从身边经过,看他们急吼吼的样子,八成是在追贼。 “抓住姓柳的兔崽子!” “噗!噗!噗!” 一句话,让柳白、王守仁、许褚,乃至李恪他们几个,把进嘴的三勒浆,全都喷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好喷在那些衙役身上。 领头的穿着一身红青相间的毡袍,应该是个捕头。 他勃然大怒,指着柳白等人,道:“胆敢袭击朝廷命官?!” 柳白擦了擦嘴,瞪着那捕头,道:“你算个屁的朝廷命官?” 第574章 你看你这人缘混的,连个求情都没有 翻了天了! 柳家的小兔崽子? 就算柳白明知道,这个‘小兔崽子’说的不是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再者说了,大唐的捕快衙役成千上万,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捕头是入了品级的。 若是放在偏远地带,从九品的官员,也不是好惹的。 在军中,从九品的陪戎副尉,手底下可管着几十号精兵! 他一个衙役头子,顶多是流外七八等的小杂鱼,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捕头说完也后悔了。 刚才怒急了,没看清这群人的来路。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群人非富即贵,旁边那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身上那件团花锦袍,也抵得上他好几年的俸银。 可当着一群手下,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 捕头咬了咬牙,道:“我等正在执行公务,不与你计较!” 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追。 不用柳白吩咐,许褚就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直接站在捕头身前。 啪—— 大嘴巴子抽下去,捕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你...” 捕头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都给我抓起来,胆敢妨碍公务,老子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说完,身后那群衙役一个都没动弹。 捕头错愕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敢不听老子的话?!” 一个年级轻轻的小衙役,几乎把脑袋锁紧脖领子里,用手指着许褚,结结巴巴的说道:“陈头,这...这...” 捕头回身一看,直接就跪了。 倒不是许褚拿出什么腰牌之类的东西。 而是因为,他那把刀的刀柄上,刻着柳家专属的柳叶形标记。 别说关中了,全天下有几个不认识这个标记的? 柳白挥手,让许褚把那厮提到自己跟前。 他还没闲到,欺负几个衙役的地步。 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那所谓的姓柳兔崽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柳白看过自家的族谱。 他们这一支,世代居住在泾阳,生意也大多在关中,和外地姓柳的人,没多大关系。 从民部调出来的资料看,关中姓柳的人,也没几个。 秦州倒是有几家姓柳的大户,不过也是近百年来改的姓氏,跟柳白家,丁点关系都没有。 而在长安一带,柳白倒是头一次听说,姓柳的人。 捕头吓得冷汗岑岑。 左右开弓抽自己大嘴巴,其他衙役也爬在地上,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并没有猜出柳白的身份,可长安地界,除了柳家人,谁还敢用那个标记? 就算是柳家的普通管事,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如此稀奇的场面,引来一大群围观的老百姓。 人们交头接耳,不时传来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你看你这人缘混的,连个求情都没有...” 柳白笑眯眯的对捕头道。 捕头磕头如捣蒜,道:“公子饶命!饶命!” 见他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柳白干脆也不搭理他。 对提醒捕头的那年轻衙役,道:“你过来。” 刚才柳白就注意到他了。 一开始,其他衙役并未看到刀柄上的标记。 正是在这年轻衙役的提醒之下,才没有擅自动手。 这年轻衙役...年轻得有点过分。 生着一副孩子脸,比其他衙役矮了半头,最多不会超过十六岁。 应该是父辈就当衙役,不久之前才接了班。 小衙役走到柳白跟前,再次‘噗通’跪在在地,撅着屁股道:“公子息怒,陈头并不知道公子身份,全都是误会...” 柳白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这小衙役,还挺有情有义,到这时候,还知道给捕头求情? “你先把看热闹的都驱散,再回来听吩咐!” 小衙役急忙爬起来,二话不说,‘呛’得一声拔出刀。 周围看热闹的人,哗啦啦一下全都散了。 小衙役重新走回来。 他似乎是看出,柳白并没有拿捏他们的意思,顺杆往上爬,躬着身道:“公子尽管吩咐!” “我来问你,方才你们追捕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衙役陪着笑,道:“公子明鉴,方才小的们在追捕逃犯,那厮偷了大老爷的官印,看起来一副乞丐打扮,应该...应该和贵府没有任何关系!” 看样子,他也知道,是刚才陈头的话,触怒了眼前这位爷。 柳白恍然。 怪不得这群衙役急吼吼的。 那大老爷,肯定是蓝田县令,丢了官印,那可是大事,搞不好要掉脑袋! “你们怎知,那小乞丐姓柳?” “回公子的话,那小乞丐有几个同伙,都是从河东跑过来的流民,咱们陛下大发慈悲,允许外地流民入城讨营生,入城的时候都登记过,若是找到合适的营生,便可在县里入籍,可谁知,那些流民胆大包天,胆敢偷大老爷的官印,小的们这才...” 柳白皱了皱眉。 河东? 关中没有姓柳的,不代表外地没有。 河东不光有很多,而且非同小可! 一百多年后,大名鼎鼎的柳公权和柳宗元,就是出自河东柳氏。 按理说,河东柳氏虽远远比不上五姓七望,那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 怎么会出现,出身河东的柳姓流民呢? 大家族里,地位再低,血缘再远,也该有口饭吃。 莫非,河东柳氏出了什么变故? 虽说没啥关系,但好歹是一个姓氏,柳白并不介意管上一管。 反正闲着没事,正好找个借口回去,免得再跟女眷们接着溜达。 这一天下来,着实把他给累坏了。 “既然是在城里,想必抓住他们也费事,告诉...” 说到这,柳白一顿,问身边的王守仁。 “蓝田县令叫什么来着?” 王守仁立刻答道:“郭兴学!” 柳白一点头,道:“告诉郭兴学,抓到人后,先别急着关起来,送到天兴居客栈来,让柳某先见上一见。” 他说头半句话的时候,小衙役面有为难之色。 毕竟事关大老爷的官印,说不关就不关? 可听完后半句后,却是心头一颤。 柳家手底下人,足有上万,可真姓柳的,只有三位主人... 他不敢犹豫,立刻躬身道:“是!小的这便去抓...去请人!” 都姓柳,万一那小乞丐是柳家家主的亲眷,可就玩大了... 第575章 有多久没人跪在自己脚下了? 抓到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蓝田县后衙,县令郭兴学,亲自宴请八个脏兮兮的流民。 往日极其威严的大老爷,今晚带着殷勤的笑容,挨个给八个战战兢兢的流民斟酒。 看着满桌子佳肴,八个流民即便快要饿死了,也不敢动弹。 流民的待遇,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就算是吃断头饭,也不至于让大老爷亲自作陪吧? 刚当上衙役没几天范大宝,是唯一能跟柳公子说上话的,也坐在饭桌上。 见大老爷要给自己倒酒,急忙站起来,满头大汗的说道:“大老爷,这,这么使得...” 四十出头的郭兴学,正是官场上的壮年,能当上蓝田县的县令,说明他在朝中也是有背景的。 不过背景再大,还能大得过柳家? 他强行将范大宝按下去,笑容满面的说道:“大宝,你就是咱们县衙里的宝儿,大老爷我敬你一杯!” 说着,郭兴学给自己也斟满,一饮而尽! 范大宝没喝过酒,只能憋着气灌进去,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大老爷您放心,小的肯定把这位伺候好了!” 郭兴学哈哈一笑,冲着流民们一拱手,道:“本官若是在此,诸位肯定吃得不尽兴,就由本官的得力助手大宝,来招待诸位!” 流民们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的还礼。 郭兴学出去之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官印,脸上满是忍不住的笑容。 “该着本官鸿运当头,若是能像工部的韩侍郎一样,那会是何等光景!” 说着,他冲不远处的府衙杂役道:“好吃好喝伺候着,若怠慢半分,本官定唯你们是问!” 几个杂役连声应是,跑到门口等着伺候。 屋子里,范大宝给八个流民,每人夹了一条根油腻腻的鸡腿。 “诸位千万不要客气,咱们大老爷吩咐过了,过往一概不究,吃过饭,去洗个澡,明日咱们一同去见见那位贵人!” 八个流民之中,六个是成年人。 看得出来,他们骨架粗壮,就算不是武艺好手,也有些庄户把式,只不过,个个皮包骨,饿得变了形。 剩下两个,则是小孩子。 其中一个,正是白天撞到李恪那小乞丐。 另外一个更显得瘦弱,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 竟然是个小姑娘! 而且,她也要比其他人白净一些,应该很受照顾。 范大宝一番客套话说完,那六个成年人的目光,都落在小男孩身上,隐隐有以他为主的意思。 刚才郭兴学的离去,让小男孩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一拱手道:“范大哥,白天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得很,若非事出无奈,小弟也不会冒着犯国法的危险,前来偷官印...” 范大宝知道他们的身份不一般,没准是柳家的亲眷,客客气气的说道:“听兄弟的口音,似乎是河东人士,不知为何成了流民,又为何会来偷官印?” 小男孩苦笑一声,脸上带着同龄人中罕见的沧桑之色。 “小弟着实惭愧,家中的确是河东人士,只因得罪了权贵,才拼死逃到关中,至于偷盗官印,那就说来话长了...” 范大宝见他说话有理有据,虽然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但不回答完问题,绝不动筷子,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是大家族中的子嗣,才拥有的教养。 范大宝也读几年书,而且从小就聪明伶俐,应对起来倒也不吃力。 “我家大老爷已经将此案销毁,兄弟我也知道诸位有难言之隐,今日便不再多问,明日见到那位贵人,再详述一番也不迟!” “不知范大哥口中的贵人是...” 范大宝脸上浮现一抹崇敬之色。 “提起那位贵人,想必诸位也听说过,正是长安城里的柳家家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小男孩呆了呆,一扫之前的颓废之色,拉着女孩的手,激动的说道:“妹子,你有救了!为兄在家乡的时候就打听过,柳家家主手下那位姓薛...” 不等他说完,六个成年人中,一个大胡子,忽然打断他道:“晖哥儿!” 男孩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说。 范大宝是聪明人,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先吃菜,吃完之后好去梳洗一番,否则明日见了那位贵人,就太失礼了...” 男孩勉强一笑,道:“多谢范大哥了...” ...... 翌日清晨! 蓝田县天兴居客栈外。 郭兴学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范大宝半躬着身子,站在郭兴学身后。 再往后,则是整饬一新后的八个流民。 六个成年人倒是没多大变化,光看举止做派就知道,他们的身份高不到哪去,八成是家仆之类的角色。 而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虽说只穿着普通百姓的麻布衣裳,却透着几分难以言状的贵气。 原本这里是大街上最为繁华的地段,如今也被郭兴学清场了,生怕惊扰到贵人们休息。 被柳白打发出去买早点的李恪,打着哈欠出门。 一眼就看见了这一长溜的人。 他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蓝田县令?” 郭兴学急忙跑上前来,跪在地上,道:“微臣蓝田县令郭兴学,参见蜀王殿下!” 他早就打听好了,柳白身边的小孩子,没一个简单之辈。 看看李恪的年纪,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这一跪,让李恪感慨良多。 往日见到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高,只有自己行礼的份儿。 有多久没人跪在自己脚下了? 他这才回忆起,自己竟然还是个王爷... “起来吧!” 李恪立刻端起了架子。 “柳大哥已经醒了,你们直接进去便是,不过动作轻一点,太上皇还睡着呢。” 郭兴学脸色骤变,在惊呼出来之前,急忙把自己的嘴捂住,而后压低了嗓音,道:“太上皇他老人家,竟然也驾临蓝田县了?!” 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之感。 李恪一点头,自诩潇洒的挥了挥手,道:“你们且进去吧,本王还要去买早点,就不必通传了!” 第576章 皇兄的婚事都能自己做主,我为何不能 郭兴学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百密一疏! 光想着这么抱柳公子大腿了,怎么就没想起来,一块带着早点过来? 如今,却需要殿下亲自去买,实在是太失礼了! “殿下且慢,柳公子要见的是这些人,微臣正好闲着,不如替殿下去买!” 李恪当然乐得让别人跑腿,从怀里掏出一张长长的名单。 “按照这上边的买,千万不要买错了,太上皇和王勣先生要的泡馍,要掰细碎点,柳大哥和本王要的肉夹馍,必须是羊后腿肉,还有...” 他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郭兴学一边听一边擦汗。 等买齐了,自己这一上午,也什么都不用干了。 后边那群人,早就听傻了! 这个不着四六的后生,是王爷? 王爷要亲自去买早点? 不过,贵人们的确挺会吃,范大宝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知道李恪指定的那些铺子,都是本地的老字号。 蓝田县除了出产蓝田玉之外,也就美食比较闻名。 长安城里那些有名的铺子,大部分都是从蓝田县迁过去的。 “好了,去吧!” 郭兴学小心翼翼的将单子收进怀里,冲李恪一躬身,招呼上几个衙役,急吼吼的跑了。 可不敢耽搁贵人们用早点,万一排队的人多,说不定还要靠衙役们开路。 “你们跟本王进来吧!” 少了差事,李恪带着一群人走到里边。 天兴居是蓝田县最豪华的客栈之一,曾几何时,也是柳家的产业。 不过,如今已经卖给别家了。 掌柜的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不过却并非没有背景。 蓝田县的人都知道,他们家跟礼部的赵郎中是亲眷。 在长安城里,区区一个从五品的郎中,不过是条杂鱼,可放在蓝田县,那就是能上达天听的大人物! 朝里有人的赵掌柜,可谓是横行无忌,连郭兴学都不敢轻易招惹。 不过现在,却是低眉垂目,看着跟个孙子似的。 献殷勤,也要有身份才行! 他觉得,客栈里的伙计,没资格去搂柳家家主的大腿。 何况,太上皇也在! 万一能得这两位看重,那可就平步青云了! 于是,他不光把伙计和其他客人都赶走,还叫上了全家老小,一块伺候贵人们。 三个儿子,五个姑娘,老爹老娘,外加几个妻妾,齐齐上阵。 员外袍子是不能穿了,也不知赵掌柜从哪淘换到一套衣裳,跟柳家仆役们的制服,有八成相似,只为了让贵人们,看的顺眼一些,使唤起来顺手一点。 见李恪去而复返,他急忙欠着身子迎上来。 “王爷您回来啦!小的就说,咱家后厨里的早点也不错,何必去外边买?您发句话,小的就让大闺女给您端房间里吃去!” 李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拉倒吧,你那闺女长得跟你爹似的,本王可不敢使唤。”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身后的范大宝问道:“你们吃了没有?” 众人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堂堂的王爷,竟然还会关心他们吃没吃饭?! 看得出来,王爷是个实在人,说谎话反而会辜负王爷的一片好心。 “回王爷的话,小人和这几位来的早,还没...” 李恪一点头,“反正柳大哥刚起,还要洗漱一番,你们就先去填填肚子。” 赵掌柜知道这几位是柳家家主请的客人,点头哈腰的说道:“几位请随在下来!” 姓柳的小男孩,就算出身不凡,又何尝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听从安排。 而李恪,则是自顾自的向二楼走去。 还没上楼梯,正好看见柳婉儿端着水盆,从客栈院子里走出来,看样子,是打算去伺候柳白洗漱。 李恪习惯性的将水盆接过来,道:“婉儿姐,那几个人真是你们家亲眷吗?” 柳婉儿也是昨晚从柳白口中,得知那几个流民的事情。 她想了想,微微皱眉道:“从前倒是没听说,族谱只有你柳大哥一人看过,不过我倒觉得,八成不是。” 李恪笑嘻嘻的说道:“我刚看到一个女娃子,长的十分水灵,若是你们家亲眷,那就太好了!” 柳婉儿白了他一眼,道:“承乾擅自做主娶顺儿,就已经让皇后娘娘很不满了,你好歹是个王爷,婚事不是能自己做主的!” 说完,没好气的走了。 当初为了让武顺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可,她和柳蓉儿都快把嘴皮子说破了,不知费了多少工夫。 若是李恪再搞出这种事来,她可没心思管。 李恪摸了摸鼻子,嘟嘟囔囔的说道:“皇兄的婚事都能自己做主,我为何不能...” 说着,端着水盆走上楼梯,用屁股拱开柳白的房门,把水盆放在盆架上。 柳白刚穿好衣服,一边洗脸一边道:“人都到了?” 李恪坐在旁边,一个劲的挠头,随口道:“已经到了,刚才郭兴学去买早点,一会儿就回来了。” 柳白看他一副惆怅的样子,笑道:“羡慕承乾了?” 木质结构的房子,住着的确舒服,就是隔音不怎么好,哪怕是在二楼,也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刚才柳婉儿和李恪的对话。 李恪长叹一声,“羡慕归羡慕,不过我也知道,亲王的婚事关乎到朝政...” 皇家出身的孩子,鬼心眼就是多。 民间的同龄人,还满大街疯跑着玩呢,李恪却已经开始琢磨自己的婚事。 柳白把毛巾拧干,当棍子使,在李恪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口中的女娃子,八成是河东柳氏的直系子弟,论身份,配你这个亲王,倒也不过分,只是不知道,河东柳氏的子弟,为何会成为流民。” “河东柳氏?” 李恪一愣,道:“原来这些人,不是你们家亲眷?” 上到王贵贵胄,下到黎民百姓都知道,长安柳家和河东柳氏,没有任何关系。 否则的话,以柳白的声威,河东柳氏早就集体搬迁,跑到关中来投靠他了。 第577章 朕要当面问问李世民,他该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两刻之后! 柳白坐在一楼大厅里,细细品尝着蓝田县的名小吃。 肉夹馍就算了,盛名之下,有点名不副实。 西北的锅盔,本来就硬邦邦的,蓝田的锅盔,变本加厉的硬。 卤羊肉滋味不错,可惜本地羊肉太柴,老半天都嚼不烂。 反倒是郭兴学顺带买回来的饸饹面,口感着实不错。 见贵人吃的高兴,郭兴学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他感觉,再进一步,就能死死搂着这条大粗腿不撒手了。 八个流民虽说吃过饭了,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这都是饿出来的毛病,也不知他们这一路上,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见两个小孩子,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跟前这碗面,柳白笑吟吟的招了招手。 “没吃饱就再吃点。” 小男孩急忙躬身,“我等身份低微,不敢贵人同桌...” 身后的小姑娘本来已经站出来了,听见哥哥的话,又委屈的缩了回去。 低着头,在那掰手指头。 柳白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把碗里的饸饹面吃完,用茶水漱了漱口,这才正襟危坐,道:“说说吧,你们都是什么来路?” 站在最前头的郭兴学,赶紧让开。 小男孩早就准备好了,上前几步,板板正正的给柳白行了一礼。 “河东柳氏西眷房柳晖,参见柳公子!” 虽然早就猜到,这群人出自河东柳氏,但柳白还是挑了挑眉。 西晋永嘉之乱后,河东柳氏分为东西眷房,其中的东眷房,已经迁徙到山南道一带,风光了几十年后,如今算不上泯然众人,也和普通老百姓差不多了。 而西眷房,不仅守着祖祠,而且能人辈出! 且不提一百多年的那些文学牛人,再过几年,就会出现一个载入史册的角色。 柳奭! 历史上,李治登基之后,娶得第一任皇后,就是柳奭的外甥女,王氏! 虽说在长孙无忌、许敬宗、李义府一群老阴人的夹缝里,柳奭混得很憋屈,但好歹也是当过几年宰相的人! 在太平年代当宰相,可不能单纯的靠个人能力。 家世,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也就是说,如今的河东柳氏西眷房,起码也是个二流家族! 如果这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真是柳家的少爷小姐,又怎么会流落到如此地步?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得罪了权贵。 可河东一带,几乎是世家的天下,柳氏本身就是权贵之中的权贵,又有谁,能将他们逼迫成流民呢? “柳则是你什么人?” 柳晖立刻激动了起来。 “那正是家兄,莫非公子与家兄相识?!” 果然! 柳白瞬间确定了这群人的身份。 不仅仅是河东柳氏的子孙,而且是大房嫡系! 眼前这个孩子,竟然是柳奭的亲叔叔! 河东柳氏肯定出现了变故! 他和河东柳氏没什么关系,再大的变故,也没有丁点兴趣。 不过,他隐隐觉得,河东柳氏的变故,和四大世家脱不开干系! 因为四大世家的底盘,几乎都与河东交界。 如卢氏的大本营范阳,与河东就隔着一条已经快要烂完的长城! “细细讲来,你们为何会成为流民?为何会来到关中?又为何,要偷盗官印?” 柳白连珠炮般的问题,让柳晖有点发懵。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求公子助柳晖,觐见陛下!柳晖愿为公子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他这一跪,后边的人,也全都稀里哗啦的跪了下来。 每个人的眼前都红了。 柳白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这意思,还不止变故那么简单。 “河东柳氏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柳晖猛地抬起头来,哭嚎道:“柳氏...没了!” 柳白豁然起身。 “你说什么?!” ......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客栈里的所有人。 男人听了柳晖的哭诉,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女的听了默默垂泪。 修身养性多日的李渊,此刻暴跳如雷! “该死!范阳卢氏该死!给宫里去信,朕要问问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他这皇帝,是怎么当的?!” 李恪急忙上前劝阻,好说歹说,才让李渊稍微冷静一些。 而后,向柳白投去询问的目光。 柳白的脸色也很阴郁。 他怎么都没想到,卢氏的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柳晖泣不成声的说道:“卢氏在河北道纠集了近三万人,又跑到河东抓人,我柳氏门下养着两千多农户,祖父不肯随卢氏造反,他们竟然...竟然派遣死士...最后,只有我和小妹逃了出来,若非这六位忠心的家仆护卫,恐怕,我们兄妹早就死在路上了!” “我们一路向关中逃,直到躲进蓝田县,才把追杀的人甩掉,我本想去长安告御状,可沿路官府都将我们认定为流民,不肯给开进城的文书,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去偷官印...” 柳晖的哭声越来越大。 可想而知,这一路上的亡命逃窜,给了这个,刚刚十岁的孩子,多大的心理压力... 小女孩站在柳晖身后,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刚冷静一些的李渊,听见这番话,怒火又‘蹭’的一下起来了。 “当初,就应该让人把卢氏杀得干干净净!现在好了,当年朕起兵之时,河东柳氏也曾出过大力气,如今,你们让朕如何面对柳氏族人的亡魂?!” 面对这个气得失去理智的老头,众人只好苦口婆心的劝慰。 李渊又何尝不知道,当初对四大世家使用怀柔政策,也是迫无无奈。若真刀真枪的干起来,那么死的,可就不仅仅是柳氏一族了。 河东、河北,乃至山东,数百州府,都会陷入战火之中! 柳白这回也动真怒了。 他站起来冲着李渊一拱手,“不知太上皇是否痊愈?” 李渊推开给他顺气的李恪,“朕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顾及的?” 说着,起来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 “传朕令,立刻启程回长安,朕要当面问问李世民,他该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第578章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长安城,皇宫! 李二把双手摊开,半靠在宽大的龙椅中。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愠怒,又带着几分嘲讽,若是细看之下,或许还能看出一丝丝的笑意。 太监宫女早就被赶出去了,就连怀恩和刘瑾,也没留下来伺候。 偌大的紫宸殿里,只有高高在上的李二,以及...满脑门子冷汗的李承乾。 李二冷笑道:“哼哼!” 李承乾干笑道:“呵呵...” 他心里暗暗叫苦。 难得进宫看看母后,没想到,母后去了曲江池子,刚一进宫,就被抓到紫宸殿来了。 想起那偷偷昧下的两百万贯,李承乾知道,自己这顿揍,去躲不过去了。 “为了东宫,拼了!” 他下定决心,打死也不能把那两百万贯拿出来。 东宫墙头上都长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宅,说什么也要好好修缮一番! “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二冷笑道:“召?你倒挺会给自己找面子,分明是朕吩咐金吾卫,将你捉来的!” 李承乾讪讪一笑,道:“父皇说的是,说的是...” 砰! 李二一拍桌子,道:“还在装?!朕的银子呢?!” 李承乾咽了口唾沫,道:“儿臣不...” 一个‘知’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见李二猛地站起来,狞笑着朝自己走!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朕的银子都敢昧下来,今日朕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国法!” 很快,紫宸殿里响起了李承乾的惨叫。 守在外边的怀恩,嘴角一个劲的抽搐。 刘瑾忧心忡忡的说道:“师父,陛下不会把太子打坏了吧...” 怀恩瞪了他一眼,道:“瞎操什么心?好好呆着!” 刘瑾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为太子殿下祈祷。 他刚退回去,怀恩忽然惊叫一声,“皇后娘娘!” 果然,本该在曲江池的皇后娘娘,竟然回来了! 眼瞅着銮驾已经停下来,皇后娘娘带着几个宫女,施施然往这边走。 再想给里边报信已经晚了! 怀恩灵机一动,朗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说话间,长孙皇后已经走到近前,笑道:“你莫非是老糊涂了?本宫回自己的寝宫,还需通报?” 怀恩偷偷擦了一把汗,道:“奴婢的确是老糊涂了,请娘娘恕罪!” 长孙皇后不跟他见怪。 正要往里走去,怀恩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 长孙皇后眉头一皱,回头看了怀恩一眼。 怀恩讪讪一笑,道:“娘娘恕罪,老奴最近偶感风寒...” 长孙皇后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就觉得,其中有猫腻。 怀恩可谓是宫里最讲规矩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奇怪? 也不知长孙皇后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开门!” 怀恩只好命人开门,心中暗暗嘀咕,也不知陛下做好准备没有。 走进紫宸殿,长孙皇后却是一愣。 只见,陛下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摇头晃脑的讲解着什么。 太子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个小本,一边听一边记。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就是太子殿下一个劲的抖。 长孙皇后不疑有他,觉得是太子心中感动所致。 看样子,两人还真是在研究学问,太子听着听着,还要跟陛下交谈上几句。 估计长孙皇后若是听见两人的对话,就不会这样想了。 “父皇,书拿反了!” 李二急忙把书掉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闭上你的臭嘴!” 长孙皇后款款走来,看了看李二,又看了看李承乾,道:“陛下,臣妾方才出宫之时,听闻太上皇今晚就会回来了,是否需要迎接一二?” 李二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道:“太上皇回来,自然要好生庆贺一番!” 说完,他‘慈祥’的拍了拍李承乾头顶。 “今日的东西,你一定要记住,回去之后也要好生琢磨一番!” 李承乾乖巧的说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刻苦读书,不辜负父皇的美意!” 李二咬着牙,道:“好,好!” 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分明是让李承乾把银子叫出来。 而李承乾口中的‘美意’,意思好像截然相反... “观音婢,既然太上皇要回来,你且去太安宫收拾一番!” 长孙皇后不疑有他,施施然退了出去。 眼瞅着皇后走远,李二狞笑一声,狂吼道:“逆子,朕今日岂能放过你?!” 趁着刚才的工夫,李承乾早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这句话,起到了奇效! 果不其然,李二即将扇在李承乾脸上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是知道轻重的。 如今对付世家的大任,都交给了李承乾。 他既然说有要事,必定非同小可。 “若是你敢糊弄朕,今日你就出不了宫了!” 李承乾陪着笑,道:“哪能呢?儿臣确实有要事禀报,父皇且息怒,听儿臣一一道来...” 这段时间,他的口才没有白练。 几句话下来,李二已经把私房钱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你是说,如今四大世家皆已入瓮,只需要用银子竞价便可?” 李承乾赶忙道:“这两天,儿臣可谓是殚精竭虑,散户手中已经没有多少股份了,剩下的,就看四大世家和股事局,谁先顶不住了!” 李二微微颔首。 他已经弄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现在要做的,就是往股市里砸银子! 谁的银子多,谁就能胜! 谁先顶不住,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事情,没有退后的可能。 否则的话,早先投入股市的银子,就全打水漂了。 无论是四大世家还是柳家,都无法承受这种损失。 当然,卢氏已经被踢出去了。 一招釜底抽薪,让卢赤松再也无法顾及股票,能将家族大权夺过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李承乾得意的说道:“咱们先收拾了荥阳郑氏、清河崔氏,以及赵郡李氏,等他们完蛋之后,对付卢氏,简直小菜一碟!” 第579章 皇帝,你该给河东柳氏,一个交代 李承乾的话,没有打一点折扣。 卢赤松这一跑,之前往股市里砸了多少银子,都成了镜花水月。 要知道,卢氏和其他三大世家也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既然要砸银子,总要冲着一个地方砸,才能够达到效果,万一卢氏做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反倒不美。 倒不如直接把他们一脚踢开,取消他们继续玩的资格! 像李承乾所说的,若只有一个卢氏,玩死他们简直太容易了! 李二慧眼如炬,他知道柳白的计划之中,并没有把卢氏踢开的项目,轻蔑的一笑,道:“这法子肯定不是你想出来的,说说是谁,没准朕还能赏他个官职!” 李承乾本来就想给李义府捞个大官当,赶忙道:“帮儿臣出主意的,乃是曾经的《致知》副主编李义府,如今他在东宫担任司直校书郎,还请父皇论功行赏!” 李二惊讶的说道:“书院的人?” 他虽重视书院,但如今就读的,多半是没到十六岁的孩子。 想不到,竟然能帮上这么大的忙! 李承乾正色,道:“父皇,书院之中,人才济济,尤其是《致知》编委会的那几人,更是罕见的人才,望父皇予以重视!” 李二也严肃了起来。 书院的成果,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曾经,他只是将书院当成,一个从世家手中争抢话语权的工具。 就算那些孩子的根基不错,想要派上用场,少说也要等个十年八年。 “朕会仔细考虑...你且下去,等晚上一同迎接你皇爷爷回来!” 鉴于李承乾的表现良好,他不打算继续追究那两百万贯了。 看李承乾的意思,若是自己执意要账,他非把私房钱的事情,捅到皇后面前不可。 为了这么点银子,不值得费心思。 反正等四大世家覆灭之后,有更多的银子拿。 倒不如当成给李承乾的赏钱。 “儿臣遵旨!” 李承乾慢慢退了出去。 看着桌子上,最新一期的《致知》,李二若有所思的一笑。 “貌似,朕也该履行承诺,去书院上几堂课了...” ...... 戌时! 皇宫大内一派肃然! 帝后亲自站在含元殿前,迎接太上皇归来。 李承乾也难得换上了一身太子冠冕,站在华盖下,翘首以待。 “太上皇回宫!” “太上皇回宫!” “...” 从丹凤门开始,太监那尖细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直响到含元殿门前。 太监宫女齐齐下摆,太子躬身拱手。 帝后迎上前去,朗盛道:“恭迎父皇回宫!” 李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道:“朕这一回来,怕是搅扰了你们的清梦!” 李二脸上充满了无奈。 他早就料到,太上皇回来之后,安宁不了... “不知父皇,这一趟玩得可好?” 李二强挤出笑容,暗中朝太上皇身边的柳白使眼色。 如今这天下间,也只有柳白,能跟太上皇说上几句话了。 让李二觉得诧异的是,往日心思细腻的柳白,却始终都未看他,脸色木然的可怕,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渊再次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玩?朕若不玩这一趟,恐怕还不知道,大唐天下成了什么样子!” 李二更纳闷了。 好端端的,这老头子发什么疯? 这时候,李渊招了招手,道:“晖儿,过来!” 柳晖迈着小碎步,硬着头皮走过来,跪倒在地,道:“草民柳晖,参见陛下!” 李二正要问这孩子的身份,李渊忽然断喝道:“什么草民?你是朕认的干孙子,那么他理应是你的父皇!” 除了刚回来的几个人,全皇宫都懵了。 干孙子? 父皇? “这,这...” 李二就算再机敏,也想不出这是怎么个意思。 皇家不是不能认干亲,但却需要极其繁琐的手续。 首先,皇家认了干亲,必须要改姓李,而且还要经过族中耆老的同意。 此外,还要经过宗正寺发放金册,才算得到了李氏皇族的认可。 再者...这小子是谁啊?! 李二蓦得看向柳白。 既然姓柳,八成跟柳白脱不开干系。 李渊冷冷的说道:“此事跟柳白没有关系,朕就问问你,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天下子民?!” 太上皇发飙,就算是李二也头皮发麻。 更令人惊奇的是,往日跟陛下穿一条裤子的柳白,竟然始终都没发话! 李二苦笑一声,道:“父皇,不知您究竟看到了什么?” 李渊冲柳晖,道:“晖儿,你来告诉他,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多不称职!” ...... 太极殿,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 自武德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政令,从这座宫殿之中发出去。 若是不开大朝会,就连李二都很少来到这座宫殿。 柳白是第二次来。 上一回,还是他初入长安,给皇后贺寿的时候。 今日不同寻常。 多年未曾驾临太极殿的太上皇,端坐在大殿中央。 在他正对面,李二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 河东柳氏被灭门,完全是他的锅! 当初定计对付四大世家的时候,他们商量得明明白白。 柳白只负责将四大世家,禁锢在股市之中,利用经济手段,将四大世家逼入死角。 而李二的职责,则是监视四大世家,防备他们狗急跳墙,突然起兵。 这种事情,柳白想帮也帮不上。 他一无兵权,二无官职,连外地的生意都撤了回来。 可李二的心思,全放在暗中调集兵力上,忽略了当地百姓。 或者说,他已经下意识的,将那里的百姓都当成了敌人。 这是导致,河东柳氏被灭门的直接因素。 而柳晖等人,在前往关中的路上,受尽刁难,吃尽苦头,虽是地方官府的责任,可归根结底,还是李二做的不到位。 相反,若非太上皇恰好身体不适,柳白又恰好碰上这件事,说不定,柳晖他们已经冻饿而死! 李渊面无表情的说道:“皇帝,你该给河东柳氏,一个交代!” 李二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李渊一拱手,旋即沉声道:“传朕旨意,命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以及御史台五品以上所有官员,火速入宫!” 第580章 你若不开口,今晚谁都没好果子吃 深夜子时,陛下急召文武百官,一时间,长安为之震动! 官越大,住的离皇宫就越近。 最早赶到太极殿的,是两位王爷。 江夏郡王李道宗,河间郡王李孝恭,跟柳家住对门。 跑到皇宫用不了多长时间。 一进太极殿,两位王爷顿时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太上皇竟然也在?! “参见太上皇!” 两人急忙上前行礼。 李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随意的一摆手,道:“你们两个小子站到一边去,等人都到齐了再说!” 两人有点心虚的回头,看了李二一眼。 却发现,李二坐在龙椅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见柳白站在旁边,两人心里‘咯噔’一下。 柳白都来了太极殿,说明一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赶紧跑过来,李道宗压低了嗓音,道:“莫非是四大世家的事,出了变故?” 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陛下是铁了心,要铲除四大世家。 两位王爷身为李氏皇族,自然要无条件的支持。 事实上,满朝文武都在对四大世家,进行口诛笔伐。 不管他们背地里,究竟和四大世家有什么联系,至少在明面上,他们和李二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柳家牵头,带着满朝文武的银子,去西域行商,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台阶。 “不光是变故那么简单...” 柳白淡淡的说道。 看他没有细讲的意思,两位王爷只能作罢,有些忐忑的等待着。 很快,除了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的高士廉,三省的几位大佬也来了。 李道宗和李孝恭是标准的武将,战场上打得在再凶,论起弯弯绕绕的东西,也不过房玄龄他们这些文臣。 见到李渊和柳白之后,几位大佬心里已经盘算出了大致的轮廓。 郑、崔、李三家的家主,还被软禁的,能搞出乱子来的,只有几天前逃窜回范阳的卢赤松! 又过了一会儿,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外加御史台的人,全都到了! 感觉到气氛的诡异之后,谁都没敢说话。 嗡—— 太监关上太极殿的大门。 与此同时,李渊蓦然睁开双眼! 他站起身,拒绝了想要上前搀扶的怀恩。 “今日召集诸位臣工前来,是朕的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变色! 谁都知道,李渊早就已经认命,不会再插手朝政。 可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两代帝王之间,又要起冲突?! 李渊面无表情的将柳晖叫过来。 “这是朕,新认的干孙子...” 说着,他朝文官列中的一指。 “窦诞,既然李德良把宗正卿的位置交给了你,那就由你负责,为朕这孙儿打造金册,从此以后,他就是皇家之人!” 唰—— 一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柳晖! 不知道这个小子,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 柳晖的身子有点发抖。 河东柳氏虽是名闻天下的大家族,但在场之中,哪个不是权柄滔天的朝廷重臣? 前几天死在卢氏手里的河东柳氏家主柳旦,在前朝,也不过是个四品的黄门侍郎罢了。 窦诞苦笑着站出来。 “启奏太上皇,敕造金册需得远在晋阳的族中耆老,共同商议,若儿臣擅自做主,恐怕...” 对这个老丈人的霸道,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严格算来,他是李氏皇族的外戚。 以外戚的身份,担当掌管皇族事宜的宗正卿,本就十分敏感。 若是再引来晋阳那些李氏耆老的不满,他也就不用在朝中混了。 这一次,李渊难得的好说话。 “朕自会亲身前往晋阳,将晖儿的金册,送入宗祠,你只需听命便是!” 窦诞松了一口气,退了回去。 李渊的目光,在群臣身上扫了一圈,莫名的一笑,道:“你们就不想问问,朕这干孙儿,是什么来路?” 群臣纷纷低头,生怕太上皇注意到自己。 不少人都偷眼瞧着李二,似乎是在好奇,陛下今日为何如此沉默寡言? 房玄龄偷偷拽了拽柳白的袖子,低声道:“你若不开口,今晚谁都没好果子吃!” 柳白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若是不出面,李渊少不了会大发雷霆。 他一动怒,李二的面子上过不去,只会迁怒于文武百官。 到那时候,连个收场的人都没有。 他可不想再让这两代帝王的矛盾,继续激化下去。 想了想措辞,他站出来,对李渊拱手道:“还请太上皇,应允柳白为诸位解释一二!” 李渊看了李二一眼,什么都没说,干脆重新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柳白一边讲解,一边打量文官列中的几个人。 其中包括,秘书监黄正德、谏议大夫令狐德棻、以及御史台监察御史宋百里! 这三个人,是朝中专门负责监视地方动向的官员,同样,全都是长孙无忌门下走狗! 地方上书,都要经过他们的甄选,才能进入三省,予以决议。 对于大唐官府的运行效率,以及地方官员的能力,柳白是多次领教过的。 正因如此,他百分百确定,这三人必然知道柳晖的事,只是出于某种目的,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甚至于,柳白都怀疑,一路上追杀柳晖的人,都与他们三个,脱不开干系! 毕竟,卢氏的手再长,将死士送入关中,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有朝中的官员,才有这个能力! 要知道,李二对汉朝时的‘侠以武犯禁’是深痛恶觉的! 关中各城池的城防检查,并不是摆设。 柳白说完,文武百官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他敏锐的察觉到,黄正德三人脸上的异样! “太上皇已命柳白,为河东柳氏写好状纸,明日一早,便会呈送到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供三司评断!” 说完,柳白施施然走到一边,站在房玄龄身旁,轻声道:“卢氏自取灭亡,陛下定会不顾一切对范阳用兵,提前想好应对之法。” 房玄龄心中一凛,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第581章 两代帝王的默契 柳白能想到的事情,别人未必想不到。 能做到五品官以上的人,哪一个不是经历了大半生的风风雨雨? 就连一直被扣着‘幸进’帽子的工部侍郎韩同,也不是一般人。 当柳白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黄正德三人! 民间出了祸患,肯定是要找负责任的。 哪怕是追本溯源,都能想得到,这件事跟黄正德三人脱不开干系! 李二身为一代雄主,不仅仅想到这一点,更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将朝中,倾向于世家的势力,一网打尽! 对于河东柳氏而言,卢氏的发难,无异于晴天霹雳。 可说句不好听的,李二心中,却十分的欣喜。 只是坐在这个位子上,不得不表现出愤怒和痛惜来。 这一刻,他看向李渊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不管李渊做过了多少荒唐事,对于这个国度的热爱,从没有淡化过。 这两代帝王,如有默契一般的配合着。 李渊表现出来的愤怒,甚至是对李二的斥责,完全是为了将这口锅背下来。 要知道,四大世家在当初太原起兵之时,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那四块丹书铁券,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朝廷转而对四大世家下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皇家背弃了当初的承诺。 李渊那一句‘是朕让你们前来’的话,无异于将未来的骂名,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好让李二,继续当他的英明君主! 两代帝王的目光,交汇了一刹那,又再次分开。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阴沉着脸,狠狠的一拍桌子! 砰! 一瞬间,所有人的思绪,都被拉了过来。 李二咬牙切齿的说道:“黄正德、令狐德棻、宋百里,你等可还有狡辩之言?!” 三人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 令狐德棻的官职高,资格也最老。 他哭喊道:“陛下,老臣冤枉,河东柳氏灭门惨案,老臣着实不知!” 其他两人也跪在地上叫屈。 文武百官之中,哪怕有与三人交好的,也不敢说半句话。 甚至怕三人攀咬,不易察觉的往后挪了挪。 “河东柳氏,世代忠良,家主柳旦,亦为我朝大儒,而今却惨遭屠戮!是非曲直,自有三司评断,可朕,依旧要治你等失察之罪!” 说着,大手一挥道:“将此三人拖出去,先处以廷杖五十,再送入大理寺天牢收监,不许任何人探视!” 三人哭爹喊娘的被拖下去。 站在文官列第四位的长孙无忌,肺都要气炸了。 这三人是他手下继褚遂良后,十分得力的助手。 卢氏跟长孙家,已经结下生死大仇。 他们几个人,竟然暗地里跟卢氏勾三搭四! 眼看着三人被拖下去,长孙无忌心里即痛快,又难受。 无意中,看到李渊似乎有话要说,长孙无忌心中‘咯噔’一下。 他很清楚李渊和柳白现在的关系。 那已经不能用好得穿一条裤子来形容了! 李渊,俨然早就成了柳家的守护神! “坏了!” 长孙无忌立刻反应过来。 李渊八成是要借此机会,剪除自己的党羽! 他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当下,他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启奏!” 正要说话的李渊,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 柳白与房玄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 站在最前边的太子李承乾,若有所思的迷了眯眼睛。 而文官列中间的几个人,则是一抖... 唯独李恪等几个小的,以及河东柳氏的几人,迷茫的看着长孙无忌。 不知道他现在跳出来,究竟要做什么。 李二面无表情的说道:“准!” 趁着这一丝空当,长孙无忌飞快的用炭笔,在笏板上写下几个名字,交给怀恩。 继而呈送到李二面前。 李二看了看这几个名字,冷笑道:“朕以为,拔出了崔、裴几家之后,朕的朝廷,即便不算固若金汤,也算得上人人忠心爱国,可没想到...” 长孙无忌躬身道:“启奏陛下,臣手掌门下大权,历经数日探查,现已侦明,此七人,与卢氏密谋勾结,意欲坏我朝纲,请陛下予以发落!” “不知卿家,是如何查明的?” 这句话,让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他写下这几个人的名字,是壮士断腕的法子。 换句话说,这几人不管与卢氏勾结与否,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只有处置了他们,才能保住其他人。 如今工部、司农寺、将作监等司府,已经被柳白夺去了。 长孙无忌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损失了。 同样,这也是一种政治博弈。 如此一来,才能撇清长孙无忌和四大世家的干系。 毕竟,当初四位家主进入长安,是受到了长孙无忌的邀请... “启奏陛下,此七人,与黄正德、令狐德棻、宋百里三人交情莫逆,多有来往,臣身为门下仆射,多方训斥几人不得结党营私,前日卢赤松逃窜出城,此七人正在令狐德棻府上饮宴密谋,直至今晚,臣才查明,都水使者廖大永,擅动长安城防,放跑了卢赤松等人!”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长孙无忌,是真心为了朝廷好。 都水使者是正五品的官职,掌管着天下河津堤堰,舟船水运事宜。 的确可以插手城防事宜,长安城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道水门,供船只进出。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的急智,世间罕见。 姑且不论,他这番话是真是假,只要他说了,肯定就能把这个罪名,死死的扣在廖大永脑袋上。 旁人查都查不出毛病! 廖大永听闻此言,脸色大变,竟一把将前边的中书舍人高季辅推开,指着长孙无忌,道:“长孙无忌,你...” 话没说完,突然卡住了。 只见他双目充血,脸色胀红,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蓦得喷出一口鲜血! 竟然就此,倒地身亡! 活活被气死了! 而李二,无动于衷。 “拖下去!” 而后,目光在群臣里扫来扫去,道:“诸位爱卿知道,朕是个好面子的人,羞愤而死的事情,就莫要再出现了...不管是谁,自觉站出来,朕可以给你们,留下一条全尸!” 第582章 一个靠出卖盟友来保命的人,已经不配再有盟友了 柳白看着这文武百官,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况。 总共一百五十多位高级官员,他们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不过,在面对李二的诘问之时,堪称众生百态。 长孙无忌肯定心疼的肝颤,却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没人知道,他究竟都供出了谁的名字。 其实,也根本不用知道。 光是用眼睛一扫,就能看出来,那几个拼命想把自己,藏在灯火阴影下的人。 李二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却偏偏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到现在还不站出来请罪。 而周围的人,看样子也心知肚明,都有谁跟世家交好。 像躲瘟神一样躲着那几人,留出了好几个空位。 就连一向刚正不阿的魏征,都低着头,似乎生怕别人看见他的脸色。 而本来就与长孙无忌他们不对付的派系,一个个嬉皮笑脸,就差在太极殿里高歌一曲了。 说到底,他们无非就是手握大权的普通人。 都说贞观一朝,群星璀璨,可多接触接触才知道,他们也都是被时代逼出来的。 柳白忽然感觉,自己有几分做哲学家的潜质。 等有时间研究研究,没准能跟王守仁一块出本书什么的。 自打介绍完河东柳氏的情况之后,柳白便一直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就算真打起仗来,也不用他拎着刀子上战场。 反正四大世家是注定要完蛋的,没必要再继续费心思了。 至于长孙无忌... 柳白不禁莞尔一笑。 这厮也是够倒霉的。 一开始,柳白就把目标定为四大世家,基本没怎么关注过他。 可到现在,他的名声一落千丈,二儿子成了独臂大侠,家里的生意,被卢氏摧残得干干净净。 今晚之后,估计他那些门生故旧,都会纷纷散去。 一个靠出卖盟友来保命的人,已经不配再有盟友了。 说不定,长孙家会就此没落,省了柳白很多工夫。 想到这,柳白眼珠一转。 若是不趁此机会,狠狠踩长孙无忌一脚,都对不起这么长时间的辛苦。 于是...柳白不怀好意的,看了旁边的房玄龄一眼。 房玄龄似乎是有所察觉,看到柳白的眼神之后,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要做什么?” 他生怕柳白这时候跳出来搞鬼。 这厮一向不按规矩出招,虽说结果都很不错,但过程可谓惊心动魄,让人心脏受不了。 柳白嘿然一笑,道:“房相,本来这种事,应该让高大人来做,不过既然他没来,那就劳烦你了...” 高士廉早就已经跟长孙无忌撕破脸皮了。 旁人给长孙无忌使绊子,免不了会落得一个,无故攻讦同僚的名声。 哪怕说得在理,传出去也不好听。 况且,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关系再不好,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 没准就会引起皇后的不满。 可惜的是,长孙兄妹的舅父高士廉病了,满朝文武,就数房玄龄的脑袋大,只能由他来顶缸。 宰相,跟太子一样,就是被皇帝推出来挨骂的角色。 “房相,得罪了!” 柳白说完,突然下黑手,一把将房玄龄推了出去。 踏踏踏—— 房玄龄一连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手中的笏板凌空飞出去,正好掉在长孙无忌的脑袋上... 啪! 声音格外响亮,听起来,长孙无忌的脑袋还挺脆... 突生变故,全场讶然! 唯独长孙无忌,一脸的阴郁。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追查勾结卢氏之人身上。 坐在最高处的李二,却看的清清楚楚! 房玄龄分明就是柳白推出来的! 哪怕他心里恨极了廖大永等人,此刻也忍俊不禁。 柳白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李二便顺着演下去。 “房卿,可有事启奏?” 房玄龄心里把柳白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老臣确有要事启奏!” 李二的眼神,一个劲的往柳白身上扫,脸上的表情和刚才一样,依旧木然。 “房卿可有良策,抓住勾结卢氏的朝中重臣?” 房玄龄心里暗暗叫苦。 他有个屁良策! 刚才柳白提醒他,陛下肯定会对卢氏用兵,他满脑袋都在想,三省该如何应对。 “这,这,老臣...” 就在此时,柳白忽然上前。 既然有了冤大头顶着,他再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及。 万一长孙无忌真的就此完蛋,皇后也怪不到他头上。 至于房玄龄...好歹是个宰相,承受这点怒火,毛毛雨而已。 “启奏陛下,房相的意思是,既然长孙大人有能力查明,与卢氏勾结之人,不如就由长孙大人继续追查,想必能够揪住更多的贪官污吏!” 说着,他扶住房玄龄,满脸关切的说道:“房大人想必是被高士廉大人传上了风寒,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二嘴角一勾,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房卿,柳白所言,可是你心中所想?” 房玄龄恨不得掐死柳白,可木已成舟,只能装成嗓子发炎的样子,道:“的确是老臣心中所想!”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趁着推开柳白的机会,在他手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多谢柳公子,代房某禀奏!” 柳白倒吸一口冷气,老家伙手劲还挺大。 “房相不必客气...” 刚才房玄龄站出来的时候,长孙无忌就觉得有些不妙。 等听完柳白的话之后,脸色大变! 让他继续追查? 追查自己人? 都已经供出来七个了,柳白竟然还不肯放过剩下的人?! 第583章 柳白,朕以后可就靠你养老了 不光长孙无忌,他手下那群人也吓坏了。 这要是真查起来,又有几个禁得住查? 四大世家与朝廷为敌,还不到一个月,从前谁跟四大世家没点联系? 哪怕是一封往来的书信,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而长孙无忌,多半会为了显示对皇帝的忠心,一点情面都不留。 褚遂良眼珠子咕溜溜乱转。 身为长孙无忌手下的头号‘猛将’,他必须要为整个团体考虑。 刚才长孙无忌供出七个人的名字,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只要多给他们一些补偿,未必不能挽回一部分人的心。 可若是真的揽下这个苦差事,不用多,哪怕只查出一个人来,那么这个庞大的群体,瞬间便会分崩离析! 别说进入中书了,恐怕长孙无忌这个尚书仆射,都不好继续干! 而褚遂良自己八成还要承受来自陛下、群臣,乃至柳白的怒火... 谁让长孙无忌是皇后的亲哥哥呢? 当过秘书监的人,脑子就是活泛。 他赶忙走出来,“启奏陛下,启奏太上皇,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火速处理河东道、河北道之叛乱,若继续放任卢氏做大,当地必将生灵涂炭!” 说着,他偷偷给长孙无忌使了一个眼色,继续道:“至于监察百官之事,不如往后放一放,待地方安宁之后,再徐徐图之!” 长孙无忌心中大定! 把矛盾全都转嫁到卢氏头上,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拒绝苦差事了。 国土之中发生战争,势必会调动朝廷所有司府,他这个尚书仆射,自然也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臣附议!褚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长孙无忌赶忙道。 李二看向房玄龄,“房卿以为呢?” 房玄龄却是看向柳白,等待他的答复。 柳白浑不在意的一耸肩膀。 他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今日之事,能在长孙无忌手底下那些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对付长孙无忌这种老狐狸,若是三两句话能起作用,那才有了鬼呢。 见柳白不置可否,房玄龄轻轻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老臣也觉得,褚大人所说在理,当务之急,确实应该先解决卢氏的叛乱问题!” 李二点了点头,见太上皇依旧闭目假寐,不打算再开口,便道:“卿之所言,甚合朕心,恰好诸位爱卿都在,那就在这里,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法子,解救河东、河北两地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极殿旁,就有专门给文武百官准备的廨房。 一群人呼啦啦的涌出去,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李渊、李二、李承乾祖孙三人,以及...柳白。 李承乾亲自送柳晖去偏殿休憩,回来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在柳白身边。 所谓帝王心术,就是玩弄人心的学问,李承乾跟着王守仁学了一年多,自然没有白白耽搁时间。 李恪他们看不出李渊和李二父子之间的门道,李承乾却猜出了八成。 果然,群臣走后,李二快步走到李渊跟前。 多年以来,头一次真心实意的给他行了一礼。 “父皇苦心,令儿臣心中羞愧难当!” 李二的确很羞愧。 若是李渊不替他背锅,民间少不了风言风语,对他这个皇帝的威信,是极大的损害。 李渊缓缓睁开双眼,淡淡的说道:“朕总在想,若是建成来当皇帝,是否能比你做的更好...” 此言一出,李承乾顿时浑身一僵。 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又跑回来了! 这种话题,是他该听的吗? 见他有逃跑的意思,柳白用手肘拱了拱他,又摇了摇头。 李二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从来没觉得,玄武门之变,有什么错误。 李建成固然并非昏庸无道之辈,却也不是能够开拓的君主。 自贞观年以来,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 单说当年的渭水之盟,若是让李建成来主持,恐怕颉利早就杀进长安了! 李二自诩比李建成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是应有之理。 唯独...对不起他的父皇! 想起玄武门之变后,尉迟敬德满身鲜血,闯入太极殿,当着李渊的面,三步杀一人。 凶神恶煞的喊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何不退位?!” 李二心中,更是酸涩难当。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儿臣...” 不等他说出是什么意思,李渊忽然挥手将他打断。 与此同时,脸上已经出现了几分笑容。 “现在朕知道,建成的确比不过你,朕爱大唐,胜过爱那两个儿子...平心而论,若是让建成面对同样的局面,就算不跟世家妥协,恐怕也早就想好退路了...” 他慢慢站起来,提起拐杖,忽然出手! 一拐杖,狠狠砸在李二身上! 李承乾脸色大变,差点惊呼出来,正要上前,却被柳白一把拽住。 柳白的脸上,却是带着几分难以言状的笑容。 砰—— 这一拐杖,着实不轻! 李二身手不差,却没有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不过,挨完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快了很多。 李渊凶神恶煞的说道:“你这个小兔崽子,逼着老子退位,又将老子圈禁在太安宫,今日,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说完,他哈哈大笑,道:“从此以后,老子再也不用回这座破皇宫,也再也不用被你这小兔崽子束缚!哈哈哈...” 张狂的大笑了一阵,他把拐杖丢给柳白。 “柳白,朕以后可就靠你养老了!别以为送了一套十二坊的宅子,就能把老夫赶出去!” 说完,转身就走。 不等李二上前相送,李渊忽然又站住脚步。 他回过头来,对柳白道:“听说你手里有一根御杖,可以用来教训承乾,今日这根拐杖,算是朕赐给你的,但凡这厮有什么不当之举,就替朕狠狠的教训他!” 而后,给了李二一个‘恶毒’的微笑,背着手,潇洒离去。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李渊走到太极殿门口,李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上前去。 “父皇,儿臣送您!” 第584章 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次洗牌的机会 太极殿旁的廨房,原本是为上了年纪的官员所准备的。 有时候大朝会,一开就是一上午,难免会有人顶不住。 廨房里不仅仅有应急的药品,在大朝会的时候,甚至会有太医署的人专门值班。 刘瑾带着一群小太监,给大臣们送来茶点。 那些四五品官就没这种待遇了。 廨房并不算大,已经挤了三十来号老头子,剩下的大部分都在外边冻着。 没人敢抱怨,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是陛下借故来敲打他们的办法。 房玄龄早就跟老哥们儿几个通好气了。 三省大佬坐成一排,一人拿着茶杯吸溜。 任由其他人互相商议。 长孙无忌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这次对卢氏用兵,他不仅不能阻拦,反而要大力支持,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声音最大的就是他,而且充满了激动。 “必须要打!一次性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彻底还当地一个安宁!” “仆射大人说的是!” “下官附议!” “...”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就算对他再不满,此刻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万一等打完仗,陛下清算起来,估计还是要让长孙无忌来动手。 温大雅、阎立德、唐俭、戴胄等人,可以说是三省的‘储备干部’。 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就是他们几个官大。 此刻也坐在旁边,喝茶看热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包括暂代兵部尚书之职的屈突通,以及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人,也一言不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朝中,已经分成了三大派系。 一方,以宰相房玄龄为首,与柳白呈犄角之势,遥相呼应。 一方,则是长孙无忌等人,和房玄龄他们,早已水火不容。 另外一部分人,则是以李靖为首的军方保守派。 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却奇货可居,手中兵权大得吓人,属于墙头草,哪一方得势,就跟着哪一方走。 长孙无忌一方的人,着实热闹了一阵。 等他们的热情退却一些,房玄龄才把茶杯放下来,清了清嗓子。 “诸位同僚且静一静,既然陛下说,让咱们今晚商议出了一个章程来,就需要一步一步的研讨,诸位便将今日当成一场廷议,如何?” 众人纷纷拱手称是。 房玄龄颔首微笑,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首先就要问一问温大人,民部和司农寺,是否能扛得住压力?” 温大雅在贞观三年第一次大朝会之中,迁任民部尚书,司农寺的官衔并没有变。 可以说,他是朝廷的钱袋子,手里死死攥着国库的‘钥匙’。 温大雅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冲众人一拱手,道:“当今国库充盈,司农寺于关中的六大粮仓,也塞得满满当当,唯独民夫的数量,捉襟见肘,一部分要供给辽东战场,一部分正在修建陵墓,剩下区区五千人,怕是难以维系此次用兵之计!” 房玄龄看向一旁的阎立德。 阎立德很适时的站起来,道:“我将作监手下,还有两万执役,汇集在关中各县,只需一纸调令,便可前往河东!”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说道:“执役并非徭役,前往战场终究有几分危险,此法不妥,倒不如由光禄寺和卫尉牵头,怎么也能凑出几万人来!” 他们都很清楚,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次洗牌的机会。 就像做生意,投入的股份越多,赚来的银子也就越多。 一场战争下来,势必要论功行赏,每一份功劳,都是一个重要的官职。 双方都不肯错过这次机会。 这也是柳白提前交代房玄龄,早做准备的原因。 他们这场会议,或者说辩论,决定着战后的封赏问题。 至于输赢...没人去想。 恐怕连卢氏,都不认为,自己会赢。 无非就是狗急跳墙罢了。 从实力上来看,两个派系其实是差不多的。 柳白他们虽掌握着民部、工部、司农寺、将作监等司府,可长孙无忌手下的司府也不少。 譬如吏部! 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吏部随便出个文书,就能把封赏拖个两三年。 所以说,他们不光在博弈,更在相互妥协。 不管是打仗的时候,还是打完仗后的封赏,我不给你挖坑,你也别给我使绊子。 双方‘各施神通’,口灿莲花,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走出廨房的时候,长孙无忌脸色阴郁。 房玄龄等人面带笑意。 对他们而言,势均力敌就已经是难得的胜利了。 换成从前,掌握尚书省的长孙无忌,连口汤都不肯分给旁人喝。 至于李靖等人,和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种情况下,墙头草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太极殿外有太监通报,李二早已经在龙椅之上,正襟危坐。 不过眼神,却总时不时的往柳白身上瞥。 并不是在看柳白,而是在看,柳白手里的那根,加强版御杖... “启奏陛下,臣等已经商议出结果!” 文武百官重新站好,房玄龄将最终定下来的章程,呈送给陛下。 李二看了几眼,章程中规中矩,人员的配比,也还算均衡。 唯独领军大将的人选,让他感到很诧异。 “席君买?何许人也?” 房玄龄看了柳白一眼,笑吟吟的说道:“启奏陛下,此人本为原州折冲府果毅都尉,因从军入突厥作战,策勋六转,封正五品上骑都尉,如今在左武卫任骑曹参军事一职!” 李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远征突厥的功臣。” 他轻轻一笑,道:“对付区区卢氏,的确用不着朝中大将出马,既然诸位爱卿看重此人,便由他统领八千左武卫将士,前往河东平叛!” 满朝文武纷纷躬身。 “陛下英明!” 第585章 无忌啊,不是朕不帮你,现在连朕,都惹不起柳白啊 文武百官终于逃过了一劫。 这一晚,他们不知出了多少身的冷汗。 以至于,柳白跟着一群人走出太极殿的时候,迎着晨风一吹,闻到一股子令他想吐的味道。 柳白连忙把李承乾拽过来,在自己身前挡风,从怀里掏出手帕,握住口鼻。 一夜未眠的房玄龄,心情大好。 曾经,他这个宰相当得极度憋屈,经常在朝中,被长孙无忌顶得下不来台。 今日算是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老家伙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道:“你推老夫的事情,老夫便不与你计较了,不过,席君买能成为统军大将之事,算你欠老夫的人情!” 柳白没理他。 而是朝前边指了指。 在那里,长孙无忌带着褚遂良,似乎正在等他们。 朝臣们都绕着两人走,好像生怕惹祸上身。 不知何时,杜如晦等人,也来到了柳白身边。 原本正在跟李靖攀谈的尉迟敬德等人,也默默地站在柳白和房玄龄他们身后。 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走向长孙无忌。 旁人看了,脚步顿时快了好几倍。 有胆子小的,甚至撒腿就跑。 走到长孙无忌身前,柳白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长孙仆射好。” 长孙无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柳公子,结党营私可是大罪!” 柳白回头看了一眼,道:“结党?柳某不过一介草民,结什么党?不过合起伙来做些生意罢了,长孙仆射若是感兴趣,不如也入一股?” 褚遂良往前走了一步,冷笑道:“既然你自认一介草民,见了堂堂尚书仆射,为何不拜?” 他们已经对柳白,没有任何办法了。 八成是心里难受,想找找场子,借故让柳白下不来台。 不过,这番话显然并非是长孙无忌安排的。 因为他听见之后,微微皱了皱眉。 他从不屑与人,在言语之上争锋。 褚遂良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今日却是气急了。 房玄龄正要开口,忽然发现,柳白把手里的‘棍子’,提了起来。 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柳白提起棍子,猛地一棍子敲在褚遂良脑袋上! 力气不大,但足够鼓包了... 褚遂良痛呼一声,勃然大怒,捂着脑袋道:“胆敢袭击朝廷命官,本官定要将你,将你...” 众人也是一愣。 就连长孙无忌都呆住了! 柳白动手了! 一向用权谋制人的柳白,竟然动手了! 当着一群朝廷重臣的面,竟然敢殴打朝廷忠臣?! 还有王法吗?! 这可是在皇宫里! 柳白依旧笑眯眯的,一边摩挲着手里的拐杖,一边道:“你要将柳某如何?” 褚遂良眼睛都红了,跳着脚,一副要跟柳白拼命的架势。 “本官定要将你抄家灭族!” 砰!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柳白又在他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 这一棍子,比刚才重多了。 褚遂良直接眼冒金星,身子来回摇晃。 长孙无忌也是武将出身,一把将褚遂良抄住,与此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柳白!这可是皇宫,你要谋反不成?!” 眼瞅着柳白还要出手,房玄龄等人都耐不住了,纷纷上前劝阻。 “够了够了!” “你想撒气也要等出宫再说!” “万万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 褚遂良晕头转向的站稳了身子,捂着脑袋上的两个包,脸都气紫了! “本官,本官...” 看来他真是被柳白打迷糊了,‘本官’了半天,也没道出了所以然来。 长孙无忌慧眼如炬,一眼就瞅见,太极殿里还没离去的李二,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他干脆把褚遂良摆到地上,冲着太极殿遥遥下拜。 “柳白袭击朝廷重臣,望陛下予以治罪!自我大唐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陛下若不将他治罪,国法何在?!” 一番话,堪称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百姓袭击官员,乃是重罪! 轻则杖击八十,重则流放岭南。 柳白身份不同,不必受罚,但也能恶心恶心他。 长孙无忌甚至有些庆幸于,柳白没忍住出手了。 他刚说完自己是‘草民’,总不能扭脸就否认吧? 就算判了廷杖,就算不真打,也能极大的鼓舞长孙无忌手底下那些人。 只是让他感到有些惶恐的是,跪在地上半天了,陛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抬起头来,见柳白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太极殿里,李二砸吧砸吧嘴。 “无忌啊,不是朕不帮你,现在连朕,都惹不起柳白啊...” 那根加强版御杖,可不是闹着玩的。 太上皇彻底搬出皇宫前,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哪怕是李二,都不得不遵守。 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可跟那根拐杖比起来,就是个破铁片子。 连皇帝都能打,还打不了褚遂良? 可大舅子跪在那不起来,总不能没个交代。 于是,李二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这一下,不光长孙无忌,就连房玄龄等人都傻眼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柳白摩挲着加强版御杖,笑呵呵的说道:“这拐杖着实顺手,怪不得太上皇让柳某,以此拐杖,匡正陛下得失...” 长孙无忌身子一僵,而后整个人重重的一颤。 房玄龄等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怪不得这‘棍子’看着眼熟,原来,是太上皇的拐杖! 匡正陛下得失,也就是说... 哗—— 一大帮子人,急忙躬身。 “参见太上皇!” 正所谓,见此棍如见朕,不躬身不行啊... 长孙无忌还想说什么,见柳白提着棍子,直往自己脑袋上打量,好像随时有敲下来的可能。 他再也不敢说废话了,爬起来,给‘棍子’行了一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的确是褚大人的过错...” 说完,架起褚遂良,逃命一般的跑了。 柳白嘿然一笑,道:“长孙仆射慢走!” 长孙无忌强忍着吐血而亡的冲动,脚步顿时快了几分。 一眨眼,就从延英门跑出去了。 柳白把棍子递给旁边的李承乾,大手一挥,道:“今早天气不错,都回去睡一觉,晚上我请客,吃点好的!” 第586章 双管齐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请客吃饭,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闲的蛋疼。 朝廷既然定下了对卢氏用兵的政策,那么其他几家,自然也不能放任不管。 用军事手段来对付卢氏,用经济的手段,来铲除其他三家,是李二趁着房玄龄等人商议之际,跟柳白定下来的。 双管齐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否则的话,朝廷刚对卢氏用完兵,就要去对付其他三家,再精锐的精军,也只会疲于奔命。 这就要求李承乾加快脚步,就算不能短时间内,将三家铲除,也要死死拖着他们的脚步,不让他们起兵造反! 原有的计划,等同于被打破了。 不过,柳白也没想管太多。 晚上这顿饭,柳白打算让李承乾,将全盘计划开诚布公的告诉房玄龄等人。 没有他们的帮助,短时间内是无法将经济手段,贯彻到底的。 除此之外,柳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将一个人,介绍给房玄龄他们认识。 席君买! 之前,柳白一直以为,席君买是贞观后期才出现的人。 直到去年十月份的时候,他才知道,席君买都快三十岁了... 在大唐低得可怜的平均年龄下,三十几岁自称‘老夫’的,大有人在。 别看房玄龄他们老哥儿几个,平常玩的不错,实际上,包括杜如晦、戴胄、虞世南在内,都差着辈分呢! 房玄龄比虞世南,足足小了二十一岁! 不过,他们都统一归入了老年人的行列,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从面相上看起来,房玄龄比虞世南也小不了多少。 宰相这个职位,就是劳心劳力得厉害。 相比于他们,今年二十八岁的席君买,面相就显得年轻一些。 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算得上仪表堂堂,可惜嘴角上的媒婆痦子,有点破坏形象。 道兴坊,柳家大宅! 下午,柳白坐在书房里,看着对面这个,未来注定会大放异彩的五品果毅都尉。 “别那么拘谨,坐下。”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去年十月的时候,柳白随程咬金前往辽东,发现席君买在他麾下,担任骑兵参事。 在出征高句丽之前,席君买还是左武卫的人,算是尉迟敬德的直系小弟。 程咬金特意将他讨过来,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当初突厥之战时,李靖、李勣、尉迟敬德三方驰援陇右战场,最先到达的,便是尉迟敬德手下的席君买! 也因此,策应王守仁和薛礼,生擒颉利,最终策勋六转,比张宝相还多升了一级。 善用骑兵的人,十分难得。 历史上,在贞观十五年,席君买会前往吐谷浑,帮助吐谷浑幼主诺曷钵,平定内乱。 凭借一百二十个骑兵,生生打残了一万多的吐谷浑叛军! 甚至亲手砍死了,作乱的吐谷浑丞相宣王,以及他两个兄弟! 此战,让席君买名声大噪,一跃成为贞观后期最著名的将领! 不过... 这也并非是柳白一力主张,提拔席君买的原因。 而是因为,席君买,也是锦衣卫! 突厥之战时,王守仁就已经把他发展成了下线... 对此,柳白除了无语之外,还是有几分感慨的。 柳家在军方的势力并不大。 和尉迟敬德、屈突通、段志玄等人的关系,多是出于合作。 长久看来,这种关系并不算太稳固。 而程咬金他们这老一伐的武将,过不了几年,就会退居二线。 薛礼和金日磾又太年轻,即便掌握一方兵权,短时间内也难以服众。 就中间力量而言,张亮一人,可谓孤掌难鸣。 况且,张亮只是个水军总管罢了。 归根结底,掌握军方力量是必要,而且急迫的。 这种事情,就算李二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实上,朝中各方派系都在做这种事。 甚至,李二不仅不会阻拦,反而会大加鼓励。 这正符合他的平衡政策。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愿意看到一家独大的场面。 柳家不出手,其他人也按捺不住。 毕竟,李二是不太信任李靖这位‘兵马大元帅’的。 而席君买的出现,正好填补了柳家在军方中间力量的空缺。 第二次见到柳白这位‘主人’,席君买显得很忐忑。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即将统领八千人作战之后。 根据大唐的兵力配比,统领八千人,可以算是一方行军总管了。 一般情况下,行军总管至少都要由‘县公’来担当。 而他,不过是区区五品的骑兵参事罢了。 就算在程咬金手下,也不过管辖着不足两千人而已。 柳白笑呵呵的指着边柜上那一长溜的茶叶罐子。 “想喝点什么?” 席君买受宠若惊,“少爷说喝什么,属下便喝什么...” 柳白耸了耸肩膀,将珍藏了两年的茯砖,撬下来一块,丢尽银壶里慢慢煮。 “此次对卢氏用兵,你有什么想法?” 谈起军事,席君买仿佛变了一个人,刚才的拘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自信。 他大谈对卢氏的用兵方针,从物资补给,到排兵布阵,甚至说到了战后的安抚工作。 柳白不懂军事,也压根就没听,只是单纯的让席君买放松一些。 见他不那么紧张了,才切入正题。 “想必你也知道,王守仁卸下了锦衣卫的担子,在你看来,那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有谁适合担当新的统领?” 自锦衣卫成立以来,招募了不下三千人,经过严格的考核,以及忠诚的试探之后,如今人数堪堪到达一千。 从时间上看,席君买也算是锦衣卫的元老级人物了,地位也仅在十名百户之下,算是一位总旗,手底下管着三十来号锦衣卫。 蛰伏在高句丽的锦衣卫,都是他的手下。 席君买想了想,道:“论资历,当属沈威沈副统领,和徐振南徐百户,可惜,前者太好谋权,单独行动,或领一小队行动,可堪大用,却难免缺少大局观念,远远不如王先生,而后者...” 他讪讪一笑,道:“少爷您也知道,徐百户他...” 柳白点了点头,徐振南曾当了几天副统领,后来出了岔子,又被撸了下去。 他武艺不错,却惯爱意气用事。 显然,并不是很好的人选。 席君买又道:“褚红英褚百户,确为最佳人选,不过她身为女子,行动之际,未免有些掣肘...” 第587章 历朝历代,造反的人,哪一个不被诛了九族? 锦衣卫新统领的人选,是最近柳白比较头疼的一个问题。 席君买说的不错,沈威缺少大局观,徐振南意气用事,红英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可惜的是,身为女子,在执行某些任务的时候,受影响太大! 他不是没想过让席君买当大统领。 席君买资历够老,能力也强,唯一的缺点是,他太厉害了... 没错,有的时候,太厉害也是一种缺陷。 作为一个,能用一百二十个骑兵,打垮一万多人的将领,让他去搞情报,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他的闪光点,应该出现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之上。 是未来三年内,柳家,乃至是整个朝廷,经略西域的一把利器! 所以,柳白彻底放弃了让他当大统领的想法。 席君买见柳白不说话,犹豫了一会儿,道:“属下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说话间,银壶里的茶已经煮好了。 柳白给先给席君买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喝着一边道:“但讲无妨。” 席君买捧着茶杯,哪怕再烫手都不敢放下。 “属下以为,太子殿下,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柳白一挑眉,道:“细细说来!” 席君买正色道:“少爷,您有没有想过,一旦锦衣卫的存在,被陛下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柳白笑了笑,已经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席君买的脸色变得很严峻。 “属下曾奉沈副统领之命,隐藏身份,暗中与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交涉,据属下了解,百骑司势力之庞大,我锦衣卫再发展十年,也未必能赶得上,作为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刃,百骑司的存在,贯穿当年的天策府,及至今日的朝堂,若是同样的一柄利刃,捏在旁人手中,陛下怎能坐视不理?” 事实上,不光是席君买,包括王守仁、沈威、徐振南,乃至李承乾,都曾有过同样的顾虑。 一个遍及天下的情报机构,必然只能属于皇室。 如果锦衣卫真的发展到,和百骑司平起平坐的地步,那么,只能迎来灭亡。 李承乾了解柳白,知道锦衣卫的存在,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可李二不同。 在其位,谋其政,皇帝陛下是绝计不会容忍的。 或许,柳白凭借立下了的诸多功劳,并不会受到影响。 可难免会与李二之间,出现裂痕。 而且这道裂痕,是不可能修补的。 席君买的意思很简单。 将锦衣卫设置在李承乾,或者说东宫名下,如同当初李二设置天策府一般。 等同于有了一个官方的身份。 李二这个把儿子当狼养的父亲,是不会阻拦的。 柳白把喝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慢慢的转着。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觉得,现在陛下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席君买一愣,脸色变了变,可没过一会儿,就又恢复了正常。 眼前这位爷,可是锦衣卫真正的主人,看样子,他都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自己这个小杂鱼瞎琢磨什么? 不过,他也很好奇。 既然陛下都知道了,怎么自己还好端端活着? 柳白看了一眼银壶,正要伸手去拿,被席君买抢了先。 “少爷请用茶!” 柳白笑道:“其实没什么好疑惑的,道理很简单,你们并不了解陛下。” 席君买挠了挠头,没懂什么意思。 柳白摇了摇头,“直接跟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二作为历史上排得上号的君主,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有些时候,小肚鸡肠得令人想抽他,有时候,却大度得令人心悦诚服。 他无情、贪婪,甚至可以说阴毒,但同样,他也是一个大公无私,不拘小节,甚至可以说有些心软的人。 隐太子李建成和侯君集,就是很好的例子。 李建成待人宽厚,有明主风范。 玄武门之变,至今都没有一个定论,是李建成想除掉李二,还是李二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他打败了李建成,最正确的做法是将李建成当成吉祥物,永远软禁起来,以彰显帝王的大度,和皇室的亲情。 可李二偏偏没有那么做,不光把李建成杀了,连他的妻儿都没放过。 反观侯君集。 历朝历代,造反的人,哪一个不被诛了九族? 偏偏李二就没有,只是将侯君集的家人流放出去,甚至百官要对侯君集处以大辟之刑时,他都流着泪求情。 对付这样的人,只需要恪守住一个信条,剩下的事情,百无禁忌。 那就是...说实话! 他是一个容忍度极高的帝王,魏征把他的鸟捂死了,他都没说什么。 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件事,是当着他的面干的。 魏征若是偷偷把他的鸟弄死,结局就不一定了... 有什么就说什么,加上柳白以往的功绩,锦衣卫的存在,并不是多严重的事。 相反,柳白为大唐立下的每一桩汗马功劳,都有锦衣卫的影子。 要是再哄哄李二,给锦衣卫大统领封个正儿八经的官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前提是锦衣卫的存在,并不会对大唐和李氏王朝,造成负面影响。 这一点,已经由事实证明过了。 听了柳白的解释,席君买傻愣愣的呆了半天,喃喃的说道:“原来,陛下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柳白点了点头。 早在他知道李泰发现了越王府中那些锦衣卫的时候,他立刻就跑去找李二摊牌了。 自己主动说,和被李泰捅出来,完全是两码事。 席君买是个极度聪明的人,他的大局观,是沈威他们不能比的。 呆了片刻,他幽幽的说道:“属下明白了,原来少爷您今日,是打算将我...开革出锦衣卫...” 第588章 升官发财死老婆,干什么都没人管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不用啰啰嗦嗦的解释半天,就能明白话里的意思。 柳白的确,是想把席君买开革出锦衣卫。 他将来是要当统军大将的,锦衣卫的身份,对他而言并非锦上添花,而是个累赘。 柳白哈哈一笑,道:“今日这番谈话后,让你离开锦衣卫,我反倒有些舍不得了!” 席君买慢慢站起来,给柳白行了一礼。 “少爷,君买不过一介莽夫,承蒙您和王先生看重,日后在军中,自当...” 不等他说完,柳白忽然挥手打断,无比严肃的说道:“身为将领,你要效忠的对象,永远是这个国家!” 这句话一出口,席君买顿时把柳白引为知己。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远远无法与柳白媲美。 他满脸感动的说道:“末将明白!” 柳白点了点头,“好了,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等晚上,随我一同前去宴请房相他们!” 席君买大喜,柳白分明是要将他介绍给身边的盟友。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跻身名将之列了! 攻打卢氏,完全就是个白捡的功劳! 席君买走后,柳白靠在椅子背上,闭目沉思。 把席君买介绍给房玄龄等人之后,他有把握,在卢氏覆灭之后,帮席君买弄个四品的忠武将军当一当。 可是,锦衣卫大统领的人选,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他不能寄希望于,系统恰好送来一个管理锦衣卫的专业人才。 系统的尿性,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先让许褚当着吧,或许,等辽东之战结束后,可以让金日磾试一试...” ...... 上午的觉,睡得不大踏实,柳白又睡了一下午,醒来之后,精神大好。 傍晚,天擦黑的时候,柳白带着李承乾和席君买,前去宴请房玄龄等人。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处,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春风阁! 当初柳白将长安城里,九成的产业都卖出去了,除了依旧在运行的股事局,只剩下了春风阁。 作为名满天下的销金窟,春风阁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没卖出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普通商贾买不起,而买得起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不起妓院这种行当。 第二...则是因为,春风阁的姑娘们除了哄人开心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会,让她们离开春风阁,去市面上讨生活,用不了几天就全都饿死了。 柳家做生意,一向以人为本,姑娘们就算名声不好,严格来看,也算得上柳家的员工。 留就留着吧,反正春风阁每天迎来送往的,能够收集不少消息。 不过,最近春风阁的生意,还真是不错。 老鸨子推陈出新,不靠皮肉生意赚银子,把美食的噱头打出去之后,利润暴涨了好几倍。 毕竟,柳家的酒楼都卖了,只有春风阁的大厨,是柳家培训出来的... 这也是柳白,将请客地点选在春风阁的原因。 要是让这帮老家伙去自己家,李渊八成会跟着凑热闹。 李渊一来,王勣、孙思邈...一大群人肯定坐不住。 好不容易清净下来,柳白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请客的当然要早来一会,老鸨子特意清空了所有客人,给家主留下谈话的地方。 她还特意嘱咐了手底下那些姑娘们,别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少爷最讨厌这一套! 虽说是自家产业,可柳白,还真是头一次到春风阁来。 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匾被擦得干干净净,油光水滑的。 姑娘们洗了浓妆,一个比一个穿得素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家正经酒楼。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中年胖女人迎上来,蹲身行礼,道:“少爷安好!” 门口一大群姑娘,莺莺燕燕的问好,场面很是壮观。 好在有人把守,否则非得把全长安城的老爷们,都吸引过来不成。 李承乾因为有任务,来过几次,看见这个皮肤黝黑,满脸大褶子的中年胖女人,纳闷道:“你谁呀?难不成换老鸨子了?春娘呢?” 胖女人‘妩媚’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用一种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道:“李公子好没良心,这才几天不来,就把奴家给忘了...” 李承乾犟着鼻子,强忍着打死她的冲动,仔细看了几眼,惊恐的说道:“你...你是春娘?” 春娘又朝他抛了个媚眼,道:“您才认出奴家来啊?” 李承乾打了个哆嗦,道:“卸了妆,还真没认出来...” “咱们少爷喜欢素净,奴家就吩咐下去,全都换上最素净的衣裳,如今全都成了良家女子!” 柳白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倒并非是头一次见春娘。 不过,却也是头一次见到春娘的‘庐山真面目’。 有点,有点...吓人。 “你们聊,我先进去了...” 说着,柳白带着脸色胀红的席君买,赶紧跑进春风阁。 老鸨子春娘,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姑娘们,好生伺候着,这可是咱家少爷!” 已经快步跑到二楼的柳白,狠狠的瞪了春娘一眼,一头扎进房间,把门给摔上了。 春风阁里,有一个很特殊的雅间,平常外人根本进不来。 里边除了有一张巨型饭桌之外,还有楼梯跟后院相连。 锦衣卫将这里当成了接头的据点,万一有人跟踪,还可以轻易脱身。 没过多久,被请客的人就都来了。 这时候,就看出人与人的差别来了。 尉迟敬德等人嘻嘻哈哈的,似乎很享受被莺莺燕燕包围的感觉。 杜如晦神情自若,跟姑娘们聊了几句,才走上二楼,颇有几分名士风范。 其他文官就不同了,尤其是房玄龄,进来之后,脸都紫了。 他们几个,几乎是逃命一般的跑上二楼。 进门之后,看向柳白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 此刻,他们无比羡慕杜如晦。 升官发财死老婆,干什么都没人管... 第589章 这个圈子里的人,堪称大唐的权力巅峰 众人落座,一个个互相调侃着。 屈突通和张公瑾在笑话房玄龄,虞世南坐在柳白旁边埋怨他。 尉迟敬德嚷嚷着,想让外边的姑娘们都进来,对柳白明明把饭局安排在妓院,却不叫两个姑娘上来陪着,十分的不满。 菜已经上来了。 李承乾没把自己当太子,坐在门口的位置,拿勺子舀鸡蛋羹吃。 旁边,是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席君买... 开眼了! 着实开眼了! 他是第一次跟这么多大佬,坐在一起吃饭。 从前幻想过跟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一定要文雅一些。 老帅们爱喝酒,定要多敬上几杯。 可坐在这里老半天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而且,这群老家伙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彻底颠覆了。 这就是一手缔造了大唐王朝的名臣名将? 看着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的杜如晦,席君买越来越觉得,这厮像自己乡下的二舅。 屈突通恨不得把整只鸭子,都卷进春饼里,也不加点素的,囫囵个吞进去,嚼了两三下就咽了。 对柳白说道:“你小子不厚道,春风阁的手艺,怎么都赶不上你家里的厨子。” 戴胄也不含糊,把盘子里炸小黄鱼,全都扒拉到自己碗里,道:“就是就是,都是自己人,在家里吃多好!” 柳白提着一个大闸蟹的钳子,道:“年三十你们又不是不在,万一太上皇发起飙来,谁能挡得住?” 房玄龄终究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吃相最好看,同样,他也是最会吃的。 巴掌大的海参,用小刀子切成块,拿叉子叉着吃。 细细嚼了一会,闭上双眼,尽情享受着海参的鲜美。 “反正,有太上皇在的饭局,老夫是不打算参加了,上次那一坛子酒,差点把老夫送上西天,至今回想起来,脑壳还一阵生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一大桌子佳肴,被祸祸得乱七八糟。 现在还没开春,大闸蟹的数量有限,人工养殖的技术并不成熟,从山南道运过来百十斤,顶多还有七八只活着。 再挑个头够大,肉质鲜美的,就更少了。 因此,席面上也就每人一只。 尉迟敬德吃完了自己的大闸蟹,又瞄上了席君买跟前那只。 “小子,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席君买曾在左武卫任职,尉迟敬德当然是认识他的,也不等他答复,直接一把捞走。 “可惜了这么大的个头,若是在秋天,蟹膏满满一肚子!” 看着他把钳子塞进嘴里,嚼得咔咔作响,席君买都替他牙疼。 这帮人坐在一块吃饭,很少喝酒。 就算聚起来的人够多,也就喝点葡萄酿而已。 终于吃饱了,把满桌子狼藉,换成茶水点心,终于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柳白这才将席君买介绍给众人。 席君买满面红光,挨个给老家伙们行礼。 而老家伙们,只是点点头,客气点的哼哼几声,算给足了席君买面子。 介绍完之后,又没人搭理他了。 其实让他来,也就是走了形式罢了。 在老家伙们跟前,混个脸熟,日后好办事。 席君买倒是没觉得委屈。 他的身份和在座这群人,差别太大了! 换成从前,他就算跪下,估计这群老家伙都不见得哼一声。 相反,他的兴奋劲更足了。 不客气,才说明是自己人! 柳白让席君买坐回去,轻轻敲了几下桌子,道:“该说正事了!” 一句话,刹那之前还斜腰懒胯的老家伙们,瞬间严肃了起来。 席君买浑身一颤,连忙正襟危坐,双手不自然的来回摩挲着。 这个圈子里的人,堪称大唐的权力巅峰! 他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这个圈子。 柳白正色,道:“诸位,朝廷已经确定了对卢氏用兵的方针,但其他三家,也不能松懈,今日的议题,便是商讨如何将四大世家一网打尽!” 过完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同样的会议,已经进行了不下五次! 很少有人知道,柳家的一举一动,乃至三省针对四大世家的政策,都是在这种会议之中,经过仔细的研判商讨,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摊子铺得太大,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会对结果,产生极大的影响。 柳白就算长了八十个脑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召集他们开会,可以起到很好的查漏补缺作用。 一般情况下,都是柳白提出议题,房玄龄主持会议。 抛出议题之后,房玄龄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道:“必须同时对卢氏和其他三家出手,漏下任何一家,都是心腹大患,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 “首先,最重要的便是时间问题,席君买带兵征讨卢氏,和太子殿下利用股事局,对其他三家下手,必须同时进行!” “其次,则是防止长孙无忌反扑,他没有抢到统军大将的位置,势必会从中作梗!” 说完,他大手一挥,道:“诸位可以尽情发言!” 李承乾第一个举手,道:“股事局已经准备妥当,可以随时动手!” 房玄龄点了点头,看向暂代兵部尚书之职的屈突通。 屈突通早有准备,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 几位老帅都围了过来。 见席君买还傻呆呆的坐着,尉迟敬德瞪了他一眼,道:“跟你小子没关系吗?!” 席君买急忙上前,心里激动的想流泪。 屈突通指着地图上,早已经画好的红色箭头。 “老夫等人已经确定好行军的具体路线,八千兵力并不算多,沿洛州东进,休整一日后,骑兵加急北上,可以起到奇袭的作用!” 他又指着范阳的位置,用手指画了一个圈。 “卢氏仓皇筹备起兵,不可能将范阳一带悉数掌控,老段手下有两百玄甲军,如今已经派出去担当斥候,等大军到达洛州,可等待斥候消息,找到卢氏于范阳屯兵的缺口之后,将其一举拿下!” 说完,跟尉迟敬德等人互相看了看,道:“明日出兵,行军六天,不出十日,卢氏必灭!” 第590章 老帅们想问题,比你周全得多 席君买将屈突通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这可是老帅们精心研判出来的战略! 满朝武将,估计也只有自己,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他仔细看着地图,心里暗暗盘算片刻,有些犹豫的举了一下手。 唰——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老帅们一提起打仗,身上那股痞子劲全都消失不见了。 席君买感觉,他们的目光像小刀子一样,让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屈突通资格最老,一摆手,道:“你来说!” 他这一发话,老帅们才把凌厉的目光收回来。 席君买后背有些发凉,硬着头皮,道:“诸位老帅明鉴,末将虽没打过几仗,但对河东一带的地形,还是有所了解的,若是自潼关进入黄河,走水路东进,六天之内到达洛州,的确绰绰有余,可,可...”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 “可是,黄河中段地势险峻,船只根本无法通行,若是光靠脚底板走,恐怕到达洛州,起码要八日以上!” 众人都没说话,看着席君买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 尉迟敬德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左武卫出身的席君买,给他丢了人。 有点恼羞成怒的说道:“谁告诉你那八千人是步兵的?!” 席君买一愣,而后一下子蹦了起来。 “都...都是骑兵?!” 不怪他如此吃惊。 换成谁,知道自己要统帅八千骑兵出征,都会是这个模样。 大唐的骑兵是宝贝。 实在是太珍贵了! 拱卫长安的十二卫,加上各地折冲府的府兵,骑兵的数量总共也不到七万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唐境内,只有阴山脚下,有一片马场,每年训练出来的战马,还不到骑兵数量的零头。 九成战马,都要靠着缴获。 若不是突厥之战胜利,现在大唐的骑兵数量,估计连三万都到不了。 这些年来,经略西域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战马! 别说席君买了,就算是老帅们,也很少有如此阔气的时候。 去年程咬金远征辽东,也不过带了区区一万骑兵罢了。 本就是骑兵参事出身,如今听见自己能统领八千骑兵,席君买整个人高兴的只打摆子。 骑兵的行军速度,当然不是步兵可以比的,甚至比走水路还要快上几分! “末将明白!明白了!” 老帅们见状,这才继续商讨。 李承乾凑到席君买耳朵边,“以后不要随便乱提问,老帅们想问题,比你周全得多!” 席君买拱了拱手,低声道:“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接下来,他再也不敢乱提问。 老帅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最终的战略确定下来。 亲自担当会议记录的张公瑾,将写满的小册子,交给席君买。 在他肩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小伙子,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席君买重重的一点头,躬身道了一声谢。 房玄龄笑呵呵的拍了拍手,道:“第一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下面开始第二个议题!” ......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在作罢。 春风阁里就有休息的地方,累了半宿,老家伙们也都懒得动弹了,干脆先凑合凑合。 席君买在长安城是有宅子的,而且离着平康坊不远。 明日就要领军出征,他不想耽搁时间,拿着张公瑾做的会议记录,打算回家,好好研读一番。 一个多时辰前就宵禁了。 大街上空空荡荡,偶尔能看见四处游荡的巡城武侯。 席君买没什么可担心的,拿着宰相大人开的条子,他就算穿一身夜行衣,在房梁上跳着玩,都没人管。 巡城武侯看见他,特意派了两个人,打着灯笼送他回家。 常乐坊在长安城东门边上,席君买的家就在这里。 五品骑兵参事的俸银,每年不过三百贯。 若不是锦衣卫有补贴,恐怕他现在还租房子住呢。 席氏祖上也辉煌过,在北周年间,出过一位骠骑大将军。 后来没落了,举族迁往襄阳。 到了席君买这一代,才靠着勇武,重新混出了点名堂。 两进的小宅子,住了全家老小十几口人。 虽不显得拥挤,但在五品官的家庭之中,也算是比较罕见了。 戳在门口那柄铁戟,是功勋的象征。 武将家大门口,几乎都有。 席君买见过尉迟敬德家的,足有拳头粗,一丈高!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根,像根麻杆子...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从范阳回来之后,一定要换根更粗的! “多谢两位了!” 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跟两巡城武侯推让了半天,才塞进他们手里。 送走两位武侯,席君买正打算敲门,眼睛忽然一眯,猛地向旁边看去。 “谁?!” 黑暗中,似乎有几道的人影,正慢慢的向他靠近。 啪—— 一道暗镖,几乎贴着席君买的脖子,飞了过去,钉在墙上! 席君买一个灵巧的翻身,再次躲过几枚暗镖。 “姓席的,你最好还是束手就擒,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但莫要忘了,你还有全家老小!” 席君买冷笑一声,道:“敢在长安城里袭击朝廷命官,我看是你们不想活了!” 他并没有带武器,又舍不得用门口那根铁戟,干脆从墙上拔下一只飞镖,当匕首用,转瞬之间,杀向那几道黑影! 能凭本事做到五品骑兵参事的位置上,他的身手自然也不是寻常武夫能比的。 几个交锋,就杀了两人。 这时候,黑暗中又窜出几道黑影。 细数之下,前来暗杀席君买的,竟然有十几个好手! “留下五个,剩下的进去劫持他的家人!” 不知是谁低喝一声,杀手们纷纷翻墙而上。 席君买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他冷静的与敌人交锋,转瞬之间,又取了一条性命。 不过,作为代价,他的腰腹间,也留下了一道血痕。 就在此时! 吱呀—— 席家的大门,竟然开了! “就这么几块料都应付不了?看来你的身手,还真是退步了不少...” 第591章 老子好歹也算得上英雄豪杰,找个媳妇怎么这么难 “他娘的,你竟然还在那里看热闹,再看下去,老子就要死了!” 独自面对杀手的席君买,冷静的吓人。 可一听见来人的话,顿时原形毕露,气急败坏的怒吼。 徐振南抱着膀子,懒洋洋的靠在门廊上,笑眯眯的说道:“听说,你在少爷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席君买抽空回头瞪了徐振南一眼,却差点被人一刀子划在大腿上,手忙脚乱的躲开之后,道:“我错了还不行吗?等从范阳回来,咱们摆摆龙门阵,好生喝一顿!” 徐振南这才慢条斯理的站直了,从腰间,拔出一柄明晃晃的绣春刀! 他不拔刀也不行了,因为早有杀手注意到他,正有两个人往他这边冲呢。 唰—— 徐振南的身手,要比席君买强得多。 绣春刀一闪,两颗大好头颅已经上天了。 “老子巴巴的赶来保护你家人,一顿酒就够了?少说也要三顿才行!” 徐振南哈哈大笑着,冲进敌群。 一阵砍瓜切菜,形势瞬间逆转。 锦衣卫的身手没有什么章法,都是从生死之中历练出来的。 相比之下,席君买从军中学来的东西,套路难免有些冗杂。 砰! 徐振南用刀背,拍晕了最后一个活口,随手一提,将他放在墙边。 “这个活口,又值一顿,现在你欠老子四顿大酒!” 席君买翻了白眼,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将自己的伤口裹好。 “剩下的人呢?” 徐振南朝里一努嘴,正好,红英带着两个锦衣卫从里边走出来。 看到有活口,红英难得露出几分笑容。 “看来还真是长记性了。” 从前的徐振南,下手极其狠辣,从不留活口。 席君买和沈威、徐振南他们,可以当兄弟相处,红英就不一样了。 “褚百户,多谢了!” 席君买一拱手。 红英笑道:“你怎么说也是从咱们锦衣卫里出来的人,自家兄弟,就不必客气了,尊夫人和贵府上其他家眷,都已经搬到了咱们自己的地方,你出征期间,就不要让她们再回来了!” 席君买点了点头,道:“这个活口就劳烦诸位带走了,我今晚还要研读一下行军方略,想必这里已经十分安全!” 红英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向春风阁的方向行去。 看着红英等人的背影,席君买捅了捅徐振南,道:“还没搞定?” 徐振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红英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哪里能轻易搞定?” 席君买幸灾乐祸的一笑,道:“我看啊,现在褚百户比较偏向沈威,你八成是没希望了。” 徐振南仰天长叹,道:“老子好歹也算得上英雄豪杰,找个媳妇怎么这么难...” “你也不看看,找的是谁...褚百户若不是女子,早就当上锦衣卫大统领了,昨晚少爷说了,你跟沈威的缺陷太明显,并不适合当大统领。” 徐振南很了解自己的缺点,幽幽的说道:“我又何尝不明白呢?” 说着,他眼睛一亮,道:“要不你带我一块去范阳吧,立点战功,说不定回来也能捞个一官半职!” 席君买托着下巴,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像褚百户这样的女人,必须强过她,才能让她另眼相待。” 相比于沈威,席君买跟徐振南的关系更好。 本来就是公平竞争,他很乐意帮徐振南一把。 “我这就去找少爷讨恩典,你等着我,若是少爷同意,我立刻回来找你!” 说完,徐振南撒丫子就跑,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家伙...” 席君买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走了进去。 ... 春风阁! 柳白没有丝毫的睡意。 并不仅仅因为睡了一下午。 还因为...周围的几个房间,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尉迟敬德为首的几个老家伙,嚷嚷着不想回去,非要在春风阁里休息,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柳白恼羞成怒,在墙上狠狠的踹了几脚。 “都他娘的安静点!” 全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修身养性? 要不是老子没出孝期... 就算出了孝期,柳白也不打算在春风阁这种地方厮混。 万一传上点什么毛病,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话说,孙思邈和李时珍,貌似也不会治花柳病。 就算会,估计他们也不给治... 都说唐乌龟、宋鼻涕,大唐的风气,实在是太开放了。 男女和离是家常便饭,带着孩子的女人,一点都不愁嫁。 封建礼教的条条索索,在大唐很没有市场。 夜宿妓院,竟然是一件颇为文雅的事情! 太受折磨了! 柳白在心底咒骂这群生冷不忌的老家伙,忽然看见,和他一个房间,住在对面那张软榻上的李承乾,也没睡实在。 正把耳朵贴在墙上,小声嘿嘿坏笑。 “小王八蛋!” 柳白这一声怒喝,吓得李承乾一激灵,急忙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呼噜哞哞得响。 砰! 柳白气的一枕头砸过去,精准无比的落在李承乾脸上。 毕竟,箭术不是白练的... 幸好柳白习惯睡荞麦皮的枕头,换成大唐通用的瓷枕,李承乾早就死球了。 李承乾闷哼一声,不敢搭茬,接着装睡。 柳白又扔过去一只靴子,李承乾还是没反应。 正待好好教训教训他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进来!” 徐振南走进来,神态猥琐,看样子在外边也听见了某种动静。 “少爷,您还没睡呢?” 柳白正在气头上。 “有屁就放!” 徐振南搓着手,讪讪一笑,道:“少爷,事情已经办完了,果然有人在席君买家埋伏着!” “有活口吗?” 用屁股想也能想出来,他们把统军大将的位置抢走之后,长孙无忌一方的人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不会善罢甘休,办法无非两个。 要么收买,要么直接把席君买搞死。 徐振南忙点头,“留下了一个活口,红英已经把他带走审问了!” 柳白看了一眼,徐振南不安分的双手,道:“有事就说,没事就滚,不过,若是你想去军中,那就不用说了,直接滚!” 第592章 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唐宰相 柳白太了解徐振南了! 这货要是当官,那必然是个贪官污吏。 要是当老百姓,肯定是地痞流氓。 让他去军中,最好的位置,就是斥候,亦或是敢死队! 好在当了锦衣卫,有严苛的‘家法’约束,否则,还不知道会祸祸多少人。 但他是有能力的。 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他的本事,足以排进前三! 论起追踪寻影的手段,他一个人,能抵得上百骑司一个满编小队! 当初远征突厥,颉利闻风逃窜,身边只跟着几百人。 那可是茫茫的大草原,而且,还下着鹅毛大雪! 就是徐振南,凭借一些微小的蛛丝马迹,愣是找到了颉利的踪迹! 严格算来,生擒颉利一事上,他才是头功! 只可惜,锦衣卫的身份无法公开。 这厮跟席君买好得穿一条裤子,好兄弟要上战场了,以他的性子,八成有心思跟着。 柳白倒是没想到,徐振南想去范阳,纯粹是为了好追红英... 听见柳白的话,徐振南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可不敢跟柳白嚼舌头,无奈的一拱手,退了出去。 走出房间,仰天长叹。 “命啊,这都是命...” 刚下楼,迎面就看见了起夜的春娘。 老相识了,他眼珠子一转,凑上前去,跟春娘嘀咕了几声,而后嘿嘿笑着跑到后院去,不知进了哪个姑娘的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 没睡多久的老家伙们,依旧精精神神的。 出门之后,心照不宣的一笑。 男人三大铁!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 房玄龄他们这一拨人,除了虞世南外,几乎都曾在大儒王通门下读过书。 而尉迟敬德等人更别提了,混在一块,打了大半辈子的仗。 如今,他们关系算是更近了一步... 柳白打着哈欠,什么都没说,揪着李承乾的后脖领子,就走出了春风阁。 房玄龄痛痛快快的出了一口恶气,老脸上挂满了坏笑。 “昨晚,这小子怕是不好过!” 屈突通老当益壮,伸了个懒腰,在胸口上重重敲了几下,以彰显自己的身体素质。 “昨晚起夜的时候,还听见你那的动静,房相身体不错啊!” 房玄龄捋须轻笑,“一般一般。” 屈突通哈哈大笑,道:“也不知弟妹平常待你如何,回去之后,若是不好交代,就说咱们兄弟几个商讨了一夜的军机大事!” 房玄龄脸色微变,旋即昂首道:“咱们自然是商讨了一夜的军机要事,不然,还能干什么?!” 看他大义凛然的样子,众人不禁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瞎话,说得瓷实。 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唐宰相! 这时候,徐振南大大咧咧的从后院走出来,见到老家伙们也在,上前打招呼。 “诸位大人好!” 既然连李二都知道了锦衣卫的存在,房玄龄他们自然也心知肚明。 “你怎么来了?” 众人知道徐振南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只要他一出现,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徐振南也没有瞒着,就算不说,一会儿他们也会知道。 等他说完昨晚的经过之后,房玄龄皱着眉头,道:“长孙无忌越来越胆大包天了,陛下都同意由席君买统兵,眼瞅着就要出征了,他竟然还敢动手?” 杜如晦摇了摇头,道:“八成不是长孙无忌下的手,就算他前天晚上受辱,也不至于如此下作。” 几句话的工夫,众人便把凶手锁定了。 虞世南冷笑道:“褚遂良这厮,可是长孙无忌手下的一条忠犬,活该他狗急跳墙,等四大世家覆灭之后,他就等着陪葬吧!” 徐振南一拱手,笑道:“在下就不陪诸位大人了,手头还有点事没完成,您几位最好也小心一点,据在下所知,褚遂良手里的死士,可不少!” 说完,他大摇大摆的走了。 房玄龄等人深以为然。 当着一大群人的面,被柳白狠狠的敲了两棍子,连狠话都不敢说,就灰溜溜的跑了,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况且,褚遂良根正苗红,他爹褚亮是当年帮助李二,一手缔造了天策府的十八学士之一,可谓根正苗红,手底下少不了干脏事的人。 几人商量一会儿,也赶忙回府去了。 打定主意,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上几个护卫。 ... 自裴氏覆灭,朝中的官位空出了好几个。 勉强算是少壮派的褚遂良,捡了个便宜,一跃成为正四品的尚书右丞。 资历不深,但官位着实不低了。 他手中的权力,一点都不比尚书低! 深得长孙无忌信任的他,前途一片大好,俨然成了长孙无忌手下的二号人物。 就连各部尚书侍郎,都敬他三分。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该住在长安城外。 但事实就是如此,褚遂良和妻子,带着三个仆人,住在曲江池往南的一座宅院里。 每次上朝,都要比其他官员,早起一个时辰,拼命的往皇宫赶,才能保证不迟到。 他家在长安城不是没宅子,只因为,他爹褚亮还活着。 虽然已经致仕多年,褚亮依旧关注朝政。 他坚决反对褚遂良和长孙无忌走得太近,可说了不知多少次,褚遂良根本不听。 一怒之下,褚亮便将这个儿子,赶出了家门。 曲江池是皇家的一处别院,风景秀丽,但多年未曾修葺,其中的建筑已经烂的差不多了。 皇帝和皇后一两年都不见得去一趟,干脆放开禁止,允许长安城的老百姓,在曲江池游玩。 褚遂良正带着刚满四岁的儿子褚彦甫,在曲江池旁边瞎转悠。 见周围有几个游人,他便往树林子里走了一段。 不多时,一个绿袍的中年胖子,也钻进树林子里。 见到褚遂良后,中年胖子苦着脸,道:“大少爷,咱家的人,昨晚没回来,八成是折进去了!” 第593章 官阶不高,权力却大得吓人 派去干脏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褚遂良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他慢条斯理的扒开一个橘子,挑出最好看的一瓣,塞进儿子嘴里,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说了多少次,我已经搬出来了,既然已经自立门户,就没有什么‘大少爷’的说法了。” 说完,见儿子把橘络全都吐了出来,褚遂良一瞪眼,“都是好东西,不许再糟蹋了!” 儿子嘴一撇,似乎是要哭。 褚遂良连忙服软,抱着儿子哄了半天,再喂橘子的时候,特意把上边白色的橘络,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中年胖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大少爷,这么多人说没就没了,万一老爷怪罪起来,老奴担待不起啊!” 褚遂良嗤嗤一笑,“老东西手底下的人,死得越多越好,若他怪罪你,你直接来我府上,接着当管家不就成了?” 中年胖子虽然早就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却也不禁被褚遂良的话吓了一跳。 玩借刀杀人,玩到自己老子头上,还第一次见到! “万一被人抓住活口,拷问出身份来,陛下岂能善罢甘休?那可是即将出兵的统军大将!” 褚遂良把半个橘子递给儿子玩,慢吞吞的转过身来,给了管家一个阴霾般的眼神。 管家被他这一眼看的,浑身冰凉。 “你当管家,当了将近三十年,该见的世面也都见过了,为何还是如此愚蠢?”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褚遂良自顾自的说道:“柳白那厮,虽处处与我作对,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比仆射大人都要高明得多,有些时候,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引蛇出洞的...” 说着,他笑了笑,低头拍了拍儿子的胖脸。 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慈爱。 “甫儿,累了吗?” 褚彦甫奶声奶气的说道:“累了,爹爹咱们回家吧!” “好!” 褚遂良没有再继续理会管家,牵着儿子的手,施施然往自己家走去。 ...... 战事即国事! 领军出征的仪式不能少。 李二和满朝文武都没把卢氏放在眼中,但还是举行了登台拜将的典礼。 长安城中,万民空巷,甚至比程咬金出征辽东之时,还热闹上几分。 高句丽的名字,对于大部分百姓而言,还是比较陌生的。 只有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才知道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时候,长安城里一片缟素,几乎每一家都有战死的人。 十四年过去了,似乎很少有人再提及往事。 相反,卢氏的大名,谁没听说过? 这上千年犯下的罪行,早就罄竹难书,老百姓们恨不得将世家之人,全都生吞活剥! 席君买的名字,也瞬间成了长安百姓们,最为热议的话题。 八千骑兵在长安城东大营之中,整装待发。 虽然典礼结束已经有一会儿了,席君买还是没能从激动之中,缓过劲来。 登台拜将,就连陛下都要躬身! 他觉得,这是自己一生,第二荣耀的时候。 第一荣耀,当然是大捷归来之际! 席君买骑在马上,等了片刻,也不见徐振南来,八成是没戏了。 在他旁边,是唯一没有穿铠甲的监军使。 一般情况下,由御史担任。 官阶不高,权力却大得吓人。 若是席君买胆敢不与他商讨,随意出兵,或者说改变行军路线,监军使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监军一职,始自西周,当时名为五蠡司马。 大唐虽设有司马的官位,却没有所谓的‘五蠡’之说。 担当此次监军使的人,是魏征的直系小弟。 从他死人脸就能看出来,又是一个油盐不进的货。 “不知席将军还在等什么?万一误了时辰,莫要怪本使无情!” 席君买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徐振南既然来不了,那么在和沈威的竞争之中,几乎没什么戏了。 “这就出发!”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整整齐齐的八千骑兵,齐声应是。 龙首原是长安城地势最高的地方,此刻,李二正站在一座高台上,眺望着大军出征的方向。 台下,在家休息了一个时辰的房玄龄,正拉着杜如晦,和终于回来‘上班’的高士廉,低声议论着什么。 不远处,长孙无忌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脸色不怎么好看。 更远一点,魏征也一个人,不过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 文武百官并没有参加登台拜将的典礼。 三省大佬外加长孙无忌这个尚书仆射能来,已经算是给足了席君买面子。 见李二下来,长孙无忌和魏征在走到人堆里。 跟着伺候的刘瑾,知道陛下一时半会不打算回宫,连忙让人准备桌椅。 “诸位爱卿都坐吧。” 李二摆了摆手。 不知为何,每次出征的时候,李二都显得很兴奋,恨不得一脚把统军大将踹下马,自己亲自领着将士们打仗。 可这一次,却是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众人围着李二坐成一圈,等着他发话。 “高爱卿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高士廉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下,道:“劳陛下挂念,老臣已经请李神医看过了,再用几天药,便能痊愈。” 李二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都要顾惜身体,朕的江山,可不能没了你们。” 众人心中好奇。 以李二的性格,可不会轻易说出如此贴心的话。 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 房玄龄拱手谢过李二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卢氏不过跳梁小丑,八千将士,足以轻易将其剿灭!” 李二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而今四大世家已不成气候,再也不会对大唐造成任何影响,可朕担心的,却并非是这桩事...”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是房玄龄发问。 “敢问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二的脸色很复杂。 多半是担忧,却隐约让人感觉,还有几分欢喜。 他一伸手,刘瑾立刻将一封信笺拿出来。 李二将信放在桌子上,道:“冯盎...要来了!” 第594章 这可是一位难得的忠臣 “冯盎?!”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满脑子乱七八糟事的长孙无忌,都把精力全部集中了过来。 不管他以往如何跟柳白作对,如何争权夺利,甚至谋害大臣...至少,他对这个国家,是比较忠诚的。 冯盎是什么人? 或许,在岭南之地,他已经不算人了,而是神! 岭南人尊称冼夫人为‘圣母’,冯盎作为冼夫人的子孙和继任者,在岭南的号召力,连皇家都难以望其项背! 早在大业年间,冯盎就已经官居左武卫大将军,曾随杨广一同出征辽东。 隋朝灭亡之前,他已经成了岭南实际上的主人,后来李渊登基足足五年,他才上表臣服。 臣服和心服,并不是一回事。 他只不过派了个儿子,象征性的来到长安,庆贺的一番。 好处没少拿,得了个上柱国的头衔,还被封为国公,膝下一群儿子,不管成年没成年,都被授予官衔。 封土之广阔,足有八州。 古南越国的领地,几乎都牢牢攥在他的手中! 饶是如此,李渊还要好生哄着他。 起初被封为吴国公,后来改为越国公,又过一年,再被封为耿国公。 似乎生怕他对自己的封号不满意。 直到李二登基,冯盎干脆连儿子都没派来,写了封信,寥寥数言,算是庆贺。 正因为他对朝廷的暧昧态度,上到李二,下到朝臣,都将他视为心腹大患! 没人知道这厮在想什么。 说造反吧,人家当年帮着大唐,平定了不少叛乱。 说不造反吧,对皇帝一点忠诚之心都没有,偌大的一块地方,全是他的人! 换成其他人,李二管他造反不造反,直接大军压境,一篇檄文发出去,就能把他定死成反贼。 可冯盎在岭南的威望太高了! 一呼百应,都小觑了他! 而且,就连大山之中的侗民僚民,都听他指挥,随时随地能纠集起十几二十万大军。 说白了,不好惹... 而他突然上书,说要前往长安,究竟是因为什么? 房玄龄等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了原由来。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陛下,无论冯盎出于什么目的,但此人之存在,乃是我朝心腹大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事实上,李二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就缺个把挑明的人。 冯盎一死,再用老办法,给他那些儿子们升升官。 推恩令一出,岭南瞬间四分五裂! 正要答应的时候,魏征忽然站起来,道:“断然不可!”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若冯盎有谋反之心,早在贞观元年就动手了,岂会等到如今,我大唐国富力强之际?!” 李二不得不承认,魏征说的很对。 但当皇帝的,哪能容忍自己的王朝之中,存在国中之国? 令他没想到的是,房玄龄也站出来,道:“魏大人此言不无道理,冯盎乃谯国夫人之后,若他死在长安当途,定会引起岭南极大的动乱,朝廷大军前去,或可压制一日两日,可长久以来,该如何派遣官员治理?” 高士廉微微颔首,道:“房相所言甚是,如今岭南地方官员,都依附在冯家的羽翼之下,况且当地民风剽悍,僚人尚处未开化之际,必定会给朝廷治理造成极大的阻碍!” 李二捂着头,苦恼的说道:“那诸位爱卿以为,冯盎此番进入长安,意欲何为?” 众人谁都没说话。 鬼知道,他为何莫名其妙的跑到长安来?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尴尬境地吗? 如果碰上个心狠点的皇帝,不用等他到长安,半路上就神秘消失了! 大眼瞪小眼,半天都没琢磨出结果。 李二也耐不住性子了。 就像房玄龄他们说的,就算把岭南打下来,又能如何? 岭南的确物产丰富,值得打一打,可打下来之后,又派人去治理? 安南一带的僚人,跟猴子一样,会说话都没几个,万一派去官员,被他们烤着吃了怎么办? “明日大朝会再议吧!” 李二极度不爽的甩袖子走了。 ...... 柳白是将近傍晚得到的消息。 李二没把冯盎的信要回去,所以就落在了房玄龄手里。 坐在书房里,柳白拿着冯盎的信,看了半天,满心无语。 “这么快就来了,还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 房玄龄一激灵。 “你知道冯盎为何前来?!” 柳白把信还给他,道:“早就知道了,不过,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房玄龄‘蹭’得一声站起来。 “早知道了你还不说?!” 他这一起来,宽大的袍袖扫到桌子上的花瓶。 柳白手忙脚乱的把花瓶接住,不乐意的说道:“这可是汉时的古物,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房玄龄不管他说什么,拽着他的袖子,道:“老夫知道,你又再耍鬼心思,可这次事关重大,容不得你胡来!” 柳白没好气的把手拍开,给房玄龄讲了实话。 然后,房玄龄就石化了... 他的嘴越张越大,‘啊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是说,冯盎来长安,是因为你?!” 柳白奇怪的说道:“来就来呗,他又不吃人。” 房玄龄气急败坏的指着柳白,道:“你知不知道,冯盎在岭南有多大的影响力?他这一来,必定会对天下局势,造成极大的影响,万一他真憋着什么坏心眼,那...那就乱套了!” 柳白满不在乎的说道:“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的上柱国,想去哪去哪,你们管那么多干啥?” 冯盎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 这可是一位难得的忠臣! 只不过,他忠的是天下子民,而非李二这个皇帝。 人家要是想造反,十几年前就造反了。 以他的实力,就算打不过李家,最起码也不会弱于王世充、窦建德这类人物。 何必等到现在? 第595章 我千年世家,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为何,冯盎到来的消息,被压了下来。 就连第二天大朝会,李二都没有提起此事。 至于房玄龄等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发问。 他们的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世家之上。 经过河东柳氏的教训,满朝文武爆发了极大的热情。 各个司府高速运转了起来,包括李二手下的百骑司。 如泼水一般,将无数探子洒向河东。 不仅仅是为了刺探军机,也是为了,让当地百姓过得好一些。 河东与河北道,大族林立,光是如河东柳氏那般显赫的,就不下十个! 李二不能容忍那些臣服于他的家族,再重蹈河东柳氏的覆辙。 同样,股事局更忙! 席君买会在十天之内,彻底剿灭卢氏的叛乱,这就意味着,股事局也要在十天之内,让其他三大世家,赔到卖宅子的地步! 股事局门口,房产股二百文,农产股一百三十文的股价,一经公开,整个长安城都疯了! 人山人海围在股事局门口,几乎每个人都在咒骂三大世家贪得无厌! 股市之中,所有的散户都被挤走,三大世家拧成了一股绳,从公开的账目看,他们的股份,甚至已经超过了柳家! 算一算份额,他们投入的钱,已经超过了恐怖的四千万贯! 四千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 如今长安城的经济蒸蒸日上,农税压到了世上最低点,商税则多大恐怖的三分之一。 饶是如此,每年的赋税,也不过四十万贯。 而囤积在股市中的钱,足够长安城收一百年的税! 当然,股市中的银子,和拿在手里的银子,并不是一个概念。 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情况。 三大世家明知道这是一个大深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边扔银子。 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将柳家的股权,全都抢过来,将十二坊和关中的农产品,变成自家的产业。 现在的局面是,三大世家联合起来,和柳家比谁出的银子多。 一旦有一方挺不住,等待他们的...只有破产! 李二已经不再软禁三位家主了。 此刻,郑元璹和崔义玄,带着几个心腹,来到李叔慎府上,每个人都唉声叹气的。 起兵? 想都不想! 他们已经没有起兵的银子了... 就算他们手下的人,几乎都是豢养的家仆农奴,以及窝藏在当地的黑户,不用发银子。 可武器装备不要钱?粮草军械不用钱? 别说起兵了,为了供给他们投进股市的银子,家乡已经勒紧了裤腰带,全族人的开支,削减了九成! “可恨的贼子,老夫当初真是瞎了眼!” 郑元璹脸色铁青,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众人知道,他说的不是柳白,而是卢赤松。 卢赤松这一逃,等同于断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事到如今,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在经济上打败柳家,而后老老实实的跟皇帝认错,仓惶的回到家乡,等着自家的底盘一点一点的被朝廷蚕食。 当然,这是最好的出路。 若是输给柳家,那结局,已经不可想象。 能够保住全族人的性命,都尚且未知... 崔义玄手中有一对新的麻核桃。 原本那对盘得锃光瓦亮,可惜被他一怒之下,摔成了好几块。 “听说卢赤松回去之后,把他那位被封为范阳侯的族弟,当场大卸八块,立誓与陛下不死不休,如今,正在河东河北两地,疯狂的抓壮丁呢...” 崔义玄的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相比于卢氏,他们的情况还是好上几分的。 朝廷大军一到,卢氏纠集起来那些杂牌军,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抵挡不住。 全天下,就没有质疑过朝廷大军的实力。 卢氏灭门,已成定局。 李叔慎患有风湿,前几天喝了一顿酒,整条左腿都肿了起来。 坐在轮椅上,正端着一杯热茶在喝。 等郑元璹和崔义玄说完了,他才幽幽的说道:“我李家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不知两位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两人相视苦笑,谁都没说话。 李叔慎又说道:“明日柳家还会开售新股,这是房产股和农产股最后的一点份额了,若是咱们不能收购过来,必败无疑!” 崔义玄咬了咬牙,“老夫从族中又取了三十万贯!” 郑元璹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将一张四十万贯的票据,放在桌子上。 李叔慎看了大儿子一眼,让他将一张三十万贯票据也放下。 “区区一百万贯,杯水车薪啊!” 他仰天长叹,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啪’得一声,摔得粉碎。 崔义玄站起来,道:“两位,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老夫这就给荥阳去信,实在不行,还可以变卖祖产!”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若是再聊几句,他真怕当场哭出来。 郑元璹道:“叔慎兄,你是咱们三家最明智的人,我将家里的大掌柜留下,你直接吩咐便是,至于以后的事情,全赖叔慎兄做主了!” 说完,他也走了。 李叔慎怔怔的看着满地的碎瓷碴子出神。 口中喃喃道:“我千年世家,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大儿子将郑元璹和崔义玄送出去,走回来吩咐人,将碎瓷碴子收走。 而后,小心翼翼的凑到李叔慎跟前,道:“爹,孩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叔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讲!” “孩儿以为,陛下既然已经不再软禁咱们,不如带着这一百万贯...” 不等他说完,李叔慎勃然大怒! 他拿起旁边的拐杖,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 “混账,老夫怎么生了你这种废物?!卢氏的下场你没有料到吗?咱们的盟友,只剩下了郑崔两家,莫非你想自掘坟墓?!” 大儿子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好几下,额头都流血了。 好半天,李叔慎才算冷静下来。 原本,他打算让大儿子拿着银子,去收购股份。 现在,他不敢了... 将桌子上的票据收起来,交给老管家,嘱咐道:“无论股价涨到什么地步,一定要全部拿下!” 第596章 人家李泰,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知道算计别人了 柳白一直认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句明言...纯属屁话! 脑子活泛的人,哪怕喝的酩酊大醉,办起事来都不含糊。 相反,笨蛋就算读上百八十年的书,该是废物,依旧是个废物! 他认为,脑子活泛和笨蛋之间的差别,并不是天生的。 只在于认真不认真,当不当回事。 显然,长乐就是脑子活泛的人,而李愔和李祐,就是笨蛋! “说了多少次!算学是一切学问的基础,任何一点马虎,都会得出错误的答案,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书房里,柳白提着教鞭,点了点李祐的脑门,又点了点李愔的脑门。 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来,给他们讲讲课,没想到,才学完的二元一次方程,两个小的扭脸就忘了! 很简单的题目,算出来的答案,离谱到月亮上去了! “今天不将二元一次方程搞明白,不许吃饭!” 柳白感觉自己的脾气,被两人搞得越来越臭。 再这么下去,迟早得气死。 都是皇子皇孙,做人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人家李泰,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知道算计别人了! 柳白一气之下,摔门出去。 来到院子里,李恪笑吟吟的凑上来,还没开口,柳白一瞪眼,道:“滚!” 李恪悻悻的跑开,不敢触柳白的霉头。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两个小的,又惹柳白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的跑到书房,正好看见两个小的委委屈屈趴在桌子上,不敢抬起头来。 长乐坐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见李恪来了,急忙道:“三哥,他们学不好算学,被柳大哥骂了...” 李恪点了点头,示意长乐先出去。 李愔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眼圈红红的抬起头来,道:“哥,我们两个是废物...” 李恪呵呵一笑,道:“柳大哥说的是气话,你们不必当真!” 李祐揉了揉眼睛,苦恼的说道:“可我们真学不会,太子哥哥偷偷给我们讲了无数次,却依旧记不住...” “当初我跟皇兄,也是这么过来的,算学的确不好入门,只有等学进去之后,才能了解,算学是一切学问的基础,就像老六你感兴趣的医道,老五你喜欢的道门学问,都跟算学脱不开关系!” 说着,李恪把演算纸拿过来,给他们讲解一下过程。 两人又听了一遍,依旧似懂非懂。 李恪很理解他们,当初自己学二元一次方程的时候,不比他们轻松。 要不是李承乾和柴令武帮衬,现在估计还没弄明白呢。 兴趣,是学习最好的帮手。 李恪觉得,该跟他们说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事情。 “你们也知道,家里的人手实在是不够用,你看皇兄,如今不光要操持股事局,还要跟着王先生学帝王心术,跟许大哥学武艺,等下个月,还要去书院,跟师古先生学史...又比如表哥他,掌管着家里的茶叶生意,还要兼顾左武卫练兵的事情...” “柳大哥之所以着急教你们,是因为家里马上就要开始一桩新产业,光靠我一个人,可撑不起来,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最羡慕的就是李承乾等人,手里紧紧攥着一种产业,随随便便一句话,调动十几二十万贯跟玩一样。 谁能不对银子感兴趣? 李恪笑着揉了揉李祐的脑袋,道:“这项产业非同小可,而且不是咱们自己做,年初的时候,柳大哥拉上一大票朝廷重臣,就连叔爷都投了一大笔银子,等这项产业风光起来,估计连皇兄都不如咱们风光!” 他口中的叔爷,正是新兴郡王李德良。 李愔拉着李恪的袖子,道:“哥,究竟是什么产业?” 李恪神秘一笑,道:“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要学好算学,二元一次方程是基础,不然的话,你哥我没办法带你们玩!” 两个小的对视一眼,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算学搞透。 刚才对柳白产生的一小点怨念,此刻荡然无存。 看着他们把脑袋埋进书里,李恪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李恪没有去饭厅,而是去厨房端了几盘子菜,用小篮子盛了几个白面馍馍,跑到沈万三的院子。 作为即将上任的大掌柜,李恪爆发出极高的热情。 几乎每天都要来给沈万三帮忙。 一来熟悉熟悉业务,二来,也能从沈万三口中套套话。 事实上,他对新产业也是一知半解,知道大概的轮廓,却不了解内情。 “沈叔,吃饭了!” 沈万三把小圆片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笑道:“臭小子又来套话!” 李恪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把食盒打开。 沈万三生怕他烫到,把盘子端出来,摆了半桌子的美事。 一老一少,边吃边聊。 沈万三掰了半个馍馍,塞进李恪手里。 “用了几天了!算算时间,十天之内,承乾就能把三大世家收拾了,等股事局里的银子回笼,你就可以全面开始筹备‘超市’的事宜,沈叔再给你几个经验丰富的管事帮衬,没多大难度!” 李恪咬了口馍,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倒是不着急,柳大哥让我趁着有时间,多联系一些商贾,农产品和日常的杂货很好找货源,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也联系好了,我房陵姑姑家就是做这种生意的,正好可以让她也入一股。” 说着,他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去,道:“唯独岭南一带的特产,不大好搞,货源倒还在其次,就是运费太贵。” 沈万三神秘一笑,道:“这件事你放心,货源和运费的问题,马上就会有人跟你解决,过几天少爷会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可一定要跟他处好关系,要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岭南出产的东西,将会成为咱家的一大进项!” 第597章 这么好的人才,李二怎么可能放过? 吃完午饭的半个时辰,是整个柳家最安静的时间。 一开始,只有柳白有午睡的习惯,后来,全家老小都觉得这是个好习惯。 虽然事实是,柳白午睡的时候嫌麻烦,谁敢吵吵,就会挨顿揍。 到后来,不午睡也不行了。 养成习惯后,再打破习惯,是让人很头疼的事。 李恪已经好几天没午睡了。 他和李承乾哥俩儿,已经成了柳家最忙的人。 清晨练武,上午学习,下午去股事局帮忙,晚上回去之后,还要清算下午的账目。 正所谓,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李恪双手托腮,胳膊肘拄在桌子上,上下眼皮直打架。 十二坊的宅子即将售罄,作为代班的大客户主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业务上门了。 李承乾也很困,但他没时间打盹。 股价从一天一变,如今变成了半个时辰一变! 每次变化,都要经过周密详细的计算。 哪怕股价差了一文钱,都会引发极其可怕的后果。 按照现在的行情,和柳家手里剩下的股票份额算,一文钱的差价,就是近万贯! 为此,李承乾不光新招募了近百位经验丰富的账房,还找司农寺和民部,借了好几十个胥吏。 股事局里没别的声音,全是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响。 每当新股价挂牌,股事局外都会传来一阵阵惊呼。 散户手里没有股票了,但并不妨碍他们看热闹。 “农产股一百四十二文!房产股两百一十五文!又涨了,而且是大涨!” “如此利好的局面,不知三大世家和柳家,究竟又投了多少银子?!”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话,柳家新开售的股份,又被三大世家收走了,起码有一百万贯!” “...” 股事局开业已经很长时间了。 长安城中,涌现出不少专门分析股价的人才。 有好事者研究出,股价涨跌的真正原因,总共有两点。 一是由某种事件催生出来的。 譬如房产股,依托十二坊改造计划而生,十二坊宅子的火爆,让房产股推出的第一天,涨幅就高达二十文钱。 另外一种,则是囤积在股市里的银子,所造成的涨跌。 说白了,当股票份额变动幅度不大的时候,股市里的银子越多,股价涨得就越狠! 显然,现在的情况属于第二种。 要知道,散户手里的股份,早就被两大巨头瓜分得干干净净了。 而一百万贯新股的开售,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说明,三大世家和柳家,从未停歇过,往股市里投银子! 这是一场竞赛! 谁能坚持得住,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输的人,只会赔得干干净净! 股事局外的茶摊上,一个秃顶老头,捻着下巴上的几根长胡子,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夫算过了,三大世家投了将近三千万贯,而柳家,也至少投了两千万贯,这还不算柳家放在十二坊工程上的银子,若是加起来,不会比三大世家少!” “形势显然对柳家不利,当初柳家家主疯狂出售自家产业,估计就是为了今日的股票竞赛,但柳家崛起才几年?怎么可能比得上三大世家的千年积累?” “老夫在河北道有朋友,虽说三大世家也算是伤筋动骨,但若再刮刮地皮,拿出一千万贯来,并不成问题,反观柳家,银子从哪来?” 老头长篇大论,时不时的喝口茶,润润嗓子。 “一看你这后生就不知道,告诉你,柳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西域的商队之上!个把月前,柳家家主凑了一笔银子,令一个姓杜的小子,带着人去西域经商。” “当时老夫亲眼所见,好家伙,大几百人的商队,个个都骑着良驹,听说出了关,还要换上耐力强的骆驼,要是玩了命跑,一个半月走来回,并不算太难!” 说完,老头嘿嘿一笑,两根指头搓了不停。 坐在他对面的人,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急忙从身边人手中,取来一个小布袋子。 老头掂了掂,心满意足的塞进怀里。 “你这后生,连着听老夫说了四五天,每次都花不少银子,也不知图什么...” 他口中的‘后生’,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袍,脑袋上扣着个小毡帽。 正是长安城中,很常见的‘掮客’打扮。 令人奇怪的是,他的随从,穿的竟然比他还阔绰几分。 丝绸小褂上,竟然还缝了一个大珍珠! 若是让老头知道后生的身份,非得吓死不成。 这后生,赫然正是...李二! 听见老头的话,李二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老爷子,前几天您说的,都一一应验了,这些消息,您都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这老头,就是最近炙手可热,专门靠分析股价来混饭吃的人才。 让李二万分惊讶的是,老头没有什么背景,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竟然靠一些公开的消息,分析得头头是道! 李二早就将他奉为神人,每天不过来听一听,浑身都难受。 而且,不止是听,他将老头的话,当成素材,整理出很多理论。 用来充实,他自己写的文章。 老头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想告诉李二答案,道:“老夫不过一介平头百姓罢了,说到底,柳家家主开创的股事局,给了咱一只饭碗,可惜股票的散户都没了,不然的话...”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回想起,前一段时间,长安城百姓,因股价涨跌而疯狂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这群人可赚翻了! 买了股票的商贾们,恨不得把他们当亲爹供着。 可现在,只有眼前这个‘后生’,才肯定听自己的分析。 “今天是老夫留在长安城里的最后一天了,自从三大世家横扫股市之后,这碗饭就不好吃了...” 这么好的人才,李二怎么可能放过? 他着急道:“老爷子,您打算去哪?” 老头又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去哪?本以为找到了养老的行当,没成想,被三大世家毁了,老夫只能去潼关投奔亲戚...” 李二知道老头无儿无女,想了想,直接给他个官当,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从穿着丝绸小褂的刘瑾手中,又要来一个平平无奇的牌子,道:“老爷子,寄人篱下哪有自己谋生痛快?您若是有意,就拿着这块牌子去东兴坊找坊令,到时候,他会给您安排个活先干着...” 第598章 老夫就不信,柳家还能再拿出银子来 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二半天,忽然呵呵一笑。 “老夫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是个贵人,只是拉不下脸来,向平头老百姓请教,才穿成这般模样...” 李二老脸一红,拱了拱手,算承认了。 老头把令牌接过来,道:“既然你不愿坦露身份,老夫就不问了,这个行当不好做,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没出现过,谁还不爱银子?” 说着,他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的道:“随老夫来!” 李二不明所以,站起来跟着。 身后的刘瑾,紧张的低声道:“陛下,小心有...” 李二摇了摇头,“没事。” 他拒绝了佯装成百姓模样的金吾卫保护,独自一个人,跟老头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老头正在墙根,低头研究手里的木牌子。 见李二跟来,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相遇便是缘分,何况老夫还赚了你们那么多银子,不怕告诉你...”他压低了嗓音,道:“你可知道,听柳家家主吩咐,前去西域行商的人是谁?” 李二想了想说:“似乎叫杜...杜悫?” 老头很是自得的说道:“不怕告诉你,老夫也姓杜,杜悫正是我本家侄子!” 李二有些惊讶的重新打量老头几眼。 杜悫祖上风光过,而且不是一般的风光。 若非家学渊源,他也不会深受柳白信任,一力承担西域计划的大业! 如此说来,这老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老头又拉着李二,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 “老夫名叫杜宓,字敏行,前隋年间,当过几年县丞,可惜家道中落...” 说着说着,老头的脸上的浮现出一抹悲哀之色。 李二心中乐开了花。 这老头当过官,那就简单多了! 过几天直接拉到身边当股票参谋,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老头絮絮叨叨的,恨不得把祖宗八辈的事情告诉李二。 一炷香后,老头抹了把脸,“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老夫不是空手套白狼的闲汉,接下来的话,足够交换你那些银子了!” 他极为严肃的说道:“若你真是达官贵人,从现在起,一定要斩断和三大世家的所有联系,万万不要心存侥幸!” 李二心中一凛,“您的意思是...” 老头看了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了。 “三大世家虽然还有一些银子,但他们之间,算不上很信任,哪怕是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也不会再拿出银子了,那么就一定要找别人借银子,以朝廷那些人的尿性,八成会有人心存侥幸,你可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 说着,他指了指天。 “柳家家主,明白着呢,不管是谁借给三大世家银子,一定会被捅到陛下那里去,迟早会清算!而此次,三大世家必败无疑!” 李二一想,就明白其中的道理。 文武百官鬼精鬼精的,肯定会有人,暗中帮三大世家一把。 他们是从不肯把宝压在一方之上的。 而老头之所以说,三大世家必败无疑,必然是因为,从杜悫那得到了某种消息。 “杜悫快回来了?!” 老头嘿然一笑,道:“你这后生倒是聪明,柳家家主是什么人物?说走一步看三步,都小瞧了他的本事,告诉你,杜悫去西域之前,已经有一支商队,走了十来天了!而且,其中都是去过西域的老人,以他们的本事,去西域跟玩一样!” “看这意思,明后天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柳家又有了一大笔进项,再加上三大世家存着明哲保身的心思,他们不赔死,才有了鬼呢!” 李二眼中精光一闪,拱手道:“多谢老先生!” 老头哈哈一笑,“老夫也是想混口好饭吃,说不定,日后还要跟着你讨生活!” 他将手中的小木牌晃了晃。 “去吧去吧,老夫知道你肯定有的忙了,今晚老夫就去找你说的那人!” 李二点了点头,带上刘瑾,赶忙跑回皇宫。 ....... 这一天,过得相当漫长! 尤其是对于三位世家之主而言,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房产股两百三十文!农产股一百五十文!” “房产股两百三十二文!农产股一百五十五文!” “两百三十六文!一百六十文!” 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有人送来最新消息。 股价接连暴涨,三位家主恨不得要去上吊了! 每涨一文钱,就意味着,他们要多花上一万多贯! 后来,嫌消息传得太慢,他们干脆亲自动身,来到了股事局门外! 和他们一样的人有很多。 股价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聚集在股事局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 崔义玄被两个人搀扶着,左手捂着心脏,右手死死的攥成拳头。 “他...他他他...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郑元璹双目赤红,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股价再次暴涨,说明柳家又往股市里投入了海量的银子! 同样也说明,等明天早上,股事局开门,他们至少也要投入同样数量的银子,否则,股市将瞬间崩盘,他们也将赔得血本无归! 李叔慎死死的咬着牙,嘴角隐约出现了几根血丝。 “算出来了没有?” 他身边跟着几个账房,正满头大汗的计算出来。 “出来了!总共七百二十万贯!” 一听这话,三位家主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明日一早,他们若是拿不出七百二十多万贯,就不用再玩下去了。 李叔慎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下,来到郑崔两人面前。 “你们也看到了,就此放弃,咱们三家必灭无疑,我李氏最多还能拿出四百万贯,你们看着办吧!” 事到如今,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郑元璹当场拍板,道:“你李氏出多少,我郑氏就出多少,老夫就不信,柳家还能再拿出银子来!” 两人同时看向崔义玄。 崔义玄脸上发苦,道:“我崔氏还有一些朋友,只能看我这张老脸,还能值多少了...” 第599章 十几万贯换前途,很合算的买卖 借钱! 对于崔义玄而言,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好像上辈子都没干过... 好在,崔家还是有些朋友的。 当年博陵崔氏覆灭,作为本家,清河崔氏趁机收下了一大笔‘遗产’。 有些东西,想要变得合法,就必须要找到利益相关者。 就算其他官员迫于李二的压力,不肯帮崔家。 可是那些利益相关者,却不帮不行。 利益,也是把柄的代名词。 他特意递上名帖,亲自站在一座大宅子门前,静静等待着。 宅子的主人姓蔡,乃是大名鼎鼎的十八学士之一,蔡允恭! 从资历上看,蔡允恭和房玄龄等人都是李二的‘开国功臣’。 从辈分上讲,他还要超出房玄龄等人些许。 早在西梁时期,就已经入仕。 如今已经辞去所有官职,赋闲在家。 并非受人排挤,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快七十岁的老人家,走路都成了难题。 历史上,蔡允恭就是贞观三年去世的。 而他与清河崔氏的关系,还要从上几代人说起。 崔义玄能拿下博陵崔氏的‘遗产’,蔡允恭是出了大力气的。 名帖递进去,崔义玄信心满满的在外边等着。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正要吩咐随从去问问,蔡家的老管家,满脸悲怆的走出来。 崔义玄心里‘咯噔’一下。 “克让先生怎么了?” 老管家抹了一把眼泪,道:“崔公,我家老爷他,他...” 崔义玄脸色一变,哀声道:“克让先生一辈子忠君爱民,想不到,竟...” 不等他说完,老管家急忙道:“崔公误会了,我家老爷还健在!” 崔义玄一愣,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子邪火。 他感觉,这厮是在玩自己! 当下,他也不理老管家,一甩袖子就要进去。 老管家连忙将他拦住,道:“崔公,我家老爷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如今病情又出现了反复,连说话都苦难了,怕是没办法招待崔公!” 崔义玄脸色阴沉,“老夫看他是故意不想露面吧?” 老管家演技很好,抹了抹眼泪,道:“我家老爷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管崔义玄说什么,老管家就是死活不让他进去,借口一个比一个说得惨。 什么老爷要死了,大少爷摊上事了,二少爷远在军中,没办法赶回来... 崔义玄哪里还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牙,冷冷的说道:“我崔氏若是亡了,你蔡家也别想好过!” 说着,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崔公慢走...” 老管家目送马车离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大厅,老管家凑到蔡允恭跟前,道:“老爷,崔公走了...” 蔡允恭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崔公!狼子野心之辈,老夫不屑与他为伍!” 说完,一扭头,瞬间换上一副笑脸。 “孙神仙,您看晚辈的病...” 坐在他旁边的,赫然正是孙思邈! 孙思邈把三根手指,搭在蔡允恭的脉门上,沉吟片刻,道:“幸好你找到了贫道,若是再晚上几天,你这条命,怕是就没了!” 蔡允恭讨好的点了点头。 他在朝中的威风八面,门生故旧数不胜数。 连房玄龄的面子都不用给。 可是在孙思邈面前,终究是个小辈。 人家孙思邈成名的时候,他爹还是半大孩子呢... 历数起来,整个大唐,除了道门的袁守城外,似乎就没有比孙思邈更老的人了。 蔡允恭心里有几分嫉妒。 九十岁的老头子了,保养得看着比自己还年轻一些... “还要劳烦孙神仙开个方子!” 孙思邈摇了摇头,道:“你这病,光开方子可治不好,明日你去书院,老夫需要动用一些特殊的仪器。” 蔡允恭连忙点头,客客气气的将孙思邈请出去。 刚一关门,就拉着老管家,道:“崔义玄那厮再来,直接乱棍打出去!” 老管家连声应是,又有点没底气的说道:“老爷,您就不怕,崔家将那件事情捅出来?” 蔡允恭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陛下在大朝会上,都已经把事情讲得那么明白了,他崔氏灭定了,老夫再帮崔家,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琢磨了一下,心中忽生妙计。 “咱家还有多少现银?” 老管家暗暗盘算片刻,道:“多多少少,也能凑个十几万贯。” “都给柳家送去!” 老管家大吃一惊。 “老爷...” “废话少说,老爷我虽然致仕了,但老大老二,再加上老大家那几个,和老二家的臭小子,七八号人都还要在官场上混,多条门路就多条出路,十几万贯换前途,很合算的买卖!” 说完,他又想了想,一咬牙,道:“当初老大收了柳家几间铺子,把地契房契也一同送去,就说,算老夫在他那新产业中,入上一股!” 老管家不敢再多问了,他再受蔡允恭信任,也始终只是个下人,立刻着手去安排。 ... 去蔡家的时候,只是天刚擦黑。 一夜之间,崔义玄转了三四家,却无一例外,连门都没进去! 眼瞅着就要宵禁了,崔义玄哪还能看不出来,这群人是故意的? 肯定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甚至有可能,是李二亲自干的! “老爷,咱们...” 马夫和几个随从,都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义玄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他闭着眼睛,喘了好半天的粗气,才嘶声道:“回府!” 回去之后,他立刻召集了族中的核心成员。 结果,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威逼利诱一顿还不知道,包括他儿子在内,族中的核心成员,竟然都留了一手! 七凑八凑,竟然还真就又凑出了三十多万贯... 第600章 看来,还真是一门大学问 紫宸殿! 李二一身龙袍,端坐在宽敞的龙椅之上。 脑袋上那半尺高的通天冠,给了杜宓极大的压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跟自己唠了好几天的后生,竟然是当朝皇帝陛下!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隐藏在惶恐和不安背后,却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 咱也是当过皇帝老师的人了!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成了恶名昭彰的百骑司成员! 手里的小木盘,已经换成了纯铜的。 上边清清楚楚的刻着他的名字,以及在百骑司之中的官职。 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乃是正三品的官员,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十二卫大将军。 而杜宓,如今是正六品的百骑司主簿。 在朝中只能算小虾米,可相较于他从前那个从八品的县丞,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 李二饶有兴致的看着杜宓的反应,笑呵呵的说道:“老爷子,现在感觉如何?” 一声‘老爷子’,吓得杜宓一哆嗦,他急忙趴在地上,道:“草民惶恐!” 李二有点不乐意的说道:“你如今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切不可再自称草民!” 他对杜宓是十分看重的。 分析股票的人有很多,可真正有本事的,却没几个,大多数都是靠招摇撞骗混饭吃的。 前一段时间,被那群人祸祸得破产的商贾,可不是一个两个! 他甚至想,直接给杜宓弄个皇宫供奉的头衔。 不过,身为帝王,不能朝令夕改。 怎么也要有一段过渡期才行。 穿这么正式的一身衣服,不光是为了体现帝王之威,也满足了李二心中的恶趣味。 在不知道身份之前,‘后生’、‘臭小子’之类的称呼,杜宓可没少说。 索性紫宸殿里也没别人,李二招了招手,让杜宓上来。 “看看朕写的文章,不妥的地方,但讲无妨!” 杜宓还是不停的抖,可当他把文章看进去之后,却瞬间变得无比冷静。 不管做什么行当,都要对自己的饭碗,保持敬畏之心。 身份上的差距,是可以用真本事来弥补的。 杜宓很自信,在股票分析之上,自己已经到了宗师级别。 他看了没多久,眉头就皱了起来。 “从文章上看,陛下对股票已经进行了充分的研究,想必,还问了不少人的意见!” 李二点了点头,没好意思说,是问的自己儿子... “可惜,还是太浅显了!” 杜宓指着其中的一处地方,道:“这里少了一处很重要的原因,除了股市之中的资金,和各方股东的竞价,朝廷的政策,也是影响股价的重要因素!” 李二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朝廷也可以控制股价?” 杜宓摇摇头,“权力再大,也只能说对股价产生一定的影响,在股市之中,从没有‘控制’的说法!” 见李二满脸迷茫,杜宓也顾不得恐惧了。 “就像柳家家主,他是股市的开创者,一开始,股票运行艰难,必须通过控制股价,来吸引百姓入股,可当股票运行正常之后,就连他都没有办法再对股价进行控制,只能靠着银子,一点一点的将股价,推上去!” “不得不说,柳家家主的确是天纵奇才,能想出这种方式来布局,股票是一门大学问,草民...微臣以为,光靠几个人,此生都未必能琢磨透股票的门道,同样,如今任何人的力量,都不可能对股价进行控制。” 杜宓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让李二看到他的价值。 将自己近日来,对股市的剖析,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李二似有所悟。 他拿着自己文章,又看了好一会儿,喃喃的说道:“看来,还真是一门大学问!” 说完,将文章放下,道:“如此说来,即便是朕,也无法干涉股价?” 杜宓脸色一变,“万万不可!” “股票的存在,已经融入了我大唐的血肉之中,股价变动的每一文钱,都关乎到民生,除非是想让我大唐的市场彻底崩溃,否则...万万不可用外力强行控制股价!” 李二砸了砸嘴,觉得有些可惜。 杜宓审时度势,轻声道:“不过,陛下若是想从股市之中,大赚一笔,微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李二眼睛一亮。 说白了,他就是看重股市里那些银子了! 短短一个月里,柳家、四大世家,再加上零零碎碎的散户,已经向股市里投了近六千万贯! 相比之下,已经算是充盈的国库和内帑,似乎都成了散碎银两... “有什么办法?” “若陛下信得过微臣,只需拿出两百万贯,微臣有自信,可以给陛下拿回不下千万贯来!” ...... 贞观三年,正月二十九! 这一天,或许会被载入史册。 股价依旧节节攀升,高得离谱,高得令人心颤! 股事局门口,那座巨大的展架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绿色的牌子了。 从前,一两文钱的变动,都会引来围观百姓的惊呼。 如今变个十几二十文,跟玩似的! 百姓们从兴奋,到激动,再到麻木。 现在,已经成为恐惧了! 没有人觉得,如此离谱的股价,是一件好事。 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沫,看起来很威风,实际上,手指头轻轻一戳就破了! 郑、李、崔三位家主,互相哭穷已经哭了七天。 然而,他们哭得再厉害,每天也都能准时准点的拿出一大笔银子,投进股市里! 正是这种表现,才让人觉得,他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咬牙坚持罢了。 说不定,他们早就疯了... “新股价公布!房产股三百零三文!农产股两百四十二文!” 柳家小伙计的声音很脆生,加上铁皮筒子的效果,可以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几乎所有围观的人,都齐齐回头,看向远处的三架马车。 马车里的人,好像无动于衷,甚至都没露面。 不过,他们的随从,一个个却如同死了亲爹一样。 整条街上围了足足三千多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们依旧在看着那三架马车。 又到了该投银子的时候,不知道,三位家主,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第601章 满朝文武以及李二的财神爷 不光百姓在看着他们。 股事局斜对面,一家才开业不到十天的酒楼之中。 同样有一大票子人,在静静等待着三位家主的反应。 这些人中包括,李二、柳白、房玄龄、杜如晦... 他们坐在二楼的凭栏旁,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戏谑之色。 往里,同样是满满当当的人,不过,他们没有李二等人的待遇,只能站着。 人数太多,根本就坐不下! 朝廷之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一个不落,全都到了!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莫名的笑容,不知是因为知道三大世家即将覆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二看到,三位家主的马车里,各走出一个人来,向股事局内跑去。 他嘴角一勾,“七天了...这应该是,三大世家最后的一点积蓄了。” 房玄龄捋了捋胡子,道:“荥阳、清河、赵郡三地,近二十万亩良田,一夜易主,足以说明,他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站在李二身边伺候。 他知道主子今天高兴,罕见的插了句话。 “房相有所不知,清河崔氏已经将祖宅都抵出去了,有意思的是,出银子的人,竟然姓柳...” 众人齐齐看向柳白。 柳白一摆手道:“跟柳某没有关系,那座宅子,是太上皇送给干孙子的礼物。” 李二的眉毛扬了扬,笑道:“想不到,太上皇竟然这么有钱...”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刘瑾立刻凑上来。 “太上皇都有所表示,朕自然也不能落后,这笔银子,就由内帑来出,算是朕对河东柳氏的歉意。” 刘瑾应了一声,‘噔噔噔’的跑下楼去。 千年世家的祖宅,没有几十万贯,是不可能换来的。 往常李二调集这么大笔银子,就算皇后同意了,肯定也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乱用民脂民膏。 今时不同往日,就连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魏征,都面色坦然,甚至群臣恭维的时候,他也起身拱了拱手。 至于,清河崔氏的祖宅,是抵押还是售卖,没人在乎。 有钱,就是有底气! 自登基以来,李二头一次这么阔绰。 心中暗爽的同时,他又有些许的不满。 不管在什么时候,几十万贯都不是小数目。 他从来都不知道,李渊手里竟然有这么多银子! 这对父子,始终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哪怕已经和解了,都不太愿意互相走动。 这时候,一个生面孔从走了上来。 仅仅在两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可如今,却成了满朝文武,外加李二的财神爷! “朱兄!” “朱兄!” 那人走过的地方,人人都拱手见礼。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肺腑的笑容。 ‘朱兄’也一一还礼,神色坦然,慢慢走到李二他们这一桌旁边。 “草民朱简,参见陛下!” 李二哈哈大笑,竟然亲自起身,将朱简搀扶了起来。 “快快起来,你可是朕的福星!快坐快坐!” 朱简谢过李二之后,很是自觉地坐在柳白的下首。 与此同时,轻声说道:“少爷!” 柳白点了点头,道:“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 朱简取出一份协议,同时拿起一只炭笔。 柳白看了一眼协议上的数额,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属下这便去请沈大掌柜存档了!” 他正要起身,李二不悦的说道:“柳白,朱简好歹是朕的功臣,岂能干这种跑腿的事情?” 说话间,叫过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帮着朱简跑腿。 朱简,字丛云。 今年三十二岁,仪表堂堂,身材高大。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儒衫,一看就是读书人。 而且,是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唯一的读书人! 当初第一次去西域行商,有三位锦衣卫百户跟随。 周仓立下大功,说服西域三十六国之中,大半的国度上表臣服,被封为鸿胪寺少卿。 朱简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在回到长安之后,仅仅休整了一个多月,便再次启程。 杜悫的商队,除了做生意之外,还肩负着极其重要的政治目的和军事目的。 他不光要去龟兹、焉耆等靠近玉门关的国家,还要继续西行,贯穿整个西域之地。 而朱简带的队伍,则是单纯为了赚银子去的,在几个比较富裕的国家,转了一圈之后,立刻回返。 现在,他才回来仅仅两个时辰,除了带回了大笔的现银,还有...文武百官的红利! 当初,大部分官员都是在西域计划之中,投了银子的。 最少也有两千贯。 而他们所得到的红利,却是恐怖的十倍! 譬如戴胄,投了五千贯,如今他怀里,正揣着足足五万贯的票据! 朱简便理所应当的,成了满朝文武以及...李二的财神爷! 虽是坐在末席,朱简却收到了极其热情的照顾。 李二嘘寒问暖了半天,后来大手一挥,给朱简叫了一大桌子酒席。 他们也跟着吃了点。 酒是不能喝的。 喝多了,就没办法看接下来的好戏了。 ...... 股事局外,李叔慎扒着马车的车梆,伸着脖子往里边看。 不管银子多少,投进去之后,也还有点动静吧? 眼瞅着天都快亮了,怎么最新的股价,还不出来? 一群账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争论着。 “涨幅最多不会超过二十文!” “我算的可是十八文!” “这一次,咱们三家总共投了近四百万贯,怎么可能只涨了区区二十文?” “...” 李叔慎越听越烦,怒道:“给老夫一个结果!” 账房们吓了一跳,飞速的低声合计了一下,由一个最老的账房,向李叔慎禀报。 “老爷,按照咱们投的银子,以及如今股市的行情看,最多会涨二十五文足有,若是高于二十五文...” 说到这,他一顿,小心翼翼的继续道:“若是超过二十五文,意味着,柳家同样往里投了银子,而且,超过咱们的投入...” 李叔慎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知道,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的命运,马上就要出结果了... 第602章 若是将他们彻底铲除,该是何等的功绩? 在这场股票战之中,拼的就是家底! 为此,三大世家不惜一切代价,连祖上传下来的产业都没有放过。 人性是贪婪的,吃着大米饭,脑子里想的全是红烧肉。 三大世家在前期的投入,就已经堪称恐怖了。 若是能在股票战之中胜利,他们不光能收回前期的投入,还能将柳家投进股市里的银子,一并拿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利用这一大笔银子,将柳家生生逼得家破人亡! 没有人会可怜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 到那时候,满朝文武,再加上天下百姓,才不会管柳白是谁。 要知道,柳家虽然变卖了大部分产业,但最赚钱的铸铁、建筑等行当,却始终牢牢的握在手中。 谁会不动心? 到那时候,三大世家甚至不用出手,天下人就会将柳家分食得干干净净! 和皇家有情谊? 皇家再厉害,能挡得住人的贪婪之心?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大世家不能退,也退不了! 他们根本无法承受,失败的代价! 夜深了。 长安巡城司,特意放开了股事局周边的宵禁,甚至还给股事局的工作人员,发放了文书,好让他们在宵禁后的时段,能将股价变动的消息传出去。 可是今晚,宵禁已经成了笑话。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今晚将会成为,三大世家和柳家的决战之时! 数不清的人往股事局赶,巡城司在抓了几百号人之后,干脆就不管了。 上边有命令发下来,今夜,没有宵禁! 股事局周围的几条街,已经被人挤满了。 直到金吾卫出动,接管长安城防,百姓们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算算时辰,新股价也该发布了。 股事局对面的酒楼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二坐立不安,双手死死扣着桌子,似乎要把桌子角掰下来。 即便明知道结局,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今晚太重要了! 世家输不起,他们输得起吗? 更输不起! 若是失败了,李二觉得,自己将会彻底沦为世家的傀儡! 世家,积威千年,历代帝王都将其视为毒瘤。 可真正能将世家湮灭的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哪怕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世家也安然无恙。 因为历史上那些‘叛逆’,多半是世家扶持起来的。 他们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用戏谑的目光,俯瞰芸芸众生。 战国之后,最长的朝代不过区区四百年,可世家,却屹立千年不倒。 若是将他们彻底铲除,该是何等的功绩? 李二觉得,若是这份功绩落在自己手上,那么贞观的名号,将瞬间与秦皇汉武,并驾齐驱! 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忐忑的大臣们。 沉稳如房玄龄,此刻他眼睛通红,身子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颤抖着。 当年汜水关下,房玄龄身为文臣,硬是披甲持刀,带着区区三千人,顶住了王世充的压力。 都不见他如今日般紧张。 旁边的几个人,也好不了多少。 杜如晦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隐约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 虞世南脸色近乎狰狞,双手用力捏着自己的膝盖。 萧禹低头喃喃,似乎是在念某种祈祷的佛经。 再往后,柴绍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股事局门口,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唯独柳白,神色坦然,竟然还拉着朱简唠家常。 柳白的反应,给了李二极大的勇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猛灌了一通,情绪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 “柳白。” 柳白抬起头来,看向李二。 李二幽幽的说道:“还有多少时间?” 柳白洒然一笑,道:“陛下,胜利来的太早,反倒不显得那么珍贵了。” 李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继续盯着股事局门口看。 大街上! 三位家主早就坐不住了。 他们带着人,强行挤到股事局门口。 随从搬来椅子,他们都没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当沈万三提着一个牌子走出来的时候,人们立刻涌了上去。 一个个伸着脖子,想看看牌子上究竟写着什么。 李叔慎想从沈万三的表情上,看出几分门道。 可惜的是,沈万三一直面无表情。 和从前一样,他慢条斯理的,将展架上的旧牌子摘下来。 而后,缓缓将新牌子挂了上去。 三位家主迫不及待,健步如飞的冲上去,看仔细之后,三人同时沉默了片刻,继而哈哈大笑! “四百五十文!两百七十文!” “涨了!各涨了二十五文!” 往日最冷静的李叔慎,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二十五文!和咱们算的一样!咱们胜了!” 崔义玄顾不得丢人,一把将身边的郑元璹抱住。 “元璹兄,咱们赢了!赢了!” 哗—— 周围的人算不出股价的涨幅,和输赢有什么关系,但从三位家主的表现上,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对面的酒楼上,李二豁然起身,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啪’一声摔的粉碎! 房玄龄等人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可能?!”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柳白。 想让他,给一个说法。 “柳白...” 李二的声音都颤抖了。 柳白淡淡一笑,道:“银子刚送去,算出新股价,总是要有些时间的...” 李二艰难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还会再变?” 柳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无比希望,系统发放的新物品奖励,能有一台性能超强的计算机... 否则,也不用让人这么提心吊胆的等着。 不过,也未必是件坏事...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站在展架前,又蹦又跳的三位家主。 话说,三位家主的岁数也不小了。 骤然大起大落,会不会出现点什么意外? 第603章 这就是民心所向么? 股事局门口,站在最前排的都是熟面孔。 除了三位家主之外,当初买下天价宅王的庞春,几乎天天都来关注股价。 不为别的,只为了多学点东西,日后能在股市之中,能有一番作为。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商贾,不在少数。 只要有点眼光,都能看出来,虽说现在股市里,汇集的银子已经堪称恐怖了。 可是,跟整个大唐的市场比起来,只能算是一小撮。 未来,各项产业都将与股市挂钩,提前将股市的门道学透,就等同于掌握了未来的主动权。 所以,他们这批人,才是最不想让柳家输的人。 柳白一倒,股市也就成了废墟,世家之人,不可能继续花海量的银子,将股市维系下去。 庞春眼睛红了。 他搓了搓发烫的脸颊,一并揉了揉眼睛。 “没错,是二十五文...” 庞春的声音抖动得很厉害。 不想接受现实。 他跟其他商贾还不一样。 在购买宅王之时,是确确实实欠了柳白一个天大人情的! 后边的人,或许高兴,或许悲哀,又或者是无动于衷。 庞春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拱手道:“沈大掌柜,这...” 沈万三看着面前的众生百态,心里默默的将那些,幸灾乐祸的人脸,一一记下。 “有你们哭的时候...” 沈万三在心中冷笑。 见庞春上来,沈万三并没有回话。 他当然认出庞春来了,只不过,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在新股价算出来之前的时间,是一个很好的时间。 用来,看清这些商贾,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的时间! 庞春苦笑一声,道:“沈掌柜,咱老庞不是落井下石的人,说到底,柳公子是咱们的恩人,这两年来,咱们长安城里的商贾,多多少少都受到过柳家的拂照...” 沈万三抬了抬眉毛,依旧没说话。 庞春沉默片刻,不知为何,忽然转身向人群之中走去。 很快,便拉过来几个人。 他重新走到沈万三身前,道:“沈大掌柜,咱老庞念着柳公子的恩情呢,您也知道,我们都才买了宅子,一时间,也凑不出多少钱来,这里有一些票据...” 说到这,他咬了咬牙,道:“柳公子是有真本事的人,这些银子,就算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也能成为柳公子,东山再起的资本,拿去吧!” 他不由分说,将一沓子票据,塞进沈万三怀里。 周围的人,将他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明知道柳家必败无疑,还拿银子打水漂,不是傻子是什么? 三位家主的兴奋劲,也差不多过去了,他们冷冷的盯着庞春,和他带着的那几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万三数了数票据,竟然有近二十万贯! 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庞春等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和善。 锦上添花不过尔尔,雪中送炭,才是情谊! 他的嘴角,逐渐翻起一抹笑容。 “庞掌柜,别的话我老沈就不说了,这些银子,算诸位在我柳家入的股,等着领分红便是!” 他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马上就要拿到分红了...” 不过二十万贯的份额而已,从股市里拿出红利,也不过两百多万贯。 沈万三能做这个主! 郑元璹戏谑的说道:“领分红?怕是到时候,连脑袋都要送出去!” 赤裸裸的威胁,让庞春等人脸色一变。 其中一个年纪轻轻,却穿着一身员外袍的人,偷偷拉了拉庞春的衣袖。 庞春猛地一转身,红着眼睛道:“不管得到什么下场,老夫也认了!世人都说,商贾不事生产,但老夫要告诉世人,咱们商贾赚得也是辛苦钱,比起有的人来,更知道人情冷暖!” “好!” 人群后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壮汉强行从后排挤了过来。 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来到沈万三身前,拱手道:“沈大掌柜,或许你不认识俺,但俺也曾受到过柳家的恩惠,当初要不是柳公子进入长安,咱们安国坊市铁匠们,早就饿死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布袋子。 “俺家穷,区区十五贯,还是攒了大半年的酒钱,俺也只是想告诉别人,俺们铁匠,也知道恩义!” 他学着庞春的样子,将布袋子塞进沈万三怀里。 转过身来,冲着人群大喊道:“俺不懂国家大事,但你们都想想,自己有没有受过柳家的恩惠,若是柳家倒了,你们心里能不能过得去?!” “说的好!” “算俺一个!” “俺这有二十贯!” 壮汉一句话,仿佛刺激到人们心里的某神经。 一瞬间,响应成片!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争相往前挤,出钱最多的,也不过二三十贯。 “老夫家里穷,要不是柳公子开办的书院,管吃管住不收学费,到现在老夫那小孙儿都读不起书,这点棺材本,就当老夫偿还柳公子的恩情了!” 一个老农攥着把碎银子,不顾身体的强行挤过来,不容沈万三拒绝,直接把碎银子塞进他怀里。 越来越多的人往前挤,渐渐的,竟然在股事局门口,排起了长队。 而那些看热闹的,一个个臊得大红脸,不自觉的往后退。 看着人潮汹涌,三位家主,脸色铁青! 而股事局对面的酒楼上,李二和文武百官,早就看呆了! “这就是民心所向么...” 李二喃喃的说道。 他再次看向柳白,“你确定不会输吗?” 柳白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即便是他,也难忍心中的激动之情。 面对李二的回答,他沉默片刻,道:“陛下,此情此景,输了又能如何?” 李二一愣。 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朱简道:“柳家也不是不懂恩情的,让老沈登记造册,这份恩情,柳家要百倍偿还!” 朱简急忙起身,跑到股事局里去安排。 很快,得到消息的沈万三,对人群高喊,道:“我家少爷吩咐,他多谢诸位高义,这份情谊,日后必将百倍偿还!” 说着,急忙吩咐伙计,将送银子的人都记下。 崔义玄就在旁边,他阴恻恻的说道:“偿还?你柳家拿什么偿还?最好还是先还了我世家的债!” 沈万三瞥了他一眼。 恰好此时,李承乾从股事局里跑出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沈万三蓦得哈哈大笑。 众人正莫名其妙呢。 沈万三大手一挥,道:“将新股价挂上去,让那些鼠目寸光的人看看,我柳家,该拿什么偿还!” 第604章 这九十万两黄金,就是我柳家的底气 刹那间,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不光是三位家主,就连排着队给柳家送钱的百姓,都呆住了。 刚才的...不是最终股价? 哗—— 短暂的寂静之后,深夜的长安城,瞬间被点燃! 新的牌子,被挂了上去。 颜色如血,前所未有的红! “五百五十文!三百二十文!” “不可能!!” 郑元璹瞪大了眼睛,状若疯癫般的大叫。 崔义玄猛地跑上前去,蹦着高的将牌子,拽了下来。 他脸色扭曲的说道:“假的!都是假的!你柳家哪来的银子?!” 嘶吼间,他将牌子都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踩着。 “都是假的!假的!” 刚才往后退的人,又挤了上来。 沈万三冷冷一笑,“都拦住!” 原本站在街边的金吾卫,立刻提起长枪,排成一列纵队,将那些看热闹的人,和给柳家送钱的人分开。 郑元璹也跑了上来,指着沈万三的鼻子,道:“股价都是你们的人算出来的,一定是你们造假,拿出证据来!” 三位家主的随从,也纷纷逼近,高喊了起来。 “证据!证据!” 他们本以为,这么做,可以调动起老百姓,一同威逼柳家,拿出证据。 可事实上,并没有人响应他们。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柳家长久以来,积累的信誉。 或许有人在柳家手中吃过亏,甚至被柳家抢了生意,但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柳家的信誉。 沈万三戏谑的看着郑元璹和崔义玄。 “想要证据?沈某给你们证据!” 他冲里边喊了一嗓子。 而后,无数口箱子,被搬了出来... 看柳家伙计们吃力的样子,就知道,每口箱子都很沉。 箱子并不是很大,若是放银子,一尺见方的箱子就有几百斤。 可架不住数量多。 股事局里有足足上百个伙计,都来回搬了好几趟! 转眼之间,竟然摆了一地! 若是摞起来,都能成座小山了! 哗—— 某个伙计不小心,被绊了一跤。 哗—— 黄澄澄的金子,瞬间洒落。 哪怕是在深夜,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全是金子!! 沈万三没有怪他,反而上前,接连打开了好几个箱子。 而后,看着郑元璹等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郑元璹抓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喃喃。 崔义玄脸色狰狞,“不可能!你柳家已经倾家荡产,从哪弄来的金子?!” 从新股价宣布之后,就没有一点反应的李叔慎,忽然跑了过来,接连打开好几口箱子。 当他看到每一口箱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金子后,身子忽然一颤。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青紫。 整个人晃荡了几下,蓦得一口鲜血喷出来! 再晃悠几下,张了张满是鲜血的嘴,最后,重重的跌倒在金子堆里。 沈万三踢了他几下,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嗤嗤一笑。 他面向人群,高举双手,朗盛道:“我柳家派了两支商队,前往西域通商,如今,已经回来一支!” “这九十万两黄金,就是我柳家的底气!” 说完,他又面向那些排队给柳家送钱的百姓,行了一礼。 “我家少爷吩咐,这些银子算作诸位入股,还请诸位稍待,马上就可以分红!” 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小伙计,有些尴尬的低声道:“大掌柜,还有不少人没登记呢...” 沈万三瞪了他一眼,用在场之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道:“来者皆为情谊!我柳家向来按契约办事,今日,就让契约见鬼去吧!” 他从地上,捡起几块金砖,转过身来,大步走向人群。 找到那个,早就看傻的铁匠。 将金砖,拍在他手里。 “这位兄台,若是你愿意,我柳家铸铁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 这场狂欢,亦或者说是闹剧,直到天亮的时候,都还没有结束。 李二他们早就已经回去了。 三大世家散尽家财后,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运作。 墙倒众人推! 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世家,就算积威再重,也只剩下一个空壳。 随便踹上几脚,就成了没人要的破纸箱子。 或许,李二已经懒得杀他们了。 但他们下场,注定极其凄惨。 没了银子,起兵造反就是个笑话。 说不定,全家老小都要租房子住。 作威作福上千年,骤然变成普通人,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李叔慎倒在地上,周围一大圈全空着。 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同样,也没人在乎他是死是活。 三位家主的随从,早就跑光了。 郑元璹和崔义玄,依旧站在股事局门口。 两人的眼中,早就没有了一点神采。 一夜的疯狂后,两人虽说算不上蓬头垢面,但也很狼狈。 鼻涕眼泪,乱蓬蓬的头发,全都沾在一起,看起来和两个老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想必,他们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回去? 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世家经营千年,俨然就是个小朝廷。 偌大的家族,可不是他们自己的私产。 说不定,回去之后,会被疯狂的族人活活撕碎。 和李叔慎一样,没人在乎他们。 百姓几乎把他们当成了无家可归的老狗。 仅仅在他们五步以外的地方,却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百倍的偿还,让那些良心未泯的人们,欣喜若狂。 八成是庞春,将他们联合了起来。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要求沈万三,将偿还给他们的银子,兑换成股票。 庞春笑得像一只刚刚偷了肥鸡的狐狸,道:“沈大掌柜,你也说了,咱们之间是有情谊的,我们人数的确不少,可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万贯罢了,不说废话,就按照原始股价卖给我们如何?” 沈万三心里高兴,故意跟庞春唱反调。 “情谊归情谊,买卖归买卖,你竟然一下子把股价压了五倍!若是少爷怪罪下来,我老沈可万万担当不起!” 第605章 惊弓之鸟,怎么还敢招惹猎人? 河北道,范阳! 这个地处在三道交接之处的郡冶,历史上出过不少名人。 最有名的,刘备和张飞都是在此地出生,此地长大。 因为范阳在古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涿郡! 范阳卢氏师祖卢植,因成为了袁绍的军师,名声大振。 多年下来,卢氏在范阳一带,繁衍出了数以万计的族人! 卢氏一族,霸占范阳大权,从未断绝过。 无论当地官员多么努力,多么有背景,到最后,必定会成为卢氏的傀儡。 因为那些不愿成为傀儡的人,早就命丧九泉,成了无头冤案! 朝中多位老帅,制定的行军策略很有效。 席君买率领八千骑兵,快马赶到洛州,准备随时突袭。 第六天的时候,斥候准时传来消息。 八千骑兵自洛州北上,经潞州,直取范阳中心! 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短短两天时间,席君买已经站在了卢氏的祖宅门前。 看着门匾上,那颗头颅,席君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这个可怜的范阳侯,才上任仅仅二十天,就成了卢赤松的刀下鬼。 权力的倾轧,到最后,还是要看实力。 “换成我,就算是自杀,恐怕也不会接受这个范阳侯的爵位,若非如此,还能保下全家人的性命...” 卢氏祖宅大门洞开,站在外边,可以一直看到尽头。 因为卢赤松为了让席君买看的清楚一些,把所有影壁都拆了。 每一道门上,都挂着一颗人头。 赫然正是,那位范阳侯的全家老小! 意思很明显,卢赤松破罐子破摔,打算跟朝廷斗争到底了... “禀大将军,卢氏残兵,向云州一带逃窜而去,属下以为,他们打算途径云中,向安北进发,投靠突厥人!” 身边的校尉,向席君买禀报的最新的情况。 席君买冷笑一声,道:“突厥人?突厥人有胆子收留他们才怪!” 说着,他脸色微微一变,“不对!” 与此同时,他蓦然转向校尉。 校尉感觉,席君买的目光,向小刀子一样,剌得自己皮肉生疼。 “东突厥已亡,西突厥如丧家之犬,怎么敢收留卢氏?他们就不怕我大唐雄师压境?” 校尉急忙道:“标下不敢谎报军情!” 席君买摆了摆手,从身后另一名校尉手中,取过地图。 研判片刻,席君买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你率领五千人马,继续追赶卢氏残兵,其余三千人马,跟随本将,赶往胜州!” 校尉虽然不明白席君买的意思,却也不敢违逆。 “标下明白!” 他立刻翻身上马,点齐五营骑兵,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席君买又看了地图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希望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他始终都没有忘记,临走之前,柳白所说的话。 四大世家,与吐蕃人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一开始,他并不太相信,卢氏要去吐蕃。 反倒是校尉的禀报,让他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正如他所说,自从薛礼生擒颉利之后,无论东突厥还是西突厥,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那些所谓的大王小王,根本聚不到一起。 惊弓之鸟,怎么还敢招惹猎人? 除非,他们肯为了卢氏,冒灭族之危! 不过...这怎么可能? 席君买几乎可以断定,卢赤松已经将他麾下的大部队抛弃了。 带着心腹和金银细软,偷偷向吐蕃逃窜。 而胜州,是河东道前往吐蕃的,必经之地! “所有人上马,全速追击!” 席君买大手一挥,剩下的三千骑兵,齐声应是,纷纷翻身上马。 而席君买本人,并没有立刻动身。 他和座下的五十个亲卫兵,一水都是汗血宝马。 想要追赶上大部队,简直太容易了! 他走到卢氏祖宅之中,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脑袋瓜。 “烧了!” 亲卫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您...” “本将说,将这座宅子烧了!” 亲卫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这么好的宅子...” 席君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亲卫顿时一激灵,朝后边喊道:“兄弟们,准备火把和油,将这座宅子烧了!” 熊熊烈火,从后边开始燃起。 随着一阵狂风袭来,火势瞬间蔓延! 席君买的眼中,闪烁着火焰的影子。 “卢氏,你们就不要想着落叶归根了,胜州城下,就是你们的坟墓!” ... 席君买前往胜州城追击后的三天,正好是股市涨停后的大朝会。 昨天晚上的疯狂,让文武百官,至今都没有缓过神来。 柳白第三次来到太极殿。 今天,他是来旁听的,所以一个字都不打算说。 满朝文武席地跪坐,运气好的,能多抢到几个垫子。 运气不好的,只能跪在光秃秃的地板上,硌得膝盖生疼。 唯独柳白,坐在宽敞的红木椅子上。 人家刚刚帮朝廷铲除了世家,有这个资格! 李二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房玄龄上前,道:“启奏陛下,郑元璹、崔义玄、李叔慎三人,有造反之举,老臣以为,应当诛其九族,灭其门统,以儆效尤!” 重臣们纷纷响应。 “老臣附议!” “臣等以为,如此处置,方可告慰世人!” “世家一日不除,我大唐一日难以安宁!” “...” 这是清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的。 李二很想放声高歌一曲,但戏要演全套,不得不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 “朕倒以为,此三族虽有造反之心,却无造反之举,诸位卿家若是同意,不如判三族流放安南之刑,终身不赦,如何?” “陛下英明!” “臣等惭愧!” “...” 下边的人,回答的很快,没有丝毫意外。 这也是刚才商量好的。 无非就是想通过那些五六品官的嘴,将陛下的仁慈,宣扬出去罢了。 毕竟,杀不杀根本没什么区别。 一个死,两个疯,留着他们凄凄惨惨的过一辈子,比杀了他们更痛快... 第606章 柳白这厮,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看着下面,除了恭维,还是恭维的大臣们,李二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朝廷的控制力,似乎又高了一些。 这种发现,让他感慨良多。 大部分时候,皇帝和臣子的关系很微妙。 从明面上看,大臣效忠于帝王,没什么好说的。 可实际上,双方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一旦某一方做得不到位,战争,就会开始! 这个偌大的帝国,是李二,同样也是大臣们的。 如果李二将这个帝国祸祸得不成样子,大臣们才不会保留着什么忠君思想,二话不说,就会造他的反! 隋朝末年,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无一例外,全都是杨广的臣子! 这个微妙的平衡点在于,大臣们足够忠心,李二这个皇帝,也做得够好。 显然,现在的李二的威信,已经到达了巅峰! 铲除世家的功绩,至少可以让李唐江山,多延续上百年! 立下这么大功劳,不告慰上苍怎么行? 不用李二主动提出来,自然有人会替他想到这一点。 “启奏陛下,年初大朝会之际,定下前往泰山封禅诸多事宜,老臣以为,时机已到!陛下应亲至泰山,告慰上苍,安定天下民心!” 李孝恭最会揣摩李二的心思,他的话,让李二心花怒放。 不过,李二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的目光,在群臣身上扫了一圈。 着重看了看,平常最喜欢跳出来找麻烦的人。 如魏征、刘政会、李纲等人。 从前,若是李二提出去泰山封禅的事情,这几个人肯定会说劳民伤财之类的话。 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那几人都低着头,一语不发,这让他很是满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往日比较顺意的屈突通,竟然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封禅之事虽然重要,却需要延后几日!” 李二的脸,微微沉了沉。 屈突通生怕李二误会,急忙取出一份战报。 “陛下,老臣临上朝之前,刚刚得到最新军情,卢氏余孽已被席君买抓住,不日将押往长安!” 李二面上一喜! 虽说卢氏注定灭亡,不过抓住卢赤松,也算锦上添花。 到时候祷告上苍之际,又多了几分说辞。 屈突通将战报呈上去,李二翻开一看,有些错愕的一伸脖子。 “胜州城?” “启奏陛下,卢氏余孽大部队,佯装逃往突厥,而卢氏直系子弟,却暗中经胜州城,意欲逃往吐蕃,幸得席君买机敏,在胜州城外,将卢氏直系子弟截住!” 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觑。 吐蕃这个名字,是最近几年才流传到中原的。 论赞弄囊在武德年,才将吐蕃高原统一,在此之前,吐蕃群雄并起,听说打得比中原还热闹。 相传,论赞弄囊力大无穷,可与牦牛角力,听起来比颉利还厉害上几分。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关于吐蕃的传闻了。 太远了... 从长安城感到吐蕃国度匹播城,少说也要走上三个月! 大部分时间,都要消耗在那茫茫无边的高原之上。 别说赶路了,快走几步都能要人命! 李二将战报放下,饶有兴致的说道:“卢赤松倒是个狠人,他全家老小若是上了高原,用不了几天,就能死一大半...” 他开始对吐蕃,这个陌生的国度感兴趣。 论学问,朝中随便拎出个文官来,就不比当世大儒差。 可要是说起见识广博,那非柳白莫属了。 “柳白!” 柳白就知道,李二肯定要问自己。 这满朝文武就是一群宅男,别说吐蕃了,大部分人这辈子连关中都没出过。 施施然站起身来,笑道:“陛下,吐蕃地势之高,足有千丈!当地消息闭塞,尚未开化,据柳白猜想,吐蕃的赞普,也就是他们的皇帝论赞弄囊,八成是被卢赤松蒙蔽了。” “蒙蔽?” 柳白往前站了一步,“周边邻国,多仰慕我中原文化,且物产不丰,除了青稞之外,作物难以生长,若卢赤松以此为由,和论赞弄囊接触,并非难事。” 人们都知道,柳家数度派遣商队,前往西域。 在他们眼里,吐蕃和西域没什么分别,柳白知道这些东西,也情有可原。 房玄龄等人知道吐蕃在哪,柳白那副大唐版的《万国坤舆图》,他们不知看过多少次了。 不过,他们也没开口,柳白这厮,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李二颇有几分兴奋的说道:“如此说来,朕派遣些许人才前往吐蕃,教导他们中原文华,岂不是也能轻易将吐蕃收复?” 他还在做着万国来朝的美梦。 西域三十六国,虽然大多都上表臣服了,可其中滥竽充数的不少。 那些国度,大的也赶不上大唐的一个道,小点的,估计也就七八个坊市那么大。 吐蕃可是大国! 柳白微微摇了摇头。 悄然间,看了不远处的李道宗一眼。 不出意外的话,等论赞弄囊死翘翘之后,新上任的松赞干布,就该找朝廷求亲了。 名为求亲,实际上,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陪嫁! 相传,文成公主是李道宗的女儿。 “陛下,吐蕃不过尔尔,柳白以为,可用绥靖之法安抚,却不可助其崛起!” 这番话,本不该由柳白说出来。 他立下再大的功劳,也终究不是官身。 吐蕃这地方,打...的确是不难打。 可危险系数极高,不管是谁去了,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尤其是那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帅,估计还没摸着吐蕃的边呢,就先憋死了... 柳白可不想让关系好的人去送死。 既然自己人不能去,别人就更不能抢功劳了! 相比之下,徐徐图之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吐蕃可是天然的牧场,那一头头牦牛,就是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 他可不想让文成公主再辛苦一趟。 容易糊弄的吐蕃,才是好吐蕃。 而且,听说那的人一辈子只洗两次澡... 想想后脖颈都发凉。 李二沉吟良久,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第607章 无论你抓住什么把柄,最好都先放一放 柳白的话,让李二有些意兴阑珊。 说白了,打也打不着,招揽也招揽不过来。 反正他们不敢从高原上下来,招惹大唐,还管他们作甚? 至于卢氏... 李二甚至都懒得因为他们,派遣使节去吐蕃问个究竟。 在李二心里,这一来一回的路费,都比卢氏那群人值钱。 有时候,这种事情很简单。 一只瘸了腿的耗子,得罪了老虎,去找猫求救。 在老虎眼中,猫和耗子没有多少区别,全塞嘴里,都不够半顿饭的。 何况,那只猫,离着老虎足有五六千里,根本没有计较的必要。 相比之下,还是封禅更重要一些。 “刚才房卿说,泰山封禅之事,可提上日程,便由礼部和太常寺拟定名册,筹备诸多事宜!” 贞观三年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豆卢宽,以及太常寺正卿宇文士及上前,道:“老臣领命!” ... 大朝会结束后,群臣三五成群的向外走去。 和往常一样,褚遂良紧紧跟在长孙无忌身后。 “下官有一要事,欲与仆射大人商议,不知您可否赏光?” 长孙无忌闲庭信步的溜达着,浑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 不过,朝中的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的长孙无忌,正处在最为危险的时期。 四大世家倒了,高句丽也快打下来了,马上就要去封禅了。 等这三件事全部结束之后,柳白他们那一伙人,就能腾出手来,专心致志的对付长孙无忌。 原本,他贞观元年就该进入中书。 因为柳白的出现,这一拖,就拖到了贞观三年! 哪怕对他再有信心的人,如今都忍不住在心里打鼓。 他手下的那群人,也大有树倒猢狲散的趋势。 就像上朝时,被陛下委以重任的豆卢宽,曾经就是长孙无忌手下的一员‘大将’,连褚遂良都敬他三分。 现在却与柳白他们走得很近。 不用想也知道,泰山封禅的事宜,是他和柳家等人接触的最佳时机。 估计等泰山封禅之事,筹备完毕之后,他就会彻底改变阵营。 礼部! 六部之一,地位仅在吏部之下! 他的‘背叛’,无异于是对‘长孙集团’的一次重创! 听见褚遂良的话,长孙无忌脚步一顿。 他背对着褚遂良,悠悠的说道:“登善...” 褚遂良急忙道:“下官在!” “希明先生多次跟人提起,说你与本官走的太近,乃是取死之道,这件事,你如何看待?” 褚遂良心中一凛。 “家父年近七旬,糊涂些也正常,仆射大人万万不要多想!”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本官倒觉得,父子之间岂有隔阂?你在曲江池周围住,对小甫儿的身体没有好处。” 褚遂良心里一沉。 他很清楚长孙无忌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他跟自家老子低头认个错,搬回长安城里住。 褚亮乃是当年的十八学士之一,比房玄龄的资历还深上几分。 若是有他的帮助,说不定能改变如今的境况。 “仆射大人明鉴,家父的脾气您也知道,恐怕下官即便在他老人家面前跪上一天,恐怕也...” 长孙无忌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后话。 “希明先生的一切,未来都是要由你来继承的,这件事你要办好,办妥,万不可出岔子!” 褚遂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那仆射大人您,可都赏光来寒舍一叙?”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如今柳白势大,无论你抓住什么把柄,最好都先放一放。” 褚遂良抿了抿嘴,“下官明白!” 当初他暗中派遣死士,前去刺杀席君买的家人。 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席君买本人。 而是...柳白! 他总觉得,柳家消息灵通得令人诧异。 借此试探一番后,发现柳白手中,确实拥有一支神秘的力量。 这种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可长孙无忌的话,等于迎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没错! 柳白刚刚立下大功,就算把那支神秘力量的事情捅出来,陛下碍于面子,也不可能处置柳白。 相反,若是陛下不处置柳白,那么...八成会给自己安插一个,污蔑柳白的罪名。 想通其中关键,褚遂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偷偷将心思压下去,准备等柳白立功的风头过去之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见长孙无忌一个人走远了一些,褚遂良急忙赶上去。 “仆射大人,下官这便回去,与家父好好谈一谈,若有成效,必率先禀报给您!” ...... 下午。 道兴坊,柳家大宅! 鉴于以往的经历,柳白学聪明了。 房玄龄他们这群人,没事就往柳家跑,惹得全家老小不得安宁。 柳白干脆在西院,专门找了一个大厅,用来接待这帮人。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很多。 文官以房玄龄为首,杜如晦、虞世南等老哥儿几个,算是最早的成员。 还有后来的阎立德、温大雅、李大亮、韩同等人。 宇文士及和他们也差不多,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是一定会出手的,不过老头早就绝了争夺权力的想法,一般情况下,不会参与他们的‘聚会’。 武将之中,以程咬金为首,可程咬金还在辽东,领头的自然就成了柴绍。 屈突通、尉迟敬德、段志玄、张公瑾... 今天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出院’的秦琼! 秦琼的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 精神头倒是不错。 要不是两个儿子,给他带来的心理创伤太大,老头早就痊愈了。 柳白专门给他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地方坐着。 暖炉顶上虽然有烟囱,但终究是烧炭的,对他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利。 一屋子人喝着茶,嗑着瓜子,满世界的胡侃。 秦琼也很想吃瓜子,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只能从看盘里,拎出一个水灵灵的枇杷,小口小口的啃。 柳白把他安顿好后,就远远躲开了。 跟他说十句话,九句半在问薛礼的事情,搞的柳白烦不胜烦。 吱呀—— 门一开,刚刚去给李渊请安的李二,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谁都没动。 人家陛下说了,又不是在宫里,没必要讲究那么多规矩。 这种感觉,无论对于李二来说,还是对于众人而言,都很享受。 他们似乎回到了那个战乱四起的年代。 那时候,李二还是秦王,平常也是和他们兄弟相称。 第608章 瓜分四大世家的产业 李二摸着脑袋走进来,满脸的不乐意。 也不知从李渊那受了多少气。 这对父子的恩怨,早就已经化解了。 可李渊似乎是从教训李二上,找到了乐趣。 只要见了面,肯定会狠狠的训斥他一顿。 正因如此,李二去给李渊请安的时候,从来都没人敢跟着。 生怕陛下迁怒于自己。 他往主位上溜达,忽然看见坐在一边啃枇杷的秦琼,脸上的不乐意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叔宝?!” 李二惊喜的喊了一嗓子。 秦琼把小半个枇杷丢进嘴里,嚼了三两下,直接咽下去。 “老臣,老臣...” 不是正式场合,不用站起来。 可陛下都开口叫自己了,不站起来,就太不知深浅了。 不过他‘老臣’了好几声,都没能站起来。 肺病就是这个样子,外表看起来健康了一些,可实际上,肺部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他这种病,在后世有一个名头,叫做‘肺部纤维化’。 据李时珍说,他的病若是再耽搁下去,就会完全失去了功效。 医学院正琢磨着,怎么给他开刀呢。 如今只能拿汤药吊着。 别说秦琼,就算是正当年的壮汉,得了这种病,全身的力气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走几步,就喘得厉害。 尤其到了冬天,上两三个台阶,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李二赶忙上前,让秦琼坐好。 后来干脆坐在他身边,唠起了家常。 众人依旧嗑瓜子侃大山,静静等待着。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商讨,如何收拾四大世家留下的残局。 他们投进股市的银子,一多半留在柳白手里。 这没什么好说的。 柳白又出人,又花心思,理所应当。 剩下的有四百多万贯,上缴给国库。 好让朝廷的面子过得去。 耐人寻味的是,竟然有一千多万贯,被李二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收入囊中。 如今已经兑换成了现银,全都存进了内帑之中。 柳白看着那个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拘谨的老头,翻了个白眼。 房玄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把嘴边的瓜子皮吐掉,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吧?陛下手里也有能人!这厮还是杜悫的族叔,用一百万贯,撬走了你柳家一千多万贯,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柳白撇了撇嘴,不想搭理这个幸灾乐祸的老家伙。 事实上,他很想把那个名叫杜宓的人,收归旗下。 可惜的是,跟李二提了好几次,李二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松口。 气的柳白,差点没把‘加强版御杖’请出来,揍他一顿! 今天李二把他也带来了,意思再明显不过。 还想从四大世家的‘遗产’之中,掏点好处呗! 又过了盏茶的时间,他们等的人,终于到了。 柳晖抱着几本书,探头探脑的张望了几眼,低着头走进来,挨个给众人行礼。 作为太上皇新认的干孙子,柳晖一直在柳家住着。 柳白对这个小家伙比较满意。 他能带着妹妹和几个仆人,在卢氏的追杀下,顺利逃到关中,足以体现他的本事! 脑瓜子也足够活泛,读书很有一套。 最近正跟着王守仁学习,马上就要和王守仁一起去书院了。 小家伙很懂规矩。 不像其他人,先给身份最高的行礼。 而是从下往上,最后才来到李二身前。 这是真正的大家族里,才拥有的规矩。 从不轻视任何人,而且还不得罪李二。 不过,他来到李二跟前,却犯了难。 这一声‘父皇’,不是那么好叫出口的。 宗正寺有金册是一回事,可得到李二的承认,是另外一回事。 李二倒是不怎么介意,亲自上前,拍着小家伙的肩膀,“告诉父皇,今日随王先生读了什么书?” 小家伙脸红红的,显得很不好意思,道:“先生今日教了司马相如的《凡将篇》。” 李二点了点头,道:“王先生素有大才,万万不能耽搁了学问!” 说着,他领着小家伙来到主位上,清了清嗓子,道:“可以开始了!” 今天这场会议,柳晖是重要‘嘉宾’。 四大世家覆灭之后,需要有人来填补世家的空白。 要知道,世家的存在,可不仅仅是祸害。 严格来说,世家就是超然的大地主。 而大地主,也是朝廷巩固地方的根基。 用不了多久,就会涌现出一大批,以河东柳氏为核心,完全听命于李二的家族出现。 让别人来代替四大世家,就算朝廷同意,李二也不会同意。 养虎为患的道理,他理解得太深刻了! 柳晖是个很好的选择。 一来,他本就出身河东柳氏,根正苗红。 二来,他是太上皇的干孙子,按理说也是李二的干儿子。 自家人,当然可以放心! 此外,在对付四大世家的‘战争’之中,在场众人都是出过大力气的。 自然要都分一杯羹。 因此,今天来不光是为了打造一个以柳晖为主的全新世家,更要商讨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最起码,新的世家不能光有座宅子,农田少说也要有几万亩,手下起码要有些许人才,来管理家业... 林林总总,都需要人扶持。 剩下的,就要看在场众人,愿意出多少血了... 作为主持会议的不二人选,房玄龄第一个表态。 “陛下,老臣愿遣次子遗爱,相助小柳公子,股市一战上,老臣也赚了一些银子,愿分出五成,购回卢氏抵押出去的农田!” 李二点了点头,吩咐做会议记录的韩同,将房玄龄话记下来。 杜如晦也起身道:“老臣和房相商讨过,也派次子杜荷前去,同样,会拿出股票的一半收益,相助小柳公子!” 第609章 我柳家总共就仨人,派谁去? 为了帮助一个全新世家的崛起,众人都出了一把力气。 不管商量好,还是没商量好,几乎所有人,都将家中的次子,派去帮助柳晖。 就连过来凑数的韩同,都表示要将本家侄子安排进去。 有这么大一群人在,可想而知,河东柳氏的崛起速度,将会多么的恐怖! 他们都是李二最信任的人,派遣家族次子,不仅仅是一种向皇帝表示忠心的方式,同样,也是皇帝,向他们表示酬谢的方法。 未来的某一天,会依托河东柳氏,诞生出房氏东眷房,亦或是杜氏东眷房之类的家族。 家族大了,就要开枝散叶。 众人都说完了,纷纷将目光投向柳白。 柳晖不敢直接看,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 他在柳家住的这一段时间,深切认识到了柳家的恐怖之处。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官二代们,以杜如晦家的杜荷最为出彩,听说文笔不俗。 可他们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柳白不一样! 他随便派出家里的某个人去,就能让河东柳氏,如虎添翼! 李二清了清嗓子,“柳白,你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白的重要性。 河东柳氏重建,他的作用,比在场这些人加起来还大! 柳白一摊手,道:“我柳家总共就仨人,派谁去?” 噗! 李二刚灌进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柳白说的,似乎也没错。 别人家都派次子前去,不光是为了利益,也图个开枝散叶,给不成器的次子,留条出路。 柳家不光没孩子,真正的主人,也就他跟他那两个媳妇,没什么叶子好散。 若是让沈万三他们那一批人去,确实太大材小用了。 李二接过柳晖拿来的手帕,擦了擦短髯上的水渍,又拍了拍衣领,有些尴尬的说道:“罢了,若是晖儿碰上什么麻烦,你帮上一把便是。” 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你柳家在关中可谓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人丁不旺,可不是回事,况且,你年纪不小了,为何不要个孩子?” 杜如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老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构儿已经开始读启蒙书籍了。” 李二看了看柳白,又看了看房玄龄两人,忽然叹了一口气。 “算一算,永年公也去了两年了...”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谁都不敢再言语。 众人都很清楚,柳永年始终是李二心中的一块疙瘩。 那个已经去世两年的老人,是李二最为尊敬的。 可惜... 见有些冷场,李二勉强笑了笑,对柳白道:“房卿和杜卿说的也不错,年底你的守孝期就满了,到时候多生几个娃娃才对!” 柳白只好拱了拱手。 这年头,子嗣是头等大事。 命可以没有,儿子不能不要。 和后世的玩笑话不同,提起子嗣来,就连小小年纪的李承乾,都一脸的严肃。 尤其是对于房玄龄他们这些上了点岁数的人来说,没有子嗣,简直跟天塌了没多大区别。 他们也的确是为了柳白好。 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忽然将门窗的阳光堵上。 透过窗户纸,能看出这个人的轮廓。 当世之中,除了许褚之外,再也没人拥有这样的体格了。 “少爷!” 许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柳白心中奇怪。 一般情况下,许褚是不会在开会的时候过来的。 他现在忙得要死,不光暂时领着锦衣卫的差事,还要训练家里的护卫。 一大清早,更要带着李承乾他们几个练习身手。 柳白的贴身护卫,都换成了沈威。 既然许褚来了,说明发生了紧急情况。 走过去打开门,这才发现,怀恩正站在许褚身后。 李二见了,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怀恩快步进来,冲着众人打了个罗圈揖。 “启奏陛下,鸿胪寺来报,突厥遣使节前来,如今已经在鸿胪寺驿馆暂歇!” 众人的目光,‘唰’得一下落在唐俭的脸上。 唐俭豁然起身,“为何老夫不知此事?” 说完,他才觉得有些不妥。 冲李二一拱手,“望陛下恕罪!” 李二摆了摆手,道:“突厥意欲何为?” 怀恩取出国书,呈到李二面前。 “正月初八,突厥碛北部可汗,阿史那社尔突袭回鹘、薛延陀、铁勒等部,统一漠北大片土地,正月二十五,阿史那社尔败于高昌国境内,仓皇逃窜...” 众人听了怀恩的话,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真相。 大唐国境以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阿史那社尔统一突厥,后来又被高昌国打败,阿史那社尔重整旗鼓,再次攻下大片土地,连带着攻破了高昌国。 还没来得及高兴,回鹘、薛延陀等国,忽然反水,抄了阿史那社尔的老窝。 而这一切,仅发生在一个月之内! 不过,这些事情跟大唐没有多大的关系。 北方边境,有三位老帅坐镇,八万精锐府兵连接成了纵深防线,不怕异族搞事情。 至于,阿史那社尔为何要派遣使节,答案应该在那封国书之中。 众人纷纷看向李二,神色之中,难免带着几分紧张。 阿史那社尔可不是一般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威胁,并不在当年的颉利之下。 可柳白,却意味深长的笑了。 历史上,阿史那社尔可是大唐的一员猛将,日后攻打高昌国,他的功劳,首屈一指。 国书上,必定是他想要臣服大唐的降表... 果然! 李二看了几眼之后,面上一喜。 他哈哈大笑几声,道:“传朕旨意,命松谟大都督张世贵,亲身前往突厥,与阿史那社尔接洽!” 众人大惊。 松谟是大唐北方重镇,从李二派遣一位国公镇守,就足以说明它的战略地位。 接洽? 是什么意思? 李二笑道:“阿史那社尔上表臣服,欲率部并入我大唐!”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也纷纷露出喜色。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再起战事。 尤其是北方! 虽说程咬金在辽东,打的高句丽节节败退,但后方不可出现任何问题。 若突厥趁机南下,那么辽东战场的局面,可就乱套了... 李二将国书放下来,不知为何,又冷冷一笑,道:“阿史那社尔,还给朕送了一份大礼,他抓住了卢氏逃往突厥的溃兵,如今,已经在押送的路上!” 第610章 奖励到了,柳白抓狂了 阿史那社尔的归降,需要提起足够的重视。 大唐立国以来,头一次有势力强悍的‘敌人’,选择臣服。 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率。 用来告诉周围那些国家。 打,大唐打得起,可以单挑你们一群! 可若是归降,大唐同样拥有足够的气度,可以接受异族的忠心。 不过,在接受阿史那社尔归降之前,还要经历漫长的谈判。 张世贵与阿史那社尔接洽之后,便到了鸿胪寺上场的时候。 突厥的大片土地该如何管理? 官员的任命权在谁手里? 甚至于,阿史那社尔本人的安置问题,都要好好商榷。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谈判问题可不是唐俭一个人事,各方要员都需要运作起来。 对于今天这场会议的结果,他们还是很满意的。 从政治意义上,一个全新的世家,将填补四大世家覆灭的空白,对河东河北等地,起到了一定的控制所用。 从私利上讲,看似柳晖光拿好处不出本钱,可实际上,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是李二和房玄龄等人。 说白了,柳晖只是他们推出来的一个代言人罢了。 而柳白之所以没有参与进去,则是另有原因... 将众人送走,柳白吩咐柳晖,继续去读书。 而后,只身来到书房,将大门关上。 他拿着炭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大事,一一串联了起来。 这是他的习惯。 将事情都写下来,有利于整理思路。 高句丽之战、西域通商计划、西部大开发、冯盎入中原、新股上市,四大世家覆灭... 每一件大事上,都画着好几条线,相顾勾连着。 “高句丽之战马上就要收尾了...” 他又画了一条线,将‘高句丽之战’,与‘四大世家覆灭’连了起来。 “等薛礼和金日磾回来,少说也要捞个三四品官当一当...” 他在刚刚画下来的那条线上,又写上了薛礼的名字。 想了想,又在薛礼的名字下,写了三个字。 这也是一个名字。 很少有人听过,但柳晖,一定熟悉无比。 因为柳晖的妹妹,名叫柳银环... 柳银环寒窑苦等薛礼十一年,那是戏文中的故事。 柳白从来都不信,一个千金大小姐,能不顾父母之命,跟一个做苦力的穷小子私奔。 不是因为柳白不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而是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河东柳氏虽然是二流家族,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祖上曾无限风光。 柳银环是河东柳氏长房长女,她的婚事意义重大,就像李二那些,嫁给朝廷重臣的公主。 是维系家族利益的重要纽带。 若柳银环肯随穷小子私奔,早就被他爹娘打死了! 说白了,世家子女,根本就没有选择婚事的权力。 李承乾可以选择武顺,那也是因为,人家武顺他爹本就是当朝国公,而且柳白又帮他们一把,给武顺安了一个柳家大掌柜的名头。 若是换成普通老百姓家的闺女,李二和长孙皇后能答应,才有了鬼呢! 不过,柳晖和柳银环兄妹,的的确确认识薛礼。 只是柳白不知道,薛礼是什么态度。 再往深处想一想,薛礼也是出身名门。 河东薛氏,并不比河东柳氏差多少。 即便薛礼家道中落,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成为流民,被柳白那便宜老爹收养? 从一开始,柳白就知道薛礼有很多心事。 年纪小的时候可以忽略,但等他从辽东回来,就能真正步入官场了。 柳白决定,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否则,没办法促成薛礼和柳银环的婚事。 这正是柳白,没有提出派人去帮助柳晖,重建家族的原因。 如果薛礼和柳银环成了一对,那还有什么可帮的? 自家人,河东柳氏和长安柳家,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干孙子、干儿子的重点在于‘干’,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才叫血浓于水! 这一步,不仅可以给柳家带来更多的利益,还可以巩固,薛礼在官场上的地位! 想到这,柳白无声的笑了。 他又画了几条线。 把西部开发、冯盎入中原等事情,全都连了起来! 他喃喃的说道:“等薛礼回来之后,所有计划都可以开始了...” 说完,他把白纸撕成碎片,丢尽笔洗里烧了。 这张图,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 ... 两天后! 长安城中,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四大世家的覆灭,没有带来任何影响。 就在昨天晚上,席君买将卢赤松等卢氏直系子嗣,全部押回长安。 至于他们的结局,柳白不感兴趣。 对他们而言,死了跟活着,没有任何区别。 今天的天气很好,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可是柳家上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家丁丫鬟们,走路都蹑手蹑脚的。 家主不高兴,全家人就都不高兴! 柳白一脚将北院一个小院落的门踹开。 一进去,呜哩哇啦的声音更响了。 从早上起来,这声音就没停过,吵得人不得安宁! 幸好李渊住得远,否则的话,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消停点!” 柳白又把正屋的门踹开。 里边,是一个黄脸汉子。 他身材高大,看起来倒是颇为英武。 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却偏偏喜欢穿儒生长袍。 那一身肌肉,把儒衫撑得紧绷绷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见柳白来了,汉子急忙行礼。 “少爷!” 柳白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道:“你再敢碰它一下,老子把你手砍下来!” 他的心情相当不爽! 根源在于,昨天晚上系统发布的新奖励。 卢赤松被押回来,意味着‘覆灭四大世家’的任务,圆满完成。 奖励可是前所未有的丰厚! 不光能召唤个牛人,还有附身卡,以及一项物品奖励。 附身卡还算不错,乃是画圣吴道子的能力。 琴棋书画中,柳白有了俞伯牙的附身卡,又写的一手好字,如今又有了画圣的本事,就剩下棋了。 可召唤卡和物品奖励,却让柳白无比抓狂。 把黄巢这个反贼召唤来,也就罢了。 物品奖励,竟然...竟然是一头小老虎?! 昨天晚上,把黄巢召唤出来之后,柳白随手就把小老虎,圈在了给他安排的房间里。 家里这么多人呢,上了岁数的,说不定就会被小老虎吓着。 小的们不怕,柳白担心他们把小老虎吓着... 也不知黄巢这个头上反骨的反贼,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对小老虎的兴趣很足。 一大早,就拿着根棍子指指戳戳,惹得小老虎嗷嗷叫唤个不停。 第611章 给我练练他,照死里练 就算柳白再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确是牛人。 牛得不行的牛人! 话说小黄同学,也是个传奇人物。 他素有诗才。 考试不中,写首诗。 看见百姓受苦,写首诗。 打了胜仗写首诗,打了败仗也写首诗。 明明是个曹操一样的枭雄类角色,过得却颇有几分浪漫主义。 ‘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这种诗,极其、十分的不符合...他的身材和相貌。 黄巢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浓眉大眼,手上布满了老茧。 一看就是经常练武。 不过,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的茧子更厚。 这是每个读书人的标志。 不仅说明他刻苦读书,而且还说明,家底很殷实。 因为他用得起笔墨。 家境一般的读书人,基本上都会在沙盘上练字,文房四宝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他这种长相和身材,穿上铠甲,就是个将军,披上件兽皮,就成了山贼。 总之,一副有勇无谋的样子。 从外表很难看出来,这人正是大唐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 柳白始终都不敢确定,系统把黄巢送来,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唯一让他比较安心的是,历史上的黄巢起义,是在他五十岁的时候。 至少现在,这家伙后脑勺上的反骨,不会突起来。 柳白的训斥,让黄巢一缩脖子,他急忙将小老虎抱起来,讪讪一笑,道:“少爷,这小东西聪明得很,好像听得懂人话一样...” 小老虎看了看柳白,又抬头看了看黄巢,‘嗷呜’得叫了一声。 “放下!” 柳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黄巢急忙把小老虎抱到里屋去,把门关上。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拼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丝笑容。 “小黄啊,你打算以后在家里,做点什么?” 柳白一向是个物尽其用...人尽其用的人,他善于发现任何人身上的闪光点。 这也是柳家,人才济济的原因。 黄巢好歹也是青史留名的人,而且被系统认定为‘牛人’,怎么也要有几样能耐吧? 可黄巢的反应,很出乎柳白的预料。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上微微泛红。 “我...我会写诗文...” 柳白的眼角连连抽搐,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除此之外呢?” 柳白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上去抽他了。 黄巢摸着自己的脸,想了想,“我...我身手还不错,可以...可以当少爷的护卫。” 他现在还没那么大的志向,在起义之前,黄家一直都靠贩售私盐过活。 给柳白当护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柳白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需要一个护卫,总叫沈威跟着,不叫回事。 “走,找个人跟你比划比划!” 半个时辰后... 柳家在前院有一个面积不算大的演武场。 两百多个护卫,站成八列纵队。 正前方,许褚一手按在刀柄上,歪着脑袋,满脸莫名其妙。 柳白坐在旁边,呆呆的看着趴在地上死活都不起来的黄巢,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黄巢的身手确实不错,不过却是野路子出身。 插眼珠、掏裤裆、抠痒痒肉,无所不用其极! 对付经验不丰富的人,或许还管用。 可是在许褚面前... “不打了,说什么都不打了!” 黄巢趴在地上哀嚎,嘴角带着一块淤青。 许褚罕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少爷,我,我...” 柳白拿起装果汁的玻璃杯,猛地砸向黄巢。 “狗东西!滚起来!” 太丢人了... 枉自己以为,黄巢真的身怀盖世武功,特意让许褚跟他比试。 而且,还当着所有护卫的面! 玻璃杯‘啪’得一声砸在黄巢的屁股上。 他‘呲溜’一声爬起来,苦着脸道:“许兄武功盖世,在下佩服佩服!” 说完,讨好的冲柳白一笑,又不易察觉的挠了挠屁股。 护卫们想笑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色胀红。 柳白都感觉,自己的脸皮有点发烫。 恼羞成怒之际,柳白冲许褚吼道:“给我练练他,照死里练!” 许褚得令,狞笑一声,走向黄巢。 黄巢惊恐的说道:“许兄,许兄,别,别...” 不管他们怎么玩,柳白背着手,赶忙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喃喃的说道:“系统,你是不是在玩我?” 更出乎柳白预料的事情出现了。 往常系统从不多说半个字。 今天,竟然回话了! “系统筛选出来的牛人,都是经过历史验证的,需要宿主自行开发!” 柳白愣了愣,急忙道:“黄巢的本事究竟是什么?” 系统又沉默了,柳白问了好几次,还是不开口。 “系统,你特么...” 从演武场走到书房,足有半里地。 柳白就骂了系统半里地的脏话。 刚到书房门口,就看见席君买正在等着。 柳白叹了一口气,把满脑子刀枪剑戟赶出去,道:“走,进屋说。” 席君买很会做人,刚从三省和兵部交回兵权,就跑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礼盒。 坐下来后,柳白道:“升官了?” 席君买嘿嘿傻笑了几声,“托少爷的福,属下如今成了明威将军,陛下亲手颁的官身,只是差事还没下来,估计日后会跟着程老公爷干!” 柳白点了点头,“程老爷子从辽东回来之后,会接着当兵部尚书,跟着他很有前途。” 明威将军是从四品下的武散官,但论品级而言,再往上升一步,地位就等同于六部侍郎了。 席君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属下来还有一件事...老徐托我问问少爷,锦衣卫统领的位置,有没有人选了...” 第612章 我真是个天生读书的料争权夺利,明显不是我的专长 锦衣卫大统领的职位,的确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 柳白知道席君买是什么意思。 最近沈威和红英走的很近,尤其是沈威担当护卫的这几天,几乎有时间就和红英黏在一起。 这让徐振南心里很不舒坦。 他很清楚,自己基本上已经没多少希望了,却还是不死心。 只有拿到锦衣卫大统领的职位,才能挽回颓势。 有竞争才有动力,有动力才有希望。 柳白对此,是很喜闻乐见的。 他倒没有插手此事,只是觉得,大统领的人选,的确需要尽早决定了。 许褚一个人精力有限,从前一顿饭吃十个锅盔,现在只能吃八个了... 系统发放奖励之前,柳白还寄希望于,新的牛人能挑起锦衣卫的大梁。 可现在看来,黄巢显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最起码,在柳白看到他真正的本事之前,是不可能交给他任何权利的。 想着想着,刚才的烦心劲又上来了。 “你先回去吧,告诉徐振南,让他安分一点!” 席君买看得出少爷今天心情不好,不敢再多说话了,躬身退了出去。 ...... 下午! 越王府! 说这里是锦衣卫职业培训基地,已经有些不恰当了。 既然李泰已经知道内情,就再也无法靠着蒙蔽他,来训练锦衣卫们的演技。 性质虽然变了,可越王府中的锦衣卫,却越来越多。 这里已经成了锦衣卫的一处据点。 徐振南等人平常都住在这里。 毕竟柳家人多,大宅子住不下这么多人。 反正越王府空着也是空着,无所谓的事情。 身份暴露之后,锦衣卫们干脆就不藏着掖着的了。 很多时候,都当着李泰的面,商量一些隐秘的事情。 恰逢此刻,席君买坐在越王府后花园的小亭子里,正跟徐振南拼酒。 小胖子赫然跟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徐振南喝的满脸胀红,情绪十分激动。 “你说!我比老沈差在哪?红英为什么看不上我?为什么?!” 席君买也到量了,脑瓜子一个劲的晃悠,感觉眼前出现了三个徐振南。 “要我说,就是你小子不够男人!你看看老沈,出生入死,立下了多少功劳?再看看你,整天无所事事,闲得难受!” “老子不想立功吗?少爷不给派任务,我又能怎么办?” 见席君买已经出溜到桌子底下了,徐振南一把揪住李泰的脖领子,吼道:“你说!老子哪不像男人?” 李泰吓得胖脸惨白。 “徐壮士!你冷静点,冷静点!” 徐振南松开手,仰天高呼。 “老子哪不像男人,红英,你为什么看不上我?!” 说完,眼一翻,也倒了。 李泰胆战心惊的碰了碰席君买,又轻轻拍了拍徐振南。 听见两人的呼噜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很想哭。 自从他偷偷跑到皇宫,找父皇告密,得到了一个令他绝望的答案之后,就彻底绝望了。 父皇早就知道这群人的存在。 知道也就罢了,竟然还明着嘱托,暗着威胁的告诉自己,要好生对待府上这群人。 听说这个徐振南,还有席君买,都是为国家立下过巨大功劳的。 他不知道父皇究竟是什么用意,只知道,自己不光不能把他们赶出去,还要小心伺候着。 对于柳白,李泰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 他已经不奢求,再和李承乾争皇位。 能活着长大,就算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心情沮丧之下,李泰瞄上了桌子上的酒壶。 他‘咚咚’灌了一气,惨然一笑,“幸好明日就能搬去书院了,再在王府住着,我迟早会疯掉...” 说完,他感觉有点冷。 打算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儿。 刚走了没几步,又忽然一顿。 转回来,将身上的袍子披在徐振南身上,又把里边穿的锦衣脱下来,披在席君买身上。 他是真的学乖了。 父皇既然说要好好对待他们,就不能怠慢。 若是这两位冻着,柳白怪罪自己,那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要不是力气小,李泰甚至有心把他们俩扛回去。 寒风一吹,李泰打了一个哆嗦,长吁短叹的跑了回去。 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拿件新袍子披上,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呈现在李泰眼前的,是杜楚客那张死人脸。 “杜,杜先生...” 杜楚客把一个箱笼,放在地上。 “越王殿下,不知您是否得到消息,明日就该继续去书院就学?” “听,听说了...” 杜楚客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箱笼,“明日书院会开设一个特别班,殿下将会担任班长一职,这些书籍,需要提前温习好!” 说完,他扭头便走。 李泰紧张的打开箱笼,看了看上边的几本书,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扬雄的《训纂篇》、班固的《太甲篇》、李长的《元尚篇》...太好了!” 这些书籍,已经算不得启蒙书籍了。 像李泰这么博学的孩子,也只是读过班固的《太甲篇》而已。 这说明,他再也不用在学前班苦熬,也不用让李恪当自己的老师! 而且,他也不用继续住在丁字楼,每天晚上被一群熊孩子,吵得睡不着觉! 他如获至宝,赶紧将箱笼里的书,全都倒出来。 迫不及待的拿起《训纂篇》,读了起来。 他读的很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肯定会记下来,等着明天找那先生好好问一问。 不知不觉间,心情都恢复了许多! “看来,我真是个天生读书的料...争权夺利,明显不是我的专长...” 李泰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喃喃自语了几句,继续低头苦读。 他并没有发现,杜楚客压根没走,正在窗户缝那看着他。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杜楚客很满意李泰的学习态度。 说完,杜楚客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他对身旁的王守仁,道:“伯安兄,待明日越王殿下就读特别班后,还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第613章 柳白跟冯盎,什么时候搭上了关系? 第二天,李泰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 算上寒假,有三个多月没来了,李泰愕然发现,书院的模样已经大变! 原本一进大门,就能看见文学院和史学院的大楼,如今,全都被茂密的树林挡上了。 大冬天的,什么树能长这么好? 李泰自诩博古通今,也不认识这些树究竟是什么品种。 再往里走,青石板铺的路,已经彻底被水泥路取代了。 远远看去,在岔路口处,竟然还盖了一座喷泉! 依稀能听见几个工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李泰听了几句,只听到几句‘虹吸原理’之类的话。 正想靠近听一听,那几个工人却目光不善的走开了,好像生怕被自己偷学到他们的独门手艺。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书院里有天然喷泉。 不过,他知道这些工人都是柳家的。 有多少不传之秘都正常。 就算喷泉里喷出来的是岩浆,李泰都不会觉得奇怪。 接着往里走,李泰懵了... 文学院的楼呢?! 作为书院的主教学楼,文学院一直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师资力量是最雄厚的,同样,财政也是最充盈的。 在文学院当先生,俸银丰厚的,让李泰这个王爷都感到嫉妒。 可是...文学院大楼就行跑哪去了? 楼跑了,自己该去哪报道? 他急忙叫过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 “同学,文学院大楼去哪了?” 这人穿着一件书院统一的天青色儒衫,看起来也就比李泰大两三岁的样子,皮肤黢黑,不过长得倒是不错,看着就是个阳光少年。 少年奇怪的看了李泰一眼,道:“你不知道吗?文学院三个月前就拆了,听说今年书院要扩招好几倍,原来的大楼放不下了。” 李泰眼睛里全是小圈圈。 当初盖文学院大楼,抛去人工成本,都花了足足两万贯。 说拆就拆了? 壕! 有钱就是壕! “那文学院在哪办公?” 少年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文学院的先生们,都在史学院挤着办公,同学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上课。” 李泰道了一声谢,急匆匆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看着李泰的背影,少年嘟囔着道:“莫名其妙,看样子是个老生,怎么还没我这刚来三天的熟悉...” 正说着,一个仆役模样的人跑过来,满头大汗的说道:“大少爷,您怎么跑这来了?老爷下午就要到了!” 少年歪着脑袋,有些诧异的说道:“书院不是不让仆役进来吗?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仆役心里着急,道:“我的好少爷啊,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老爷来的时候,若是看不见您,小的可就要倒大霉了!” 说着,就要上前去拉。 少年往后一闪,“爹不是下午才来呢吗?我正要去特别班报道,等办完手续就过去!” 仆役还想说什么,少年却不愿听了,扭头向史学院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道:“刚才那厮,会不会是特别班的同学?” ...... 史学院大楼! 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先生的地位越高,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越低。 一般情况下,地位高的先生,岁数都不小。 谁都不可以看着,一个个老爷子整天呼哧呼哧的爬楼梯。 今天新来的一位先生,年纪轻轻,却嚣张的占据了一楼位置最佳的办公室。 李泰从杜楚客口中得知,这位新来的先生,就是特别班的班主任。 而且,他们这个班级,只有一位先生! 可李泰没想到,那位先生,竟然是王守仁! 他太清楚王守仁的手段了。 让一大批柳家密探进驻越王府,就是他出的馊主意! 柳家干的那一大堆损事,是柳白谋划的,可实际上的指挥者,却是眼前这个男人。 王守仁也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小胖子。 他的脑子里装着很多不为人知,又极度重要的资料。 小胖子的秘密,他几乎全都知道。 毫不夸张的说,王守仁比李泰自己,更了解‘李泰’! “越王殿下...” 这一声‘越王殿下’,让李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急忙道:“王先生折煞小王了,您是自己人,直呼我为青雀便是!” 王守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来,你是特别班报道的第六个学生,把材料拿出来,为师给你办理手续!” 李泰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学籍档案拿出来。 看着王守仁低头整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先生,咱们这个特别班都有谁?” 王守仁随口答道:“有承乾、令武、李恪、李奉诫、窦孝慈...” 李泰心里一凉。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掉进狼窝了... “除了你之外,处墨回来之后也要入学,还有一个...” 说着,王守仁忽然一顿,耳朵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叩叩叩——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王守仁笑道:“最后一位到了。” 他朗声道:“进来!” 李泰回头一看,刚才给自己指路的,那个皮肤黑黑的少年,抱着一摞材料走进来。 “学生冯智戴,见过先生!” 王守仁招了招手,让冯智戴把材料拿过来。 看两人的样子,似乎早就已经见过面了。 把材料递上去之后,冯智戴一抬头,惊喜的说道:“你果然是咱们特别班的同学!” 李泰一愣,道:“你是冯智戴?” 冯盎的儿子,谁没听说过? 他是除了诸位皇子之外,唯一能在成年之前,就当上‘朝廷重臣’的人。 武德五年时,为了笼络冯盎,李渊特意将岭南八州,都封赏给了他几个儿子。 冯家老大是庶出的,老二冯智戴便成了嫡子,身上挂着春州刺史的头衔。 王守仁一边整理材料,一边将李泰的身份介绍了一遍。 冯智戴立刻严肃了起来。 “微臣参见越王殿下!” 李泰的脑子有点乱。 柳白跟冯盎,什么时候搭上了关系? 他急忙将冯智戴扶起来,道:“日后都是同学,冯兄万万不可多礼!” 王守仁抬了一下头,道:“你们的学籍档案就留在这里,明日正式上课,切不可耽搁了时辰!” 第614章 还跟柳白作对? 离开办公室,李泰本想跟冯智戴多套套近乎。 冯盎在大唐绝对算得上一流人物,就连李二见了,都要以礼相待。 作为冯家的嫡子,冯智戴的前途一片光明。 和他打打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让李泰没想到的是,两人刚一走出史学院大楼,冯智戴就找个了烂借口跑了。 “越王殿下,在下有亲人要来,就不多奉陪了!” 看着冯智戴一溜烟跑没影,李泰撇了撇嘴。 “什么人呀?找借口也不说找个好的,难不成,冯盎要来?” 他心里有些不满,自顾自的向新教室走去。 刚走了没三步,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冯盎要来啦!” 李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猛地一回头,发现喊话的人,是史学院的高材生,颜师古的亲传底子李延寿。 他正好刚从史学院大楼跑出来,手里晃悠着几张纸,上边写满了字。 “冯盎真来了?” 李泰喃喃的说道。 很明显,作为《致知》副主编的李延寿,发现了新素材。 打算根据冯盎入长安的事情,写一篇文章,发表在《致知》之上。 如今的《致知》,已经成了百姓们了解朝廷,唯一的媒介。 读过书的百姓,毕竟不多,他们看不懂《致知》上那些深奥的文章,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所谓‘新闻’的栏目板块。 今天农税下降了,明天徭役减轻了,后天砍了某个愣货的脑袋... 这是真正关乎到民生的事情,消息灵通之后,百姓们就不怕地方官员再糊弄自己了。 自打有了这个板块,《致知》销量在短短的两期之内,暴涨了十倍不止! 如今,就连李泰都养成了每月逢五的时候,买上一本最新的《致知》读一读。 李泰眼珠子一转。 “柳白就是用舆论把崔家搞臭的...既然股市上输的一败涂地,说不定,在《致知》上发表文章,又是一处新的阵地...” 这个恐怖想法刚升起来,李泰就打了个哆嗦。 他很理智的将这个想法,彻底从脑子里清理了出去。 还跟柳白作对? 他已经吃够亏了,浑身都撑得难受。 一开始丢了面子,后来丢了银子,现在连王府都丢了。 再输... 李泰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刚刚穿了没几天的锦袍。 他爱怜得抚摸着锦袍上,绣的蟒纹图饰。 再输下去,估计连衣服都会被人扒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慢慢向新教室溜达。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王爷,他再也不想掺和朝堂之上的纷争了。 冯盎来就来呗,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 书院的工程,总共有五期。 现在成处于第四期的中间阶段。 新的校舍拔地而起。 介于皇家典制上,对建筑有着严格的规定。 书院建筑的高度,是不能超过皇宫的。 为了能容纳更多的学生,只能从面积上入手。 一开始,书院只用了灞桥一带的土地,如今已经向东北方蔓延了七八里。 三个月前,新校区还是一片茂密的丛林,紧挨着皇家禁苑。 李泰去过皇家禁苑不止一次,深知其中的危险。 皇家禁苑,说白了就是皇家的游猎场。 其中豢养了不知多少猛兽。 尚膳监的食材,大多来源于此。 而特别班的教室,就在新校区! 李泰走的很慢,显得很谨慎。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生怕突然跳出头老虎黑熊之类的猛兽,把自己吃了。 幸好是白天,晚上他可不敢一个人来。 茂密的丛林,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水泥路。 周围搭建了许多架子,偶尔还能看见几座龙门吊。 柳家的工人们,也不知道死哪去了,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 “为何要把特别班,放在这个鬼地方?” 李泰感觉有点冷,紧了紧衣领,打算跑几步热热身子。 又往前跑了老远,才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房子,立在一座小山包上。 他一口气跑过去,刚到门口,忽然看见地上,不知趴着个什么东西。 凑近了一看,李泰眼睛顿时一亮! 竟然是一只小老虎! 看上去,也就三四个月大,体型和土狗差不多。 小老虎背对着他,不知在跟什么东西较劲,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小老虎猛地跳了起来,警惕的看着李泰。 一人一虎,对峙了半天,李泰有心上去逗弄一番,脸色却忽然一变! 他很喜欢老虎,越王府的书房里,挂了好几幅下山虎的画。 所以,对老虎的习性,也有一定了解。 这么小的老虎,是不会独自生活的。 如此说来...附近肯定有一只成年老虎! 他瞬间紧张了起来,胆战心惊的四处观望。 好在山包上视野很好,没看到成年老虎的踪迹,这才彻底松了心。 “你叫什么名字?” 他俯下身,在小老虎的胡须上,轻轻拨弄了几下。 没成想,小老虎突然一跃而起,小爪子‘嘶’的一声,在他的锦袍上,划了好几条大道子。 幸好小老虎的爪子还不长,加上冬天穿得厚,伤不到皮肉。 饶是如此,也把李泰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柱子,回来!” 房子里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小老虎本来还想上去扑李泰,听见这个声音,摇头晃脑颠颠跑了回去。 李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拱起一股子邪火。 这小老虎竟然是人豢养的! 而且把自己最心爱的袍子,撕坏了! 他爬起来,气冲冲的跑进去,打算问罪。 然后...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比成年老虎更加恐怖的生物。 柳白! 小老虎趴在柳白腿上,享受着主人的按摩,一个劲的‘呼噜呼噜’。 见李泰进来,小老虎拍了拍柳白,又冲李泰伸了伸爪子,那意思好像是说,‘有人再欺负,赶紧给我报仇’! 柳白揪了揪小老虎后颈上的皮,而后,笑眯眯的看向李泰... 第615章 虎仗人势,冯盎来了 李泰头皮发麻的看着柳白,腿肚子都在转筋。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碰见柳白! “柳...柳大哥!” 柳白拎着小老虎的爪子,冲李泰摇了摇,道:“小柱子,叫青雀哥哥。” 小老虎柱子,打了个哈欠,好像很不屑的看了李泰一眼,‘嗷’得嚎了一嗓子,而后转了半圈,把脑袋扎进柳白怀里,用屁股对着李泰。 这只小老虎,自然就是系统所谓的‘物品奖励’。 柳白找家里猎户出身的护院问过。 貌似,雄幼虎的成长状况,可以从他的蛋上看出来... 听说柱子最多也就三个月,可体型却比普通幼虎,四个月还要大上一圈。 牙口也很好,虽然还是乳牙,却可以轻易撕碎牛肉。 柳白一度质疑过,系统将柱子当成物品奖励的用意,是来保护自己。 可仅仅在一天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个子大,不代表战斗力高,把他跟家里的土狗放在一块,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不过,这两天柳白倒是发现了柱子的一种特质。 它跟人类格外的亲近,几乎把柳白当成了亲爹,晚上睡觉都偷偷往柳白被窝里钻。 尤其会看人下菜碟。 ‘虎仗人势’得厉害! 就像刚刚,明明是柱子把李泰的衣服抓破了,跑回来却一副委委屈屈告状的样子。 并不是说柱子一无是处,恰恰相反,它很聪明,可以说特别聪明! 说不定,以后可以派上大用场! 长安大街上,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开始流行养猫。 各个品种的猫,成了贵妇人膝上的恩物。 想一想,人家上街带着猫,以后自己拉着一头老虎溜达,该多威风? 柳白拍了拍柱子的小屁股,“来啊,给越王殿下换件衣服,一会儿有大人物要来,可不能丢人!” 李泰见柳白没有‘料理’自己的意思,心头稍定。 趁着柳家仆役送来袍子的工夫,他这才看见,李承乾、柴令武、李恪等人,已经到了。 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对他们,李泰没有什么好怕的。 要是没有柳白,他有信心,凭自己一个人,将他们全收拾了。 前提是,不动武... 李承乾偷偷拿肉脯逗弄柱子,想将它引诱过来。 可惜柱子不理他,十分享受的趴在柳白腿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承乾恨恨的把肉脯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了,用手指头扣了扣嘴角干皮。 话说,他也算是步入青春期了,脸上总冒痘。 最近因为股事局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天天熬夜,不可避免的有点上火。 “柳大哥,他们什么时候来,我都快饿死了...” 柳白瞥了坐在墙角的李泰一眼,道:“算算时辰,也快了,我估计,他们直接就会到书院。” 李奉诫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坐在椅子上,双腿抖动了不停。 左看看,右看看,不满的说道:“新教室离着食堂太远了,买个饭,来回得跑半个时辰。” 提起吃,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向李恪。 就连柳白也一样。 新教室的位置,就是他选的。 因为教给他们的学问,跟其他学生大相径庭。 有的时候,甚至会涉及到一些隐秘。 还是离着旧校区远一点好。 不过,他确确实实是忘了吃饭的问题。 李恪瞪大了眼睛,错愕的说道:“你们不会想着,以后让我做饭吧?!” 柳白挠了挠下巴,无意间闻到手上有一股子骚哄哄的味道。 啪! 在柱子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记。 这货不知又跑到哪瞎溜达,沾了一身的味儿。 不知是因为被柳白抽了一下,还是听见了‘饭’之类的字眼,柱子忽然醒了过来。 小脑袋瓜左右打量打量,呼噜几声,从柳白腿上跳了下去,颠颠的来到李恪脚下。 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恪看,脑袋一歪,萌人一脸血。 柳白犟着鼻子,将双手摊开,打算一会儿去换件衣服。 “就你了,一会儿找人把锅碗瓢盆都送来,我点个鱼香茄子,少放蒜末多放醋!” 说完,柳白走出去了。 李承乾把嘴角的痘印抠流血了,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吃素,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山旮旯里的蕨菜,长得不错,给我凉拌了。” 柴令武跟李奉诫口味相同,都是肉食动物,打算一人一个大肘子,解解馋。 李恪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腰带一紧。 柱子正咬着他长袍的下摆,死命的往后拉。 李恪没好气的把下摆拽回来,道:“知道了!知道了!忘不了你!” 他站起来,打算去准备食材。 “我...” 墙角的李泰,刚说了一个字,就迎来李恪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他很理智的闭上了嘴,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 李恪见他可怜,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来,一会儿去山下边挖点蕨菜,剩下的就用管了,反正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 李恪的手艺,没得说! 最近刀工也练出来了,葱花切得细发,盘子上若能摆上个雕花之类的东西,上国宴都够了。 众人大快朵颐的同时,书院大门口,迎来了一位重要客人。 李二和三省六部的大佬们都到了。 一个满脸虬髯的雄壮汉子,跟李二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 往常,怀恩总是寸步不落的跟在李二身后,可这一次,换成了冯智戴。 雄壮汉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为表隆重,书院的高层前来迎接。 王勣亲率虞世南、高士廉等人设宴。 李二笑呵呵的说道:“冯爱卿难得来长安一趟,书院的美食倒也颇为闻名,不如随朕去尝一尝?” 冯盎面色郑重,一拱手道:“多谢陛下抬爱,可那件事情,如鲠在喉,若是不见上柳白一面,恐怕微臣也吃不痛快!” 他这冷硬的语气,并没有引起李二的不满。 说到底,人家冯盎能来,算是给了朝廷很大的面子,说不定能借此,将岭南的大权,彻底收回来。 再者说,将心比心,冯家的财路都快被柳白挤垮了,着急见见他,也是应有之理。 李二微微颔首,对虞世南道:“柳白在哪?” 虞世南狐疑的看了冯盎一眼,道:“启奏陛下,柳白如今在新校区,不知,是否要召他前来?” 第616章 看来,柳公子没少搜刮长安城的地皮 新校区! 柳白他们只吃了个半饱。 李承乾正在长身体最关键的时期,吃了一斤多蕨菜,感觉跟没吃一样,但看着手都快挖破了的李泰,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说他们点的都是快手菜,可时间来不及了,若是满足每个人的需求,非得耽搁了大事不成! 一大群人集体跑到山包下的溪流中,刷盘子刷碗。 这种‘活动’,把李泰给感动坏了。 他本以为,盘子碗之类的东西,都要自己去刷。 刚一刷完,李泰发现,自己误会了... 远远的,有一大群人往这边溜达。 为首的赫然是李二! 看到一群小王爷,小公爷,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侯爷,亲自动手收拾碗筷,李二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自豪的表情。 意思很明显,他们在冯盎面前,给皇帝陛下长了脸。 冯盎大为惊奇,“书院竟然要自己亲自干这些活计?” 身后的冯智戴,给了他答案。 “爹,书院禁止带仆役进来,日常生活,都要靠自己打理,这也是书院考评年度学分的重要指标!” 冯智戴出身名门,乃是岭南圣母‘冼夫人’的子孙。 严苛的家庭教育,必定伴随着极为沉闷的气氛。 他几乎没有朋友,父亲积威日久,哪怕是身份差不多的人,见到他之后,也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书院之中,人人平等,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跟王爷勾肩搭背的瞎溜达,也是常有之事。 虽说才在书院待了三天,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 冯盎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冲李二一拱手,道:“陛下以恩德待人,老臣叹服!” 李二满脸红光,哈哈一笑,道:“教育乃是国之根本,朕岂能马虎?”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柳白等人跟前。 按理说,冯盎身为国公,需要给太子王爷们行礼。 可李承乾等人,却率先拱手。 “见过耿国公!” 他们很清楚冯盎的重要性。 名头是国公,可实际上,这人跟‘岭南王’压根没有任何区别! 这次前来长安,是朝廷和岭南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意义之重大,不下于高句丽之战! 些许面子算什么? 若是能让冯盎,真正的效忠朝廷,跪下磕一个也不是不行。 这一礼,说不定能换来几万,甚至十几万将士的性命! 冯盎也拱手还礼,而后,面色复杂的看了柳白一眼。 柳白笑着摆了摆手,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两人是老朋友呢。 “耿国公,终于见面了。” 冯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出现了一抹很憋屈的神情。 “是啊,终于见面了,柳公子!” 李二看了看柳白,又看了看冯盎,目光之中,满是意味深长之色。 跟在他们后边的房玄龄等人,眼神几乎和李二一样。 若不是顾及到冯盎的面子,恐怕都要笑出来了。 李二指了指李恪,笑道:“冯爱卿,朕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却做得一手好饭,恰好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不如共品一番如何?” 冯盎大惊,“堂堂皇子,怎能执如此贱业?” 君子远庖厨,世人都以为,做饭是下人干的事情。 不过,近两年来,长安城中的风气,却是出现了些许变化。 长安城的商业税率没有变动,而商业税银,以每年五倍的速度,疯狂上涨。 贞观元年的商税,不过不足二十万贯,可今年年初的商税收上来之后,多达恐怖的七百多万贯! 这,还是仅仅是长安三县! 如今,商税已经占据了朝廷六成以上的收入。 商税的提高,就意味着商贾地位的提高。 加上有柳白这位大神坐镇,做买卖早就不是贱业了。 相反,涌现出来的各行行首,几乎已经能和地方官员平起平坐! 自从柳家的酒楼都卖出去之后,原来那些大厨,成了最金贵的人。 高薪聘请,人家根本就不去,非得要当祖宗供着,才肯做上一两回饭。 而李恪,俨然成了长安城大厨们眼中,祖师爷级的人物。 甚至已经有了‘厨王’的称号。 就连李二,也经常把李恪叫回宫,专门宴请一些重要人物。 吃他做的‘国宴’,是极其难得的荣耀! 李恪本来就心气高,听冯盎将自己钟爱的行业,评价为‘贱业’,顿时不乐意了。 他忍着心中的不满,道:“小王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民以食为天的道理,耿国公不妨一试,若不合口味,再回宫中请御厨便是!” 这番话说得漂亮。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李二越看李恪越顺眼,笑道:“这孩子说得不错,冯爱卿何妨一试?” 冯盎本来还想拒绝,他来书院,可不是为了吃饭。 还没开口,却感觉到,身后的冯智戴正在偷偷拉自己。 回头一看,冯智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爹,长安跟咱们岭南不一样,试一试吧...” 冯智戴低声说道。 冯盎瞪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柳白,书院算是你的地方,可要好生招待冯爱卿!”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冯盎一眼,道:“柳白领旨!” 说干就干! 李承乾亲自担任传令官,带着柳白身边的几个仆役,跑去旧校区准备食材。 小辈们各有各的任务,李泰再次提着篮子,跑去挖野菜。 太监们跑前跑后,将新教室的桌椅板凳全都擦洗了一遍,摆成一个圈,地面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子。 布置一番之后,还真挺像回事。 一行十几个人,连同书院的高层们,围着跪坐成一圈。 自始至终,冯盎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柳白。 趁着做饭的功夫,大桶的葡萄酿被送过来。 李二道:“冯爱卿,朕先敬你!” 冯盎赶忙站起来,道:“陛下折煞老臣了!” 他将葡萄酿,一饮而尽,看着‘价值不菲’的琉璃高脚杯,忽然沉沉一笑。 “久闻柳家豪奢,竟然连饮酒的器具,都价值连城,老夫虽自诩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如此精美的琉璃器,看来,柳公子没少搜刮长安城的地皮...” 第617章 柳家在岭南,岂止是触及到了冯家的底线?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柳白晃悠着杯中殷红色的葡萄酿,看也不看冯盎一眼,嗤嗤一笑道:“关你屁事!” 六部的几位尚书,倒吸了一口冷气。 房玄龄等人,脸色十分古怪。 李二嘴角带笑,意味深长。 关于冯盎和柳白之间的矛盾,大多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房玄龄等人知道,冯盎之所以来长安,就是因为柳白! 据说,是柳家人在岭南做生意,触动了冯家土皇帝的底线。 所以,冯盎亲自前来问罪。 李二知道得更细致一些,冯盎来之前,他特意找柳白问过内情。 冯盎根本就不是来问罪的! 柳家的西部开发计划,以岭南为起点,逐渐向北蔓延。 如今,柳家的重点,已经到达播州了,说明在岭南的布局已经完成。 该收拾的,早就收拾完了! 也就是岭南太远,消息闭塞,朝中众人不得而知罢了。 柳家在岭南,岂止是触及到了冯家的底线? 简直就快把冯家的祖坟刨出来了! 若非柳家在岭南有大动作,四大世家岂能坚持这么久? 要知道,柳家当初变卖产业,足足套现了四千多万贯! 如果不是一大笔银子都投向岭南,四大世家早就完蛋了! 对于李二来说,这件事是一件意外之喜。 是他面对冯盎,拥有充足自信的底气所在! 同样,也是他笃定,冯盎此来,必定会臣服的原因。 说到底,冯盎就是被逼着来求和的! 只不过心里不爽得很,想挤兑挤兑柳白。 可六部的那几个人,不会像李二那么想。 在他们眼中,冯盎的身份,比王爷还金贵几分。 若是冯盎被柳白这句话气坏了,那么让岭南归化,立刻就会成为泡影! 显然,冯盎气得不轻。 本来就黢黑的脸,都快成猪肝色了。 砰! 他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竖子大胆!” 刚一说完,他忽然感觉腰带一紧。 以为又是冯智戴在拉自己。 可低头一看,却发现,竟然是一头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正咬着自己长袍的下摆,拼命往后拽。 刺啦—— 也不知那小老虎的牙齿,是怎么长的,脑袋转了一圈,竟然把冯盎的长袍给撕了! 岭南气候湿热,哪怕是冬季,都只需要穿单衣。 冯盎自诩一身横练的功夫,早就不惧严寒,长袍里边就剩条兜裆布了! 众人看着呆若木鸡的冯盎,以及那两条若隐若现的大毛腿,想笑不敢笑,一个个肩膀哆哆嗦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集体撞邪了。 冯盎呆立了很久,或许是想起了,他那位逝去了多年的祖母。 又或许,是想起了临行之前,全家人的谆谆嘱托。 总之,他很久都没有动弹。 猪肝色的脸,渐渐朝着青紫色发展。 冯智戴捂着脸,都快把脑袋埋进裤裆了。 在书院住了三天,他当然知道,书院新出了一头混世魔王。 整天在书院里闲逛,经常偷别人晾好的衣服,犯下了许多‘无头公案’。 偏偏没人惹得起这头混世魔王。 事发之后,混世魔王往自家靠山身后一钻,‘嗷呜嗷呜’的叫上几声,摆出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追出来捉拿混世魔王的人,不仅得不到赔偿,还会挨顿臭骂... 此刻,混世魔王感觉自己立功了,叼着冯盎长袍的下摆,颠颠的跑到柳白跟前邀功。 冯盎终于发现正主了,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柳白。 紧接着,他怒吼一声,一脚将桌子踹翻,扑了上去! “该死的畜生!” 也不知‘畜生’指的是柳白,还是柱子。 反正冯盎是朝柳白扑过去的。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李二等人都惊呆了。 “耿国公冷静一下!” “柳白小心!” “快来人挡住耿国公!” 他们知道冯盎的身手,是何等的了得。 哪怕放在朝中诸位猛将之中,也足以排进前十! 就在此时,两条身影,猛地冲出来。 赫然正是柴令武和李奉诫。 李承乾本来也想冲出去,却被手疾眼快的窦孝慈,一把按住。 窦孝慈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你是太子,不能出手!” 李承乾攥了攥拳头,默默的重新坐了下来。 话说柴令武和李奉诫的武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可是在冯盎面前,还是差了许多。 冯盎正在火头上,双臂一荡,便将两人震开了。 眼瞅着他就要冲到柳白面前,这时候,柳白不慌不忙的将一样东西,‘啪’得一声拍在桌子上。 冯盎如遭雷亟,瞬间停了下来! 而这时候,距离他冲出来,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罢了。 “柳白快跑!” 腿脚不大好的高士廉刚站起来,挥舞着拳头促声道。 说完才发现,冯盎自己停下来了。 他老脸一红,悻悻的坐了下来,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李二反应最快,一瞬间就恢复了淡定。 他冲怀恩使了一个眼色,轻笑几声,道:“冯爱卿忠心可嘉,担心朕被老虎所伤,不过,那头老虎不过是柳白豢养的宠物罢了,不必大动干戈。” 这番话,给了冯盎,和在场众人一个很好的台阶。 柳白偷偷冲李二竖起大拇指。 要不人家当皇帝,反应就是快! 冯盎脸上的肉抖动了几下,艰难的将自己的目光,从柳白拿出来的那件东西上,收回来。 旋即转身,对着李二躬身一礼,道:“多谢陛下,是老臣唐突了...” 李二呵呵一笑,把冯盎叫回来坐下,又吩咐怀恩,取了件长袍,让冯盎盖在腿上,免得‘春光外泄’。 很快,两人又聊了起来。 李二的眼神,时不时的瞥向,柳白桌上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珠翠,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他心中暗暗想道:“看这意思,柳白在岭南,怕是把冯家欺负得不轻,而且不只是抢了生意那么简单...” 第618章 天下间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冯家在岭南经营多年,自然也不白混的。 军事上,冯盎一声令下,可以聚集起十万兵马,其中不光有汉民将士,更有擅长在山林作战的洞僚土著。 秦末的南越王赵佗,和他比起来,都少了几分威风。 可以说,就算大唐倾全国之兵,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将岭南拿下来。 和吐蕃一样,天然的地理优势,赋予了岭南最为坚固的屏障。 关中汉子的剽悍,到了岭南,会彻底沦为笑话。 那潮湿的空气,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虫,肉眼难以辩驳的山林沼泽,能将关中的汉子们,生生折磨死。 自大唐开国以来,无论是李渊还是李二,都对岭南执行着同一种政策。 怀柔! 只要冯盎不造反,不自立为王,他爱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连地方官的任命权,都牢牢掌握在冯盎的手中。 所以,冯盎此来长安,意义之重大,当属开国第一! 就连高句丽之战,都相形见绌。 房玄龄等人,本来以为坐下之后,会经历一场艰难的谈判。 他们心中,早就打好的底稿。 付出何种代价,对冯家子弟如何补偿,对当地百姓如何安抚... 都是很多天之前,经历过仔细研讨的。 可真正坐下来之后,气氛却变得,无比诡异... 冯盎腿上盖着件长袍,恶狠狠的盯着柳白,一句话都不说。 柳白用那根珠翠钗子,逗弄小柱子,不时的发出一声轻笑。 刚刚给了冯盎一个台阶下的李二,也什么都不说,偶尔看他一眼,偶尔也看柳白一眼。 老眼昏花的虞世南,都能看出李二眼中的戏谑之色。 众人心中揣测着,那根珠翠钗子的来路。 看样子,珠翠钗子对冯盎,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当他看到,柳白把珠翠钗子当铃铛用,在小柱子眼前来回晃悠的时候,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不停的抖动。 啪—— 高脚杯硬生生被捏碎。 玻璃碴子散落一桌子,不过他手上的老茧很厚,并没有被伤到。 与此同时,他豁然起身,不顾‘春光外泄’,对李二一拱手,道:“陛下,老臣此来长安,盛意拳拳,却无端被黄口小儿羞辱,还请陛下,为老臣主持公道!” 李二心里乐开了花。 这厮终于忍不住了! 他今天是唱白脸的,故作疑惑道:“冯爱卿说的,可是柳白?” 说完,又脸一沉,看向柳白,道:“柳白,你可曾欺辱过冯爱卿?照实说来,否则朕定会严惩!” 柳白揉了揉小柱子的脑袋,起身道:“回禀陛下,柳白一向宽厚待人,不知何曾得罪过耿国公,况且,今日是柳白与耿国公第一次见面,若陛下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他朝着身后一指。 李承乾等人连连点头。 李泰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李二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转而对冯盎道:“冯爱卿,柳白说的也不错,他在长安的名声一向很好,或许是误会...” 冯盎错愕的看着柳白,怎么也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柳白施施然坐下,无意中看见,小柱子牙缝里还有吃剩的肉丝,下意识的要用手里的珠翠钗子,给它剔剔牙。 冯盎一见,脸色大变! “住手!”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丢人就丢人,不说真相的话,珠翠钗子就别想拿回来了! 他生怕柳白将珠翠钗子,当牙签用,往老虎嘴里塞,声音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陛下,那根钗子乃是家祖母所留,如今落入贼人之手,老臣怎能坐视不理?!” 众人闻言一愣。 冯盎的祖母,可是大名鼎鼎的冼夫人! 柳白也停了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真拿着冼夫人的遗物,当牙签使,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冯盎罢了。 李二惊呼道:“竟然是冼夫人之物?那为何会流落到柳白手中?” 冯盎目光一沉,使劲攥了攥拳头。 这回,就连房玄龄他们都看出来了。 陛下,你能演得更假一点吗? 冯盎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陛下,柳家仗着朝廷中的背景,在岭南荼毒百姓,搜刮钱财,短短不到两个月,竟将当地粮价,抬高了十倍不止!致使民不聊生,就连我冯氏一族,都被柳家逼迫的散尽家财!” 他无比愤恨的看向柳白,指着他的鼻子,道:“他家的大掌柜,以蝇头小利,坑骗我族中亲人,拙荆糊涂,竟无意中将家祖母的遗物,抵给了柳家!” 说着,他仰天悲呼,道:“可怜家祖母为了岭南安宁,奉献了一生,我这不孝儿孙,竟连她老人家的遗物都保不住!” 李二很恰逢其时的脸色一沉,“柳白,可有此事?你真的坑骗了冯家?” 柳白的回答,很干脆利落。 “没有!” 冯盎勃然大怒,瞪着眼睛道:“当着陛下的面,你竟然还敢撒谎?!” 柳白嗤嗤一笑,而后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有的人痴心妄想,想借我柳家的东风,大发不义之财,赔得散尽家财之后,还想怪罪别人?真是笑话!” 他摇了摇头,幽幽的说道:“可怜你那结发妻子,竟因为一根钗子,被你休了...” 此言一出,别人倒没什么反应,冯智戴‘蹭’的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说道:“爹,您不是说,阿娘她...她回娘家了吗?!” 冯盎老脸胀红,他知道柳白肯定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忘记了,自己儿子还在场呢... 他冲冯智戴吼道:“住嘴!” 而后继续指着柳白,道:“旁的暂且不提,明明是你柳家居心不良,算计我冯家!我冯家何时发过不义之财?” 柳白的回答,又很干脆。 他一伸手,道:“证据!” “我冯盎的话,就是证据!” 柳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对李二道:“启奏陛下,冯盎枉顾国法,大逆不道,还请陛下治罪!” 李二心里更美了。 此刻,他只觉得柳白无比贴心。 有他这个红脸在,自己的白脸,才能演的更好,戏路才能更宽。 第619章 朝廷,一直站在柳白的身后 事情的发展,几乎跟李二预料的一模一样。 对付冯盎这种枭雄类的人物,就不能靠常规出牌。 要玩他,绕他! 玩得他迷迷糊糊,绕得他晕头转向,才能更好的拿捏他! 顺着柳白的话,李二脸色一沉,语气变得冰冷了许多。 “冯爱卿,你的话是证据,那么朕的话算什么?” 冯盎心里‘咯噔’一下。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里不是岭南,而是长安! 他急忙躬身,“老臣口不择言,还请陛下恕罪!” 李二淡淡的说道:“是非曲直,待明日冯爱卿入宫之际,自有公断!今日是难得的筵席,卿家不可再提及恩怨!” 冯盎郁闷的说道:“老臣领命!”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理不清,李二跟柳白的关系。 不过,继续纠缠下去,已经起不到任何效果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柳白再多了解一下。 否则的话,来日依旧会在言语之上,节节败退。 就像今天,到头来,柳白毫发无伤,自己却一连丢了好几次脸。 其他大臣,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今天这场酒宴,就是陛下和柳白联合起来,给冯盎设的一个局。 或者说,是给冯盎一个下马威。 一开始的客气,表明陛下对岭南,有着足够的仁慈之心。 让冯盎明白,就算他在实际意义上归顺了大唐,岭南该是他的,依旧是他的。 后来言语之上的交锋,也是在告诉冯盎一个道理。 柳白在岭南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他自作主张。 朝廷,一直站在柳白的身后! 归根结底一句话,你冯盎如果老老实实的当耿国公,屁事没有,若是敢搞风搞雨,光是一个柳家,就能玩死你! 菜肴很快就端上来了。 众人期盼已久,就连李二都有一段时间,没吃李恪做的菜了。 柳白他们之前也只是吃了个半饱,现在正好继续填填肚子。 李泰不知道又从柳白身上学到了什么,嘴里大嚼特嚼,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柳白的后背。 短暂的冷静之后,冯盎恢复了枭雄的本质。 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丢的人,一碟子凉拌土豆丝,扒拉几下就吞到肚子里了。 葡萄酿像凉水一样,灌个不停。 反倒是冯智戴,一脸的沮丧,这顿饭吃得是没滋没味,整个好像丢了魂一样。 吃完饭,冯盎着重赞美了李恪的厨艺,更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而后提着冯智戴的脖领子就跑了。 众人将冯盎送出门,而后坐回来继续吃。 只不过,小字辈里除了李承乾之外,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李二很清楚,在座的诸位大臣,肯定满肚子的疑惑,正好借机给他们解答一下。 不然的话,等明天在宫中正式接待冯盎,没准就会露怯。 柳白夹起一块油汪汪的肥肉,丢给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扭屁股的小柱子。 抬起头来,正好迎上李二的目光。 他洒然一笑,道:“柳白遵旨。” 李二也露出微笑。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不用说,也能猜到自己想要干什么。 柳白施施然起身,走到讲台上。 众人也随之调整坐姿,抬头看着黑板。 柳白写了几个大字。 “西部开发计划!” 不等柳白开口,魏征忽然道:“岭南在五岭之南,何来西部之说?” 柳白对这个惯爱打断人节奏的老头,十分不满。 房玄龄等人,也都瞪着魏征。 李二考虑事情的站位更高,知道魏征有一腔拳拳报国之心,道:“柳白,你就给魏卿家解释一番吧。” 柳白只好顺手在黑板上,花了一条弯弯绕绕的竖线。 “所谓西部,并非单指岭南!” 他的手指,从线的末尾,一路往上滑。 “众所周知,我大唐的经济中心一直在东部,自江南道,至淮南道,直到辽东,罕见枯败之地,可西部,从岭南开始,经剑南、陇右,一直到安北一带,一年的赋税,还赶不上东部的零头!” “魏大人,可知其中原由?” 魏征想了想,道:“若是按你所说的地区划分,西部连年征战,我朝中对当地的控制力,远远不如东部,加之当地气候,不是湿热,就是苦寒,因此百姓生活艰辛...” 柳白摇了摇头,道:“错!而且是大错特错!” 魏征抿了抿嘴,没有多说什么。 在经济之道上,他只能算门外汉,跟柳白这种行家,远远比不了。 柳白在线的末端,画了一个大大的圆,代表岭南。 “岭南物产之丰富,连关中都难以望其项背,单就粮食而言,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赋税不足,固然有战乱的原因,可归根结底,却是因为...” 柳白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 他冲李承乾一招手。 李承乾立刻从桌子里,掏出一本本小册子,起来分发给众人。 送到李二面前时,李二摇了摇头。 他早就看过了。 众人好奇的翻开小册子,上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人晕头转向! 柳白把小册子卷成筒状,在讲台上敲了敲,道:“探究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脑袋一热的胡乱猜测,尤其是关乎民生的事情,数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部分人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根本看不懂这些数据,代表着什么。 虞世南身为书院副院长,又兼任着算学院的教务长,对数据还是有些研究的。 他翻了几页,惊呼道:“岭南九成百姓,竟然不知耧车为何物?” 众人闻言,也都大吃一惊。 汉朝时期,耧车就已经成了农户们的利器。 自从贞观元年末,柳家庄子开始用代耕架和曲辕犁后,这两样农具,迅速推往全国。 旧式的耧车,已经成了落后的代名词,早就没人用了。 可岭南的百姓,竟然大多不知道耧车的存在? 魏征的反应,快得出奇,他语气沉重的说道:“教化!岭南百姓无人教化!空有万千良田,却不知利用!” 第620章 难道李泰真的想拜师 经过柳白的讲述,众人才知道,岭南和自己想象之中的,存在很大的差别。 这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数据报告,内容之丰富,给他们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房玄龄如获至宝,捧着小册子,眼睛直放光。 “有这份数据报告,朝廷便可以针对此,调整许多政策!” 魏征默然不语,听柳白讲完了之后,他觉得,岭南的现状,还不仅仅是教化的问题。 而是许多特定因素造就的。 柳白将小册子摊开,甩在讲台上,语气似有几分调侃,又似有几分嘲讽的说道:“就是凭着这份数据报告,我柳家轻而易举的将冯氏在岭南产业击溃,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柳家在岭南的大掌柜老马,成了说一不二的人,一句话,甚至可以宣布一个部族的存亡...” 说着,他摇了摇头。 “如今,西部开发计划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准备工作,我柳家的重点,已经转向岭南以北的播州,可怜那冯盎,至今都不知道,他是究竟怎么输给我柳家的...” 温大雅在年初的时候,迁任民部尚书,对银子很敏感。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你柳家对岭南之地,究竟掌握到了何种地步?”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都想问的。 他们从李二对冯盎的态度上,看出了几分门道。 如果李二没有十八九稳的把握,不可能在面对冯盎的时候,如此有底气。 柳白微微一笑,道:“我想,这个问题还是让陛下回答比较合适。” 他一向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在岭南问题上,他可以当成先锋官,从生意上入手,挤垮冯家的产业。 可一旦涉及到政治问题,柳白则是能避则避。 不光是为了避嫌,也因为,他并不是太了解政治上的博弈。 在以往的多次斗争之中,他唯一致胜的法宝,就是将敌人,直接拉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之中。 各大世家如是,长孙无忌如是,就连高句丽之战,也是一个道理。 相反,论起政治博弈来,李二才是真正的祖宗级别。 西部开发计划的顺利实施,离不开李二多次出谋划策。 而且,冯家的产业,之所以能这么快被挤垮,也离不开百骑司和锦衣卫的合作。 毫不夸张的说,从某种意义上,李二和柳白早已经不是皇帝和百姓,亦或是君主和臣子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更像是一种,互通有无的合作伙伴。 这一点,柳白很清楚,李二也很明白。 李二为柳家提供庇护,以及必要的支持,反过来也要依靠柳家赚银子,笼络民心。 多次的合作,让两人之间配合的默契程度,早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柳白在说话的同时,李二已经站了起来。 等柳白说完,李二恰好走到讲台上。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两人的嘴角,不约而同的勾了起来。 柳白走下讲台,没有落座,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由李二接棒,他不想参与,也不想费那么多心思。 关上门的时候,正好见李承乾望过来。 柳白朝他摇了摇头。 在岭南之事上,别人可以不参与。 但李承乾这个太子,必须深入其中。 ... 没人知道,李二究竟跟他的心腹大臣们,究竟聊了些什么。 一直等邻近傍晚,柳白打算回家的时候,他们都没从新教室里出来。 马车载着柳白,以及李恪等人往家里赶。 让柳白没想到的是,李泰也死皮赖脸的挤了上来。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柳白纳闷的看着小胖子,问道。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小胖子现在胆子大了,竟然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嬉皮笑脸的指着李恪他们,“三哥他们明天也上学,不一样要跟柳大哥你回去?” 柳白摆了摆手,“也罢,一会儿先将你送回越王府便是!” “我不回去了!” 李泰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言一出,李恪、柴令武、李奉诫他们几个,也向李泰投去诧异的眼神。 这厮疯了不成? 听他的意思,好像要跟他们回柳家大宅似的? 接下来,李泰的举动更让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李泰单膝跪地,拱手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李泰一礼!” 马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柳白都一愣一愣的。 “你...没病吧?” 柳白很没有形象的挠了挠头。 这小子鬼心眼可不少,干什么事情都要防着他一手。 可柳白琢磨了老半天,都不明白,李泰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李泰却是一脸的严肃,“拜师之礼,乃天地伦序,李泰岂敢胡作非为?此前,确为李泰胡闹,无端给先生带来了许多麻烦,今日惊闻先生,经略岭南之宏图,方才深知,李泰此前的无知!” 说着,他从张大了嘴,一脸悚然的李奉诫手中,抢来一只茶杯,倒上热茶,奉到柳白跟前。 “从此,李泰愿追随先生,束发修学,参研经济之道,日后定待恩师如父,若违此誓,天地共弃!” 柳白满脑子都在想,李泰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下意识的将茶杯接过来,刚要往嘴边送,忽然想起来,这只杯子是李奉诫用过的。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纠缠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出现在脑海之中。 难道...难道李泰真的想拜师?! 怎么可能?! 不可否认,李泰是他见过的孩子之中,资质最好的一个。 只要专心干一件事,就能在短时间内,取得令旁人咋舌的成就。 可这么久以来,他在自己手中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这刚缓缓劲儿,扭头就要拜自己为师? 这小子学坏了,知道玩出其不意的伎俩。 “这件事,还是请陛下来定夺吧,柳某恐怕做不了这个主...” 李泰不仅没有沮丧,反而高兴了起来。 “那明日我便入宫,去找父皇求恩典!” 说完,又可怜巴巴的说道:“不知先生,今晚可否收留李泰?您也知道,我那个王府,已经没办法接着住了...” 第621章 这人有毛病吧? 距离宵禁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柳白等人赶回到家里。 大门一开,黄巢手里拎着一根鸡毛掸子,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少爷辛苦了!” 黄巢用鸡毛掸子,在柳白身上来回掸着。 也不知他从谁嘴里听的,说灞桥一带原来是乱葬岗,就算盖了书院,也挡不住霉运。 特意准备了鸡毛掸子,给柳白除除晦气。 换成别人,柳白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唯独对这个新来没几天的人,充满了无奈! 柳家人都是极好面子的,家里的仆役丫鬟,走出去一个个都眼高于顶,鼻孔朝天。 黄巢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在他眼中,面子屁用没有。 好歹也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牛人,他的脸面,在来到柳家之后的当天,就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其他人来了之后,无不竭尽全力,展示自己的才能。 只有他,让柳白看不出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头真猪。 前天一大早,他特意从柳蓉儿手中,讨来了家里大管家的差事。 整天带着丫鬟仆役们打扫打扫这,打扫打扫那,一到饭点,先在整个宅子里转上一圈,问清楚主人们今天的口味,再去厨房吩咐做饭。 堪称无微不至,殷勤到了极点! 而他好像乐在其中,很满足这种生活。 以至于柳白都怀疑,这个黄巢,究竟是不是那个把大唐江山祸祸死的黄巢... 说白了,他就是不要脸! 不要脸到了极致,不要脸得别出心裁! 若是柳白现在将他一脚踹开,他才不管有多少人在场,趴在地上,搂着柳白脚就哭! “或许,不要脸也是一种优点吧...” 柳白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干脆摊开双手,让黄巢掸得更利索一些。 掸完了柳白,黄巢又跑到柴令武他们跟前,挨个给他们除晦气。 柴令武他们也无奈,学着柳白的样子,摊开双手。 最后,黄巢来到李泰面前,正要把鸡毛掸子提起来,忽然‘咦’了一声。 “这位小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您是?” 李泰感觉,眼前这人充满了危险性。 聪明的孩子,就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 当一个长得很像山贼的人,摆出一副读书人的架势,装模作样的行礼之时,任何人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在下李泰,将在柳府盘桓上几日!” 李泰也自诩是读书人,回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 柳白等人见状,撒腿就跑,转眼就没影了。 搞的李泰莫名其妙。 不是都到家了吗?怎么他们如此紧张? 然后,李泰脸色就变了。 因为黄巢,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张剽悍的脸,已经凑到近前不到半尺的地方! “小公子应该是我家少爷的朋友吧?不知您晚上是喜欢睡瓷枕,还是荞麦皮的枕头?” “在下以为,还是荞麦皮的好一些,瓷枕睡时间长了脖子疼。” “其实家里还有一种绵枕头,试一试倒也无妨!” “您是习惯盖鸭绒的被子,还是习惯锦缎被子?” “这么晚了,想必肚子也饿了,不知您口味如何?在下这就去准备宵夜!”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李泰眼睛里出现了一圈圈的小星星。 这人...有毛病吧? 他很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黄巢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剌得自己手腕生疼。 黄巢满脸虔诚的说道:“既然来了我柳家,小公子就千万不要客气!在下腆任大管家,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说便是!” “少爷他们都说在下唠叨,可实际上,在下是真为了这个家好,您想啊,睡不好,吃不好,还怎么干活?” “欸?说了半天,小公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大晚上的还是吃点清淡东西好,孙老神仙说了,年纪轻轻要养好肠胃,不然上了岁数,哭都没地方哭去...” 李泰感觉,自己的手腕已经没知觉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一支苍蝇大军,围着自己脑袋转圈。 想起自己是打算拜师的,他只能耐着性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瓷枕就好,什么样的被子都行,宵夜也不必了,我刚刚吃过晚饭...” 家里是第一次有人,正面回答黄巢的所有问题。 这让他欣喜若狂,更加来劲了! “我一看小公子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您还没有自己房间吧?在下这就带您去所有空院子转一转,今晚肯定给您挑一个满意的住处!” 鸡毛掸子顾不上用了,随手插在腰带里,而后他不由分说,拽着李泰就走。 今晚对李泰而言,如同梦魇。 被黄巢拉着,硬是在柳家大宅里,转悠了半宿。 有求于人,还不能发脾气! 直到把所有空院子都看了一遍,才在黄巢的建议下,选了一处离前院不远,却十分僻静的小院子。 又听了半天,这小院子的好处,回答了明天早上吃什么之类的问题,才终于把这位爷送走。 洗漱完毕之后,刚打算躺下。 院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小公子!” 又是黄巢! 李泰满脸悲愤的打开门。 下定决心,这厮若是再敢唠叨,就用门栓,拍他个满脸花! 还不等他把门栓拿起来,黄巢焦急的说道:“小公子,少爷要见您!” 李泰瞬间换了一副表情。 柳白叫自己,可不能耽搁! 他立刻跟着黄巢,前往柳白的书房。 一路上,黄巢还在絮叨个没完。 “在下听少爷说了,您打算拜师,一会儿见了少爷,您可要小心一些,虽说少爷对咱们都不错,可他对学生的要求,极其严苛!” “您听我一句劝,到了门口,敲门声一定要轻,进去之后,千万不敢坐下...” “...” 刚才觉得很烦的李泰,忽然发觉,黄巢倒是个心肠极好的人。 他默默将黄巢交代的事情,都记下来,打定主意,一会到了书房,就按黄巢说的办! 第622章 当上皇帝,又能怎样? 柳白把李泰叫过来,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平心而论,能被黄巢折磨半宿,还不动刀的人,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有极大的恒心。 李泰的表现,让柳白不暗暗琢磨。 或许,他是真的想改邪归正,拜自己为师? 柳白一直都很欣赏他,从一开始,头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小胖子坏得冒烟。 有的时候,‘坏’并不是个贬义词。 像魏征那样,每个人都知道,他有着一腔拳拳的报国之心。 不可否认,他是‘好’的,好得很纯粹,好得令人不得不敬重。 可基本上没有人喜欢他,相反,是个人就膈应他! ‘坏’也分级别。 刘瑾是个大坏蛋,就连李二都知道,这厮没事就捞银子,朝中五六品的官员,几乎都‘孝敬’过他。 可他的能力,足以掩盖这个缺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坏人们’建立的。 没有贪婪,就没有王朝更迭,同样,也没有现在的花花世界。 李泰就是这样的人,他贪婪却不做作,坏得让人生不起恶感。 有些时候,柳白都觉得,一直欺负他有点过意不去。 不想当储君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有了目标,才能有动力。 若是将李泰‘收服’了,柳白相信,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其重要性,不会在沈万三他们之下。 必须好好谈一谈! 柳白静静的坐在书房里,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李泰说。 叩叩叩—— 这时候,房门响了起来。 “进!” 李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还不忘冲外边带路的黄巢道一声谢。 他半个屁股坐在柳白对面的椅子上,见柳白要伸手拿茶壶,赶紧站起来,率先拎起茶壶,给柳白倒了一杯。 柳白笑道:“酒满杯,茶浅盏,日后莫要再犯这种错误。” 李泰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将柳白的话记在心里,而后把柳白的茶杯拿过来,放在自己跟前,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最近熬夜很勤,喝点参茶补补气。 味道虽然比不上柳叶轩出产的茶,可配方是李时珍研究出来的,效果一定很好。 喝了小半杯,柳白制止了要继续倒茶的李泰,道:“关于冯盎的事情,你怎么看?” 李泰精神顿时一震。 他很清楚,今天这场谈话,或许会关乎到,他未来的命运! 稍微想了想,他说道:“下午父皇在书院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些许,既然冯盎前来求和,就说明,他已经没有了继续跟朝廷竞争的机会,不过,岭南发展不起来,是多种因素造成的,冯家在当地的势力,盘根错节,单纯的以经济方式,来迫使冯家低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柳白没想到,李泰对岭南之事,竟然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继续说下去!” 李泰又想了想,道:“岭南具有天然的地缘优势,若是能拥有中原的各种先进技术,如制造、耕种,乃至建筑等等,势必会出现和长安、洛阳等地,并驾齐驱的大城市,我想,冯盎也是察觉到,闭门造城只会阻碍岭南的发展,才会试着和朝廷接触...事实上,他能来长安,并不仅仅是被迫的!” 柳白挑了挑眉,越看李泰越顺眼。 他很想把李泰的脑袋掰开,看看究竟是什么馅儿的。 也不知道他这小小年纪,为何会拥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和如此成熟的大局观! 李泰的想法,和柳白早先计划的,几乎可以说不谋而合! 若是光靠柳家来执行西部开发计划,没有几百年,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算加上李二的支持,也是杯水车薪。 必须依靠当地的土著! 说白了,就是要实现一种共赢的局面。 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人,大家一块发财,少打点仗,才符合长久的利益。 柳家在岭南处处逼迫冯家,甚至不惜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将冼夫人的遗物坑来,其实也是给冯盎,一个来长安的理由。 不然的话,就算冯盎早就想来,他手底下那些人,也不会同意。 就像当初李泰手下的那群人,费尽心思帮李泰争宠。 因为只有李泰风光,他们才能风光。 可如今,冯盎借着迎会冼夫人遗物的名头来长安,谁都不敢挑理。 柳白相信,这一点,冯盎也是心知肚明。 他巴不得找个理由,和朝廷接触。 如果想自立为王的话,早在武德年间就干了,怎么也不会等到大唐兵强马壮的时候称王。 几句话,让柳白对李泰的评价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见柳白微微颔首,李泰心中的忐忑,也削弱了几分。 他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再与柳白为敌了。 下午在书院,看到了柳白和冯盎的‘交锋’之后,李泰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和李承乾争宠的目的是什么... 皇位? 这似乎,并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而是身边那群人,多年来孜孜不倦怂恿的结果。 当上皇帝,又能怎样? 手足相残,亲人反目,一个能交心的人都没有。 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策划一场又一场的阴谋。 隐太子李建成死的时候,他已经七岁了。 这些,都是他亲眼见到的。 相比之下,来到柳家之后的李承乾、李恪他们,活得无比痛快! 有的时候,听说柳白带着一大家子人,游山玩水,他甚至感到十分羡慕! 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是股市上的交锋,是商贾之间的较量! 想想柳白,轻描淡写的拿出几千万贯,将荼毒百姓千年的世家大族,生生砸死。李泰都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激动的发烫。 这种不费一兵一卒,却能起到斩杀敌人于千里之外的能耐,才是他真正向往的! 与此相比,皇位算什么? 简直一文不值! 想着想着,李泰心中的火焰,愈发的旺盛了。 他再也忍不住,道:“我知道,先生提起岭南之事,是为了什么,想必先生也看到了我的价值,不知收徒之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父皇那里不须担心,若是先生答应,想必,父皇心中是更加欣慰的!” 第623章 这小子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妖孽,或者说天才 柳白并没有回答李泰的问题。 虽然他知道,李二一直在极力促成他和李泰的和解。 只要自己点头,李二亲自拿着拜师礼,来柳家一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柳白从来都没有收徒的想法。 收李承乾,纯属赶鸭子上架,况且他也从来把以太子老师的身份自居过。 事实上,柳白这几年也没教给李承乾多少东西。 只是偶尔在他犯轴的时候,提醒上几句。 就连算学,也只是给他提供一个理论,具体的还要由他自己来琢磨。 李泰跟李承乾不一样。 这小子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妖孽,或者说天才。 天才,会从自己的亲身经验之中,总结出一套独特的为人处世方法,甚至是一种独特的学问体系。 倒不是担心这小子学会了柳家的东西之后,反咬上一口。 而是因为,对待这类天才型的孩子时,教他东西,反而将他的天性束缚住了。 例如岭南之事上,李承乾他们,就绝对想不了李泰这么深。 同样,柳白也看得出,李泰所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若是这点门道柳白还看不出来,那么他在大唐这几年,就白混了... “拜师的时候,以后再说,你明天还要上课,早些休息吧。” 李泰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并未气馁。 他站起来,给柳白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柳白也不打算回房间了,就在书房里凑合了一宿。 他没怎么睡觉,而是一直在想事情。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才渐渐入睡。 ...... 一大早,小的们打着哈欠,爬上马车,打算去书院上课。 不光是李承乾和柴令武等人,李祐和李愔也要去书院见识见识。 今年九月份,他们就要正式入学。 得到了孙思邈真传的李愔,将成为医学院的学生,而李祐,则会在文学院就读。 不过,他们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是书院。 而是...李恪! 这都快半个月了,基本上李恪走到哪,两个小家伙就跟到哪。 他们始终都没有忘记,李恪将会主持一项新产业,听说这项产业,将会成为家里未来的财政支柱! 而李恪当初也答应过他们,只要新产业的摊子一铺开,他们也能成为主张一方大权的掌柜! 对两个小家伙的纠缠,李恪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 事实上,他心里比两个小的还着急。 因为沈万三说过,只要冯盎一来,他就可以着手准备新产业的事情了。 李泰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听着李恪跟李承乾,商量新产业的事情。 偶尔能听见‘超市’、‘进货’、‘冯盎’之类的字眼。 又听了一会儿,他大致也了解到了一些眉目。 “冯盎肯定会答应合作的,冯智戴不是在书院吗?跟他说就可以!” 李承乾闻言,皱了皱眉,对李泰的突然插嘴,有些不满。 李恪却眼睛一亮,挪到李泰身边,道:“说说,你怎么会认定,冯盎一定会答应合作?” 李泰偷偷看了李承乾一眼,面有为难之色。 他本来就发愁融入不进这几个人的圈子,而李承乾,正是这个圈子的核心。 得罪了他,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跟李恪等人搞好关系了。 柴令武起的晚,没赶上吃早饭,此刻正拿着个苹果啃,一边啃一边道:“青雀,你就说说吧,我们也跟着听一听!” 说话间,他悄悄给了李承乾一脚。 李承乾更加不满了。 “表哥!” 他总觉得,李泰别有居心。 柴令武把果核扔出窗外,打了个哈哈,道:“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没准青雀能出个好法子。” 李泰感激的看了柴令武一眼。 他何尝不明白,柴令武的良苦用心? 当下,他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 内容大致跟昨晚说的差不多。 主要是表达,冯盎来到长安的目的。 说完之后,他很真诚的对李承乾道:“皇兄,如果我说得不对,还请你斧正!” 李承乾皱着眉头不说话。 他之前一直在忙活股事局的事情,对西部开发计划,并不是很了解。 不过,听了李泰的解释,他愈发觉得,李泰说的很有道理。 昨天在书院,他就感到很奇怪。 面对柳白咄咄逼人,甚至近乎羞辱的话,冯盎竟然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李恪摸了摸脸,喃喃的说道:“也就是说,冯盎比咱们更加急于寻找盟友?” 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如此以来,根本就不需要让出任何利益,怪不得当初沈叔跟我说,运费的事情,自有人给我解决...哈哈,省了大一笔银子!” 李愔和李祐听不懂李泰在说什么,不过从李承乾他们的反应上,也能看出来,李泰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四哥,你竟然这么厉害?!” 李祐崇拜的看着李泰。 这下子,李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这是第一次,受到自己亲兄弟的夸奖。 柴令武是当表哥的,只要柳白不在,一般都是他管束着这群小的。 他挥了挥手,笑道:“索性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先找冯智戴聊一聊,反正他跟咱们都是一个班!” 说着,他又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承乾。 李承乾抬起头来,抿了抿嘴,勉强一笑,“青雀,若是冯智戴不肯松口,就要由你出面了,想必刚才你也听了,岭南的货物,对新产业很重要...” 李泰大喜,道:“皇兄放心,我的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便把脑袋瞥向窗外,看着外边飞速倒退的景物,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624章 你是在威逼老夫吗? 书院,甲字号宿舍楼。 冯智戴自从来到书院之后,就一直住在宿舍里。 虽说朝廷给冯家人专门安排了条件很好的宅子,但他,并不想跟自家老子住在一起。 冯盎的老婆多,儿子也就多。 多到休几个老婆,根本就感觉不出来,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 多到,冯盎自己,都认不全自己的儿子... 不过,作为冯家嫡子,冯智戴还是相当受冯盎重视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重视,让冯智戴饱受折磨。 其他兄弟想玩就玩,想耍就耍。 他不行! 他需要读史书明智,读经义通理,甚至还要读兵法,来学习如何控制冯家在岭南的大军。 所以,在来到书院的一刹那,他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同宿舍的其他几个人,都是平民百姓出身。 在书院里,身份的隔阂就是个笑话。 太子也经常跟农夫的儿子,勾肩搭背的瞎溜达。 短短三天时间,同学之间相处得很融洽。 这就导致当冯盎出现在宿舍里,命令其他同学出去的时候,遭到了冯智戴的竭力反对! 父子之间第一次起冲突,这让冯盎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怎么都想不到,堂堂冼夫人的子孙,竟然甘愿与贩夫走卒之子为伍。 骄傲如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出去!” 冯盎指着三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人,怒喝道。 “我说不许出去!” 冯智戴红着眼睛,冲冯盎吼道。 多年来对父亲的不满,加上母亲被莫名其妙休掉,今日这件事,成了导火索。 冯盎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大手在腰间的刀柄上,连着按动了好几次。 “逆子!” 冯智戴梗着脖子,“有什么话,父亲尽管直说便是!” 三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人中,一个脸上长着些许雀斑的小胖子,支吾了几声,道:“天锡兄,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冯智戴深吸了一口气,冲三人一拱手,道:“让兄弟们看笑话了...” 他重新面向冯盎,道:“宿舍不是孩儿一个人的地方,若是父亲有话要讲,大可以随孩儿去外边详谈!” 说完,也不管冯盎什么反应,转身便走! 冯盎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冷厉的目光,在三个少年身上扫过。 引得三个少年,齐齐一颤。 冯盎觉得,儿子之所以‘学坏’,不仅仅是书院造成的,同样也是被这三个同学带的。 他有些后悔,将冯智戴送进书院。 岭南最缺的就是教化。 而天下文化宝地,书院当属头位。 不管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是一些杂学,书院都执天下之牛耳。 他本以为,将儿子送进书院,等同于向朝廷示好,同样,也解决了岭南最急缺的东西。 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三天,儿子就学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下拔刀的冲动,大步走了出去。 三个少年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胖子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天锡兄这么好的人,竟然会有如此不通情理的父亲...”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的瘦高个子。 “元化兄,你爹不也是大官吗?怎么你也怕成这个样子?” 元化兄剜了小胖子一眼,道:“你爹还是柳家沈大掌柜的好朋友呢...你不也怕成这个熊样?” 小胖子又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都是书院的老生了,天锡兄才来了几天,不帮衬帮衬,有点说不过去...” 最后一个少年人,看起来比他们几个人都要小上几岁,此刻低着头不说话。 小胖子又碰了碰他,道:“观光兄,你觉得呢?” 观光兄摇了摇头,道:“国家大事,不是我等能操心得了的。” 小胖子大奇,道:“不过是父子间的恩怨罢了,怎会牵扯到国家大事?” 观光兄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跑到书桌旁,拿起饭盒,道:“我打算在图书馆混上一天,午饭不用等我了。” 说着,他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观光兄将大门关上,小胖子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骆宾王,真不够义气!” 元华兄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够义气,不如帮天锡兄把他爹打跑!” 小胖子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刚才冯盎那几乎能杀人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他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算了,等天赐兄回来之后,好生安慰安慰他便是...” ...... 冯盎跟着冯智戴,来到宿舍楼后边的花园。 由于是早上,不少学生都在晨读。 冯智戴特意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转过身来,道:“爹,孩儿很喜欢书院,希望,您莫要侮辱了这个地方...” 眼见冯盎又要怒吼,冯智戴又补充了一句。 “同学们都在晨读,您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小点声。”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陛下召见的时候,老夫没空跟你废话!等老夫从皇宫回来,就立刻给你办退学手续,这种地方,不待也罢!” 冯智戴似乎早就想到冯盎会这么说了,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 他忽然甩了甩宽大的袍袖,十分郑重的,给冯盎行了一礼。 “爹,孩儿不孝!” 冯盎大惊! 听他这意思,怎么好像...好像要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似的?! 冯智戴一脸诚挚的说道:“若爹不允许孩儿在书院就读,那孩儿,只好不孝!” 说完,他直起身子,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恳请您,允许孩儿在书院苦读四年!” 冯盎气得脸色铁青。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在威逼老夫吗?” 冯智戴沉声道:“孩儿在书院只住了几天,却仿佛发现通往另一个世界大门,在那扇门后,有孩儿真正喜欢的东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与那些东西相比,区区岭南,一文不值!” 说着,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冯盎的眼睛,道:“您让孩儿来书院,是为了让孩儿多结交一些朋友,可是在孩儿眼中,这种命令,侮辱了书院,也同样...侮辱了冯家的血脉!” 第625章 咱们在旁边看好戏,而且还能顺手赚银子 书院,是大唐最具有包容性的地方。 这个地方,似乎存在着一种流毒,无论是寒门学子,还是贵族子弟,都会深陷在这种流毒之中,不可自拔。 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毫无顾虑的,尽情完成自己的梦想。 有人说,书院里藏着一大群疯子。 他们妄图用某种神秘的力量,来改变天下。 冯智戴看到了这种力量。 几天时间,他走访了所有学院,旁听了所有他感兴趣的课程。 虞世南的风趣,颜师古的严谨,陆德明的激昂... 被世家大族堪称不传之秘的学问,在书院,随随便便的摆在书架上。 拿着借书证,完全可以把那些所谓的‘不传之秘’,放进被窝里看。 他听过军事学院的先生,讲授李靖的《六军镜》,也听过孙思邈传授的他亲自编纂的《千金要方》! 甚至,在一位金姓神秘先生的课堂上,配置过火药! 当引信点燃,将一块巨石,炸得粉碎的同时,冯智戴的世界观彻底改变了! 这些学问,若是放在外边,足以让人争得头破血流! 甚至,有可能引发战争! 他突然发现,这才是真正能够改变岭南的东西! 同样,他也发现,中原已经超过岭南太多太多! 这种差距,不是多结交几个朋友,亦或是多赚个几百几千万贯,能够弥补的。 他将自己视为岭南未来的主人。 而岭南,的的确确需要一个人,来彻底扭转,他们狭隘到了极点的目光。 冯智戴更加清楚,最急需改变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爹... 说完这番话后,他心里如同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值得了...” 他在心中想道。 若是能改变父亲的观念,哪怕今天被他打死,也值得了。 一切,都是为了岭南的未来! 可想象之中的嘴巴子,亦或是刀刃,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冯盎呆呆的看着冯智戴,嘴唇轻颤,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这番话给吓到了。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是智戴兄吗?你怎么跪在地上?” 一个小胖子不知从哪冒出头来,笑嘻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冯智戴。 说完,他好像这才发现了冯盎的存在,连忙拱手行礼,道:“小王见过耿国公!” 来人,赫然正是李泰!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李承乾等人就站在远处的树荫下,静静的朝这边张望。 看样子,他们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冯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还礼道:“原来是越王殿下,老臣有礼了!” 李泰奇怪的问道:“不知智戴兄如何招惹耿国公了?” 冯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冯智戴站起来,道:“让越王殿下看笑话了...” 李泰莞尔轻笑,“小王也时常惹得父皇不高兴,耿国公多多担待才是!” 说完,他又好奇道:“听说父皇将在太极殿招待耿国公,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您怎么会到书院来?” 冯盎勉强一笑,道:“老臣此来,只是想看一看,犬子在书院过得如何,既然越王殿下也在书院,就劳烦殿下多多帮衬犬子,老臣在此谢过了!” 他瞅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拱手道:“时辰的确差不多了,老臣这边赶往皇宫,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看都没看冯智戴一眼。 目送冯盎远去,李泰十分关切的道:“智戴兄可有难处?说不定,小王可以帮上一些忙...” 冯智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多谢越王殿下关心,您的及时出现,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李泰打了个哈哈,道:“正好也快到上课的时间了,不如咱们一同前去教室?” “越王殿下请!” ...... 远处的树荫下。 几个人看着李泰和冯智戴,肩并肩向新校区走去。 柴令武不知从哪里又搞了半张烙饼,一口一口的咬着。 他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猜,冯盎跟冯智戴在说什么?” 两个小的没资格说话,瞪着眼睛看几个大的,想从他们口中知道答案。 李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还能因为什么?我看,冯盎肯定是不愿让冯智戴,继续在书院读书了。” 李承乾幸灾乐祸的一笑,接着李恪的话说道:“但冯智戴很想在书院读书,于是,这对父子就起了冲突。” 刚赶到书院,跟他们会合的李奉诫,方才路过农学院的时候,从大棚里顺了一根小黄瓜,一边啃,一边又接着李承乾的话茬。 “结果,这对父子谁都不肯认怂,冯盎想让冯智戴结交朋友,冯智戴却只想搞学问,要是没人管,今天可就有乐子了!” 三人一唱一和的,竟真的将冯家父子之间的对话,猜的八九不离十。 “呸呸呸!” 柴令武从烙饼之中,吃出了一只死虫子,恶心得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样。 他恶狠狠的把烙饼丢在地上,掏出水壶,漱了漱口,这才擦着嘴角道:“要是冯智戴跟他老子决裂了,李泰跟他商量生意的事情,能成?” 即将出任新产业总负责人的李恪,对岭南进行了专门的研究。 他嫌弃的看了柴令武一眼,道:“表哥,这你就不懂了,冯盎二十几个儿子中,有八个嫡出的,这八个人年纪不大,却都被封为一州刺史,冯智戴就是春州刺史,而春州,恰恰是岭南物产最为丰富之地,他说一句话,比冯盎还好使!” 柴令武把最后一口水吐掉,嘿嘿怪笑着说道:“要不要把冯智戴拉拢过来?到时候,让他跟他老子去打擂台,咱们在旁边看好戏,而且还能顺手赚银子!” 众人眼睛一亮,而后不约而同的坏笑了起来。 “我这就去跟青雀说!” 李恪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没动地方,却被柴令武拉住。 “咱们能想到的,我觉得青雀也能想到,正好,也借此机会看看青雀的能力,说不定,你那桩新产业,还能添个相当给劲的帮手!” 第626章 这堂课,不讲经义,不讲历史 李泰的口才,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 其实,如果没有柳白的出现,李泰该无往不利才对。 妖孽的人生,很难用普通人的眼光来揣度。 从宿舍楼走到新校区的工夫,冯智戴已经将他引为知己。 看冯智戴的样子,似乎恨不得赶紧跟李泰拜个把子... 两人的称呼都变了! “智戴兄,咱们说好的事情,可万万不能忘了!” “那是自然,利国利民的好事,我感谢青雀你还来不及呢!” 冯智戴好像忘记了,刚才在父亲面前的苦涩。 抓着李泰的手,眼睛直放光。 冯家的教育,跟皇家大相径同。 就像李泰,坐拥二十二州的封地,又兼着扬州大都督和越州大都督。 可他根本就不敢去管理自己的封地。 甚至,连每年收上来的赋税,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恰恰相反,冯智戴比李泰大不了几岁。 武德四年的时候,被李渊封为春州刺史,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春州刺史! 在春州,他是说一不二的人,影响力比冯盎还大! 明眼人都知道,冯盎这是把自己的儿子们,当成了蛊虫来养。 八个儿子,就是八位刺史! 他们之间相互竞争,为了某些利益,大动干戈也是常事。 虽说,这样会导致冯家兄弟之间的关系很恶劣,但却培养出了他们的野心和抱负。 用封地练手,只冯盎一家! 春州的一切权力,都被冯智戴死死的攥在手中。 当他听说,李泰打算跟自己做生意的时候,顿时心花怒放。 他急于改变岭南,而李泰的话,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 春州的特产、工艺品、美食,可以运送到大唐各地售卖。 这是一个支点,冯智戴完全可以借此,将整个春州的发展,撬动起来! 而后,逐渐蔓延到岭南各地! 想一想,未来春州的变化,冯智戴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烫!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新校区的小山包上。 来到教室门口,才发现,王守仁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见过王先生!” 两人一同向王守仁行礼。 王守仁正在低头翻看一本书,听见两人的声音,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朝下边的座位指了指。 “把桌子恢复原样。” 昨天吃饭的时候,李二命人将桌椅挪开,围成了一个圈子。 两人相视一笑,一块过去搬桌子挪椅子。 好在特别班的人少,总共也就十几张桌子,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 而李泰和冯智戴,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同桌。 很快,将李愔和李祐送去院长室的柴令武等人也来了。 众人落座,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守仁。 即便是李承乾,都不知道开设这个特别班的意义在哪里。 不过他们都知道,坐在讲台上的这个男人,不光手段一流,就连学问,也是一等一的高明! 窦孝慈是最后来的。 他本来不是特别班的成员,只是想着去军事学院,学习打仗,日后好建功立业。 听说柳白要开设特别班后,窦诞带着他媳妇襄阳公主,带着厚礼,跑到柳家,软磨硬泡得给儿子,讨来了一个名额。 别看王守仁在外边名声不显,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只是柳白的跟班。 顶多算个护卫头子而已。 唯有跟柳家走得比较近的人,才知道,王守仁的本事有多么的恐怖! 从教学配置上,就可以看出来。 譬如军事学院,不同的人,对兵法有着不同的见解。 书院追求全方面发展,军事学院除了教授兵法之外,还要上体能课、武学课。 除此之外,历史课程也是必不可少的。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军事学院的学生,不光要会打仗,还需要明白为什么要打仗! 这就导致,旧校区的那些班级,至少会有五六个先生同时教学。 而特别班,只有王守仁一位先生! 墙上那张满满当当的课程表,每节课程下,都写着王守仁的名字! 他不仅要教授史学、文学、军事... 连体能课和武学课程,都是他亲自带着! 窦孝慈当然知道王守仁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见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连忙跑到王守仁跟前请罪。 在得到王守仁的同意之后,这才跑到下边落座。 咚、咚—— 浑厚的钟声,远远的从旧校区传来。 上课的时间到了! 王守仁却并没有站起来,他把手头的书,往讲台上一丢,依旧翘着二郎腿。 目光在几个学生脸上逐一扫过,语气颇显慵懒。 “特别班,重在特别,你们猜一猜,这个‘特别’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跟王守仁,熟得不能更熟了,惯爱插科打诨。 他举起手来,“就是课特别多的意思!” 众人一阵哄笑。 王守仁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这个意思...青雀,你来说说!” 李泰知道王守仁曾是锦衣卫的老大,对他有几分畏惧,急忙站起来,道:“特别,意为与众不同!” 王守仁再次点头,笑道:“我更喜欢这个答案...智戴,你以为呢?” 冯智戴见自己的知己都站起来了,也不好坐着回答问题。 起身道:“特别,意为超出寻常!” 王守仁同样微笑点头。 接下来,他问了每个人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各种答案。 而后,他缓缓起身,在黑板上,写下了‘特别’二字。 “这堂课,不讲经义,不讲历史,一个上午的时间,你们以此二字为题,作一篇文章,内容不限,题材不限,开始吧!” 说完,他坐下来,又拿起了那本书,仔细研读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习惯了王守仁教学风格的李承乾,都有些发愣。 不过很快,众人就埋头写了起来。 平常看着这群人吊儿郎当的,实际上,说他们满腹经纶都不为过。 尤其是看着像个流氓的柴令武。 除了操持手头的生意,和左武卫的军务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院里。 每个学院的课程,他都听过,甚至在期末的考核中,总能拔得头筹! 他下笔也是最快的,不到一个时辰,完成了洋洋洒洒数千言。 第627章 你这表哥,当得倒挺公平 柴令武率先走上讲台,将自己的文章,交给王守仁。 王守仁朝桌子上一指,道:“放下,你可以走了。” 柴令武一愣。 “课程表上,不是排得很满吗?” 也不知那本书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王守仁。 他一直没有抬头,眼珠一点一点的从上往下看,随口答道:“课程表是书院安排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柴令武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没人注意自己。 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文章之中,不可自拔。 “罢了,去图书馆待一会儿吧...” 他跟李承乾等人,都是坐一辆马车来的。 若是自己先走,回头免不了要落埋怨。 况且,李祐和李愔还在旧校区的。 他们来提前适应一下书院的环境,怎么也要听几门课,吃点东西,再在校园里转悠转悠再走。 对王守仁一拱手,柴令武独自一个人溜达了出去。 他走后,没过多长时间,李泰也写完了。 见李承乾等人还在写,他有点小得意。 走到讲台上,将文章放在讲台上,跟王守仁交代了几声,又跑回去,在冯智戴身边耳语几句,也走了出去。 第三个写完的,则是李恪。 和之前两人一样,交完了文章,就跑了。 写文章这种事情,除了日常的积累之外,多半是靠临时的灵光一闪。 根据‘特别’二字作答,范围实在是太广阔了! 李承乾有心多多表现一番,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字也很满意。 他一直在临摹李二最擅长的‘飞白’,如今已略有小成。 字体飘逸,字尾如锋,显得潇洒自如。 他觉得,自己的话题也很深刻。 紧紧扣住时政,着重墨描写了大唐腹地,包括长安、洛阳、晋阳等大城市的特别之处。 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甚至还用上了,当下书院最流行的数据说明法。 写完之后,吹了吹墨迹,和窦孝慈一块上去交卷。 窦孝慈曾随十八学士之中的姚思廉读过几年书,胸中也有点笔墨。 两人肩并肩走出教室,左右看了看,发现李泰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用小木头棍,在地上划拉着。 窦孝慈冲李泰一努嘴,“都是自家人,你何必对青雀如此冷淡?”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嘿然一笑。 他从来都没忘记,前几年李泰给他制造了多少难堪。 窦孝慈叹了一口气,“柳大哥既然信任他,你也应该信任他,若未来李泰成了顶门杠子,你该如何自处?” 李承乾斜了他一眼,“你这表哥,当得倒挺公平。” 窦孝慈耸了耸肩膀道:“我只是觉得,都是亲兄弟,没什么隔阂解不开的,从前的李泰确实不厚道,可现在,你没看出来,他一直在竭力修补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两人的对话,似乎引起了李泰的注意。 他回头一看,笑道:“皇兄,表哥!” 两人的低声交谈顿时停了下来。 窦孝慈笑道:“青雀,现在还早,虽然看王先生的意思,今天是不打算上课了,但咱们起码也要等下午再走,不如一块去搞点活动?” 李泰看了李承乾一眼,想了想道:“不知皇兄打算去干什么?” 他很会抓重点。 想要融入这个圈子,搞定了李承乾,就等于搞定了所有人。 李承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在等冯智戴?” 李泰点了点头,道:“智戴已经答应了合作的事情,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好好商量一番。” 李承乾心里十分犹豫。 他相当恨李泰,算不得恨之入骨,但一见到李泰,也下意识的捏捏拳头。 作为太子,他很明白,这个圈子的重要性。 如果,未来他成为皇帝,那么这个圈子,就是他统治天下的根基。 在这个圈子里,他没有必要摆架子,更没有必要玩弄平衡手段。 这些人,值得他完全信任! 可若是李泰来到这个圈子,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李泰固然早就被柳白吓破了胆,但谁能说好,一旦这个圈子里的人真正步入政坛,李泰还会不会反水? 这是他最大的担忧! 柴令武和窦孝慈他们,未必不懂这个道理。 之所以尽力促成李承乾和李泰两兄弟和好,完全是因为,他们相信柳白的眼光。 李承乾沉吟片刻,道:“在大门上留个条子,咱们一块去图书馆等吧。” 他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应该跟柳大哥好好聊一聊。 至少要弄明白,对于李泰的这份信任,究竟源于哪里... 李承乾的话,让李泰欣喜若狂! “皇兄先请!” 三人各自抱着自己的小心思,向图书馆走去。 ...... 皇宫,紫宸殿! 半个时辰之前,李二召集文武百官,在太极殿正式招待了冯盎。 地点的选择很讲究。 太极殿是处理国朝大事的地方,在那里招待冯盎,显示了对他的足够尊重。 而招待完之后,到了说闲话的时候,便来到了紫宸殿。 这座宫殿,不光是李二居住时间最长的寝宫,也是平常会见近臣的地方。 如此举动,等同于告诉冯盎,朝廷对你有足够的尊重,同样,陛下也没把你当外人看待。 为时尚早,君臣二人却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百官散去,皇后露了一面之后,也走了。 只剩下房玄龄他们老哥儿几个作陪。 酒是不能再喝了,这才上午,喝多了之后,这一天就别想干别的了。 于是,便换上了茶。 皇帝喝的茶,当然是极品,放在外边,有钱也买不到! 众人美滋滋的品味着茶香,冯盎却面有苦涩,盯着茶杯一动不动,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李二笑道:“即便在柳叶轩里,也喝不到这种好茶,柳白曾说,这种茶一年的产量只有不到三两,爱卿为何不品鉴一番?” 冯盎一拱手,叹了口气,道:“看见茶叶,老臣就想起柳家初临岭南之际...就是用茶叶,一举冲垮了十余州的产业,至今回想起来,依旧心中刺痛...” 第628章 作为柳家最忠实的合作伙伴,他怎么可能拆柳白的台? 房玄龄等人心照不宣的对望几眼,低头憋笑。 如果不是李二在书院解释了一番,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柳家在岭南,究竟干了些什么。 有些时候,银子是比军队更加可怕的东西。 一千多万贯,放在最为富庶的长安,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而在岭南,可以轻而易举的冲垮他们原本的产业。 房玄龄他们从李二口中,得知了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岭南占尽天时地利,物产之丰富,令中原人嫉妒得厉害! 在岭南的中部和南部,稻子能两年三熟,甚至一年两熟! 可是,岭南大部分人,却依旧吃不饱... 这其中,不仅有当地农耕技术低劣的因素,还因为,当地的汉民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汉民一样,找到一块土地,就想着种点什么。 当地的土人,多半还依靠着采集狩猎的方法生活,小农经济脆弱的可怜。 柳家就是依靠这一点,凭借粗制的茶叶,生生将岭南市场搅动得七零八落! 在山里讨生活,除了吃肉,还是吃肉,而且吃了上顿没下顿。 当有些人发现,喝点茶叶煮的水,可以让自己的肠胃舒服一些,甚至身体都健康强壮了许多之后,茶叶,瞬间成为岭南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资! 这一点,跟后来的吐蕃很像。 常年吃肉的人,不知道缺乏维生素是什么意思,却能清清楚楚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可惜的是,吐蕃至今还不知道‘茶叶’为何物。 倒霉的吐蕃人,等肠胃不舒服的时候,只能去找满脸鬼涂乱抹的巫师,看几场跳舞表演,乞求自己的神明,带给自己福泽... 在岭南最为落后的东南沿海一带,茶叶甚至成了硬通货,比银子还好使几分! 由此带来的连锁效应,是势不可挡的。 大批大批在中原稀松平常,在岭南却几乎没有人见过的物资,涌入市场之后,唯一的结果就是,柳家的生意,迅速挤占整个岭南,压得当地产业,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覆灭了。 这其中,就包括冯家! 房玄龄他们不知道冯家有多惨。 但想一想四大世家的下场,也能推断出来。 否则的话,冯盎也不会舔着老脸,巴巴跑到长安来求和。 扪心自问,换成他们是冯盎,哪怕茶水再香浓,肯定也没有去喝的心情。 估计在冯盎眼中,这一杯淡黄色的茶水,就是他们冯家人的血... 李二比房玄龄等人,知道得更加清楚。 因为,柳家在岭南的收益,有三成都进了他的口袋... 作为柳家最忠实的合作伙伴,他怎么可能拆柳白的台? 李二打了个哈哈,没有顺着冯盎的话继续说,转而道:“冯爱卿若是喝不惯茶,便让人换来果汁便是,最近书院送来了一批从江南引进的桔子,榨成果汁后,哪怕不加糖霜,也分外清甜!” 他一挥手,立刻有人去拿桔子汁。 看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子里,那透着浓浓果香的汁液,冯盎心里更别扭了。 一来,这琉璃杯子也是柳家‘坑害’他冯家的利器,二来,他听到到‘书院’两个字,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得往上拱! 不喝茶,还不喝果汁,就太不给陛下面子了! 冯盎解恨一般的,把果汁全都灌了下去。 心情不好,再美味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他有些压不住火了,道:“陛下,老臣听闻,书院乃是那柳白所建,今早,老臣特意又去了书院一趟,所见所闻,实在是令老臣担忧!” 说着,他将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 他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是把话题引到,冯智戴仅在书院住了几天,就学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白眼狼! 事实上,他也很清楚,自己这番话,根本就没有分量。 只是单纯的想给柳白,添点堵罢了。 李二听完,脸色显得有些古怪。 “虞爱卿,可有此事?” 虞世南当着书院的副院长,三省的职位并没有卸下来,成天两头跑,今天也在作陪的行列之中。 他缓缓起身,道:“启奏陛下,据老臣所知,冯智戴虽在书院住了几天,却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若说品德的变化,恐怕并非是书院教给他的...” 李二哈哈一笑,道:“冯爱卿应该是对书院,有什么误解。” 冯盎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老臣也是无心之言,望陛下和虞大人,莫要见怪。” “不怕冯爱卿笑话,朕的那几个儿子,也都在书院就读,虽说一事无成,却也学到了忠义孝悌,就如青雀,原本和承乾很不对付,现在却相亲相爱得很...” 李泰的变化,是最近一段时间,最令李二欣慰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心中忽然一动。 低头看了一眼,一直被他摆放在桌子上的文章。 这篇文章,已经修改过不下二十次了! 他听取了李承乾的建议,又吩咐杜宓润色,刚刚定稿。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表。 “索性今日还有些时间,不如冯爱卿,随朕再去书院走一走,有一件事情,朕答应书院许久了,一直没有履行诺言...” 冯盎还没回话,虞世南和高士廉‘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两人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之色。 “陛,陛下...您说的,是那件事?!” 虞世南惊喜的说道。 李二笑吟吟的一点头,“虞爱卿和高爱卿,先去准备吧!” 虞世南和高士廉对视一脸,同时行礼,撒腿就跑!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两个老家伙的小妾又生了... 冯盎一脸的莫名其妙。 但陛下都说出口了,自己再拒绝,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但凭陛下做主!” 李二微微颔首,道:“诸位卿家可以到集贤苑休憩片刻,朕还要准备一些东西。” 说完,他起身,走进了后殿,隐约能听见淅淅索索的声音,不知他在找些什么。 第629章 谁家的上品茶叶,全都是渣子? 书院! 新校区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十几个施工地点,聚集了不下三千个工人! 柳家的施工队,也是分职能的。 这部分人都是做基础建设的,刚刚从十二坊退下来。 剩下的,如装潢、绿化之类的工作,都有专门的人去干。 特别班的教室,之所以选在那个小山包上,就是担心施工的声音,打扰了学生们的学习。 在第四期的工程规划中,新校区拥有两座图书馆。 比旧校区的更大,更豪华! 最重要的是,每座图书馆,都紧挨着食堂。 保证成天泡在图书馆里的那群神经病,不至于饿肚子。 书院的神经病不少。 旧校区的图书馆里,李承乾带着一群人,各个屋子都转了一大群大圈,愣是连一个座位都没找到! 无奈,只好在大厅里找个角落,从值班先生那里,要来了几个小马扎,坐成一圈。 在外边,这群人可以作威作福,没什么人敢招惹。 可是在书院不一样,别说抢人座位了,就算大声说句话,没准都会被脾气暴躁的人,揍上一顿! 谁有理,谁就可以把先生们拉过来当靠山。 书院并不禁止学生们用拳头讲理。 武学课和体能课上不好好学习,怪不得旁人。 李承乾他们没有那个自信,单挑一整个图书馆的神经病... 柴令武对图书馆最熟悉,不知从哪位值班先生那里,软磨硬泡来一大壶热茶,挨个给众人倒。 窦孝慈和李奉诫是头一次进图书馆,刚才进门的时候,大声说了几句话,被现任馆长陆德明,揪过去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此刻都蔫头耷脑的,一副有气没地方出的样子。 李泰坐在小马扎上,吹了吹飘在杯子上的茶叶沫子,腹诽着那位先生的小气。 书院先生们的吃穿住行,都是书院特贡的,茶叶也清一水都是柳叶轩的上品。 谁家的上品茶叶,全都是渣子? 冯智戴倒不是头一次来,他住进书院的当天,就拿到了一张热热乎乎的借书证。 本来立志,要在四年时间,将书院里所有的不传之秘,都读个遍的他,在真正走进图书馆后,就傻眼了。 四层高的楼,每一层都有七八个阅览室,而每一个阅览室,都放着上百个巨型书架! 看到那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冯智戴觉得,自己这四年时间,能读完一个阅览室的书,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他坐在李泰旁边,一个劲的伸着脖子,往旁边的阅览室看。 “算学院的阅览室...好像还没进去过,不知道里边有什么好东西...” 柴令武给众人倒完了茶,把茶壶放在地上,笑道:“条件有限,就别讲究那么多了,我听院长说,新校区的图书馆,有专门给学生准备的会议室,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去那了!” 李恪的马扎缺了条腿,坐着直晃悠,只能采用扎马步的姿势,不敢坐实在了。 他干脆把马扎扔到一边去,直接蹲在地上。 “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去《致知》编委会办公室,我有钥匙...” 他是《致知》的创始人之一,而且还是编委会的副主编。 若是论在书院之中的地位,他可比李承乾等人强得多! 都快赶上半个先生了! 李承乾一摆手,道:“行了行了,就凑合点吧,延寿他们都在忙着明天新刊的事情,咱们去了,只会给他们添乱。” 一时半会的,他们还真走不了。 李祐和李愔的体验课,起码要上到中午,下午还要跟一群同龄的预备生,参观宿舍和食堂。 他们要是擅自走了,不等两个小家伙,回去之后,肯定会被柳婉儿骂。 一顿胡说乱侃,话题又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岭南的生意上。 李泰已经把冯智戴说得心动了,剩下的,还需要李恪这个总负责人来谈。 “岭南的特产,尤其是水果,在中原是紧俏货,一枚荔枝在岭南,不值一文钱,可放在中原,能卖上天价,唯独保存是个大问题,即便走大宗货物的渠道,运费也高得离谱,我是这样想的,运费方面由智戴兄负责,而最终得到的利润,可以多分给你们半成!” 冯智戴也鬼精鬼精的。 知道从岭南将货物运送到中原,几乎是这桩生意中,最大的成本。 说什么都不肯全面负责。 “我倒觉得,春州可以将货物采购的价钱,往下压三成,运费应由你们负责,柳家的商队天下闻名,想必花不了多少银子...” 其他人听着李恪和冯智戴谈判,都不再插嘴。 李泰有心多表现表现,道:“智戴兄,我们会将货款一次性付清,若是卖不出去,压力也全都由我们承担,反过来看,你们等同于白白赚了一大笔银子,这笔账很容易算的...” 冯智戴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果柳家仅在春州采购物资,对于他而言,完全等于天上往下掉银子。 他真正在乎,并不是这些银子,反倒是中原的技术! “那容我好好想一想,三天之后,肯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恪笑道:“春州的事情,完全由智戴兄一人做主,哪里还需要三天?” 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别说三天了,一分钟都不想多耽搁! 冯智戴刚要回答,图书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纷纷看过去,发现,虞世南和高士廉,带着一大群人,风风火火的跑到一楼西北角的馆长室。 八成是去找陆德明了。 李恪纳闷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乱子?” 一句话的工夫,虞世南他们又出来了。 陆德明跟在两人身后,不知听说了什么,红光满面的。 一行人往楼上走,脚步飞快。 看样子,还真是出了紧急情况! 李承乾等人见了,忍不住好奇。 冯智戴正好找到借口,把谈判的事情拖延几天,道:“诸位,不如咱们也跟着去看一看?” 第630章 皇帝来当教书先生这是多大的面子? 图书馆的顶楼,有一间巨大的会议室。 自从图书馆落成以来,这间会议室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顶楼很少有人去,因为顶楼的几个阅览室里,藏着真正的不传之秘! 书院并不介意向世人展示所有研究结果。 事实上,整个中原腹地,包括关中、河北、河东、江南、淮南等交通便利之地,吃尽了书院的红利! 农学院改良的新式农具、水车,医学院编制的医书,以及老百姓都能看懂的急救手册,文学院编纂的各种启蒙读物。 这些东西,书院几乎都分享了出去。 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譬如新式农具。 书院可以通过柳家,亦或是通过朝廷,卖给地方百姓。 可图纸,是绝对严禁外传的! 那复杂的研究思路,以及精巧的设计过程,才是书院的立身之本!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数据! 近两年的积累,让书院得到了一座庞大的数据库。 随着人们越来越重视数据的运用,朝廷赫然发现,很多事情,都能从数据之中推导出来! 包括大唐各地的军力部署,乃至各个折冲府的军械配置、人员情况,都藏在书院顶楼的某一间阅览室中! 由于存在着诸多不传之秘,图书馆的四楼,一般是不允许学生上去的。 只有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书院少数的先生,在得到王勣等几位书院高层的联名手书之后,才能推开某间阅览室的大门。 进去之后,还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别说一张纸一根笔了,脑袋上插的钗子,都要摘下来,好好查验一番。 图书馆顶楼的神秘,衍生出了数不清的故事。 某天夜里,传来了女子的呼喊、婴儿的哭嚎云云... 学生们惯爱将自己无处发泄的经历,放在鬼鬼神神之类的事情上。 靠着写戏本混饭吃的上官仪,经常坐在三四楼之间的台阶上,寻找新的灵感... 因此,当虞世南等人跑到顶楼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图书馆的人都坐不住了! 乌央乌央的学生,开始向顶楼拥挤。 幸好李承乾等人手脚麻利,跟着虞世南等人爬到了顶楼。 回头一看,众人的脸都白了! 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瓜,要不是有从左领军退下来的老兵把守,估计连楼梯都冲垮了。 柴令武出示了左武卫的腰牌,这才被老兵们放行。 “我的老天爷呀,这群人真跟抽风一样!” 李恪抹了一把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说着,就要往里溜达,却被李承乾一把拉住! “你不要命了?!” 李恪狐疑的看着李承乾,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群人之中,只有李承乾和柴令武来过顶楼。 “记住,在这里千万不要随意走动,把守在各个阅览室门口的,都是正在执役的玄甲军,跟他们可没有情面好讲,父皇亲自下的令,不管是谁无端靠近,先一刀砍死再说!” 李恪吓得缩了缩脖子。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后怕。 李泰捂着发凉的脖颈,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对数据最感兴趣,刚才差点就先跑过去了。 一个死人脸的玄甲军校尉走过来,目光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旋即对李承乾一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您可有院长和几位副院长的手书?” 玄甲军才算是李二的亲兵。 在玄甲军里当校尉,放在其他的军队里,给个游击将军都不换。 这群人,在玄甲军的面前,没有威风可耍。 李承乾正色道:“我们不进去,只在这里看一看,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动用顶楼的会议室?” 玄甲军校尉冲着西北方一拱手,道:“陛下马上就要来书院授课!” 众人大惊。 最为吃惊的,还是冯智戴。 皇帝来当教书先生...这是多大的面子? 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留着短髯的先生,从会议室里匆匆跑出来。 “吴校尉,院长亲令,让他们都进去!” 吴校尉依旧一副死人脸,淡淡的说道:“许先生,没有院长和几位副院长的手书,在下无权放行!” 许先生一拍脑门,又跑了回去。 不多时,拿着手书出来,交给吴校尉。 吴校尉仔细的查验过,退到一旁,由专人搜了李承乾他们的身,这才放行。 跟着许先生,往会议室的方向走,李恪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兴奋之色。 柴令武似乎跟那位许先生,是老相识了。 他凑到近前,道:“延族先生,陛下来授课,为何非要动用这间会议室?” 许先生看了看众人,给李承乾陪了个笑,低声道:“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听院长说,陛下想让冯盎,看一看咱们书院的实力。” 众人恍然。 柳家进驻岭南后,便开始了极其精细的调查。 不光有柳家人操办,其中还混杂了大量的百骑司成员。 最近这几天,才将数据整理完毕。 柳白在新教室拿给房玄龄等人的看的数据,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数据更能表明书院的实力了。 让冯盎看一看岭南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都藏在书院里,对他是一种很好的威慑。 同样听见许先生解释的冯智戴,挑了挑眉,没说话。 眼睛四下搜罗,八成是在琢磨,岭南的数据究竟藏在哪个地方。 推门走进会议室,没来过的几个人,这才发现,这座会议室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林林总总,起码有上千个座位! 王勣、虞世南等人,正站在台上,商量着什么。 见李承乾他们来了,王勣一招手,让他们上去。 “下午未时,陛下就会到,文武百官也都会来,座位的排列是个大问题,咱们书院的人,都不清楚这些东西,你们跟着帮帮忙!” 王勣只跟李承乾说了一句话,又扭头跟陆德明聊了起来。 李承乾等人面面相觑,只能跑下去,从手足无措的胥吏那里,接过名单,一块商量着怎么排列座位。 第631章 这么多人,带进去一条老虎 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柳白接到了李二要去书院教课的消息。 还有一个半时辰,倒也不用着急。 慢吞吞的吃完午饭,又去睡了一会儿才出发。 从道兴坊到书院,骑上快马,顶多一刻就到了。 柳白本来很喜欢骑马。 当初金日磾发现的那三匹汗血宝马之中,柳白把白马截了下来,当成自己的坐骑。 如今,那匹马长得比人都高了一头多,浑身的小腱子肉,看着就相当神骏。 任谁都要夸上几声。 李二和李承乾这对无良的父子,明里暗里讨要了很多次,柳白都没给。 可惜现在骑不成了。 不知是哪个脑残主张的,在长安城里栽种了大量的柳树和杨树。 到了开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毛絮,能飞上半个多月! 骑在马上,打一路喷嚏的滋味,实在是不爽得很。 只能坐马车了。 听着在前边拉车的大白马一个劲的打响鼻,柳白都替它难受,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 趴在柳白怀里的小柱子,感觉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离开,顿时不干了。 ‘嗷嗷’得嚎了几嗓子,等柳白的手,重新按在它脑袋上,这才消停下来。 不带着柱子不行。 这小家伙最近学野了。 除了柳白之外,家里没人管得住他! 今天早上出去溜达了一圈,听说这小家伙,偷偷跑到东院的池塘里,把李渊养的锦鲤给挠死了! 鲤鱼啊! 也就李渊本人敢养,换成别人,早就被治‘大不敬’之罪了。 可怜的大管家黄巢,亲自跳进池塘,想把小柱子捞上来,反而被他一口咬在屁股上。 小柱子都爬上来,毛都快晾干了,黄巢还在池塘里扑腾。 要不是教李渊练太极拳的张三丰,发现了他,估计这厮就交代在池塘里了。 这件事,给了柳白一个教训。 只能走到哪,就把小柱子带到哪。 家里一群老老少少的,咬了谁都不好。 偏偏柳白还狠不下心来,把它关进笼子... “你好歹也是只老虎,一点百兽之王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一会儿到了书院,可不能瞎跑,万一被人抓了去炖一锅,我可不好意思找人家说情...” 柳白轻轻点着小柱子的脑门,耐着性子嘱咐道。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柳白又发现了柱子的一个特性。 那就是,听得懂人话... 听起来很离谱,可实际上,能听懂人话的动物,实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拉车的大白马,比小柱子还灵性。 刚才出门的时候,要不是沈威拿着鞭子,狠狠的威胁了一通,它才不会心甘情愿的拉车。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书院。 一路上,给小柱子解决了三四次排泄问题。 看来真是早上进池塘的时候,冻着了。 等柳白抱着小柱子,气喘吁吁的走到图书馆四楼的时候,着实把那些死人脸的玄甲军,给吓坏了。 “柳,柳公子,您这头老虎...怕,怕是不让进去!” 和面对李承乾他们的时候不同,吴校尉站在柳白面前,两条腿直打哆嗦。 好家伙! 陛下要来,文武百官要来,冯盎也要来! 这么多人,带进去一条老虎?! 万一伤到一个,他们就不用活了! 若是被人伤到这头小老虎,他们就更不用活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头小老虎是柳白养着的,得罪了柳白,下辈子都难有翻身的机会! 驻扎在书院的玄甲军们,秉持着书院的训诫。 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 所以,死不可怕,被玩死的过程,才令人胆寒。 柳白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不是个喜欢为难手下人的二世祖。 一伸手,身后的沈威,递上来一根绳子。 绳子上还有个脖环。 柳白把脖环套在柱子的脑袋上,把它放下来,手里拽着绳子。 “现在行了吧?” 吴校尉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柳公子,按照规矩,您还要有院长和几位副院长的手书...” 柳白纳闷道:“一会儿文武百官都来,莫非也要拿着手书?还不把老头们累死?” 吴校尉抹了抹脑袋上的冷汗。 “一会儿有一队金吾卫兄弟,要来接手防务,他们会在各个阅览室门口驻守,不怕有人闯进去...” 柳白耸了耸肩膀。 要手书的规矩,是他定的,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好,看见一个先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 柳白招了招手,“老许,过来!” 此人正是之前,引着李承乾等人进去的许先生。 许先生一见是柳白,立刻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柳公子,您来了!” 柳白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的说道:“去给我要手书!” 许先生一拱手,转头便跑。 很快,便把手书拿了回来。 看着柳白牵着老虎进去,吴校尉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心脏。 这位爷,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柳白在许先生的带领下,一边向会议室走,一边道:“老许,你不够厚道,知道我要来,也不把手书准备好...” 许先生陪着小心,“您看您说的,我这不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吗?今天是咱们书院长脸的大喜日子,万万不能出差错!” 柳白翻了白眼,“你又不是院长...” 对待这位许先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尤其是,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后。 许敬宗! 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柳白,还带着几分戒备。 没过多久,就释然了。 在大唐遇见的大阴人,实在是太多了。 相比之下,许敬宗或许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这厮虽然年轻,但资历很深,乃是当年的十八学士之一。 不过,在十八学士之中,是一个特例。 因为,在李二最早的班底之中,这厮是唯一的一个,至今还没有越过四品门槛的人! 去年从正五品的中书舍人,迁到书院,当了半年的文学院经长,现在成了图书馆的副馆长。 筹建图书馆的时候,柳白没少下功夫,一来二去,也就跟许敬宗混熟了。 经过长时间的了解,柳白发现,这厮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只有新来到家里的黄巢,能与其一较高下。 第632章 座位都排满了,是说有就能有的吗? 走进会议室才发现,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李承乾他们正忙着,往座位上贴名字。 一大群书院的胥吏,找茶叶的找茶叶,打热水的打热水。 没人知道,陛下打算上多长时间的课,万万不能把陛下和诸位大人们渴着。 心思细腻的许敬宗,专门从医学院找了四五个大夫,以防来听课的老家伙们,出现意外。 王勣带着虞世南、高士廉等书院的高层,正在跟几个老头,激烈的争吵着。 也不知那几个老头是什么身份,竟然丝毫不给王勣面子。 问过许敬宗之后才知道,跟王勣瞪眼的老头,竟然是颜师古他爹,颜思鲁! 这位老爷子虽说辈分和王勣一样,可年龄比王勣却还大上不少。 想想也对,颜师古都快六十了,他爹少说也快八十了吧... 看样子颜老爷子身体不错,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的跟王勣怒吼。 许敬宗无奈的说道:“这天下间,也只有颜老先生,才能让院长大人亲自解释,听师古先生说,他们家老爷子,都有十来年没出过门了...” 柳白轻轻一笑,道:“皇帝授课,千百年来都是头一遭,颜家身为儒林祖脉,当然也掺和掺和。” 听了几句,柳白也搞清楚,颜家老爷子究竟要干什么了。 会议室内,上千个座位,光是文武百官,就占去一百多个。 加上书院的先生,也就剩下不到一半。 而剩下的这些,也要率先供给书院的学生。 像张柬之、马周、李义府、来济,乃至年龄稍小一点的上官仪,都是难得的人才。 毫不夸张的讲,朝廷之中,早就给他们这群人,预备好了官职。 就等着他们毕业了! 还有一大群各个学院的学生领袖、学习成绩好的,以及如李延寿那样,被先生们收为关门弟子的人,肯定都要来! 而颜家,也有一大帮子的门徒。 颜家老爷子,这是在为自家门徒,争取听陛下授课的权利。 王勣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他可以在书院作威作福,在朝廷里祖师爷,会大官们供着。 可在颜思鲁面前,没什么威风好耍。 当年颜思鲁跟他兄长王通坐而论道的时候,王勣还穿开裆裤呢... 他一眼就瞅见了柳白,对颜思鲁道:“书院的主人来了,你找他说!” 颜思鲁也看见柳白了,皱了皱眉,带着几个人,走到柳白这。 “你就是柳白?” 老爷子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很冲。 柳白拱了拱手,道:“晚辈见过颜老先生!” 他比较了解这位老爷子。 品质高洁,德高望重,学问也是一等一的牛。 颜家人讲究‘一箪食,一豆羹,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祖祖辈辈都相当清贫,深得其祖先的真传。 对待学问的态度,也是最为严谨的。 书院的史学院,能够有今天,颜师古功不可没! 这一点,老孔家人就比不了。 作为圣人后代,老孔家的学问人也出了不少,品格高洁之人,也不是没有,可歪瓜裂枣更多! 完全是因为,被历朝历代的当权者,给惯坏了! 渐渐的,名声被颜家人甩在后边。 颜思鲁一瞪眼睛,“废话少说,我颜氏一门,少说也要有五十个座位,速速给老夫安排!” 柳白点了点头,对身后的许敬宗,“听见没有?给颜老先生安排五十个座位!” 许敬宗傻眼了。 “啊?” 他是比较了解柳白的。 一般情况下,不管对方的身份多高,只要甩脸子,柳白什么面子都不给! 哪怕是面对王勣的时候,柳白都是一口一个‘老家伙’的叫着。 怎么今天,转了性了? “这,这...座位都已经安排出去了,就算硬挤,也只能挤出二十个座位...” 许敬宗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没音了。 柳白笑道:“老爷子,您也听见了,最多只能有二十个座位。” 颜思鲁黑着脸,道:“不行!老夫就要五十个座位,只能多,不能少!” 柳白又一点头,转而对许敬宗,“听见没有?就要五十个座位,只能多,不能少!” 许敬宗额头汗下。 座位都排满了,是说有就能有的吗? “这,这...” 颜思鲁对柳白的态度很满意,刚才见他牵着老虎进来,还有点不爽。 此刻,连那头小老虎,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他才不管,许敬宗如何才能挤出座位来,反正自家门徒能来就行。 “老夫总听人说,你这后生不通情理,如今看来,都是那些伪君子嚼舌头,当初你揭露《尚书》之真伪,老夫就觉得,治学如此严谨之人,怎能不通情理?” 颜思鲁终于露出几分笑容,夸了柳白几句。 柳白笑道:“不知颜老先生,是否打算听陛下授课?” 颜思鲁微微颔首,“老夫当然要听一听陛下的高见!” 说完,他挥了挥手,道:“不必给老夫找休息的地方,头一次来你书院,正好可以去楼下的阅览室参观一番,老夫早就听说,你书院的图书馆,可是搜罗尽了天下的名篇佳作!” “那晚辈找人,领着老先生前去!” 说着,柳白把柴令武叫了过来。 他对图书馆相当熟悉,还可以帮颜思鲁找找书,跑跑腿。 颜思鲁看柳白更顺眼了。 “好后生!” 他背着手,带着几个人,向楼下走去。 许敬宗面色发苦,“柳公子,这座位实在是...实在是挤不出来的!” 柳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傻呀?颜思鲁写一篇文章,就能让咱们书院的名声臭大街,值得为了几个座位得罪他吗?把这位老爷子伺候好了,以后咱们再扩招,还怕请不来先生?” “可,可是座位...” 柳白一挥手,道:“那是你的事!” 第633章 你一个穷酸文人,有什么可豪横的? 等待是毫无意义的! 撇下满脸无语的许敬宗,柳白牵着小柱子,向里边走去,可是刚走没几步,就被从台上跑下来的王勣给拦住了。 王勣黑着脸,“打发走了?” 一边说,一边躲闪着朝他扑过来的小柱子。 柳白摇了摇头,“你这院长当得跟个杂役似的,交给下边的人去办不就成了?” 王勣瞪了他一眼,用抬了抬脚,威胁小柱子不要靠近。 “那老不要脸的欺人太甚!他颜氏门徒才几个人?竟然张嘴就要五十个座位!”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咱们自家的名额都不够,颜思鲁来之前,老孙和老李刚走,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老夫,为何不给他医学院留地方?” 说着,王勣无奈的一摊手,“陛下讲学,又不讲医术,医学院的人来做什么?” 柳白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就是他为何执意不当书院院长的原因。 摊子一铺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肯定会找上门。 看着头发日益变白的王勣,柳白感觉,自己当初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王勣过来,也只是跟柳白诉诉苦罢了。 事实上,从书院建立开始,柳白几乎不插手书院任何内政。 除非,是像图书馆顶楼阅览室这种,涉及到严格保密的东西,柳白才会露露面。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李二就要来了。 王勣又扯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带着虞世南等人,匆匆向书院大门口跑去。 陛下亲自授课,必须禀足了礼仪。 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率,同样,也是帮书院打打名气的绝佳机会! 在老百姓中,书院俨然是神一般的存在。 自家孩子进入书院就读,等于这辈子搂着金饭碗睡觉了。 可是,在一些传统的学问人眼中,一切新兴事物,都是他们天然的敌人。 民间不乏大儒狂士,对书院口诛笔伐。 让他们来书院当先生,更是无稽之谈! 借这次机会,可以让他们好好瞧一瞧,书院不是小庙! 连陛下都过来讲课,你一个穷酸文人,有什么可豪横的? 柳白没有去迎接。 作为一个‘普通商贾’,他今天只带了耳朵。 唯一让他比较感兴趣的,就是李二的课上究竟会讲什么。 走到给自己准备的座位前,先把小柱子放在桌子上,柳白才坐下来。 李承乾他们刚把名字贴好,就跑过来,围着柳白坐成了一圈。 冯智戴不是第一次见柳白,从李承乾他们口中,知道柳白是一个比较随意的人,便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柳,柳大哥...” 冯智戴对柳白的态度很复杂。 一方面,柳白是自家老子的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头号大敌! 而另一方面,冯智戴对柳白,却充满了佩服。 他年纪不大,经历的风风雨雨却不少。 掌管着春州大权的他,太知道想要将一座城市的经济搞上去,是何等的困难! 这几天,他对柳白做了全面的了解。 深知,大唐能有今日,多半是柳白的功劳! 想要让春州,乃至岭南发展起来,不跟柳白搞好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柳白看向冯智戴,笑道:“在书院住的怎么样?” 冯智戴显得有些腼腆。 “书院一切都好,多谢柳大哥关心。” 柳白点了点头,又把脑袋扭了过去。 冯智戴张了张嘴。 他何曾跟别人套过磁? 柴令武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李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的表现,给了冯智戴一些勇气。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柳大哥,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应允!” 柳白给小柱子,正了正脖环,道:“何事?” “小弟打算请柳大哥吃顿饭,届时,我爹也会前来。” 柳白一怔,看了看旁边几个人的反应,心中了然了。 冯智戴这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修补好自己和冯盎的关系。 看来,李恪他们已经跟冯智戴达成了合作! “若是耿国公愿意去,柳某自然不会拒绝!” 冯智戴大喜。 他太清楚柳白的重要性了。 虽说李恪他们已经答应,和冯家一块赚银子,可冯智戴真正看重的,却是柳家那些技术。 李承乾他们这几个人,可以调动柳家的资产,一句话可以当几十上百万贯用! 可柳家的核心技术,却牢牢攥在柳白一个人手中! 冯智戴甚至想好了吃饭的细节问题。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自家老爹,摒弃前嫌。 为了岭南的未来,再憋屈的事情,也要憋下去! 几人说话的工夫,书院的学生代表、文武百官,以及颜家的那些门徒,已经陆续入座了。 房玄龄他们来的早,刚一到,就把柳白身边的小字辈们赶走了。 一群老家伙围着柳白坐成一圈,不知为何,竟然出奇的沉默。 他们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终究还是房玄龄开口,道:“你早就知道,陛下打算把岭南的数据,分享给冯盎了?” 柳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塞进小柱子嘴里,道:“知道啊!” 房玄龄的脸色,有些难看。 周围一圈老家伙,除了魏征之外,也都差不多。 “是你一直在强调数据的重要性!而今三省六部制定国朝政策,也以各地的数据为依托,若岭南借此崛起,你该如何自处?” 他着重描述‘岭南威胁论’,认为岭南崛起,对朝廷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相反,三省大佬们一致认为,应尽力对岭南进行打压。 这才符合朝廷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的政策基础。 柳白从小柱子的耳朵后边,发现了一只跳蚤,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决定回家之后,好好给小柱子消消毒。 这般轻佻的举动,让房玄龄勃然大怒! 柳白用手帕包着,把跳蚤捏死,一扭脸便看见房玄龄那满脸怒容。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柳白一笑,“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冯智戴打算请我吃饭,听说冯盎也去,到时候你们跟着蹭一顿,都是自己人,大家好好聊一聊。” 第634章 冯盎的箭术不下于飞将军吗? 说话间,李二到了! 今天的李二,穿着一件江南上贡来的锦缎袍子。 柳家是关中最大的丝绸经销商,柳白一看上边的纹饰,就是出自苏州的工艺。 大唐还没有四大名绣的说法,苏州也是十几年前才改的名字。 老一辈的人,还习惯称其为吴州。 不过,近年来,苏绣已经名声鹊起,渐渐取代了湘东刺绣的地位。 最早的一批匠人,还是柳家带起来的。 江南女子的手,就是灵巧。 她们的奇思妙想,在这件袍子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价格也是相当的贵... 如李二这件,若是把忌讳的纹饰换一换,放在市面上,大几百贯都有人抢着买。 往常出行,李二都习惯带帽子。 眼瞅着就到中年了,难免有些谢顶。 他很忌讳让别人看见自己略微有些发亮的头皮。 今天却没有带。 和书院大多数先生一样,用一根素净的檀木钗子,把头发束起来,看着十分利索。 冯盎是跟他一块来的。 让柳白感到很意外的是,冯盎鼻梁子,竟然架着一副圆片眼镜? 不是说,冯盎的箭术不下于飞将军吗? 竟然是个近视眼? 不用想也知道,眼镜是李二送给他的。 这东西对于工艺的要求很严格。 原料的玻璃不能有丝毫气泡,而且打磨得极其精细。 稍微有一点不对,度数就会出现。 整个长安城里,有这种手艺的人,不超过五个。 一个是金大坚,剩下的四个,是他徒弟... 这东西没法量产,只能少量供应地位比较高的几位。 看样子,冯盎的近视度数和李二差不多。 若是度数不对,刚才踏过门槛的时候,他肯定会摔个大马趴。 再往后是刘瑾。 他跟怀恩经常替换着倒班,此刻手里正抱着一大摞书。 估计李二这堂课,短不了...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 早就等候多时的人们,纷纷起身行礼。 李二哈哈大笑几声,走到讲台上,“诸卿不必多礼!” 说话间,李二吓了一跳。 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了看身后左右。 在台下说话,嗓子用多大力气,就有多大的声音。 站在讲台上,李二本来就提高了几分音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作用,声音如同战鼓一样,震得人耳膜生疼! 还是许敬宗最机灵,他几步跑到台上,在李二的耳边,道:“陛下,讲台经过了特殊处理,四周都是回音壁,您用平常说话的声音就行了...” 李二恍然大悟,脸红了一下,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他坐了下来,吩咐刘瑾把书都放下,而后把刘瑾赶了下去。 冯盎走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见柳白在,脚步迟疑了一下。 房玄龄笑道:“耿国公这边坐,你看这里不是写着你名字呢吗?” 冯盎眯着眼睛一看,果然发现,自己的座位,竟然就在柳白旁边?! “多谢房相!” 他一拱手,坐在了柳白旁边。 这个位置,也不知是谁挑选的。 左边是柳白和房玄龄,右边是杜如晦和高士廉。 后边是戴胄、温大雅和阎立德。 坐下来之后,他浑身不自在。 仿佛被敌人给包围了... “方才进门之前,听犬子智戴所言,说他打算宴请柳公子,不知柳公子可听说了?” 柳白把小柱子,往房玄龄的方向挪了挪。 之前在新教室的时候,小柱子把冯盎得罪死了,离着这么近,柳白可不放心。 “自然听说了,智戴还说,耿国公也会前去!” “犬子胡闹,以他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宴请柳公子?老夫已在天香楼定下酒席,不知柳公子可否赏光?” 见房玄龄他们都看过来,冯盎尴尬的低头咳嗽了几声,“届时还请诸位大人同去!” “好说好说!” 柳白帮房玄龄他们一块答应了。 他很理解冯盎的那复杂的心情。 说不想与朝廷合作,乃是假的。 却因为在岭南的时候,被柳家欺负的太惨,咽不下这口气。 冯智戴年纪小,在书院见了世面,可以不在乎面子。 冯盎不行! 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岭南! 不过,冯智戴开口请客,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来,可以真正试探一下,以柳白为首,这群人的态度,同样,也可以借机将冼夫人的遗物,讨要回来。 见柳白答应,冯盎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喜色。 “那等陛下授课完毕之后,咱们就一同前去,如何?” 柳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因为台上的李二,已经准备好了,正整理着衣领,打算长篇大论! 王勣亲自站在台上,为李二当主持人。 “诸位静一静!接下来,有请陛下开始授课!课堂纪律老夫就不多说了,望诸位有自知之明!” 事实上,台下早就安静下来了。 就是显得比较混乱。 颜家门徒来了近五十号人,缺德带冒烟的许敬宗,想了一个馊主意。 在过道上,加了五十多个小马扎。 进进出出的十分不方便。 王勣一句话,让秩序恢复了过来。 对位置不满的颜家门徒,不得不坐在小马扎上。 颜思鲁的位置,本来在第一排,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八十岁的老头子了,硬是在会议室东侧,跟李愔他们那群八九岁的孩子,挤在一起。 和对待旁人的态度不同,跟孩子们在一起,颜思鲁的脸上,都笑开花了。 嘴里含着一块,不知谁孝敬上来的关东糖,正对李祐作嘘声状。 陛下授课,到场的人都显得十分激动。 书院的学生们都准备好笔记本,手里拿着炭笔,打算把陛下的课程,记下来之后,回去好好钻研。 李二也显得比较兴奋。 冲王勣颔首致谢之后,清了清嗓子。 看着台下,那一千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李二忽然展颜一笑。 “今日,朕是教书先生,诸卿在遵守课堂纪律之余,也不必拘谨,提前说好,这堂课总共一个半时辰,若有想方便的,尽可自行离去!” 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会心一笑,气氛顿时放松了下来。 他们觉得,此刻的陛下,格外的令人亲近。 第635章 李二竟然还是个成功学大师 李二并没有一开始,就说自己今天讲课的内容是什么。 而是在聊闲篇。 天南海北,想起什么说什么。 他的语气很柔和,笑容很和煦。 涉世未深的学生们,觉得陛下就像是自己的长辈,正在传授孩子做人的道理。 老油条们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陛下在没人的时候,不知把这种语气,这个笑容,演练了多少次。 作为最老的老油条,颜思鲁相当不给面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把嘴里的关东糖吐出来,用手帕包好。 像他这个岁数的人,都知道吃糖吃多了不好。 旁边的李祐看见了,把茶杯拿过来,立刻让老爷子好感大增。 笑眯眯的拍了拍李祐的脑袋瓜。 “想当初,在洛阳城下,朕大战王世充之际,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要知道,王世充手下兵强马壮,又有单雄信、邴元真、杨公卿这些猛将,稍不留神,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刚才还在说大唐的经济状况,也不知李二的弯,是怎么拐过来的,几句话的工夫,又开始吹嘘自己以往的功绩。 “想必你们都知道,如今咱们的大唐朝中,就有不少人,曾在王世充手下任职!” 此言一出,坐在柳白后边的张公瑾、抱着病体跑来听课的秦琼、担任殿中监的蔡国公田瓒、左威卫大将军张镇周... 一大群人的脸,直接就黑了! 他们全都是曾在王世充手下任职,后来投降的人。 讲课就讲课,提这破事情作甚? 恶心谁呢? 也幸亏去了辽东的程咬金,和在边关镇守的牛进达不在。 否则,这两个听了,肯定会大闹一通! 李二也不管他们如何,自顾自的说道:“说这么多,朕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一辈子不会变的敌人,相反,只要你们肯努力,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才都会来到你身边,只要你足够优秀,哪怕是敌人,也会变成你的朋友,乃至下属!” “隋末的混乱,一去不复返,如今是大唐贞观三年,你们随便找一个地方问一问,有谁会怀念那个暴虐的前隋?” 说着,李二哈哈大笑,道:“我大唐江山,早已稳若泰山,不光朕,还有文武百官、书院的先生们,乃至民间的百姓,都会营造出一个,足以让你们尽情施展才华的天下,只要你们肯努力,大唐江山,能够给予你们最大的自由!” 哗—— 少年人的热血,是最容易被点燃的。 学生们把手都拍红了。 李二这番话,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共鸣。 文武百官们也象征性的鼓了鼓掌,表示自己对陛下的支持。 而像颜思鲁这种,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学问人,一个个撇着嘴,无动于衷。 柳白发现,李二竟然还是个成功学大师! 这个开场白用的好,很适合用来忽悠那些,涉世未深,却满脑袋激进思想的学生。 或许掌声太大,原本昏昏欲睡的小柱子,猛地抬起头来,‘嗷’了几嗓子。 李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看来,朕的话,很对百兽之王的胃口!” “哈哈——” 下面一阵哄笑。 柳白无奈的点了点小柱子的脑门,掏出一根肉干,把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才让它重新安分下来。 冯盎的眼珠子,一个劲的往小柱子身上瞥,也不知在动什么心思。 或许是感觉,陛下一时半会切入不了正题,他往柳白跟前凑了凑,道:“这头小老虎,也就三四个月吧?” 柳白很诧异,冯盎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应该三个多月大。” 冯盎直接上手,好像要掰开小柱子的嘴看看。 柳白没来得及提醒他。 小柱子的脾气不好,除了柳白之外,任何人靠近,肯定是会给上一口的。 令柳白更加诧异的是,冯盎的手,都伸进小柱子嘴里了,小柱子竟然没啥反应?! 相反,鼻子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还挺享受? 冯盎笑道:“老夫府中,也豢养了几头老虎,这种畜生性子烈,接触的时候,需要讲究一些技巧。” 小柱子翻了个身,把肚皮露出来。 冯盎很理所应当的,给小柱子挠了挠肚子。 “其实老虎的攻击性,源于人身上的敌意和畏惧,你就把它当成人看,再凶猛的老虎,也不会主动攻击的。” 冯盎笑吟吟的说着,又在小柱子的尾巴上,拽了几下。 “看来,你这头小老虎顶多三个月,或许还不到,就是体型比一般的幼虎,要大上一圈,估计并非是南方的老虎,而是辽东一带的品种。” “耿国公对老虎颇有研究?” 柳白惊奇的问道。 冯盎呵呵一笑,道:“岭南大部分地区都是山林,野兽很常见,不少人家都豢养了野兽,你去合浦看一看,大街上时常能见到溜老虎豹子的人,骑着熊满大街乱跑的人,也不是没有!” 说着,他又摸了摸柱子的脑袋瓜,“不过,像这般神骏的虎,老夫也是平生初见,长大之后,一定威风得很...” 他好像忘记了,小柱子曾让他丢人的事情,眼睛里满是喜爱。 柳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既然耿国公府上,也豢养了老虎,不如等柱子长大之后,攀攀亲事如何?” “亲事?” 冯盎有点没回过弯来,想了一下才明白,柳白说的是给老虎攀亲事。 这倒新鲜的很... “也好,老夫府中有一头半年前诞下的雌虎,过两年可以配一配。” 他正愁找不到,借着跟柳白套近乎的理由。 没想到,被一门亲事给解决了。 虽说,是老虎的亲事,那也是亲事! 他打趣道:“从此以后,咱们可就是亲家了!” 说了这么半天,柳白也看出来冯盎的意思了。 于是,他将一个小长条盒子拿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原物奉还,当时也是无奈之举,望耿国公莫要见怪。” 第636章 陛下终于要说人话了 冯盎没有把盒子打开,而是直接收进了怀里。 而后朝柳白拱了拱手。 都是聪明人,有的事情,并不需要用嘴讲出来。 在某些时候,心照不宣的东西,反倒比口头承诺更加可靠。 讲台上的李二,已经从揭秦琼他们的短,重新回到了吹嘘自己功绩的阶段。 “阿史那社尔,不日将举族迁入我大唐,西突厥至此消失,距离我大唐万国来朝的盛景,又迈进了一大步...” 他说的是前一段时间,阿史那社尔派遣使者来长安的事情。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柳白正忙着琢磨四大世家的‘遗产’分配,便没有过多关注。 听身旁的房玄龄小声讲了讲,才知道,阿史那社尔不光把卢氏逃往突厥的溃兵,全都绑好了送来,而且还一并带来了降书! 不过,阿史那社尔投降的原因,却有待考究。 听房玄龄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被高昌国打败了那么简单。 有些原因,连李二都还没搞明白。 柳白图谋高昌国已久。 对于那所谓的‘万国来朝’,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中原和异族打交道,除了图个名声,基本上没有别的好处。 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国家,一个比一个穷。 他们的国王来了,送点水果点心之类的,走的时候能获得一大笔赏赐! 柳白对高昌国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棉花! 系统有棉花籽的物品奖励,可不知是系统的恶趣味,还是柳家的种植方法不对。 产量一直提不上去! 直到柳家的商队,将棉花籽带到岭南,种了几亩地之后,柳白才知道,原来系统送来的,是树绵种。 树绵种更适合在热带和亚热带种植,反倒是高昌国的草棉种,更加适合关中的气候。 这就导致,柳家出产的棉花,迟迟打不开中原市场。 土壤不适应,产量就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唐可找不出来能够改良种苗的生物学家... 而阿史那社尔,是未来攻打高昌国的不二人选。 反正他来了之后,肯定会找人来拜码头。 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也知道头一个该拜访的是谁。 中原是人情社会,没有关系,寸步难行。 除非像魏征一样,活成孤臣。 可若是当孤臣,阿史那社尔干啥来了? 还不如在突厥好好呆着放羊呢。 柳白满脑子乱想,对李二自吹自擂的话,没有一点兴趣。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切入正题! 文武百官也有几个不顾脸面,把脑袋支在桌子上的,连连打哈欠。 对于青少年时期的学生而言,李二的话就是打鸡血。 但对于老油条来说,李二这半天一句有营养的都没说,全是废话! 这么一会儿,柱子那小没良心的,竟然跑到了冯盎怀里! 冯盎眼中,满是止不住的喜爱之色。 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老虎。 怪不得当初小柱子把他衣服都咬坏了,他都不怎么生气。 似乎是看到了老油条们的做派,李二不再说废话。 他从讲台上的一摞书中,抽出来一本,手指头在嘴唇上抹了抹,翻开第一页。 这可把老油条们感动坏了! 陛下终于要说人话了! “在公布今日讲课的主题之前,朕需要先问一个问题,知道答案的人,可以举手!” 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 被他看到的,无不精神一振! “谁知道,书院下辖多少分院?” 这个问题太简单的。 几乎所有书院的学生,都举起了手。 只有那些颜氏门徒,一个个脸色臭臭的,感觉受到了陛下的鄙视。 至于先生们和文武百官,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将这个好机会,留给书院的学生们。 李二目光的重点,放在了西侧。 那里是书院高年级学生的位置。 万一问个小娃娃,回答不上来,就太丢人了... “第五排,左数第九个!” 一个小胖子‘蹭’得一下站起来。 正是上官仪!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投了过来。 上官仪终究是见过些大场面的。 作为书院第一批学生,而且还是《致知》的创始人之一,如今的副主编,他在书院的地位,已经不比一些先生差了。 那坦然自若的神态,不禁让所有人都暗暗叫了一声好。 虞世南轻捋长髯,跟身边的老哥儿几个,“此子名为上官仪,还有两年毕业,老夫已经内定其为中书省通事舍人,届时你们不可跟老夫争抢!” 上官仪是他的关门弟子,正好借此给关门弟子抬抬轿子。 老哥儿几个都没说话。 《致知》编委会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中书省早就虚位以待了。 不过,都是虞世南下辖的职位。 房玄龄他们有心跟虞世南抢,奈何人家是书院的副院长,占着师生大义,根本就抢不过来,心里都憋着气呢。 上官仪朝李二遥遥一拱手,道:“学生有幸回答陛下的问题,书院的分院共有七个,分别为文学院、医学院、算学院、史学院、工学院、农学院、军事学院,除此之外,另设有预科学前班四个,以及新增的特别班一个!” 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上官仪坐下。 “回答的很好,这七大书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学问,可事实上,书院正在筹备,新增两个书院,不知谁能回答上来,新增的书院,都是什么?” 下面传来一阵骚动。 书院建立之初,人们都以为,有文学院和史学院,就足够了。 这两大书院,一个直接建立在国子监的基础上,另一个,则受到了史学正宗,颜氏一门的大力支持。 所谓的医学院、算学院之类的,虽说不是新学问,却是头一次以书院的形式出现。 还有工学院和军事学院,都是人们始料未及的。 新增两大书院? 难道这世上,还有这七大学科之外的学问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就连颜氏门徒们,都开始交头接耳。 而王勣和虞世南等人,则是一脸的无奈。 新学院的筹划,还在保密阶段,没想到,就这么被陛下抖搂出来了。 第637章 哪个不是精通此道的牛人? 柳白也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知道,李二会说这件事了。 他还知道,李二根本就不是像房玄龄他们说的那样,临时起意来书院教课。 而是早有图谋! 甚至于,图谋了将近一个月! 因为早在四大世家还没有覆灭之前,李二就专门找过柳白,跟他商讨书院框架的事情。 七大学院,是书院建立之初,就已经设想好的。 文、史、算、农、工、医、军事,这七个大门类,恰好可以覆盖如今大唐的所有产业。 所谓的士农工商,早就无法满足大唐日益增进的需求了。 有人曾经提议,让柳白设立一个商学院。 纯属扯淡! 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大商贾,大东家,是凭借从书本里学到的知识起家的。 而李二的意思,则是建立一个‘经济学院’。 由杜悫那位‘神机妙算’的族叔杜宓,来担任经济学院的临时院长。 那老家伙如今可是风光的紧,在百骑司里混了不到三天,就被李二任命为民部左侍郎。 升官速度,古今罕见! 不用想也知道,李二是看到了股市的好处,打算借着建立新学院的契机,彻底将股市,打造成为大唐的支柱产业。 后来,还是柳白解释了一番,李二才知道,股市根本就不属于经济范畴,而是金融范畴... 最后的结果是,同时新建经济、金融这两个学院。 金融学院自然是研究股市的,民间这种人才多得是! 而经济学院,则偏重于宏观层面,能够和民部、内府,乃至司农寺、太仆寺对口。 金融学院,可以看做是李二一厢情愿,鼓捣出来的玩物。 反正柳白也不用自己出银子,他爱咋玩咋玩。 可经济书院,却是柳白一直想搞,却没来得及搞的。 大唐不是没有能教经济学的先生。 事实上,中原文化自先秦时期,就已经衍生了经济学的萌芽,只是一直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罢了。 先秦时期的管仲、吕不韦、李斯,往后的司马迁、晁错,再往后的荀彧、顾雍,甚至诸葛亮...只要是精通内政的,大多都可以称之为经济学家。 他们的一切学问,都蕴藏在一个个政策之中,放在后世,也有很多人为此而拍案叫绝。 放在当下,房玄龄、杜如晦他们,哪个不是精通此道的牛人? 换成一个不懂经济的人,来维持国政,大唐市场早就崩盘了! 和其他学院不同,文学院出来的,说不定会去当教书先生,医学院出来的,八成会在民间当大夫。 而经济学院出来的,就业方向肯定是朝廷,并且还是极其重要的衙门! 毕竟,民间那些铺子里,并不需要宏观分析的人才... 归根结底,李二这才来书院上课,就是为了把这两大书院的名气打出去! 至于冯盎,也就是顺手收拾的事儿... 当‘经济’和‘金融’这两个概念,被李二提出来之后,全场鸦雀无声! 下边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九成九的人不知道李二在说什么。 连这两个词是啥意思都不知道,让人怎么猜? 李二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他站起来,走到背后那巨型黑板上,拿起石膏笔,‘刷刷刷’写下好几行大字。 基本上,和柳白给他解释的差不多。 写完之后,李二得意洋洋的说道:“朕也是琢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这两大书院的建立,意义重大,可助我大唐蒸蒸日上,再无贫饿之忧!” 柳白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 并不是因为,李二剽窃了他的说法,事实上,这两个词的说法,本身也是他剽窃别人的... 而是因为,李二把经济学和金融学,想得太简单了! 忽悠忽悠学生还行,旁边房玄龄他们的嘴,撇得比柳白还厉害。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拆李二的台。 光凭借书本知识,虽不能真正上手,来控制经济,亦或是操控股市。 不过,有一些懂这方面的人,能让房玄龄他们这些政策的制定者,轻松很多。 接下来,李二长篇大论,开始介绍他所理解的股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听得出来,李二做了很周密的功课,把股市夸得跟朵花一样。 下面的人这才明白,李二真正的主题,就是股市! 刚才说的什么两大书院、经济、金融之类的,都是为了把主题引出来。 不得不承认,李二的口才很好。 没有接触过股市的人们,或者对股市了解不够透彻的人,甚至都以为,只要有了股市,大唐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再也不可能出现穷人! 就连冯盎都动心了! 他自觉,跟柳白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 把小柱子轻轻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股市真有这么神奇?回头老夫也出点银子,说不定能把岭南赔的银子,都赚过来!” 柳白的笑容,无比诚挚! 跟四大世家对轰,股价已经高得离谱了! 接下来,股价必定面临着大幅度的下落,盘子说碎就碎! 这是让四大世家覆灭,必须承担的代价! 而此时,有人上赶着往股市扔银子,柳白能不高兴? “耿国公目光如炬!” 冯盎咧嘴一笑,“老夫手里还有八九十万贯,届时就全靠你了!” 这句话,甚至让柳白,都有些感激冯盎了。 这是个伟人! 为了股市的重建工作,为了让股市恢复秩序,同时也为了让柳家能把套牢的银子收回来,耿国公竟然舍得出八九十万贯! 把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而耿国公却连响儿都不听。 舍己为人到如此地步,柳白都想把他摆在庙里供起来了! 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柳白一竖大拇指,“耿国公豪气!” 说完,他一扭头,看向房玄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意思是‘你看看人家耿国公’! 房玄龄回给柳白一个眼神,也充满了鄙视。 意思大概是‘你当老夫傻吗?’ 第638章 天大的人情啊 今天这堂课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从内容上而言,李二对股市的剖析,给了许多先生新的研究思路。 从一开始对股市的不屑一顾,渐渐发现了门道。 尤其是文学院那几位大牛,以姚思廉为首,摇头晃脑的说着什么股市的运行,有几分周易的味道,回去定要好好钻研一番。 算学院的先生们,也都开始对股市感兴趣。 他们最关注的,是股价的计算,以及其他算学知识,在股市之中的运用。 史学院的院长颜师古,早就掏出小本,把李二的话都记了下来。 说不定,某一天他就会鼓捣出一个《股票传》之类的历史雄篇... 而对于学生们而言,虽说听不大懂,但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李二的开场白,相当于给他们打了一大罐子的鸡血。 陛下亲自授课! 光是这个名头,就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 曾经的国子监,可没有这般荣耀! 书院的高层们,根本就不在乎李二讲什么。 哪怕李二坐在那里讲荤段子,也是给书院涨脸面的事情! 李二的信誉很好,说一个半时辰结束,就一个半时辰结束! 申时两刻,准时结束! 王勣做完总结陈词后,请陛下率先退场。 李二却是大手一挥,让学生们先行离去。 乌央乌央的学生和颜氏门徒走完了之后,才轮到颜思鲁和一群朝廷官员。 颜思鲁临走前,跟李二寒暄了几句,而后来到柳白跟前。 他看了一眼柳白怀里,呼呼大睡的小柱子,笑道:“好像不管是人,还是野兽,跟你接触多了,都会沾染上几分灵性。” 柳白把小柱子交给身后的沈威。 也只有在它睡着的时候,柳白才放心将它交给其他人。 “新校区盖了一些客房,老爷子不如在书院,多逗留几日。” 颜思鲁摇了摇头,“儿孙们觉得,老夫没几天好活了,总怕老夫死在外边,哪怕是为了安他们的心,也不能在外边过夜...” 他伸出一只长满了老年斑的手,在柳白肩膀上用力捏了一把。 “今日算是见识到,你书院的厉害之处了,好好干,若是有什么麻烦,就派个人告诉老夫一声,老夫虽说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可不管放在哪里,都能有些分量!” 颜思鲁的话,带给了柳白几分惊喜。 他的地位,虽说比不上当年的大儒王通,却不比如今的王勣差。 若单看岁数,王勣都要让他三分。 有这一句话在,等同于士林之中的两大山头,都认可了书院的存在。 换言之,从这一刻起,书院才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大唐的学问祖庭! 颜思鲁深深的看了柳白一眼,手上又用了一些力道。 点了点头,从柳白身旁走了过去。 他来之前带的那一群老头却没走。 颜师古跑过来,在柳白耳边交代了几句,柳白才知道,这群老头,竟然都是大唐民间,泰山北斗一般的学问大家! 而今,全都打算留在书院任教! 柳白快步上前,挨个跟老头们寒暄,又把许敬宗叫来,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宝贝儿! 其中一人,竟然是汉朝时期,大儒扬雄的后人! 有他们在,原本学生人数已经趋近饱和的文学院,依旧可以继续扩招! 这份大礼,即便是柳白,都感觉有点晕头转向了。 天大的人情啊! 王勣和虞世南他们听说了之后,也是欣喜若狂。 “这份人情不能不还,过几日,老夫亲自带着你,前往颜家拜访,你去你家库房里挑挑,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一块送去!” 王勣拉着柳白,一遍一遍的嘱咐道。 柳白一点头,家里的库房,已经满得堆不下东西了。 天南海北的稀罕玩意儿,数都数不过来。 颜思鲁都八十岁了,弄点补品最合时宜。 辽东的人参不能少! 可惜,孙思邈和李时珍,还没有把‘安宫牛黄丸’真正研制出来。 若是能将这种保命的神药,送给颜思鲁,这人情,起码算还了一半了。 ...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二还没讲台上下来。 刚才讲课用了大量的素材和书本,桌子上那一摞书,都是李二的心头肉。 别说刘瑾了,就连长孙皇后都不敢乱动。 只能由李二自己亲自整理。 整理好后,吩咐刘瑾把书抱上,李二缓缓走下台,来到冯盎跟前。 冯盎早就等候多时了! 他太想看一看,柳白从岭南得到的数据,究竟长什么模样! 进阅览室的手续极其繁琐。 光是登上顶楼,就需要院长和几位副院长的联名手书。 而想要进顶楼的阅览室,除了那几位的联名手书之外,还要有李二的手谕,和柳白的私印! 好在开具手续的人都在,费了一番工夫,李二亲自拿着文书,来到顶楼最西侧的一间阅览室门口。 房玄龄他们已经回去了,只有把小柱子交给沈威的柳白,以及抱着一摞子书的刘瑾,跟在李二身后。 就在李二刚刚来到门口的同时,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冯盎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往刀柄上摸,这才发现,上顶楼的时候,自己的刀,已经被接管顶楼防务的金吾卫,给收走了。 来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 袍子上的兜帽很大,把来人的脑袋完全遮住了。 看不见长什么模样,但是听声音,比正常男人要尖细得多,好像是个太监。 冯盎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头野兽盯上了似的。 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他初入长安城之际,见到柳白身边的许褚时。 即便李二身边的怀恩,都没有给他带来过这么危险的感觉! 灰袍人不咸不淡的说道:“参见陛下!” 而后,直接上手,在李二身上摸索了起来! 冯盎看得大为惊奇! 进这个阅览室,竟然连李二都要搜身?! 更让他咋舌的是,李二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摊开双手,让灰袍人搜得更方便一些! 第639章 威胁李二?帝王的贱骨头 进阅览室,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一开始,冯盎还以为,对李二的搜身就已经够严格的了。 可一轮到自己,才发现,原来李二还占着便宜呢! 看着那灰袍人,逐一检查完自己的贴身之物后,冯盎正打算往里边走。 “耿国公且慢!” 冯盎脚步一顿,有几分不高兴的说道:“还要检查什么?” 灰袍人不说话,直接上手,把冯盎腰间挂着的金鱼袋,拽了下来,仔细翻了翻,而后又蹲下来,一寸一寸检查他的靴子。 检查完靴子,他竟然捧起了冯盎的脑袋,头顶的小抓揪,都使劲捏了捏! 冯盎脸色有些胀红。 只是碍于陛下的面子,才没有发作。 终于检查完了,向里边走去,一转身,他猛地呆住了! “你怎么不用检查?” 他错愕不已的看着,已经走过来的柳白! 不是说都要检查吗? 连陛下都没有放过,柳白为何直接就进来了?! 柳白一摊手,“都是我家的东西,搜我作甚?” 李二的脸色有些古怪,好像在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亲自解释道:“冯爱卿,旁人进来检查,是担心带了纸笔,把数据泄露出去,同时也防止利器和火种,损毁数据...柳白没有必要,这些数据本就是他搜集来的。” 冯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陛下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些数据既然是柳白搜集来的,就说明,他手里肯定还有备份。 就算他一把火,把这间阅览室烧了,大不了把备份拿过来就成了。 的确没有检查他的必要...世上哪有自己偷自己的说法?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老臣以为,陛下似乎也没有...” 他觉得‘检查’这种词汇,放在陛下身上很不合适,便没有说出口。 李二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规矩既然定下来了,就要去遵守,朕亲力亲为,也好给旁人一个表率,这一点,不值得深究。” 冯盎张了张嘴,不好意思接着掰扯了。 人家怎么说都有理,自己操什么闲心? 他并没有发现,李二趁他没注意,幽怨的看了柳白一眼。 说心里不别扭,那是骗人的! 身为皇帝,天下都是李二的,唯独在图书馆顶楼的阅览室里,他没有一点皇帝的权威。 该遵守的规矩要遵守,不该遵守的,也要遵守... 尤其是搜身这一点! 李二也曾据理力争过。 可惜的是,在加强版御杖的威慑下,他就算再憋屈,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柳白干脆就当没看见李二的目光。 接触的日子久了,在他的眼中,李二这位皇帝早就没有了丁点神秘感。 头两年,摄于这位皇帝的威势,柳白不毕恭毕敬不行。 而最近,柳白偶尔也会威胁威胁他。 旁人看来,皇帝一言可定兴废,不好好伺候着,没准全族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可实际上,李二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两人经常性的喝喝茶,拼拼酒,扯扯闲淡。 喝高了的李二,更好相处。 就像个邻居老大哥,经常说长孙皇后不给他零花钱、后宫那些妃子成天找麻烦、李承乾偷他银子之类的话题。 皇帝的神秘面纱,是一块遮羞布。 当这块遮羞布被掀开之后,李二也懒得装下去了。 相反,这种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让他很享受。 有一些话,他只能跟柳白倾吐。 毕竟,皇帝也是有压力的... 人都是向往新鲜感的动物,过了半辈子受尽奉承的日子,偶尔被人威胁威胁,让李二感觉很奇妙。 柳白将这种情况,归结为帝王的贱骨头。 不过他也很清楚,两人这种朋友的关系,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之上的。 皇家和柳家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长期的合作,能够给双方带来巨大的利益! 对此,柳白乐在其中。 他从来都没有图谋天下的野心。 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与李二成为好朋友,未尝不是一件,令人很享受的事情。 所以,他才敢用那根加强版的御杖,来威胁李二。 通过搜身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告诉李二,书院是一片向往自由的圣地,不能屈服于任何人。 相比之下,要远比偷偷防着李二高明得多! 说话的工夫,灰袍人已经搜完了刘瑾,把那一摞书抱过来,放进柜子里存好。 四人又穿着一双奇奇怪怪的鞋套,才往里边走去。 柳白来了无数次了,没有什么可好奇的。 他走到一个架子前,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随手塞了进去。 而后从最下边一格,抽出一本目录来,写了几个字。 这是今天早上才整理出来的数据,需要在阅览室里也存上一份。 李二他们几个站在旁边,等着柳白记好。 冯盎瞪大了眼珠子,想看一看柳白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 可惜他眼神不好,哪怕带着眼镜,都无法看清一个字。 存好档,几人才接着往里走。 快到尽头的时候,冯盎脸色一变! 他赫然发现,竟然有三个巨型书架,都写着‘岭南’的字样! 这么多?! 李二若有深意的说道:“柳白将数据,归结为人口、经济、军事、财政、资源等等诸多方面,而这些方面,又分为整体数据和地方数据,由此,经过多方汇总,才得到了如此庞大的数据库...” 冯盎额头冒汗。 柳家在岭南调查了这么多东西,他竟然丝毫不知情?! 柳白笑道:“如今,岭南的数据,还缺少军事篇,这就需要耿国公多多费心了。” 冯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并不知道这些数据该怎么用,却很清楚,很多事情,都能从数据之中推演出来。 若是把军事数据也交出来,毫无疑问,岭南就完全暴露在朝廷面前! 李二让刘瑾,把岭南数据的目录拿出来。 正要沾唾沫翻一翻,这才想起,这个习惯在数据库是严格禁止的! 他只好慢慢把书页捻开,翻了几页,道:“甲三号柜,六排第二十本和第三十五本!” 刘瑾闻言,再次上前,将李二要的数据,拿了出来。640 第640章 天上要下金子啦 每一本数据都很厚,不过,大部分内容都是具体的数据。 真正有用的,是最后几页的数据总结和分析结果。 也不知李二心里是怎么想的,拿的头一本是岭南罗州的人口调查,以及当地的资源调查。 他翻开两本数据册的最后几页,拿给冯盎看。 冯盎看到人口调查的时候,脸都绿了... 岭南有很多黑户,而且还有数不清的异族百姓。 虽说人口数量和新生儿的数量,是考核当地官员的重要指标,但想要搞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冯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治下究竟有多少子民。 可人口调查上,却写得清清楚楚! 罗州十六万四千六百人,男的占了多少,女的占了多少。 六十岁往上有多少,十六岁以下的多少。 三年以来新生儿的数量有多少,婚嫁之人有多少... 事无巨细,精确到了百位数! 冯盎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透,柳白究竟是怎么调查的。 岭南多山,说不定在哪个山旮旯里,就藏着一个偌大的族群。 想将他们都挖出来,难如登天! 他刚向柳白投去疑惑的目光,柳白呵呵一笑,只说了两个字,就让冯盎没咒念了。 “银子!” 冯盎苦笑一声。 柳白说的没错,只要银子洒的够,神仙都能给你拽下来,几个山民算什么? 他甚至能想到细节问题。 柳家都不需要一座山一座山的跑,只要放出话来,让岭南当地的商贾,去各个山寨收购货物,并承诺货物越多越好,就足够了。 赚银子赚红了眼的商贾们,肯定会漫山遍野的转悠,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挖,用不了多久,就能让那些黑在山里头的人们现形。 对于那些山民,银子的诱惑,绝对比强项令有效一千倍! 人家柳白有这个实力... 冯盎朝柳白拱了拱手,不想再继续看人口调查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疼... 拿过资源调查来,看了几眼,冯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许。 虽说看着有些吃力,但仔细琢磨琢磨,还是能琢磨透的。 罗州的陵江、鉴江、罗江,都写在上边,还有水脉的走势图。 各个山头也标注的清清楚楚,甚至连一些山头上,比较多的野兽都写明白了。 翻过山水的资源情况,到了矿藏的篇章。 这些东西,冯盎都是知道的。 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 可再翻一页,冯盎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罗州...罗州有金矿?!” 他这一句话,反倒让柳白和李二一愣。 “你不知道?” 柳白纳闷的问道。 冯盎欲哭无泪! 他若知道罗州有金矿,还至于被柳家逼迫到,不得不来长安求和的地步?! “老夫,老夫竟丝毫...” 话说了一半,他脸色又变了! 机智如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柳白和李二却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他们原本以为,冯盎知道那座金矿的存在,因为柳家人去调查的时候,发现过开采的痕迹。 如今看来,八成是有人偷着开采,压根就没告诉冯盎! 这么一说,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了... 冯盎心里后悔的,直想抽自己嘴巴子。 这张嘴,太欠了! 明摆着告诉他们,自己不知道那座金矿的存在,跟把这座金矿送给朝廷,有什么区别?! 后悔也晚了。 回去之后,李二肯定会立刻着手,将那座金矿,合理的变成皇家私产。 无主之物,谁先发现,自然就是谁的! 谁让冯盎不知道呢? 等他抽出空来,派人去金矿占地盘,恐怕李二和柳白,都已经把金矿挖空了! 嘴欠了一回,损失了一座金矿,冯盎很想一脑袋撞死在柳白身上。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哆哆嗦嗦的把资源数据调查合上,交给刘瑾。 捂着自己的心脏,喘了好半天,才道:“陛下,老臣...老臣身体不适,能否...” 李二憋笑憋的脸都扭曲了,他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道:“刘瑾,速速带耿国公去休息!一并将李神医请来,帮耿国公瞧瞧!” 刘瑾急忙搀着哆哆嗦嗦的冯盎往外走。 顶楼没有休息的地方,只能带着他重新回到会议室。 冯盎刚一出门,李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扶着书架坐下来,对柳白道:“你身边那个沈...沈什么来着?让他赶紧去少府监!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金矿拿到手!” 笑着笑着,他都快上不来气了,一个劲的呼噜胸口。 柳白不等他说完,早就跑出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冯盎竟然真的不知道那座金矿的存在! 河台金矿啊! 整个南方,最大的金矿! 他们都以为,河台金矿早就成了冯盎的囊中之物! 当初得到了调查结果之后,柳白还懊恼了好一阵! 必须赶紧跟沈威说,让他飞马赶往少府监! 天上要下金子啦! ... 冯盎一个人在会议室里休息。 刘瑾已经跑去医学院,请李时珍了。 坐了一会儿,感觉心脏舒服了一些,冯盎打算起来溜达溜达。 正巧此时,冯智戴推门走进来,脸色惨白,神色慌张。 “爹!爹!孩儿听刘公公说,您老毛病又犯了?!” 他几步来到冯盎面前,上下检查了起来。 书院有专门的急救措施,冯智戴知道自己老子本来就有一些病症,特意找医学院的高年级学生请教过。 冯盎一把将冯智戴的手攥住。 “儿啊...为父不该阻止你在书院就读,今后你就在书院好好读书,一定要多学一学,那数据调查的门道!” 他使劲攥了攥冯智戴的手,眼睛依旧红红的。 “为父今日才知道数据的重要性,为了岭南,你一定要学个通透,把书院的学问,全都带回岭南去...有的时候,知识就是力量啊!” 第641章 陛下无法给他们名分,书院却可以 李二和柳白在阅览室里等了一会儿,见冯盎没有回来的意思,便商量着先回去再说。 无论如何,今天这些事情,给了冯盎一个很好的威胁,同时也表达了朝廷对岭南的态度! 说到底一句话,归顺就能活,日后一起发财,有你冯盎大大的好处! 不归顺,你冯家注定完蛋,朝廷还可以坐享岭南带来的红利! 从军事和经济的角度上讲,岭南和朝廷,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说书院没有关于岭南的军事数据,冯盎自己都不信! 没有百分百打赢的把握,李二会对冯盎,使用恩威并施的手段? 从阅览室出去的那一刻起,冯盎就决定,彻底接受朝廷的‘善意’。 李二和柳白,走出阅览室。 来听课的人早就走光了,接管顶楼防务的金吾卫,也已经回去了。 之前搜身的灰袍人,来到门口相送。 这时候,灰袍人已经把兜帽摘下来了。 柳白都是头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毫无疑问,这是个太监。 看面相,起码已经五十多岁了,可皮肤却光滑得很。 下巴上没有一点胡子生长过的痕迹。 当初李渊手下,都有一大群帮着他干脏活的老供奉。 李二的夹袋里,有多少能人异士,都不为过。 “陛下慢走,属下重任在身,就不远送了!” 和普通太监不同,这个老太监没有以‘奴婢’自居。 李二洒然一笑,“在书院住的可还习惯?” 老太监木着脸,好像天生就不会做出表情一般。 “对属下而言,宫里和书院是没有区别的!” 李二朝着身后的刘瑾一指,道:“这是宫里新晋的副总管,刘瑾,还不过来拜见前辈?” 刘瑾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给老太监施了一礼。 “刘瑾见过前辈!” 老太监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听说,你是怀恩的徒弟?” 刘瑾拱手点头,“正是!” 老太监点了点头,道:“怀恩是聪明人,他收的弟子,肯定也是聪明人,只可惜,你的身子太过孱弱,无法好好保护陛下!” 刘瑾陪着笑,道:“师父也时常这样训斥晚辈,只是晚辈年纪大了,恐怕已经来不及再学武了...” 老太监没有说话,转身走到柜子前,把那一摞书拿出来,交给刘瑾。 而后,他对李二一拱手,道:“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身手不凡,却已经帮不上陛下了,若能在书院养老,便是陛下的恩典!” 李二的脸色有些复杂。 他微微一叹,迈步走了出去。 很快,几人走出图书馆。 李二没有乘坐銮驾,而是跟柳白一起,徒步向书院门口走去。 看出陛下有话要跟少爷说的沈威,抱着小柱子,很识趣的远远躲开。 从图书馆到门口这条路,是整个书院风景最好的。 而且到了春天,该开的花,也都开了。 两旁的树上,总能看见几只蹦蹦跳跳的小松鼠。 李二的心情,却不像风景那么好。 “朕自诩对百姓之善,远超前人,唯独对他们那些人,是有亏欠的...” 柳白知道,李二说的,就是老太监那群人。 每一个阅览室里,都有一个同样的人。 时至今日,柳白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最受李二信任的! 李二看了柳白一眼,幽幽的说道:“曾经的太极宫,名叫大兴宫,乃是前隋开国皇帝杨坚所建,也就是在大兴宫落成的开皇二年,杨坚秘密诏令杨素,训练了一批小太监...” “前隋大业十三年,朕带着刘弘基和雷永吉,率先攻入大兴宫,就连杨广的孙子杨侑都投降了,偏偏这一支人数不过在两百人的太监,拼死抵抗朕的六万大军!” 说着,李二莫名的笑了笑,“说起来很奇怪,这群负隅顽抗的太监,后来却成了朕,最为信任的人!” 他并没有说,那群太监为何会改变阵营,转而效忠大唐。 柳白也没有问,他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同样他更清楚,李二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罢了。 至于倾诉的内容是什么,李二自己都不在意。 “渭水河畔,是朕一生最大的耻辱,当时连朕都绝望了,要不是这群太监,抓住了颉利的儿子,恐怕那时候,大唐已经覆灭了!” “像这样的功勋,多不胜数,可朕无法给他们名分,同样也无法让世人知道,我大唐竟然多次受到一群太监的保护!” 李二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朕亏欠他们太多,将他们送来书院,或许,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说完,他脚步一顿,看向柳白。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你善待他们,如果有可能的话,给他们一个安定的晚年。” 柳白笑道:“陛下无法给他们名分,书院却可以。” 李二也笑了,将一块牌子交给柳白。 而后,冲后边挥了挥手。 銮驾立刻跟了上来。 李二登上銮驾,看了刘瑾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柳白道:“明年怀恩也该退了,就让怀恩跟他们一起吧,算是...朕欠你一个人情!” ...... 柳白把那群老太监的安置问题,记在了心里。 他们从小在皇宫里接受的唯一教育,就是忠诚于主人。 就算再有能耐,也只能生活在暗处。 强盛的唐王朝,需要的是光明正大,不允许有任何阴影的存在。 继续让他们留在宫中,除了日复一日的寂寞和空虚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这也是李二,把他们送来书院的原因。 就像柳白说的,李二不能给的,恰恰是书院最擅长的! 一群身手恐怖的老太监,只有在书院,才能实现价值! 不用说,体能课和武艺课的先生,齐了! 送走了李二,柳白又把许敬宗给叫了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往图书馆的方向溜达。 许敬宗跟在他身后,拿着个小本记。 “房子是必不可少的,新校区盖了很多,回头一个先生分一套,院长他们提议的‘先生食堂’,就不必了,吃点粗粮对他们没坏处!” “新校区完工后,当初书院招募的老兵,肯定是不够用的,等辽东的战事一结束,又能出现不少,就不必去民间招募了...” “...” “你把这些事都记下来,后天书院高层会议上都提出来,就说是我的说,谁不同意,就给我抽他!” 第642章 换成许褚,哪会有这么多破事? 许敬宗是个老狐狸! 而且属于那种偷了肥鸡之后,连骨头渣都不给别人剩的老狐狸! 柳白之所以把他安排成图书馆的副馆长,兼书院的‘后勤主任’,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在朝廷上,许敬宗可以争权夺利,可以坑害别人。 在书院,他那老阴人的体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恰恰相反,他那出色的内政才能,可以在书院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当一只狐狸,落在老虎群居的山洞里,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到嘴边的肥鸡,不光不能吃,还要拔光了毛,烤好了,甚至把骨头都挑出来,小心翼翼的送到老虎的盘子里。 这就是许敬宗存在于书院的价值! 显然,柳白就是那头最大的老虎。 许敬宗这只狐狸送来的肥鸡,很香... 不管是什么任务,只要交给他,肯定能漂漂亮亮的完成。 像分房子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个先生喜欢水边的房子,那个先生喜欢朝阳的房子,某些讲究点的,还要看看风水,寻寻地脉。 总之,分房子就是个妥妥的麻烦事。 谁揽下来,谁就会被那群先生吵吵死。 把新琢磨出来的福利措施,挨个跟许敬宗说了一遍,柳白也没有忘记那群老太监的事情。 几十年了,两百个太监,剩下不到三十个。 不管是出于李二的嘱托,还是他们本身拥有的价值,都需要给予他们,和其他先生一样的待遇。 前提是,那群老太监先答应... 说完了福利措施之后,柳白毫不犹豫的把许敬宗赶走了。 他带着沈威,重新抱起小柱子,回到了图书馆。 依旧是顶楼的那间阅览室。 一身灰袍子的老太监,又把兜帽戴上了。 顶楼阅览室里本来就不通风,不透光,再加上这幅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个鬼。 不用出声,柳白出现在阅览室门口的一刹那,老太监就‘飘’了过来。 “严禁野兽入内,这是柳公子定下的规矩!” 柳白打了个哈哈,道:“把你们的老兄弟都叫过来。” 老太监的语气,一直不咸不淡的,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的心绪,产生一丝波动。 “看守阅览室,责任重大,恕在下不能听命!” 柳白笑道:“有好事要宣布,把看管之责交给那些玄甲军,一时半会出不了多大的事。” 老太监依旧平平淡淡的说道:“陛下将看管阅览室的责任,交给在下,在下就当以性命相托,若无其他事情,柳公子请回!” 柳白长出了一口气。 对付这样的人,直来直去的简单办法,比什么都强。 说那两句废话,只是单纯的对老太监感到好奇罢了。 看来,前隋皇宫的洗脑工作,做的相当出色。 这老太监压根就是个会喘气的机器。 他脑子里的编程,就那么两三条,八成还是二进制的。 既然说话不顶用,那就要用行动来代替。 于是,柳白把柱子放下,在它的小屁股上一拍,道:“跑!” 小柱子一激灵,撒腿就往阅览室里跑去! 老太监也随之浑身一颤,猛地转身,去抓小柱子。 一阵叮叮咣咣的乱响之后,一人一虎,已经钻到书架最里边去了。 小柱子没什么顾忌,左右腾挪,在书架之间来回乱窜。 发现书架的空隙,灵巧的一钻,立刻就把老太监甩开。 反观老太监,生怕把书架推倒,伤到里边珍贵的数据,只好硬着头皮,来来回回的跑。 小柱子逃命的本事,柳白是见识过的。 他不知道老太监的武力有多高,但他可以肯定,张三丰肯定能甩老太监八条街。 起码,一时半会之内,张三丰是撵不上小柱子的。 而且,鳞次栉比的书架,给了小柱子很好的逃跑空间。 一眨眼的工夫,小柱子已经爬到某个书架的顶上了。 书架是木头的,禁得住书,禁得住小老虎,却不可能禁得住人。 老太监站在梯子上,使劲的往前够,偏偏就差一丝,才能摸到小柱子的毛。 柳白坐在老太监的椅子上,无奈的拍腿大笑。 时不时的给小柱子鼓鼓气。 沈威站在一旁,也面带笑意。 从背着的水壶里,倒出一壶盖的冰镇桔子汁,递给柳白。 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老太监摘下兜帽,脸色阴郁的从梯子上下来。 “柳公子,在下跟你走便是!” 啪! 柳白打了个响指。 小柱子几个虎扑,越过书架,想要落在柳白怀里。 柳白手疾眼快,一把将沈威拽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沈威闷哼一声,被小柱子砸得不轻。 话说,小柱子才几个月,却已经有二十多斤了。 平常柳白带它出去,都好抱一会儿,再溜一会儿。 时间长了,胳膊就别要了。 二十多斤的大肉球砸在身上,也就是沈威这种高手能禁得住。 柳白觉得,要是自己挨这么一下,可以直接送去医学院当标本了... 把小柱子接过来,柳白看到沈威哀怨的眼神,没有安慰,反而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以许褚那体格,别说小柱子了,就算是一头狗熊扑过来,那也是随手就能拎起来的分量罢了。 “答应你的事情,可不要反悔,我去会议室等着,你快点把人都叫齐了!” 说完,柳白大摇大摆的向会议室走去,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对付木头,就该用对付木头的办法。 用水泡,用火烧,鬼知道要耽搁多久。 直接上锯子,才是聪明人的办法。 他守规矩,就坏了他的规矩,省得以后跟他打交道费劲。 都是惯得! 心情本来不错的柳白,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犯了难。 冯盎怎么还没走? 正在说话的冯家父子,一见柳白,全都站了起来。 现在,冯盎对柳白,已经害怕到了骨子里。 他得到的教训,比当初的李泰,还要惨得多... 无声无息的把岭南的底,摸得清清楚楚,在冯盎看来,简直是神仙手段。 他干笑了几声,道:“柳公子,还没走啊?” 第643章 还是陛下的大旗好用 扯了几句没营养的话,见陆续有人走进会议室,冯盎也明白过来了。 他是个识趣的人,冲柳白拱了拱手,道:“老夫这便告辞了!” 柳白关切的说道:“耿国公不去医学院看一看吗?” 一旁的冯智戴也帮腔,道:“是啊爹,旁人可轻易请不到李神医出手!” 冯盎沉吟了一会儿,道:“也罢,正好等一等柳公子,晚上一同去天香楼!” 柳白微微颔首,送走了冯盎。 就这么一会儿,老太监们全到了。 柳白数了数人头,总共三十二个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衫,踩着同样的缎面鞋子,脑袋上插着一模一样的发簪。 柳白有些错愕的发现,这群老太监不光个头一样,好像长得还差不多! 一时间,他竟然找不到之前那个老太监了... 难道,是三十二个亲兄弟? 有点扯了... 还是之前那个老太监,自己走出来,不咸不淡的说道:“柳公子,人都已经到了,可以开始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柳白没在意,直接开口道:“诸位既然来了书院,就同样是书院的主人,不知哪一位,是领头的?” 没人回答... 这群老太监沉默的可怕。 仿佛,会议室里平白无故刮起了一阵阴风,让人浑身不自在。 柳白脸色纠结的等了半天,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那个老太监。 老太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这些人,没有官职,也没有首领,当初总共两百人,分别以‘甲乙丙丁’四字为姓,一到五十为名,柳公子直言便可!” “那你叫什么?” “在下名为丁一!” 柳白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 又好记又好写... 想出这种方法起名字的人,真他娘的是天才。 估计他们的名字,要么是用武力排名的,要么就是按功劳排名的。 “不知甲姓的都有谁?” “...” “乙姓都有谁?” “...” “丙姓都有谁?” “...” 柳白再次看向丁一。 “原来,你还是这群人的龙头大哥...” 甲乙丙都死绝了,丁一当然就是头一号! 丁一依旧面无表情。 “劳烦柳公子速速说来,在下等人重任在身,不可在此久留!” 柳白很无语,但该说还是要说。 他面向广大老太监,道:“刚才柳某说了,诸位既然来了书院,那就同样是书院的主人,索性顶楼不过六间阅览室,诸位可以轮班倒,不是轮班时间,便可以自由支配,不需要再来图书馆了!” 这番话,不管是书院的高层,还是先生,听见之后,肯定是要欢呼一声的。 轮班制,意味着他们有更多闲暇时间。 可现在,就没人响应... 柳白没指望他们给任何反应,心里琢磨着赶紧说完赶紧拉倒,以后再也不跟这群打交道了。 他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陛下口谕!” 此言一出,老太监们果然有了反应! 哗—— 一瞬间,就像预先演练了无数次一样,老太监们膝盖撞在地上,都是一个响儿。 “还是陛下的大旗好用。” 柳白心中想道。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陛下口谕,令你等长居书院,听从柳白命令!违者,定严惩不贷!” “谨遵陛下旨意!” 老太监们齐声呐喊,声音都是同样的尖细,震得柳白耳膜都疼了。 说完,老太监们一同起身,不光速度一样,姿势都没有任何差别! “还真是训练有素...” 柳白玩心大起。 “陛下还有口谕!” 砰—— 老太监又跪了下来。 “陛下亲令,你等值守阅览室之余,须担任书院武学教习,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于书院学子,不可藏私!” “谨遵陛下旨意!” 而后,又齐齐‘刷’得一声站起来。 柳白坏笑一声,道:“陛下口谕!” 砰! “陛下亲令,你等担任书院武学教习,须谨守书院规章,不得逆令行事!” “谨遵陛下旨意!” 而后的表现,让柳白更加惊奇的。 这次领旨后,他们都没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 似乎,是想等待柳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 “连心意都是相通的?” 柳白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实验课题。 回头搞个心理学,或者是人类学的专业,让他们研究研究这群老怪物。 他倒不是单纯觉得有意思,或者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而是想让他们长长教训。 学武这种事情,讲究言传身教,柳白可不想他们把书院的学生们,教成一个个榆木疙瘩。 从丁一的表现看,这群老太监并非食古不化。 有了今天这件事,想必他们也都明白,在书院当武学教习,应当知道变通。 既然这一巴掌已经打完了,自然要给他们个甜枣吃吃。 柳白对丁一,道:“你既然是龙头大哥,那么安排他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后天上午许敬宗会前来,让他跟你们谈安置问题,起码,房子是每人必须有一套的。” 虽说丁一的脸色仍旧平淡,目光中不含丝毫的情绪波动。 但柳白怎么看怎么觉得,丁一在瞪自己。 爱咋咋地吧! 把所有事情,一股脑推给丁一,柳白立刻走了出去。 跟这群老太监待久了,浑身都难受! ... 离开图书馆,柳白叫来马车,向医学院行去。 他想接上冯盎父子,一块去天香楼吃饭。 反正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况且,他有意在饭局上,跟冯盎好好聊一聊。 超市的事情,有李恪做主。 和冯智戴合作,已经能够保证货源了。 具体的事情他们自己去谈。 可能够岭南合作的,绝对不止水果特产这一桩生意! 柳白有一个酝酿了许久的计划,若是没有岭南,或者说,若是没有冯盎的同意,还真就无法开展。 来到医学院的大楼,推开李时珍办公室的大门。 柳白就看到一头大刺猬。 冯盎脑袋上插满了银针,一动不敢动。 手里还捏着根银针,正在冯盎脑袋上找地方的李时珍,笑道:“少爷稍等片刻,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644章 自己的命攥在人家手中,还不是人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李时珍的医术没得说! 当今天下,唯有孙思邈能匹敌! 相比于孙思邈,他的治疗手段更加简单粗暴。 就像得了风寒,若是孙思邈出手,不仅仅要找到病灶,还要根据病人的体质,居住环境等,进行一系列针对性的治疗手段。 反观李时珍,先一罐子汤药灌进去,等病人出现了具体的反应之后,再琢磨怎么治。 这就导致,李时珍的治疗手法,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不用数,光是打眼一瞅,冯盎的脑袋上,起码扎着上百根针! “头颅乃是灵长之首,万般病症,都能在头颅之上寻找到踪迹,最后这一针有点疼,你可要忍着点!” 冯盎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来。 李时珍新拿出来的这根针,比之前的要长了两倍,而且更粗! 这一针要是扎脑袋上,还活不活了? 好在,他早就听说过李时珍的医术。 能与孙神仙齐名,想必是很有把握的。 一根针扎进去,冯盎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以轻微的弧度摇晃着。 冯智戴的表情,就好像这根针扎在他自己身上似的,跟着冯盎,倒吸了一口冷气。 “造成心室震动的原因有很多,不过,你这是胃脏引起的,日后要少吃野味,多吃些粗粮才符合养生之道,再这么下去,再好的身子也败光了。” 冯盎龇牙咧嘴的说道:“李神医,冯某一身武艺,每日清晨还要操练上半个时辰,身体一向强壮...” 不等他说完,李时珍就打断了。 “屁话!练武也要讲究均衡之道,你这破体格,未必跟练武没有关系,你看看老孙头,什么武艺都不会,还不知照旧活到这把年纪?” 李时珍和孙思邈说话,就算是李二,也只有挨训的份儿。 冯盎就更别提了,张了张嘴,一口气全泄了。 柳白很想上去,弹一弹冯盎脑袋上那些银针。 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个位置太敏感,万一不小心把他弹死了,冯智戴还不跟自己拼命? “还要多久?” 李时珍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笑容。 “哪里能让少爷久等?” 说着,就要上前去拔银针。 冯盎又张了张嘴,有心问一问,就扎这么一小会儿,能起到疗效吗? 他很理智的没有说出口。 自己的命攥在人家手中,还不是人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一脑袋的银针,转瞬之间就去了大半。 这时候,李祐端着个白瓷盆子走进来。 白瓷盆子里盛满了透明的液体,闻闻味道,应该是用来给银针消毒的酒精。 想来不轻,瘦瘦小小的李祐,一步三晃。 李时珍一看,立刻抛弃了冯盎,跑过去把李祐手里的白瓷盆子接过来。 “谁让你干这些活儿的?!” 老家伙发威,办公室里除了柳白之外,全都噤若寒蝉。 李祐垂着脑袋,低声道:“师兄们让我帮帮忙,我这便来了...” 李时珍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日后他们再让你干这种活儿,你就来告诉老夫,看谁还敢欺负你!” 他和孙思邈,已经把李祐宠到了骨子里。 再过一段时间,李祐就会进入书院的医学院就读,而且,是两个老家伙的关门弟子! 他的那些师兄们,肯定不知道李祐的身份,看到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伙,如此受宠,就想欺负欺负他。 柳白给医学院的那些高年级学生,默哀了半秒钟。 打仗的话,落在敌人手里,大不了一刀咔嚓。 可落在孙思邈和李时珍的手里,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以两个老家伙的本事,完全可以将人打得半死,再医好,再打个半死,再医好... 所谓的‘十大酷刑’,在两个老家伙眼里,就是小儿科。 等冯盎脑袋上的银针摘干净之后,孙思邈把一大把银针,往白瓷盆子里一扔。 又把写好的药方,交给冯智戴。 柳白正要带着他们走,李时珍忽然又开口了。 “少爷,听许敬宗说,您打算在书院分房子?” 柳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道:“对啊,书院的先生每人一套。” 李时珍的脸,忽然有点红。 “那...那房子的家具铺设...” 柳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借钱?” 他可不准备送了房子还送装修。 本来就是福利措施,既然是福利,那就是保障基础。 柳白还没多到钱烧兜的地步... 李时珍犹豫了一下,道:“还请少爷移步...” 他走进办公室内休息的房间,等柳白进来之后,立刻把门关上。 不知为何,老头今天竟然扭捏了起来! 柳白更加奇怪了。 孙思邈和李时珍是自家人,从账房里支用个几千几万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就算不好意思白拿家里的银子,李承乾他们一个比一个有钱,不用来老头开口,只要表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小字辈们也会上赶着送银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时珍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叹了口气,道:“还是让老孙头跟您说吧。” 说完,他朝外边吼了一嗓子。 “老孙头,过来!” 孙思邈的办公室,就在他隔壁。 一眨眼的工夫,就跑过来了。 看这速度,估计已经扒墙根扒许久了。 孙思邈也很扭捏。 放在大姑娘身上,这种表情还称得上赏心悦目,可放在两个满脸大褶子的老头身上... 柳白干脆不着急了。 坐在李时珍休息的小床上,翘起二郎腿,等着俩老头开口。 终究还是孙思邈开的口。 “我跟老李商量着,跟你...跟你要五套房子,最好还是带装修的,能直接入住的那种,你看...” 一旁的李时珍补充道:“少爷,不是我们有私心,只因为近来医学院的学生们,都要忙到很晚,宿舍那边,亥时一刻准点锁门,一点都不肯通融,我们医学院的学生,几乎每晚都爬墙回宿舍,最近摔坏了好几个人...” 第645章 地主家就算有余粮,也没有这个花法 柳白还是没明白俩老头是什么意思。 为了几个医学院的学生,就要把新校区盖好的房子送出去五套?! 要知道,书院的第四期工程,主要是扩建新校区的事宜。 其中,两座新的图书馆和新食堂,占去了成本的四成,其他的教室、办公室之流,虽然多,但实际上加起来也花不了成本的两成。 剩下的四成,全都放在福利措施上了! 先生们的房子,根据不同的品级,具有不同的规格。 像王勣他们那些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别墅了! 起初,柳白的确是想给他们加上装修和铺设家具之类的,但后来算了算,装修和铺设的花销,竟然比盖房子还贵! 柳白很理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银子是国库和内帑对半出,但那也是银子! 把书院经费花光了,拿什么给先生们发俸银? 到那时候,福利措施就成了赶人手段了。 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一套房子,光成本就大几百贯...” 孙思邈也有些无奈。 “宿舍那边不松口也就罢了,可医学院的学生金贵,如今安宫牛黄丸的调制,已经接近了尾声,若是他们出了岔子,还不知要耽搁多久...” 柳白一愣。 安宫牛黄丸快研制成功了?! 他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他急忙走出去,不顾冯盎等人诧异的眼神,在李时珍的办公桌上,找来纸笔,写了一个条子。 “拿给许敬宗,五套房子显然不够用,别让孩子们委屈着,八套!” 和安宫牛黄丸的价值比起来,几套房子就是个屁! 若是把新校区烧了,能换来安宫牛黄丸真正的药放,那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真正能救命的神药,是多少银子都还不回来的! 俩老头没有犹豫,拿着柳白开的条子,扭头就去找许敬宗了。 柳白十分兴奋的搓了搓手。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也不知那俩老头是怎么想的,分明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扭捏个什么劲? 看着从里屋走出来的柳白,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冯盎等人面面相觑。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 在家里人嫌狗不爱的李祐,今日看起来都十分可爱。 柳白在他的脑袋上拍了几下,道:“该见识的也都见识过了,跟我回去!” 李祐讷讷的说道:“皇兄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柳白哈哈大笑,“让他们等着吧!” 说完,拽就往外走。 跑到文学院的临时教室,把正在跟一群小朋友扯淡的李愔拽上,打道回府! 必须要好好庆贺一番! 想起一会儿的晚宴,有人请客,柳白心里更高兴了。 ... 自从柳家变卖了大部分产业之后,长安城里的新铺子,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 天香楼就是其中之一。 近来,达官贵人们宴请客人,基本上都会选择在天香楼。 不光因为,天香楼的几位大厨,都是从柳家的酒楼里退下来的。 还因为,天香楼的幕后老板,是一个人人都要巴结的主儿。 名声打响了之后,天香楼一举推出了好几种令人咋舌的营销措施。 幕后老板借鉴了柳叶轩的方法,从一楼到四楼,各有各的讲究。 至于阁楼的几桌,专门为大人物预备着,其他人出再多银子,都没有上去看一眼的资格。 鉴于幕后老板的身份,天香楼也霸道得不行。 这里没有菜单,甚至都不会问客人们想吃什么。 天香楼有什么,客人就吃什么,管你爱不爱吃,不吃就滚蛋! 长安城里的有钱人,都是贱骨头! 这么霸道的举措,不仅没有劝退他们,反而很多人对天香楼趋之若鹜。 想要在这吃上一顿饭,必须提前七八天预约! 李渊今天受到了某种气氛的感染,穿着一身便装,在一群半大孩子的拱卫下,走进天香楼。 大掌柜老魏,正在柜台后算账,一看到李渊,差点昏过去。 “太...太...” 李渊瞥了他一眼,“最近利润怎么样?” 他这位幕后大老板,还是头一次来到自家酒楼。 而那位大掌柜,赫然正是当初李渊搬出皇宫时,被李二安排在他身边的老太监! 老魏还算是个机灵人,知道太上皇不想暴露身份。 “回大老爷的话,近来收入不错,小的这就把账本那给您看...” 李渊一摆手,道:“罢了,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老夫看不懂,速去安排雅间!” 老魏急忙招呼上几个伙计,将李渊一行人,带到了阁楼的雅间里。 阁楼总共就两个雅间,另外一间,早就被人给占了。 在走廊里,能听得出里边十分热闹。 老魏小心翼翼的说道:“大老爷,家主他们已经吃上了,要不要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李渊摇了摇头,道:“老夫今日宴请的是孙儿们,理他们作甚?” 说着,自顾自的走进了另外一个雅间里。 李承乾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跟一群熊孩子坐一桌吃饭,喝着老魏沏好的茉莉花,眼珠子一个劲的往对面瞥。 李渊扫了他一眼,“跟老夫坐一桌,委屈你了?” 李承乾连忙赔笑,道:“您给脸,孙儿就该兜着,哪里有委屈的说法?” 李渊哼哼了几声,道:“柳白这小子不厚道,明明请了一大群人,偏偏不请老夫...哼!他不请,老夫自己请自己!” 说着,一挥手。 老魏狗腿子一般的凑上来。 “一会儿等他们吃完了,饭钱照常价的三倍收!” 李承乾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很想告诉李渊,今日吃饭,是冯盎请客... 不过太上皇心里正不爽呢,就不要给他添堵了。 一人一盅佛跳墙端上来,小的们早就忍不住了,一个个看向李渊。 李渊哈哈一笑,道:“吃!赶紧吃!少讲究点乱七八糟的规矩!” 说着,他瞪了老魏一眼,道:“你眼瞎吗?还不快给老夫上酒?!” 第646章 还是小觑了柳白的分量 天香楼的酒很有讲究。 是李渊亲自召集工匠,根据柳家的秘方,改良后的产物。 就连自号为酒仙的王勣都曾说过,这酒比柳家的烈酒,要强得多! 除了天香楼之外,别无他售! 搞得王勣身边的绿蚁,每天都要从书院,跑到天香楼来打酒。 虽说酒是自己的,但李渊也难得喝上一次。 在家里,只要自己打开一坛子酒,就会有一群老不要脸跑过来蹭。 今天宴请的都是孙子辈的,没什么顾及,拍开酒封,李渊推开要倒酒的李承乾,自己直接对嘴喝了起来。 柴令武跟李承乾砸吧砸吧嘴。 他们也爱极了这种烧锅酒,只是没胆子跟李渊抢。 这边李渊自己喝自己的,对面的雅间里,却是一番热闹的场景。 冯智戴作为唯一的小辈,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吃饭吃了近半个时辰,美食已经换到第三桌了。 酒更是供不上喝,刚想歇歇脚,总会有人高喊一声‘倒酒’。 冯盎刚被李时珍下了禁酒令,看着众人往嘴里猛灌,只剩下眼馋了。 只要柳白在桌上,房玄龄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 他们知道,过来只是当个作陪的,顺便听一听柳白日后的发展计划。 除了他们老哥儿几个,还有屈突通等武将。 冯盎见过他们,来长安之后,也打了不少交道。 只有一个人,他是头一次见。 宗正寺正卿,兼驸马都尉,窦诞! 李渊的长公主,乃是长沙公主。 可惜长沙公主的驸马冯少师死得早,襄阳公主的驸马窦诞,便成了最大的女婿。 这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加上还是太穆皇后的娘家人,深得李渊和李二的信任。 宗正寺,管着所有的皇族,平常加封皇子公主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经办的。 从这个职位上,就可以看出,他在李二眼中的地位。 因为前任宗正寺正卿,是新兴老郡王,李德良! 窦家人管皇家事,本就很稀奇的。 可窦诞,却还有一重身份。 右领军大将军! 朝廷之中,十二个兵权最重的将军之一! 从手头的权力来看,窦诞的地位,一点都不比在场的几位三省大佬差。 只不过冯盎不明白,这个人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柳白为什么把他也叫了过来。 窦诞今年四十七岁,正是在朝中大展宏图的年纪。 看得出来,他跟房玄龄等人关系很好,跟屈突通等武将关系更好! 最重要的是,跟柳白也相当处得来! 这个人的出现,让冯盎满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很清楚,这场饭局的真正目的,是跟柳白交个实底。 有些事情,跟柳白说没关系,却不能让皇家的人听见! 柳白看出冯盎的心思,笑呵呵的跟窦诞碰了一杯,喝完之后,道:“两位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而且日后少不了合作,为何不饮上一杯?” 窦诞的酒量很好,喝了起码两斤半,看不出丝毫的醉意。 他重新端起酒杯,道:“冯兄,敬你!” 想起冯盎的身体情况,还十分周到的说道:“冯兄以茶代酒便是!” 冯盎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窦兄,饮胜!” 喝着酒,他还在琢磨柳白刚才的话。 合作? 跟窦诞有什么好合作的? 他始终觉得,对皇家人要多多防备才对。 李承乾他们那些小的,几乎算是在柳家长大的,不必顾忌。 老一辈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柳白放下筷子,看了众人一圈,“诸位都吃好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刚端起酒杯,要自饮一口的张公瑾,连酒杯都放下了! 看着这群人的反应,冯盎大为惊奇。 “还是小觑了柳白的分量...” 在非正式场合,恐怕连李二都做不到,让这群人如此听话。 冯盎清了清嗓子,“智戴,你去外边转转。” 父亲发话,冯智戴总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出去。 柳白道:“智戴,叫个伙计进来!” 天香楼的人,好像早就摸清了柳白他们这群人的习惯。 很快,有群端着托盘的小伙计进来,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全都收拾走了。 擦干净桌子,换上茶具。 转眼之间又退了出去。 柳白亲自动手,一套流程下来,每个人跟前都多了一杯热茶。 房玄龄他们喝茶,已经喝出学问来了。 放在鼻子前一闻,就知道是什么品种,放了多长时间。 杜如晦笑道:“今年的新茶都下来了...看来明日又要往柳叶轩跑一趟。” 众人会心一笑。 说完,所有人都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冯盎。 冯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别说新茶陈茶了,他连品种都搞不清楚。 只是被众人盯得,有点不自在。 柳白笑道:“耿国公还不知道吧,这种茶,可是从岭南带回来的新品种。” 冯盎一愣。 “岭南也产茶?” 他太清楚,贩售茶叶的利润了。 柳家进驻岭南之时,就是用茶叶打开的市场! 最终,导致冯家损失惨重。 “那是自然,岭南不光产茶,而且茶的品质,要远比关中强得多,柳某给这种茶,起名为‘凤凰单枞’,经茶道大家柴令武,亲自研制出来的制茶工艺,咱们喝的这小点,放在柳叶轩中售卖,就值上百贯了!” 冯盎若是再不明白柳白是什么意思,那就白活了。 他分明是要跟自己做茶叶生意! 柳白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一愣。 “耿国公可知,安南、真腊,乃至骠国一带,有多少人口?” 冯盎愣了愣之后,满脸茫然。 人口? 别说人口了,除了安南之外,其他两个名字,他都是头一次听说! 柳白又是一笑,道:“窦公,你来给耿国公介绍一番吧!” 岭南再往南的事情,没有人比窦诞更加了解了。 他是窦氏当代家主,隋末的时候,窦氏从杨素手里,接手了所有的五牙大舰。 窦诞本人,甚至坐着五牙大舰,在南海上转过一圈! 第647章 这绝对是一桩史无前例的大买卖 五牙大舰,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的造船工艺。 据说,杨素为了督造五牙大舰,在蜀中足足住了三年! 倾尽全国之力,也不过造了十余艘。 杨素就是凭借这些五牙大舰,一举奠定了陈国覆灭之战的结局! 后来,五牙大舰落在了窦家人手里。 窦家人是当朝陛下的母族,没有任何反心,李二也乐得让母族人保管五牙大舰。 要知道,光是一艘五牙大舰的保养费用,每年就高达上千贯! 对于贞观初年的李二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在世人眼中,五牙大舰就是无敌的代表! 可在柳白看来,五牙大舰无异于鸡肋... 原因,在于五牙大舰的体积实在是太尴尬。 说大,不算太大,说小,也一点都不小。 泾河渭河之类的河流,对五牙大舰而言,就是个小河沟子,别说耐不住吃水,连适合五牙大舰停靠的岸口都没有。 黄河地势凶险,落差最高的地方,足有七八丈,更不适合了! 纵观大唐领土,五牙大舰只能在长江上耍耍威风。 而长江又位于中原腹地,大唐安定之后,基本排不上用场。 只能像窦家人一样,把战船当成货船用。 若是入了海,五层楼高的船,随便刮一场风就能翻个。 窦诞是出了名的胆子大,不怕死,即便是他,也只敢驾着五牙大舰,围着海岸转悠一圈。 稍微往深处走一点,必死无疑! 大唐唯一的海上力量,只有张亮麾下的东海水师。 至于岭南毗邻的南海... 岭南人,对大海是敬畏的。 大部分人不敢从大海里讨生活,生怕触怒了龙王爷。 岭南倒不是没有和大海有关的特产。 合浦出产的珍珠,是每年给皇帝上贡的必备之物。 可相比之下,合浦出现的采珠女,貌似更加有名... 冯盎显然没有见过,传说之中的五牙大舰。 听窦诞说,乘坐着五牙大舰,沿着海岸,一路去了所谓的‘骠国’,不禁悠然神往。 “原来,岭南再往南有这么多人口,老夫竟一概不知...” 冯盎啧啧称奇,感觉今天涨了见识。 不怪他有这种想法。 在中原人眼中,岭南人还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呢。 而在岭南人眼中,估计再往南的那些地方,只有猴子没有人。 “骠国东临真腊,北接安南,这三个国度之中,以骠国最为强盛,人口足有三百万之巨,虽无文字,却有自己的语言...” 窦诞说着,呵呵一笑,道:“可惜老夫当时还是胆子小了一些,没去见他们的国王,倒是一桩憾事...” 冯盎不屑的说道:“区区蛮夷,窦公何需给他们脸面?” “所以,这个脸面,就需要耿国公去给!” 柳白突然插嘴道。 冯盎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去与那些蛮夷接触?”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柳白他们这群人一样,拥有开放的胸怀。 冯盎属于老一派的人物,对蛮夷之地,充满了鄙视。 让他跑去那所谓的‘骠国’,无异于羞辱他。 估计在他眼中,那骠国的国王,还比不上被栓在桌子腿上的小柱子。 柳白随手丢给小柱子一块骨头。 这是刚才伙计收拾桌子的时候,柳白特意让他们留下的。 三个月大的小老虎,正是练咬劲的时候,最爱啃硬骨头。 “不光是骠国,还有安南、真腊,乃至天竺以及一众附属国度,恐怕都需要耿国公亲自跑一趟!” 冯盎没有立刻回话。 他在琢磨,柳白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以及,怎么去... 从人家国土之中直接过去,显然不现实。 并非冯盎怕当地土人把他给烤了,而是因为,岭南的地势就十分复杂,有些地方对于人而言,无异于绝地! 再往南,肯定更不好走! 两个办法。 要么绕路,从长安出发,走玄奘走过的路线,绕过大半个西域,进入天竺,再往回折返。 这个办法太扯淡了...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坐船! 朝廷肯借五牙大舰,或者从东海水师之中,拉出几艘海船来? 更不现实了。 那么,就只有自己造船! 想到这,冯盎终于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以茶叶为代表的大唐货物,可以轻易占据蛮夷之地的市场。 这些货物,不是柳白出,就是冯家出。 换回来的,除了金银之外,必然还有很多,中原人没有见过的新奇物件。 地形复杂的地方,往往蕴藏着旁人想象不到的财富。 身为岭南之主的冯盎,实在是太有体会了! 唯一的难点,只有造船! 这绝对是一桩史无前例的大买卖! 做的好,至少能积累下上百年的财富! 可若是做的不好,估计连老婆本都要赔出去。 冯盎看了一眼窦诞,窦诞却不看他,自顾自的欣赏着,自己杯中热茶。 “冯家独木难支,恐怕加上你柳家,也捉襟见肘。” 柳白笑道:“所以,柳某把很多人都拉了进来,窦公是他们的代表,具体的名单,可以给耿国公瞧一瞧!” 窦诞这才抬起头来,将一份名单展开,交给冯盎。 冯盎仅看了一眼,瞬间就决定,展开和柳家的合作! 因为名单上的头一个人,赫然是李二! 没必要继续往下看。 后边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当朝陛下有分量。 跟皇家一块发财,这是冯盎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就算赔了,能跟皇家共患难,也是难得的交情。 至少,可以保证他百年之后,冯家依旧能够受到朝廷的拂照。 这份交情,正是他来长安的目的。 “好!老夫就听你吩咐!” 柳白以茶代酒,道:“耿国公豪爽!” 细节方面,就不用他们来谈了。 谁家还没个管事的? 让他们来谈怎么造船,怎么去骠国,反倒失了身份。 冯盎把茶水灌进肚子,总觉得没滋没味。 他干脆把茶杯扣过来,道:“如此盛事,岂能无酒?区区些许病症罢了,老夫禁得起!” 说完,冲门外喊道:“智戴,让人上酒!” 第648章 李渊的恼怒,万贵妃也来了 吃完了饭,每个人都变得醉醺醺的。 冯盎用了不到两刻的时间,把刚才没喝上的酒,全都补了回来。 此刻正在冯智戴的搀扶下,哇哇的往楼下吐秽物。 好在楼下的人都知道,能在顶楼吃饭的人,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这才没有上来揍冯盎。 伙计们忙着收拾残局,掌柜的老魏,则是小心翼翼的凑到柳白跟前,把李渊也来了的消息,讲给他的听。 “老爷子也来了?” 柳白一开始还有点晕,听见李渊来了,瞬间清醒了大半。 自从上次,彻底从皇宫搬出来之后,李渊就对‘太上皇’这个名头很厌恶。 好像这么称呼,是在咒他提前死。 导致人们见到他之后,只能称呼一声‘老爷子’。 搞地虞世南他们那些,比李渊岁数还大的老臣,都不怎么乐意往柳家跑了。 交代了冯智戴几句,又跟房玄龄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柳白直接推开了对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李渊喝高了,脸色胀红,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老实,来回晃悠,眼睛迷迷糊糊,眼瞅着就要合上了。 李承乾他们倒是没喝,一个个低着头,好像才挨过李渊的骂。 只有懂事的长乐,拿着个桶子,跟着李渊的脑袋,来回晃悠,生怕他吐在自己身上。 柳白很理智的没有上去跟李渊说话。 不知道这老家伙从哪受了委屈,这时候上去,说不定自己都会挨顿训。 见桌子上有了不少空盘子,知道他们已经吃完了,柳白对李承乾勾了勾手指。 李承乾有些为难的凑到李渊跟前,道:“皇爷爷,咱们该回去了...” 李渊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柳白只能听见一些含糊的字眼。 诸如什么‘不省心’、‘找麻烦’之类的。 也不知在说谁。 他干脆示意李承乾跟柴令武,一左一右搀着李渊,往楼下走。 直到上了马车,柳白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怪不得李渊不在家里吃饭,带着一群孙子辈的人,跑出来躲清净。 柳白揉了揉眉心,道:“先回去再说吧...” 这个家,实在是太不省心了... ...... 家里大门敞着。 两个虎背熊腰的老嬷嬷,正站在门口,跟门房老韩说话。 见马车回来,两个老嬷嬷立刻闭了嘴。 “见过柳公子!” 柳白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朝身后一指,道:“老爷子喝醉了。” 两个老嬷嬷闻言,来到马车边。 柴令武和李承乾见了,急忙陪笑。 “万姑姑好,曹姑姑好...” 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两个老嬷嬷。 从地位上看,两人在宫中高人一等,就算怀恩见了,也要提前打招呼。 从血缘关系上讲,两人还是李承乾和柴令武的长辈! 两个老嬷嬷倒是禀足了礼仪。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平阳侯!” 说完,两人不由分说,直接登上马车,把李渊搀了下来。 而后,带着老头,风一般的跑进府去,一转眼就没影了。 柳白端着黄巢送上来的醒酒茶,长吁短叹的半天。 一是感叹,李渊老两口情深义重。 二是头疼,家里又来了位得罪不起的主儿,日后该怎么相处? 没错,万贵妃来了... 而且,是带着大箱小箱的行李来的! 分明是要在柳家长住的节奏! 在李渊的后宫之中,窦氏虽是皇后,可惜死得太早。 李渊的皇位还没坐稳当呢,她就撒手人寰了。 而这位万贵妃,则是武德年间,后宫真正的主人。 和李渊父子不同,这位万贵妃在名声上,没有丝毫缺点。 因为李二登基之后,一手操持后宫大权的万贵妃,毫不犹豫的将所有权力,都交给了长孙皇后。 在太液池畔的青思殿,深居简出,几乎不跟外人打交道。 常年陪伴他的,只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嬷嬷。 一个姓万,是她的亲妹妹! 另外一个姓曹,是她母族的表妹。 这些事情,柳白都是听李承乾说的。 喝了一碗醒酒茶,感觉身上的酒气散去了些许,便起身朝李渊的院子走去。 怎么说也是长辈,既然来了,不去见见不合适。 李渊的院子,在柳家大宅里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特殊性,并非体现在李渊身上。 而是体现在位置上。 这里是整个大宅里,位置最佳优渥的地方。 北边挨着花房,南边靠着蔬菜大棚。 东边是专门给老头们设置的棋牌室,西边则是孙思邈和李时珍的住处。 集吃喝、康养、娱乐,三位于一体,绝对能甩皇宫的太安宫八条街! 曹嬷嬷在门口守着,让原本给李渊站岗的几个护院,十分尴尬。 见柳白来了,曹嬷嬷主动上前说话。 “柳公子,娘娘说,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柳白道了一声谢。 老女人最难打交道,还是客气点好。 走进院子,柳白一眼就瞅见,正坐在正厅里,同样端着一杯醒酒茶,情绪略有些激动的李渊。 万贵妃坐在他旁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臣妾就这么遭您厌恶?可怜窦姐姐走的早,不如臣妾追随窦姐姐去便是了!臣妾那些姐妹们也都别活了,您不在,谁都没有主心骨!” 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老夫一个人住的很舒坦,用不着你们担心!” 虽然两人说的是家事,但柳白还是走了进去。 俩老婆都在里边,身为男人,怎能置身事外? 柳白搓了搓脸,换上一副笑模样,施施然走了进去。 “参见万贵妃!” 说话间,给柳婉儿和柳蓉儿使眼色,让她们赶紧逃。 两女十分机灵,随便找个借口,就跑了。 夹在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中间,任谁都头皮发麻。 万贵妃是个好演员,眼泪说收就收,前一秒还哭哭啼啼的,转瞬之间便笑了起来。 “本宫突然前来,倒显得失礼了...” 她只见过柳白两次,却几乎每天都能从身边人嘴里,听到柳白的名字,说话并不显得生分。 “娘娘说笑了,日后您长住在柳家,也未尝不可。” 人家摆明了就是来柳家长住的,与其让万贵妃自己说,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 起码还能捞个人情。 万贵妃笑得更加和蔼了。 可李渊的脸,却黑成了锅底灰。 他怎么没想到,柳白竟然转手就把自己给卖了! 搬出皇宫,就是为了躲清净。 整天跟一个老女人待在一块,能清净才有鬼! 第649章 欠下的风流债太多,耳根子不清净是正常现象 万贵妃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能用几句话把李渊叫回皇宫。 光是这一手,就让柳白觉得,老太太是个高明的人。 李渊在柳家扎根之后,不是没有宫中的人来请他回去。 欠下的风流债太多,耳根子不清净是正常现象。 后宫里住着的,可不光是李二的妃子。 从数量上看,李二的后妈,要远比他自己的妃子多得多! 那些可怜的女人,全都靠李渊过活。 运气好点的,生了儿子,可以等儿子长大之后,去封地居住。 运气不好的,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只能天天祈祷李渊长命百岁。 一旦李渊没了,李二挑几个不顺眼的,扔进坑里给李渊陪葬,也不是不可能。 这段时间,柳白见惯了李渊后妃们千奇百怪的招数。 目的只有一个,让李渊回宫! 这两年最得宠的鲁才人,甚至跑到李二面前控诉柳白,说柳白谄媚太上皇,妄图幸进,祸害天下! 不光李二和长孙皇后,恐怕鲁才人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在放屁。 可她没有选择。 从她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李渊的后宫们是多想让他回宫! 万贵妃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但人家不强求。 知道李渊在柳家住的舒坦,干脆就搬过来,潜移默化的软磨硬泡,怎么也比撒泼打诨管用得多。 在宫里鞭长莫及,只有住在柳家,才能把自家老头子,死死攥在手里。 客套了几句,柳白没有去看李渊那越来越黑的脸色,直接退了出去。 其实他不太愿意,让李渊回宫去住。 无关任何利益纠葛。 只因为放下了帝王架子的李渊,是一个比李二更好相处的倔老头。 柳白是很喜欢跟他聊天的。 酒场上需要知己,聊天更加需要知己。 有一些话,柳白就算说了,别人也听不懂。 整个家里,也只有李渊能跟柳白聊上几句。 老头看着糊里糊涂,实则精明到了极点。 岁月的磨砺,以及皇帝之位的洗练,赋予了他旁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让窦诞来出头,与冯盎合作的法子,就是李渊出的! 这种眼光,即便李二都不具备的。 不过柳白坚信,李渊不可能回宫。 万贵妃既然来了,只可能永远扎根在柳家。 柳家的气氛,完全就是一种流毒,任谁住久了都不想走。 关于这一点,柳白相当有自信。 从李渊的院子走出来,柳白随手把路过的李祐拽住。 让他多叫几个小的,去陪着老头老太太说话。 而柳白自己,则是回到了书房。 他需要处理一下手头的工作,同时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四大世家倒台后,等于给柳家一年以来的全部工作,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虽说大部分的银子,被套牢在股市之中,但用不了几天,股市就会重启。 一连十几支股票发布,短时间,便可以让所有银子回笼。 而股市,也将迎来新的秩序。 到那时候,才是真正靠实力说话的时候。 会有无数的人,一夜暴富,同样会有无数的人,一夜之间,赔成穷光蛋。 桌子上,放了厚厚的一摞文件。 都是黄巢将‘各方人马’的消息,汇总之中,得到的简单版本。 这种工作,不需要脑子,只需要大量的时间。 让闲得没事整天瞎琢磨的黄巢来做,再恰当不过了。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第一份文件。 里边的内容,是关于超市筹备选址的事情。 作为一项薄利多销的产业,不求遍地开花,起码大唐的主要城市里都要有。 地点是沈万三和李恪甄选出来的,只要柳白签字用章,就可以立刻开始动工。 删去了几个地点,又加上了几个地点,柳白把文件丢在一旁。 第二份文件,则是关于十二坊物业司人员的问题。 柳家抛售大部分实体产业之后,至少有上万名伙计,还在吃干饭。 柳白大笔一挥,先调过去一千人,不够再说! 一直到子时,柳白还在批阅文件。 黄巢跟门口的沈威,通报了一声,挑着刚刚熄灭的灯笼进来。 “少爷,北边的消息送来了!” 柳白刚才有点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了过来。 打开密信一看,精神大震! “终于打完了!” 柳白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历经半年之久,辽东之战,终于结束了! 这封信的右下角,有程咬金画的秘押,必定是他亲手所写! 其实没有秘押,柳白也不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假。 程咬金那一手破字,实在是太有特点了,比任何秘押都管用! 他等着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辽东之战,是四大世家事件的结尾,同样,也是后续一系列计划的开端。 有了这封信,柳白期待已久的后续计划,才能真正开始进行!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你立刻去房相府上一趟,将这封密信交给他!” 黄巢欠着身子,道:“少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房相?” 柳白笑道:“不必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 柳白有秘密的消息渠道,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辽东的消息,传回长安。 同样,李二也有! 而且,他得到消息的速度,比柳白还要早一个时辰! 皇宫,紫宸殿! 李二端详了手中的密信良久,脸上的喜色,已经渐渐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犹豫。 长孙皇后也起了,正在一旁,帮李二泡茶。 李二看了长孙皇后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嘴,道:“观音婢,朕有些话要与你说,你先过来...” 第650章 要对长孙无忌动手了? 深夜,柳家! 柳白让黄巢去砸柴令武和李承乾的房门,把他们两个叫到了书房。 有茶喝提神,两人依旧止不住的打哈欠。 这一天,实在是太忙了。 早上起来跑去书院上课,莫名其妙的作了篇文章。 上午在图书馆一楼,坐着小马扎,跟冯智戴扯了半天闲话。 中午吃了口饭,就跑去图书馆顶楼会议室帮忙。 下午听李二,讲了一大堆没有营养的废话。 晚上回家,就被李渊带出去吃饭。 这才刚睡下,又被柳白叫了起来。 昏昏欲睡的两人,在看到密信之后,反应比柳白可大多了。 尤其李承乾,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全都拿下来了?!” 柴令武比他稍微好一点,脑子也稍微快一点。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紧接着,李承乾也反应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表哥,你想到了什么?” 柴令武吞了一口唾沫,道:“你呢?” 砰砰—— 柳白不满的拍了拍桌子,道:“好不容易打了胜仗,你们不高兴?” 两人干笑了几声,恢复了沉默。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说道:“柳大哥,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 事实上,不光是李二,就连他们俩,都没把那个赌约太当回事。 毕竟,三韩旧地怎么可能被区区不到十万人拿下来? 当时定下赌约的时候,恰好是李承乾跟李泰,冲突最为严重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背后最大的推手,就是长孙无忌! 李承乾定下赌约,三分原因是向李二表明立场,传达自己要与长孙无忌斗争到底的决心。 七分原因,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说白了,就是话赶话,赶到这一步了。 谁能想到,李二父子,一语成谶。 程咬金真就把三韩旧地打下来了! 那么,就不只是一份赌约的事情了。 而是代表着,以李承乾为主的势力,与长孙无忌之间的矛盾,瞬间到达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这‘一战’,再也不可避免! 李承乾和柴令武从没有放下,对长孙无忌的忌惮。 哪怕柳白已经笼络了众多朝中重臣。 哪怕长孙无忌手底下那群坚定的追随者,已经变成了态度暧昧的墙头草。 依旧没有人认为,长孙无忌会轻易输掉! 老谋深算,已经不足以形容长孙无忌的心机。 这几年来,柳家扳倒了各大世家,帮助李二,几乎铲除了朝中所有心思叵测之辈。 各种奇招,层出不穷,连冯盎那种,实际意义上的‘岭南王’,都不得不迫于压力,跟柳家合作。 而长孙无忌,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的尚书仆射之位,依旧稳如泰山! 面对李承乾的问题,柳白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当然记得,连名字都是我签的。” 他签自己名字的原因很简单。 李承乾签字,等同于在逼着皇后,在儿子和兄长面前,做出一个抉择。 而柳白签字,却等于让长孙皇后欠下一个人情。 毕竟,如果这‘一战’胜了,长孙无忌的结局,只是柳白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因为柳白早就知道,这份赌约迟早会派上大用场。 当热武器碰上冷兵器,不用打,就足以料想到结果。 高句丽以及周边的那几个国家,所倚仗的是天然地利,以及坚固的城墙。 地利优势,足以用热气球弥补,伏兵隐藏的再好,也能被天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足足三千斤黑火药之下,再坚固的城墙,也会被炸成一片废墟。 没有了地利优势和坚固的城墙,大唐的军队,一路打到北极都不足为奇。 而且,这一切都还建立在高句丽的兵马大元帅,是自己人的基础上... 柳白嘴上跟李承乾他们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高郯,搞个高句丽王当当了... 李承乾喝了口没滋没味的茶水,五官都挤到一块去了。 大马路上踩狗屎,就是这种感觉。 本来已经打算,在新开战的计划之中,大展宏图。 他甚至想在把股事局推入正规之后,亲自动身往南边看一看,谁能料到,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长时间的工作,让他几乎把长孙无忌这个人都忘了。 今天一提,他才想起来,当初柳白和房玄龄合伙,坑了长孙无忌一把。 让他自己去查自己的人,把暗中和四大世家有联络的官员,全都揪出来。 现在,反倒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李承乾也没问。 既然没动静,就说明长孙无忌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把这个坑给填上了。 两人苦恼于,如何对付长孙无忌。 见他们不说话,柳白站起来,道:“你们琢磨,我去睡了。” 说完,直接就走了。 这下子,两人更加苦恼了。 李承乾捂着脸,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进宫去见见母后吧,不提前说清楚,就算把我那个舅舅扳倒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柴令武幽幽的说道:“你觉得,娘娘会没有得到消息吗?我看,她八成在宫中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李承乾点了点头,承认了柴令武的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按照常理推测,李承乾一旦进宫,就会被皇后以各种理由,强行留在宫里,省的他跑出去,和他舅舅打擂台。 “表哥,你在担心什么?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没办法把我那舅舅扳倒,也足够给他一记重击了!” 柴令武往后一仰,沮丧的说道:“我担心什么?这一大家子人,各个无牵无挂,就我自己有官职,我这不是怕把官丢了吗?!” 柳家全程不参与官场上的事情。 若是长孙无忌在生意上出招,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就算想下黑手,做掉柳白,那就更是找死了! 李渊就在柳家住着,但凡有人过来,一顶刺杀太上皇的大帽子,顷刻之间就会压下来。 从这些方面讲,柳家简直无懈可击。 柴令武看得通透,长孙无忌除了拿他这个小小的平阳侯撒气,对柳家其他人丁点办法没有。 他这个官,估计当不了多久了... 第651章 一个仗着岁数作威作福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深夜,皇宫! 李承乾和柴令武站在紫宸殿门口,怎么也想不到,累了一天之后,大半夜的依旧没法休息,又被叫到了皇宫里。 紫宸殿的大门关着,隐约可以看见里边的灯火,以及几个不清不楚的人影。 怀恩岁数大了,进来晚上值班的,一般都是刘瑾。 他笑容满脸的叫人搬来两把椅子,请李承乾和柴令武坐下。 “您二位稍等片刻,陛下马上就要召见了。” 两人没客气,坐了下来。 刘瑾则是坐在了汉白玉造的凭栏上。 四月份的晚上,还是稍稍有些冷的。 李承乾紧了紧衣领,道:“父皇在召见谁?” 刘瑾笑容满面的冲周围几个太监和金吾卫,挥了挥手。 “都躲远点,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殿下和侯爷是何等身份,岂是你们能靠近的?” 能在紫宸殿外值守的人,都是怀恩的心腹,自然要听这位新‘主子’的话。 等他们走远了,刘瑾的笑容变淡了些许。 他搓了搓有些发凉的双手,道:“正在被陛下召见的,是薛国公与褚常侍。” 听到这两个人的身份,李承乾和柴令武的脸色,也随之一沉。 薛国公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忌的堂叔,而褚常侍,则是长孙无忌手下那位忠实拥趸,褚遂良的父亲! 这两个人的分量,着实不轻! 他们属于老一辈的领军人物,资历之深,连房玄龄他们都要稍逊一筹。 当年李渊起兵之时,麾下兵马共分三军,长孙顺德便是其中一军的统帅。 连屈突通都是他亲手抓住的! 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而褚亮,也不遑多让。 当年的十八学士之中,唯有宇文士及,能与褚亮并驾齐驱。 旁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希明先生”! 李二深夜召见,这两个跟长孙无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老臣,很难说清楚,究竟意味着什么。 柴令武沉声道:“褚亮不是一向不喜褚遂良和长孙无忌走得太近吗?” 刘瑾声音压低了几分,道:“褚遂良已经搬回长安城的老宅居住了。” 贞观元年,褚遂良因投靠长孙无忌,被褚亮从长安城的老宅之中,赶了出来。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二月份的时候,褚遂良还住在城外,曲江池子边上。 上朝的时候,总要提前一个时辰出发。 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褚遂良搬回老宅,意味着什么。 虽说褚亮已经致仕,但他的态度,足以影响到很多人。 朝中官员,和东市那些搬货的苦力,其实是一样的。 不抱团,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显然,房玄龄等人的圈子,触及到了老一辈们,那脆弱敏感的神经。 这也是为何宇文士及他们那些人,明明靠柳家混饭吃,却始终不敢和柳白走得太近的原因。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立场这种东西,从来都不讲究人情往来。 想在朝中站住脚,就必须守好自己的本分。 除非,能像虞世南和高士廉一样,能在书院,得到一个超然的身份。 否则的话,区区书院副院长的职位,岂能让三省大佬动心? 李承乾阴着脸,道:“是父皇召见的他们,还是他们主动求见?” 刘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道:“是他们主动求见。” 李承乾和柴令武听见这句话,也松了一口气。 召见,和主动求见,大不一样! 这关乎到,李二对待长孙无忌的态度! “既然是他们主动求见,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我这位姓长孙的外叔公,不识抬举,就没必要给他留面子,至于褚亮...” 李承乾看着紫宸殿之中的人影窜动,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一个仗着岁数作威作福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虽说早就跟太子爷混熟了,刘瑾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爷早先吩咐过,不让动用那群人。” 柴令武皱了皱眉,道:“承乾!” 李承乾洒然一笑,道:“柳大哥一直教导我,做任何事情,都要按照规矩办事,放心,我不会让父皇难做的,毕竟长孙顺德和褚亮,是当初跟着他打天下的老人。” 刘瑾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死人了,小的还以为,您要用那些人...” 他刚才看到李承乾的表情,下意识的以为,李承乾打算把长孙顺德和褚亮弄死。 这种事情,是不能靠锦衣卫来做的。 李二知道锦衣卫的存在,就算不会因为两个老头子的性命,怪罪柳白,心底肯定也会有些许的不满。 这关乎到帝王的脸面,他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一个兔死狗烹的皇帝。 那么唯一能做这件事的,只有至今为止,寥寥数人才知道的神秘力量。 李渊离宫之前,留下的那些老供奉! 恐怕,就连李二都不知道,那群老供奉的存在! 谁会想到,住在宫里多年,依旧是最底层身份的老太监们,会是一群高手? 当初刘瑾费尽心思,才把那群人控制起来。 李渊知道,柳白也知道。 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当做那群人不存在。 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顶多能干点脏活。 李渊又狠不下心肠,让他们彻底消失。 无论放在谁手里,都是累赘。 交给李承乾,送那群人去东宫居住,是最好的选择! 身为太子,手里总不能连一张牌都没有。 李承乾迟早是要参与朝政的,这张牌的用处不大,却可以让他多一些底气。 最重要的是,就算李二知道了,恐怕也会默许。 李家的传承里,沁满了狼的野性。 李二甚至可能会大加鼓励! 柴令武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在外人看来,李承乾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 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懦弱。 只有身边的几个人才知道,他发起狠来,是多么的令人胆寒。 世人都将覆灭四大世家的功绩,放在李二和柳白的身上。 严格的说,李二和柳白,是发号施令的人。 真正挥起屠刀的,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太子! 第652章 跟柳白比起来,你父皇就是大善人 “表哥,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 李承乾忽然嘻嘻一笑。 柴令武的目光,却更加担忧了。 “正是因为了解你,我才担心你做傻事!” 玩世不恭的柴令武,难得用上了沉重的语气,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伸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毫不夸张的讲,柳家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不败之地。 朝中的形势再严峻,也伤不到柳家分毫。 就算有李渊、李承乾,以及一大群皇子皇女,柳家是商贾的事实,从来没有变过。 站在不败之地,怎么玩都可以。 唯独不能坏了规矩! 柴令武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太了解李承乾了。 别人愤怒,或许会大吵大闹,叮叮咣咣一顿乱砸。 又或者会脸色阴沉,杀气外露。 李承乾不同。 不管遇见多困难的局面,李承乾都会在嬉笑怒骂之间,把事情解决的漂漂亮亮。 相反,他越冷静,就意味着他越愤怒。 而此刻,李承乾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同样,柴令武也知道李承乾愤怒的原因。 根源在长孙顺德身上。 儿子和哥哥为敌,已经让长孙皇后的心都要碎了。 如今,又有一个长孙家的长辈捣乱。 换成柴令武,也恨不得不把长孙顺德千刀万剐! 李承乾把柴令武的手拍开,笑着道:“少用长辈的语气跟我说话,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见他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柴令武无声的笑了。 不过很快,他的脸又垮了下来。 长孙顺德和褚亮一来,他在左武卫的官职,是铁定保不住了。 毕竟两个老头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皇宫里告状,李二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反正爵位不能丢,‘平阳’二字,比我的性命都重要,万一真丢了,不用你动手,我直接上门把长孙顺德那老家伙砍死!” 刘瑾在对面听两人肆无忌惮的乱扯,也不敢做声。 这时候,紫宸殿大门一开,长孙顺德和褚亮联袂走出来。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吟吟的还礼。 “都这么晚了,两位还为国事操劳,本宫心中甚是感动。” 长孙顺德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褚亮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老臣精神不济,先行一步,失礼了!” 说完,和长孙顺德走了。 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柴令武一眼。 柴令武叹了一口气。 很明显,官已经丢了... 两人走进紫宸殿。 “父皇!” “参见陛下!” 李二正拿着热手帕擦脸,见两人来了,站起来,道:“去寝宫。” 两人跟着他,来到旁边的寝宫里。 李二直接坐在龙榻上,刘瑾在他背后,放了一个厚厚的软垫子。 对待长孙顺德他们那种老臣,要摆好帝王的架子。 面对亲儿子和亲外甥,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李二揉了揉眉心,语气之中尽显疲惫。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拨人了...” 前边两拨人是谁,李二没说,刚才在外边,刘瑾也没说。 证明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没必要打听。 柴令武打趣,道:“舅舅,估计您也没想到,当初的戏言会成真吧?” 李二瞪了柴令武一眼,道:“你们还知道那不过是一句戏言?就因为朕清楚,你们不可能把那场赌约当成戏言,所以才陪着你们耗时间!” 说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无忌也很清楚,高句丽之战结束后,他不可能再沉寂下去...当初靠着高句丽之战,拖住了他进入中书的机会,现在,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李二随手接过,刘瑾递上来的参茶。 “所以说,有没有那场赌约并不重要,就算你们不出手,无忌也会率先发难。” 李承乾并没有顺着李二的话茬,继续说下去。 “父皇,母后呢?” 李二眼中的欣慰之色,一闪而过。 朝廷里打生打死,他一点都不在乎。 若非现在打擂的双方身份太特殊,他甚至不介意亲自动手,把水搅浑一点,好让战况看起来更加惨烈。 他这辈子,玩的就是平衡战术,早就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李承乾知道关系他母后,让李二心中很欣慰。 至少,长孙无忌从来没在乎过他妹妹的想法。 “你母后说,洛阳城的牡丹要开了,打算去看一看,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刚出宫...” 李承乾一怔。 眼睛有些发红。 堂堂皇后,竟然被逼得深夜从宫中逃出去! 在这件事上,长孙皇后选择两不相帮,就是对李承乾最大的帮助! 显然,她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李二一口将参茶喝干,抹了抹下巴上已经蓄起四寸长的胡子,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有些话,柳白不能说,你皇爷爷也不能说,其他人没有资格说,但是朕能说。” 李二轻轻咳嗽了几声。 像是对刘瑾说,又像是喃喃自语道:“今日的参茶着实有些苦了。” 他看向李承乾,“该到你展露展露身手的时候了,在这件事上,朕会一直保持公允,柳白知道朕的心思,所以,你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熬过去,至于怎么办,你自己拿捏,没人再给你出主意...”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凛冽。 “赢了,什么好处都没有,若是输了,也没人帮你收拾残局!” 说着,他又莫名的嘿嘿一笑。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封信来。 “朕本来想让你,借一借高句丽之战的东风,至少能把薛礼和金日磾派给你,可柳白告诉朕,他们两人另有安排,所以你身边,只剩没有一个任何职位的平阳伯了。” 李承乾没什么反应。 柴令武却是满脸的沮丧。 爵位倒是没被收走,不过,从侯爵,变成了伯爵。 李二笑得更痛快了,怎么看怎么坏。 “不是朕心狠,而是柳白心狠,那厮不但不帮你,反倒打算拖拖你的后腿,等你回到柳家之后,就会发现,跟柳白比起来,你父皇就是大善人。” 第653章 他们他们一文钱都没给我留!仓库里空的可以饿死耗子 道兴坊,新兴郡王府! 年纪大的人,睡觉都不怎么踏实。 加上多喝了几杯葡萄酿,这一夜能起来往厕所跑八趟。 新兴老王爷李德良坐在自家院子里,一手端着茶碗,一手垂着后腰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遥远的东方,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 头顶的启明星,格外闪耀。 李德良一边感叹时间都去哪了,一边悲哀的看着,桌子上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他为数不多的后槽牙... 三杯葡萄酿,付出了一颗后槽牙的代价,让他心疼不已。 伸手摸了摸嘴里几颗硕果仅存的牙齿,李德良心一狠,喃喃的说道:“大不了依旧不饮酒了便是!” 想起兄长李渊那两排洁白的牙齿,李德良羡慕不已。 “或许,本王也应该去柳家住上几天,跟张三丰学一学养生之道...” 喝着热茶,吃几块点心,就当用过早膳了。 在关中住了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起床吃锅盔的好习惯。 可惜的是,今后再也无缘了。 一颗退休的后槽牙,给老王爷带来了无尽的愁绪。 他忽然诗兴大发,冲院子角落里的家仆一招手,“拿纸笔来!” 石桌上铺好纸,李德良不想假手他人,亲自取出一块沁透着松香味道的墨块,撒上几滴茶水,动手磨墨。 忝好了笔,略微斟酌一二,正打算用一首诗,纪念一下今日的心情。 嗷—— 两声突如其来的‘狼嚎’,吓得李德良一哆嗦,直接把笔扔了出去。 老王爷何曾受过惊吓? 满心的悲怆,瞬间化为无尽的怒火。 他接着院墙,喊道:“瞎嚷嚷什么?!要死不成?!” 院墙的另一头,是柳家... 自打柳白养了一头小老虎之后,周围这几家愈发的不安宁了。 吵得李德良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 李德良毕竟不能跟一头畜生置气,可刚才的声音,分明是人发出来的! 谁都能忍,老王爷忍不了! 就算这一嗓子是李渊嚎出来的,李德良也打算跟柳家人好好理论理论! 眼瞅着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李德良重重的哼了一声,从院子西头的花池子里,抄起一柄小锄头,带着家仆,怒气冲冲的往柳家走! 新兴郡王府就在柳家旁边,对面是李道宗的江夏郡王府。 每天遛早,是李道宗的习惯。 刚一出门,就看见李德良一副要打群架的模样,脸上满是怒色。 “王叔...” 李德良不等他打完招呼,瞥了他一眼,道:“你来的正好,跟老夫去柳白家讲理!” 李道宗一愣。 “王叔,您这是要...” “少他娘的废话,跟着老夫,一会儿让你揍人,就直接上手!” 李道宗摸了摸脸,觉得这老家伙肯定是梦游呢。 去柳家讲理? 柳白那张嘴,能把活人说死! 揍人? 就更扯淡了。 且不提柳家大门里全是招惹不起的主儿。 就算要揍,那也揍得过才行啊! 李道宗心想道:“不能趟这趟浑水...” 万一惹恼了脾气不好的太上皇,官还当不当了? “哎呦,王叔见谅,昨晚吃坏肚子了!” 李道宗也知道这个借口很烂,但一时之间,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李德良剜了他一眼,道:“没用的东西!” 说完,再也不理会李道宗。 来到柳家大门前。 “砸门!” 李德良指挥着家仆说道。 家仆满脸为难。 他知道自家老王爷,跟柳白的关系。 到时候两人和好了,自己岂不成了出气筒? 但是,砸,有很多砸法。 他上前,伸出沙包大的拳头,好像鼓足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叩叩叩... 接触到大门的时候,声音变成了蚊子哼哼。 柳家的门房,毕竟是玄甲军出身。 不用等砸门,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有人来了。 打开门一看,才发现,外边是新兴老王爷。 门房老韩直接把大门打开了。 笑容满面的说道:“老王爷今天有空来家里串门?快请进!” 李德良打算把后槽牙掉下来的怒火,全都撒在柳家人身上,他冷着脸,道:“柳白呢?叫他出来见老夫!” 老韩陪着笑,道:“启禀老王爷,不巧的很,家主...” 不等他说完,黄巢匆匆跑过来,见到来人后,插嘴道:“老王爷莫怪,少爷昨晚就出门了!” 李德良来找李渊下棋的时候,见过黄巢,知道他是柳家的新管家。 “其他人呢?叫一个能主事的出来,老夫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 黄巢心里嘀咕,这老家伙大早上的发什么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太子殿下刚回来,令武少爷也才回来,小的这就去叫,您先里边请...” 李德良傲慢的走进府中,没有去大厅,而是直接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啊!!” 在王府听到的还是‘狼嚎’,现在干脆变成了嘶吼。 声音之中,满含愤怒,隐隐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李德良脑袋上青筋,跳动了几下。 攥了攥手中的锄头,心中打定主意,不管究竟是谁在嚎,反正等来了主事的,先给他一锄头撒撒气。 不一会儿,李承乾和柴令武来了。 两人臭着脸,见了李德良,只是象征性的一拱手,连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李德良一愣。 这哥俩怎么了? 老夫这兴师问罪的人还没说话呢,这俩却一副有人欠钱不还的样子? 有心拿锄头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长幼尊卑的混蛋,到头来,却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德良语气硬邦邦问道:“柳白呢?” 他这才发现,柳家大宅今日安静的可怕。 往常这个时候,该有一大群老老少少,跟着张三丰,在院子里练太极拳才对。 黄巢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王爷,您就别再刺激太子殿下和令武少爷了,刚才他们一回来,就喊叫个不停,心里都憋着火呢...” 李德良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了,但该得到的消息,一样都没少得。 譬如,昨晚褚亮和长孙顺德觐见陛下的事情。 莫非... 他的语气变得急促了几分,对黄巢问道:“柳白到底去哪了?” 不等黄巢回答,李承乾气急败坏的说道:“走了!都走了!大半夜的,全家都走了!皇爷爷也走了!他们...他们一文钱都没给我留!仓库里空的,可以饿死耗子!” 第654章 光是太子,就足以收拾长孙家 过了三月份,天亮的就早一些了。 在老百姓们看来普普通通的一天,对于朝中的官员而言,却一点都不普通。 今天没有大朝会。 往常这个时候,雅致一些的官员,会选择邀请上几位好友,去灞河,或者是沣河上,泛舟饮茶。 八水绕长安的盛景,看上百次千次都不会腻。 好学的官员,则是换上青衣,跑到书院的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 中午的时候在书院食堂混一顿饭,若是碰见相熟的书院先生,说不定连银子都省了。 而大部分官员,则会选择在清闲的时候,去周边几个府县,梳理一下自家的产业,视察一下自家的庄子。 自从柳家成了关中最大的地主之后,附带有农田的庄子,愈发金贵了。 三原县、蓝田县之类的地方,想都别想。 如果打算买新庄子,最好的选择是潼关以及陈仓一带。 打一个来回,就要大半天的时间。 有大朝会的日子,他们可没有时间去管理这些东西。 今天,相当的不同寻常! 官员们没有一个出城的。 两件大事,让朝堂为之震动! 在变幻莫测的朝廷局势之中,万一误了消息,没准官就丢了! 头等大事,当然是高句丽之战的胜利! 官方的文书,还没有正式从辽东传回来。 不过人们各有各的渠道,最快得到消息的是皇宫和柳家。 而天还没亮的时候,几乎所有官员,都得到了消息! 政治上的博弈,不是打麻将,手里攥着几张好牌,就能庄闲通吃。 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让人一步登天,或者是,沦落地狱! 何况,高句丽之战的胜利,并不是细微的变化,而是一片惊涛骇浪! 至于第二件大事,则是柳家人,连夜出城! 虽说没有刻意瞒着别人,但柳家人的速度极快,当‘各方人马’得到消息的时候,柳家人已经到泾阳了。 按理说,高句丽之战,几乎可以算作是柳白一手策划的。 既然胜了,那么他应该坐享其成,至少也该把该安排的人,安排好才对。 突然就跑了,意味着什么? 官场,永远是聪明人最多的地方。 不少人猜到了柳白的用意。 正因如此,就更没人敢出城了。 高句丽之战的胜利,并没有带来半分喜意。 相反,上至三省大佬,下到六七品的低阶官员,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或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是大唐立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内部斗争! 长孙府! 长孙无忌坐在书房里,看着大儿子将窗户关上。 “为父还没有那么娇贵,过几天就好了。” 长孙冲走回来,道:“这几日城里的毛絮太多,就连孩儿都感觉到几分不适,父亲还是小心些为好...” 长孙家有遗传的气疾。 天气稍微凉一点,就会喘了不停。 原本以为,开春后会好一些。 没想到漫天飞舞的毛絮,成了长孙无忌最大的敌人。 到现在,他连门都出不去了。 长孙冲恨不得把长安城里,所有的杨树和柳树,全都砍掉! “你姑姑的气疾也很严重,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长孙冲脸色一沉。 “皇后娘娘去了洛阳,想必并不在乎些许的毛絮。” “什么皇后娘娘?那是你姑姑,她始终,还是姓长孙的。”长孙无忌笑道。 长孙冲冷笑一声,“就算姓长孙,那也是李家的长孙氏!” 长孙无忌脸一沉,道:“放肆!” “孩儿错了,父亲您万万不可动怒,太医署的人说,您现在要尽量保持平和。” 长孙冲连忙赔了个笑脸。 “平和?为父现在不平和吗?” 长孙无忌并未过多怪罪他。 长孙冲倒了一杯用紫苏叶子泡过的水,放在长孙无忌跟前。 “姑姑连夜离去,就是在告诉咱们,她不想插手此事,可孩儿想不通,柳白为何会连夜离去,听闻,连他手下的那些得力助手都跟着走了,越王、蜀王、梁王等人,更是被勒令居住在书院,不可踏出一步...”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太子和平阳侯...现在只能说平阳伯了,他们不是没走吗?” 长孙冲不屑的说道:“区区两个顽童罢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无非两条看家的烈犬罢了!” 长孙无忌收敛起笑容。 “想当初,为父欲让你与柳白一争高下,如今看来,是何等的可笑...” 长孙冲听得出,父亲这是对他不满了。 连忙再次将姿态放低,“请父亲指点!” “长孙家蛰伏得太久,让你看不清当前的局面,柳白连夜离去,无非是想告诉为父,或者说,告诉长安城里所有人,三件事!” 不用长孙冲发问,长孙无忌直接给他解释。 “第一件,柳白是想表明,他不愿插手任何朝堂之上的纷争,柳家是商贾之家的事实,从未变过。” “第二件,是想告诉所有人,太子虽然年轻,却已经成长到了独当一面的地步,从今日开始,太子将真正进入朝堂,执掌那些,原本就该属于他的权柄。” 说着,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着吧,陛下很快就会颁布旨意...太子想要参与政事,没一两个头衔怎么行?” 长孙冲低着头,等长孙无忌接着讲。 这头两件事,他同样能看明白。 只是第三件,长孙无忌迟迟不开口。 长孙冲慢慢抬起头来,发现父亲的脸上,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容。 笑得有些牵强,充满了自嘲的意味。 “父亲...” 长孙无忌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第三件...柳白之所以连夜出城,还撤走了所有‘人马’,就是想让太子,尽情展示他的才能,同样,也是在告诉为父,他本人用不着出手,光是太子,就足以将长孙家逼死!” 一瞬间,长孙冲眼珠子都红了! 这无异于是对他长孙家,天大的羞辱! 长孙无忌好像没有看到儿子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如果太子输了,柳白会不会回来,为他收拾残局...” 第655章 进了趟城,学会眼高于顶了? 就像长孙无忌所说的,柳白走得相当干脆。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将全家老小的细软都收拾好,几乎像‘逃命’一般的,离开了长安城。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回到泾阳了。 二十几辆马车结成的队伍,颇为壮观。 上百个玄甲军在左右护卫,会骑马的家仆,一人发了一匹马。 不会骑马的占便宜,跟丫鬟们挤在马车里。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就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泾阳人不像长安人那么金贵。 早上起来,很少有人吃锅盔。 一碗香喷喷的油茶里,泡上几根脆生的麻花,才是泾阳人最常吃的早点。 这么多人在外边吃饭,迟早会引起围观。 还没开业的柳叶轩,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腿脚麻利的小伙计,全都派出去买饭。 很快,一大家子人,包括家仆和丫鬟,全都坐在柳叶轩一楼的大厅里,用勺子搅动冒热气的油茶汤。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虽说在长安城里已经住了大半年的时间,但谁都没有把道兴坊的宅子,当成自己家。 泾阳,才是柳家的根! 李渊的牙口,不是李德良能比的。 麻花刚炸出来,正是最脆的时候。 他也懒得往油茶里泡了,咯吱咯吱嚼得很爽。 柳白喜欢吃甜的,往油茶里舀了一大勺糖霜,美滋滋的吸溜上几口,浑身上下都舒坦。 小字辈们,全都被赶出了书院,只有长乐跟着回到了泾阳。 小丫头是第一回吃麻花,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贴心的武顺,帮她把麻花掰碎,泡在了碗里。 “夫君,咱们何时回家?” 柳蓉儿是最希望回家的。 自从黄巢抢了大管家的职位之后,她除了每天被柳婉儿拉着绣花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回了老宅,就彻底是她的天下了! “吃过饭,歇一会儿咱们就走!” 同在一张桌子上的李渊,有些不满的说道:“莫要总把老夫当个累赘,吃完就走,老夫一点都不累!” 柳白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吩咐了沈威一声,吃完立刻出发。 若非考虑到李渊的身体,其实他也想赶紧走。 来的匆忙,泾阳城里的人,还没有得到消息。 若是让他们知道的,估计全城的人都会跑过来。 柳家在泾阳的威望,远不是长安能比的。 而且,自打狄知逊调到刑部之后,泾阳新来了个县令。 一旦听说柳白来了,肯定是要跑过来拜码头的。 柳白对他不感兴趣,更不想见他,早点走好。 吃完早饭,一大家子人再度启程,直奔柳家庄子行去! 车队走了连半刻钟都没有,一个穿着七品官袍的胖子,带着一群衙役,风风火火的跑到柳叶轩。 得知柳白刚走,胖子狠狠的一跺脚。 对身后的衙役们招呼道:“备马,立刻去柳家庄子!” ...... 清晨的柳家庄子,格外热闹! 全庄子上下,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跑到村口的牌坊下,翘首以待。 几个老叔公,拎着拐棍,坐在牌坊下的石头墩子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就说家主迟早要回来,长安城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就是!家主去了长安之后,咱们泾阳就没了主心骨,从前去长安城卖货,那的人把咱们柳家庄子的乡亲,都当亲爹亲娘供着,现在去了,一个个鼻孔都瞪着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把家主卖给长安了!” “这回家主回来,可不能再让他出去疯跑了,外边哪有家里待得舒坦?” “俺家二小子在金吾卫当差,总听他说,近来长安城里不太平,咱们这群老骨头,一定要好好跟家主商量商量,多在家里待上一阵子!” “...” “回来了!家主回来了!” 不知谁家的臭小子吆喝了一声,人们远远看去,果然有一支车队正往这边走! 人们‘哗’得一声,把牌坊堵了个结结实实。 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马车上的柳白,也不禁露出几分笑容。 长安城再好,泾阳才是他的家。 这些乡亲们,才是可以让他敞开心扉,完全信任的人。 他率先走下马车,来到牌坊下。 “家主!” “家主您终究回来了!” “家主,以后可不要抛下咱们这些乡亲!”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柳白哈哈大笑,“回来了!打算在家里好好住上一段时间!” 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老叔公,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柳白也赶忙往前走几步,道:“老叔公,您怎么也来了?” 这位老叔公跟柳家沾着一点亲,也是整个柳家庄子里,威望最高的。 平常柳白不在的时候,全靠他主事。 当初柳白刚来到大唐的时候,被一群商贾‘逼宫’,就是老叔公带着庄子里的后生,和一群护院,挡在了柳婉儿身前。 “家主回来之后,好好清闲几天,听后生们说,长安城里不太平,短时间内,确实不要再去了。” 柳白笑道:“多谢老叔公关心!” 他的声音很大,担心耳背的老叔公听不见。 老叔公耳朵不大好使,眼睛却出奇的毒辣。 一眼就瞅见正被人搀扶下车的李渊,道:“原来太上皇也来了!” 他对柳白道:“去安慰安慰乡亲们,你这一走,让乡亲们怨念颇深,老头子我去觐见太上皇!” 说着,瞪了柳白身后的沈威一眼。 “没眼力的东西,进了趟城,学会眼高于顶了?” 沈威尴尬的一笑,赶忙上去搀扶老叔公,将他带到李渊跟前。 锦衣卫的存在,对这位柳家庄子威望最高的老人而言,并不是秘密。 因为锦衣卫招募的人之中,一多半都出自柳家庄子。 而这些人,几乎都是由这位老人亲自挑选出来的。 他对柳家庄子的每一户人家,都知根知底。 别说沈威了,就连王守仁面对这位老人,也要矮上一头。 第656章 价钱涨个十几倍,应该不过分吧? 李渊被长乐搀着,下了马车。 见有一个老得不能更老的老头,正晃晃悠悠的朝自己走来,立刻迎了上去。 万贵妃紧随其后,下来之后,拍了拍长乐的脑袋,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她有近十年没出过宫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柳家庄子是那种真正鸡犬相闻,阡陌交通的村子,在家主的严格要求下,卫生条件绝对大唐的最高标准。 见李渊一副对柳家庄子很熟悉的样子,万贵妃微微俯身,道:“长乐,告诉皇祖母,你皇爷爷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长乐接受了皇祖母的夸奖,心里正美得不行呢,随口道:“皇爷爷在柳家庄子里,开了一间酿酒作坊,长安城里最火的景春酿,就是皇爷爷的产业!” 万贵妃怔了怔,脸色显得有几分不自然。 不知是因为李渊背着她做买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看向李渊,眼神显得颇为不满,但随即,她看到了正在和李渊说着话的老人,提步便走了过去。 鸡皮鹤发,满脸大褶子,看着跟画像上的鬼谷子有几分相似,少说也有九十来岁了,这或许是大唐最老的人了。 她代表皇家的脸面,不过去露一面,显示不出皇家人的气度。 这里毕竟是柳白的地盘,万贵妃深知柳白对皇家的重要性,面子上的功夫要做足。 她走到李渊身后,听了一会儿,才愕然发现,这个老人,竟然是整个关中酿酒行业的行首! 头一次听说,八九十岁的人还做生意! 不愧是柳白家的乡亲... 也难怪李渊对人家如此客气。 他在柳家庄子的酿酒作坊,八成要靠这老人发财。 见李渊迟迟不介绍自己,本来就憋着气的万贵妃,更加不爽了。 “陛下,这位是...” 李渊并未向万贵妃介绍老人,而是跟老人说了万贵妃的身份。 “吴老哥,这是拙荆!” 李渊后宫里几十上百个女人,能被他称为‘拙荆’的,也只有那位故去的太穆皇后窦氏,以及眼前的万贵妃。 “参见贵妃娘娘!” 老叔公颤颤巍巍的作势行礼。 万贵妃急忙道:“老人家切勿多礼!” 大唐对老年人的宽容,已经到了极致的地步。 七十而不逾矩,说的并不是七十岁以上的人,不会坏了规矩。 而是说,天下间没有任何规矩,能束缚住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大唐以恩孝立国,越老就越受人尊重。 老叔公才办过九十大寿,比李渊大了两轮半。 李渊称呼他一声‘老哥’,还占着便宜呢。 估计就连李渊死了五十多年的亲爹李昞,都比老叔公小了几岁。 相比之下,万贵妃就更‘嫩’了。 九十岁的老人家,给后辈人行礼,就算身份再尊贵,万贵妃的脸也丢尽了。 人老成精,说的就是老叔公。 刚才万贵妃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万贵妃脸上的不满。 他咧嘴一笑,道:“贵妃娘娘能来,便是我柳家庄子的荣幸,太上皇之前总说要带娘娘来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 万贵妃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了。 她横了李渊一眼,道:“想不到陛下还能想着妾身,回头一定要尝一尝陛下的景春酿!” 说‘景春’两字的时候,万贵妃的语气很重。 也不知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李渊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柳白站在不远处,肩膀一耸一耸的,想笑又觉得有点不合适。 用酒名,来纪念一段不为人知的夕阳红感情,并不是多大的事。 可是被大老婆发现了,事就不小了... 柳白也是在把李渊灌多了之后,才知道,某个名叫景春的老太太,当年跟太上皇,打得何其火热... 听说,当年差点把万贵妃的位置给挤下去。 见李渊一个劲的朝自己使眼色,柳白憋着笑走过去打圆场。 “舍下已经备好了茶点,不如,娘娘先请?” 万贵妃知道,在外人面前,要给李渊留面子。 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唤过柳婉儿、柳蓉儿、长乐几女,向柳家老宅走去。 李渊松了一口气,偷偷朝柳白一竖大拇指,而后对老叔公,道:“吴老哥,进去坐坐?” 老叔公笑道:“家主这一回来,庄子里还有不少事要去安排,不如等下午,老朽陪着太上皇,去酒坊转一转?” “也好,吴老哥慢些走...” ... 回到家里,把该安排的安排好,该收拾的收拾好。 其他的都由重掌管家大权的柳蓉儿负责,唯独书房,需要柳白自己收拾。 把小字辈们都赶到书院去了,没人可使唤。 其他人又不懂柳白那些书籍的门道,要是放错位置,一时半会了就找不到了。 大半天的时间,柳白没干别的,全都耗在书房里。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从箱笼里取出心爱的银壶,摆在书桌旁的茶架上,这才算终于收拾完。 柳白快累瘫了,躺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以至于李渊走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有外人在,说话就不必顾忌什么。 “茶叶在架子上,壶也在上边,墙角的筒里有干净的泉水,劳烦老爷子自己动手吧...” 李渊嘿然一笑,满不在乎的把东西都拿过来,亲自动手煮茶。 他不仅不觉得柳白这么说无礼,反倒觉得很享受。 “老夫刚从酒坊回来,他们又研制出了新工艺,每天至少能酿出四千多斤,老夫打算再一口气开几十个酒坊,把景春酿卖到外地去。” 说着,他熟练的点火,烧水,洗茶,煮茶,手艺不比柳叶轩里的伙计差。 不用想也知道,他打算借柳家的渠道,打开外地销路。 现在的他,对做生意有极大的热情。 不缺银子,主要是有事情可做,不至于整天闲得瞎转悠。 “这点事情,您跟老叔公说不就成了?他家大孙子是江南道大掌柜,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李渊把玩着白瓷的茶盏,道:“老夫知道,你离开长安城,是为了换个清净地方,琢磨跟冯盎合作的事,你说,若是将景春酿卖到安南去,价钱涨个十几倍,应该不过分吧?” 第657章 老夫岂是剥削百姓之辈? 柳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也顾不得累了,坐直了身子,“老爷子,您真打算把景春酿卖到南边去?” 他对李渊那个酿酒作坊,可是垂涎已久了! 自从柳家开创出蒸馏高度酒的技术之后,大唐的酒水行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请客吃饭的是时候,几乎没有人会喝只有十来度的黄醅酒、三勒浆了。 高度酒的出现,一举冲垮了低度酒的市场,仅在长安城,每天就要消耗上千斤的高度酒。 从前,老百姓们没得选,现在,他们想喝点好酒... 酿酒作坊,也是柳家为数不多,没有售出去的产业。 千万不要小看酒水行业的利润。 土豆和玉米的盛产,让粮食的价格,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贞观元年的时候,一斗高粱米的大约在二十文钱左右。 到了贞观三年,就算买一石高粱米,都不到二十文钱了! 一石高粱米,可以酿出将近四十斤高度酒,即便加上人工成本,生产损耗,利润也是不可想象的! 一本万利有点夸张,但说一本千利,绝对不过分! 可是,柳家酒业的势头到了一个月前,戛然而止。 李渊不知从哪里招募到了人才,误打误撞的,研制出了更加先进的酿酒技术。 柳白喝过景春酿,喝起来,竟然有几分酱香型的味道! 一时之间,景春酿风靡关中,严重影响了柳家酒业的销量。 若是李渊肯把酒坊交出来,那绝对是一块大肥肉! 就像他说的,将景春酿卖给异族,涨十几二十倍的价格,一点都不过分。 因为柳家就是这么做的。 一坛柳家出产的一斤装高度酒,在长安城里能卖四五百文,而卖到西域去,直接就变成了四五十贯! 这么恐怖的利润,不做是傻子! 柳白的脑海之中,瞬间构建出一幅庞大的销售蓝图。 “老爷子眼光就是好,咱们来好好商议一下!” 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柳白从抽屉里拿出白纸,觉得毛笔写字太慢,便翻出来一根炭笔。 写写画画之间,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讲给李渊听。 李渊做生意,玩的心思,远比赚银子的心思大得多。 可听柳白说完之后,也不禁两眼放光。 谁还能嫌银子多? “将三勒浆之类的酒,当做低端产品,将你柳家出产的酒,当成中端产品,景春酿是高端产品...是这个意思吗?” 李渊往前凑了凑,询问道。 柳白拿小刀子,把炭笔削尖了一点,接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定价权?” 李渊没懂柳白是什么意思。 柳白兴冲冲的说道:“将酒卖给周边几个国家,只是第一步罢了,最终的目的,是要做到垄断!也就是说,所有酒水的价格,都要由咱们来定制!” 李渊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和官盐一样?” 柳白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意思!朝廷看不上酒水行业这点利润,毕竟酒水并不关乎到民生,既然朝廷不做,正好给了咱们机会!” 这个构想,已经在柳白心中酝酿很久了。 只不过,想要垄断一个行业,必须要做到产品的多样化。 而柳家又实在腾不出人手,来研制更高端的酒产品。 李渊的景春酿,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所以说,今天李渊过来,等于给了柳白一个意外之喜。 柳白以为,李渊已经明白,所谓的‘定价权’是什么意思。 可李渊的脸上,却浮现出几分不屑之色。 “老夫岂是剥削百姓之辈?” 他把酒水的定价权,完全看成了官盐... 盐的成本很低,尤其是大运河连通到永济渠之后,从并州盐池以及胶东海岸出产的盐,可以轻而易的运送到大唐各地。 之所以卖的贵,完全是因为,盐是生活必需品。 控制了盐,就是控制了老百姓的生活。 每年的盐税,在朝廷的进项之中,能排进前五! 这才有了官盐的说法。 李渊离开皇宫之后,变得更加接地气了。 经常愤愤不平的说,如果让他接着当皇帝,一定要取消官盐制度... 柳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不能这么看,若是咱们有了酒水的定价权,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李渊将柳白压在胳膊肘下的白纸抽出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捻着胡子思虑片刻,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从你的思路上来看,确实对百姓有益,今年粮食收上来之后,粮价起码还要降下一倍左右,粮食多得吃不完,也是一件烦心事,大批量的酿酒,反倒可以消耗掉吃不完的粮食。” 柳白一拍手,道:“没错,定价权掌握在咱们手中,才能够将酿酒产业整合起来,集中收购粮食,对咱们而言可以节约成本,对百姓而言,也少缴了三成的粮税,各取所需,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说着,柳白冲李渊挤了挤眼睛,“等老爷子赚了银子,说不定陛下没钱了,都需要跟您张嘴要!” 这句话,算是说到李渊的心坎里了。 从头到尾,他花的都是内帑,私房钱早在酒坊开创初期,就消耗干净了。 想想日后李二没钱了,自己随手掏出一大摞票据砸在他脸上,那是什么派头? 他越想越美,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就这么办,老夫这就安排人手!看样子,几十家酒坊都不够,倒不如一次性开他个上百家!” 说着,李渊站起来就要走。 柳白急忙把他叫住。 “还有何事?若是再不赶紧盖新作坊,恐怕粮食收上来后,都来不及酿了!” 柳白早就习惯了李渊的急脾气,无奈的说道:“您若是开上百家酒坊,还不是一样找陛下要银子?” 李渊一愣。 他讪讪的坐了下来,道:“不如,你先借给老夫一笔银子,大不了算你点利息...” 第658章 长乐来讨差事,要抬粮食的价格? 柳白找来沈万三,让他从泾阳总行的账上提了二十万贯的现银。 好说歹说,李渊才同意,这笔银子算是柳家入股。 只是在收益上,两人发生了点小矛盾。 柳白打算给李渊点面子,景阳春的收益对半分。 李渊死活不答应,非要六四开。 最后,柳白只好松口。 那一成的利润,就当李渊的辛苦费算了。 雇个太上皇给自己打工,这点辛苦费是比较值的... 柳白又让沈万三,找了一些人手。 老头岁数也不小了,跑前跑后的,什么都自己安排,迟早会累坏了。 送走了李渊,又整理了一下思路,天已经黑了。 柳白饿得肚子咕咕叫。 柳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只要书房关着门,没有重要的事情,谁敲门谁挨板子。 导致晚饭做好一个时辰了,都没人敢过来叫柳白吃饭。 柳婉儿和柳蓉儿吃晚饭之前就出去了,说是要去采购一些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 至于其他人,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会顾得上柳白吃没吃饭? 吃了几块点心,柳白越来越饿。 这点心,还是早上准备的,硬得跟石头一样。 见还没人来送饭,柳白叹了一口气,打算去厨房一趟。 “一定要好好整顿一下家风,这群人真是越来越不住好歹了...” 刚开门,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费力的提着食盒,朝这边走来。 “柳大哥,你还没吃饭吧?” 长乐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来到门口。 柳白把食盒接过来,心里感到很安慰。 懂事的孩子,放在哪都让人稀罕。 跟长乐比起来,其他人简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回到屋里,打开食盒。 端出几样精致的小菜,最下边是几个热腾腾的碱面大馒头。 食盒的提手上,还挂着一小瓶葡萄酿。 一看就是冰镇过的。 柳白填饱肚子,打了一个饱嗝,长乐熟门熟路的碗筷都收起来。 见她犹犹豫豫的不肯走,柳白就知道,她肯定有事要求自己。 正赶上家里又要有一个大进项,柳白的心情很好。 “说吧,有什么事要求你柳大哥?” 长乐小脸泛红,道:“我是看见柳大哥没吃饭才过来的,并不仅仅是因为有事相求。” 小丫头脸皮薄,柳白点头认可了她的话。 长乐又犹豫了一会儿,道:“太子哥哥他们都有事情要做,就连顺儿姐姐,都留在长安帮太子哥哥的忙,家里只有我,除了跟婉儿姐绣花之外,整天闲着...” 柳白明白过来了。 合着小丫头也不甘心无所事事,立志要做一番大事! 巧了! 柳白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来。 这是刚才跟李渊签的‘分赃’协议。 “看看!” 柳白直接把合同交给长乐。 “柳大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皇爷爷打理酒坊的生意?” “这点小事,哪值得劳公主大驾?”柳白打趣道。 长乐眨巴着大眼睛,目光之中满是询问的意思。 柳白笑道:“你还记得,原来给你们讲的期货概念吗?” 长乐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白。 当初柳白把股市交给李承乾管理之前,给小字辈们讲过几堂课。 在最后一堂课上,稍微提及了一下期货的概念。 似乎是记忆有些久远了,长乐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似乎...似乎是买卖未来的货物...” 说完,长乐好像灵光一闪般,道:“你的意思是,粮食?” 柳白赞许的点了点头。 女股神就是女股神,不用人提点,就能琢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期货交易,是对未来的一种投资。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酒坊大批量的购买粮食,就算粮价再低,由于市面上的粮食少了,粮价肯定也是会上涨的! 而期货,说白了就是购买那些,还没有收上来的粮食,提前把粮食价格锁住。 放在后世,是大宗交易之中,节约成本的常用手段。 同样的方法,不仅仅可以用在粮食上。 一切能够持续生产的东西,都能够进行期货交易。 虽说大唐没有人提出过‘期货’的概念,但商贾们早就实践过了。 尤其是在麻布和丝绢的生意上。 没有人会傻到,马上就要开工了,再去乡里收购麻线和蚕蛹。 一般情况下,都是一次性买下七八年,甚至十几年的原料。 不过,的确没人炒粮食。 粮食价格低廉,在旁人眼中,再怎么折腾,也赚不了几个钱。 但柳白却清楚,一旦将粮食纳入期货的概念之中,其间的利润,远远不是其他产业可以比的。 就算一斤粮食,可以赚一文钱,那么一斗呢? 一石呢? 等酒水行业崛起之后,需要的粮食,或许需要用十万,甚至百万石来衡量! 除了高粱之外,稻子、玉米、麦子...都是可以用来酿酒的原料! 这是一门以数量取胜的产业,只要做的好,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未来柳家的支柱产业! 显然,前来讨工作的长乐,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对市场的变化,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性。 换成其他人,恐怕柳白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没搞明白,期货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起码,当初给小字辈们讲课的时候,只有长乐听懂了,其他人依旧两眼一抹黑。 听柳白简单介绍了一会儿,小丫头兴奋的脸色通红,眼睛直放光。 看样子,恨不得立刻安排人手,把期货市场的框架,立起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虽说柳家是关中最大的地主,但关中的农田,连大唐全境的一成都不到,需要安排大量的人手,去和其他州府谈判,还有许多其他问题,都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柳白觉得,该给小丫头泼一盆冷水。 理论学得呱呱叫,实际操作起来尽出幺蛾子的例子,一点都不罕见。 长乐捻着柳蓉儿给她编的小辫子,考虑了一会儿,道:“柳大哥,我能不能把宫里的姐妹,还有姑姑们都带上?她们都有封地,跟地方官府谈起来,应该更加容易一些...” 第659章 我看他挺蠢的,就没好意思让人招待他 长乐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带了一队护卫,连夜就要重新回长安城。 柳白没拦着,把红英派给她当护卫。 虽说从泾阳到长安,一路上都是官道,但保不齐有要钱不要命的。 回泾阳之前,就听说关中来了一拨不知根底的强盗,专门挑落单的行商下手。 这群强盗的信誉还算不错,只要交了银子,从没有撕票的消息传来。 长乐带的护卫,都是玄甲军出身,再加上红英,若还保证不了长乐的安全,那群强盗就可以直接去皇宫刺杀李二去了。 终于能睡觉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夜,柳白睡得无比香甜。 在老宅住着,比在长安城里住要踏实得多。 事实上,在长安城里这半年,柳白几乎没有放松过警惕。 这也是为何他在道兴坊的宅子里,设置了无数机关的原因。 而在老宅就不用担心这一点。 想要夜袭柳家,至少也要过了乡亲们这一关。 当初崔氏派遣死士刺杀柳白的事情,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柳白却听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长乐自然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人带回消息,说长乐已经回宫了。 今天打算去她那些姑姑们府上,商议一下合作的事情。 那个不大好的消息,源于泾阳的新县令。 “县令外加六个衙役,全都被绑了?” 柳白夹着小咸菜的手,悬在半空,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 头一次听说,朝中官员被人绑票的... 这件事,倒是和柳家有些关系。 “他们是来柳家庄子的路上,被人掳走的,起码有二十多号强盗,那胖子根本就没反抗,直接跪在地上,说什么大王饶命之类的废话...” 沈威没觉得县令被绑有什么值得难过的,脸上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他看来,堂堂的朝廷命官,被强盗绑架,可以直接去死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柳白瞪了沈威一眼。 他既然知道的这么详细,就说明,肯定有锦衣卫当场目击了县令被绑架,然后,没管... 这的确是锦衣卫的行事风格,从来都不给自己找麻烦。 昨天柳白还纳闷呢。 泾阳县的新县令既然听说柳白回来了,肯定是要来拜码头的。 要知道,泾阳县令已经成了六品以下低阶官员之中,最炙手可热的职位。 自从那个姓崔的蠢货死了之后,接任的韩同,如今已经成了工部侍郎,再往前迈一步,就可以称他为朝中大佬了。 第二任县令狄知逊,也算是平步青云。 刑部掌律郎中的职位,虽说只有从五品,可手中的权力,大得吓人。 是六部官员之中,除了尚书之外,唯一可以上达天听的角色。 可谓清贵之中的清贵,近臣之中的近臣。 褚遂良在成为黄门侍郎之前,就在刑部担当掌律郎中。 这是一条进入三省的捷径。 换言之,泾阳县令的位置,就是一条登云梯! 只要跟柳白搞好关系,升官那是迟早的事情! 看情况,那新县令是在前来拜访柳白的路上,被人给劫了。 救不救他无所谓,一个屁大点的官,不值得动心思。 当初若不是柳家在朝中没有根底,韩同和狄知逊才没有那么好的命! 不过,柳白却是对那群强盗,起了兴致。 大唐针对强盗的律法,比其他朝代要相对的宽松一些。 前隋年间,强盗被抓住之后,不由分说,先把胳膊腿儿的废了,再押入天牢受审。 而大唐则是有严格的规定,涉及两百文以下的抢劫案件,顶多打顿板子,关上几天。 性质恶劣一些的,顶多发配充军,亦或是处以流刑。 这一点并不为过,毕竟李二麾下的大将军里,强盗出身的不少... 唯独一点,后果极为严重。 那就是涉及到官员! 那群强盗敢在泾阳地头上混,不可能不知道县令长什么模样。 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是作为强盗的必备素质。 万一绑了身份尊贵的,脑袋掉了之后,还要把他们八辈祖宗刨出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胆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柳白把小咸菜送进嘴里,喝了口粥,道:“领头的是谁?” 沈威挠了挠头,道:“少爷,不过是一群强盗罢了,不至于动心思吧?” 让锦衣卫去调查一群强盗,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去查查,他们领头的叫什么,出身如何。” 柳白挥手让沈威下去。 沈威无可奈何的一拱手,走到外边吩咐。 柳白一碗粥还没喝完,沈威又回来了。 他满脸都是纠结之色,似乎有点想笑,又有点愤怒。 “少爷,那群强盗把勒索信,送到咱家来了...” 噗! 柳白一口白米粥,喷了沈威一脸。 “你说什么?” 沈威郁闷的把脸上的白米粥扒拉下去,将勒索信放在桌子上。 柳白咳嗽了几声,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把勒索信打开。 看完勒索信之后,柳白的表情,比沈威还纠结。 这群强盗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好好活着,干他们这份挺有前途的职业,不香吗? 头一回见,上赶着送死的... “十万贯...这个县令还挺值钱...” 柳白饶有兴致的拿着勒索信,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事比较有意思。 他们有胆子劫持朝廷命官,勒索信不送到新县令家里,反而送到柳家,摆明了是有所图谋。 “有个小子,装成咱们庄子里的人,打算把勒索信钉在咱家大门上,可他不知道,咱家大门是纯铁的,钉了半天,榔头都折了也没钉进去,被护卫发现了,如今正捆在院子里,少爷要不要去见一见?” 柳白‘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完饭去会一会他...你们没虐待他吧?” 他很清楚锦衣卫的手段,老虎凳拔指甲之类的刑法,对锦衣卫而言都是小儿科。 万一不小心虐死了,那就没得玩了。 沈威挠了挠头,道:“我看他挺蠢的,就没好意思让人招待他...” 第660章 对付这种货色,就要让他丢尽脸面 吃完早饭,柳白没急着去见那个被擒下来的强盗。 有几份刚刚从长安城送来的文书,需要柳白亲自签署才能生效。 前一段时间,柳白带着房玄龄和窦诞等人,跟冯盎定下合作的计划。 具体的合作细节,由沈万三和岭南大掌柜老马负责。 超市、造船、航运,三位一体,需要调集一大笔银子。 近八百万贯的数额,即便是沈万三的权限都不够用。 此外,还需要调集足够的人手。 造船的大匠和工人,需要从朝廷找,房玄龄他们就能负责。 可航运的水手就不好找了,窦诞亲自来信,请求柳白跟张亮通个气,等他从辽东回来的时候,找一些退伍的水上老兵。 处理好文书,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柳白让人从厨房,找来一大杯冰镇醪糟,一边用干净的麦秆吸溜,一边往前院溜达。 孩子性的柳蓉儿,都从后院跑过来了。 领着一大群家丁丫鬟,围在前院的腊梅树周围,指指点点。 河东柳氏的柳晖和柳银环兄妹,一直住在柳家。 柳晖需要去书院上学,柳银环跟家里的女眷处出了感情,这回也跟着回到了老宅。 吃过苦的小丫头就是心善,她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浇花用的大水壶,正往强盗嘴里灌呢。 柳白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善,还是故意折磨这个可怜的强盗。 一壶水都灌完了,竟然还要去打水? 要是柳白不来,这强盗估计都被柳银环灌死了! 看那强盗悲愤欲死的模样,柳白都替他心塞。 “夫君!” 柳蓉儿看见柳白,走过来指着强盗,道:“夫君,这就是强盗吗?怎么看起来傻呆呆的?” 柳白耸了耸肩膀,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强盗。 家丁丫鬟们见家主来了,哗啦一下子全都跑了。 只有柳银环站在原地,竟然还十分体贴的,为强盗擦了擦嘴... “柳大哥,这人也挺可怜的,大太阳下都晒了一个多时辰...” 柳白着重夸奖了柳银环一番,让柳蓉儿带着她回去。 而后,笑眯眯的走到强盗跟前。 这是一个粗犷的白脸汉子,身高体壮,肌肉结实,穿的还算体面,起码没露肉。 从他的健康情况看来,这群强盗的伙食不错,不至于为了几口吃的,去剪径抢劫。 白脸汉子怒视着柳白,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侮辱某家?!” 柳白刚要说话,那汉子莫名其妙的脸一红,浑身哆嗦了不停。 他嘴唇剧颤,双腿并拢,咬牙切齿的,不知在忍耐什么。 柳白一皱眉,抽身便退。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汉子的五官都拧在一起了,额头青筋暴起,拼了命的挣扎。 “杀了我!快杀了我!士可杀不可辱!” 汉子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刚才还是脸红,现在眼睛都红了! 然后...柳白就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 白脸汉子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眼角依稀有泪痕存在。 柳白捂着鼻子,再次向后退了几步。 沈威却是一动不动,眼睛很亮,一副学到了什么的表情。 强盗被人称为绿林好汉,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割他一块肉,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碰上硬气点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倒是个好办法...” 沈威觉得,柳银环是个严刑逼供的高人! 对付这种货色,就要让他丢尽脸面! 沈威下定决心,以后再碰见这种死鸭子嘴硬的,就灌他一肚子水,绑在大街上。 看他招是不招! 不招? 就让他当着满大街的人,尿一裤子! 柳白不知道沈威在冒什么坏水。 刚才那股味道,让他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此刻,柳白火冒三丈! 他最喜欢那株腊梅树,如今却被这狗东西‘玷污’了! “谁让你们把他捆在这的?捆在柱子上不行吗?!”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飞速从月亮门里跑了出来。 正是小柱子! 它以为,柳白在叫它... 野兽靠尿液占地盘,这是一种本能。 小柱子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忽然低低的吼了一声。 ‘蹭’得一下,跳到腊梅树上,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个可怜的强盗。 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强盗脸上。 强盗本来就很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老...老虎!” 他尖叫一声,再次拼命挣扎。 小柱子的牙齿,距离他的脖颈,不到一寸! 在被小柱子舔了一口之后,强盗裤子上的痕迹,又蔓延了许多... “我招了!什么都招!别再折磨我了!” 沈威的眼睛更亮了,若有所思的看了小柱子一眼,点了点头,不知又偷偷下了什么决定。 柳白更加纠结了。 本来想试一试,自己严刑逼供的本事。 可还什么都没干呢,这货自己先招了... 这都哪跟哪呀? 一瞬间,所有兴致都没了。 柳白不想靠近一个骚臭骚臭的人。 他挥了挥手,对沈威道:“去给他洗洗,小心点,别给洗死了。” 沈威阴笑了一声,道:“少爷放心。” 他摩挲着双手,把绳子解开。 那强盗别说反抗了,绳子解开之后,动都不敢动一下! 在他眼中,柳家俨然是一个魔窟! 沈威就这么拽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拽走了。 看着腊梅树下的痕迹,柳白恨得牙根直痒痒。 以后算是不能在腊梅树下喝茶了。 估计坐在那,就会想起那股子恶心的味道。 ‘恼羞成怒’之际,柳白冲后院喊道:“老金!金大坚,过来!” 金大坚的铁匠炉在后花园,离着前院远。 脑子机灵的家丁,赶忙跑去后花园,传达少爷的吩咐。 很快,金大坚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少爷!” 柳白指着腊梅树,来回比划了几下,道:“就在这,绕着这棵树,给我弄一个大大的围栏,以后谁都不许过去!” 第661章 就是这块料,把大唐江山祸祸没了? 当初柳白去长安城的时候,就没把金大坚带上。 在道兴坊的大宅子里盖铁匠炉,根本就不现实。 几个月不见,金大坚瘦了不少。 原来的毛病也改了,再也闻不到他身上那股子汗臭味。 他比沈万三等人还要忙得多。 除了要为家里打造一些精密的器具、教授徒弟之外,每隔三天,还要去书院,客串一下工学院的先生。 大唐再也没有人比金大坚的手更巧了。 柳白就坐在一边看着。 金大坚不需要尺子和墨斗,光靠一双眼睛,就可以用刀子削出尺寸丝毫不差的椽子。 几个新带的小徒弟,在旁边帮工。 最多盏茶的时间,就把柳白要的围栏,打造好了。 任何一种工作,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便可称其为一代宗师。 在这方面,金大坚是全才。 “老金,坐下歇会。” 柳白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吩咐家丁把茶杯拿了过来。 金大坚吩咐小徒弟,在木围栏上刷一层桐油,又洗了手,这才坐在柳白身旁。 “你真不打算出仕了?” 这个问题,柳白已经问过金大坚不下三次。 以他的本事,在将作监混了大匠的头衔,轻而易举。 就算去了军中,也有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对他而言,四品官职唾手可得! 金大坚憨厚一笑,道:“少爷,我在家里待得舒坦,至少还能挤出时间来,研究研究新物件。” 柳白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点了点头。 其实名声在外,有没有官职都一样。 将作监和工部,求到金大坚的地方多得是。 平常李大亮他们,也经常跟金大坚称兄道弟的。 “那张图纸研究的怎么样了?” 柳白说的图纸,是跟《万国坤舆图》附赠过来的乌槽船图纸。 上边标注很多东西,涉及到一些专业知识,就连工部的匠人都看不懂。 很早之前,柳白就把这项任务交给金大坚了。 让他重新绘制出一份,简单版本的乌槽船图纸。 这关乎到,柳家未来的航运大业! 柳白可不敢让好不容易招募来的水手们,开着连龙骨都没铺设的船入海。 金大坚立刻站了起来,道:“少爷稍等片刻,图纸已经画好了,只是落在了书院,属下这就去取!” 柳白摆了摆手,笑道:“你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回头让工部的人把图纸取走就好了,何必再跑一趟?” 又跟金大坚聊了一会,关于造船费用的问题,柳白就让他回去了。 似乎,有真本事的人都是偏执狂。 金大坚对自己的手艺上的要求,严苛到了极点。 想着想着,柳白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和金大坚比起来,远在长安大宅之中当管家的黄巢,简直就是个垃圾... 把他召唤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柳白愣是没发现他的才能。 为何系统要将黄巢判定为牛人? 难不成,体现在碎嘴子上? 碎嘴子不是没有牛人,譬如三国时期,那个酷爱泄漏天机的杨修,战国时期,专门靠卖弄嘴皮子过活的说客... 可黄巢的碎嘴子,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柳白怎么都想不通,就是这块料,把大唐江山祸祸没了? 刘瑾是太监,可以把他送进宫里,沈万三是商人,可以让他去做买卖。 但黄巢是个反贼,难不成,让柳白支持他去造反? “唉...” 柳白叹了口气。 只能把黄巢当个透明人,反正家里又不缺他口饭吃。 “怎么还没有新任务发布?” 柳白试着跟系统联系了一下,和往常一样,系统屁都不放一个。 正满脑袋乱琢磨的时候,沈威拽着那个可怜的强盗回来了。 换上一身柳家家丁的衣服,这强盗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不知道沈威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他那一把大胡子给剃了。 柳白这才发现,这强盗还是个大圆脸,之前那剽悍的气质,全靠胡子支撑。 如今倒是显得有几分敦厚,脑袋大脖子粗,怎么看怎么像个伙夫。 沈威把他丢在地上,没有继续捆起来。 这强盗双目无神,仿佛心如死灰,应该是挨了不少折磨。 估计玄奘若是在这,这厮直接就能遁入空门了。 柳白面无表情的说道:“叫什么?” 强盗的嘴唇哆嗦了几下,道:“马彪...” “多大岁数了?” “年底就三十了...” “混哪片山头的?” “原本在辽东落草,去年年底入的关,如今跟大当家的住在嵯峨山上。” 柳白有些意外。 嵯峨山在三原县境内,距离柳家庄子,比到三原县城还近上几分。 作为长安城的北部军防重地,三原县内就驻扎着一支府兵。 眼皮子底下来了一群强盗,他们竟然无动于衷? “你们一共多少人?” 马彪抬起头来,看了柳白一眼,又急忙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道:“大当家的从辽东带回来八个人,来关中又招募了十个人...” 柳白点了点头。 军方那群家伙,无利不起早。 十八个人,都不值当的让他们动弹一下。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的大当家不是寻常人物。 军方可以不管,但三原县衙却不能坐视不理。 要么是他们之间有某种勾当,要么就是三原县令有所顾忌,不敢动他们。 “你们大当家的叫什么?” 马彪没说话。 沈威在旁边踹了他一脚,道:“赶紧说!” 马彪浑身一哆嗦,哭丧着脸,道:“我...我不能说,说了之后,下场比死还惨!” 一边说,一边哐哐得磕头。 “柳公子饶命!柳公子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便回去请大当家的,放了县太爷!” “回去?你想得还挺美...” 柳白笑骂了一声。 他开始对那位‘大当家的’感起兴趣了。 贞观年间,不少响当当的人物流落民间,说不定,那大当家的,还是个史上留名的人物。 “本少爷懒得为难你个小贼,既然不能说名字,说说来历不为过吧?” 马彪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 “多谢柳公子恩典!我们大当家的是扬州人,有五十多岁了,原本在辽东地头上混,后来...” 第662章 大名鼎鼎的风尘三侠之中的老大,虬髯客 柳白没想到,五大三粗的马彪,还是个读书人。 在乡间读过两年私塾。 更没想到的是,结合马彪对那位大当家的描述,柳白想起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五十多岁、一把大胡子、身高八尺、扬州人氏,去过辽东,长得巨丑... 这一个个因素加起来,柳白觉得,有八成可能,就是自己心中想的那个人! 在关中人眼中,辽东就是不毛之地。 最繁华的幽州城和营州城,连关中的临潼都比不上。 正常人,谁没事往辽东跑? 这年头,身高八尺的人不少,可身高八尺的南方人,就不多见了... 柳白扭头问沈威。 “李靖今年多大了?” 沈威想了想,道:“李靖应该五十二岁!” 柳白一拍巴掌。 现在有九成可能了! 大名鼎鼎的风尘三侠之中的老大,虬髯客! 柳白听李靖说过,他那位大哥的故事。 说起来,虬髯客跟李二还有些交情。 此人本是扬州首富张季龄之子,生下来他爹嫌弃他长得丑,差点扔进马桶里溺死。 后来被家仆阻拦,拜了一个没名堂的人当老师,学了一身的武艺。 老爹死了之后,继承偌大的家业,眼瞅着天下大乱,想搞一搞风雨。 结识了李靖和张出尘之后,又认识了李二。 自认不如之下,把全部家财都送给了李二,扬长而去。 传记上说,虬髯客成了扶余国的国主。 有脑子的都能想明白,扶余国乃是和高句丽并驾齐驱的辽东大国。 就虬髯客身边那三瓜两枣,怎么可能把扶余国打下来? 多半是占了扶余国周围的某个小岛,便自命不凡,封了自己一个国王的名头。 听马彪说,他们是最近才从辽东回来的。 联想起程咬金把整个三韩之地都打下来的消息,这群人八成就是被朝廷大军给赶跑的... 全都连上了! 柳白打算诈一诈马彪,笑眯眯的说道:“张仲坚把泾阳县令掳走,就为了那么点银子?” 马彪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大哥说,银子是...” 说到这,他突然一怔,紧接着,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大哥的名字?” 柳白的笑容更浓了。 果然是虬髯客! 柳白颇有几分兴奋。 虬髯客张仲坚,和李靖夫妇交情莫逆。 把他攥在手里,岂不是能好好拿捏李靖一番了? 上次给张出尘也就是红拂女治病,从李靖那坑来了三百个玄甲军老兵。 柳家能有今日的安定,三百玄甲军功不可没! 这回,要让他再好好出出血! 李靖就是个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倒。 不过,他手里的权力不容小觑。 堂堂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让他帮着在军中多搞几个职位,总不为过吧? 柳白走到马彪跟前,用一种很关切的语气道:“想不想回到嵯峨山上去?” 马彪咽了口唾沫,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想...”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么就由你来带路,咱们一块去嵯峨山上转一圈!” 说着,柳白冲沈威一扬下巴。 “走,你去备马!” 沈威眨了眨眼睛,道:“少爷,就咱们俩人?” 他以为,柳白是在开玩笑,故意‘调戏’这个可怜的强盗。 “废话!快去备马,走得快,还能回来吃晚饭,少爷我可不想在山上跟他们吃风!” 沈威见柳白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不再多言,赶忙去备马。 ... 嵯峨山! 位于三原县和泾阳县的交界之地。 这里是远眺泾渭河水的最佳之地。 后世,此山因是悟空禅师的驻锡之地而闻名。 没错,这个‘悟空’,就是孙悟空的原型! 历史上的玄奘,带了三十多个僧侣,一同前往天竺。 其中的大弟子,便是悟空禅师。 只不过这一回,玄奘是跟着柳家商队去的。 他的那些徒弟们,便没了扬名的机会。 嵯峨山本身的风景也不错。 可惜地方太偏,加上周围又没有官道,所以来的人很少。 三人三马,在乡间的小路上,渐行渐远。 柳白只带了沈威,没有带其他的护卫。 他才不信,张仲坚有胆子跟他动手。 况且,他几乎可以笃定,张仲坚劫掠了泾阳县的新县令,就是为了引他过去! 毕竟,在朝中文武百官的眼中,不管是谁当了泾阳县令,那就板上钉钉是柳白的人! 马彪在前边带路。 他怎么也想明白,柳白这种身份的人,竟然甘冒奇险,跟着自己往强盗窝里钻。 像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最敬佩有胆子的。 对柳白,他也多了几分崇敬。 “柳公子,绕过这条路,便到山寨了...” 柳白没有再把马彪当俘虏看待。 听他说,他家在辽东本是富贵人家,因为隋炀帝远征高句丽,胡乱征用民夫,横征暴敛,最后导致家破人亡。 也算是个可怜人。 本性并不坏。 这些年打家劫舍,相当的讲诚信。 只要保金送到,从来都不会撕票。 这么讲究的强盗,世间罕见... “我说你好好一个读书人,攒攒银子考个功名多好?当强盗,还当上瘾了?” 马彪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科举考试之前,都要经过体检,像我们这种人,成天打打杀杀,身上难免有不少伤痕,若是检查出来,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 这厮貌似还真有心思去考科举... “回头少爷我给你找个门路,考一回试试!” 马彪挠了挠头。 他更想明白,柳白为何对他这么好? “公子,一会儿见了我们大当家的,还是小心些为妙,我们大当家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 今日是晴是雨,还要等见了大当家的之后再说。 没人知道,大当家的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马彪却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大当家的打算对柳公子动手,一定要站出来说说情。 毕竟他去柳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若是伤了柳公子,他们这一伙绿林好汉,以后就不好在道上混了... 第663章 有病,这厮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绕过嵯峨山主峰,便看到了一片茅屋。 虬髯客的品味不错,茅屋紧挨着一座小型瀑布,旁边是一片水潭。 除了麻烦点之外,景色相当好。 马彪打了一声唿哨,各个茅屋之中,瞬间冲出了十七八条汉子。 这群人,身高就没有低于七尺的。 一个比一个壮,不少人赤着上半身,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柳白甚至看见,某个人竟然恬不知耻的拎着条方天画戟! 沈威显得有些不自然,悄悄将手,按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上。 柳白清了清嗓子,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松警惕。 ‘幕后黑手’总是要最后才露面。 这群人一看就是杂鱼。 马彪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问道:“兄弟们,大哥和二哥呢?” 一个刀疤脸走到近前,嘿然一笑,道:“马老九,你莫不是当了叛徒?” 马彪脸色涨红,道:“死刀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问你大哥和二哥呢?” 他也有心理准备。 本来是去柳家送勒索信的,谁能想到,莫名其妙把被勒索的人带回山寨来了。 换成谁,恐怕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叛变了... 只是刀疤上来就戳他痛处,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刀疤眯着眼睛,似乎忌惮的打量了柳白几眼,道:“这么说,你就是柳白?” 柳白制止了要去教训刀疤的沈威,一拱手道:“柳某听闻张大当家的,乃是难得的英雄好汉,特来拜会一二!” 刀疤脸色一变,目光不善的看向马彪。 “你把大哥的底细,都告诉他了?” 不等马彪争辩,柳白笑道:“隋末之际,张仲坚也是一代风云人物,柳某当然知晓。” 他翻身下马,来到刀疤跟前。 沈威面露紧张之色,也急忙下马,几步来到柳白身后,生怕刀疤不识抬举。 刀疤又盯着柳白看了好一会儿,道:“你随我来!” 说着,转身向距离水潭最近的茅屋走去。 那群壮汉,纷纷让开道路,不过眼神都不怎么礼貌。 柳白毫不在意。 他一向信奉谋而后动的道理。 若是有危险,他才不肯来呢。 马彪也下了马,想要跟上去。 刀疤却忽然一转头,道:“马老九,你最好还是不要进去!” 马彪怒道:“老子不是叛徒!” 刀疤却是不再理会他,一挥手,旁边走出来一个拎着狼牙棒的壮汉,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马彪身前。 “九弟,这是大哥的命令!” 马彪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默默的退了下去。 推开茅屋的门,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里边的陈设很简陋,除了一张竹床之外,只有一个藤条编的小马扎。 竹床上躺着一个黑脸大胡子的壮汉,小马扎上坐着一个青衣中年人。 “大哥,二哥!” 刀疤向二人见礼,将柳白引了进去。 “这位就是柳白柳公子!” 青衣中年人挥了挥手,刀疤转身离去。 “沈威,你也出去!” 柳白淡淡的说道。 “少爷...” 沈威实在是不放心,少爷跟这么危险的人物待在一块。 “放心,出不了事,除非...张大当家,打算连李靖的命也搭进去!” 柳白的话是对沈威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竹床上那个明显生病了的壮汉。 沈威抿了抿嘴,道:“是!” 他也退了出去。 “寒舍简陋,无任何招待,还请柳公子见谅!” 青衣中年人,把小马扎让了出来。 柳白没坐,他笑吟吟的说道:“想不到,当年纵横中原的虬髯客,如今成了个病秧子...” 就算柳白不通医道,也能看出来,张仲坚得了肠痈。 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阑尾炎。 看他双手捂的位置,就能知道。 这年头,肠痈是可以要人命的重症! 轻度肠痈,可以用药石医好。 稍微有点炎症,非开刀不可了! 放在前两年,就连孙思邈和李时珍都治不了这病。 后来因为医学院的成立,两人有了大量的机会,进行研究和解剖,这才攻克了肠痈的难题。 正是因为看到张仲坚的病症,柳白才彻底放下心来。 有病才好...有病,这厮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要不是看在张仲坚都快病死了,柳白恨不得大笑一场。 青衣中年人见到柳白脸上的笑容,脸色顿时一沉。 “世斌,不得无礼!” 张仲坚有些虚弱的伸了伸手。 青衣中年人急忙上前,将张仲坚搀扶了起来。 光是起个身,就让张仲坚疼的满头大汗。 他半靠在墙上,勉强一笑,道:“让柳公子看笑话了...某家的身体,实在是不禁用...” 柳白把手背在身后,在茅屋里溜达了一圈,道:“你这里倒还算雅致,日后留着当个别院,倒是不错...” 推开窗户,柳白顿时眼睛一亮。 从这个角度看去,在日光的照射下,那条小瀑布格外的喜人。 见他一副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家的样子,青衣中年人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柳公子,你最好还是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为妙,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玩心思玩不过你,可手里的刀,却不是摆设!” 柳白转过身来,认真打量了青衣中年人一番,道:“看你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说话还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你看看你大哥,他就不会说出这种蠢话来!” 青衣中年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张仲坚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柳公子,你也看到了,某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无可奈何之下,才用那个县令,将你引来...” 屋里有些闷热,柳白干脆就倚在了窗户根。 “让我想想,你明明可以去求李靖,却没有去,说明你不敢见他,而你又是从辽东回来的...如此看来,你应该是在辽东,做了某些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我说得没错吧?” 青衣中年人脸色大变,探手把拄在地上的刀,拿了起来。 “世斌!” 张仲坚的语气重了几分。 他看了柳白一会儿,道:“柳家家主,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你都说开了,某家再藏着,反倒显得小气...” “没错,某家的确是干了一些事情,无法去见我那二弟,某家还知道,孙神仙和李神医都算是你柳家人...开出价码吧!只要能治好某家的病,多少银子都可以!” 第664章 柳白哪是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 柳白对张仲坚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传记。 史书上的张仲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柳白并不关心。 亲身经历告诉他,有时候,史书也很不靠谱... 史书上记载了,大唐年间群星璀璨,把李二跟他的那些大臣们,都夸出花来了。 实际接触之后,才能知道,这群人有多么的不着调。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眼前这个人,并不像看起来粗犷。 在高句丽之战胜利之前,整个辽东半岛,被程咬金和张亮围得跟个王八壳子一样。 陆地上,程咬金卡死了从营州到庆州的所有关隘,别说带兵器过关了,长相凶悍一点的,都先关上几天再说! 海上有张亮,四万水师将士组成的舰队,在这个世上,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鲸鱼都随便撵着玩! 一旦发现有未经批准的船只入海,先用八牛弩轰上一阵,再说话! 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之下,张仲坚这厮搞风搞雨之后,竟然还能跑出来? 结合他把自己引来的手段,再加上对朝廷的了解...柳白的心中,对这厮生出了几分忌惮! 这种人,从来都不知道臣服是个什么东西。 想要通过控制他,间接要挟李靖,似乎有点不现实。 这是个刚烈的汉子... 一旦控制住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还没来得及要挟李靖之前,这厮先抹了脖子... 如今看来,掌握他性命的法子,显然是行不通的。 对付不同的人,就要使用不同的方法。 柳白哪是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 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他拿起窗户边的一个陶罐,放在手中掂了掂,觉得有点轻。 又拿起地上一块砖头,掂了掂,感觉有点重。 被张仲坚称呼为‘世斌’的青衣中年人,有些警惕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柳白不理他,眼睛瞄上了那张没人坐的小马扎。 马扎是粗藤条编的,看起来比较厚重,油亮亮的,不知被多少屁股盘过了。 光有藤条编的马扎并不结实,一般情况下,里边都会有个木头架子。 拿起来掂了掂,分量正合适! 然后,柳白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哐! 他拿着马扎,劈头盖脸的朝青衣中年人砸去! 藤条的韧性极好,而且没有尖锐的地方,可以保证把人砸得晕头转向,又不至于头破血流。 青衣中年人在原地踉跄了几下,‘砰’得一声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柳白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怎么也能砸他个脑震荡。 要是换成砖头,这一下就能看见青衣中年人的脑袋,是什么馅儿的了... 张仲坚脸色骤变。 有心站起来,可身体上的负担,让他勉强往前挪了几下,就疼的浑身抽抽。 听见里边的动静,外边的人,‘哗啦’一声涌进来四五个! 他们看清局势之后,也猛地变了脸色,而后纷纷抄起兵器,将柳白围了起来。 拿着狼牙棒的那个汉子,距离柳白最近! 狼牙棒上的尖刺,几乎顶到了柳白面前! 沈威和他们同时冲进来,他的反应更快。 腰间的绣春刀迅速出鞘! 他没有去救柳白,而是几步蹿到了张仲坚跟前,将绣春刀,抵在了张仲坚的脖颈上! “放了我家少爷!” “放了我家大哥!” 两拨人,几乎同时冲对方嘶吼。 张仲坚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柳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琢磨,柳白突然出手的意图。 柳白反倒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甚至还伸出手指,在狼牙棒的尖刺上,轻轻弹了几下。 狼牙棒的质地不怎么好,一看就是乡野铁匠做的。 没有经过防锈处理也就罢了,打造的手法也有问题。 矿石之中的杂质没有敲出来,炭含量太大,就这种货色,砸在石头上,都能崩开缺口。 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不屑于使用这种武器。 对他们而言,垃圾武器还不如自己的拳头好用。 换句话说,用狼牙棒的这家伙,跟沈威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比起来,就是条杂鱼。 在金大坚的耳濡目染之下,柳白对武器有很深的了解。 冲周围扫了一圈,除了刀疤用的大刀,还算不错之外,其他用的都是下等货。 看他们一个个四肢发达的样子,八成所有银子都换成吃的了,没钱换换手里的家伙。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谁都不肯先放人。 沈威心里十分紧张。 以他的身手对付这些人,至少可以不落下风。 但加上要保护柳白,就有些危险了。 看样子,刀疤脸是除了张仲坚和青衣中年之外,地位最高的。 他目光阴冷的盯着柳白,时不时的看张仲坚一眼。 只要张仲坚下令,他二话不说,就会把柳白的脑袋削下来! 柳白笑眯眯的看着张仲坚,“幸好你生病了,不然,被砸的就是你了...” 张仲坚瞥了一眼地上的青衣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压下去。 “柳公子,从你一来,某家就以礼相待,你就是这么回报某家的?” 柳白嗤笑一声,对跟前这个拿狼牙棒的道:“你敢不敢再往前伸一寸?” 说着,还冲他勾了勾手指。 ‘狼牙棒’回头看向张仲坚,沉声道:“大哥!” 张仲坚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沮丧。 “放开他!” 张仲坚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普天之下,只有孙思邈和李时珍才能救他的性命。 他不是没想过闯入书院劫持两位神医,强迫他们给自己治病。 可书院的守备,岂是他们这群人能突破的? 只有通过柳白,才能跟两位神医搭上关系。 说白了,真正让他无奈的,并不是沈威手里的刀,而是柳白! 柳白一死,他必死无疑! 若是被朝廷查出他的来路,那么李靖一家,也都别想活了! 拿着狼牙棒的那人,恨恨得瞪了柳白一眼。 旋即往后退了几步。 其他人也不甘心的放下武器,走到一旁。 柳白鄙视的看着他们。 杂鱼就是杂鱼,一点脑子都没有。 原本还以为要费点工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他们退开了。 “回家!” 柳白从沈威一努嘴,示意他拽上张仲坚。 沈威咧嘴一笑,感觉自己刚才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 他一手拿刀,一手揪着张仲坚的脖领子,也不管他的身体受得了受不了,跟着柳白,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门外还有一群人,见状也都‘哗啦’一下围了上来。 马彪紧张的说道:“大哥,这,这...”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里边那几个人,怎么会让张仲坚,落在柳白手里? 第665章 也只有他,才有面子让柳白放人 柳白和沈威这一出来,屋子里的人也全都急忙跟了出来。 “三哥,怎么回事?!” “大哥怎么会落在他们手中?” “三哥,你说话啊!” 没有进屋的人,七嘴八舌的问着。 他们口中的三哥,正是刀疤! 刀疤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威身后,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 张仲坚被沈威挟持着,似乎是阑尾又开始疼了,脸上的肉抖动了不停。 多次出生入死的经历告诉他,沈威的身手,不是他那帮兄弟能比的。 自己不能动柳白,可柳白动起自己的兄弟来,却毫无顾忌! 万一真把柳白惹怒了,他那群兄弟,可就倒血霉了! “老三,别动!” 张仲坚用严厉的声音,制止了刀疤。 刀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甘心的站在了原地。 一群人,谁也不敢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柳白和沈威,挟持着张仲坚,骑上快马,扬长而去! 刀疤气急败坏的把刀扔在地上,大步走到马彪身前,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嘶吼道:“怎么回事?!” 马彪哪知道怎么回事? 他哭丧着脸,“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刀疤脸色一变,道:“刚才二哥在里边!” 众人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昏死过去的人呢。 七手八脚的把二当家抬出来,往脸上洒了点凉水,二当家悠悠转醒。 “我这是在哪?” 二当家的眼神有些迷茫,脑袋上的巨痛,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哎呦!” 他立刻抱着脑袋痛呼了起来。 一群人垂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束手无策。 若是有个刀伤箭伤之类的,他们倒是会治。 敷上伤药,拿干净麻布一裹就行。 可二当家的脑袋上没有血伤,就是鼓起来一个老大的包。 这怎么治? 不破皮,裹起来也没用呀... 过了老半天,二当家的不再痛呼,刀疤和‘狼牙棒’这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将二当家搀扶了起来。 在茅屋门口的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儿,二当家又缓了一会儿。 他不敢睁眼,一睁眼,满世界都是乱七八糟的重影。 只能闭着眼睛,强撑着精神,道:“怎么回事?” 刀疤把二当家的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看样子,二当家的在他们之中,还是个军师般的人物。 二当家的捂着脑袋想了想,道:“把肉票带过来!” 有人跑出去,不多时,将泾阳县的新县令拉了出来。 这胖子以为自己要被撕票了,拼了命的挣扎。 脸上挨了两个大嘴巴子,才算安静下来。 二当家的依旧闭着眼睛,道:“我来问你,柳家庄子的守备情况如何?” 胖县令脑子灵光的很,他刚才在不远处的茅屋门缝里,把发生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瞬间,他就想到这群人的打算了! “去不得!柳家庄子去不得!就算你们人数再多百倍,都不可能杀进柳家庄子!” 知道这群人肯定有去无回,若是留守在这里的人,知道跑去柳家庄子的人都死光了,还不拿自己泄愤? 能当上泾阳县令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刀疤气得一脚将胖县令踹翻在地,道:“问你守备情况!谁问你能不能去?!快说!” 胖县令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二当家的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三百玄甲军...” 哪怕他们是在辽东讨生活的,都知道玄甲军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二哥,怕他们作甚?咱们深夜袭去,一把火烧了柳家大宅,把大哥救出来,扬长而去!天下之大,谁也找不到他们!” 一个扛着方天画戟的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不用二当家的回答,刀疤脸又过去,踹了他一脚。 “蠢货!柳家没了,谁给大哥瞧病?!” 汉子羞愧的低下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满脸委屈。 二当家的勉强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要想让大哥平安归来,又让柳家人给大哥瞧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柳白绑来!” 刀疤苦笑一声,道:“二哥,刚才你是没看见,柳白身边的那个护卫很厉害,不然的话,大哥也不会突然被他挟持,我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二当家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能完全睁开了。 除了感觉阳光比原来刺眼了许多,重影已经消失了。 “老九!” 马彪赶紧跑过来,脸上挂满了自责。 他觉得,若不是他把柳白带来,大哥也不会落在柳白手里。 二当家的倒是没有怪罪马彪的意思,道:“老九,你把在柳家的见闻说一说。” 马彪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不成让他告诉兄弟们,自己在柳家尿了两回裤子,然后就回来了? 刀疤见马彪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又要上去教训他。 二当家的把刀疤拦下,一摆手,道:“算了,老九是个敦厚的人,想必柳白也有意对他隐瞒,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就任由大哥在柳家吃苦?!” 说着,刀疤又把刀提了起来! “老三!” 二当家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求那个人了!也只有他,才有面子让柳白放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二当家的不管别人什么反应,慢慢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不了,我把辽东的事情扛下来,以大哥和那位的交情,他不可能放任大哥在柳家吃苦!” 说完,他朝刀疤一指,道:“老三,你跟着我去长安,其他兄弟看家!” 第666章 连皇家的事情都敢在大街上聊,还担心官府? 长安! 柳白走了还不到两天,长安城中的气氛,却是变了一个模样。 高句丽之战的胜利,已经传入普通百姓的耳中。 这一桩,比突厥之战更大的功绩,并没有让百姓们欣慰,亦或者是激动。 恰恰相反! 随着无数流言蜚语从宫中传来,长安城中,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柴家二少爷是什么人物?陛下的亲外甥,平阳公主和谯国公的次子,他能够成为平阳侯,那是人家柳公子送给他的功劳!有这么复杂的关系,都被生生降为伯爵,连左武卫的差事都停下来了...你们想,太子殿下和长孙仆射之间的斗争,激烈到了何种地步?” 长安城中,有不少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人。 有活可干的时候,他们是专门帮外地人找关系的掮客。 没事做的时候,就叫上朋友,一起胡吹乱侃。 尤其在东市! 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可谓是长安城中最混乱的地方,帮派成堆,总会出现打群架的情况。 官府也知道,这种现象避免不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出现命案,就随他们去了。 此刻,东市外一个醪糟摊子上,一群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听一个鼠须中年人讲故事。 这种话题,有些犯忌讳。 但在座的都是熟人,知根知底,不怕有人去告密。 “柳公子这一走,可是什么都没给太子留下,不过,有三省的几位老大人支持,太子也不会落入下风!” “诸位也都知道,程大帅就要班师回朝了,兄弟我在兵部有点门路,听人说,再有十来天,大军就能回到长安,到那时候,太子又多了一份功劳!要知道,程大帅麾下那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小薛将军,本来就是太子的东宫千牛!” 听他说的有趣,醪糟摊子的老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道:“这么说,太子殿下能把长孙仆射扳倒?” 鼠须中年男人‘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你们觉得,谁会赢?” “我看太子殿下赢定了!咱们陛下总不能看着儿子受欺负!” “未必!皇家哪有亲情可言?去年陛下不是要盖个什么阁楼吗?听说是专门酬谢开国功臣用的,长孙仆射在开国功臣之中,可是排在首位的!” “皇家怎么就不能有亲情?我看陛下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好得很!” “有亲情还会把太上皇赶到宫外?太上皇穷得都开酒坊赚银子了!” “...” 聊得正欢的时候,几个衙役巡街路过。 这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等几个衙役走过去之后,众人才开始继续聊。 鼠须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道:“这种事情,还真就说不好,太子殿下有三省的几位大人支持不假,可长孙仆射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就说贞观元年致仕的褚亮褚大人吧,都被长孙仆射搬了出来,柴家二少爷的爵位被降,就是他的手笔!” 说着,鼠须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道:“若是长孙仆射把那些致仕的重臣都叫过来,恐怕三省的大人们,都要矮上一头...也不知柳公子是怎么想的,如此严峻的局面,竟然让太子殿下一个人扛...” 从嵯峨山下来,自长安城东的春明门入城的二当家,带着刀疤路过东市,便想喝碗醪糟,顺便歇歇脚。 刀疤的耳力比正常人强上许多,虽说那群人的声音低,却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们在说柳白的事情。” 二当家的闻言,站起来走到旁边那桌,直接坐了下来。 一群人又停止了谈话。 鼠须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道:“这位朋友,咱们东市是有规矩的地方,你直接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周围几个人也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二当家的。 这时候,刀疤过来了! 一见到他,在场众人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这厮一看就不好惹,尤其是脸上那道疤,位置极其凶险,保不齐就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鼠须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走。 “老三,拦住他!” 刀疤冷笑一声,伸手就把中年男人给拽住了,而后,一把将他按在桌子上。 众人脸色一变,有的抄起扁担,有的掏出小刀子。 醪糟摊子老板生怕他们把自己的买卖砸了,急忙上前打圆场。 “这...这是怎么个说法?两位兄弟,都是苦命人,何必因为一点小事情动手?” 说完,又偷偷在二当家的耳边,道:“他们都是青狼帮的人,两位兄弟一看就是外乡来的,万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青狼帮?” 二当家不屑一笑。 作为纵横辽东多年的巨寇,在他眼中,长安城里的帮派成员,就是一群土鳖。 就好像,柳白把他们看成土鳖一样... 被刀疤按在桌子上的鼠须中年人,根本挣脱不了,急道:“兄弟们动手!” 这时候,二当家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银锭子上边还烙着泾阳县的花押呢,八成是二当家从胖县令身上搜出来的。 本想涌上来的人们,立刻站住了脚步,眼睛里满是贪婪! 说是帮派成员,本质上,他们跟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于,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百姓。 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银锭子? 鼠须中年人也是眼睛一亮。 在市面上厮混多年,见风使舵的手段,早就琢磨透了。 “这位爷,小人干的就是包打听的买卖,您想要什么消息,直说便是!” “老三,松开他。” 刀疤松手,站到二当家的身后,有意无意的,朝其他人亮了亮藏在衣服里的刀。 鼠须中年人偷偷瞄了银锭子一眼,吞了吞口水,道:“这位爷,这里不是谈买卖的地方,总有官府的人巡逻,不如您去我家里坐坐?” 二当家的心中更加不屑了。 连皇家的事情都敢在大街上聊,还担心官府? 他一眼就看穿了鼠须中年人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想跟在场这些人分银子罢了。 不过,找个安静的地方也好。 二当家的又掏出一把铜钱,丢进一个空碗里,道:“走!” 第667章 原来李靖在朝中的地位,竟然这么尴尬 鼠须中年人住在距离东市不远的地方。 周围的房子都很低矮,更像是一排挨得紧密的窝棚。 其实,这里跟柳家拆迁的十二坊更近! 就是考虑到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柳家的拆迁计划,才没有把这块地方算进去。 住在十二坊的大爷们,要的是高端生活。 没人乐意住在靠近东市的地方。 像鼠须中年人这样的人,原本遍布整个长安城。 随着某个名叫‘贪狼帮’的帮派,彻底覆灭之后,才逐渐龟缩在东市之中。 依附于新兴的‘青狼帮’讨生活。 突如其来的大买卖,让鼠须中年人异常的兴奋。 走进某一间‘窝棚’,二当家的环顾四周。 “你就一个人?” 鼠须中年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老父老母去世之后,小的便成了孤魂野鬼...” 他一边说,一边给二当家和刀疤倒水。 茶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和传说没什么区别。 二当家的毫不在意屋里难为的气味,直接拿过一把油腻腻的椅子。 坐下来之后,端起碗来不动弹。 鼠须中年人知道什么意思,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二当家的这才放下心来,喝水解渴。 江湖险恶,多小心都不为过。 “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没成过亲?” 鼠须中年人尴尬的说道:“长安城里的姑娘们都金贵,谁能看得上我这种小人物?” 二当家的轻轻一笑。 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人的底细。 话的内容是一方面,更多还要看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间的仪态,以及脸上的表情。 换言之,这是一个杀了之后,都不会有苦主去衙门告状的人。 他没有问鼠须中年人叫什么名字。 对于一个用完就要被丢掉人而言,问了也是白问。 二当家的示意刀疤,去门口守着,又摆手让鼠须中年人坐下。 “听起来,你似乎对柳家家主很熟悉?” 鼠须中年人笑道:“听您的语气,就知道您是外乡人,咱们长安城里的百姓,都习惯称柳家家主为柳公子,说到底,人家柳公子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终于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后生,叫家主,反倒显得老气。” 二当家的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方才在醪糟摊子上,你说柳家正在与长孙仆射...” 鼠须中年人连忙将自己讲过的故事,重新说了一遍。 长安城里的包打听,以消息灵通著称,这种事情,算不得秘密。 二当家耐着性子听完。 “这么说,太子殿下和长孙仆射,都在极力拉拢朝中的官员?” 鼠须中年人又给他倒了一碗水,笑道:“太子殿下跟长孙仆射打擂,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私底下的事情咱不清楚,从明面上看,长孙仆射这边的文官,要比太子殿下多,可太子殿下在军中是有根底的,十二卫大将军之中,有七位跟太子殿下走得很近!究竟谁输谁赢,如今还看不出来...” “除了十二卫大将军,太子殿下还拉拢了什么武将?” 二当家的旁敲侧击的问道。 他真正想问的,当然是李靖! 想要上门去求救,就必须先把人物关系搞清楚。 他虽不怀疑李靖跟自家大哥的关系,但万一李靖跟柳白的关系更好呢? 若真是如此,自己冒冒失失的上门,岂不是把大哥给害了? 鼠须中年人捻着胡子,想了一会儿,道:“十二卫大将军之外的武将...倒也有那么几位,郯国公张公瑾,就不是十二卫的人,还有蒋国公屈突通,早在贞观元年年底的时候,就从左骁卫上退下来了。” “某家听闻,卫公和英公,才是朝中最会带兵的武将。” 鼠须中年人又笑了。 “您又说外行话,卫公和英公的功劳大,可惜不如其他老帅受陛下信任,上次打突厥,别人立下功勋,花天酒地一番是常事,可卫公和英公却只能闭门在家,甚至连客人都不接待,就是担心受到陛下的猜忌!” 二当家的心中一动。 “这么说,卫公和英公并没有投向太子殿下?” “那是自然...” 鼠须中年人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旁人选择阵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陛下默许的,唯独这两位不行,他们的功劳太大,在军中的威望也太高,一旦支持某一方,陛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二当家的低头沉思。 他这才知道,原来李靖在朝中的地位,竟然这么尴尬! 连选择阵营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皇帝逼着,站在中间当墙头草。 鼠须中年人偷偷观察了二当家的一会儿,有些迟疑的说道:“您想打听的,究竟是卫公还是英公?” 在他看来,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的消息,可抵不上一个大银锭子。 二当家没有立刻回话。 他在琢磨,该如何混进卫国公府。 知道李靖跟柳白没多大关系之后,他依旧没有放心。 既然皇帝对李靖不信任,肯定会派人在卫国公府监视。 若是擅自上门见李靖,岂不是又把他给害了? 自己这群人在辽东做的事情,足够朝廷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 他掏出银锭子,直接塞进鼠须中年人手里。 没等鼠须中年人道谢,他说道:“有没有门路,能混进卫国公府?” 说着,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褡裢,表示自己不差钱。 鼠须中年人脸色一变! 吓得差点把银锭子丢出去。 混进武将出身的国公府中,他长了几个脑袋? 谁不知道武将家里的护卫,才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 二当家的见状,又码出了五个大银锭子。 “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能混进卫国公府,某家还会再出三倍的价钱!” 鼠须中年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使劲跳动了几下。 一个银锭子,就够他在长安城里潇洒半年多了。 这么多银子...足够买套宅子,再娶个老婆了! 他咬了咬牙,道:“我们帮主不是一般人,应该有门路...不过,请我们帮主出手,就不是这些银子能办到的了!” 二当家眉头一皱。 他总共就从胖县令身上,搜出十个银锭子。 所谓的三倍价钱,他压根就没想给。 反正等办完事情之后,这个人就要死了。 可是要请他们帮主出手,没银子显然是不行的... 第668章 他头一次见嘴这么碎的人 曾经的贪狼帮,无恶不作。 帮主从东市里的一个苦力,一步一步往上爬,巅峰时期,东西两市,外加细柳营一带,都是他的地盘。 攀上侯君集的关系之后,更是一步登天。 可好巧不巧,侯君集造反,连带着贪狼帮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掉了脑袋。 剩下的仨瓜俩枣,重新龟缩回东西市。 大唐股事局的成立,占据了西市的地盘,剩下的人,只能在东市里混了。 渐渐的,他们重新凝聚在一起,成立了青狼帮。 为非作歹是不敢了,顶多偷个鸡摸个狗,占点小便宜讨生活。 新任帮主陶青,原本是屠户出身,在长安城里也算是体面人家。 仗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耍菜刀功夫,技压群雄,位置坐得稳如泰山。 吸取了前任帮主的教训,陶青不敢再跟手握兵权的将军打交道。 可是没有靠山,青狼帮的存亡,那就是长安县衙一句话的事情。 于是,陶青斥巨资,和一位大人物的管家搭上了关系。 他是个精明的人,知道管家一般是大人物们的心腹。 今日手下的人说,来了一桩大买卖。 一大锭银子是二十贯,听说这笔买卖足有三十锭银子,那就是六百贯! 陶青觉得,该是用一用关系的时候了! 大顺楼,是吃关中名菜,葫芦鸡和蒸盆子最好的地方,论这两道菜的手艺,就连天香楼的大厨都要低头! 宴请那位管家的地点,就选在了这里! 陶青这个名字,听起来颇为文雅,实际上,陶青的人和名字基本对不上号。 麻杆一般高,麻杆一般瘦,纤细的脖子上,是一颗硕大的脑袋。 活像两根筷子,顶着个大头针。 在江湖上,没人敢小觑他,‘青狼’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但是,他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在大人物们的眼中,他只是一条青狗而已。 站在大顺楼门口,陶青半躬着身子,等待那位管家的到来。 一边等,一边不住的给鼠须中年人交代。 “提前琢磨好说辞,这位爷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哪怕买卖做不成,也万万不能让他对咱们青狼帮生出恶感来!” 鼠须中年人拍着胸脯保证,道:“帮主放心,咱也不是头一天在城里混,一会一定伺候好了这位大爷!”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 鼠须中年人有点心急。 “帮主,怎么那位大爷还不来?” 陶青瞪了他一眼,道:“那位爷是位大管家,当然是伺候好贵人们的晚膳再来了!” 鼠须中年人恍然大悟,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月上中天! 终于看见两个人影,从街口拐过来。 陶青眯着眼睛一看,右边的人影格外眼熟。 左边那人看起来岁数不小了,满头白发,却一身的腱子肉,样子颇为凶悍。 他急忙迎上前去。 “黄大哥呀!您可让老弟好等了一阵!” 陶青打趣道。 黄大哥笑骂道:“让你等着,是给你脸,告诉你,老子在家里事情多得很,贵人们从用膳到安寝,哪一样都要我来操心,要不是看在你一片赤诚的份儿上,老子还抽不出空来呢,告诉你...” 这位黄大哥的嘴比较碎。 陶青早就知道这一点了,笑容满脸的等黄大哥把话说完,这才冲左边的老汉一抱拳。 “这位是...” 黄大哥揽着老头的肩膀,道:“这位是府上的门房,你叫一声韩老哥就行,算岁数,他够当你爹的了,但我们兄弟相称,总不能让你小子吃亏吧?告诉你,我们府上的门房,活得比长安县令还硬气,就连...” “少说两句话能憋死你不?忘了临出门的时候,怎么挨的教训了?” 老头肩膀一抬,把黄大哥顶得一个趔趄。 陶青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黄大哥,韩老哥,酒菜已经备下了,咱们进去吧?” 陶青小心翼翼的说道。 “走!反正你小子有钱,吃你一顿不为过,我们兄弟每月的俸银也不少,等有时间再回请你一顿,大顺楼的手艺还不错,可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道菜,怎么也比不上天香楼...” 跟着几人进去的鼠须中年人,汗如雨下。 他头一次见嘴这么碎的人。 就这,还个管家? 哪个府上的贵人,能受得了这一套? 落座之后,鼠须中年人挨个给众人倒茶。 闻着浓郁的茶香,鼠须中年人心疼的直抽抽。 这一壶茶的价格,抵得上他十天饭钱了。 听说,这还是不怎么好的茶? 陶青给两人介绍道:“这是小弟手下一个跑腿的,诨名毛鼠,大号毛有才,之前给黄大哥信上写得买卖,就是他揽下来的。” 毛有才这才正式向两人行礼。 黄大哥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坐,坐!” 毛有才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给几人布菜。 黄大哥的嘴依旧很碎。 什么这道菜味道不错,那道菜应该多放点盐,巴拉巴拉... 反倒是跟着他来的那个老汉,一语不发,连菜也不吃,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 吃得差不多了,陶青把事情一提。 黄大哥哈哈一笑,道:“我这不是把老韩带来了吗?这种事情想要办成,还要靠他才行!” 陶青早知道这韩姓老头能当那位贵人的门房,肯定不是一般人! 正好借机打听打听,他究竟有什么能耐。 黄大哥一挥手,道:“怎么办你就别管了,银子准备好,明日你叫着人,去卫国公府后门等着便是了!” 第669章 若是让少爷知道了,恐怕令武少爷又要倒霉了 吃完饭,陶青和毛有才送两人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毛有才忧心忡忡的说道:“帮主,我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 陶青瞪了他一眼,道:“黄大哥的本事,岂是你能揣测的?” 毛有才砸吧砸吧嘴,道:“我总是觉得...” 后边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真有本事的,嘴能那么碎? 吃完饭有一会儿了,他还是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围着脑袋乱飞。 两人从大顺楼门口,向东市的方向溜达。 陶青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毛有才想了想,“看起来像是在道上混过的,而且都是外乡人。” 说完,他又问道:“帮主,你可是在担心,他们混入卫国公府,别有目的?” 陶青嘿然一笑道:“就算是有目的,又能怎样,关系从黄大哥那就已经断了,几乎不可能查到咱们身上,就算查到了,几百贯的买卖,不值得出去躲一阵?” 毛有才深以为然,嘿嘿一笑,道:“明日见了他们,不如再提高一下价码,分给黄爷和韩爷四百贯,咱们就只剩下两百贯了,我看那两人应该还有闲钱没花出去。” 他没想到的是,陶青脸色一变,忽然严肃了起来。 “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毛有才被他吓了一跳。 陶青沉声道:“你忘了老帮主是怎么死的了吗?咱们可以犯些小案子,但人命,绝对不能动!” “我只是想,找人把他们身上的银子偷过来,没想要他们的命...” 陶青摇了摇头,“江湖人,就凭着一个信字过活,失去了信义,咱们青狼帮长久不了,你也是帮里的老人了,该琢磨琢磨,兄弟们的前途!” 毛有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帮主的意思是...” “我觉得,跟黄大哥结交是一个契机,道兴坊的那位贵人,手底下不缺能人异士,但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却没人应承,这也是我把这笔买卖的大头,送给黄大哥的原因。” 毛有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有些忧虑的说道:“那如果卫国公府上出了岔子,岂不是把黄爷给得罪了?” 陶青满不在乎的一摆手,道:“卫公惹不起那位贵人,不可能上门追究,等这笔买卖做完之后,你召集兄弟们,能凑多少银子就凑多少,黄大哥这条门路,不能断!” ...... 另一头! 黄巢跟老韩往道兴坊溜达。 马上就要到宵禁了,虽说巡城武侯不可能不给柳家面子,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两人的身手都不错。 黄巢比不过许褚他们,但比起普通玄甲军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两人就已经回到了道兴坊的宅子里。 门房里,老韩倒上一杯茶,硬拉着黄巢坐了下来。 黄巢不满的说道:“太子爷跟令武少爷还需要我去伺候,有什么着急事,不能明天说?” 老韩的脸色,出奇的严肃。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跟帮派打交道,你经过少爷的同意了吗?” 黄巢嗤嗤一笑,“这点小事情,少爷怎么可能关心?说是帮派,其实他们就是一群在市面上讨生活的苦命人,要是能有安稳日子,谁乐意整天在刀尖上瞎溜达?再说...” 眼瞅着他又要长篇大论,老韩赶忙将他制止。 “咱们虽是商贾,但平常打交道的,也都是达官贵人,你好歹也是家里的大管家,跟那群蛇虫鼠蚁坐在一桌上,就不嫌丢人?” 说完,他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认识那个陶...陶什么来着?” “陶青!” 黄巢耸了耸肩膀,道:“咱家的产业都卖了,想要置办东西,免不了去东市,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他把杯里的茶喝完,冲老韩晃了晃。 老韩起来去提热水的工夫,黄巢又道:“再者说,跟他们走动,又不是我的主意,是令武少爷交代的任务。” “令武少爷?” 老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若是让少爷知道了,恐怕令武少爷又要倒霉了!” 黄巢今晚喝的有点多,口渴的厉害。 也不怕水烫嘴,咕咚咕咚又喝的干干净净。 老韩只能接着给他倒水。 “茶叶都没味儿了!” 老韩瞪着他,道:“老子辛辛苦苦,每天起早贪黑,才被少爷赏了二两好茶,你打算一晚上给老子掏空?” 黄巢撇了撇嘴,道:“小气劲儿...明天给你拿点过来,我那多得是!”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太小瞧令武少爷了,同样,也太小瞧了这些帮派,我仔细调查过一阵,自从贪狼帮覆灭之后,长安城里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帮派,也都树倒猢狲散,青狼帮烂是烂了点,但他们的门路,可不少!” 老韩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怎么说?” “前一段时间,被处置的黄佑德,记得吧?” 老韩点了点头。 黄佑德本是朝中重臣,算是长孙无忌一系的人马,由于勾结四大世家,被李二处以极刑。 “他家的女眷,本应送入教坊司当官妓,后来莫名其妙消失了,你猜是谁的手笔?” 老韩不可置信的说道:“不会...不会是青狼帮吧?” 黄巢一拍大腿,“就是青狼帮!他们把黄佑德家的女眷,塞进了清早出城的粪车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逃了出去!” 老韩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道:“朝廷查不出来?” 黄巢哈哈一笑,道:“妙就妙在这!朝廷查遍了所有衙门,什么都没查到,他们根本就没把帮派放在眼里,都懒得去查他们!” 老韩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是因为这一点,令武少爷才让你去结交帮派中人?” “光明正大的玩,几个衙役就能弄死他们,可论起小偷小摸,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说着,黄巢挠了挠下巴,道:“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需要搞清楚,他们为何要安排人去卫国公府...” 老韩笑道:“好办,明天我让我在卫国公府当差的兄弟,多关注一二,实在不行,就先逮起来拷问一番,不怕他们不交代!” 第670章 黄巢这个废物蛋,终于派上用场了 泾阳! 离开长安城的第四天! “就这么定了,先把框架立起来,剩下的事情,再慢慢往里填,再耽搁下去,长安城里的老百姓非造了反不可!” 沈万三和几位大掌柜连连应是。 超市,马上就要开业了! 日子定在半个月之后,可就差这临门一脚的功夫,货源又出现了问题。 几家已经谈好的供货商,忽然变卦,几个人要涨价,还有几个干脆就不干了。 赔了柳家一笔银子,彻底撇清了关系。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迫于长孙无忌的压力,不敢再跟柳家打交道。 现在柳白有些庆幸前几天离开长安。 若是他依旧处在风暴眼里,说不定大部分供货商都会被迫离开。 如今回了泾阳,起码可以保证后续的计划,能够顺利开展。 供货商没了可以再找,关中没有,大不了去外地。 运费花不了几个银子。 重要的是,先把超市开起来! 自从柳家卖了家里的大部分产业之后,长安城里的物价提升了不少。 老百姓们怨声载道。 尽快开超市,不光是为了赚银子,也是为了平稳物价。 这是李二特意来信交代的。 至于那几个跟柳家断了来往的供货商,迟早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这也就是柳白家大业大,不想跟几个臭鱼烂虾较劲。 若是换成小买卖,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做法,说不定就会闹出人命来! 柳白把沈万三和家里的几个大掌柜打发走,背着手往客房溜达。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以及...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 就算孙思邈和李时珍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个时代,研究出消毒水来。 柳白不知道用雄黄、丹砂等药材点着了熏屋子,究竟能不能起到消毒的作用。 反正他没事的时候,是不敢到这个房间来。 柳白把窗户打开散散味道,用袖子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少用点乱七八糟的药材,人还没治好,先被你们熏死了。” 李时珍和孙思邈脸上都挂着猪嘴,眼睛直放光,围着张仲坚打转。 张仲坚直挺挺的坐在床沿上,眼珠子使劲乱转,看意思,好像是在向柳白求救。 柳白看都没看他,感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松开口鼻闻了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孙思邈手里拿着个碗,正在用小木棍使劲搅合,里边的东西看起来很像黄豆酱。 李时珍带着副皮手套,正掰开张仲坚的嘴,左看看右看看。 “出不了事儿,又不用吃进去,就是鼻子有点受罪...” 孙思邈搅合完‘黄豆酱’,把李时珍拱到一边,笑呵呵的对张仲坚,道:“老夫这药,极其难配,光药材就用了上百贯,你小子有福了!” “唔——唔——” 张仲坚嘴里咕噜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个可怕的老头,没有用绳子捆他。 其实以张仲坚的武力,就算身患重病,绳子也捆不住他。 真正束缚他的,是一根插在后脖颈上的银针。 眼瞅着‘黄豆酱’送到嘴边,张仲坚想挣扎都做不到,脑门上的汗珠子,像下雨一样往下掉。 孙思邈在他下巴上一按,张仲坚立刻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 把‘黄豆酱’一勺一勺的喂给张仲坚后,孙思邈在他脸上拍了拍,目光好像在看某种稀世珍宝一般。 “放心,老夫这一副药,立马见效!” 此言一出,柳白顿时对孙思邈惊为天人! “这药真能治好肠痈?” 孙思邈回头白了他一眼,道:“不懂就别瞎说!” 说着,他把张仲坚脖子后边的银子,揪了下来。 解除了束缚之后,张仲坚还是不动。 下一刻,他眼睛一翻,仰头往后倒去! “见效了!” 孙思邈对药效很满意。 “这药比麻沸散强得多,至少可以保证划开他肚子的时候,不会突然醒来!” 柳白撇了撇嘴。 什么嘛...还以为老孙头又研究出了新方子,能治好严重的肠痈。 合着就是麻药... 该开刀,还是要开刀。 他本来还想问张仲坚几句话,现在看来,只有等他醒来再说了。 李时珍笑道:“少爷,您还是先出去吧,一会儿血呼啦的,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看这两个科学怪人的做派,又不知要在张仲坚身上做什么实验。 一般情况下,能让他们两人如此积极的,只有这种事情了... 柳白无奈的说道:“你们千万不能把他治死,不然的话,李靖非来找你们拼命不可!” 孙思邈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道:“老夫岂有失手的时候?就算不小心把他弄死了,老夫倒要看李靖有几个胆子敢找老夫的麻烦!” 柳白没词了。 人家身份金贵地位高,碰见皇帝都不低头。 跟他一比,李靖连根葱都算不上。 爱咋咋地吧! 白跑一趟,柳白也不打算回书房了。 还要半个时辰才到午饭点,肚子却是有些饿了。 正准备找点东西垫一垫,还没走到厨房,门房老吴匆匆跑来。 “少爷,长安城宅子来人了!” 一看他满是不乐意的脸色,柳白就知道谁来了。 老吴对柳白去长安,没有把他带上,充满了怨念。 对柳白又找了一个门房,怨念更大。 同行是冤家,老吴生怕长安城道兴坊宅子的门房老韩,抢了他老宅的位置。 “把老韩叫过来吧,顺便去厨房给少爷我端盘点心过来。” 很快,老韩就来了。 柳白带着他走进客房斜对过的花厅。 四月份,不少花都开了,浓郁的花香,让柳白刚刚受到刺激的鼻子,稍微舒服了一些。 坐下来,吃着点心,听老韩说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那两个人现在还被你兄弟控制着?” 老韩犹豫了一下,道:“人已经送进卫国公府了,一个当杂役,一个当护院...只是老黄他跟黑道上人打交道,让属下有点担心,特意来跟少爷说一声。” “这件事是老黄经手的?” 柳白一愣。 老韩点了点头,道:“他跟青狼帮走得很近,属下实在担心,万一...” 柳白忽然站了起来。 “没什么万一的,老黄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回去告诉他,银子不够,少爷我给他出!” 老天爷呀! 黄巢这个废物蛋,终于派上用场了! 必须支持! 最好像刘瑾一样,外派到其他地方,省得整天在自己跟前打转,吵到让人想弄死他! 第671章 做好商业布局赚银子,才是正业 帮派这种东西,很有意思。 作为黑恶势力,他们大多潜伏在暗处,靠着压榨老百姓,偷偷壮大自己。 但哪怕他们发展的再好,势力再大,也终究上不得台面。 在大人物眼中,帮派就是一坨干透的牛粪。 点个火就着,踹一脚就跑。 说白了,无非是一群混出头来的地痞流氓。 大唐还没有繁衍出全国性的大型非法组织,但各地的帮派,绝对不少! 听到老韩的介绍,柳白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说起来,这青狼帮跟他还有点渊源。 青狼帮的前身贪狼帮,就是柳白搞垮的。 怪只怪贪狼帮帮主眼瞎,好好的地痞不当,非要上赶着给侯君集当眼线。 结果被沈威一刀砍下脑袋,放进盒子里,让李承乾拿着,送给了侯君集当礼物。 柳白对这些黑恶势力很了解。 真刀真枪的干,他们铁定不行,可小偷小摸,做点不算大案的脏事,绝对称得上行家。 前一段时间,黄佑德的妻女被塞进粪桶,从延兴门出城的时候,俩锦衣卫就蹲在城门口,一直盯着他们。 当时的代统领徐振南,还以为四大世家的余孽要搞什么乱子,后来查出了真相,才没管。 黄佑德就是长孙无忌推出来的替死鬼,算不上罪大恶极之人,还不至于让人家老婆孩子也陷进去。 柳白并不在乎黄巢跟帮派打交道。 即便知道这是柴令武的主意,柳白也没觉得怎样。 这就是,始终以商贾自居的好处。 很多事情,朝中官员能干的,柳家也能干,朝中官员干不了的,柳家依然能干! 就像这一次,若是朝中的大臣胆敢跟帮派打交道,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有可能会招致上边人的猜忌。 可柳家不同,就说是从民间找来看场子的,不就成了? 朝中官员找看场子的? 二话不说,一顶图谋不轨,意图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先把官撸下来再说! 至于柴令武究竟想干什么,柳白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长安城留给他们祸祸去,实在闹得不可开交了,大不了柳白再去一趟长安,帮着李承乾和柴令武擦擦屁股... 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去费那么心思。 唯一让柳白感兴趣的地方在于,这是一个,能看出黄巢本事的机会! 对于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碎嘴子,柳白都搞不清楚,他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只真猪。 柳家不缺他一口吃的,但柳白不甘心! 系统送过来的牛人,就让他成天闲得没事混日子? 看看沈万三,看看王守仁,再看看金日磾...就连最不成器的刘瑾,如今也是宫中的副总管,马上就要李二的大管家了! 若是黄巢能在黑道上混出点名头,也不枉费他‘牛人’的称号。 都是自家人,该支持的就要支持。 万一黄巢能统一整个大唐的黑道呢? 还真别说,这种希望,不是没有! 人家是覆灭了大唐王朝的罪魁祸首,来到贞观年,当个黑道大佬,不过分吧? 想一想,这个碎嘴子,成了大唐最大的地下黑恶势力头子,柳白禁不住哈哈大笑。 就他那张嘴,能把那帮地痞流氓说得心如死灰! 若是一不小心再创立了什么菊花教之类的意识流帮派,那就再妙不过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历史上的黄巢,在聚兵起义的时候,的确是借了某个外来邪教的名头... 看着柳白那挂满了‘邪恶’的笑容,老韩一阵毛骨悚然。 “少爷,少爷...” 他轻轻叫了几声,才把柳白从满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拉了回来。 柳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说,若是没其他事情,便先回长安城了,也好把少爷的话,带给老黄。”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找沈威要几个机灵的锦衣卫,先把那两个人监视起来!” “是!” ... 吃完午饭,睡了一觉,柳白又回到书房了。 回到泾阳的他,并没有放松多少。 虽说柳家的本钱够足,但新产业带来的风险,依旧让他不得不小心万分。 作为这条大船的掌舵人,柳白要考虑的最全面,也必须最长远。 一个没有合理规划的家族,是不可能传承下去的。 说到底,长孙无忌在长安城里蹦跶得再厉害,柳白也没往心里去。 心机再深,手段再高明,也比不了上千年的眼光和远见。 就像打牌,手里握着双王四个二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在乎对方先出什么的。 而李承乾和柴令武,只能算是柳白扔出来的对儿三。 长孙无忌知道贞观四年会发生什么吗? 他不知道! 柳白知道! 别人不知道长孙无忌早就跟吐蕃人勾勾搭搭,柳白知道! 就连长孙无忌那几个儿子,背着他干点那点破事儿,柳白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或许曾经,柳家还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 但现在,长孙家已经不配被柳家称为对手了。 毕竟,朝中的那点事,只是柳家所有‘业务’中的一小块。 抓紧时间,做好商业布局赚银子,才是正业! 堆在柳白书房里需要处理的文书,比李二龙案上的奏折还多。 闷头处理文书,转眼又是一个下午。 晚饭前,柳白正苦恼于要不要答应李恪送来的文书上,一个看起来特别扯淡的提议时,黄巢来了。 不光他自己,还带了两个看起来十分猥琐的人。 柳白正想换换脑子,索性就见一见他们。 于是,他对进来通报的沈威道:“带他们过来吧,让人把晚饭也送来,少爷我就在这吃了!” 第672章 老天爷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从大宅子门口,溜达到前院,再过了月亮门,这一截子,就走了足足一刻的时间! 陶青和毛有才,算是长见识了。 这才是富贵生活! 一直以为,柳家在长安城道兴坊的宅子,已经是人间一等一的阔气了。 到了泾阳柳家庄子之后才知道,这座老宅,根本就不是长安城那座能比的! 怪不得柳公子不在长安住了。 人家这叫会享受生活! 两人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光柳家那两扇纯铁的大门,就够他们吃上小半辈子了! 进了院子,两人都傻了。 啥叫有钱人? 陶青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给一棵普普通通的腊梅树,弄个围栏也就罢了。 围栏竟然是紫檀的! 巴掌大一块,就能种上一亩地的腊梅树了! 毛有才读过几年书,知道买椟还珠的典故。 从前,他以为买了珠子,只留下木盒,把珠子还给商家的人,就是蠢货。 现在,他完全不这么想了。 有钱人,根本就看不上那所谓的珍珠,只要喜欢,花再多银子买个木盒,也不叫事! 那些嘲笑买椟还珠的人,才是真正的土鳖! 见识到什么是富贵之后,陶青顿时感觉,手里拎着的礼盒,变得寒酸了许多。 “黄...黄大哥,小弟要不要再去置办点礼物?” 黄巢低着头走路,道:“你就算把家业都搭进去,也不值当得让我家少爷抬抬眼皮,礼物就是个心意,谁还指着它过日子?” 陶青听黄巢说的有理,便把礼物盒重新整理了一下。 穿过月亮门后,两人已经麻木了。 一个能用紫檀做围栏的人,再怎么豪奢都不为过。 心里剩下的唯一感触,就是柳家老宅真他娘的大! 本来以为穿过月亮门就到了,谁知道,这才走了不到一半! 怪不得人家柳公子,从西域搞来了一匹汗血宝马呢。 说不定他就是打算在自己家里骑。 迎面走过来一个小丫头,陶青以为是过来接他们的丫鬟。 正要上前道声谢,黄巢一把将他揪住。 “见过公主殿下!” 黄巢的称呼,让陶青腿一软,直接就跪了。 担心毛有才失礼,陶青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厮竟然直接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长乐手里拿着个风筝,柳银环正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收拾风筝线。 “你怎么过来了?太子哥哥那不需要伺候?” 黄巢陪着笑,道:“令武少爷让小的过来,跟少爷禀报些事情。” 他凑到跟前,帮着柳银环收拾风筝线,道:“这点活儿交给小的便是,要不公主殿下和环儿小姐先回去歇息,小的一会儿就把纸鸢送过去?” 长乐小大人一般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既然有事禀报,就快去吧!” “那小的先行一步!” 说着,黄巢把陶青二人拽起来,接着往书房的方向走。 陶青颤声道:“黄大哥,那位真是公主?” 黄巢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公主殿下在家里住了小半年了,就你这点水平,还好意思搞消息买卖?” 陶青舔了舔嘴唇,又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 “谁能想到,公主会...” 不等他说完,前边的黄巢忽然又跑了! 陶青一愣,只见他颠颠的来到一个老头跟前,模样谄媚,那恭敬的态度,根本就不是对待长乐公主的时候能比的。 黄巢笑道:“老爷子,小的来给您搬!” 老头手里抱着一摞账本。 黄巢的手还没来得及伸过来,就被他一脚踹开。 “少碰老夫的东西,这里边可都是商业机密!” 陶青知道,又是个大人物,连忙拉着毛有才躬身行礼。 “帮主,柳家上一代家主不是早就没了吗?莫非,这是柳公子的祖父?” 毛有才用只能让他们两个听见的声音说道。 陶青也纳闷。 正要张嘴,两人脸色骤变! 联想起刚才碰见的人是公主,这个老头莫非是,是... 陶青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毛有才比他更加不堪,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噗通一声软在地上。 陶青咬牙硬撑,不让自己晕过去,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草民陶青,参见太上皇!” 他的声音,吓了李渊一跳。 “这是你带来的人?” 黄巢的脸都白了。 有心否认,但也要有人信才行... 他干脆也跪下,“老爷子恕罪!” 李渊摆了摆手,“看你们的样子,是要去找柳白?” 黄巢干笑几声道:“老爷子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小人的心思...” 李渊笑吟吟的说道:“最近柳白手上的事儿可不少,老夫看着都觉得累,你是他身边的人,回头好好劝劝他,年纪轻轻的,出去转悠转悠多好,整天在屋里,别憋出病来。” 黄巢额头汗下,“小的一定把老爷子的话带到!” 李渊没说别的,扭头走了。 黄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目光不善的看着陶青,“少他娘的一惊一乍的,吓坏了老爷子,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陶青连声应承,觉得柳家老宅,实在是太恐怖了。 随随便便碰上两个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太上皇。 老天爷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把晕过去的毛有才救醒,三人继续向书房走。 这回,他们的脚步快了许多,生怕碰见什么贵人。 终于来到书房门口了,陶青和毛有才,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黄巢走过去,笑嘻嘻的说道:“沈兄弟,好久不见了!” 沈威一手叉腰,一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斜了黄巢一眼,道:“好久不见个屁,老子才回来四天!” 黄巢哈哈一笑,道:“兄弟你是个有福的人,能跟在少爷身边,哪像我,好不容易来老宅一趟,想找少爷的书房,走错了三回。” 沈威没理他,对陶青两人,道:“东西放门口,身上要是藏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也都掏出来,省得老子再搜!” 说着,他又轻轻‘咦’了一声,仔细打量陶青几眼,道:“怎么看着你,那么眼熟?” 自从见到沈威的那一刻,陶青就已经定在原地了。 他张大了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张脸,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就是这个人,当着贪狼帮上下的面,亲手割下了贪狼帮主的脑袋! 当时担任贪狼帮堂主的陶青,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第673章 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李靖该头疼的事儿 今天送来的饭,比较合柳白的心意。 一碗油泼面,撒上一小把葱花,再配上用切的薄薄的卤羊肉。 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柳家的饭菜,从不以精致著称,而是以味道取胜。 在一个务实的家族之中,没人喜欢样子货。 “若是有辣椒,就再美不过了...” 柳白有些可惜。 油泼面没有辣椒,等于人没了灵魂。 茱萸和花椒之类滋味,怎么都没有辣椒给劲。 差不多吃了一半,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柳白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进!” 沈威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黄巢,还有两个陌生人。 “小的陶青,参见柳公子!” “小的毛有才,参见柳公子!” 两人在路上长了教训,进门就跪了下来。 柳白摆摆手,让沈威去搬几个凳子。 陶青急忙爬起来,连声道:“不敢劳烦沈先生!” 柳白擦了擦嘴,打算一会儿再吃,笑道:“来者是客,免得让别人听去,说我柳家不懂礼数。” 陶青的脸色有些发白。 让沈威给自己搬凳子? 自己有几条命好活? 对于沈威,他恐惧到了骨子里。 但柳公子发话,自己不能不识抬举,只好陪着笑,冲沈威一拱手,道:“劳烦沈先生了!” 沈威咧嘴一笑,搬了两个凳子过来,又继续到门口站岗去了。 等两人坐下,黄巢来到柳白旁边,把油泼面放在一边,从架子上取来银壶,烧水煮茶。 他知道少爷的习惯,跟人谈事情的时候,总爱喝点茶。 陶青和毛有才坐在凳子上,神情紧张,双腿抖个不停。 趁着烧水的工夫,柳白问黄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巢看了陶青一眼。 陶青回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四百贯送得太值了! 刚一来,黄大哥就给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想要依附在这位贵人的羽翼下,就必须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陶青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道:“柳公子,小的是东市青狼帮的帮主,前几日...” 柳白摆了摆手,“事情我都听说过了,直接说重点。” 他肯见这两个人,完全是看在黄巢的面子上。 如今的长安城,已经没有多少帮派了,青狼帮的规模,比曾经的贪狼帮小了十倍不止。 却已经算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地下势力了。 抽时间见他们一面,可以让黄巢尽快融入进他们的圈子里。 若是让黄巢自己单干,还不知要耽搁多久。 机缘是天定的,机会才是人给的。 就算柳白拥有上千年的远见卓识,也不见得每一笔买卖都能大赚特赚。 这就相当于是一种投资。 这些不起眼的黑道分子,说不定以后就能派上用场。 主要还是给黄巢提供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舞台。 让一个系统召唤过来的‘牛人’当管家,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以系统那吝啬的尿性,再想召唤牛人,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柳白手底下的人才,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沈万三他们几个,让柳白深切认识到,人才的可贵。 而柳白要做的,就是挖掘出他们的才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投资黑道,是挖掘黄巢才能的一次尝试。 赔了也没什么,可若是赚了,绝对能给柳家带来,难以想象的红利! 柳白的话,把陶青到了嘴边的说辞堵了回去。 由于紧张,他竟然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黄巢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正要替他解释,旁边的毛有才忽然道:“烦请柳公子多担待,我家帮主前几日受了点寒病,加上见了公子难免有所紧张...不如让小的,来为公子讲!”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毛有才一眼。 他倒是个机灵人。 只是不知道,这份机灵是源于对帮主的维护,还是自己想出头的野心。 陶青显然没想那么多,连连点头,“是,是,还请公子让他来讲。” 毛有才早就站起来了,躬身一礼,道:“前几日,有两人托我家帮主的门路,想要混进卫公府上,我家帮主便又托到了黄爷那里,可今天早上,小人在东市开工的时候,又遇见两个人,竟然也要混进卫公府上,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同一拨人!” “而且,他们还有意无意的打听起公子和卫公之间的关系,小人心中担忧,这些人怕是要对公子不利,所以便禀报给了我家帮主...” 柳白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二当家的跟刀疤混进李靖家里之后,立刻就被锦衣卫给控制住了。 消息传不回去,嵯峨山上那群土鳖肯定心里着急,便又派了两个人去打探消息。 结果,又落在毛有才手里了! 之所以没有打断他,是因为柳白觉得,这个毛有才,的确...有才! 长安城市面上的包打听不少,两拨人同时落在毛有才手里,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显然,其他包打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把生意,交给毛有才。 再加上他刚才替陶青开脱,说话也有理有据,一看就是个老机灵鬼。 综合这两方面看,毛有才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起码,比他那个丢人的帮主强了不少。 这年头,能认识几个字,就能被人称为读书人了。 在乡野之间,若是能动笔写几个字,立马就会被乡亲们供起来。 黑道之中,像毛有才这样的人物,可不多见。 陶青和毛有才见柳白沉思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琢磨,那些人的身份。 殊不知,柳白压根没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陶青张了张嘴,暗恨自己不争气。 这次机会,算是错过去了... 两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躬着身退出去。 黄巢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那几个人...” 柳白笑道:“小事情罢了,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李靖该头疼的事儿,你先坐下,似乎...咱们还没有真正的好好聊一聊。” 第674章 原来,黄巢的才能体现在脑洞上 黄巢的嘴的确很碎,但他的身上,也不是没有闪光点。 就如在长安城的宅子里当管家,连孩子气的柳蓉儿都不得不承认,黄巢当管家,比她强得多。 都说众口难调,黄巢却做到了。 住在柳家的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要求生活品质。 他能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到连每顿饭吃什么,都要提前向每个人请示,说明他有足够的耐性和细心。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两面性。 沈万三有一副长者的宽厚风范,但在商贾一道上,他就是一条大鲨鱼! 哪怕面前是一头抹香鲸,他都敢上去狠狠的咬上几口。 柳家能有今日,沈万三居功至伟! 还有刘瑾,不管是在柳白面前,还是在李二面前,都卑躬屈膝的。 可这种态度,也仅限于一个小小圈子中的几个人而已。 当初李二对皇宫内的太监宫女进行清洗,刘瑾拿着李二赐下的令箭,一夜之间杖毙了三百多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往日的表现,只能算是一种保护色。 相处时间短,根本就看不出来本性如何。 就连柳白都一样。 对待家里人,他的耐性出奇的好。 可是在外人的眼中,柳白是仅次于李二的可怕人物。 五姓七望,就是最好的例子! 几套连环招下来,那些家族死的人,恐怕不会比一场战争少。 其实柳白跟黄巢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黄巢缺少的,是一个能够展现才能的门路。 而柳白要做的,是给黄巢铺设一条通天大道。 所以,他打算跟黄巢好好的谈一谈。 虽说黄巢是个大管家,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在柳家的地位,并不能算下人。 除了柳白之外,任何人给他下命令,他都有不听从的资格。 哪怕,下命令的人是李承乾和柴令武! 换句话说,他的确对黑道有兴趣,才心甘情愿的帮李承乾和柴令武做事。 今天的黄巢,不像往日那么唠叨。 柳白给他讲述了当初贪狼帮覆灭的真相,最后道:“黑道中人,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可若是运用得当,绝对能够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但相应的,其中也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侯君集和贪狼帮,就是前车之鉴!” 仔细听完了柳白的话,黄巢沉默了好一阵。 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握着桌子角,脸色头一次变得十分凝重。 酝酿好语言,这才道:“属下知道侯君集和贪狼帮的渊源,也明白少爷的意思,可属下依旧觉得,帮派带来的利益,并不会比做生意差!” 柳白淡淡一笑,“何以见得?” 黄巢说的不错,帮派带来的利益,的确不会比做生意差。 再过几百年,兴起的漕帮、盐帮,就是很好的例子。 鼎盛时期,他们的存在,甚至能够影响到朝中的利益! 动辄成千上万的成员,让朝廷想动他们,却又不敢动。 有些朝中官员,甚至要看这些帮派的脸色行事。 可这是大唐,没有多少帮派生存的土壤。 柳白不知道黄巢所说的利益,究竟指的是哪一方面。 黄巢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 “消息!” 柳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知道少爷在想,都有锦衣卫了,家里没有必要再开拓另外一条消息渠道,但属下想说的是,锦衣卫全都是精英,刺探、追踪、拷问、蛰伏...堪称样样精通,可锦衣卫的人数,毕竟太少了!” “少爷若是想囊括天下的消息,就算把锦衣卫累死,也不可能收集得全,可帮派不同!” 柳白第一次见黄巢的脸上,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少爷可知道,长安城周围的帮派成员,有多少?” 柳白摸着下巴,“怎么也要有大几百吧?” 他并没有关注过这一点。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谁会闲的没事,去数地上有多少只蚂蚁? 黄巢摇了摇头,道:“少爷,据属下所知,长安城,以及周边地带中的帮派成员,起码有上万!” 柳白吃惊道:“这么多?” 说完,柳白就反应过来了。 “你不会把丐帮的人,也加进去了吧?” 黄巢笑了,继而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丐帮在其中,占了九成!” “少爷莫要小看乞丐,若论起消息的质量,他们自然是远远赶不上锦衣卫的,可论起数量来,丐帮的优势太大了!他们无孔不入,遍及天下,听去过西域的周仓大哥说,关中的乞丐比较少,出了关之后,那才叫多!” “没有人会在乎旁边的墙角里,有没有蹲着一个乞丐,同样,他们也不会担心,自己说的秘密,会被一个乞丐听去...况且,各地都有本土的帮派,若是咱家能将这些帮派整合起来,光是卖消息,就能赚出一份偌大的家业来!” 黄巢仿佛沉浸在了一个,自己幻想的世界之中。 “属下是这样设想的,在各地开设一个铺子,可以是客栈,也可以是酒楼,甚至可以是医馆、糕点铺之类的地方,来当做买卖消息的中介,想要进门,先交纳一笔银子,成了会员才有资格买卖消息,会员还可以分等级...每一个等级的折扣价格都不同,等级越高,享受的福利就越多...” 他巴拉巴拉的说了老半天。 柳白都被他说的张大了嘴。 牛人! 就是牛人! 原来,黄巢的才能体现在脑洞上! 也就是柳白接受能力强,换成别人,早把黄巢赶出去了! 不过他说的,也的确让柳白有些动心。 黄巢的设想,是要成立一个全国范围内的龙门客栈。 明面上做小买卖,实际上当情报中间商,赚差价。 他连会员制度都想到了! 牛! “少爷,买消息的人不用考虑,只要打出名气,就会有铺天盖地的人涌过来,消息来源也好说,只要统一了全国帮派,所有帮派成员都能充当供货商,前期投入的确大,可后期的收益,却是无法想象的,刚才您也见了,陶青和毛有才恨不得跪在您脚下当狗,咱们可以从青狼帮入手,徐徐图之...” 第675章 今天的眼界,开得有点大了 不可否认,黄巢的想法已经相当成熟了。 可柳白一向习惯给人泼冷水。 他的一句话,仿佛一座冰山,狠狠砸在了黄巢的脑袋上。 “你以为,朝廷和地方官府都是瞎子吗?” 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初,都是实力最强大,也是官员最清廉,本事最突出的时候。 小打小闹的没人在乎,就像青狼帮。 连不入流的衙役捕快,都不会把陶青放在眼里。 但若是要建立一个全国性的组织,那纯属找死。 放在王朝末代,像黄巢这样的想法,可以成大事。 可李二是什么人物? 房玄龄是什么人物? 朝中文武百官又是什么人物? 不用等情报机构做大,只要稍微露出点苗头来,恐怕连柳白都保不住黄巢! 锦衣卫的手段再强,那也是局限在商业范畴以内,一切都是为了赚银子,和李二利益共享。 而龙门客栈是什么地方? 那是连军机要务,都敢倒买倒卖的地方! 黄巢固然是想到了贪狼帮的前车之鉴,只做公平买卖,不偏帮任何一方,但必然会触及到百骑司的‘业务’范畴! 换成柳白当皇帝,也不会允许,非官方背景的情报组织存在! 黄巢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果然还是没想周全...” 他一心琢磨着要发挥自己的才能,完全忘记,自己并不是反贼... 柳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想法是好事,但要顾及到利益纠葛,咱家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黄巢蔫头耷脑的说道:“咱家是商贾,不干造反的事儿...”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太心急,给你出个主意,一会儿去趟书院,让王守仁跟你支支招。” 黄巢眼睛一亮,又忽然蔫了下来。 “在家里的时候,王先生就不怎么爱搭理我,去了之后,说不定还会挨顿揍...” 柳白一摆手,道:“反正少爷我出主意了,具体怎么办,是你的事情,再给你提个醒,这件事情先不要让承乾他们知道,他们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可若是知道了你的想法,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对于李承乾和柴令武这两个家伙,柳白太了解不过了。 两人的能力已经练出来了,眼光也有,就是太年轻,做事容易冲动。 单从黄巢的描述上听,的确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一旦让他们知道,黄巢要建立一个情报机构,他们肯定什么都不会顾及,反而会大力支持。 到那时候,等同于白白送给长孙无忌一个攻讦他们的理由。 得不偿失。 对他们两个而言,能顾好自己的任务,已经很难得了。 黄巢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道:“属下马上就去书院,等得了王先生的主意,再来找少爷详谈。” 柳白点了点头,挥手让黄巢出去。 今天黄巢的表现,已经足够出彩了。 他缺少的只是大局观罢了。 在这方面,没人能超过王守仁。 玩平衡,搞权谋,李二都不是王守仁的对手。 否则,柳白也不会让他,去教授李承乾帝王心术。 当然,柳白让黄巢去找王守仁,也有其他目的。 等他去了,再让王守仁告诉他便是。 ... 陶青和毛有才在柳家老宅门口,等了黄巢近一个时辰。 两人越等越忐忑,等黄巢一出来,两人赶忙迎了上去。 “黄大哥,怎么样?” 陶青一脸紧张的问道。 知道黄巢想法的人,除了柳白之外,只有他们两个。 对于青狼帮而言,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不管黄巢的心有多大,都要以青狼帮为基础! 青狼帮崛起,他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黄巢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没理会两人,直接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扬长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毛有才问道:“帮主,黄爷这是怎么了?” 陶青没好气的说道:“我哪知道?还不赶紧上马?一会儿黄大哥都跑没影了!” 两人赶紧爬上马背,急急忙忙去追黄巢。 这一跑,就是一个多时辰。 到了灞桥,陶青和毛有才身上出的汗,比他们的马还多。 书院! 他们这种混迹在底层的人,对官府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感。 平常在大街上见了衙役,都绕道走。 而书院里,全都是未来的官老爷! 别说进去了,看一眼腿肚子都发软。 尤其是守在书院大门口,那一队盔甲鲜明的卫士! 当一个校尉过来,要核验身份的时候,两人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黄巢倒是一脸的泰然。 自从家里的小字辈们住进书院之后,他不知过来送过多少次东西。 今天送床棉被,明天送点衣服。 在柳家住习惯的小王爷们,对书院的住宿条件深痛恶觉。 校尉过来跟黄巢闲扯了几句,而后来到陶青和毛有才跟前。 两人赶紧下马,陶青陪着笑,道:“官爷好!” 校尉一愣,回头看向黄巢。 “不是你家的仆役?” 柳家的仆役,一个个眼高于顶,才不会这么低三下四的。 黄巢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呢。 “新来的不懂规矩!” 说完,他指挥着两人,道:“把马拴在那边的柱子上,然后跟着陈校尉去按手印,保人就写我!” 陈校尉倒是个好说话的人,笑呵呵的领着两人按手印,搜身,又给他们安排了书院的马,嘱咐道:“一会儿进去不要乱闯,正好是下课的时间,到教学楼的时候牵着马走,别撞着人。” 两人连连点头,心里头不由自主的有些兴奋。 书院啊! 在长安百姓的眼中,这是神秘程度,仅次于皇宫的地方。 今天的眼界,开得有点大了! 第676章 书院里,哪怕扫地的杂役,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书院的第四期工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除了路两旁堆着的建筑材料有些碍眼之外,可以说,现在是书院有史以来最美,也是最豪华的时候。 陶青和毛有才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书院在百姓们的心里,比皇宫更加神圣。 皇宫是贵人们住的地方,除了造反之外,混八辈子都够不上人家的脚指头。 贵人们在那个大院子里,生生死死,玩玩乐乐,跟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 从来没听说过皇帝找个平头百姓,去皇宫转悠转悠的。 而书院,却是普通百姓逆袭的唯一阶梯! 不收学费,贵贱同等,这两个方针政策,轻而易举的收尽了天下百姓之心。 谁不想让自家孩子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听说书院里的学生,能以天子门生自居! 只要进了书院,能跟皇子皇孙称兄道弟! 从书院建立之初,一直到现在,神圣的光环,从来就没有摘下来过。 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神仙。 闲的没事给老天爷磕头,那是发癔症。 虽然有马可骑,但两人知道本分,死死攥着缰绳不撒手,生怕自己的粗鲁,冲撞到书院里的文气。 正好赶在下课的时间,周围全都是抱着书本的学生。 偶尔能看见几个年长的,想必是书院的先生。 黄巢来过书院多次了,没什么不习惯的,骑着马,捡人少的地方走。 到了人实在多的地方,便下了马,慢腾腾往前溜达。 陶青和毛有才,恨不得踩着黄巢的脚印走。 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给学生们让路。 进门之前,他们还在纳闷,书院为何要给他们安排马。 等过了教学区,他们才知道,原来是怕自己累死... 书院太大了! 旧校区和新校区之间,有一条宽四丈多的水泥路。 远远的,甚至能看到这条路,一直通到远方的那几座山上! 过了教学区就可以策马奔腾了。 通往新校区的路上,看不见几个人。 三人一路疾行,跑了足有两刻,还没到地方。 毛有才嘟嘟囔囔的说道:“这要是从新旧校区往返一次,还不耗一整天?” 黄巢把他们带进来,也有让他们见见世面的想法。 免得以后给自己丢人。 “如今新校区就住着几个人,而且有特设的食堂澡堂之类的地方,不用跑回旧校区。” 他随口回答着,拽着缰绳拐了个弯,立刻就看到特别班所在的那座小山包了。 翻身下马,用了半炷香的时间,爬上小山包。 在教室外边,黄巢嘱咐两人在门口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两人左看看右看看,新鲜劲还没过去。 这时候,一个小胖子走上来,看他慢吞吞的样子,好像双腿被人灌了铅,也不知受了什么累。 看到小胖子的打扮,陶青和毛有才面面相觑。 在市面上混,最重要的就是眼力。 像他们这种,算是混出头的人,眼光更是毒辣。 从一个人身上的装扮、衣服、乃是举手投足间的做派,就能大致猜到出身。 可眼前这个小胖子,着实让他们猜不透。 看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身上那件锦袍,质地密实,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 这种层次的锦袍,在东市可没得卖。 只有朱雀大街上,少数几家老字号,才有这种手艺。 可小胖子身上的锦袍,都脏得看不出花纹了。 腰带松松垮垮的,上边有好几个孔。 原本应该是镶嵌有宝石的,不知掉在哪里了。 从小胖子脸上白白嫩嫩的皮肤上看,是个没吃过苦的孩子。 可他那一双小胖手上,却有不少老茧。 庄户出身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握锄头握出来的。 胳膊上跨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的,竟然是苦苦菜! 这种野菜,遍地都是。 早年间闹饥荒的时候,算是好东西。 可现在,粮食多得吃不完,谁还会吃这种东西? 别说乡下人,就连乡下的驴都不吃了! 这小胖子太矛盾了! 说他穷吧,这身脏兮兮的锦袍,若是洗干净之后,少说也能卖个几百贯。 可说他富贵吧...又实在不像。 不过陶青和毛有才的脸上,还是挂起了谦卑的笑容。 书院里,哪怕扫地的杂役,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小胖子神情有些恍惚,看来真是累得不轻。 走到门口见有两个人,微微一愣。 “你们是什么人?” 陶青讨好的拱了拱手,“小人陶青,是随黄巢黄大哥来的!” “哦。” 小胖子显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理会两人,应了一声,从两人中间穿过去,径直走进教室。 陶青和毛有才面面相觑。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黄巢才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 刚才那个小胖子,竟然也跟出来了! 黄巢冲两个一指,“还不快过来,参见越王殿下?!” 两人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跑到李泰跟前跪倒。 “参见越王殿下!” 李泰没搭理他们,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先生让我帮你,我不得不帮,但你可别指望着什么事都靠我,给你引荐了那几个人之后,就别来烦我了!” 黄巢笑嘻嘻的说道:“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要不是小的来家里日子短,也不会劳烦殿下帮忙。” 李泰叹了口气,强撑起精神,道:“走吧,刚才三哥已经给他们飞鸽传书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到了。” “殿下,咱们去哪?” “少废话,跟着过来就是了。” 李泰也不管放在门口的是谁骑来的马,翻身便上。 黄巢也急忙爬上马背,跟上李泰。 陶青和毛有才对视一眼,毛有才脸色发苦。 “帮主请...” 虽说李泰骑的是陶青的马。 但谁让人家是帮主呢? 想想新旧校区之间的距离,毛有才郁闷的想死。 自己只能跑过去了... 陶青一脸的感动。 “老毛,今日给你记上一功,一会儿跑快点,别耽搁了黄大哥的大事!” 说完,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留下毛有才一人,仰天长叹... 第677章 越王殿下给你们脸,就赶紧兜着 旧校区! 在史学院和工学院的大楼中间,一个颇为隐秘的胡同。 路过的时候,若是不仔细看,恐怕还以为是一个专门用来放杂物的走廊。 往里边多走几步,就会发现,这里开着一家店面不算太大的酒馆。 在书院禁止的物品之中,刀剑等武器绝对是排在头一位的。 少年人冲动易怒,万一有武器流入,再小的事情,也绝对是大案子! 作为管吃管住不收学费的公益性产业,书院同样禁止金银铜钱进入。 每个学期开始,都会给学生们发放足够一学期所用的饭票。 这种饭票,可以说是仅流通在书院范围内的货币。 定额发放,就是为了防止学生们攀比! 在书院建立之初,酒也是严令禁止的东西。 但是在某姓王的院长,一力要求之下,这种禁忌变成了面向学生,先生们倒可以没事去称二两喝喝。 当然,对于‘地头蛇’而言,书院的禁令就是个笑话。 作为大唐最大的衙内群体,强迫酒馆掌柜的卖给他们酒,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李泰带着黄巢等人,来到酒馆,熟门熟路的跟掌柜的打了一声招呼。 掌柜的满脸殷勤,点头哈腰的凑上前,道:“殿下想喝点什么?咱们家新来了景春酿,要不要尝一尝?” 李泰自诩是个风雅的人,一向看不起喝高度酒的人。 殷红的葡萄酿,装在琉璃杯子里,轻轻摇晃几下,才显得出尊贵。 “拿我表哥存的酒!” 掌柜的呵呵一笑,道:“那就要您亲自去地窖里挑一挑了,柴二少存的酒太多,小人可不敢替您选酒!” 李泰点了点头,跟着掌柜的去了地窖,不多时,带回来一个两尺见方的大木桶。 用锥子在木桶上扎开一个眼,连上竹节,殷红的酒液潺潺流出,落在一个大玻璃瓶子里。 李泰又伸手打了个响指。 掌柜的明白他什么意思,去柜台后取了几个杯子,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桶冰块来。 把玻璃瓶子放在冰桶里,道:“冰镇上一会儿,口感最佳,您几位慢用,有事尽管招呼!” 说完,掌柜的跑到门口,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 李泰他们来,一般都会谈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掌柜的门清,自然不会让其他人打扰。 不多时,玻璃瓶子上挂起了丝丝寒气。 黄巢给李泰和自己倒了一杯,嘱咐木头人一样的陶青,和刚刚跑过来的毛有才,让他们自便,开始细品葡萄酿的滋味。 在柳家,最会享受的人,当然是柳白! 其次,就要数柴令武了。 这厮在担当柳叶轩大掌柜期间,赚得盆满钵满。 把大掌柜的位置让出来之后,也能吃茶叶生意的股份红利。 他爹柴绍没银子的时候,都要去找他借。 有了银子,品味就要跟上。 这家酒馆的地窖里,除了几桶王勣和虞世南的库存之外,其他全都是柴令武的。 李承乾他们没事就往酒馆跑,丝毫不见柴令武的存货变少。 旁人喝的葡萄酿,都是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 唯独柴令武,人家自己在凉州开了个酒庄,自产自销,上等货全都自己留着。 李泰喝他的酒,虽然没有事先打招呼,但喝上十桶八桶,柴令武都不一定能察觉得出来。 砸吧了一会儿,黄巢笑道:“殿下您也是有意思,挖野菜的活计,让下人去干不就成了?旁人没法带仆役进书院,您还能带不进去?” 李泰瞪了黄巢一眼。 “你知道个屁!” 他把琉璃杯放下,又道:“一会儿你们尽快聊,聊完之后我还要赶回新校区吃晚饭,好不容易挖了一篮子苦苦菜,换来让三哥做顿饭吃,可不敢耽搁了!” 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 时间仓促,一直没来得及换。 一坐下才闻到,身上都快馊了... 可惜先生交代的任务在身,不然的话,早就洗澡去了。 陶青和毛有才低头不敢说话,能跟越王殿下坐在一张桌子上,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见两人一动不动,李泰道:“都别拘谨着了,这酒可分外难得,不尝尝?” 黄巢笑道:“越王殿下给你们脸,就赶紧兜着!” 两人连忙拿起酒杯,神情更加紧张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琉璃盏,不是市面上廉价的玻璃杯。 要是摔坏了,他们就可以直接卖身了。 学着李泰的样子,轻轻摇晃了几下,浓郁的花果清香,顿时让人精神一震。 稍微吸溜上一口,味道起初有些发涩,可紧接着,则是一股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 尤其是冰镇过后,那股味道久久不散,两人甚至都舍不得咽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推门而入。 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女的也就二十五六。 女的走在前边,一脸泰然,而男的却跟在她身后,脸上满是殷切的笑容,好像有什么事情求着女的一般。 李泰站起来,道:“红英姐。” 女的正是褚红英。 李泰没跟徐振南打招呼。 他始终没忘记,在越王府的时候,徐振南是怎么玩自己的... 黄巢他们也急忙站起来。 “褚姑娘,徐兄!” 这是他们头一次见面。 黄巢来的时间不长,除了沈威之外,没怎么跟锦衣卫里的人打交道。 而两人又不住家里。 徐振南一直住在越王府,而褚红英则是带着一群女锦衣卫,住在道兴坊东边的通义坊。 一来是因为男女混住不方便,二来则是因为,通义坊距离股事局近,出了事好照应。 不过,两人倒是经常听说这位新晋的大管家。 尤其是,他那张格外出名的嘴... 突然来了个女子,让陶青和毛有才很纳闷。 可是,一跟褚红英的目光接触之后,两人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头一次见到,目光如此犀利的女子。 那眼神好像小刀子一样,剌在皮肉上,让人不寒而栗。 红英看向李泰,“先生真把秘押交给他了?” 李泰点了点头,道:“先生说,黄巢对锦衣卫不怎么熟悉,就让我当引荐人,具体的事情你们聊,我去旁边眯一会儿,这一天可把我累得够呛...” 第678章 这位才人,姓长孙 李泰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休息去了。 黄巢把自己的长袍,盖在他身上,走回来重新坐下。 沈威、徐振南、褚红英三人在锦衣卫之中,拥有着绝对的权威! 作为一个‘新人’,必要的恭敬要保持住。 黄巢放低了姿态,给两人倒上酒,又让陶青去柜台上,跟掌柜的要了几样零食。 只要褚红英在的时候,徐振南一般都不会开口。 锦衣卫铁三角之间的配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先生在信上说的很明白,既然他把秘押给了你,就说明对你是完全信任的,但必要的流程不能少!” 褚红英说着,将一块镂空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黄巢也赶紧掏出一块令牌。 这一块,比褚红英的要小上一些,实心的,由纯钢打造。 锦衣卫的秘押,出自金大坚之手。 就像皇帝和大将军手中的虎符一样,两块虎符合在一块,才拥有调兵遣将的资格。 锦衣卫的令牌在工艺上,远胜虎符百倍。 两块令牌按在一块,严丝合缝,看起来完全融为了一体。 这世上,也只有金大坚才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旁人根本就复制不出来。 王守仁从锦衣卫大统领的位置上下来,也只是交出了调遣普通锦衣卫的令牌。 这一块,才是真正能调动十位锦衣卫百户的秘押! 换句话说,王守仁已经将锦衣卫的权柄,交给了黄巢! 陶青和毛有才不知道,这块令牌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偷偷打量了几眼,也被这巧夺天工的技艺所吸引。 褚红英将两块令牌分开,把小一号的那块重新交还给黄巢。 紧接着,两人一同站起来,冲黄巢一抱拳,道:“大统领!” 黄巢急忙还礼,请两人坐下。 “在下初来乍到,还不清楚里边的规矩,日后还要两位多多提点才是!” 褚红英看了徐振南一眼。 徐振南打了个哈哈,对陶青和毛有才道:“两位兄弟,随我出去转转如何?” 陶青和毛有才知道,黄巢跟那位姑娘肯定有机密要商谈,识趣得跟徐振南走了出去。 酒馆掌柜早就习惯了,检查了一下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扭头跑到地窖里去了。 “褚百户,先生跟我讲,你们有办法,可以让我的计划顺利进行,不知先生是否将此事告诉你们了?” 黄巢一边小心的把令牌收起来,一边道。 谈正事的时候,他的嘴从来都不碎。 褚红英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统领用词不当,该说‘咱们’才对。” 黄巢一怔,讪讪的笑了笑,道:“口误口误...” 褚红英依旧面无表情,基本上除了柳白和王守仁之外,她对谁都不假辞色。 “事关重大,先生的意思是,召集留守长安的所有百户一同商议,此前,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大统领一一记住!” 黄巢点了点头,内心有点小激动。 他知道,褚红英将会告诉他,锦衣卫之中,最为核心的机密。 两人在酒馆里,一直待到天色见晚的时候。 刚刚说完,徐振南正好带着陶青和毛有才回来。 “说完了?” 黄巢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褚红英点了点头,看向陶青两人。 徐振南笑呵呵的说道:“这两位兄弟,已经成了咱们锦衣卫的小旗官,晚上跟我回去,好好练一练内部手册。” 褚红英站起来,抱拳道:“大统领,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明日清早,越王府见!” 黄巢起身相送,等两人离开之后,又回来坐下。 他眉头紧皱,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点着,好像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 “百骑司,百骑司...” 他把‘百骑司’这个名字,一连念叨了十几遍。 端起琉璃盏,把里边的葡萄酿喝干。 有几滴酒,撒在了衣襟上。 “看来回去还要换套新衣服,明日可不能丢了少爷的脸...” 这时候,李泰醒了。 他揉着眼睛喃喃道:“你们都聊完了?” 黄巢脸上的凝重之色,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那种谦卑与恭谨。 “殿下,小人把您送回去吧?” 李泰把身上的长袍丢给黄巢,道:“免了,刚才迷迷瞪瞪的,好像听见你们明天有重要的任务,早点回去歇着吧,本王自己去宿舍就好了。” 黄巢跑过来,殷勤的为李泰打开大门。 “殿下慢走!” ... 深夜,皇宫! 皇后去了洛阳,李二一个人在紫宸殿待着也无聊。 难得来到其他妃子的寝宫住一宿。 延英阁原来是李渊后妃的寝宫。 由于李渊出走,他的嫔妃们,都住到皇宫北头的蓬莱池边上了。 空出来的延英阁,被安排给了今年采选出来的新宫人。 延英阁,与李二书房所在的延英殿同名,无论是地段,还是地位,都不是一般宫殿可以比的。 虽说新宫人只被封为正五品的才人,但能住在这里,家室也非同凡响。 原因很简单,这位才人,姓长孙! 长孙顺德的小女儿,也是长孙无忌的堂妹。 同样,也是长孙皇后的堂妹。 李二本来还是比较喜欢她的,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个和长孙皇后样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女人,十分疼爱。 可短短两天,就让李二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厌恶! 后宫嫔妃吹枕边风,是很正常的时间,只要不过分,一般情况下李二都会答应。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长孙皇后那么识大体。 可这个女人太过分了。 把她兄长和族弟安插在军中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染指六部? 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入宫并不是因为长孙家多忠诚,而是为了给长孙家造势! 在与太子针锋相对的紧要关头,就连长孙无忌都不敢在朝中安排人了。 后宫,是他们唯一的方法! 躺在软榻上,李二一点睡意都没有,眼珠子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房顶看。 身边的女人娇声道:“陛下,您若是没有睡意,不如臣妾陪您喝上一点?” 李二的眼睛眯了一眼,冷冰冰的说道:“朕要出去走走,你不许跟来!” --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身体出了点问题,在医院住院几天,我尽量每天两更,不断更,等我出院了,就把更新拉回来 第679章 取火来,朕再给它烧上一烧 不管女人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是真的,还是装的。 李二起身,披上件外衣,就走了出去。 从延英阁出来,走过一条甬道,远远的可以看见,翻盖了一半的宣政殿。 身边只有刘瑾一个人伺候着。 明年怀恩就‘退休’了,现在夜班都是刘瑾上。 “去宣政殿看看!” 李二制止了要去吩咐銮驾的刘瑾,就这么踩着木屐,向宣政殿溜达。 太极殿、延英殿、宣政殿,是皇宫之中最重要的三座殿宇。 除了太极殿是武德年新修的之外,其他两座宫殿都是前隋传下来的。 多少年来,数不清的政令,从这三座宫殿之中发出。 一场小火,让历经三十年风雨的宣政殿,再也支撑不住了。 好在房梁没有被烧断,这才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翻盖工作进行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有了水泥之后,施工进度快得吓人。 若不是怕晚上施工吵到陛下睡觉,早就盖完了。 几个工部的主事,以及几个将作监的大匠,正在值夜。 见陛下来了,连忙跑出来见礼。 李二摆了摆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几人不敢拖延,一路小跑着出了皇宫。 刘瑾给李二找来一把椅子,垂首站在旁边。 “你也坐吧,朕就是心情烦闷的不行,出来透透气。” 没有其他的椅子了,刘瑾干脆找了几块砖头,坐在李二脚边。 “怀恩岁数大了,当年杨广将他赐给父皇,父皇又将他赐给了朕,转眼就是二十多年,直到昨天朕才看见,他的头发已经白了...” 刘瑾陪着小心,道:“师傅总说年纪大,伺候陛下难免会出现疏漏,若非如此,他情愿跟陛下一辈子...” 李二呵呵一笑,道:“你就会捡漂亮话说,看得出来,怀恩是把你当子侄晚辈看待的,明年他离宫之后,你还需多多照应他才是。” “师傅待奴婢恩重如山,在奴婢眼中,师傅跟亲爹是一样的!” 李二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亲情,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相处得跟父子一样,可有的人,血浓于水,却从来不为朕考虑考虑...” 刘瑾是何等机灵的人,一听就知道,陛下说的是长孙家。 从亲眷关系上讲,长孙家和皇家是最近的。 这一点,连太穆皇后的娘家窦氏,都比不了。 除了长孙皇后之外,李二同辈之中有三位公主,都下嫁给了长孙氏族人。 他自己的女儿,也有几个,许给了长孙家下一代。 过几年,就会办婚事。 若非长乐的婚事被柴令武给拦了,皇家和长孙家更是亲上加亲。 当然,如今还要加上那位,在宫里风头正盛的长孙才人。 大唐没有太监不能干政的铁律。 连皇宫最后一道防线,都攥在怀恩和刘瑾手中。 说几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奴婢是个糙人,不懂朝中诸位大人的心思,可皇家的事情,却由陛下乾纲独断,跟谁亲近,跟谁疏远,不就是您一句话吗?” 李二看了刘瑾一眼,嗤嗤一笑,道:“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反倒好了!若朕任何事情都能乾纲独断,长孙无忌早就陇右放羊了。” 刘瑾不再说话,心里揣摩着李二的意思。 他很清楚,李二对长孙家的态度很复杂。 长孙无忌再拉拢群臣,再结党营私,他的心,始终是向着朝廷的。 哪怕李二再厌恶他,于公于私,都不能动他! 这时候,李二又开口了。 “听说承乾最近,跟长安城里的帮派走得很近?” 刘瑾笑道:“奴婢倒是没有听说,若是陛下想知道内情,不如等天亮之后,让奴婢去柳家问一问?” 百骑司无孔不入,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李二。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连锦衣卫都不在乎,会去关心几只蚂蚁? 李二摇了摇头,道:“让他们折腾去吧,多跟民间的人接触接触,对承乾也有好处,天亮之后,你去找一趟钱世安,让他把查太子和长孙无忌的人,都撤回来。” “是!” 说了一些话,李二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一些。 脸色也不再阴郁了。 他站起来,在乱七八糟的宣政殿里转了一圈。 墙壁穹顶早就拆的干干净净了,入目的要么是木头架子,要么是钢筋架子。 李二拍了拍还带着几分烟火气的门柱。 “放火也是一门手艺,当初朕率领大军攻入长安城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杨广的乾阳殿,烧得那叫一个干净,这么多年过去,却是有点手潮了,一把火扔出去,竟然连宣政殿的房梁都没烧断...” 听他的意思,宣政殿的火,竟然是他放的! 刘瑾笑吟吟的说道:“陛下仁厚,若是烧干净了,就要全部推倒重建,您没有烧断房梁,倒是省了几十万贯的内帑。” 李二嘿然一笑,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黑灰。 “倒不如一把烧干净的好,正所谓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 “陛下的意思是...” “取火来,朕再给它烧上一烧!” 刘瑾早就习惯了李二天马行空的想法,当即取来火把。 在熊熊大火燃烧之际,两人来到了紫宸殿穹顶的天台上。 看着乱做一团的侍卫、太监、宫女,李二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宫舆司的人拉来水龙车,把火势暂时压住的时候,李二说道:“刘瑾,拟旨!” “宣政殿乃朝政之根本,月余之间,两次失火,我大唐崇慕水德,此乃上苍之兆,三日后,朕将率三省诸员,六部要卿,及十二卫大将军,前往泰山祭天封禅,安抚天下民心!另擢,太子李承乾恭顺有加,予以监国之权,入武德殿暂居!” 第680章 这群臭鱼烂虾不管效忠于谁,都是取死之道 皇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泰山了。 深夜时分,数不清的太监出宫,将皇帝的旨意,颁布给朝中所有的重臣。 一时间,长安震动! 宵禁还没过,不知多少人已经出了家门。 寻常百姓这个时候出门,必定会被巡城司的武侯抓走,有银子的交银子,没银子的挨板子。 往日,巡城司的武侯各个牛气的不行,走路都趾高气扬的,尤其是在宵禁之后。 可今晚,巡城司的武侯们成了过街老鼠。 大街上,数不清的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来回乱转。 尤其是三省几位大佬府邸周围的几条街,以及长孙府门前,来往的要么是高官,要么是手握兵权的大将,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巡城武侯敢阻拦。 不光不能阻拦,他们还要躲着走! 看都不能看! 有些机灵的,干脆找个人少的胡同一猫,对外边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大街上的贵人们,只要看见巡城武侯,就要好好教训一顿。 一两个嘴巴子是轻的,今晚,不知多少巡城武侯被打断了腿。 道兴坊! 李道宗刚刚送走一拨人,又迎来了另外一拨人。 作为李氏皇族之中,和李孝恭并称为两大顶梁柱的江夏郡王,李道宗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李靖几人。 多年积威,门生故旧可谓不少。 他很清楚,今晚还会有很多上门拜访的人。 坐在王府的大厅里,看着下边那一片凝重的脸色,李道宗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想必,今晚老房他们也都休息不好吧...” 李道宗在心中想道。 他在开国功臣之中,还算是比较年轻的,根基尚且不如房玄龄等人。 也不知道今晚会有多少人去他们的府上... 想起刚才出门送客的时候,看见斜对面,柳家那紧闭的大门,李道宗心中充满了无奈。 “恐怕柳白是想到了有今日,才会回到泾阳...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能拥有如此眼光...” 李道宗怔怔的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出神。 压根就没有听下边那些人在说什么。 不用听,内容千篇一律! 李道宗甚至能猜到,下一拨来的人会说什么。 “太子监国,定是陛下早已决断之事,我等须早做准备才是,如今看来,陛下定是对太子鼎力支持!” “楚将军说的不错,咱们军中没那么多规矩,只想给子孙后代搏一个好前程,若是十二卫大将军都随陛下前往泰山封禅,我等势必会留守长安,届时,可向太子殿下一表忠心!” 下边的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越说越兴奋。 好像明天选择效忠太子,后天太子就能登基,大后天就能封他们个王爷当当。 “一群神经病...” 李道宗嘟嘟囔囔的说道。 之前一直觉得,朝中官员们都精明无比,怎么陛下这一招欲擒故纵使出来之后,涌现出那么多蠢货来? 他们就没想过,陛下为什么把顶头的重臣和兵权最大的十二卫大将军都带走? 泰山封禅,那可是只有秦皇汉武才敢干的事情。 为的是向上天表达自己的功劳。 高句丽之战已经结束,眼瞅着程咬金和张亮就要带着大军回朝了,陛下为何着急三天后去泰山? 不等着有功之臣一块去? 这不明摆着,把能耐带的都带走,留下一群没能耐的人,在长安城里斗? 在这种情况下,谁跳出来,谁就是在找死! 上到李二,下到太子和长孙无忌,都不会留丝毫情面! 显然,此刻坐在自家大厅里的人,多半是会留下来的。 人群杂七杂八的议论了半天,虽然都说的很兴奋,但他们可不敢就这么拍板定下,否则今天也不用来找李道宗了。 “王爷,您以为如何?” 好半天,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里面一个姓楚的将军,站起来抱拳道。 李道宗把茶杯端起来,“本王觉得不错,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同样的话,若是对文官们说,李道宗半句话没说完,他们就知道,李道宗不乐意了。 可军中,多半是脑容量没多少的二杆子,满屋子的人,愣是没听出李道宗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他同意了! 楚将军大喜。 “末将这边安排下去!届时,向太子殿下效忠,还望王爷替我等多多美言几句!” 李道宗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好说好说...” 他看向这群人的目光,已经像看死人一样了。 太子和长孙无忌斗法,肯定会无数的人成为牺牲品。 这场斗争,不会比夺嫡轻松多少。 这群臭鱼烂虾不管效忠于谁,都是取死之道! “这场风暴太大了,老子也只能勉强自保罢了,你们自己愿意找死,就莫怪老子无情...” 把第二拨人送走,第三拨人很快就过来了。 原来,李道宗依旧想应付过去了事。 可在这一拨人里,他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柴哲威! 柴绍的这个大儿子,如今是右屯营将军,官职不高,前途却一片大好。 有了父辈祖辈的关系,前途不好也不行。 见到柴哲威后,李道宗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不顾众人或是惊愕,或是恐惧,亦或是愤怒,用力一摆手。 “都给老子滚!” 堂堂江夏郡王,盛怒之下,就算李靖他们也要退避三舍。 众人不知道江夏郡王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纷纷讪讪离去。 “把他按住!” 李道宗指着柴哲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他跟柳白走得近,那么就和柴绍成了天然的盟友。 况且,两人本来就相交莫逆,怎么肯看着柴哲威送死? 柴哲威惊愕莫名。 “王叔!” 他身为平阳公主子侄,有资格这么称呼李道宗。 单从血缘关系上来看,他和皇家的关系,跟李道宗和皇家的关系,要更近上一些。 可惜他不姓李,否则也能捞个王爷当当。 李道宗脸色铁青,“把这个混蛋,带到后院去!” 家丁们七手八脚的将柴哲威抬到后院,路上他喊叫了不停,李道宗黑着脸,又道:“把他的嘴堵上!” 终于来到后院,李道宗拿着一根棍子,冷冷的盯着柴哲威。 “我与你爹兄弟相称,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便有资格教训你,今日让你受些皮肉之苦,免得毁了你爹一辈子的心血!” 第681章 今晚的旨意,恐怕不会只有这么一道 砰砰—— 一棍子一棍子狠狠的砸在柴哲威的屁股上。 “啊!啊!” 柴哲威连声惨叫,眼泪鼻涕很快就糊了一脸。 旁边的两个家丁,听着都感到一阵阵牙酸。 幸亏柴哲威不是李道宗的亲儿子,不好意思下死手。 不然的话,这几棍子下去,柴哲威的两条腿早就断了! 不过,李道宗下手也不轻。 作为马上的战将,李道宗这一把子力气,虽说比不上尉迟敬德他们那些变态,但也是数一数二的武将,五六十斤的马槊挥舞起来,跟草棍似的。 起初柴哲威还在求饶,几棍子下去变成了质问,最后,干脆就成了辱骂。 “李道宗,你就算是王爷又如何?我柴家的家室,不比你差!” “快快放我了!” “...” 柴哲威一边骂一边哭。 他哭得越狠,李道宗就打得越狠。 咔! 棍子生生被李道宗打折,他这才罢手。 把半截棍子往地上一丢,李道宗喘着粗气,“老子替柴绍管教儿子,反倒要被骂?” 他俯下身,盯着柴哲威的眼睛,“曾经,长安城里的人都以为,你弟弟柴令武才是人事不懂的二世祖,如今,他倒是令世人刮目相看,且不提他那个爵位是怎么来的,光凭他能帮太子,震慑长孙无忌这一点,就比你强上万倍!” 说着,李道宗冷笑一声,“反倒是你,堂堂的国公之子,却和一群泥腿子混在一起,自诩能给自己搏一个前程...你跟他们一样吗?就因为嫉妒你弟弟跟太子走得近,打算连你爹的脸都不要?!” 也不知道柴哲威听没听到李道宗说什么。 李道宗也不关心,直起身子来,对家丁道:“让柴绍过来,把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领走!” ... 半个时辰之后,天快亮了。 柴绍穿着一身燕居服,黑着脸走进江夏郡王府。 李道宗站在门里边等他,随手朝后院一指。 柴绍点了点头,刚走到后院,又绕了回来。 “你还在等谁?” 李道宗嘿然一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告诉两个主事的吗?” 柴绍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凑到李道宗的耳朵旁,咬着牙道:“你是不是诚心让我丢人?” 李道宗把柴绍推开,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老柴,你也算是皇家人,在这个大家族之中,容得下蠢货,容得下傻子,更容得下无能之辈,偏偏容不下自作聪明的!” 李道宗轻轻拍了拍柴绍的肩膀,“你处置不了你大儿子,如今在咱们之中,真正说话管用的人,是那两位才是。” 柴绍沉默片刻,用力攥了攥拳头,而后一抱拳。 “我知道,柴哲威今日干了件天大的蠢事,他会付出代价的,同样,我柴绍也不是缩头乌龟,是晴是雨,等他们来了再说!” 话毕,柴绍扭头去了后院。 很快,后院又出现了一阵响动。 起初,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后来,便是柴哲威的惨叫声。 再往后,是柴哲威的求饶声、柴绍的怒骂声,以及家丁的劝慰声。 李道宗听得无享受,轻轻哼唧了几声。 “刚才骂老子骂得那么爽,这下付出代价了吧?” 正想着,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和对待柴绍的态度不同,面对这两人的时候,李道宗变得客气了很多。 虽说,从前他对这两人,一般都不怎么客气,但人往高处走,谁往低处流,随着柳白离开,等同于把长安城中偌大的人脉都留给他这两人。 不客气点不行,人家如今势力大! 李承乾一拱手,“王叔!” 柴令武则是军中习惯,一抱拳,道:“王爷!” 李道宗笑呵呵的说道 “从书院赶过来的?” 李承乾笑道:“如今这形势,小侄哪里还敢在书院待着?柳家就在对面,否则小侄也不能来的这么快...” 柴令武面无表情的说道:“王爷,不知家父和家兄何在?” 李道宗上前揽住柴令武的肩膀,道:“小事情而已,谁家里没有几个混账?马马虎虎就过去了。” 柴令武脸上流露处一抹无奈之色。 “王爷,咱们都是明白人,换成是您江夏郡王府中,你会如何处置?” 李道宗毫不留情的说道:“当然是打断了他的腿!” 柴令武笑了笑,道:“我想,家父不会比您差。” 说话间,后院又想起了一阵惨叫声。 李道宗笑道:“快去看看吧,就算是弄死他,也别让他死在我王府之中!” 柴令武再一抱拳,大步向后院走去。 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来到李道宗身边。 “我这个大表哥,实在是让人不省心...” 李道宗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说,你不要插手,甚至不能见柴哲威的面。” 李承乾笑道:“小侄何尝看不出,这是父皇的一个考验,监国...监的恐怕不是这个国家,而是长孙无忌吧...” “这么明显的事情,却有很多人看不出来,那些泥腿子出身的人这么想,也就罢了,柴哲威竟然也会被他们忽悠着,跑来向你效忠,真是不知所谓!”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无奈之色。 “小侄被父皇和柳大哥推出来,和长孙无忌打擂,就算被长孙无忌欺负死,也不会接受旁人的帮助,更何况,那些泥腿子出身的人,只能拖小侄的后腿...” 说着,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而这一抹寒意,恰恰被李道宗看到。 “你不会是想...” 李道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很清楚,如今的李承乾,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能随便被人踹屁股的李承乾了。 如今的他,才真正有了几分太子风范。 太子,即是储君,未来的帝国之主! 李承乾呵呵一笑,“王叔,何须把小侄想得那么狠辣?我就算想立威,也不会拿柴哲威开刀,总要顾及到姑父和令武表哥的面子,再者说...”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慢慢转向皇宫的方向。 “再者说,今晚的旨意,恐怕不会只有这么一道...” 第682章 陛下就这么把我们的兵权卸了? 柴绍提着像死狗一样的柴哲威走回来。 可以明显看出,柴哲威的一条腿已经断了,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左右脸挂着青紫色的巴掌印。 或许,柴令武不去的话,柴绍已经把他活活打死了! 柴绍见到李承乾之后,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但终究还是走上前去,把柴哲威丢在地上,抱拳道:“犬子胡闹,望太子殿下处置!” 李承乾扫了柴哲威一眼,笑道:“姑父您这是在骂我?” 柴绍深吸了一口气,道:“犯了错,就要承担应有的代价。” 李承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他已经承担代价了。” 说完,他俯下身,凑到柴哲威的脑袋跟前。 “大表哥,如今在这里的,全都是想救你性命的人,望你莫要怨恨才是...” 柴哲威嘴里咕哝了几句,脸肿的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不过,他眼中的怨恨之色,却怎么都隐藏不住。 李承乾干脆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很清楚,这个蠢货最好的下场,就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家里,安安分分的当一个生育工具。 柴家子嗣艰难,同辈之中,只有柴令武兄弟二人。 没生孩子之前,柴哲威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柴令武走上前来,对李承乾道:“我们该回去了,旨意说的很清楚,你该为三天后,入驻武德殿做准备了!”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蹲下来,在柴哲威的肩膀上轻轻一捏。 “大哥,你弟弟我命好,跟对了人,但这种事情也要分时机,哪怕早一天,早一个时辰,只要你开口,我都能帮你在太子手下讨个职位,可你却选择了一种最愚蠢的办法...看看咱爹,正值壮年却早升华发,你忍心再让他为难吗?” 柴令武微微一叹。 “说这么多,你肯定也听不下去,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他站起来,眼神复杂的看了柴绍一眼。 “爹...” 柴绍的脸色,倒是没有之前阴沉了。 曾几何时,他把柴令武送到柳家,六成原因是为了跟柳白搞好关系,四成原因,是因为不想看见柴令武,对不争气的小儿子,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谁能想到,仅仅在两年之后,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暴露了蠢货的本质。 看着就恶心的小儿子,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子! 爵位被降? 泥腿子出身的人,才会担心这种事情。 随便拉出一个勋贵家族的人问一问,谁会把区区一个侯爵放在眼里? 只要柴令武想,张嘴跟李二要,李二都不可能不给! 褚亮他们就算个屁! 这是根本找不到攻讦柳白,攻讦太子,才找到了柴令武这个爵位的软肋。 说白了,柴令武爵位被降,就是李二做出的让步。 用一级爵位,换皇帝欠下一个人情。 稳赚不赔!一本万利! 柴绍看向小儿子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甚至于,有些欣慰,完全忘记了柴哲威的所作所为。 大家族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不以个人的利益出发。 若非柴家子嗣艰难,起码是一个不下于窦氏的外戚豪族。 今日柴令武的表现,让柴绍满意到了极点。 “你去吧,照顾好太子!” 柴绍微笑着说道。 柴令武重重的一点头。 “走吧!” 李承乾冲两人拱手,道:“王叔,姑父,承乾先走一步了!” 送走了李承乾和柴令武,李道宗有些羡慕的看着柴绍,道:“你有个好儿子...” 柴绍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昏过去,如同死狗一般的柴哲威,嘿然一笑,道:“多生儿子也不一定是好事...” 李道宗哈哈大笑几声,道:“你这老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是有令武这种儿子,情愿少活上十年!” 柴绍笑道:“咱们兄弟也年轻得很,再打拼上三十年不成问题,少活十年,吃亏的是你自己!” 两人满世界胡扯乱侃,柴绍没走,甚至连地上的柴哲威都没管。 聊着聊着,门外传来马蹄声。 两人瞬间停止了交谈。 有家丁打开大门,一个太监匆匆跑进来。 “江夏郡王李道宗接旨!” 李道宗躬身拱手。 “臣弟接旨!” “江夏郡王、左骁卫大将军李道宗,公忠体国,特赐随朕驾临泰山,行前左骁卫军务,由下属长史暂代!” 太监宣完旨,笑呵呵的说道:“恭喜王爷,随陛下前往泰山封禅乃是无上的荣耀,还请将左骁卫的虎符交给奴婢...” 李道宗直起身子,看了柴绍一眼,将早就准备好的虎符拿出来。 “他呢?” 把虎符交给太监之后,他冲柴绍一指。 太监笑容不变。 “谯公身为右骁卫大将军,当然也有幸随陛下前往泰山!” 柴绍不情不愿的把虎符叫出来。 “陛下就这么把我们的兵权卸了?” 太监依旧笑呵呵的说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当奴婢的不敢揣测上意,不过能随陛下前往泰山,的确是无上的荣耀,起码国公以下的大人们,是没有资格去的。” 柴绍摆了摆手,让太监赶紧滚蛋。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除了怀恩之外,没必要对其他太监假以辞色。 太监走后,李道宗一摊手,道:“这回有乐子了,十二卫大将军的兵权全都被卸下来,等咱们走了之后,长安城肯定会更热闹。” 柴绍拒绝了家丁帮忙,俯身一捞,就把柴哲威抗在了肩上。 “我把儿子管教好就已经知足了,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打出脑浆子来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准备准备,咱们兄弟许久没聚一聚了,正好借着去泰山的名头,好生热闹一番!” 说完,柴绍大步走出江夏郡王府。 在门口站了片刻,盯着斜对面,一片漆黑的柳家宅子,出了一会儿神。 最后,他嘿嘿坏笑几声。 “水至清则无鱼,陛下和柳白的配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回,那些牛鬼蛇神肯定全都会浮出水面,也不知,从泰山归来之后,会是何等的光景...” 第683章 荆王爷,好大的威风啊 十二卫大将军的兵权,几乎同一时间被卸了下去,这一夜,长安城中只要是有资格进入朝堂的官员,都没睡好觉。 即便是远在泾阳的人们,也是一样... 泾阳,柳家庄子! 李渊跟一群老头坐在村口的牌坊下,满世界的乱侃。 老叔公霸气无边,指挥着几个后生,给牌坊上生漆,少抹了一点,就会被老叔公指着脑门训斥老半天。 长安城里发下话来了,陛下前往泰山的时候,会特意路过柳家庄子,来看一看太上皇。 不管陛下来过多少次,面子上的功夫要过得去。 庄子里最有面子的,当然是太上皇刚刚提笔写的牌坊匾额。 ‘柳家庄’三个大字,写得如龙飞凤舞一般潇洒,一看就知道,太上皇对柳家庄子,是何等的钟爱。 大唐有哪个庄子的匾额上,留着皇帝的私印? 别说朝中官员了,就算是李二亲自来了,看见匾额之后,也要颠颠的从龙撵上跑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一礼,再接着往里走! “吴老哥,歇会!歇会!” 李渊笑呵呵的冲老叔公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马扎。 老叔公瞪了一眼刚刚被自己训斥过的后生,拄着拐仗,慢慢悠悠的往李渊那边走。 一边走,一边摇着头,道:“现在的后生,手脚真是笨得很...” 等他坐下来,李渊笑道:“后生们自有后生们的福分,咱们这群老家伙,就算再训斥,也不顶用,没经历过风浪,总归是不能成长的。” 老叔公哼哼了几声,把拐杖放在一边的石墩旁,道:“乡下孩子,就靠着手脚麻利过活,这群后生都被少爷惯坏了,一个个心比天高,总觉得自己能干点大事,也不想想,他们究竟是不是那块料!” 李渊现在是个好脾气,自诩在柳家修身养性多日,再大的问题,也不会动怒。 正想多劝劝老叔公,忽然,一队骑士从远处疾驰而来。 领头的穿着一身铠甲,带着一顶,翎羽足有三尺高的头盔。 还没靠近,就吵吵呼呼的。 “都让开!” “快快让开!” 柳家庄子的老头,何曾被人欺负过? 虽说每个人都听见了来人的声音,却没一个人动弹。 依旧笑呵呵的聊天打屁。 李渊一眼就看见了来人的身份,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那一队骑士靠近了,见一群老家伙不动弹,为首的人顿时勃然大怒。 他拎着鞭子,指挥着左右护卫,道:“把这群不知死活的老家伙赶走,胆敢挡本王的路?获得不耐烦了!” 左右护卫立刻纵马上前。 李渊叹了一口气,对老叔公道:“吴老哥,你说的没错,现在的后生,还真是不争气...” 老叔公嘿然一笑没说话。 他同样看的清清楚楚。 那队骑士为首的人,铠甲上有条龙,细细数来,爪子上有四根指头,肯定是个王爷。 皇家人的命,都不算太长。 李渊和李德良这老哥俩,算是老一辈之中,硕果仅存的人了。 来人若非是李渊的子侄,要么就是孙子辈。 一脑袋杵在皇家家主的胸口上,也算是他命里有这一劫了。 两个护卫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看见了坐在正中间,跟普通老头没有什么区别的李渊。 他们对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之后,再细细看去,吓得脸都白了! 连忙从马背上骨碌下来,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们俩要死吗?赶着跟谁上坟?” 那个‘王爷’实在是太不开眼了。 他也不想想,这两个护卫都跪下来了,究竟是和什么意思。 不过,也怪不得他,谁又能想到,堂堂太上皇,穿着一身老百姓的衣服,跟一群老头混在一起? 李渊顿时对那人更加不满了。 “装他娘的什么犊子?” 他说话的声音,被那两个护卫听见了。 见自家主子跟瞎了一样,其中一个护卫咬了咬牙,大声道:“参见太上皇!” 哗—— 一片铠甲叶子响动的声音,那一队骑士,全都从马上掉下来了! 为首的那人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哭还是笑。 “父皇!父皇!孩儿终于见到您了!” 他那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看样子,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可能比李承乾他们要大上一两岁。 模样和李渊有几分相似,和李二有几分相似,却多了许多阴柔之感。 李渊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的说道:“荆王爷,好大的威风啊...” 荆王爷李元景,乃是李渊的第六个儿子。 比那个自己把自己祸祸死的李元昌大了几个月。 在李渊的几个儿子死了之后,李元景,已经是继李二之后,最年长的了。 李元景并不受宠,一是因为他母亲莫嫔,地位低下,二是因为这个儿子,比李元昌还不着调。 小小年纪,就和自己宫里的宫女有染。 有染就有染,被发现了还不承认,生生逼的宫女跳了井。 如今在长安大营,在右领军跟着张公瑾练兵。 今日的表现,让本来就不待见他的李渊,更加不满了。 听见李渊的话,李元景冷汗都下来了。 他顾不得有多少人在场了,趴在地上,撅起屁股,蒙头大哭! ‘嗷’一嗓子出去,吓坏了好几个老头。 李渊都吓了一跳,怒道:“狗东西,你要吓死老夫不成?” 李元景哭嚎道:“父皇啊!儿臣求父皇做主!二哥,二哥他要逼死孩儿啊!” 李渊一愣。 “怎么回事?” 李元景的嘴,像连珠跑一样,嘚吧嘚吧飞快把原委说了一遍。 “二哥卸了十二卫的兵权也就罢了,连儿臣的兵权也要拿走,除了十二卫大将军外,只有儿臣!只有儿臣!二哥这就是要把儿臣,架在火堆上面烤!” 李渊听完了之后,渐渐放心了下来。 “哦,这件事啊...” 他拉着长音,而后摆了摆手,道:“老夫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李元景呆了片刻。 在他的认识之中,只要提起兄弟之情、父子之情来,父皇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毕竟,李二做过对不起全族人的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664章 柳阎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儿...儿臣...” 一时之间,李元景不知如何回答李渊。 李渊略显烦躁的挥了挥手,道:“若是没别的事,滚!” 李元景张了张嘴,依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身后的护卫,用很小的声音,道:“王爷,泰山!泰山的事儿!” 李元景着急忙慌的点头,道:“对对!” 他又开始哭嚎。 “父皇!二哥把兵权拿走,也就拿走了,可其他被卸了兵权的人,都跟着他去泰山,唯独儿臣...二哥他..他竟然让儿臣去管采选!” 所谓采选,就是替皇族子弟选老婆小妾。 李二的那些小老婆们,也大多是这么选出来的。 李渊一听,嗤嗤一笑,道:“这岂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他太清楚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了。 换做平常,若是把采买的差事交给他办,还不知会美成什么样子呢。 可现在就不同了。 李二把十二卫大将军的兵权卸了,意思再明显不过。 有实力把长安搞得乱七八糟的人,全都带走,就是想看看,长孙无忌和李承乾能斗成什么模样。 反正他这个皇帝做得稳稳当当,就算兵权给别人,他们也指挥不动一个将士。 但凡有人敢做对皇帝不利的事情,不用皇帝下令,士兵们自己就会把造反的押起来,等着皇帝回来,砍了他的脑袋! 而李元景则是担心,自己手里头一点权力都没有了,被派去干可有可无的差事,到头来,被李二圈起来当猪养,甚至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要了他的命! 李元景趴在地上哭嚎个不停,就是不肯起来。 “父皇,求您跟二哥说句话,饶了儿臣吧!大不了儿臣去荆地就藩,日后再不踏入长安一步便是!” 砰砰砰—— 他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在地上,听的人一阵牙酸。 李渊微微叹了口气。 “你算是抓住了老夫的软肋啊...” 扪心自问,如果他还是皇帝,也会这么做。 太平盛世,祸乱的根源,只有皇族内部的人。 可年纪大了,见不得儿孙们缺一个半个的。 李元景见事情有门,顺杆子就往上爬! 他干脆从盔甲下的衫子上,撕下一大块来,呈送到李渊跟前。 李渊正要接过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没有笔。 刚刚写门匾倒是用笔了。 可那根笔,比这块布还大,连半个字都写不下。 想了想,李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儿啊,当爹的给你出个好主意...” 李元景大喜,道:“儿臣听着呢!” 李渊朝着柳家老宅的方向一指,道:“就算你爹,都不能改变你二哥的心意,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做到。” 李元景当然知道,李渊说的是柳白。 可柳白...是那么好打交道的吗? 柳阎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让他救自己一回,说不定连王府都要送给他! 李元景可怜巴巴的说道:“父皇,儿臣...” 李渊不想再听他说什么。 本来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来,已经让他在老哥们的面前丢了人。 “反正老夫把主意出了,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李渊再也不看李元景一眼,笑呵呵的对老叔公,道:“吴老哥,时辰差不多了!” 老叔公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新烧锅就要出炉了,老头子我陪太上皇去尝一尝!” 一群老家伙纷纷响应。 这个说要喝一杯,那个说要尝一壶。 一转眼的工夫,全都跑了! 李元景嘴角抽搐了几下,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王爷,咱们怎么办?” 身后的护卫问道。 李元景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办?” 他咬了咬牙,道:“把你们身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 一群护卫大眼瞪小眼,很不情愿的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了个精光。 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李元景心一横,把自己头盔上,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摘下来,攥在手心。 “走!” ... 柳家老宅! 柳白坐在书房里,对面左边李义府。 李义府是最早一批进入书院的学生,同样也是《致知》的创始人。 《致知》编委会中,所有人被授予了官职,只要一毕业,就会进入三省历练,前途一片大好。 唯独和李承乾关系最好的李义府,放弃了进入三省的机会,跟着李承乾,讨了一个八品小官。 若非柳白对这个鼎鼎大名的‘人猫’,有足够的了解,还真就被这幅老老实实的外表,给糊弄过去了。 这厮已经成了李承乾最为仰仗的幕僚。 当初卢家本来还可以在股市之上跟柳家一争高下。 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的一条‘推恩令’,硬是把老卢逼得造反! 结果,被席君买抓住,全族人没有留下一条活口! 今日他来,是为了给李承乾争取利益。 不过,争取的对象并非是柳白。 而是此刻,正坐在柳白对面右侧的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好像长了痔疮一样,坐立不安,一个劲的左挪右挪。 他陪着笑,对柳白,道:“不知柳公子今日叫下官来,所为何事?” 柳白翘着二郎腿,半闭着眼睛,道:“叫你来的可不是柳某,再者说,柳某不过一介商贾罢了,哪里受得起岑大人一句‘下官’?” 李义府要比岑大人气定神闲得多,他微微一笑,道:“是学生恳请先生,将岑大人请来的!” 岑文本一直没搞清楚,这个后生的身份。 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柳家的孩子。 如今听到他对柳白的称呼,才知道,原来是书院的学生。 人家背靠着一座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官位就超过自己了,说话要客气点。 岑文本拱了拱手,道:“不知小兄弟是...” “学生李义府,见过岑大人,此番请先生出面邀岑大人前来,乃是为了和您商议一件大事,学生保您平步青云,起码封个侯爵,不在话下!” 岑文本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看向柳白,却发现柳白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 这就...睡着了? 第685章 才华横溢顶个屁用!就是因为我有钱 这一觉,柳白睡得无比香甜。 白天的事情太多,一会儿跑来几个人,说南边的船厂已经选好了地址,请少爷定夺。 一会儿又跑来个人,说超市的货源都敲定了,开业的日子也定好了,具体是什么时辰,还请少爷拿个主意。 柳白这一整天基本没敢别的,全都跟乱七八糟的人嚼舌头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刚要睡下,李二又派来几个人,说什么去泰山的时候,要路过柳家庄子看一看。 宫舆司的人特意吩咐,要柳家把庄子重新整饬一遍。 作为皇帝前往泰山封禅的第一站,柳家庄子祖坟可算是冒青烟了,只要是色彩鲜艳的东西,都挂出来,图个吉利! 柳白一推四五六,全都交代给了别人。 可还是不等睡下,李义府又拿着李承乾的信,上门求助来了。 大半夜的,安排沈威把岑文本家的大门砸开。 等岑文本来到柳家庄子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柳白再次支撑不住,刚坐下来,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别人家做椅子,为了显示尊贵,什么材料珍惜就用什么。 紫檀的都已经不新鲜了,时下流行的是用黄花梨。 安南的黄花梨上不得台面,澹州的黄花梨,才是上等货色。 柳白屁股底下的,就是一张产自澹州的黄花梨圈椅。 这木头又叫降香黄檀,听说格外养人,是蜀中大掌柜得来的宝贝,前几天才送回家里。 垫上一张老虎皮,老虎皮上再放个毛茸茸的毯子,坐在上边,整个人感觉都能陷进去。 柳白做梦都做得极其舒坦。 一觉醒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柳白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发现岑文本已经不见了。 李义府站在自己身后,而面前,则是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青年男人。 “都谈妥了?” 柳白懒洋洋的坐起来。 李义府赶紧上前,将一杯温水放在柳白跟前的桌子上。 柳白用温水漱了漱口,吐在地上的痰盂里。 李义府这才说道:“都谈妥了。” 柳白点了点头,“谈妥了就滚吧。” 李义府笑嘻嘻的说道:“学生这就滚,不过来之前太子说了,想找先生拆借几个银子花花...” 柳白站起来,扭了扭腰,动了动脖子,道:“他和柴令武也算家财万贯了,还要跟家里拆借银子?” “太子殿下最近要有大动作,陛下是指望不上了,其他人又太穷,想来想去,也只要找先生拆借一些。” 柳白摸着下巴想了想。 他一走了之,把长安城的烂摊子全留给李承乾,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 周围的人都说,自己对李承乾有点太狠了。 既然他有点想法,帮上一把也未尝不可。 “那你走的时候,去账上支二十万贯走吧!” 李义府大喜,拱手下拜,道:“多谢先生,学生这便去了!” 说着,忙不迭的走出去,还不忘带上刚刚被柳白吐过水的痰盂。 听见这两人的谈话,李元景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二十万贯,这么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送出去了?! 不愧是柳白,手笔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大唐财神爷的名号,要比柳阎王的名号,响亮得多! 进门前还觉得,自己手里的蓝宝石很有分量,现在想想,实在是土鳖得很。 蓝宝石再好,顶破了天也就大几千贯的样子。 人家随随便便二十万就借出去了,听他的语气,以后能不能想起这回事来,还不一定呢。 想求人家办事... 李元景的脸色有些发红。 这时候,柳白又重新坐了下来。 杯子里的温水,已经换成了浓香的茯砖茶。 喝了几口,柳白淡淡的说道:“我说...你在那杵着干什么?” 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来此人的身份。 这一身行头,这个岁数,除了李元景之外,没有别人了。 柳白没见过他。 听说这厮早已经就藩多年,但经常性赖在长安城里不走。 在兴业坊买了套小宅子,也不知用了什么下作伎俩,短短几天,把周围的邻居全都挤走,独占了整个兴业坊的一成土地,修建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王府。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 而且还有一些生活作风问题。 但这年头,生活作风问题,根本就不叫问题。 只要不得病,胡搞乱搞很正常。 毕竟大唐皇帝陛下,并没有起到一个很好的表率作用,而是反面的典型。 李元景也知道柳白不好惹。 当初,李元昌可要比他风光得多。 李元昌他娘孙嫔,正得太上皇宠,而他娘莫嫔...估计太上皇早就忘了他娘是何许人也了。 饶是如此,李元昌也让柳白玩死了。 别人看见皇族,就算不跪着,也得撅着屁股鞠躬。 也只有柳白,带着一顶‘商贾’的帽子,活得比太上皇还硬气。 如今的李渊俨然成了柳家的长工,为了酿造出品质更好的酒,整天劳心劳力,不得安宁。 既然知道惹不起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的男人,李元景除了赔笑,没有第二个选择。 “柳兄...嘿嘿,初次见面,倒是有些失礼了...方才着实心急了一些,才会扰了柳兄的清梦。” 柳白斜着眼睛打量他几眼,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颇为感慨的说道:“你们皇家人,鬼心眼都多,柳某一向不喜欢跟你们打交道,可绕来绕去,身边却莫名其妙的聚集了一大堆皇家人...” 李元景不知道柳白是什么意思,只能傻呆呆的继续赔笑。 “柳兄才华横溢,能人所不能及,元景也是十分佩服,若有机会的话,也想在贵府上叨扰几日...” 柳白嗤嗤一笑,“才华横溢?” 他鄙视的看着李元景,道:“才华横溢顶个屁用!就是因为我有钱!” 说着,他朝李元景的手里一指。 “你就像凭这种破烂货,求我办事?” 柳白又是嗤嗤一笑,道:“你出去,问问我家门房,看不看得上你这块破石头。” 第686章 老夫操劳了一辈子,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盏茶后,李元景脸色铁青的站在柳家老宅门前。 门房老吴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笑呵呵的说道:“王爷,我家少爷说了,让您把这块石头收回去...” 李元景脸上的肉,狠狠的抖动了几下。 好声好气的过来送礼,打算搞好关系之后,求着柳白办点事情。 没想到,礼还没送出去,就被人羞辱了一顿,竟然还被赶了出来? 李元景再不受李二待见,好歹也是个王爷! 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今日若不找回面子,他日我李元景,还如何在长安城里立足?岂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羞辱我?!” 李元景一把将老吴手里的蓝宝石抢了回来。 虽说被连带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吴也丝毫不生气。 他垂首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李元景从护卫手里取过来一对金瓜锤,走向大门口东边的石狮子。 看样子,似乎是要拿石狮子撒气。 在长安城里,尤其是勋贵家的纨绔子弟,拿别人家的石狮子,镇宅兽,亦或是门匾之类的东西撒气,是常有的事情。 等李元景走到石狮子跟前,举起金瓜锤的时候,老吴才道:“王爷,您可看好了,这狮子可是御赐之物!” 李元景一愣,恨恨得瞪了老吴一眼,又瞄上了柳家老宅的匾额。 不用老吴提醒,李元景的眼神立刻就挪开了。 他不瞎,看得见匾额右下角上的落款,是李二的私印... 整整找了一圈,愣是没发现一点能用来撒气的东西。 李元景怒吼一声,把金瓜锤往身后一丢,翻身上马,扬蹄便跑! 老吴在身后喊道:“王爷,小心莫要冲撞了庄子口的牌坊,乃是太上皇昨晚才写好的!” 眼瞅着李元景的身子在马上晃悠了一下,差点掉下来,老吴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什么东西?” 他转身走回去,把大门关上,快步跑到柳白的书房里,通报了刚才在外边发生的一切。 柳白洗漱完,正在吃早饭。 一边吃,一边听老吴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还真是个草包。”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看向同样端着一碗粥,慢条斯理搅动着的李渊。 “别怪我说话难听,您这么多儿子里,争气的实在是不多,日后少给陛下生几个弟弟吧...” 和李渊说话,早就没有了任何顾忌,柳白经常性的这么调侃他。 李渊瞪了柳白一眼,道:“昨天老夫都差点着了道,拿你当挡箭牌使,才把那臭小子糊弄过去...元景的确是太草包了,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自己竟然连丝毫察觉都没有!” 柳白拽了拽衣领。 一夜没脱衣服,实在是不舒服得很。 等吃完早饭,去洗个澡,一定要再好好的补上一觉。 “老爷子,留在关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上门,咱们既然不想掺和进去,倒不如跟着陛下,一同去泰山玩上一趟,等回来之后再看,局势就要清晰得多了!” 别人不知道李元景为什么来,柳白却清楚的很。 长安城中的局势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陛下去泰山封禅,已成定局。 换句话说,就算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互相打出脑浆子来,也没人会管。 这时候,留在长安并不明智。 因此,李二夺了李元景的兵权,并不是想把他怎样,而是想保护他。 可偏偏李元景不长眼,以为李二要弄死他。 在这种情况下,找李渊求救,是很正常的。 诡异的地方在于,李元景来得...实在是太早了! 从长安城出发,到泾阳柳家庄子,即便骑上汗血宝马,最快也要一个时辰。 算算时间,李元景要比十二卫大将军,更早得到消息! 甚至于,李二刚拟好旨,他就知道了! 很显然,是有人提前给李元景通风报信,或者说,指点了李元景,来柳家庄子求救。 而颁布旨意,是必须要经过三省的。 中书和门下只是走个过程,房玄龄他们当值的时候,甚至连看都不会看。 跟送旨意的太监问上几句,也就罢了。 可尚书省却是圣旨的执行者。 换言之,李二想要收回十二卫大将军的兵权,要通过尚书省审核,并且向兵部下发文书,才能办理好虎符的交接手续。 这一环,耗费的时间最长。 那么给李元景送信之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柳白不知道长孙无忌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能轻易猜出来,那他也就不是长孙无忌了。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是长孙无忌想干的,尽力破坏就对了。 毫无疑问,李元景被人当枪使了。 目的要么是柳白,要么就是李渊。 柳白本来就懒得跟长孙无忌继续玩下去了。 他从来都不觉得朝堂之上的攻讦,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游戏。 相反,越跟朝中的人相处,越觉得朝廷就是一个大粪坑。 对此,柳白心中充满了厌恶。 干好自己家的事,才是柳白心中真正期望的。 既然在柳家庄子都不得安宁,大不了再走远一点! 反正皇帝要去泰山,顺路去玩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 看得出来,李渊也动心了。 柳白的话一说出口,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柳白一口把碗里的白米粥都吸溜干净,抹了抹嘴,道:“咱们可以一路乘船北上,先到济南,再转旱路到泰山,算算行程,说不定比陛下他们还要早到几天。” 李渊往自己碗里夹了一条腌萝卜,砸吧砸吧嘴,道:“老夫似乎还没有乘船游玩过...” “可老夫的酒坊才研究出新烧锅来,若是这时候走了...”说到这,李渊顿了顿,“先交给吴老哥照看几天,倒也不是不行...” 但话没说完,他一拍大腿,道:“走!老夫操劳了一辈子,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柳白啪得一声,打了一个响指,对老吴道:“听见没?传太上皇的话,全家人火速收拾行装,一会儿就走!” 第687章 一旦把他们放出去,绝对比兵灾还恐怖 快到中午的时候,柳家大宅门前已经人满为患。 数不清的马车,把胡同口挤得水泄不通。 一大群家丁丫鬟来来回回穿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家改成车马行了呢。 既然要走,就不能不跟亲近的人说一声。 书院里的老家伙们,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主儿,忽视了谁,都会惹来一顿撒泼打诨。 趁着时间尚早,打发家里腿脚麻利的下人,送去消息。 果不其然! 老家伙们全都发了疯一样的赶了回来。 王勣回来的最快,一进门就吵吵个不停。 “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柳白吃完早饭后,刚补了补觉,出门迎面就看见他了。 “本来琢磨着走得越快越好,还是婉儿想起来,要跟你们说一声,不然现在,都已经上船了!” 王勣把双手拢在袖口里,哈哈大笑,道:“老夫没白疼婉儿丫头,知道出去玩的时候,想着老夫!” 柳白把王勣拉到旁边,道:“承乾找你们求救了吗?” “那孩子亲自跑到书院来,找老夫要了二十几个优秀的学生,听说是专门用来游说朝中官员...” 说着,王勣抿了抿嘴,道:“他怕是要玩一把大的,不然的话,老夫也不会巴巴的跑到你家里,跟你躲出去...咱们这些人若是继续留在长安,那孩子的才能永远体现不出来。”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把张柬之那一票子人,都交给承乾了吧。” 此言一出,王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下一刻,竟然出现了几分紧张之色! 他是何许人也? 见了皇帝,都懒得动弹的老祖宗级牛人。 他竟然会紧张? “把那一票人借给承乾?老夫疯了不成?若不是他缠着老夫磨了一整个下午,老夫才不会放那群人离开书院...他们那些小妖孽,在书院还不显山不露水,可若是出了书院,恐怕比兵灾还可怕!” 张柬之他们那一票子人里,包括了马周、刘仁轨、上官仪、来济... 基本上,从贞观后期一直到武周时期最出名的,最会玩弄手段的人,都凑齐了! 人才和人才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 非凡的眼光和与众不同的头脑,让他们认识到,书院并不是一个光靠安心读书,就能出头的地方。 所以,他们凑在一起,搞出了《致知》。 一开始,《致知》还是学报,现在渐渐增发了十几种副刊和增刊,已经成了大唐百姓,了解国家政策唯一的渠道。 短短时间,《致知》建立起了极高的公信力。 说整个天下有点夸张,但若说整个关中的舆论,都被这群人控制着,丝毫不为过。 王勣说的不错,这群人在书院住着,闲得没事干,就弄出这么大动静。 一旦把他们放出去,绝对比兵灾还恐怖! 不过,那也要分针对的是谁。 既然是李承乾把他们借出书院的,那么该感觉到恐怖的,是长孙无忌才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昨天从李义府的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就想问一问。 柳白本来琢磨着,若是王勣不同意,就帮着李承乾求求情。 没想到,李承乾硬是把人,从书院磨了出来。 那就没什么可以操心的了。 长孙无忌是个大阴人,普通人不是他的对手。 可对上一群小阴人呢? 柳白有些期待,等从泰山回来之后,长安城中,究竟会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这,柳白的脸上充满了坏笑。 王勣见到柳白的表情,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厮不知又憋什么坏,要算计谁呢... 躲远点好,躲远了,不至于溅一身血。 孙思邈和李时珍听说要出去玩之后,也难得流露出了几分兴趣。 这段时间,因为要医治张仲坚,两个老头一直都住在家里。 听到消息后,不到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李时珍抱着个小小的包裹,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隐约间能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孙思邈背着的行囊,要比李时珍的大很多。 老哥俩肩并肩来到柳白跟前,冲王勣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了。 孙思邈变戏法一样,手里多出了一个盒子。 “既然你把傻大个送到长安去了,就别白白误了人家的性命...当初老夫在他身上试了一种药,有几分毒性,这是解药...” 柳白接过盒子,随手递给旁边的沈威。 “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背个箱子,别把你这一把老骨头压坏了!” 孙思邈神秘一笑,道:“你绝对想不到,老夫箱子里的是什么!” 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是...”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在书院的医学院蚕室里,他曾亲眼看到,孙思邈光着手,摆弄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心肝脾肺肾。 莫非... 柳白抽了抽鼻子,似乎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孙思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你瞎琢磨什么呢?”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像个执拗的孩子一样,不肯再理会柳白,转身便走。 柳白看向李时珍。 李时珍打了个哈哈,道:“少爷见谅,属下跟老孙有约在先,还不能说!” 说完,李时珍扭头就跑了。 看着两人走远,王勣笑眯眯的说道:“都走了好!都走了,便省得趟浑水,老夫不在,他们俩也不在,一会儿给师古和伯施他们去个口信,书院直接放大假算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从现在的局势看,书院放假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完,他将刚刚孙思邈拿过来的盒子,交给沈威。 “你亲自跑一趟,将药送去平阳伯府,告诉柴令武,别让张仲坚死了,日后他还有大用...其次,给柴令武增派几个人手,张仲坚那些手下,始终都是不稳定因素,别在平阳伯府搞出什么乱子来...” 柳白想了想,又道:“找完柴令武,直接去书院,一来告诉虞大人,让他给书院放个大假,二来,告诉李恪和李泰他们,放假期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书院半步!” 第688章 光是这一门产业,就足够养活半个县的人 这回出门,全家人爆发出了极大的人情。 和上次去辽东不同。 去辽东是为了要打仗,不管柳白究竟参与了多少,紧迫感还是比较大的。 而这次去泰山,则要轻松愉快得多。 几十个丫鬟已经不够柳蓉儿使唤的了。 要不是柳白拦着,柳蓉儿恨不得把平常使用的桌椅板凳都带着。 “夫君,您要么就再去睡一会儿,要么去看看姐姐在做什么,我这里实在是抽不开身...” 柳蓉儿说了一句话,接着指挥丫鬟们,从衣柜里往外搬东西。 柳白摸了摸鼻子,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块糯米糕。 一边吃,一边往后花园溜达。 金大坚的铁匠庐,依旧如往日般安静。 带着皮围裙,光着膀子的金大坚,正拿着一把小号的刻刀,雕琢着什么。 看金大坚做工,是一种享受。 他的手指头比常人粗壮了不少,但手上的精细功夫,却远远不是普通工匠能比的。 刻刀在他的手中,如同活过来了一样,穿花飞舞之间,将一块朽木,变成天下一等一的珍品。 他雕得很认真,并没有发现任何人过来。 和其他木匠不同,他雕刻东西,从来都不在木料上画底稿,一切都信手拈来。 三两下,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木头人,出现在手中。 点上眼睛鼻子,涂上些颜料,小木头人俨然‘活’了过来! 柳白知道,他并不是在玩,而是在完成一项,如今在柳家算是最为艰巨的任务! “咳咳——” 金大坚听见柳白的轻咳声,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刻刀。 “少爷!” 柳白笑道:“累了就歇会,昨晚就见你这亮着灯,又是一天一宿没睡?” 金大坚把小木头人,插在一根竹签上,等着慢慢阴干。 就算是用陈年木料雕琢出来的物件,都要好好阴干一下,不然的话,随便往通风的地方一放,就会开裂。 同样的木头人,金大坚已经雕刻了十几个了。 等新的船模做好之后,这些都是必须的配重之物。 “南边的船厂就要动工了,任务多,时间紧,能多赶点工,家里就能少损失点银子...” 柳白找了把椅子坐下,道:“家里人要出去一阵,倒是不得不把你留在家里,可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金大坚去一边的水池子里洗了手,走回来道:“少爷还不了解我吗?让我游山玩水,实在是太痛苦,反倒不如有点事可做。” 柳白从桌子上,捡起一根椽子,随手拎起锉刀,帮着金大坚,把椽子上的毛刺都锉掉。 “南边的船厂,已经选好地址了,厂房有现成的,工部和将作监的人也已经启程...等材料一到位,便可以立刻施工,到时候,恐怕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金大坚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的,冯家已经派人邀请属下了,再有十几天,属下就要动身前往岭南!” 金大坚最近一直在研制,乌槽船的改良方法。 《万国坤舆图》上的乌槽船图纸,其实就是历史上郑和下西洋时所用的大明宝船。 若是说性能,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改进的了。 唯一让柳白不满的地方,就是图纸上,并没有设计好武器。 海船,最仰仗的武器,自然是大炮! 不过,柳白却只让金大坚预留了射击孔,至于武器,则换成了八牛弩。 虽说对于金大坚而言,造大炮并不是什么难题,但柳白很清楚,现在把大炮造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项新技术的出现,势必会受到所有人的追捧。 就如同火药。 随着大唐开始重视火药,十二卫以及各地府兵,已经衍生出了专门用火药制敌的兵种。 只要等程咬金回来,将火药在辽东战场之中的作用宣扬出去,这种跨时代的武器,立刻就会成为大唐军方最重视的物资! 但万事有度,大唐对火药的运用,都还处于初级阶段,再造出更加强大的武器,只会贪多嚼不烂。 道理很简单,大唐有了火药,异族很快就会开始模仿。 大唐有了大炮,异族同样也会模仿。 柳白认为,只有当大唐军方将火药,使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时候,才是大炮出现的契机。 想一想,异族人把火药的配方学会了,自以为有了攻打大唐的本钱。 两军阵前,异族大军人手一枚手榴弹,正要往大唐军队里扔,这时候,大唐军队拉出一排大炮来... 这是什么劲头? 所以,有了新技术,就要先藏一段时间。 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有点什么东西,就满世界的出去嚷嚷,那是土鳖干的事情。 就像高句丽的渊盖苏文。 好不容易弄死了高建武,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似的,迫不及待的带着人,跑去跟程咬金对垒。 结果被炸得丢了半个脚掌。 如今正一条腿,慢慢往长安城蹦呢。 想起渊盖苏文,柳白不禁想到了还在高句丽,平息动乱的张亮。 海上航运的计划,可少不了他! 张亮的东海水师,是大唐最为精锐的水上力量。 从他麾下退役的老兵,是航运船队最佳的水手人选。 此外,张亮家里也在做着造船的营生,只是不怎么赚钱罢了。 “既然要走,也该给他们留下点礼物才对...” 柳白托着下巴想了想。 远征军大胜归来,自己不在,的确有点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辽东之战,都是自己挑起来的... “一会儿我写封信,回头你到了岭南之后,亲手送给冯家管事的,就说造船所需的木材、铆钉之类的产业,分给程老爷子五成股份,分给郧国公三成股份,剩下的两成,分给辽东之战,战死的将士们!” 万万不要小看造船所需要的木材和铆钉之类的产业。 一艘船,而且是航海船,所需要的木材,都是以百万斤来计数的。 光是这一门产业,就足够养活半个县的人! 对柳家而言,这是细枝末节的小生意,可对于旁人而言,那就是天大的机遇了! 直接分给将士们,有点不合适。 多给程咬金和张亮分一分,反正他们也不会亏待自己的手下。 金大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 柳白又嘱咐了几句,去岭南要备足了药物之类的话,便回到书房写信去了。 写完信,盖上自己的私印。 柳白把书房里的东西收拾了收拾,吩咐家丁都带到马车里去。 这回,才算是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 柳白把书房的门锁好,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可以出发了...” 第689章 他现在活得比我还硬气,谁敢欺负他? 车簌簌,马潇潇。 十几辆马车,载着柳家的几位主人,以及一群比主人家还牛气的老家伙,浩浩荡荡的向泾河出发。 他们会从泾河登船,一路北上,到了济南城之后,再转走旱路,前往泰山。 泾阳地界不像长安城里,满大街种的都是杨树柳树,没有那么多毛絮。 柳白最喜欢骑马。 一身白衣,配上一匹比别的马都要高上半头的纯白色汗血宝马,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扎眼。 半个时辰前,出门的时候,柳白可不敢这么嚣张。 沈威的身手虽然已经算是相当强悍了,但大唐能与他比肩的人并不少。 许褚匆匆赶来之后,解除了柳白的后顾之忧。 有许褚在,就算有人拉着八牛弩过来刺杀,也不叫事! 再说,有李渊这个大护身符在,方圆好几里都已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密探暗谍,搜查得干干净净。 看见只鸟,恨不得都把鸟嘴和鸟爪子拔下来。 若是这么严密的保护下,还能出现意外,柳白干脆就哪也别去,老老实实在家蹲着算了。 一般情况下,像今天心情这么好的时候,总会有人出来搅局。 还没到泾河,皇宫里来了三四拨使者,说什么也要把柳白拦下来。 无一例外,全都被柳白用鞭子抽走了。 也不知道李二安的什么心,连宫中行走的金牌都请出来了,想让柳白回家。 等一行人到泾河边的时候,怀恩都来了! “柳公子,您也不提前说一声,突然就要走,弄得陛下措手不及...” 怀恩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横在柳白身前,不让车队上船,苦笑连连。 在他身后,好几个太监的脸上,都带着鞭子印。 柳白可以抽太监,抽王公贵胄也不算什么,但手里的这条鞭子,却不能落在怀恩的脸上。 都是老朋友了,关系处得相当不错,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闹僵了。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过几天我们就跟陛下会合了,早出发一会儿,又能如何?” 怀恩又是拱手,又是使眼色,想跟柳白借一步说话。 柳白就是装作一副看不出来的样子,骑在马上一动不动。 怀恩除了苦笑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 左边是暴脾气的李二,右边是脾气更暴的柳白,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他也顾不得有多少人在场了,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道:“您就不怕,太子殿下被欺负了?” 柳白嗤嗤一笑,“他现在活得比我还硬气,谁敢欺负他?” 怀恩吃了一瘪,后边的话,全都被柳白堵了回去。 李二不想让他走,是因为担心满朝文武都离去之后,太子真的落入颓势,被长孙无忌打压。 说什么两头不都帮,那是给外人听的漂亮话。 连他都不关心他亲儿子,谁还会关心? 留下柳白,就是给李承乾留下一张底牌,以便在关键时期,扭转局势。 如此一来,李二才能安安心心的去泰山封禅,在路上好好的玩一段时间。 可难就难在...柳白是听人安排的主儿吗? 圣旨对别人管用,对柳白可不管用。 别人家迎接圣旨,需要焚香祷告,全家人整整齐齐的跪在门口。 可柳家呢? 有太上皇这尊大神坐镇,柳白直接把圣旨撕了,李二都没招。 真把柳白惹怒了,请太上皇下一道旨意,那么情况就彻底变了。 反倒是李二需要焚香祷告,颠颠跑到皇宫门口,等着听自家老子吩咐。 打不得,骂不得,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到头来,派出好几拨人去劝,还被人家用鞭子抽走了。 怀恩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外人看来,他代表陛下的脸面。 但在柳白这里,陛下的脸面,都不值几个银子... “柳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您好歹给奴婢一个说法,不然奴婢回宫之后,不好交代...” 怀恩跳下马,冲柳白连连拱手。 柳白把鞭子挂在马包上,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回去跟陛下说,我已经给承乾留下不少好东西了,让他放宽心...既然出来玩,就要有个玩的样子,成天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能玩得好?” 怀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您方不方便透露一下,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就这么告诉陛下便是!” 说着,柳白冲身后招呼了一声。 匆匆赶来送行的黄巢,听见了少爷的声音,亲自赶着太上皇和万贵妃乘坐的马车,上了大船! 他打算一直把柳白送到潼关,再下船回长安。 这一次走水路,柳家下足了本钱。 特意从窦家买了一艘五牙大舰! 虽说在泾河这种小河沟子里,五牙大舰走得很勉强,速度比不上灵活性更强的小船。 但胜在坐着舒服。 甚至不用下马车! 坐着马车,从搭好的板桥上,便可以直接上船! “看见了吗?太上皇都过去了,我要赶紧上船去伺候着,等到了泰山,咱们好好耍一耍,到时候我请客!” 柳白给了怀恩一个大大的微笑,轻轻一带缰绳,上了板桥。 怀恩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能冲柳白一拱手,道:“那祝柳公子一路平安,咱们泰山再会...” ... 皇宫,宣政殿废墟! “柳白真是这么说的?” 李二背着手,一边在废墟里溜达,一边问道。 刚刚赶回来禀报的怀恩,将柳白的对话再次复述了一遍。 “柳公子亲口这么说的...” 李二饶有兴致的一笑,“柳白这家伙,总是喜欢故弄玄虚。” “陛下...您看要不要在济南,找人把柳公子拦下来?” “不必了,既然他给承乾留下了‘法宝’,那么就一定可以帮助承乾致胜...前往泰山的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回陛下的话,年前的时候,您钦点平阳伯为封禅大典总管,以平阳伯的能耐,想必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奴婢这就遣人去问!” 李二一怔,道:“平阳伯是谁?” 说完,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道:“朕倒是忘了,令武这小子被朕降了一级!” 踢了一脚地上一块黑黢黢的碎瓦,李二又道:“不必叫人去问了,朕亲自去看一看,顺便见识见识,柳白所说的秘密武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690章 莫非柳白给你留下了一座金山? 长安城道兴坊,柳家大宅! 留守在这里的家丁丫鬟们,也在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 明天一早,李承乾就要按照李二的吩咐,入驻武德殿,去当监国太子了。 常用的东西,都要带好。 皇宫里,大大小小的器具都有严格的制度要求,李承乾用着不习惯。 别的不说,若是没有李承乾睡习惯的大棉垫子,晚上都休息不好。 锅碗瓢盆的也带上一套,尚膳监的饭,哪有家里的美食可口? 厨子更不用多说了,早就去宫里候着了。 大管家去泾河送柳白了,家里没有主事的。 家丁丫鬟们一个比一个缺心眼,想得不周全,李承乾还要自己亲自操持搬家的事宜。 忙活了一下午,把自己小书房的材料,都整理好,装进箱子贴好封条,李承乾才长出了一口气。 “累死个屁的了...” 锤了锤自己的腰板,李承乾从桌子上拿起大玻璃罐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一通。 冰镇过的梨汤,加上点蜂蜜,没有比这更解渴的东西了。 黄巢不在,也不是没有好处。 若是他在旁边,看见自己喝冰镇的东西,肯定要絮叨上一整天。 “那个碎嘴子竟然要去掌管锦衣卫,也不知道是柳大哥疯了,还是黄巢那厮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李承乾坐下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嘟嘟囔囔的。 在这个家里,扮猪吃老虎的人,多了去了。 刚从门口经过的,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人,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可惜的是,他虽然扮成了猪,也打算去吃老虎,结果老虎到了嘴边才发现,根本就啃不动。 肉老虎可以吃,铁老虎怎么吃? “孟世斌,滚进来!” 李承乾喊了一嗓子,青衣中年人赶忙跑进来。 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之后,不敢抬头,身子有点发颤。 此人,赫然正是张仲坚手下的二当家! “怎么,又要去看你家大哥?” 孟世斌脸上还带着伤痕,不知被谁臭揍了一顿,趴在地上闷声道:“请太子殿下开恩...” 他和刀疤好不容易潜伏到李靖家里,还没见到李靖的面,就被几个莫名其妙的人灌进麻袋,关了好几天。 被放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柳家了。 而他千辛万苦想要救出来的‘大哥’张仲坚,也在柳家大宅里。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谁管你看不看他?去弄瓶子冰镇梨汤,糖霜要多多的放!” 孟世斌好像已经习惯了被太子使唤,爬起来搂着玻璃瓶子就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迎面碰见了柴令武。 “见过伯爷!” 柴令武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走进了李承乾的书房。 见李承乾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柴令武被气乐了。 “我们累死累活的给你收拾东西,你反倒跑这里躲清闲来了...” 李承乾指了指刚刚贴好封条的大箱子,道:“我可没闲着,这么多资料,都是我亲手收拾的,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在柳家办公,和在武德殿办公有什么区别?” 柴令武拍了拍大箱子,道:“别闲着了,陛下让人来传话,说马上就要到了!” 李承乾‘蹭’的一下站起来,道:“父皇要来?为啥?” 柴令武耸了耸肩膀,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要瞧一瞧,柳大哥给你送来的秘密大杀器!” 李承乾不满的说道:“我就知道,他们都不放心我的办事能力,不就是个土匪吗?有什么好看的?” “行了行了,快去大门口候着吧,若是怠慢了陛下,一会儿你又该挨揍了!”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表哥,我总觉得,父皇跟柳大哥正在合伙密谋着什么...” “不管密谋什么,总归是为了你好,少琢磨点其他的事情,好好想想,等进驻武德殿后,怎么对付长孙无忌吧!”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你是没被他们合伙坑过,不知道有多难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门口。 等了盏茶的时间,便看见皇宫大门口处,李二带着怀恩,溜达了过来。 等他们到了门口,两人赶忙迎上去。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李二显得心情不错,脸上带着几分笑容。 挥了挥手,让两人起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往里边走去。 他不知来过柳家多少次了,熟得很。 来到大厅,喝了几口茶,说话间毫不掩饰自己来的目的。 “把柳白给你留下的东西,拿上来。” 李承乾有些为难的说道:“父皇,那‘东西’不好拿呀,要不您跟儿臣去瞧瞧?” 李二一愣。 “莫非柳白给你留下了一座金山?” 话虽如此,李二还是跟着李承乾他们,跑到西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推门一进,刺鼻的药味,让李二皱了皱鼻子。 “难道是个人?” 李二心中暗道。 走进正屋,药味更浓了。 只见,一个浑身缠满了麻布的人形生物,正像根棍子一样,直愣愣的被放在床上。 脑袋上也有麻布,只露出了鼻子和嘴。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那人用沙哑的声音,道:“某家的性命就在这里,想取便取,休要再羞辱某家!” 李二看向李承乾,想要个解释。 李承乾把此人的来历,说了一遍。 李二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仲坚?!” 李承乾点了点头。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喃喃的说道:“怪不得柳白说,有一份秘密武器...” 他仔细看了看张仲坚,问道:“这是你搞的?” 李承乾赶紧摇头,道:“他得了肠痈,才被两位神医治好。” 李二稍稍松了一口气,不顾体面的拽着李承乾,走出屋子,这才继续道:“此人干系重大,绝对不可以轻易动用!”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两位神医跟着柳白去了泰山,等你入了宫,把张仲坚一块带上,藏在宫里才最为妥当,万万不能让他见光,尤其...不能让李靖知道!” 第691章 脑袋可以没有,腰子不能被人摘走 送走了李二,李承乾和柴令武又回到了张仲坚所在的房间。 打开窗户,通了通风,李承乾笑道:“都说多闻闻药味,对身体有好处,我可是在医学院的蚕室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可现在,该得风寒还是得风寒,最近这几天喝冰镇梨汤喝得,胃口都有些不大舒服。” 柴令武坐在张仲坚旁边,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脑门,道:“身子都治不好,脑子就更治不好了,这货已经病入膏肓,我看,干脆挖个坑埋掉算了!” 张仲坚的眼睛也被蒙着,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两人的话,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哼!以下作手段折辱某家,非英雄所为!待某家出去,定给尔等几分颜色看看!” 柴令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仲坚,道:“英雄?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就是英雄了?小爷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给你治伤,给你讲道理,这些都是下作手段?” 李承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不如咱们给他吊起来吧!” 说着,就要动手! 柴令武冲他摇了摇头,嘴上却嚷嚷着,道:“不光要吊起来,还要抽上几鞭子,放进盐水里泡一泡!明天开个刀,把他腰子摘下来,炒一盘塞给他吃!” 要说抽鞭子泡盐水之类的刑法,对张仲坚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他早年间带着一群乡勇征战天下,什么阵仗没见过? 别说抽鞭子,用小刀子剌肉,也不知没挨过! 可柴令武的后半句话,却让他浑身一哆嗦! 对于男人而言,腰子实在是太重要了... 脑袋可以没有,腰子不能被人摘走! 他自号英雄一世,吃过见过,又何曾听过,摘人腰子的刑法? 换成别人,他或许还不会在乎。 可柳家人有本事,自己肚皮上那个巨大的口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摘腰子之后,死也就死了,可柳家人还能把自己救活! 那才是生不如死! “柳白呢?让他出来见某家!” 张仲坚嘶声道。 柴令武说道:“你自己也知道,你早就不在柳家了,何必装模作样?” “就算不在柳家,你们肯定也和柳白相熟,快去把他叫来,否则的话,某家立刻咬舌自尽,若是让某家的结拜兄弟知道了,定让你们抄家灭族!” 柴令武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李承乾道:“他要灭你族。”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算我们这一族!” 说完,李承乾扬了扬脑袋,示意柴令武少跟他说废话,赶紧步入正题。 柴令武搓了搓手,把张仲坚脸上的麻布,扒拉开一道缝隙,让他露出了一只眼睛。 重见光明,让张仲坚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的要用手去遮挡阳光,却无意之中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又赶忙去捂伤口。 柴令武笑道:“半尺长的大口子,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好的!” 张仲坚闭了一会眼睛,才慢慢睁开。 他对疼痛感的忍耐力极强,闷哼了一声,继而用冰冷的目光,扫了柴令武一眼,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李承乾身上。 他至今还不知道,柳白究竟将自己交给谁。 只是隐隐觉得,李承乾有些面熟。 “你们究竟是何人?” 柴令武心中一阵无语。 “就你这脑子,还好意思当强盗?也不知你是怎么把辽东大军那几车辎重抢过来的...” 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柳白去了泾阳之后,把所有的摊子都留给李承乾玩。 同样,所有人也都知道,李承乾打算跟长孙无忌‘打擂’的事情。 只要是知道内情,稍微有点心眼的人就能琢磨明白,柳白肯定会把张仲坚交给李承乾,用来威胁李靖,充当对付长孙无忌的一件大杀器。 张仲坚在这里也住了几天了,竟然连他们身份,都没猜到... “某家打劫军用,就算依罪当斩,那也是朝廷的时候,若是让某家的结拜兄弟知道,定叫你等好看!” 李承乾把柴令武推到一边,坐在床前,笑吟吟的说道:“辽东那几车辎重,关乎到一个天大的秘密,就算你那结拜兄弟知道了,肯定也会亲手把你绑了,送到大理寺惩处。” 张仲坚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承乾也不恼,扫了门外一眼,道:“都看了半天了,还不进来?” 二当家的孟世斌,捧着一个大玻璃瓶子,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张仲坚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你竟然投靠了贼子?!” 孟世斌满脸苦笑,向李承乾投去哀求的目光。 李承乾翘起二郎腿,伸手接过玻璃瓶子,道:“你来了也正好,省得我们兄弟多费口舌,快跟你家大哥说说吧,免得整天要死要活的...” 孟世斌给李承乾行了一礼,趴在张仲坚耳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他是了解内情的,知道张仲坚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若是能好好配合李承乾,或许还能留条命。 可若是不配合,那么不光他和他的强盗兄弟们,恐怕就连李靖,都要连带着被关起来。 抢劫军用辎重,那可不是光杀头,就能弥补的罪孽! 一个不小心,就会祸及全家! 张仲坚他们孤家寡人,死了之后,就等于灭门了。 可李靖家大业大,全家老小十几口子人呢! 至于那些军用辎重之中,究竟有没有秘密,还不是李承乾一句话的事儿? 听完了事情经过,张仲坚一语不发。 不过,剧烈起伏的胸口,表明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孟世斌一脸的紧张,生怕张仲坚出现什么意外。 原本想用些伎俩,让柳白给自己治病。 现在却反了过来,被柳白摆了一道,不得不去坑自己的结拜兄弟... 气量小点的,恐怕直接就被气死了! 李承乾笑道:“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若是...” 不等李承乾说完,张仲坚忽然开口,把他打断,道:“刚才来的...是陛下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张仲坚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第692章 咱们这些小人物,都是棋子 早年间,有些关于李二和张仲坚的传说。 张仲坚本也想做反隋的一路烟尘,后来因为见到李二之后,自愧不如,将万贯家财都送给李二,充当起兵之用,自己则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对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李承乾嗤之以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老子是什么性格了。 以李二那刚强到极点的性子,会接受别人的馈赠? 李承乾甚至可以猜测出几分原委来。 多半是自家老子看上了张仲坚的身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逼着张仲坚,把家财都奉献出来。 往大了说,可以扩充自己的实力,往小了说,还能少一个造反的对手。 至于张仲坚的死活,看在李靖的辛苦上,随便抬抬手就放了。 八成是张仲坚好面子,在不知内情的人面前,美化自己,才有了馈赠家财的风言风语。 李承乾自然是不可能让张仲坚见到李二的。 倒不是因为两人认识。 而是因为,刚才李二来的时候,若是真想见张仲坚,早就见了! 还会等到张仲坚亲自要求? “消停消停...” 李承乾想让张仲坚安静下来。 可张仲坚的嗓门太大了,做了这么大的手术,还有如此足的底气? 他也懒得再冲张仲坚吼了,对孟世斌道:“你最好在麻药熬完之前,让他闭嘴。” 说完,拉着满脸坏笑的柴令武,走了出去。 孟世斌等两人走后,连忙把房门关上。 一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刷’就下来了。 “大哥,你受苦了!” 张仲坚的脸还被麻布裹着,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看不出脸色。 不过,他的脸色肯定不怎么好看。 他连千刀万剐都不一定怕,唯独对麻药,畏之如虎! 这年头的麻药,就算配方再金贵,也是肯定会对脑子有所损伤的。 多吃一点,就算不变成白痴,反应肯定也会慢。 对他们而言,比死亡更加恐怖! 孟世斌声泪俱下,道:“大哥,咱们斗不过他们,你就老老实实的配合太子吧!” 张仲坚挣扎了几下,想要坐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腰腹之间,有一条足有尺许长的伤口,虽说已经被羊肠线缝合了起来,但稍微动一动,就有撕裂的风险。 缝合的技术刚刚出现,李时珍和孙思邈又不是裁缝出身,手艺差点很正常... 他喘了一会儿粗气,道:“老二,你跟我说句实话!” 孟世斌趴在地上,道:“大哥,我真的没有背叛你,咱们入关,根本就是个错误!” 张仲坚的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他有的选择吗? 不入关,就是死! 就算肠痈要不了他的命,程咬金和张亮派出来的人,也足以将他们围追堵截至死! 可入了关,来到长安之后,却陷入了一个大泥潭。 不挣扎,便会慢慢往下掉。 挣扎...死得更快! 他沉默了很久,道:“兄弟们呢?” 孟世斌赶忙道:“老三就在柳家,其他兄弟还在嵯峨山上,不过,不过...” 他咬了咬牙,“不过,死了几个人!” 张仲坚浑身一颤,道:“谁?” “兄弟们认为,是马彪出卖了大哥,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老九和老十死了,马彪身负重伤逃走,不知所踪...” 张仲坚又沉默了许久,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 “你出去吧,我累了...” 孟世斌抬起头来,道:“大哥,长安城的局势,实在是太严峻了,咱们这些小人物,都是棋子!太子的意思,想利用大哥控制住卫公,来对付长孙无忌,他...他不可能放我们离去!” 见张仲坚再也不说话,孟世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给他盖上一床薄被,轻轻退了出去。 ... 不管李承乾打算怎么用张仲坚,那都是入驻武德殿之后的事情。 虽说长安城中风声鹤唳,但大幕,终究还没有拉开。 这场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大戏,也只是看客们自己瞎热闹。 无论李承乾还是长孙无忌,都很清楚,他们的斗争,只有在李二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才会真正开始。 太子监国,从名义上统领三省六部。 中书省,六部之中的兵部、工部、刑部、民部,以及九寺之中的司农寺、大理寺、太常寺、宗正寺、乃至五监之中的少府监、军器监、将作监,都是太子的铁杆支持者。 听起来声势浩大,可是除了中书省之外,其他的衙门加起来,也不如尚书省份量重。 况且,门下省除了高士廉这位侍中之外,下边多半是长孙无忌的人。 严格来说,李承乾手下的势力,只能算和长孙无忌五五开。 但他毕竟年纪小,在柳白的帮助下,苦心经营了不过短短两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相当难得了。 而在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之上,还有李二这尊大神镇着。 朝中所谓的党派、势力,在李二面前,就是纸糊的。 长孙无忌许给下边人再多的好处,也比不上李二轻飘飘的一句话。 所以,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只要李二在长安一日,他们都不敢妄动。 同样...还有柳白!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柳白才会带着李渊老两口,前往泰山。 不是为了避风头,而是因为,他和李渊在长安,跟李二在长安,并没有多大区别。 引蛇出洞,需要的是一根手指头。 可若是一个浑身穿着铁甲,全副武装的人,整个钻进洞里,再脑残的蛇,都不敢探头。 李承乾就是那根手指头,况且,柳白认为,这根手指,足够把蛇碾死了! 坐在五牙大舰的甲板上,听着水手们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柳白出游的心情更好了。 一个中年汉子,满脸无奈的坐在他旁边,道:“若是让陛下知道,我提前偷偷回来,却没有去长安见他,起码也是个督军不严的罪过...” 柳白嘿然一笑,道:“有桩大买卖等着你,陛下还要仰仗你赚银子呢,督军不严算个屁的罪过?”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道:“人手早就派去南边了,此番我强行勒令两千老兵退伍,算是犯了众怒,你尽量好生待他们。” 此人,赫然正是沧海道行军大总管,东海水军统领,郧国公张亮! 第693章 既然干不过柳白,那就不如跟着柳白 越英明的皇帝,对大臣的猜忌之心就越重。 他们习惯于那种掌控大局,把任何人都当做棋子的感觉。 能与他们下棋的,只有天下大势! 李二同样不能免俗。 从他登基以后,就对军中的规矩,进行了重新的修订。 当先第一条,便是废除了武德年间,大将长时间掌权的规矩! 换言之,哪怕统领的大将把虎符穿在肋条上,没有皇帝的旨意,依旧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同样,战时的条例,也要比普通律法严苛得多。 就如行军打仗,在出发之前,兵部就会研判好,最适合大军的行军速度。 每日走多少里,在何地驻扎,甚至于扎多少营,辅兵营采买生活物资,都有着极为精细的规章制度。 除非像攻打突厥这种条件艰苦,敌人强大的战争,亦或是李道宗、李孝恭这种皇族王爷掌权,才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张亮自然没有便宜行事的资格。 东海水师坐着船,虽然能日夜兼程的赶路,但每日行军百里,是死规矩。 一里不能多,一里不能少,就算大白天赶够了路程,也要在海上停下来歇歇。 主帅更是不能离开旗舰半步! 若是擅自离开,他下属的司马、长史,乃至普通的参军,都有砍下他脑袋的权力。 所以,张亮这次偷偷跑来,只带了他儿子张顗,以及三个家将而已。 作为水上打仗的行家,张亮本来对五牙大舰很感兴趣。 整天琢磨着,如何从窦氏手中,搞几艘五牙大舰威风威风。 可在得到了柳白给他的图纸之后,便对五牙大舰嗤之以鼻。 虽说是头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五牙大舰,张亮也没有一点参观参观的兴趣。 坐在甲板上,晒着太阳,喝着加了糖霜的果汁,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 他才不担心船上的人,会不会把他偷跑回来的事情告诉李二。 这条船,算上太上皇和万贵妃这老两口,都是自己人。 大家一起乐乐呵呵的赚银子,脑残才会去告密,自讨没趣。 此刻他甚至感觉,就算陛下知道自己偷跑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前当贪官,整天担惊受怕。 为了给高句丽人做生意,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而现在,大不一样! 这笔买卖下来,陛下才是赚大头的人。 自己在前边冲锋陷阵,也不过能捞到一点油水罢了,没人在乎这点细枝末节的事情。 嘬了一口果汁,张亮打了个嗝,道:“你这船上,什么都好,伙食也相当不错,就是船太高太大,白白挡住了两旁的美景。” 柳白把手伸到椅子下方,掰了一下扳手,椅子背便慢慢放倒,成了躺椅。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道:“关中的景色,我算是看腻了,好不容易有闲工夫,还要多看看北国风光才是。” 张亮嗤嗤一笑,道:“辽东的景色怎么样?这眼瞅着都五月份了,还在下雪,若是让远征军的人听见你这番话,估计会气死。” 他几口把果汁喝完,随手把杯子递给旁边的黄巢,让他给自己去换一杯。 不多时,果汁送过来了。 不过,送果汁的人,却成了他的儿子张顗。 张亮接过果汁,冲柳白指了指,道:“还不赶紧叫人?” 说完,又对柳白,“这是我儿子。” 张顗跑到两人身前,躬身道:“见过柳公子。” 张亮一瞪眼,道:“柳公子也是你叫的?叫柳叔叔!” 柳白翻了个白眼,“你可别扯了,你儿子比我还大一岁。” 他笑呵呵的对张顗一点头,道:“别听你爹瞎说,咱们各论各的,平辈相交便是!” 与张亮粗犷之中,带着几分心机的性格不同,张顗看起来是一个比较腼腆的。 在将门的二代之中,算是比较特殊的。 因为将门家的孩子,多是像程处默那样的愣货。 跟张顗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在船上随便一点,想吃什么跟厨子说之类的话。 打发走张顗,柳白对张亮道:“说吧,有什么事。” 张亮特意把他儿子安排过来,肯定是有事相求。 “既然要去南边行商,想必还缺了不少人,犬子从小在军中长大,对海上的事情,也颇为了解,你看...” 张亮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在辽东打的这几个月仗,让他明白过来一个道理。 既然干不过柳白,那就不如跟着柳白。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当他的水师大军登陆之后,是如何用一个小小的竹节,炸开一片城墙的! 就是那枚竹节,让水师大军少死了上万人! 当初被柳白绑架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的张亮心如止水,同样,对柳白也充满了感激。 毫不夸张的讲,若是没有柳白,他肯定会接着跟高句丽人做粮食买卖。 到最后,除了被陛下砍了全家人的脑袋,不可能有其他结局。 反观今日...就算拿不到攻打高句丽的头功,次功肯定也有他一份! 军功,才是将门的根基! 有这份军功在,起码可以保他张家,未来数十年不衰! 柳白想了想,道:“到时候会有四支舰队一同出发,若是你儿子真有本事,可以独自掌管一支,不过,你最好现在就让他去岭南,从造船便开始观摩...这都是以后活命的本钱!” 张亮坐直了抱了抱拳,他知道柳白这是在为张顗的性命考虑。 大海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保命的法门只有两个。 第一,熟悉大海。 第二,熟悉自己的船! 至于其他的,都是扯淡。 儿子的前途,有了着落,张亮心情更好了。 “我带了一些从渤海深处捞起来的宝贝,太上皇要多给一些,免得说咱们这些下边的人没有孝心,至于其他人,你就看着分吧,吃过午饭我就撤了,虽说军里的人都打点好了,但也不能离开太久...”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从登州上岸之后,应该会跟程老爷子他们会合,帮我告声罪,班师回朝之际,我肯定是不在长安的,等从泰山回来之后,再好好乐呵乐呵。” 第694章 明日就给你打造一副纯银的棺椁,让你好好躺上几年 半个时辰后,柳白站在甲板上,远远的看着乘坐小船离去的张亮父子。 就在刚才,他跟张亮敲定了南边的事情。 作为东海水师的主帅,张亮手下的水手,绝对是素质最高的。 此外,东海边上也有几座造船的作坊。 真正的精细活儿,别人干不来,但经验丰富的工匠,绝对不能缺少的。 严格来说,就算有了乌槽船的图纸,大唐的造船技术,也还处在摸索阶段。 远的不说,再一百年,那个名叫鉴真的僧人东渡之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航海大船。 海洋之中,蕴藏了无数的财富,就算是一座金山,和大海的价值比起来,都微不足道。 而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大海的摸索,近乎于零。 柳白不仅仅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要把大海里的鲸鱼龙虾大鲍鱼,全都捞上来,在自家锅里好好的炖上。 周围合作的人不少,但只要给他们一些汤汤水水的喝,就足够把他们撑死了。 哪怕...是李二! 黄巢站在柳白旁边,轻声道:“少爷,太子来信,说他们已经搬进武德殿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也不必把我们送到口岸了,吃过饭,就回去吧,李承乾那里用得上你,还有...” 柳白略一沉吟,“锦衣卫的事情,怎么样了?” 黄巢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属下已经见过那几位百户了,沈威也已经将花名册交给属下保管,旁的不提,掌握锦衣卫,属下还是手拿把攥的!” 柳白对黄巢还是相当放心的,对他的能力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黄巢是个牛人,但是家里耀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才显得没有那么出彩。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就算没有柳白的帮助,用不了多久,他一样能混成响当当的人物。 而且,掌握了锦衣卫的资源之后,他那个情报中心的计划,也不再有后顾之忧。 毕竟,李二知道锦衣卫的存在。 在这位陛下的眼中,只要任何事情,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就都不算犯忌讳。 况且,如今还有了一个很好的名头。 太子监国! 连国家大权都有了,办那么一两个情报中心,不为过吧? “回去告诉承乾,让他好好干,不管是陛下,还是朝中的那些人,虽说都去了泰山,但目光,始终都不曾离开长安城,既然监国了,就莫要再像从前那么顽皮。” 黄巢点头称是,跟着柳白,向专门吃饭的船舱走去。 ... 时间过得飞快。 明天就是皇帝带着一众臣僚,前往泰山封禅的日子。 李二对封禅大典十分重视,连带着对筹备这次封禅大典的总管柴令武,要求也十分严格。 柴令武胳膊底下夹着奏折,另一只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从紫宸殿里走出来。 迎面正好看见李承乾溜达过来。 看见柴令武的样子,李承乾‘噗嗤’一声就乐了。 “没批成?” 柴令武龇牙咧嘴的说道:“天地良心,二十二万贯的预算,我可是一个子都没放在没用的地方,精打细算了一整天,才把预算压到最低,结果,还挨了几脚...” 李承乾从他胳膊底下,把奏折抽出来。 翻开仔细看了看,道:“父皇的行撵、百官的吃用、五千金吾卫外加一万左骁卫,人吃马嚼的,二十二万贯的确不算多...” “你还不了解咱们陛下吗?自己赚的银子恨不得藏进被窝,内帑的库房一打开,银子流出来能把人淹死,还整天琢磨着,怎么掏一掏国库的银子...也不知怎么的,非要把这个苦差事交给我...” 李承乾刚要说话,脸色忽然一变,躬身下拜! 柴令武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等他回头,屁股上又狠狠的挨了一脚。 往前踉跄了好几步,跌了个狗吃屎。 李二站在他身后,黑着脸道:“朕的银子藏在被窝里?明日就给你打造一副纯银的棺椁,让你好好躺上几年!” 柴令武捂着脸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李承乾笑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李二狠狠的瞪了柴令武一眼,道:“你跟着朕去延英阁,路上说!” 他带着李承乾,路过柴令武身边的时候,道:“预算太多,要控制在十五万贯以内,省得魏征那群老家伙,整天说朕劳民伤财,但规格不能降低,起码要办出百万贯的样子来!” 说完,他也不管柴令武如何应答,扭头便走。 在去延英阁的路上,李承乾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李二一边走,一边捻着自己的短髯,慢慢思索着。 “你的意思是,让那个女人出面帮你?” 李承乾道:“父皇要去泰山,朝中政务由儿臣暂代一时,倒没什么问题,但母后去了洛阳,宫中却没了主事的,杨妃娘娘和阴妃娘娘性子恬淡,恐怕狠不下心来统管后宫,思来想去,那个女人反倒是最合适的。” 李二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眼睛里带着几分戏谑之色。 “天要其亡,必让其狂,你是打算让你舅舅好生狂上一狂,再将他置于死地?”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他毕竟是儿臣的舅舅。” 李承乾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但李二却很满意。 他根本就不在乎长孙无忌死不死,但他却不能不在乎,长孙皇后的感受。 若是有可能,他更希望能让长孙无忌有一个善终。 “也罢,临走前朕就再帮上你一把,一会儿到了,朕帮你说!” 他把刘瑾叫过来,交代了几句。 很快,两人已经来到了延英阁。 一个和长孙皇后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正带着一群宫女,跪在延英阁门口迎驾。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李二看了刘瑾一眼,刘瑾当即上前,朗盛道:“陛下口谕,特进长孙氏正二品昭容,主宫闱局、内宫局、掖庭局一应内事,钦赐玉如意一柄,加封仪式暂免,待朕归朝另议。” 第695章 等陛下走后,后宫想不乱都不成了 长孙顺德的这个小女儿,自幼便有专人教导。 从容貌打扮到手艺才华,样样不缺。 可以说,她生来就是为了入宫做准备的。 连李二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厉害。 她模仿长孙皇后,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时候,李二自己看着她的背影,甚至都会感觉到疑惑。 举止做派像也就罢了,连说话的语气,停顿的时间,都和长孙皇后一般无二! 起初,李二还是比较受用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也算是长孙皇后的堂妹,爱屋及乌,就算是看在长孙皇后的面子上,也要对这个同样姓长孙的女人,表现出几分疼爱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分‘疼爱’,完全变成了厌恶! 李二把长孙顺德看得明明白白。 说到底,不就是长孙皇后顾全大局,不为他长孙家族考虑,便再送进来一个,吹枕边风的吗? 正所谓旁观者清,李承乾看出这一点,比李二还要早上几天。 也只有他才能察觉到,这个女人和母后之间的差别。 有些东西,是外表弥补不了的。 “臣妾叩谢陛下!” 长孙氏冲李二行了大礼,模样看不出有多高兴来。 “见过长孙昭容!” 这回,轮到李承乾给长孙氏行礼了。 就在刘瑾宣旨之前,长孙氏还没有任何名分,连小老婆都算不上。 可封了昭容,就不一样了。 昭容为二品,在宫中,仅次于皇后和四位贵妃。 换言之,整个后宫之中,只有长孙皇后、杨妃、阴妃在地位上能超过她。 长孙皇后不在,杨妃和阴妃一向深居简出,从这一刻起,长孙氏几乎成了后宫的主人! 有了名分,严格来说,她已经是李承乾的小娘了,当然要行礼。 长孙氏微微侧了侧身,不敢接受太子的全礼。 抬起头来,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李二竟然带着太子走了! 刘瑾站在原地,笑嘻嘻的说道:“奴婢恭贺娘娘!按照宫里的规矩,您的一应吃用都将升为昭容的规格,这延英阁也要重新修整一遍,陛下说了,您这几日可以去紫宸殿暂居!” 长孙氏一怔,脸上这才出现了几分喜色。 她吩咐贴身宫女,给了刘瑾赏钱,“陛下让本宫管着宫闱局、内廷局等一应事务,若有什么不通的,还要多向刘总管请教才是...” 这几个地方,原本都是刘瑾管辖的地方,油水丰厚,权力也很大。 如今落在长孙氏手里,也看不出刘瑾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始终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谢过赏钱之后,抖了抖袍袖,道:“奴婢遵照陛下的话办事,若有做不到的地方,也请昭容多多担待!” 这袍袖一抖之间,一袋子赏银,外加两张票据,已经进了他袖口深处。 告辞离去之后,他把袖口深处的东西,重新掏出来。 掂了掂赏钱,随手递给身旁的小满。 又摊开两张票据,一看之下,即便是他,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小满好奇的凑到近前,刘瑾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 “走,去见你师爷!” ... 掖庭局! 怀恩年底就要退下来的消息,已经在宫里传遍了。 是个人就知道,刘瑾会接他的班。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怀恩的身体情况不大好,每天晚上值守的任务都由刘瑾顶着,有时候,白天都会感到精力不济。 于是,刘瑾彻底成了李二的跟班,反倒是怀恩,不经常露面了。 作为宫里的大总管,怀恩虽说是个奴婢,但论起地位来,丝毫不比贵妃们差。 那些上赶着往皇帝被窝里钻的嫔妃,年年都要给他送点东西。 年初的‘采选’之后,宫里又来了不少人。 怀恩在掖庭局的院子里,就放了一大堆的礼物盒子。 刘瑾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他吩咐小满在门口守着,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 “师父...” “咳咳咳——”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咳嗽声。 刘瑾看着躺在软榻上,脸色有些发黄的怀恩,道:“师父,您怎么就不愿意去书院瞧一瞧?” 怀恩摆了摆手,抽了几下鼻子,道:“一场风寒罢了,要不了我的命,咱们都是下人,何必要劳烦两位神医?” 刘瑾搓了搓手,道:“实在不行,叫宫里的御医来也好,今日陛下问了徒儿三回,一直在说,让徒儿好生照顾您...” 怀恩呵呵一笑,“陛下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对咱们这些当奴婢的也上心。” “可徒儿实在是想不明白,您怎么就不愿让大夫瞧一瞧?风寒是小病,可再拖着,还不知会变成什么病症!” 在刘瑾的心中,怀恩早就成了亲人一样的人物。 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刘瑾心里很不好受。 怀恩深吸了一口气,道:“小满在外边?” 刘瑾赶忙将小满喊进来。 “师爷!” 怀恩满脸慈祥的看着小满,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你们先坐。” 小满伺候刘瑾坐下,自己又跑到外边,搬了个矮墩,坐在刘瑾身后。 怀恩咳嗽了几声,道:“陛下说,我年底就能去书院,不必继续留在宫中...对我而言,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我唯独放心不下你们两个...”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外边人看着咱们风光,可谁知道,咱们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小心,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万一走错了,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是小事,祸及身边的人,才让人心酸...” 刘瑾把刚才长孙氏送给他的那两张票据,拿给怀恩看。 怀恩看完之后,笑道:“没错,就是这么个道理...陛下去泰山,娘娘去洛阳,偌大的皇宫,留给其他人,就算有太子在上边镇着,他们那些该有的,亦或是不该有的心思,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他看向刘瑾,道:“那位长孙昭容肯送你这么珍贵的礼物,就说明,她已经在你身上动了心思,加上陛下和太子殿下,又给她狠狠的添了一把火...等陛下走后,后宫想不乱都不成了...” 第696章 怎么也不能比三十万贯少吧? 怀恩这番话说完之后,刘瑾沉默不语,小满冷汗涔涔。 常言都道后宫安稳,那是因为有长孙皇后,这位贤后坐镇,又有阴妃和杨妃这两位深识大体的贵妃辅佐。 可是,若是这三位都不出面,没人知道,被她们镇压了多年的后宫,会乱成什么样。 到了怀恩和刘瑾这种地位,寻常嫔妃根本不敢惹他们。 可小满不同,他虽说占着怀恩徒孙,刘瑾徒弟的名分,但归根结底,在宫中的职位,还只是个区区八品的采买太监罢了。 底下的太监宫女上赶着巴结,可嫔妃们却不用。 怀恩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孩子,你年纪还小,师爷最怕的,就是你受人蛊惑...” 小满‘蹭’得一声站起来,跪在怀恩脚下,“小满一定紧跟师爷和师父的脚步,不受旁人蛊惑!” 怀恩看了刘瑾一眼,刘瑾明白他什么意思,上去将小满拉了起来。 “你师爷既然说了,肯定早就给你留下后路了!” 怀恩笑道:“这就是我对你师父还比较放心的原因,他这人鬼精鬼精的,吃不了亏...有些事情,跟你师父多学学,咱们这些奴婢在宫里活得艰难,若非师爷在战场上,救过陛下几次性命,恐怕现在也会流落街头,跟野狗抢食。”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你师爷我这张老脸在陛下面前算是用尽了,给你换来了一个职位...日后,你就跟着太子,这偌大的长安城中,也只有太子,才能护你周全。” 小满已是泣不成声,接过信,道:“师爷您好好养身体,您若是不愿找大夫,小满就去学医,给师爷好好瞧病!” 怀恩摇了摇头,没有再交代什么,对刘瑾道:“你们走吧。” ... 离开院子,小满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师父,师爷为何总是不愿找大夫?他这病症,根本就不可能是风寒!” 刘瑾摇了摇头,“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师爷生病的事,后宫里那些人都盯着呢,万一你师爷倒了,咱们师徒就要面临偌大的压力。” 他摊开手,把那两张已经被攥皱了的票据,给小满看。 “三十万贯?!” 小满惊呼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 刘瑾冷笑道:“三十万贯,是长孙氏一个昭容能拿出来的?她是有求于为师,甚至有可能打算把为师,当成她在宫里的眼线!” “况且,她还只是个昭容而已,后宫九嫔、婕妤、美人、才人,二十多位,各个都有名分,她们能安心得了?” 小满紧张的说道:“就是因为陛下要去泰山?” “这里边的事情太多,关系到各方势力的纠葛,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危险,不过...你师爷给你安排好了后路,他说的不错,只有紧紧跟着太子,你才能从这场大风暴之中爬出来!”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掖庭局,来到了中宫的宣政殿废墟周围。 刘瑾让小满在外边等着,自己一个人,低眉垂目的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 李二就在废墟里溜达。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最近特别喜欢来这里坐一坐。 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 李承乾站在李二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 “陛下!” 刘瑾来到李二身边,没有说别的,直接把票据呈送到李二面前。 李二看了一眼票据上的数额,呵呵一笑,道:“好大的手笔,若是放在前两年,恐怕连朕都会心动。” 李承乾看了刘瑾一眼,道:“你这家伙最近可是有的赚了,昭容出三十万贯,其他的昭仪、修容、修仪,怎么也不能比三十万贯少吧?” 刘瑾是个聪明人,知道太子是在提醒自己,急忙道:“奴婢收了银子,想交给陛下,以作封禅开销之用!” 李二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朕倒是对令武有些严苛了。” 他毫不做作的把票据收了起来,而后对李承乾道:“怀恩跟朕讲,他的徒孙小满,是个机灵的孩子,日后便跟着你,跑跑腿。” 李承乾笑道:“多谢父皇厚赐!” 李二又对刘瑾道:“怀恩的身体怎么样?” 刘瑾的声音有些发沉。 “师父他老人家说,病去如抽丝,这个岁数了,一点风寒都禁受不住,实在是有愧陛下的信任...” 李二的眼神,略微暗淡了一些。 “怀恩在战场上救过朕三次,别人都夸他好武艺,殊不知,他的武艺全都是在战场上被逼出来的,如今他病了,朕却帮不了他...” 说完,李二深吸了一口气。 “你去告诉怀恩,他救了朕三次,朕可以满足他三个要求,第一要求已经用过了,如今...还剩下两个!” 刘瑾很清楚,第一要求,就是把小满送到太子身边。 后宫是个大漩涡,几乎每一位嫔妃,都代表着一方势力。 她们当然是不敢争取怀恩的。 对于刘瑾,若是能争取到,对她们而言便是好事,若是争取不到,也奈何不得刘瑾。 可小满就不同了。 若是争取得到,等陛下回宫清算之际,小满逃不掉一个妄议皇家内务的罪名。 可一旦争取不到,难保那些人会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来,除掉小满这个关键的人,去培植新的眼线。 其中凶险,难以言状! 李二给怀恩脸面,同意小满跟着李承乾,至少,能保下一条命。 至于小满在宫舆司和掖庭局的职位,只能暂时放弃。 刘瑾谢恩之后,又匆匆离去,把李二的话,带给怀恩。 李二带着李承乾,继续在宣政殿废墟里溜达。 “这是朕临行之前,最后一次见你,此番前往泰山,二十日之内便可返回,在此期间,朕要好好看你的表现。” 李承乾笑道:“父皇放心便是,儿臣手里有大杀器,早就不惧舅舅的威胁了...倒是父皇身边没有合用之人,让儿臣有些担忧。” 李二不轻不重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道:“少操心点乱七八糟的事,没了怀恩和刘瑾,朕还能饿死不成?” 说完,他幽幽一叹,道:“朕把绊脚石都带走,也想看一看,没了他们,长安城中该是怎么个光景...” 第697章 太子初监国,长孙无忌的第一个难题 贞观三年,四月末! 李二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连同金吾卫、骁卫共计两万余人,自通化门出城,一路北行,封禅车乘绵延数里! 长安城百姓上下,跪送李二,监国太子李承乾,一路将李二送至潼关,俄而折返! 在礼部拟定的奏折上,李二会用八天时间赶到泰山。 封禅前斋戒三日,封禅当天拜祭李氏皇族祖先,再用八天回返长安。 整整二十天,一丝一毫都差不得! 柴令武作为筹备封禅事宜的大总管,跟着监国太子送陛下出城,眼看着车队消失在眼帘之中。 终于卸下差事的他,不仅没有松一口气,神色反倒变得更加严峻了。 长孙无忌就站在太子的右后方,和柴令武也仅仅一步之遥。 就在刚刚陛下离去的时候,又口头上封了长孙无忌一个赵州刺史的头衔。 对于他们而言,区区一个刺史,算不上大官。 可赵州,是长孙无忌的家乡。 李二此举,耐人寻味的很... 柴令武心知肚明,李二这是打算用上对付卢氏的旧智。 欲让其亡,必让其狂。 若长孙无忌真的被太子打压狠了,一怒之下,逃回赵州,那么李二就能找到合适的理由,真正用《贞观律》来处置他! 一时之间,柴令武有些搞不定李二的心思了。 不是说...不能动长孙无忌,要给他一个善终吗? 他悄然间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的脸色,好巧不巧,正迎上长孙无忌的目光。 两人相视,停顿了片刻,而后同时笑了。 “听闻前几日,长孙伯伯抱恙在身,倒是让小侄心中忧虑的很...” 长孙无忌笑道:“到了老夫这个岁数,不生病才是稀罕事,只是没想到,在此期间,你的爵位却被降了一级。” 柴令武心中暗骂这老狐狸。 自己爵位被降,还不是他搞的鬼? “小侄是个无赖的性子,守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就已经相当知足了,就算变成子爵男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孙无忌捋着胡须,一副提携后进的样子,道:“年轻人该多多为国朝做事才对,你立下功劳,陛下怎能忘记你?此番筹备封禅之事,做的漂亮,想必等陛下归来,就会颁布赏赐,你迟早会重新回到侯爵的位置上!” 李承乾将两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转过身来,冲着长孙无忌和柴令武一抱拳。 “父皇临走前,将监国大任交给承乾,还望舅舅和表哥,多多辅佐才是!” 长孙无忌微笑道:“太子客气了,老臣自当勉励为之!” 李承乾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后边稀稀拉拉的人。 朝中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被李二带走了。 剩下大猫小猫的人之中,清一水的红袍。 很明显,他们分成了两个派系。 一群人站在长孙无忌身后,另一群人,以韩同为首,站在柴令武身后。 见监国太子看过来,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 李承乾对身边的小满道:“暂且回宫,诸位臣工入武德殿待诏!” 小满头一次跟在李承乾身边,显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高声道:“监国太子令,诸位臣工随行回宫,入武德殿待诏!” ... 武德殿在皇宫的中宫之中,毗邻太极殿。 与李二和长孙皇后的日常寝宫紫宸殿,遥遥相望。 而武德殿的西侧,则是李承乾的东宫。 前隋年间,文帝的太子杨勇在被罢黜之后,便居住在武德殿内。 大唐立国之后,武德殿则成了李元吉的寝宫。 要知道,当年的李元吉手握兵马大权,深受隐太子李建成的信任,又一手统领着六部,地位之高,恐怕还在当初的李二之上。 这座宫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武德殿的偏殿里,一群红袍人坐成一圈,来来往往的,全都是熟面孔。 李承乾闭目养神,柴令武坐在左侧,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韩同坐在右侧,眉头紧皱。 三天前,擢升为刑部侍郎的狄知逊,站在偏殿中间。 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狄知逊身上。 韩同和狄知逊都是泾阳县令出身,如今可谓是李承乾的左膀右臂。 大人物们都走了,他们自然成了顶梁柱子。 而其余的人,要么是房玄龄他们的门生故旧,要么原本就是铁杆的太子党。 不过,有几个绿袍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没有座位,站得却距离李承乾很近。 为首的,赫然正是李义府! 六品以下着绿袍,他们这群人之中,官职最高的李延寿和来济,也不过是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偏殿之中很安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承乾蓦得睁开双眼,淡淡的说道:“这就要开始了吗?” 狄知逊躬身道:“太子殿下,御史台呈送的清查河东贪墨一案,早已报送三省,今日武德殿待诏议事,长孙仆射定会趁机提起!” 河东道、河北道一带,几乎全是门阀士族的地盘。 就算五姓七望倒了,其他的门阀也不容小觑。 往年送来的贪墨案子,不计其数,就连李二,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省也会如有默契一般的,把案子压下来,留中不发。 当地的局势太复杂,处置一个人,就连死一片人。 几个银子和当地百姓的安生,孰轻孰重,谁都分清楚。 长孙无忌一上来,就给李承乾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不处置河东贪墨案,太子威信全无,可若是处置了河东贪墨案,长孙无忌势必会趁机添一把火,把河东的那些门阀全都牵连出来。 到时候,李承乾可就把河东门阀得罪光了! “谁能拿出一个章程来?” 李承乾扫视一圈,这一回,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韩同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如把此案往后拖一拖,索性陛下二十日之内即刻回朝...” 不等他说完,便被李承乾打断。 “不可!朝中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本太子岂能怯懦?”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李义府等人。 却愕然发现,这群人竟然在嬉皮笑脸的互相推搡着,尤其是上官仪,一个劲拿上朝用的笏板,捅咕张柬之的腰眼。 李承乾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群家伙太不给面子了。 自己头一次独当一面,他们竟然玩起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张孟将,你有何看法?” 第698章 这群家伙,今天出门前忘吃药了? 张柬之怒视了上官仪一眼,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几步走到偏殿中间,站在狄知逊身旁。 “启奏太子,微臣的确有一良策,可解河东贪墨一案!” 李承乾眼睛一亮。 他跟这群书院的学生,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虽说跟李义府比较亲近一些,但跟张柬之、马周、上官仪等人,平常也都玩笑惯了。 也只有周围一些比较亲近的人才知道,这群家伙有多么的恐怖。 就像某个人所说的,这群家伙若是一下子从书院跑出来,进入朝堂,亦或是担当大人物们的幕僚,绝对是一件比兵灾还可怕的事情! 李二也是担忧这一点,才破例在他们没毕业之前,先许以官职,好把他们牢牢锁住。 他和柳白能放心离去,也有张柬之他们帮李承乾的原因。 “说来听听!” 张柬之笑了。 他本就生得英俊挺拔,这一笑,不自觉的让人感觉这是一个性格爽朗,待人宽厚的后生。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差点把在场众人吓死! “不仅要查,而且要大查特查!贪一文钱就剁一只手,贪两文钱,就剁两只手!” 张柬之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自诩老资格的人,蹦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黄口小儿!河东道乃我大唐根基之地,岂容你胡作非为? 张柬之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两个老家伙被他这么噎,老脸涨红,显然是气得不轻。 张柬之呵呵一笑。 “太子殿下,在旁人看来,长孙无忌是给您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可是这未尝不是您建功立业的一个天大机会! 李承乾不说话。 这群《致知》编委会的成员,整天写文章写得,惯爱弄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在简单的道理,经他们一讲也会变得晦涩难懂。 他知道张柬之还有下文,挥手让两个老家伙下去,等着张柬之继续说。 张柬之给了李承乾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对狄知逊一拱手。 “狄侍郎,您是法学大家,想必对《贞观律》也了然于胸的...” 狄知逊满含深意的看了张柬之一眼,道:“不敢当,狄某不才,倒是熟读过《贞观律》,算不上了然于胸。” 张柬之笑道:“那么在狄侍郎看来,河东贪墨一案,该处以何刑?” 狄知逊略一沉吟,道:“那就要看,贪墨的银两多少而定了,根据《贞观律》,最轻的刑法,是除其官职、爵位、勋爵,流徙边疆担任小吏...若是严重一些的,当处以杖毙之刑,亲属从奴籍,永绝其子孙后代的任官职路!” 张柬之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 他再次向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法无禁止即可为,但法律既然已经严令禁止,他们还敢胡作非为,岂非自寻死路?” 李承乾有些不笃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直接按照《贞观律》处置他们?” 张柬之斩钉截铁的说道:“必须处置,而且要处置得够狠,够绝!”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河东道的那些门阀,是那么好惹的吗? 尤其是在刚刚铲除了五姓七望这个档口,朝廷该做的,是尽力安抚当地门阀,不要再让他们兴风作乱。 如果按照张柬之的做法,他们不造反才怪! 门阀靠着压榨百姓,搜罗财富,当地官员就是他们的帮凶。 处置的官员,就等于狠狠的打了门阀的脸面,同样,也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有脑子人都能看出来,张柬之分明是要逼他们造反! 李承乾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他很想问问,站在自己跟前的这货,究竟是不是张柬之。 这主意,太馊了! 馊得令人作呕! 若是河东道造了反,等父皇会来,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在这么多人面前,李承乾想给好友留点面子。 “这件事...本太子会好生思量,你且...” 不等李承乾说完,上官仪忽然跑了上来,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微臣以为,张柬之所言,大有可为!” 话音未落,李义府、来济、马周几个人全都跑了上来。 本来李延寿不乐意动弹。 他师从史学大家颜师古,最不喜欢的就是朝中纷争。 但无奈,身边的人都跑出去了,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穿着绿袍子,实在太碍眼。 只好恹恹的走出来,站在几人身后,装模作样的哼哼了几声。 李承乾有点发愣。 这群家伙,今天出门前忘吃药了? 一个个上赶着逼人造反,这还了得? 李承乾郁闷的说道:“谁能讲一讲,其中的原由?” 张柬之身旁的狄知逊,忽然眼中精光一闪。 “臣亦附议张御史所言,法乃国本,动摇不得,同样不可退让一步!” 此言一出,偏殿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些品级不高,资格却一个比一个老的‘太子党’,不了解那几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但狄知逊的名头,却不是白叫的。 当年,他成为泾阳县令,可不是走关系走出来的,而是陛下钦点的! 全大唐,一千五百多位县令,能被陛下钦点的,狄知逊是独一份! 傻子都知道,陛下早就看中了他的才能,外放到地方,只是为了多磨炼磨炼,日后担当大任! 连他都附和着张柬之的办法,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木头棍子一样的杵在原地,等着张柬之给解释。 张柬之冲李承乾挤了挤眼睛,而后清了清嗓子道:“启奏太子,元宵节前您钦点我等拟定的官员考核标准,已经成型,敢问太子,是否于今日传于文武百官观摩学习?”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 官员考核标准? 啥东西? 自己钦点拟定的? 怎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第699章 帝王心术这种东西,从来都不讲究亲情 关中的四月份,气候变动频繁。 早上起来还冻得人瑟瑟发抖,到了中午,太阳一起来,又晒得人晕头转向。 长孙无忌一系的‘人马’,站在武德殿门口,一个个歪七扭八,有些上岁数的人,已经开始来回摇晃。 从前李二在朝的时候,他们也经常在紫宸殿,或者是太极殿、宣政殿门口,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可那时候,无论班首是房玄龄,还是杜如晦,都会安排太监,给他们安排几个棚子,再送来几碗凉茶。 他们明明知道监国太子在针对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 现在不仅不能走,连声苦都不能喊。 尚书仆射长孙无忌,听说已经病了大半年,都直挺挺的站在最前边,顶着太阳喘粗气! 想一想,太子的人都坐在凉爽的偏殿里喝茶,他们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 长孙无忌死死盯着武德殿尽头,那张已经被换了规格的御椅。 说不恼怒是假的,但长孙无忌心里却稍稍有些庆幸。 “终究是个孩子...” 原本,因为黄有德等人‘勾结’世家,欺瞒陛下的事情,被他推出来顶缸之后,他手下的人,已经有些摇摆不定了。 而李承乾今日针对他们,岂不是坚定了他们的信念? “砰——” 长孙无忌听见身后有人倒地,立刻回头去。 见是一个从四品的御史,晕倒了过去。 他急忙走过去,大声疾呼道:“快把冯御史抬阴凉处!” 几个年轻的官员,七手八脚的抬着冯御史,长孙无忌亲自跟在旁边,帮着冯御史扇凉风。 周围那些官员眼中的愤愤之意,几乎都隐藏不住了。 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把冯御史安排好之后,他又走到人群的最前边,直挺挺的站着。 “仆射,您大病初愈,不如也去歇息片刻,以您的身份,想必太子也是不敢怪罪的!” “是啊是啊!仆射大人应保重身体才是!” “您日理万机,万万不可因此等小事折损身子!” 身后的官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长孙无忌转过身来,拱了拱手,道:“诸位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礼不可废,陛下命太子监国,那么太子的话,就是陛下的意思,老夫岂敢僭越?” 说完,他转过来,身子蓦得一颤,低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太子殿下着实有些过分了,就算不看仆射的官职,那也是他的舅舅,长幼尊卑之下,怎可如此欺人?” “太子就没从柳家学到什么好东西!” “堂堂监国太子,一不知爱惜大臣,二不知体谅长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这一次,什么都没说。 他要的,就是激起百官对太子的不满。 陛下离开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到了他这种地位,只要不造反,就算陛下都不能动他分毫。 他很清楚,无论陛下倾向于谁输谁赢,只要自己坚持到最后,长孙家就会毫发无伤。 帝王心术这种东西,从来都不讲究亲情。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和李承乾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陛下必然不会光明正大的,倾向于某一方。 只不过,输赢的结果虽不影响性命,但却关乎到家族未来的前途,若是太子赢了,长孙家只能步步退让,直到有一天,彻底被逼出朝堂。 若是自己赢了,太子之位或许不会动摇,但却可以剪除他们那一派系的势力。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李二驾崩,太子继位,也动不了长孙家! 甚至,长孙家作为势力绝强的外戚,可以做到把持朝政,学一学古代那些枭雄人物,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想到这,长孙无忌的心里有些发烫。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步的可能了! 只有前进! 正想着,刘瑾跑出来,高声道:“监国太子,宣诸位臣工觐见!” 长孙无忌为首,所有人齐齐拱手行礼。 “臣遵旨!” 众人鱼贯而入。 等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之后,李承乾等人,才从偏殿之中走出来。 长孙无忌给身边两个红袍官员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立刻从袖口之中取出奏折。 放在笏板上,等着一会儿发难。 李承乾端坐在椅子上。 李二登基之后,武德殿一直空着。 曾经,这个位置摆放着一张青铜椅子,是李元吉的心爱之物。 直到前天晚上,李承乾才换上了符合太子身份的椅子。 他倒是头一次坐在上边。 垫子软软的,上边是缎面,十分凉爽。 只可惜,靠背离着太远,不能往后倚。 等以韩同和狄知逊为首的‘太子党’站好之后,长孙无忌身后的两位红袍官员,立刻走到大殿中央! 可是,还不等他们开口,最后方忽然有人高声道:“启奏监国太子,微臣有本上表!” 长孙无忌一皱眉,知道是书院来的学生,在后边扯着嗓子喊。 他不想让人打乱自己的计划,沉声道:“朝堂之上自有规制,须得先上堂前,再上表奏本,念尔等初入朝堂,不懂规矩,此次不予处置,尔等还需待陈、江两位大人上奏之后,再行出言!” 大人物们都走了,长孙无忌就是顶尖的大臣。 理所应当成为班首,有监察百官礼仪举止之权。 在他看来,区区几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肯定会被自己吓回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绿袍小官,嘿呦嘿呦的跑到前边。 本身就特别胖,加上一身绿色官袍又紧,整个人勒得像一条大蚕。 从后边跑到前边,总共没几步,他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看起来有些滑稽,一副脑子不怎么好用的样子。 上官仪跑到陈、江两位大人更加靠前的位置,冲长孙无忌一拱手,憨厚一笑道:“仆射,下官生得痴肥,早就跑出来了,可惜跑得太慢,没想到两位大人突然走出来,还请多多担待...” 后边李义府、来济等人,跟着起哄道:“我们都看见了,的确是他提前跑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能作证!” 长孙无忌气地脸色发青。 “放肆!朝堂乃天下至圣之地,岂容尔等胡作非为?来人,把他赶出去!” 第700章 我有种预感,长孙无忌要倒霉 “慢着!” 韩同忽然开口出列。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扫了韩同一眼,淡淡的说道:“韩侍郎,有何高见?” 他知道韩同在‘太子党’之中的地位,同样也知道,韩同是柳白最为忠实的拥趸之一。 对于这个人,长孙无忌的心中充满了厌恶。 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曾经的韩同,算是他门下的人。 韩同淡淡一笑,冲长孙无忌拱手道:“仆射明鉴,朝堂的确是规矩最大的地方,可万事有例外,上官仪身为殿中侍御史,本就有风闻上奏之权,若陈、江两位大人上奏的,并非是关乎国体之要事,该给御史让路才对!” 说着,他看向陈、江两人,道:“两位,不知韩同说的可对?” “这...”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长孙无忌,想听听他是什么看法。 长孙无忌嗤笑一声,“黄口小儿罢了,能有什么见地?” 他始终都有些看不起书院出身的人。 觉得这些整天与书本为伍的人,没有多少真本事。 上官仪仍旧是一脸憨厚的样子,呵呵一笑,道:“仆射,下官比太子殿下还痴长一岁,算不得黄口小儿了。” 长孙无忌脸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 觉得这个小胖子,倒是有几分难缠。 若上官仪是黄口小儿,那么比他还小一岁的太子,又算什么? 长孙无忌不再多言。 言多必失,再者说,跟韩同和上官仪这种小角色嚼舌头,有失身份。 他干脆抱着笏板,把眼睛闭了起来,一派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上官仪冲陈、江两位大人咧嘴一笑,道:“启奏监国太子,微臣与张御史、马御史及诸位同僚,奉命所拟定的官员考核制度,已经成册,还请太子过目!” 他从袖子之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走过来的刘瑾。 刚才李承乾一直在憋着笑。 长孙无忌与上官仪他们争口舌之利,无论谁输谁赢,丢人的都是长孙无忌自己。 谁让他官大? 谁让他岁数大? 上官仪他们这群臭不要脸的,若是辨不过别人,躺在地上撒泼打诨,都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比脸皮? 书院随便出来个学生,哪怕随便出来个杂役,都是打不疼,砸不烂的铜豌豆。 脸皮一个比一个厚。 长孙无忌这种传统的人,再‘修炼’上一千年前,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听上官仪提起官员考核的事情来,李承乾立刻严肃了。 他接过册子,一边翻看,一边回想刚才商量的说辞。 册子很薄,上边写得清清楚楚,说是上官仪等人,按照太子的吩咐,制定了官员考核制度。 不过,李承乾自己还是头一次听说。 既然这帮坏得冒水的人,帮自己出了个主意,那就好好用。 就是这个习惯不大好。 假借太子的名头,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幸亏写得是朝中的政务,若是写点不良读物,那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名声,就彻底掉进茅坑了... 以后要跟他们好生说道说道。 一开始,李承乾只觉得,用官员考核的办法,来解决河东贪墨一案,虽说有点扯淡,但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可他越看这个册子,越心惊! 渐渐的,他有些看入迷了,有些关键之处,让他的脸色不断变化。 下边早就议论成片了。 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几乎其他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上官仪腆着肚子,信心满满的站在大殿中央,高昂着头颅,满脸红光。 那几层下巴,一颤一颤的,好像在显示上官仪此刻的心情。 只有他们几个才知道,这份官员考核办法,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作为书院最早毕业的学生,他们必须要开一个好头。 书院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兄长们离开家庭去外边打拼,就必须要打拼出一定的成绩。 兄长有出息,后边的弟弟们,才会有榜样! 而这份官员考核制度,就是他们作为书院的代表,进入朝堂的宣言。 从此以后,书院将会成为朝堂之上最大的势力! 区区河东贪墨一案算什么? 有这份考核制度在,捎带手就料理了! 上官仪极为自信。 《致知》编委会的成员,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 就连王勣都称他们为妖孽! 这么一群妖孽汇聚在一起,费劲千辛万苦制定的东西,必定会改变朝廷,甚至于,改变整个时代! 张柬之和来济他们,虽然站的远,也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承乾。 和李承乾关系好是一回事,而能否在朝堂之上站住脚,又是另外一回事。 真才实学,才是朝堂之上的立足之本! 其他官员的议论声,渐渐停息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李承乾。 因为李承乾的反应,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刚翻开册子的时候,李承乾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眼睛微眯,似乎册子上有什么东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现在,李承乾却是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离得近的人可以看到,太子的手,竟然都有些抖了! 韩同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狄知逊。 “老狄,你知道什么?” 狄知逊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着吧,书院的学生搞出什么花样来,都不为过,陛下去泰山前的五天,那个叫马周的小子,一天往我家跑八趟,围着我问各种刁钻的问题,几乎都与官员的律例有关...” 他抿了抿嘴,又道:“既然说是考核,想必跟官员升迁有关,总之,事情小不了!不管怎么说,一会儿必须要为太子殿下稳定好局面,如今,只有靠你我两人了!” 韩同点了点头,偷偷看了最前边的长孙无忌一眼,嘿然一笑,道:“我有种预感,长孙无忌要倒霉!” 狄知逊也低低的笑了几声,道:“书院那群小子,一个比一个恐怖,从前他们在书院里,虐遍了学生,有时候连先生都会欺负欺负,如今来到朝堂之上,岂能不涨涨声势?” 第701章 这群学生,比房玄龄他们还要难缠 李承乾又看了许久。 而后,他啪得一声把小册子合上。 沉默了一小会儿,目光复杂的看了上官仪一眼,目光又更加复杂的,看了李义府等人一眼。 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马周身上。 这些人都拜了名师。 譬如李延寿的老师是颜师古,上官仪的老师是虞世南... 马周是陆德明的弟子。 陆德明是经学大家,不过近几年来,却对法家感兴趣。 去年更是在书院的会议上,一力主张再开办一个法学院。 可惜的是,王勣和虞世南等书院高层,一致认定,陆德明身边的追随者太少,加上法家的先生不够,才就此作罢。 在这几个学生之中,马周是唯一一个,有法家学说基础的。 而且,在《致知》中关于法度的文章,也几乎都是出自马周之手。 那么这本关于官员考核的册子,也只可能是马周亲力亲为,编纂出来的! 李承乾同样学过法家的学说。 只不过,他所修习的学问,是集百家之长,从不对某一家的学生偏倚。 帝王心术,本就包罗万象,法度规制,只是其中之一。 正因如此,李承乾才知道,修订出这样一份官员考核制度,究竟要花费多少心思。 就算有张柬之等人帮助,恐怕马周也呕心沥血的好一阵。 李承乾冲马周对了对口型。 大概是‘辛苦了’之类的话。 刚才他还以为,拿出这份官员考核来,是对付河东贪墨案,以及长孙无忌发难的权宜之计。 可如今看来,绝不止那么简单! 就像柳家,有着严格的升迁体系。 从小伙计,到主事,到掌柜,再到执掌一道的大掌柜,每一级都泾渭分明。 除了升迁体系之外,还有奖罚制度,甚至有一些应急措施。 而李承乾手中的这份官员考核体系,要比柳家的内部考核手册,更加细致! 做生意,毕竟不能和治理国家相提并论。 制定这份手册的心酸,恐怕不是旁人能体会得到的。 一时间,李承乾心中甚是感动。 他从不愿以上下级,或者君臣的关系,来对待这群人。 相比之下,他更加享受做朋友的感觉。 马周和李义府那种人精不同,天生就比较木讷。 经常会受到同学们的调侃和嘲笑。 在《致知》编委会的成员之中,算是和李承乾关系相对一般的。 如今,却为李承乾做了这么大的事情! 马周看到了李承乾的口型,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武德殿之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面色冷峻,冷冰冰的说道:“这份官员考核手册,的确是本太子下令制定的,在本太子监国期间,须得严格按照这本手册执行,明日开始,便要进行第一批的官员考核!” 说着,他看向长孙无忌,道:“长孙仆射,自父皇走后,三省已无主事之人,你身为尚书省之首,自当担起这份责任来!” 长孙无忌心里一突。 他虽不知道那份考核手册里,究竟写着什么东西。 但被李承乾牵着鼻子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正要开口说话之际,站在大殿中央的上官仪,忽然一嗓子吼出来。 “臣等领旨!” 后边的张柬之等人,几乎和他同时喊了出来。 韩同和狄知逊他们稍微慢了一丝,在反应过来之后,急忙给身后的自己人打手势。 ‘太子党’们纷纷喊道:“臣等遵旨!” 长孙无忌的脸黑得像锅底灰一样。 这群人,就这么把自己的话,给堵了回去! 根本就是地痞手段! 习惯了与手段老辣,心思缜密的人打交道,长孙无忌何曾见识过,书院那种充满了没皮没脸风格的算计? 就好像一个指挥过百万大军作战的军师。 即便这个军师再厉害,若是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碰见一个拎着板砖的流氓,该挨揍,还是要挨揍。 人家才不会管你究竟是不是军师,擅不擅长打架。 这一板砖只要砸下去,天王老子也要被砸得满脸花! 现在,长孙无忌也明白过来了。 从一开始,后边那群后生,把上官仪推出来。 就是为了赌自己的嘴。 到现在,这群扯着嗓子在那吼,同样是为了堵自己的嘴。 眼瞅着来武德殿都小半个时辰了,自己竟然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 而提前商量好的,把河东贪墨案引出来,为难李承乾,更不知何时才能提出。 想一想,长孙无忌心里就恨得不行。 他心里鄙视这群书院来的学生,却又不得不忌惮他们。 从某个方面来看,这群学生,比房玄龄他们还要难缠。 房玄龄毕竟还是要脸的。 可这群学生,自己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几脚,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终于等他们喊完了,长孙无忌不肯再继续吃亏。 连连冲陈、江两位大人使眼色。 陈、江两位大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急忙将奏折拿出来。 “启奏监国太子,河东贪墨一案,现已查明真相,河东道汾州、沁州、石州、云州等八地刺史,及其治所四十余县,自贞观二年来,发现贪墨案总计百余起,涉及一百二十余万贯赃银,该以何罪论处一应官员,还请监国太子示下!” 两人说完,把奏章交给走下台来的刘瑾。 李承乾皱着眉头,拿过奏章,翻看了几下。 脸色显得有些不好看。 河东贪墨案,比狄知逊所了解的,更加严重! 整个河东,总共就二十州。 涉案的刺史,竟然有八位! 占了将近一半! 要是把河东道的一半刺史换掉,再加上四十多位县令罢黜掉,当地的门阀,不使劲闹腾才怪! 幸亏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若是真被长孙无忌得逞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回想起来,李承乾就不由的出冷汗。 把河东的那些门阀逼得造反,父皇肯定是会处置了自己,安定那些门阀的心。 想到这,他愈发的恨长孙无忌。 李承乾拿着奏章,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暗道:“舅舅,你不仁,就休怪外甥不义了!” 第702章 官老爷们集体出动抢劫? 当天晚上,长安城中又发生了一件稀罕事。 一大早送完了陛下离开之后,又去了武德殿待诏的大臣们,一夜未归。 不过,子夜时分,皇宫之中,却传来一阵阵呐喊声,哪怕待在长安城的城门周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从子时两刻开始,一直到天都快亮了,‘一二三四’的口号,就根本没停过! 宵禁结束之后,开始新一天营生的老百姓们,离开家门,走在朱雀大街上的时候,差点被吓死。 只见,一群穿着红袍的官员,衣衫不整,官袍都褶皱得不成样子。 头发乱得像是被人糟蹋过,远远的都能闻见一股子汗馊味。 这么一群人,乍一离开皇宫,顿时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散布开来。 无论是卖锅盔的,还是卖包子的,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被抢光了! 做小买卖的老百姓们,欲哭无泪。 想高喊一声‘抢劫’,却又不敢。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长安府衙、兵马司、巡城司的主事老爷们,就混在这群饿鬼之中、 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满大街找早点。 不知是哪个衙门的官员,跑得稍微慢了一点。 几个卖吃食的小贩,已经被抢光了。 一个老汉刚刚抬出一缸羊奶来,还没来得及吆喝一声,就被人推开。 那官员一脑袋扎进缸里,痛饮了一番,才算是救了命。 卖醪糟、卖馄饨、甚至于最近流行卖糕饼的,都没能幸免于难。 红袍官员们如同犁庭扫穴一般,短短时间,被朱雀大街‘清缴’一空! 吓得刚刚开业的商户们,赶忙把门窗都销死了。 官老爷们集体出动抢劫? 这倒是新鲜。 昨天晚上,长安城的人都听见那一声声鬼叫了。 莫非,官老爷们都中邪了? 朱雀大街上,距离皇宫最近的一段,只有一间报亭,没有被人扫荡过。 报亭的主人开门之后,照往常一样,把新鲜出炉,还热热乎乎的本期《致知》,摆在报亭门口的大桌子上。 自从《致知》的名气打出去之后,已经从一月两刊,变成了一月四刊,到现在,又变成了三日一刊。 饶是如此,也满足不了大唐百姓们,对于《致知》的热爱。 在很多边远地带,《致知》已经成为了官员和学子们的必读之物。 就算在文化宝地的河东河北一带,《致知》也是最为流行之物。 除了学子们,普通老百姓也几乎人手一本。 只有看过《致知》,才知道朝廷的最新政策,免得被当地官员忽悠。 若是自家吃了亏,就拿着《致知》去公堂上,跟官老爷对峙! 《致知》,就是证据! 换成往常,在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只要《致知》一摆出来,就会立刻遭到哄抢。 可今天,实在是太诡异了! 官老爷们一个个跟中邪了似的。 谁还敢出门? 别说大姑娘了,就算是小伙子,都胆战心惊。 没看那几个小贩,都哭得像月子里的娃娃了! 报亭的主人,倒也不着急。 从来没听说过,《致知》会出现销量问题。 只要这群神经病官老爷们一走,百姓们肯定会围上来。 报亭的主人,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军汉。 像他们这种人,原本是不会受到朝廷安置的。 受了伤,或者年纪大了退下来,军中给的补偿,还不够买一头驴。 现在好了! 体貌健康的,可以去书院。 那里的学生和先生加起来,起码四五万人! 都是身娇体贵之人,未来朝廷的栋梁之才,起码要有一两万的仆役伺候吧? 虽说赚的银子不多,却是个可以养老的行当。 若是想多多的赚银子,柳家的工地、十二坊的扩建计划,乃至陛下的昭陵,都是合适的去处。 累是累了点,但可以为孩子置办下一份家业。 至于受伤甚至残疾的,要么去柳家其他的产业里做工,要么就去兵部下辖的几个秘密基地。 活轻松,银子不少,唯一的缺憾就是,近几年不能跟外人打交道,要严格遵守保密制度。 可若是受不了寂寞的日子,那就只能去选择,开个报亭。 光是长安城里,就有上百个同样的报亭。 这就解决了上百个人的安置问题。 那么整个大唐,又会有多少? 朱雀大街上这个报亭的主人,就是个瘸腿的老军汉。 和往常一样,把《致知》放好之后,给自己倒上一碗酸浆子汤,随便拎起一本,看了起来。 老军汉认识的字不多,只能挑一些较为浅显的文章看一看。 不过,好在《致知》中,关于评论实事,以及解释朝廷政策的栏目,已经考虑到了大唐普通人的需求。 特意把文章写得很浅显,尽量用比较简单的文字。 至少老军汉这样的人,多琢磨琢磨,还是能看懂的。 “官员考...考核?” 老军汉挠了挠下巴,没明白这所谓的‘考核’是个什么意思。 接着往下看去,一边看,老军汉一边念。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方显我大唐官吏之风,自今日始,文官须重习君子六艺,操练兵将之法,特设如下指标...” “将门中人关乎国面,粗野之辈,必不通兵事,自今日始,孤特诏一百二十位太学博士,入武德殿执教,留守长安一应将门中人,若是无法通过考试,则官降一级,再无法通过考试,则再降一级...” 念完这两大段话之后,老军汉先是怔楞了半晌,旋即噗嗤一乐。 “让文官去学拳脚,让武将去读书...哈哈,倒是有意思的很!”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抬起头来,看了看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朱雀大街。 那些官员们,吃饱了喝足了,早就跑没影了。 老军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怪不得这群人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原来是被太子,整整操练了一宿...真是可怜的紧。” 说完,他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致知》合上,拿起旁边的酸浆子汤,一饮而尽。 “折腾吧,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越乱越好,乱起来,军里那些吃兵饭的后生,才舍得爬起来动弹动弹,一个个都快养成猪了...” 第703章 我们累得要死要活的,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武德殿! 跟着折腾了一宿的李承乾,也出了一身的臭汗。 在宫里洗澡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 而且,李承乾终究是太子,也不是个孩子了,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下。 他可用不了李二专门洗澡的宫殿。 干脆吩咐人,找来一个大木桶,就在武德殿里凑合凑合。 拉上帷幕,吩咐几个太监在外边候着,李承乾躺在木桶里,呼呼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桶里的水有些凉了。 李承乾悠悠醒来,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嘴里喃喃的说道:“也不知柳大哥他们到了哪里...” 哗—— 就在此时,帷幕忽然被人一把掀开。 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李承乾吓了一条,连忙捂住关键部位。 看清楚之后,他怒道:“你们俩没长嘴吗?进来不知说一声?” 李义府摸着下巴,直接坐在李承乾放衣服的椅子上,道:“我们累得要死要活的,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跟他一块进来的,是席君买。 昨晚,就是他亲自带着一大群文官,操练了大半宿。 文官和武将的区别,就是大。 那些文官们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 而同样运动量的席君买,跟个没事人一样,看不出丝毫疲惫。 李承乾赤条条的从木桶里出来,一边擦身子一边道:“都宣扬出去了吗?” 李义府嘿嘿坏笑着,道:“都宣扬出去了,今日《致知》的销量,暴涨了一倍多,估计再有三四天,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你太子爷是个苛待文武百官,辜负陛下信任的暴虐之人。” 李承乾把李义府拽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武将那边呢?” 席君买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已经全都送去书院了,各方军权,都交给了二把手...” 李承乾哈哈一笑,“为了朝廷,你们就多辛苦一阵吧!” 席君买顿时泄了气,道:“连我都必须去吗?” 这年头,像李靖那样文武双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擅长读书,谁还会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战场玩命搏前程? 席君买读过几年书,以他的文化水平,在武将之中已经算排在前列的了。 若是让那些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们去书院读书写字,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李承乾有点不高兴的说道:“韩同他们都跟着你操练了一宿,你就不能去书院学习学习?” 席君买低着头不说话。 他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李承乾说的没错,为了朝廷,像狄知逊、韩同那样的人,都拼命的操练。 席君买同样是铁杆的‘太子党’,有什么理由能置身事外呢? 李义府笑道:“多读点书没有坏处,回头你拿上我的借书证,去图书馆看一看卫公的《六军镜》,的确很有看头,像我们这样没有上过战场的读书人,都颇有心得,想必对你们是极有用处的。” 说完,他对李承乾道:“咱们搞来搞去,折腾的终究只是长安城里的官吏,地方官员的考核制度,同样要推行下去,这种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吧,一会儿我写道手书,你们就多辛苦一趟!” 李义府笑道:“既然我来的早,自然由我先挑选地方,提前说好,我要去瀛洲!” ... 长孙府! 满朝文武,只有长孙无忌‘幸免于难’。 但是这一夜,他也累得不轻。 心累...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们,被太子训得如同死狗一般,他心里的怒火,都已经顶到脑门了! 书房里的东西,被他摔得乱七八糟。 家里的仆役丫鬟不敢进去,就连老管家进去,想劝一劝他,都挨了一把大嘴巴子。 长孙冲胆战心惊的推开门。 本以为,一顿训斥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可等进去之后才发现,长孙无忌心平气和站在窗户旁。 远远的,依稀能看见皇宫武德殿的飞檐。 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爹...” 长孙冲轻声说道。 长孙无忌回过头来,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爹,宫里传来消息...” 长孙冲取出一份信。 信用的很普通的纸,但折得很小心,拿在手里,能闻到一股子脂粉味。 打开信,上边的是很漂亮的簪花小楷,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长孙无忌看得很仔细,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李义府去瀛洲,张柬之去襄州,上官仪去陕州,来济去南阳,马周去清河,李延寿去相州...太子竟然把所有得力的人手,都派了出去?” 长孙冲小心翼翼的说道:“宫里的人说,这些人已经出发了。” 长孙无忌把信烧掉,淡淡的说道:“河东贪墨一案,太子作何解释?” 昨晚,长孙无忌最终还是把河东贪墨一案,递送到了武德殿的桌子上。 只是被李承乾暂时压了下去。 长孙无忌很想看到,李承乾会做出什么反应。 处理河东贪墨之人,那么必定会激起当地门阀的不满。 不处置,监国太子颜面扫地,待陛下归来,必定会受到严惩! 在这场夺权的大战之中,长孙无忌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把李承乾赶尽杀绝。 他没有办法,毕竟,李承乾是太子,是李二的亲儿子! 但长孙无忌,也同样没有因为不能胜利,而感觉到恐惧。 说白了,以他的地位,只要不造反,就连李二都没有理由动他! 除非,李二想让自己的朝廷彻底崩溃! 这是一场各方势力都心照不宣的博弈。 历朝历代,几乎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就如前朝的杨素。 隋文帝不知多少次想杀他,但杀不了! 因为文帝承受不了杀杨素的代价。 最后,杨素赢了。 他拥立杨广为太子,成了当朝司徒。 权倾朝野,一时无两! 但杨素也输了。 他的野心,并没有完全实现。 直到他的儿子杨玄感造反失败,他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长孙无忌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早就不指望能和太子重归于好了。 长孙皇后怀里那个还没满周岁,小名唤做雉奴的孩子,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第704章 咱们书院出来的人,怕过谁? “听宫里那位的意思,李义府前往瀛洲会途径河东,太子赐予他秘密手书,顺便解决河东贪墨一案!”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 “没有其他消息了吗?” 长孙冲不说话。 无论是在长孙无忌眼中,还是在他眼中,这种消息都称不上有价值。 即便不靠其他人,光凭长孙家自己的眼线,也能够打听到。 花费巨大的代价,把那位送进宫里,效果实在是差强人意。 长孙无忌冷冷的哼了一声。 “顺便解决?就算是魏征去了,也会头疼,何况区区一介黄口小儿?” 长孙冲担心自家老爹太过轻敌。 在长安城的纨绔子弟之中,是有无数圈子的。 毫无疑问,长孙冲处在最核心的圈子之中。 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也只有柴家兄弟、程家兄弟,以及窦家的几个孩子。 年轻人更了解年轻人,长孙冲虽然不在书院,但通过他的那些朋友们,也能知道,李义府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学生。 “爹,李义府此人不可小觑,当初就是他给太子出主意,生生把卢氏逼得造反,最后被满门处斩!”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卢氏自取灭亡,这一点,朝中上下早就看的清清楚楚,李义府再有心机,也逃不过年轻人的痴妄,此人不足为虑!” 他转过身来,又道:“你亲自去一趟河东,会一会李义府,若力有不逮,便去并州城找河东黜治大使唐闵,请他坐镇,想必足以将河东那些门阀,调动起来!” “是!” 长孙冲不再多言。 他并不想在这个关头,触自家老子的霉头。 同样,他也相信,李义府再有心机,也不可能是自家老子的对手。 ... 说一千,道一万,整治官场是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 就算李承乾成了监国太子,也只能另辟蹊径。 让文官练武,让武将读书,终究是为了他们好。 可一旦李承乾触及到他们的权力,定会遭受到强烈的反弹。 长安的官员,还是比较好搞定的。 而地方官场,却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可惜的是,李承乾身边的可用之人,实在是太少。 若房玄龄、杜如晦他们那些贞观老臣出马,随便一个,就能轻而易举的震慑住河东那些官员。 但李义府他们毕竟太年轻。 没有办法,李承乾总不能让韩同和狄知逊他们出马吧? 在送李义府等人离去的时候,李承乾千叮咛万嘱咐。 这些人,可都他未来的班底。 但凡有一个人折损,他都承受不了。 地方上那些官员,天高皇帝远的,胆子大的吓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长安城北! 李承乾先是送走了前往清河的马周。 他距离最近,而且崔氏覆灭之后,清河已经没有任何阻碍。 这一趟,马周的任务难度,反倒是最低的。 临走前,李承乾想给他配几个玄甲军当护卫,却被马周严词拒绝。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与他挥手作别。 看着李义府等人,李承乾苦笑道:“别告诉我,你们也打算孤身上路...” 李义府笑着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们吗?咱们书院出来的人,怕过谁?”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道:“我着实担心你们的安危...” 李延寿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和他的老师颜师古一样,年纪越大越古板。 他做不喜欢的就是做儿女态。 “大不了就是一死,咱们兄弟谁是胆小的孬种?” 包括李承乾在内,所有人都白了他一眼。 上官仪哼哼了几声,抹了一把脑门上汗,道:“延寿说的也没错,少搞点虚头巴脑的东西,等咱们都回来之后,承乾你可不能小气,少说也要给六品官当当。” 李承乾耸了耸肩膀。 这群人,看起来都是人精,可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倔强。 他们决定的事,天王老子来也改变不了。 作为整肃官场的第一步,他们所去的地方,就是第一批试点。 同样,也是最为艰难的一个步骤。 此行意义重大,为的,就是把地方官场,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以打点围援的办法,将长孙无忌逼入死角! 为了自己的前途,同样也为了大唐的未来,或许,他们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 李承乾勉强挤出笑容来,道:“六品官算什么?等父皇回来,我说什么也要给你们争取几个爵位!” 众人哈哈大笑。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李义府笑着,登上了马车。 其他人也纷纷动身。 一直到看不见任何踪影了,跟在李承乾身后的席君买,道:“太子,他们都走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忽然落寞了许多。 低头闭目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长孙家有什么消息?” 席君买看向身旁的黄巢。 黄巢笑呵呵的说道:“宫里的那位,倒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给长孙府送信了,长孙府家的大公子,一个时辰前就动身去河东了。”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他故意把李义府等人去外地的消息吐露出去,就是想验一验,宫里那位‘高级密探’,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看样子,那位已经在宫里埋下了不少钉子。 “走,回宫!” 李承乾翻身上马,带着几人回到皇宫。 韩同等人在休息了一夜之后,已经回到武德殿待命。 可李承乾,并没有去武德殿。 而是去了蓬莱池旁的含凉殿。 早年间,这里曾是万贵妃的居所。 直到李二登基,万贵妃便搬走了,把含凉殿让给了李二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长孙皇后的杨妃。 作为李恪和李愔的生母,杨妃在宫中的地位极高,只是向来性格恬淡,不喜欢与旁人打交道。 平常深居简出,过得比修道之人还清净。 李承乾在门外,等着宫女通报。 不多时,杨妃亲自迎了出来。 “见过监国太子!” 杨妃微微一福,给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连忙侧身,苦笑道:“您这是折煞死我了,儿臣该给您请安才是...” 第705章 李承乾的谋划,杨妃 杨妃是隋炀帝杨广的亲女。 若是论起在后宫的地位,稍逊于长孙皇后。 可在朝廷之中,她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大唐承袭了前隋的衣钵,若非隋文帝杨坚励精图治,留下了偌大的财富,大唐的国力,也不会有今日的强盛。 即便是传闻之中,暴虐成性的杨广,也未尝没有功劳。 开运河,建东都,远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算是彪炳千秋的功绩。 只可惜,祸根埋得太浅,让杨广自己承受了天大的代价,结果让大唐享用了无穷无尽的红利。 如今的朝廷之中,有不少都是前隋的老臣。 他们或许不敢怀念杨广,但对杨广的女儿,如今的杨妃,极为尊重。 这也是为何曾经的李恪,一没有手段,二没有野心,地位却稳如泰山,连当初的李泰,都不敢与他交恶的原因。 身怀两朝帝王血脉,严格的讲,李恪才是这个世界上,血统最尊贵的人。 在后宫之中,长孙皇后说一不二,她这一走,杨妃本该是监管后宫的最好人选。 坐在含凉殿之中,李承乾有点不自在,时不时的揪一揪脖领子。 叫‘含凉’,不一定真凉快。 相反,这座宫殿里闷热的让人难受。 也不知杨妃是怎么想的,把窗户全都拆了,换成了一面面玻璃墙。 阳光好一些的时候,里边热得跟蔬菜大棚一样。 不过,这么做也并非没有好处。 杨妃最喜欢养花。 这一屋子,几乎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全都各式各样的花盆。 平常要到七八月份才开的百合、珍珠梅、翠菊,现在开得格外灿烂。 李承乾身边的桌子上,就摆满了翠菊。 这里的阳光最好,桌子都快盛不下了。 李承乾一动不敢动,生怕把花盆碰到了。 平常杨妃性格恬淡,但千万不要动的花。 当初李二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花盆,被杨妃念叨了大半年。 换成别人,早就挨骂了! 杨妃要比长孙皇后大上两岁,两人之间的感情极好。 很像当初的太穆皇后和万贵妃。 她从小看着李承乾长大,早就把李承乾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尤其在知道李承乾和李恪的关系很好之后,更是几乎把李承乾当成自家儿子。 见李承乾一副拘谨的样子,杨妃盈盈一笑,让人把桌子上的花盆都搬走。 “成了监国太子,看起来倒是稳重了几分。” 李承乾挠了挠头,“您就别取笑我了,今日来,儿臣属实有事相求...” 杨妃把糕点盘子拿起来,递到李承乾跟前。 “你从前不是一直喜欢吃含凉殿的糕点吗?今日为何动也不动?” 李承乾只好拿起一块,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道:“您也知道,宫里新来的一位昭容...” 杨妃笑着用手绢,把李承乾掉在衣襟上的糕点渣,扫了一下去。 “你母后那个表妹,是个勤快人,知道本宫喜欢花,特意吩咐宫舆司,去市面上找来一些珍稀的品种。” 李承乾把糕点整个吞了下去,噎得连连咳嗽。 赶忙喝了一口水,才算救了命。 “她可不是一般人,宫里有了消息,用不了半个时辰,外边就会知道。” 杨妃脸一沉,微微黛眉。 “你是说,她给宫外的人递消息?” 对杨妃,没什么可瞒的。 李承乾把刚才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后宫不可干政,岂容她胡作非为?!”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杨妃大怒! 世人都觉得她性子软,向来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实际上,身为隋炀帝的女儿,能活到现在,而且能让自己的儿子,稳稳当当的成为王爷,岂是简单之辈? 只不过是她顾全大局,知道自己和儿子的身份敏感,不想让天下重新混乱起来。 这份智慧和胸襟,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了的。 后宫干政,绝对是禁忌之中的禁忌。 作为后宫的半个主人,杨妃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李承乾嘿然一笑,道:“让她执掌后宫,是父皇和儿臣商量好的...” 杨妃一怔,神情瞬间缓和了许多。 她跟李二的日子,不比长孙皇后短。 因此,她太了解丈夫的性子了。 把糕点盘子重新递到李承乾身前,杨妃恢复了刚才的慵懒和从容。 李承乾接过盘子,道:“再吃就撑着了...” 杨妃淡淡一笑,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这对父子明摆着有所图谋,既然他们已经布好了局,自己照着办就是了。 这一点,杨妃看得通透。 李承乾一竖大拇指,道:“娘娘是明白人!” 他趁热打铁,道:“儿臣是这么想的,索性父皇去了泰山,宫中实在是烦闷,不如您跟阴妃娘娘商量一下,出宫去游玩一段时间,领着韦妃娘娘,燕妃娘娘她们一块去...” 说着,他环顾四周,道:“况且,您这屋子实在是待不住人,总在这里住着,对身体不大好,儿臣手下有几个巧匠,正好借此机会,给您改造改造,专门盖个花房...” 杨妃饶有兴致的问道:“去什么地方?” 李承乾一听,这事有门儿! “李恪总跟我说,您在宫里住得不如意,书院在新校区盖了一些宅子,虽说比不上宫里,但胜在环境好,设施也都是最新的,而且离着医学院也近,到时候还可以调养一下身体...最重要的是,李愔李祐他们几个小的,没人能管得住,您几位在,他们也能多老实一点!” 环境什么的,杨妃一点都不在乎。 但能跟儿子住在一起,是杨妃绝对无非拒绝的。 就因为儿子离得远,她才养成了种花的爱好。 儿子在身边,谁还会在乎几朵花? “好,本宫答应了,不过本宫不知道阴妃他们,会不会同意...” 李承乾笑道:“您都出马了,绝对没问题,老八和老十不是有些风寒吗?去医学院瞧瞧,肯定药到病除,燕妃娘娘和韦妃娘娘八成求之不得呢!” 第706章 书院!书院!书院是你家后院吗 书院来了一批客人。 杨妃娘娘的影响力不是吹出来的。 一声令下,李二的后宫全体出动,打算在书院住上一段时间。 书院正门口,王勣黑着脸,一脚一脚的踹在李承乾屁股上。 别人怕太子,他可不怕。 就算是李二出了这种馊主意,老头一样忍不了! “书院!书院!书院是你家后院吗?!来这么多女眷,你自己一个人去伺候?” 李承乾被他连着踢了七八脚,看样子,老头的身体最近调养的不错,身手见长。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父皇把烂摊子全都交给了我,后宫也不安生,娘娘们都是金贵人,总不能去其他皇庄里住着吧?” “还敢还嘴?反了天了!” 王勣气的须发皆张,眼瞅着就要动手去掐李承乾了。 好在这时候,娘娘们的銮驾都到了,才算救了李承乾的命。 李恪还算冷静,李愔和李祐两个小的,早就忍不住了。 见到杨妃娘娘和阴妃娘娘銮驾一停,立刻跑了上去。 王勣的脸更黑了。 他的地位尊崇,就算是长孙皇后来了,他也完全可以避而不见。 但李承乾生拉硬拽的把他求了过来,为的就是把娘娘来书院的消息,尽量扩大。 书院里都是男学生,免不了有人说三道四。 老头这一来,等同于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 老百姓们可以给李二造谣,可以说皇家的腌臜事情多。 但绝对不会对老头的品行,有任何怀疑。 只要跟老头沾边,但凡有人敢嚼舌头,瞬间就会被天下的读书人,撕成碎片! 杨妃安慰了哭得满脸大鼻涕的李愔几句,领着阴妃、燕妃、韦妃等几位地位较高的妃子,走到近前处,跟王勣行礼。 “王先生!” 王勣的地位太高了。 太上皇来了,也只是与他平辈相交。 这群妃子们,还入不得老头的法眼。 “尔等在书院居住这几日,可随先生研判学问,可入图书馆借阅文籍,但绝不可插手学生教育之事,凡有一人不尊,老夫就算拼着顶撞皇帝的罪过,也要将尔等逐出去!” 众妃倒是不见怪。 老头的脾气,天下人有目共睹。 “谨遵先生教诲!” 跟在王勣身后的许敬宗,算是开了眼的。 他的资历够老,当初和他一同在天策府,担任十八学士的其他人,都混成了德高望重之辈。 基本上只有他自己,还没有逾越四品官的大关。 原来,他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 现在才明白,好好做学问,是多么的重要... 王勣身上没有任何官职,也没有任何爵位,但是混的比王爷还牛气。 换成别人,可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李二的嫔妃们说话。 没有人家的本事,只能客客气气的。 许敬宗半弓着身子,上前道:“还请诸位娘娘留下贴身宫女,旁人且回到宫中...” 众嫔妃知道书院的规矩比皇宫里大,也不好跟许敬宗掰扯。 纷纷留下最体己的宫女,让其他人回宫。 而后,重新登上马车,在许敬宗的带领下,向新校区赶去。 书院如同一座超然于世外的城市。 或许,书院还不能用‘智慧之城’还形容,但绝对大唐最富有创造力的地方。 无论是先生还是学生,都见惯了奇思妙想,乃至各种神奇的景观。 这种思潮,让他们养成了面对一切,都可以保持不动如山的性格。 一长溜的皇宫銮驾,从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上穿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在书院,学问才是身份的象征。 什么官职、爵位、血脉,全都是笑话! 杨妃很享受这种,不怎么被别人关注的环境。 坐在銮驾上,拉着李愔的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后边的銮驾上,阴妃拉着李祐,也是同一副表情。 “娘,再往前就到新校区了,是大哥他们上课的地方,我们经常去那玩,可有意思了!” 李愔对周围的东西指指点点。 哪怕是道边的几棵树,都能被他说出花来。 杨妃掏出手帕,给李愔擦了擦汗,道:“看来,你是真喜欢这个地方。” 李愔咧嘴一笑,道:“虽然不如在柳家住着舒服,但我在书院里结交了很多朋友,今晚恐怕不能跟您一起用膳了,寝室的兄弟们,都嚷嚷着让我请客呢!” 杨妃一怔,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悦之色。 在她看来,请客这种事情,不是李愔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干的事情。 不过她也知道,孩子想做什么事情,不能直截了当的阻拦。 “不如晚上娘替你招待招待他们?” 李愔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我们都是自己做饭,娘您不会用那些器具,免得伤到!” “自己做饭?” 杨妃大感好奇。 正要继续问下去,李愔好像看见了什么,大呼小叫的从銮驾上蹦了下去。 这一蹦,着实把杨妃吓了一跳。 刚要伸手去拉,李愔却一个灵巧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只见他颠颠的往前跑了几步,来到一个白衣男子的面前。 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李愔拉着那白衣男子的袖子,来到杨妃的銮驾旁。 杨妃急忙让人把銮驾停下。 施施然走了下来,把李愔拉回来。 “这位先生,犬子失礼,还望莫怪!” 这个白衣男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肯定是书院的先生。 被学生拉着袖子跑,实在是太荒唐了。 若是先生的性子古板一些,李愔起码要吃一顿手板。 王守仁淡淡一笑,道:“娘娘多礼了!” 李愔兴冲冲的说道:“娘,这是我们王先生,大哥他们所有课程,都是王先生教的!” 杨妃恍然。 她经常能从李二口中,听到王守仁的名字。 这可是大才! 文武双全不说,还是教导太子帝王心术的老师。 和柳白那种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不同,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傅’! 估计再过几年,等李承乾及冠之后,就会举行真正的拜师仪式! 同样,他也是李恪的授业恩师。 放在寻常百姓家,家长是要给孩子的授业恩师,送上束脩,再行大礼的! 杨妃连忙再度行礼。 “原来是守仁先生!” 万万不能给这位先生,留下坏印象。 若是等李愔再长大一些,也能拜入这位先生的门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707章 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神仙 李愔满脸骄傲的说道:“娘,我们王先生可厉害了,令武表哥都当大将军了,拿着兵刃,都不是王先生的一合之敌!” 王守仁笑吟吟的摸了摸李愔的脑袋。 不知何时,李祐也从阴妃的銮驾上跳了下来,站在李愔旁边帮腔。 “是啊是啊,在柳家就数王先生厉害,有时候,就连柳大哥都自愧不如呢!” 杨妃见两个孩子,对王守仁如此崇拜,心里愈发觉得,如果能让他们拜王守仁为师,实在是再妙不过了。 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 两个朝代,三代帝王,从小到大所看到的一切,让她最清楚,身在皇家,是多么的危险。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比泰山还稳当,未来,注定会成为皇帝。 李恪和李承乾的关系好,除了占从小一直玩到大的便宜之外,更多是因为他们同在柳家。 而李愔他们,又是不同的情况。 就算都在柳家,但年龄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或许,李承乾拿他们当亲人,但不可能将他们当做左膀右臂来看待。 在皇家之中,亲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若是加上同门这一层关系,就大不一样了。 至少,可以给李愔和李祐,加上一层保护伞。 哪怕日后有人想动他们,哪怕李承乾依旧不把他们当成左膀右臂看待,有王守仁这层关系在,起码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是一条铁律。 虽说王守仁没有正式的官职,但朝中早就给他留好了太傅的位置。 日后能不能接着打交道,还不一定呢,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待何年何月。 倒不如趁此机会,把他们的师徒关系敲定! 阴妃娘娘也走了下来。 她父亲阴世师刨过李家的祖坟,她能保护着李祐活到现在,一样很不容易。 这是一个在智慧上,并不比杨妃差的女人。 两人相交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杨妃淡淡一笑,道:“不知王先生要去哪里?” 王守仁帮着李愔整理了一下衣领,又帮着李祐拽了拽衣服上的褶皱,笑道:“近来太子忙碌,其他学生的课业颇为倾斜,在下闲来无事,索性就在这里转一转,看看新校区的景色。” 见王守仁没事,杨妃和阴妃对视一眼。 杨妃把李愔拉过来,对着他低语了几句。 李愔颠颠跑过去,很快就把许敬宗拉了过来。 许敬忠很清楚,王守仁在柳家,以及在书院的地位,态度很客气。 “王先生!” “许大人!” 两人互相拱手之后,许敬宗哈哈一笑,道:“许某出身天策府,也算是看着两位王爷长大的,有一个不情之请,说来倒是有几分唐突了...” 王守仁是何等精明之人,早就猜到杨妃和阴妃的打算。 就算她们是李二的嫔妃,也终究是女人。 以她们的身份,还没资格让李愔和李祐拜师。 而许敬宗,从明面上看来,是当初的十八学士之一,在士林之中的地位颇高。 从私下里讲,他跟皇帝的家仆,没有任何区别。 两位女主人发话,他不想来都不成。 这种身份,来当两位王爷拜师的见证人,还算说得过去。 王守仁对收不收李愔和李祐为徒,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一向按柳白的吩咐办事。 倒不是说他有抵触心理。 而是因为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早就被医学院和文学院内定了。 即便他收了两个小的,也教不了多少东西。 学问不能杂,若是让学医的,兼顾去学四书五经,到头来八成什么都学不好。 隔行如隔山,书院里全都是大师级的人物,这种做法,在书院是严格禁止的。 除非,是像李泰那种妖孽。 可那种妖孽,整个书院都没几个。 “许大人,书院的规矩就是这样,在下也没办法...” 许敬宗的要求还没提出来,就被王守仁婉拒了。 “如此说来,着实可惜...” 许敬宗满脸遗憾,再次对王守仁拱了拱手。 王守仁点头微笑,拍了拍李愔和李祐的脑袋,又对杨妃和阴妃颔首致歉,旋即大步走远了。 杨妃娥眉微黛,“许先生...” 许敬宗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书院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 面对几位贵妃,王勣可以当面训斥,明里暗里的威胁一通,贵妃们都要摆出一副受教的姿态。 王守仁拒绝了杨妃和阴妃的拜师请求,点点头就可以走,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而自己,还要耐着性子,跟贵妃们解释... 人跟人,真是没法比! “两位娘娘,王先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许敬宗无奈的说道。 杨妃和阴妃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不悦之色。 “方才许先生也说了,您是看着愔儿和祐儿长大的,若是他们能拜王先生为师,日后便是一片坦途,莫非,许先生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杨妃就算再聪明,也听不懂许敬宗和王守仁的意思。 官场上的对话,和耳濡目染的皇家教育,终究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关乎到儿子的未来,再有智慧的母亲,都会多几分意气用事。 在她看来,许敬宗不替李愔和李祐多争取争取,八成另有图谋。 许敬宗苦笑一声,“娘娘明鉴,书院的规矩就是这样,两位王爷已经被大人物内定为亲传弟子,那两位,就算王先生都招惹不起...” 杨妃和阴妃同时一怔。 “你们已经拜师了?” 两个小的可不懂她们的心思。 李愔得意洋洋的说道:“孙神仙说,两年后就会收孩儿为徒,到时候您有什么病症,就不用传太医了,孩儿全都能瞧!” 杨妃顿时满脸惊喜! 孙神仙! 除了孙思邈之外,还能是谁?! 王守仁惹不起的人物,还真不多。 孙思邈,恰恰就是其中一位! 别说王守仁了,就连李二都惹不起孙思邈! 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神仙! 阴妃急忙把李祐拉过来,道:“你呢?” 她满怀期待,希望李祐也能拜孙思邈为师。 这座靠山,可比王守仁还要大得多! 许敬宗见两位娘娘不生气了,笑呵呵的说道:“燕王殿下也是好运气,得通微显化真人青睐,明年便会拜师!” 第708章 日子这么过下去,倒也不错 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若是背靠着一座大山,一生都不需要操心了。 吃用无尽,只是小意思,关键在于,旁人若是想要上山,不送送礼? 毫无疑问,孙思邈和张三丰,是大唐最大的两座山。 其他山头,还要受到皇权的桎梏。 可这两座山,完全可以把皇权当成狗屎! 拜了神仙当师父,而且是关门弟子,那可是比王爷还尊贵的身份! 而且,孙思邈和张三丰同属道门,道门圣人,就是李家的老祖宗! 较起真来,论资排辈的话,拜了两位老神仙为师的李祐和李愔,比太上皇的辈分都高! 两位娘娘欢喜得不能自已,眼瞅着都要流下泪来了。 后边的燕妃和韦妃看得,羡慕不已。 她们的孩子还小,想要跟柳白处出情分,几乎没有可能。 怨不了天,怨不了地,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 李愔和李祐年纪还小,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而贵妃们却很清楚,这是天大的机缘! 只要不造反,他们这一辈子,完全可以潇潇洒洒,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对于皇家子孙而言,这已经是最为难得的了。 着实高兴了一阵,杨妃和阴妃才重新上了銮驾,继续向新校区的宅子行去。 ... 李二的嫔妃们,在书院一住,就是三天时间。 渐渐的,她们已经习惯了书院的生活。 新校区的宅子,总共有好几百套。 基本上,是按照每位先生一人一套来设计的。 由于刚刚落成,先生们都还没有搬过来。 众妃们居住在条件最好的地方,除此之外,离着老远的边缘处,住着一群医学院的学生。 杨妃和阴妃的宅子紧挨着。 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把两套宅子的院落打通。 如今,两人在院子里面对面坐着,手里都拿着针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姐姐您看,祐儿拜师的时候,穿这套礼服如何?” 阴妃的手艺很好,三天时间,就做出一套礼服来,只是上边的图样,还没来得及绣上。 杨妃接过来一看,比量比量尺寸,笑道:“你怕是还把祐儿当成孩子,这尺寸他去年穿得,今年恐怕就要紧一些了,估计明年套都套不进去...” 阴妃抿嘴一笑,又变得有些失落。 “祐儿也就头一天来的时候,能在我身边待一会儿,明明就是个孩子,也不知整天在忙些什么...” “孩子大了不由人,恪儿也是这么过来的,咱们不给孩子们托后腿就够了。” 话虽如此,杨妃也显得有些失落。 她们这一辈子,过得极为艰辛。 说不好听的,都是前朝余孽。 若非嫁给了李二,恐怕早就死了。 这也是她们在宫中,一直不争不抢的原因。 但凡她们吐露出一点争宠的心思来,都会留下无穷无尽的祸患。 如今的她们,所有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其他的事情,早就看淡了。 正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吵闹着往这边走来。 杨妃和阴妃立刻站了起来。 她们已经听见了儿子的声音。 看见孩子们之后,两人又相视一笑。 李愔和李祐一人拿着一根树枝,正来来回回追打着。 李承乾、李恪、李泰三人,都拎着一大堆东西。 长乐倒是什么都没拿,但她性子软,根本就镇不住两个小的。 李承乾的训斥,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瞪眼干着急。 直到走进院子,李愔和李祐才老实一些。 杨妃急忙叫贴身宫女,把李承乾等人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这才发现,都是一些食材,还有一捆竹签子。 见李祐和李愔脏得像泥猴一样,也不知干了点什么,又吩咐宫女,给他们安排洗澡。 “愔儿和祐儿惯爱胡闹,倒是让你们几个费心了...” 安排妥当后,杨妃亲自端过来糕点,招呼李承乾他们几个。 李恪有些不满的说道:“娘,都是自己人,何必说那么多客套话?” 李承乾瞪了李恪一眼,转过头来,又换上一副大大的笑脸。 “儿臣是做兄长的,平日里自然要多多管教他们,只是他们听说要见两位娘娘,欢喜得过分了。” 说完,他左手拉起刚伸手拿过糕点的李泰,右手拽着李恪的脖领子,笑道:“儿臣今日想办一场家宴,您二位就先歇着,一会儿便开饭了!” 杨妃和阴妃一脸莫名其妙。 家宴? 这是怎么个说法? 不等发问,几人却已经钻进杨妃宅子的小厨房里去了。 长乐不愿意跟他们那些脏兮兮的男生,一起鼓捣烧烤的东西,坐在一旁,陪着两位娘娘绣花。 “你是个有福的,陛下那么多公主,就数你活得自在,你母后也常说,无论如何也要给你挑选个如意郎君,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人选!” 阴妃娘娘的寝宫,离长乐住的聆音阁很近,走动得要比杨妃频繁很多,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及。 长乐小脸红红的,嗫嚅了几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我去帮皇兄生火!” 她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了,逃命一般的,也钻进了厨房。 坐在院子里,隐约能看见,一群孩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偶尔能听见,李承乾斥责他们几人的声音。 杨妃和阴妃相视一笑。 “日子这么过下去,倒也不错...” 阴妃捻着针,在头发上蹭了几下。 杨妃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这么过下去,自然是美事,只是我担心,宫里怕是不怎么太平。” 阴妃莞尔一笑,道:“姐姐,你太多虑了,那个昭容就算翻了天,又能如何?天塌了还有陛下和皇后撑着,咱们来书院,就是享福的。” 杨妃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是啊,咱们是来享福的,管那个昭容做什么...” 两人聊着天,李承乾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烧烤架,各种酱料一应俱全。 李恪理所应当的担任起烧烤师傅,长乐留在厨房,准备熬一大锅小米粥。 阴妃和杨妃觉得十分新鲜,学着李承乾他们几个的样子,往竹签子上穿肉块。 前几天格外宁静的小院,今日难得热闹了起来。 而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河东,更加热闹。 或许,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了。 大唐龙兴之地,晋阳古城,已成万人空巷之势! 第709章 河东,是唐闵的天下 晋阳是古都,自战国时期便已建城。 对于大唐而言,晋阳是防备北方突厥人的屏障,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同时,也具有着无与伦比的象征意义。 因为李氏皇族的祖坟,就是晋阳。 当年,身为太原留守的李渊,就是从晋阳出发,挥兵南下,直指关中! 有着历史的底蕴,加上李氏皇族的刻意经营,晋阳已经和长安、洛阳呈犄角之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有意将晋阳定为‘北都’。 作为河东道太原府的治所,太原府牧的府邸就在晋阳城的中心。 数不清的老百姓,挤在衙门前的大街上,鸦雀无声! 衙门正堂,太原府的大小官吏,颤颤巍巍,面如土色。 时年五十二岁的太原府牧左修明,并未坐在堂前,而是站在台下,脸色阴沉的看着正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一个清秀的少年人。 少年人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太原府牧的官印,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 太原府牧左修明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拳头紧握,指甲已经刺进了肉里! “够了吗?” 李义府呵呵一笑,道:“左大人何必如此紧张?若是您没有和那些贪官污吏勾结,此刻应该大为畅快才是。” 左修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的五具尸体,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看着晋阳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参军,被这个清秀少年下令,活活打死,却无可奈何! 监国太子手谕,一句‘便宜行事’,给了这个名叫李义府的少年,无与伦比的权力。 先斩后奏! 李义府抬头看了看围在外边的老百姓,把手里的官印丢在桌子上,站起来,走到台下。 先是在左修明身前站了片刻,盯着他的眼前瞧了一会儿,又走到大门口。 “诸位乡亲,在下虽是一介学生,但上承皇恩浩荡,下受黎民信任,此来晋阳,为的就是把这些国家的蛀虫,全都揪出来!” 他冲百姓们一拱手,又道:“太原府境内,若有官员贪墨之事,乡亲们尽可知会学生,学生定为乡亲们主持公道!” 外边,依旧鸦雀无声! 在老百姓的眼中,县太爷就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平常见都见不到,和活在戏文里的神仙,没有多大区别。 这样的大人物,连同晋阳城里其他权力最高的老爷们,就这么被打死了? 见没人答话,李义府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他的目的地,是河北道的瀛洲。 但朝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太原! 想要解决河东贪墨一案,必须来太原! 官官相护,人人勾结,不能从下边的人查起。 要查,就要从最上边开始! 打死晋阳城的主官,只是一个警示罢了。 太原府牧左修明,才是一头真正的大老虎! 只可惜,李义府就算拿着监国太子‘便宜行事’的手谕,也不能动左修明。 这个老头在隋末,就已经是府牧一级的官员来,当初太上皇自晋阳起兵之时,曾任过军中的典军。 杀了他,不仅仅要考虑到河东诸多势力影响,同样也要顾及到太上皇和皇帝的颜面。 左修明没有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有如此胆量! 只身一人来到太原,刚一到,就下令杖毙了晋阳城的所有主官! 事实上,他也很清楚李义府来的目的。 只是一时之间,被李义府打乱了阵脚。 “来人,把尸体都抬下去!” 左修明稍稍恢复了冷静。 就算他再愤怒,人终究是死了。 尸体是没有价值的,跟着太上皇起兵造反的老人,从来都不信善待尸体会得到什么好报。 最多,再安排几个人,来当晋阳城的主官罢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李义府。 “李御史,无论他们究竟是什么罪名,该死不该死的,也死了...不知李御史还打算杖毙哪一位官员?不如本官,将太原府所有的官吏,全都集结起来,李御史随便杀上几个?” 听着左修明讥讽的话,李义府丝毫不生气。 他笑嘻嘻的说道:“左大人说笑了,学生不过是奉旨办事罢了,您何必较真呢?”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走了回去,坐在左修明的椅子上,再次拿起官印。 “河东贪墨一案,牵扯甚大,太子殿下也头疼得很,临行前特意吩咐,让学生请左大人帮忙,好好查上一查...” 左修明不咸不淡的说道:“本官公务繁忙,春种秋收哪一样不是国家大事?若是李御史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到驿馆暂歇吧。” 李义府摇了摇头,道:“左大人误会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学生这段时间,就住在左大人府上了,还请左大人莫要嫌学生叨扰。” 左修明眼中又有怒气闪过。 “那本官这就吩咐人,给李御史收拾客房!” 他一心想着先把李义府应付过去,找同僚们商议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李义府笑道:“那就多谢左大人了,不过学生是头一次来晋阳城,想着出去转一转,顺便给家中老母,带点礼物。” 说罢,他堂而皇之的把左修明的官印,揣进怀里。 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百姓们如同躲煞星一般的,让开一条道路,眼睁睁看着李义府,向晋阳城最为繁华的街道走去。 “关门!” 李义府刚走,左修明就下令把衙门的大门关上。 站在外边,隐约可以听见左修明的怒斥声,以及一片杯碗落地的碎裂声。 半个时辰后,一队人从府牧府后门离开,沿着官道,快马向并州城行去。 太原隶属于并州,在那里,有一头比左修明还大的老虎。 朝廷清查贪墨一案,干系重大,有些事情连左修明都无法做主。 他还要去问一问,河东黜治大使唐闵的意见。 河东,是唐闵的天下! 只有他,才能顶住监国太子的压力。 第710章 回头我介绍黄巢给你认识,你们肯定有的聊 李义府孤身一人,在晋阳城里瞎转悠。 从东街转到西街,又从西街转到北巷子,似乎没有一点目的性。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饿了就在街边买张饼,一边走一边啃。 看起来,仿佛真就是个闲的没事,出来瞎溜达的少年人。 他很清楚,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不过,他却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他甚至知道,东边那个正在货摊上,挑捡白瓷碗的壮汉,就是左修明的人,因为自打出了衙门,那壮汉就一直在跟着。 后边二十来步的地方,一个看起来像走街串巷卖核桃的干瘦汉子,也是左修明的人。 李义府对左修明的手段,充满了鄙视。 找跟踪的人,起码也要脸生一些,那个卖核桃的,分明就是晋阳县的衙役! 作为书院最优秀的学生,记住几张人脸,实在是太容易了。 李义府又转了几圈,那几个人依旧跟着,他干脆站定脚步,猛地一转身! 几个跟踪的人吓了一跳,慌忙之间给自己找掩护。 那个卖核桃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再傻的人也知道,跟踪的目标停下来,自己千万不要停。 一停,肯定暴露! 他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慢慢悠悠的从李义府身边经过。 刚走过去,只觉得脖领子一紧,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李义府笑嘻嘻的说道:“核桃怎么卖?” 干瘦汉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刚才可是亲眼看见,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少年,是怎么把他们晋阳的大老爷,活活打死的! 县令都能先斩后奏,他区区一个衙役,被这少年一刀捅死,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九...九文钱一...一斤!” 李义府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厮实在是太不会演了。 既然是扮卖核桃的,起码要把行情搞清楚吧? 一斤核桃九文钱,怕是要赔得连兜裆布都保不住。 “来二斤!” 干瘦汉子慌忙把担子卸下来,笨手笨脚的拿起秤杆,给李义府称核桃。 见他一副怎么都使不利索的样子,李义府笑眯眯的把秤杆接过来。 “一看你平时买东西就不给钱!” 说着,他称了一堆核桃,道:“看仔细了,二斤核桃,不多不少!” 一枚小小的银瓜子丢给干瘦汉子,李义府提着核桃就走,也不要他找钱。 刚迈出几步,他就扯着嗓子喊道:“这一斤核桃九文钱,乡亲们快来买啊!” 哗—— 一大群老百姓,顿时把干瘦汉子给淹没了! 核桃这种东西,中原之地自古有之,只可惜,中原的核桃几乎都吃不得。 挺大的核桃果,打开之后,核桃也挺大,但核桃仁比松子也大不了多少。 若是拿在手里盘一盘,倒还不错。 至于吃,那就算了。 如今世面上贩售的核桃,还是西汉时期,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品种。 种植条件颇为苛刻,因此价格也要相对高一些。 长安城里就有卖的。 一斤,少说也要三十几文。 就算晋阳的物价低一些,也不至于差了三四倍。 也不知干瘦汉子怎么想的,竟然报出了九文钱的价格。 这么便宜,傻子不抢! 晋阳虽属龙兴之地,但经济条件着实不怎么好。 核桃里有油,可是贴膘的好东西! 干瘦汉子被老百姓们围在中央,挤也挤不出来,只能欲哭无泪的当起了小贩,老老实实的做赔本生意。 至于李义府,早就趁乱跑了! 几个跟踪的人,无头苍蝇一般的找了半天,愣是连根毛都没找到。 ... 当初李渊当唐国公的时候,一心琢磨着如何发展军力。 几年下来,整个太原府的银子,差不多都被他抽空了。 虽然后来朝廷对太原,乃至整个河东,都有了一定的政策倾斜。 但短时间内,怕是恢复不了从前的状态了。 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没怎么光辉过。 可晋阳人的名头一传出来,整个天下,无论何地的人,都会挑起大拇指,道一声佩服! 晋阳人豪爽大气,又朴实能干。 大唐能有今日的荣光,晋阳人功不可没! 隋末时期,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资助李渊起兵,散尽家财! 正因如此,李渊一到晋阳便呼朋唤友,跟一群老家伙,在晋阳城里胡作非为。 后来还是柳白劝了几句,才消停了下来。 在外人眼中,柳白的五牙大舰,还在顺着河流,往济南方向赶。 实际上,他们比李义府到晋阳的时间还早上两天! 既然是秘密出行,自然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一行人的身份。 河东道的大掌柜,都快给柳白跪下了。 柳白才勉为其难,答应住进他在晋阳城的别院里。 河东道大掌柜老钱,本来就是晋阳人,跟着商队去关内做买卖,结识了柳老爷子。 后来,就干脆跟着柳老爷子干。 这一干,就是几十年! 当李义府拎着二斤核桃,当见面礼上门的时候,老钱正跟在柳白身后絮叨。 “少爷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是被其他老兄弟们知道,我老钱没能好好招待少爷,怕是要被他们戳脊梁骨了!” “您在营州都住着好几天,老周成天跟我们这些老兄弟吹嘘,说少爷在他那吃的多好,住的多好...” “这张老脸就在少爷您跟前摆着,您若是踩着舒坦,就多踩上几脚,但一定要在晋阳多住些日子,反正咱们陛下,还要五六天才到泰山...” “您就再多住一天!就一天!” 柳白被他絮叨的,实在是没招了。 见李义府被迎进来,算是找到了救星。 挥手让李义府赶紧滚进来,柳白对老钱道:“回头我介绍黄巢给你认识,你们肯定有的聊!” 说完,撒腿就走,拽着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李义府,往后院走去。 “先生,这是学生的礼物,还请您笑纳!” 坐在后院的石头凳子上,柳白头一次经历学生送礼,觉得十分新鲜。 这核桃着实不错,皮薄仁大,一捏就碎。 柳白一边吃核桃,一边道:“你小子一进城就搞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怕被人弄死?” 李义府哈哈一笑,道:“先生多虑了,学生拿着太子的手谕,就算唐闵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白斜了他一眼,往旁边的柴房努了努嘴。 李义府好奇的走过去,伸脖子一看,脸都吓白了! “莫要小觑这些人的狠心,为了保证自己的财路,他们连造反都敢,杀你一个,又算多大的事?日后行事,多长点脑子,书院培养你们不容易,折损在这些人身上,就太不值了。” 李义府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五内!” 第711章 若他招惹了少爷,属下这便去活剐了他 书院的学生什么都好,有知识有胆量,还有一腔报国的热情。 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点社会经验。 若是柳白在长安的话,知道李义府竟然胆敢孤身一人上路,来到晋阳这种龙潭虎穴,就算不狠狠的抽他个大嘴巴子,也要罚他跪上一天。 柴房里,那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刺客,就是最好的例子! 柳白让人端了杯茶水过来,把兜子推给李义府,让他给自己剥核桃。 这核桃奶味很重,滋味相当不错。 自己为了这群熊孩子的性命,可谓是操碎了心,需要多吃点来补补。 李义府苦着脸,一边给柳白剥核桃,一边不住的认错。 书院出身的人,都知道先生的脾气。 犯了错,叮叮咣咣一顿乱揍,那是看得起你。 破口大骂,大嘴巴子左右开弓,说明你还有挽救的余地。 最怕的,就是一声不吭。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了轻敌的大错。 丢了性命,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事。 要知道,他刚刚在太原府牧的面前,杀了晋阳城的所有主官。 万一他自己不明不白的消失,那杀晋阳县令等人,就成了无头公案。 左修明完全可以跟别人说,李义府白白冤枉了晋阳县令等人,被晋阳县令他们的家人蓄意谋杀。 到那时候,无论真相如何,全都靠着左修明的一张嘴。 那么李义府不光白丢了性命,还会被钉在书院的耻辱架上。 甚至于,会导致李承乾的计划崩盘,在长孙无忌面前,方寸大失! 届时,李义府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机关算尽,却没算到这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能逃脱罪责的最好手段,自然是灭自己的口! 回想起自己还好意思大摇大摆的,在晋阳县城里瞎转悠,李义府就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柳白闷了一口茶,“知道厉害了?” 李义府苦笑一声,把剥好了一小盘子的核桃仁,推到柳白跟前。 “学生知道错了,日后定会多加小心,还请先生,莫要见此事告诉朝中那些人...” 无论他跟李承乾的交情如何,一入官场,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刺杀’之事,充分暴露了他的弱点。 一旦被朝中那些人知道,哪怕有李承乾维护,说不定韩同等人都会心生不满。 到时候,肯定是会影响他前途的。 柳白直接把那一小盘子核桃仁,全都倒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这东西也不能多吃,油脂太重,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柳白一向很重视健康,把兜子系上,吩咐家丁,用这些核桃做些点心,给太上皇他们都送上一点。 “这件事情,一定要长教训,下午我们就该继续上路了,给你留下两个锦衣卫保命,你也写一封信,给马周、来济他们那几块料送去,以他们的性子,若不知道内情,肯定是不愿意带护卫的。” 李义府连连拱手,应了下来。 “想必左修明已经前往并州城,找河东黜治大师唐闵了,不知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柳白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要插手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勾当?” 李义府有些幽怨的看了柳白一眼。 小孩子? 柳白分明也就比他们这些人,大了两三岁罢了... 轰羊一般的把李义府赶出去,柳白把河东道大掌柜老钱,重新叫了回来。 说不担心他们,那是假的。 河东道的官员们,一个比一个狠。 用诬陷、暗杀之类的方法,攻击自己的政敌,那是家常便饭。 包括唐闵在内,他们把这一手玩得炉火纯青。 大唐立国以来,不知有多少清官,被他们活活冤死! 在柳白看来,李义府他们这几个人的价值,比十万大军都高! 若是折损了,太不划算... “老钱,你对唐闵了解多少?” 提及唐闵,老钱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 “那个老东西,就是一匹怎么都喂不饱的狼,当初少爷吩咐,尽量跟地方官员搞好关系,属下才不跟他计较!” 说着,他双眉倒竖,“若他招惹了少爷,属下这便去活剐了他!” 明明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非要装出一副山匪的样子,看起来无比滑稽。 柳白耸了耸肩膀。 “他算个屁?招惹得上少爷我?回头你安排一下,若是唐闵有什么异动,提前知会李义府一声。” 河东黜治大使,在地方已经是顶尖的人物了。 可是在柳白眼中,连只臭虫都算不上。 像幽州、澹州这种地方,属于军事要塞,一把手就要军政统筹。 李大亮在当工部尚书之前,就是幽州大都督,掌管着当地折冲府的府兵,同时也是最高的行政长官。 河东道处于中原腹地,距离关中不远。 李二当然不可能让当地的主官,来执掌军权。 换言之,唐闵的地位,比李大亮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这个从三品的官员,若是放在长安城里,连六部的侍郎都比不上。 柳白拿着盒茶叶,就能忽悠得房玄龄把唐闵的官,一撸到底! 可惜的是,柳白不能出手。 兵对兵,将对将,包括房玄龄他们几个在内,要震慑的是那些真正的大老虎。 就像两家人打架。 孩子再怎么胡闹,大人都不能出手。 一旦大人出手了,丢的不仅仅是颜面,还有战略上的失败。 所以,柳白也只能私底下帮帮李义府他们。 最起码,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老钱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作为一道大掌柜,他们这些人,早就脱离了地头蛇的范畴。 柳家大掌柜的身份,不比一道的大都督差。 一声令下,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就没饭吃。 唐闵可承受不住这种代价! 激起了百姓的愤怒,柳家大掌柜可以说生意失败,一推四五六。 可谁让唐闵是官呢? 他唯一的下场,就是在大街上被砍下脑袋,平息百姓们的怒火。 有老钱在,足够帮李义府完成任务了。 交代完之后,柳白也不管老钱如何央求,放下茶杯,甩手就走。 下人们早就把行礼收拾完了,不到盏茶的工夫,一大群人重新上路,继续上济南的方向进发。 马车的速度,要比五牙大舰快得多。 顶多两天,就能回到船上。 第712章 世上最牛老丈人 出来玩,就要有个出来玩的样子。 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柳白另有图谋呢。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反正柳白是不打算承认,自己这一趟出来有任何的目的性。 围棋这种东西,已经发明出来好几千年,到了大唐,早就被人玩腻了。 柳白本来就不擅长下围棋,顶多是知道个规则罢了。 可这几天,能玩的全都被玩遍了。 无聊透顶之下,柳白也只能跟李渊下下围棋。 与其他人下,总要顾及到颜面。 堂堂的太上皇,堂堂的柳家之主,是臭棋篓子? 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但两人都知道各自的水平,也就懒得费脑子了。 与其说是下围棋,反倒不如说在棋盘上,摆棋子玩。 到最后,柳白干脆抓了一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 “不下了,太无聊了!” 李渊怒道:“老夫马上就要赢了!” 柳白鄙视的看着他。 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装什么犊子? 正要讥讽上几句,柳白忽然一拍脑门。 “怎么把那东西给忘了!” 他不管李渊怎么叫唤,撒腿往船舱外跑去。 五牙大舰上就有不少工匠,随便拽过来几个,让他们按照自己画的图样,去做麻将。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麻将和骰子全都做好了。 幺鸡上的小雀雀,雕得非常精美,一看便知工匠的手艺不凡。 柳白本来打算是弄些纸牌,斗一斗地主的。 可是想一想,自己就是关中最大的地主。 斗自己? 心里总觉得膈应得慌。 麻将这种全民性的玩物,正适合现在耍一耍。 琢磨琢磨,把谁拉过来凑手,想了一圈,愣是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本来王勣也打算跟着上船的,临行前,他都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却被书院的人叫了回去,不知道要处理什么事情。 李时珍和孙思邈倒是跟着来了。 可他们俩是天生的工作狂,整天待在不见天日的船舱里,鼓捣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 要是把俩老头生拉硬拽来,还不知他们会发多大脾气。 柳婉儿和柳蓉儿就算了。 她们还要操心这一船人的吃喝住行,最忙的就是她们。 结果,李渊出去转了一圈,拉过来两个老头。 这两个老头,是李渊在晋阳落脚的时候,被拉上船的。 晋阳这地方的大人物,比长安还多。 大街上随便拽住一个老头,说不定就是皇亲国戚。 这俩老头,的确是李渊的亲戚,而且身份着实不低! 因为他们,姓独孤! 独孤家出身鲜卑族,近几代人之中,最为辉煌的,自然就是北周太保独孤信。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独孤信的战功,并不算多显眼。 之所以后世有很高的地位,是因为独孤信有一个令人不服不行的称号。 世上最牛老丈人! 他总共有七个女儿,有三个半都成了皇后! 大女儿嫁给了北周明帝宇文毓,谥号明敬皇后。 四女儿是李渊他老娘,被追封为元贞皇后。 七女儿是隋文帝杨坚的老婆,杨广他亲娘,谥号文献皇后。 至于那半个,勉强算是个凑数的。 前隋的宇文化及,在弄死杨广之后,自立称皇,国号为‘许’,过了几个月的皇帝瘾。 在此期间,追封他的生母,也即是独孤信的第五个女儿,为先皇后。 独孤氏这一大家子,光靠嫁女儿,就混成了超一流的世家门阀。 这一手好牌,打到现在,依旧打得极其精彩。 和柳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独孤澄和独孤览,算是独孤信的孙子辈。 算起来,勉强能和李渊兄弟相称。 相比于同为超一流外戚的窦氏,独孤家活得更为隐秘。 不过,这也有他们家子嗣艰难的原因。 时至今日,独孤家小字辈之中,就剩一个人了。 小屁孩今年才五岁,也跟着上船了,正含着手指头,眼巴巴瞅着柳白跟前那一盘子蜜饯。 旁人不清楚这小屁孩的来历,柳白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个名叫独孤谋的小屁孩,未来会迎娶李二的第十四女,安康公主。 而且,他根本就不是独孤家的血脉。 严格来说,他的祖先,跟李氏皇族更近。 同出自陇西李氏,因北周年间的战功,被赐姓独孤。 柳白懒得管世家门阀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人家乐意,别人也管不着。 把蜜饯塞给小屁孩,柳白开始给老头子们讲述,打麻将的规矩。 哗—— 一盒子麻将翻在桌子上。 李渊一边洗牌,一边还嘟嘟囔囔的说道:“用象牙雕能费几个钱?何必用木头?” 老头子岁数越大越挑剔,总觉得木头做的麻将,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 一圈下来,老头子倒是‘转嗔为喜’。 包括柳白在内,每人欠他六两黄金。 独孤谋吃蜜饯吃得满脸都是,大大的眼睛,也不知瞧见了什么。 忽然跑到柳白脚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渊笑呵呵的说道:“小猢狲,莫非偷看了老夫的牌,打算跟柳白邀功?” 柳白听完了小屁孩的话,顿时不乐意了,把手伸到李渊跟前,直截了当的说道:“还钱!” 李渊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还什么钱?输给老夫的话,难道还想讨回去?” 独孤谋蹦着高,才能在桌子上露出半个脑袋。 “皇爷爷耍赖,我刚刚看到您藏牌了!” 李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继而恼羞成怒的说道:“老夫何时藏牌了?要拿出证据来!” 独孤览和独孤澄两个老头,同时瞪了小屁孩一眼。 关系更近一些的独孤澄,怒斥道:“闭嘴!小孩子懂什么?” 眼瞅着独孤谋委屈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柳白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独孤谋眼眶上的泪水立刻消失了。 他跑到李渊身旁,从小抽屉里,抓出来一张九条。 “皇爷爷把这张牌藏在金子里,刚才我全都看见了,我...我没说谎!” 一句话出口,独孤澄和独孤览全都站了起来。 显得有几分惶恐。 柳白倒是觉得,这小屁孩格外顺眼。 “老爷子,被人当场抓包,可是要倒赔三倍的,我们总共输给您十八两黄金,也就是五十四两,要是没金子赔,那就打欠条!” 第713章 又是个人精啊 李渊叽叽歪歪了好几句,才不情不愿的把金子都掏出来,眼瞅着小抽屉里空了一大半,李渊狠狠的瞪了独孤谋一眼。 独孤谋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小孩子的世界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既然错了,当然就要认错赔罪。 太上皇又不多了脑袋,凭什么例外? 可李渊这一眼,却被独孤澄和独孤览吓坏了。 两个老头虽说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算哪根葱? 要不是靠着太上皇念旧,恐怕他们连上船的资格都没有。 平日里,独孤澄对独孤谋宠爱有加,完全将他当成了亲孙子看待。 然而,太上皇的看法,关乎到家族的未来。 他心一横,怒道:“孽障,跪下!” 独孤谋那小脑袋怪够使,知道在场之中唯一不用给太上皇面子,同样也不怕自己两位爷爷的人,就是柳白! 他干脆往柳白身后一躲,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打量李渊的反应。 独孤澄和独孤览吓坏了。 慌忙之间跪在地上。 “陛下,这孽障无礼胡蛮,老臣定当狠狠的处罚他,您千万,千万不要动怒!” 李渊却是被独孤谋的反应逗笑了。 人老了,就喜欢孩子。 老老实实,像根木头桩子一样的孩子,没人喜欢。 越是调皮,越是耍小聪明的孩子,越得老头子们的欢心。 这孩子知道审时度势,知道该往哪躲,就吃不了亏。 至于藏牌的那点尴尬,早就被太上皇的胸襟,和日渐深厚的脸皮给淹没了。 “还真就是个小猢狲,过来过来,让皇爷爷好好瞧瞧你!” 李渊招手让独孤谋过来。 至于那两个老家伙,干脆就被他无视了。 柳白笑道:“太上皇叫你呢,还不快过去?” 独孤谋蹑手蹑脚的往前挪,似乎是有点畏惧,也有点兴奋。 世家的孩子,年纪再小,再天真,也知道为家族的未来考虑。 他很清楚,自己今日的举动,似乎并没有激怒太上皇。 相反,好像得到了太上皇的欢心... 他先是来到独孤澄和独孤览的身边,龇牙咧嘴的把两个老头搀扶起来。 这才来到李渊跟前。 此举,瞬间让李渊对他好感大增。 揉一揉独孤谋的小脑袋瓜,李渊笑眯眯的说道:“的确是好娃子,咱们晋阳的娃子,就该有这种不畏生死的勇气!” 说着,捏了捏独孤谋的胳膊。 “就是身子骨有点羸弱了,日后多吃点肉,练好身体,皇爷爷说什么也要赏你个大将军当当!” 此言一出,这才让独孤澄和独孤览两个老头宽了心。 得到太上皇夸奖的独孤谋,眼睛完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显得十分可爱。 他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皇爷爷赏赐!” 李渊和柳白同时一怔。 这小屁孩顺杆往上爬,这一跪,算是把李渊的话给坐实了。 只要他成年之后,武艺过得去,一个大将军的职位,说什么也跑不了。 事关太上皇的颜面,区区一个大将军的位置,算不得什么。 柳白在心中感叹。 又是个人精啊... 这几年来,他见识过的妖孽层出不穷。 像李泰,属于顶尖的妖孽,几百年不见得能出一个。 李承乾、李恪等人稍逊一筹,但也能称得上罕见了。 如今,柳白对独孤谋还不是很了解。 可从他刚才的举动上看,起码不会比李承乾他们差多少。 从家室上来说,他出身独孤氏,起点就比别人高出好几座山。 他爹独孤彦云,在随李二进军玄武门的九位大将之中,是唯一没有被李渊厌恶的人。 也是九位大将之中,唯一没有在皇宫之中伤人命的人。 而且,前年攻打突厥之战中,独孤彦云是大唐军队之中,战死的最高级别军官。 有这份香火之情在,怎么看独孤谋的未来都会前途无量。 况且,历史上的独孤谋,本就是难得的将才。 只是在将星璀璨的贞观年间,显得没有那么出彩罢了。 有这个孩子在,独孤氏未来可期! 独孤澄和独孤览两个老头,也看的分明。 心中的恐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 麻将打了一圈又一圈。 不偷奸耍滑的李渊,照旧‘大杀四方’。 原本很讲究养生的李渊,早就该去睡了。 找到好玩物之后,强行拉着柳白等人,一直打到深夜。 最后,每人输了上百两黄金,才终于把这场牌局结束。 独孤谋早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睡着了。 李渊把柳白等人赶走,依旧在忘我的摇骰子,也不知还要练多久。 许褚抱着呼呼大睡的独孤谋,跟着柳白等人出了李渊的船舱。 刚一关门,俩老头就对柳白长揖一礼。 “多谢柳公子替这孽障解围!” 独孤澄满脸感激之色。 他很清楚,今天若是没有柳白,太上皇就算不动怒,也会对独孤家产生看法。 独孤家虽说是太上皇的母族,但和他血脉最为亲厚的人,几乎已经死绝了。 独孤澄他们几个老人,与李渊的血缘关系,隔着不止一层。 若非人丁稀薄,也不会轮到他们跟李渊攀亲戚。 柳白看了独孤谋一眼,笑道:“两位不必如此客气,能让老爷子开心开心,也是一桩美事。” 独孤澄和独孤览对视一眼,两人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柳公子,听闻贵府打算去岭南做些生意?” 不用他们说后边的话,柳白也能猜到,他们是想在岭南的生意上,掺上一股。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为了还今天的人情,还是另有所图。 “小打小闹而已。” 柳白并不抗拒独孤家也凑凑热闹。 他开启岭南计划,除了是为了赚银子之外,也为了能多结交些人脉。 在这个年代,情谊、血脉的关系,只局限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利润共享,责任共担,才是长久之道。 独孤澄笑道:“早年间,我独孤氏在江南道海边,囤聚了十几艘海船,虽说年代久远了一些,但修一修,应该还合用,不知柳公子,有没有兴趣?” 第714章 有事情做,总归要比闲着强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大唐的海船,实在是太少了。 海上贸易的发展,近乎于零,而世家大族多半看不起异族人,更看不上与异族做生意的那点‘蝇头小利’。 仅有的海船,还要供应水师。 如此一来,能用作海上贸易的船,就更加难得了。 虽说独孤澄说的船,肯定不如柳家打算造的海船好,但起码可以解决一时之需。 要知道,柳家在造船的这一段时间,只有工匠在忙,其他的人,诸如水手、伙计、以及海上贸易的相关人员,都在闲着。 闲着,也是要发工钱的! 说白了,每耽搁一天,柳家就会付出不计其数的人工成本。 耽搁的越久,成本就越大。 若是能得到独孤家那些船,哪怕只能在近海上转一转,也能弥补些损失。 只是不知道独孤澄究竟想要什么。 柳白稍一拱手,道:“还请两位随柳某前来!” ... 柳白的船舱,不能算是整艘五牙大舰上条件最好的,但绝对称得上,是安保工作最强的! 这里距离餐厅不远,在整艘五牙大舰之中,能住人的最下边一层。 潮是潮了一些,每日都有人仔细清扫,船舱的各个角落里,也都放着专门用来除湿的箱子。 里边,是一些废旧的糙纸和干透的萱草。 每天一换,可以把船舱里大部分的水汽都吸走。 在陈设上,几乎完全还原了柳白在老宅的书房。 除了不能在船舱里生火煮茶之外,跟在家里没有多大区别。 两个老家伙跟着柳白进入船舱,坐在桌子对面。 大户人家里的规矩多,像柳白这样的,完全算不上讲究。 听说在长孙无忌的家里,连切葱丝的伙夫,都是从前隋宫里退下来的。 在船舱左边的墙上,一副巨大的海图,吸引住了两个老家伙的注意力。 独孤澄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走到海图跟前,细细的观察了起来。 看样子,这老头是经历过海上风浪的,他死死的盯着海图上某一个区域,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柳公子,不知这份海图,是从何处寻来的?似乎与我独孤家的收藏,颇有些出入。” 柳白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份海图,是他自己从《万国坤舆图》上,按照大唐的地理标记,一点一点临摹下来的。 “家里的伙计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也就记了下来,不值得一提。” 对于海上贸易而言,海图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重要之物。 从某个角度上看,一船人的性命,都不一定有这份海图重要。 海图,就是财富! 柳白倒是不怕人看。 这份海图画得极其精细,盯着看一整天,都不见得能背下三四寸的方位。 而且,上边还加了许多,旁人根本就看不懂的符号。 纵观大唐天下,能看懂这些符号的人,也不会超过五个。 而这五个人,都是柳白绝对信任的。 换句话说,这份海图就算流出去,放在旁人手中,也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独孤澄又看了半天,满脑子云里雾里。 他能看出来的,也只有些许轮廓上的差异。 给他八十个脑子,也琢磨不透,所谓的经度纬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海图上,哪怕小数点后好几位的经纬度变化,都差了几十上百海里。 几天下来,本来想从岭南登陆,没准就跑到狮子国去了。 柳白笑道:“两位,夜已经深了,不如咱们先商议一下海船的事情?” 独孤览对海图不感兴趣,听见柳白的话,难免对独孤澄的做派,感到有些尴尬。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独孤澄拉过回来。 独孤澄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坐回来之后,眼珠子还时不时的往海图上瞟。 “独孤家的海船,总共有十三条,都是可以承载百人以上的大船,五十斗的大箱子,可以盛放上千个,虽说搁置了十几年,有些地方的木头已经朽了,但修一修的话...” 独孤澄对那些海船十分了解。 柳白愈发笃定,这老头肯定上过船,甚至出过海。 有些数据,不在船上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就观察不到。 柳白摆了摆手,道:“独孤先生,船究竟是什么样的,咱们容后再议,柳某先问一个问题。” 独孤澄笑道:“柳公子尽管直言!” 柳白的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这些船,是怎么来的?” 他对那些海船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并不太关心。 海船,只要有了模子,是很好修的。 以柳家工匠,以及张亮家、冯盎家的配合,彻底改造一番,也并非难事。 独孤澄一愣。 “这个问题重要吗?” 柳白看着老头的眼睛,“重要!” 船的来源,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从独孤澄的回答上,他可以推测出很多消息。 而且,这些消息,必定是独孤澄不会告诉他的。 譬如,独孤家究竟在海上做过什么? ‘不干净’的船,柳白是不会要的。 他对海上贸易的重视程度,史无前例。 曾经柳家做过那么多生意,柳白都只是开了个头,奠定好基调之后,交给其他人经营。 而海上贸易,柳白是打算全程亲力亲为的。 正因如此,他不容许这门生意上有任何的瑕疵。 为的,就是不给任何人,以此为借口,来攻讦他。 做这门生意,柳白想得到的是银子和人脉。 一旦有人趁机攻讦,那么人脉,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船的来路,是一切的前提。 十几年前,那还是隋朝的天下。 谁能说得准,这些船有没有黑料? 事实上,五牙大舰也是一样的。 柳白之所以买过来,一是因为,五牙大舰是窦家的,二是因为,如今的五牙大舰,可不是柳白的船。 在对外的宣称之中,五牙大舰是李渊的坐舟! 谁想攻讦他,就要先过太上皇这一关。 可柳白总不能把李渊扔到岭南去,让他跟着舰队出海吧? 独孤澄作为独孤家当代的主事人,自然也不是昏庸之辈。 稍一琢磨,便清楚了柳白的顾虑。 他哈哈一笑,道:“柳公子放心,那些船绝对‘干净’,说起来,和太上皇还有些渊源,乃是先蜀王,奉世祖之命督建的!” 世祖,就是李渊他爹李昞,第一代的唐国公。 李渊是李昞的第四个儿子,先蜀王,也就是李渊的二哥,李湛! 独孤氏本就是李渊兄弟几人的母族。 李湛督造的海船,落在独孤家手里,倒也正常。 第715章 所以你想毛遂自荐? 总共十三艘大船,每艘船可以承载上百人,足以组织起一支数量庞大的海上商队。 虽然在柳白的设想中,一千多人远远无法满足海上贸易的需要。 但万事开头难,最起码可以保证一年以内,加入到这个行当之中的伙计们,有事可做。 尤其是在前期开辟商道的阶段,这一千多人责任重大。 他们将从岭南出发,沿着海岸线继续南下。 一路所经过之地,都要详细的记载下来。 就算柳白有万国坤舆图这种超时代的存在,也无法保证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 在茫茫的大海上,任何一点纰漏都有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后世,柳白曾经见过几份唐宋时期流传下来的海图,上边可谓事无巨细,连一处暗礁,一道水流,都记得的清清楚楚。 所以就算有了这十三条海船,前期的水手人选就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显然,张亮送来的那些人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们习惯在东海和渤海之上肆无忌惮,哪里见识过南海的凶险? 为了选定合适的人手,柳白三天之后,再次下船。 他的目的地,是千年古都,邯郸城! 邯郸城周围,并没有适合五牙大舰航行的河道,因此等柳白到邯郸古城时,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了。 此时距离李二泰山封禅的时间还有三天! 柳白走的很匆忙,他对泰山封禅一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但经不住李渊整天在他耳边絮叨。 不知怎么回事,李渊对封禅一事格外的感兴趣。 所以,柳白能够停留在邯郸古城的时间,只有半天。 与河东道的大掌柜老钱一样,柳家在河北道的大掌柜老莫,听说柳白只能逗留半天之后,脸上的褶子都快耷拉到脚面上了。 在他们眼中,少爷能来是天大的荣幸。 全家总共十几位大掌柜,只有幽州的老周,接待过少爷几天。 从那以后,他已经有了所有大掌柜之首的趋势。 除了沈万三之外,就数他的权力最大。 家里供奉的职位十分稀罕,相当于其他家族的家臣。 就像房玄龄于李二一样,家主不在的时候,家臣是可以为全族来做主的。 而时至今日,能当得起供奉这一称呼的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包括沈万三、王守仁、许褚... 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对于老莫的怨念,柳白只能报以苦笑。 柳家严格的升迁体系,在带来极高效率的同时,难免有些僵化。 说到底,柳白并不是一个全知全能的人。在招揽人才的同时,他也在不断进行学习,摸索着如何才能管好这个家。 不断改革才是长久之计。 虽说老莫和老周都是河北道的大掌柜,但两人的职权一点边儿都不搭。 河北道太大了,所有关中三个那么大。 老莫负责的主要是南部,而老周则是负责北部辽东一带。 柳家商行,邯郸总行! 老莫把近两年来的账本,摊了一桌子,时不时用幽怨的眼神,瞥一瞥柳白。 柳白随便翻了几下,便失去了兴趣。 对于这些大掌柜,他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今天过来,是有事再交给你办!” 老莫顿时精神一振。 有事情办就好! 自从柳家把大部分产业都变卖了之后,他们这些大掌柜的闲出鸟来了。 当初股事局建立的时候,他们倒是忙了一阵。 把四大世家坑死之后,便彻底无所事事了。 只有幽州的老周和岭南的老马,一个在忙着接手辽东的产业,彻底将高句丽的市场攥在手心,另一个则是在主持柳家岭南开发计划的百年大计。 “请少爷吩咐!” 老莫立刻让人把账本都收了起来,垂手站在柳白身旁,等着少爷安排工作。 柳白思来想去,选择第一批水手的任务,还是要交给懂行的人来做。 老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他是柳家这些老人之中唯一参过军的,而且还是水军。 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最重要的是,知道如何能让柳家,在这桩生意上实现利益最大化。 柳白把事情一说,老莫低头想了想。 “少爷,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白奇怪的看着他。 这些大掌柜平时在柳家豪横惯了,自己不出面,有时候连沈万三都镇不住他们。 何时变得如此扭捏了? “少爷我倒是头一次听你这么说话。” 老莫嘿然一笑。 “属下这番话或许会有碍团结,但也是为了咱家好...老马他根本就不适合当岭南大掌柜,现在还处于小打小闹的阶段,等这桩生意做大之后,他迟早会玩砸了,属下跟他几十年的交情,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 柳白笑道:“所以你想毛遂自荐?” 老莫很是理所应当的说道:“不是属下自吹自擂,在这些老兄弟之中,没有人比属下更适合当岭南道大掌柜的!” 其实老莫一直是柳白心目中,担任岭南道大掌柜最合适的人选。 老马的能力很强,唯一的缺憾就是心太软。 在做其他生意的时候,宽厚仁慈是很大的优点。 海上贸易不同,若是没有一副铁一样的心肠,吃亏是必然的。 但也正像老莫所说的,突然将老马调离岗位,的确有碍团结。 归根结底,这些老掌柜才是柳家最大的财富。 这些年来,哪怕柳家处于水深火热之际,他们依旧不离不弃。 就算拼着海上贸易亏本,柳白也不想让这些老掌柜的们伤一点心。 不过既然老莫把这件事提出来了,说明他就已经想到了办法。 “说来听听!” 老莫笑道:“办法很简单,只要您赏给老马一个供奉的位置,他肯定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接手中原的差事。” 柳白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家里供奉的位置,总共就那么几个,他当上了,你的机会可就变少了。” 老莫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看得出来他也感到十分心疼。 “属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少爷恩准!” 说着,老莫竟然要跪下来! 第716章 灭就灭了,多大点事儿? 老莫的举动,让柳白吓了一跳。 老胳膊老腿的,直接跪在硬邦邦的地上,还不把膝盖撞碎了? 柳白手急眼快,一把将老莫抄住,莫名其妙的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跟我还玩这一套?” 老莫的脸上忽然间充满了愤恨,眼中凶光毕露,好像要杀人一般! “看在属下这么多年尽忠职守的份上,还请少爷一定要答应!” 柳白把他按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别着急,慢慢说!” 也不知道老莫想起了什么,这一刻脸色竟然变得有些扭曲了! 他缓了老半天,依旧咬牙切齿。 只说了两个字,柳白便明白他要干什么。 “倭人!” 隋唐时期,我国还处于飞鸟时代。 推古女皇身为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也算得上是一个有才能的人。 虽说柳白对倭国的历史不算很了解,但也知道今年年底,推古女皇就该死了。 继承皇位的圣德太子,也就是圣德天皇,开始大肆效仿中原的制度。 ‘遣唐使’由此而来! 此前,在中原人的眼中,倭人只是一群海盗罢了。 他们以抢劫沿海百姓为生,专门挑老弱病残下手。 地方官府不是没有管过,问题在于,他们犯的案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就他们抢劫的那些东西而言,都不值得衙役们跑趟腿。 怪不得其他大掌柜都是妻妾成群的,只有老莫孤老头子一人。 唯一的养子,还被他送进张亮军中了。 原来,他的家人早在大业年间,就死在了倭人手中! 也怪不得,他读过好几年的圣贤书,偏偏去当了水军。 就是为了报仇! 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之后,老莫已经是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角,道:“属下知道,不该把个人的恩怨情仇,放在家里的生意上,属下可以用性命作保,绝对不会让海上贸易出现任何闪失,只求...只求日后少爷能借给属下一些人手,报仇雪恨!” 最后四个字,老莫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很清楚这个要求,提的有些过分。 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哪怕拼着触怒柳白的风险,他也要说出来。 否则的话,他将抱憾终生。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柳白的反应竟然比他自己还激烈! “报!这个仇不能不报!少爷我这就给陛下写信,借上十几二十万的兵,把倭国的耗子都杀得干干净净!” 说着,柳白撕下账本上的一页纸,就要写信! 老莫吓了一跳,连忙阻拦。 “少爷,这是属下的私事,犯不着让少爷欠陛下的人情!” 不管未来如何,如今的倭国在大唐人的眼中,和一伙土匪没有多大区别。 让十几二十万的大唐精兵去剿灭一伙土匪? 就好像普通老百姓家被人偷了,李二亲自跑出宫去抓贼一样。 这已经不是杀鸡用牛刀的事情了,而是用屠龙刀去砍虾米。 旁人说,跟陛下借十几二十万的兵,纯属扯淡。 可老莫太清楚自家少爷在陛下眼中的地位。 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年来,自家少爷帮陛下赚的银子,养上百万雄师还绰绰有余。 十几二十万人又算什么? 柳白好像受了多大的气一样,瞪着眼睛道:“等海上贸易发展起来,再让咱们自己的人去剿灭倭国?少爷我可没有那个耐心!” 经老莫这么一说,柳白才发现,自己来到大唐这么多年了,差点把那群土鳖给忘了。 灭就灭了,多大点事儿? 老莫苦着脸,道:“少爷您先消消气,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让您出面,实在是抬举他们了...” “那你说怎么办?” 老莫嗫嚅了几句,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何少爷的反应会那么大?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仇恨吧... 想着想着,老莫更想哭了。 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柳白倒是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这个年代的倭国,也并非一无是处。 大唐最缺什么? 首先是铜钱。 东起高句丽,西至西域,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以大唐的铜钱为本位货币。 随着各地商道的开辟,贞观通宝一年比一年少。 民部铸造铜钱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铜钱流失的速度。 不过,好在大唐的铜矿资源十分丰富,短时间内铜钱的流失无伤大雅。 但银子的流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大唐的银矿资源,少的可怜。 而倭国,最不缺的就是银矿! 甚至有十几座天然矿场,可以进行露天开采! 杀人是下策,雇人是中策,找一群免费的劳动力,源源不断的给大唐送银子,才是上上之策! 柳白甚至想到了细节之处和后续的计划。 等大唐的银子变得十分充裕后,便可以建立起一个银本位的货币体系。 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搞出一个银行,或者说钱庄来? 利率一涨一跌,可比玩股票,来银子快的多! 玩股票,灭了四大世家,搞银行,说什么也要耍几个国家吧? 大唐作为世界贸易的中心,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利率对内,汇率对外,倒腾银子就能把那些实力强悍的国家,一个个玩得死去活来! 打仗,太粗鲁了! 哪有经济战来的实惠? 一个庞大的计划,在柳白的脑海中飞速成型。 而老莫,自然是实施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 柳白当机立断! “给老马写信,这就让他回来,接手邯郸总行大掌柜的职位...罢了,你干脆直接去岭南上任,选好水手,一块把老马的供奉令牌也带过去!” 老莫大喜,连忙准备笔墨纸砚,伺候柳白写信。 把信收好之后,他也顾不得求柳白留下来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装,交代好邯郸总行的事务,打算在路上,拟定好甄选水手的方案。 老马是吃完中午饭走的,他比柳白走的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回到五牙大舰上,柳白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开始细细推演这个计划的可行度。 两天后,众人在济南上岸,换乘马车,匆匆赶往泰山... 第717章 当初你要是肯入朝为官,如今怎么也不会比先秦甘罗差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为了这次封禅大典,李二不知提前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在来到泰山之前的头三天,他就已经不再吃荤食。 陛下都不吃肉了,大臣们还好意思吃? 三牲的祭品,都是万里挑一。 牛头、羊头、猪头比常见的大了好几圈。 放在黄金打造的托盘里,由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三个人举着。 高士廉是大唐硕果仅存的三公之一,地位最高,还是皇亲国戚。 再往下属资历的话,就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了。 柳白来到泰山脚下的时候,看着这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离着祭品最近的那些大臣们,眼睛都冒绿光了。 平常一个个都是锦衣玉食的,何时受过这种苦? 那三颗大脑袋虽然是生的,但也是肉啊! 为了表达对上天的尊敬,李二也抛弃了龙撵。 坐在一张大一号的滑竿上,来回晃悠。 这几天他同样不好受。 油腻腻的肥肉片子,是他的最爱。 突然吃了好几天菜叶子,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 队伍最后边,几个膘肥体壮的壮汉,脸上涂的花花绿绿的,身上穿着诡异的服饰。 一个拿着水桶往下浇水,一个正拿着铜锣‘咣咣’的敲着。 还有一个,一开始柳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手里拎着个瓶子,不时的往嘴里灌上一口。 旁边一个小太监突然举起火把,那壮汉猛的一喷,顿时喷出一个大火球来。 “这是在效仿上古时期的雷神,水神和火神,传说之中这三位是辅佐黄帝的神明。” 不知何时,李渊走下马车,来到柳白身边。 在来到泰山之前,他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催促柳白一遍。 可到了泰山脚下之后,又变得风轻云淡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看也看了,老爷子,咱们是不是可以回了?” 李渊嘿然一笑,道:“封禅大典,好几百年都不见得能看见一次,既然来了,不上山溜达一圈,就太说不过去了。” 说话间,他又重新钻进马车,吩咐人往山上走。 泰山虽然比不得华山险峻,也不是寻常马车能上去的。 柳家的马车是特制的,光一个轮子就比别人的马车贵上好几倍,性能自然也要强得多。 从北边送来的乌珠穆沁马,耐力极强,血统纯正一些的,比汗血宝马还要珍贵。 柳家总共也没有几匹,这回全都带来了。 若是在战场上,速度奇快的汗血宝马,自然是无上的利器。 可是到了山上,汗血宝马就变成了鸡肋。 柳白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也钻进自己的马车,跟在李渊后边上山。 其他人并没有跟来,大部队都还留在济南府,柳白和李渊只带了几十个随从。 事实上,李二早就知道他们俩来了。 封禅大典无比重要,早在好几天之前,整座泰山就已经被金吾卫围得水泄不通了。 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只耗子突然闯进泰山,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因此,当李二看到,两辆马车嚣张无比的从大部队旁边经过,绝尘而去的时候,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他一挥手,一支在百人左右的金吾卫立刻脱离队伍,追着柳白他们而去。 平常李渊不在身边,眼不见心不烦,但既然看见了,他就不得不为太上皇的安全考虑。 房玄龄等人累得满头大汗,端着盘子的手哆嗦个不停,还在咬牙坚持。 万一把祭品给扔了,他们虽不至于被陛下砍了脑袋,但一顿训斥是肯定免不了的,说不定,史书上还会留下一句,堂堂宰相大人不敬畏上苍之类的话... 他们同样知道那两辆嚣张无比的马车里,究竟坐着什么人。 回想起这几天遭的罪,三人心中涌现出无穷的怨念。 “小心!” 杜如晦,忽然低喝一声。 房玄龄浑身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托盘上那颗硕大的牛脑袋,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他急忙扶正,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喃喃的说道:“老夫这是何苦来哉?” 杜如晦也不轻松。 他和房玄龄两人,一人端着猪头,一人端着牛头。 反观高士廉,盘子上的羊头比两人轻了好几倍。 高士廉幸灾乐祸的说道:“让你们平时注意一下身体,也没人听,这回全都原形毕露了。” 两人还给高士廉一个白眼,气哼哼的不说话,闷头接着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他们在前边受罪,殊不知,后边的人无比羡慕他们。 帮陛下拿祭品,那可是无上的荣耀,是身份地位的标志。 换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有一点怨念? 由此足以见得,未来房家、杜家、高家,依旧会受到陛下的重用。 要不是陛下在后边看着,早就有人跑过去抢脑袋了。 ...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柳白站在泰山之巅,毫无心理压力的剽窃了这首千古名篇。 泰山作为五岳之首,向来是神圣的代名词。自从秦始皇登上泰山封禅之后,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以在此提下诗句而自豪。 此刻,李渊屁股底下坐着的,就是一位前代皇帝留下来的石碑。 只是年代太过于久远,不知是出自谁之手,只能隐约看见,上边皇帝专属的纹饰。 李渊一边听柳白念诗,一边摇头晃脑,好像喝了琼浆玉液,一般享受。 柳白念完之后,他不禁感叹道:“自打你当初在长孙无忌家里,三步成诗之后,这种文体愈发的流行了,王勣那老家伙都经常作上几篇,请老夫品鉴...”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柳白,道:“也不知你小子脑袋是怎么长的,明明是个大才之人,却偏偏喜欢当商贾,当初你要是肯入朝为官,如今怎么也不会比先秦的甘罗差...” 第718章 他这个皇帝,在李渊和柳白的面前,一点权威都没有 李渊捋了捋胡子,一边看着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队伍,一边等待着柳白的回答。 柳白撇了撇嘴,“老爷子,您当初为什么要选择造反?” 从独孤家的两个老头口中得知,李渊造反根本就不是一时之气,基本上,和李二等人的忽悠,也没有多大关系。 他爹,也就是第一代的唐国公李昞,在驻扎太原之后,就已经开始图谋天下。 都说大秦,奋六世之余烈,才终于成就了辉煌无比的大秦帝国,李渊他们一家子也不容易。 隋文帝杨坚在世的时候,大隋天下固若金汤,‘府兵制’的出现,几乎斩断了所有造反的可能。 要不是杨广爱折腾,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还没起事的时候,就被人剿灭了。 而陇西李氏是准备最充分,也是准备时间最长的。 李昞吩咐李渊的二哥,督造那十几艘海船,就是李家的退路。 一旦造反失败,他们全族人会立刻登船,跑到朝廷管不着的地方,了却残生... 柳白的反问,让李渊沉默了很久。 老头显得有些沮丧。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石碑,然后站起来,淡淡的说道:“老夫这一辈子做了太多后悔的事儿,唯独造反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至于造反的原因...” 李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的朝着队伍,远远的丢过去。 好像是想用这块石头子,把那群人砸死。 “世祖想当皇帝,老夫也想当皇帝,老夫同样想自己的儿子也能当上皇帝,那么就造反了。” “这是我听过最洒脱的借口。” 柳白拍了拍手,表示对李渊这番话的赞同。 “想当皇帝就当,想当商贾,也去当,人这一辈子有无数的选择,谁能说得清,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 李渊左右不了柳白的想法,若是柳白执意不肯来泰山,他一点辙都没有。 而柳白之所以愿意来泰山,是因为他知道李渊的想法。 几个月之前,李渊潇洒无比的离开了皇宫。 再也不留恋曾经属于自己的权力。 来到泰山,眼睁睁看着李二封禅,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慰藉。 柳白甚至可以断定,今日之后,李渊会彻底放飞自我,高高兴兴地做他的酿酒生意。 同样,柳白也可以彻底放心,让李渊一直留在柳家。 再也不必担忧,他何时会与李二出现冲突。 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山风稍稍有些凉。 柳白把许诸手里的长袍拿过来,想给李渊披上,却被他拒绝了。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山顶,等待着大部队前来。 从时间上就可以看出,李二对这次封禅大典的要求,有多么严苛。 泰山顶上的日晷,刚刚走到正午时分的那一刻,李二恰到好处的,登完了最后一个台阶。 房玄龄他们也终于解脱了,把祭品交给礼部的官员,趴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站起来了。 封禅大典神圣无比,阴人是绝计不能参与进来的。 这也是为何李二没有带着怀恩,或者是刘瑾来。 随行伺候的太监,都留在了半山腰上。 胆敢靠近一步,肯定会被金吾卫砍死。 正好当祭品,一块献给老天爷。 李二跟李渊见了礼,没得到什么好脸色,便凑到柳白跟前,小声道:“怎么把老爷子也带来了?” 柳白笑了笑,道:“普天同庆的事情,老爷子自然也想热闹热闹。” 李二又偷偷看了一眼李渊的脸色,有些无奈的说道:“离开长安的时候,本想让你留下来,也好照应照应承乾,这回你一走倒好,还把老爷子也带走了,承乾孤掌难鸣,还不被无忌欺负死?” 柳白还没说话,李渊在旁边竖着耳朵,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道:“老夫的孙儿,岂是你说的那般不堪?” 李二连忙陪着笑,道:“父皇说的是,说的是...” 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跟李渊闹矛盾。 不管谁输谁赢,丢面子的总归是他。 见柳白向着李渊说话,李二干脆也不自讨没趣了。 他这个皇帝,在李渊和柳白的面前,一点权威都没有。 说了几句场面话,悻悻的走到一边,把礼部的官员叫过来,再次确定封禅大典开始的时间。 工部的官员,飞速的搭起一座凉棚,请太上皇歇会。 房玄龄他们仗着跟柳白的交情,也厚着脸皮挤了进来。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山上的气候,变化多端。 前一刻还在下雨,可能下一刻就会烈日当头。 装神仙的大汉,早就换人了。 之前那三个正躺在远处几块山石的阴影下,看样子已经晕了过去。 他们那一身行头,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这一路走下来,身体稍弱一点的,早就死翘翘了。 柳白对封禅大典,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白了,就是作秀而已。 无所事事的瞧瞧这边,看看那边,柳白的目光被刚刚搭好的祭坛吸引了过去。 《史记》有云,封禅大典的祭坛,须“飞英腾实,金泥石记”。 建造祭坛的材料,规模,乃至花纹,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 柳白注意的,倒不是祭坛,而是一个正在祭坛上忙碌的身影。 辩机? 他怎么也来了? 吩咐了许褚一声,很快,许褚就把辩机给叫了过来。 这小和尚还俗已经快一年了,如今留着一头短发。 配合着俊秀的面容,很像个后世打扮的帅气姑娘。 也不知他从哪淘换了一身书院的天青色长袍,显得意气风发。 “少爷!” 陈辩机笑嘻嘻的凑到柳白跟前,眼睛四下寻摸。 柳白笑骂了一声,让人给他倒了杯凉茶。 “你小子怎么跑到这来了?” 陈辩机把凉茶灌进肚子,听见柳白的话,不禁一愣。 “孟叔没跟您说?” 柳白纳闷的问道:“说什么?” 提起老孟来,还真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了。 自从十二坊改造计划完工之后,老孟就跑到终南山上,给袁守城盖宫殿去了。 这是柳白,当初答应袁守城的。 陈辩机挠了挠头,道:“孟叔说,他这一两年估计回不了长安,托人给我找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差事。” 说着,陈辩机又傻笑几声,露出洁白的牙齿。 “从六品,专管经营兴造之事!” 第719章 所谓三岁定八十之类的话,全都扯淡 看来陈辩机还是比较受李二信任的。 泰山封禅的祭台,有着严格的标准,稍微差了一丝,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毕竟,砍一两个人的脑袋,对于李二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耽误了封禅大典,可就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所以,李二肯定会派遣最信得过的人,来筹备封禅。 当初让柴令武来当筹备封禅大典的临时大总管,不过是逗趣罢了。 若李二真有让柴令武主持一切的心思,怎么可能不带他来? 聊着聊着,柳白发现,陈辩机的权力,竟然还挺大! 正在建造祭坛的那些工人,竟然全都是他的人! 工部的从六品员外郎,还算是个比较清贵的位置。 虽说工部在六部之中是最不受重视的,但随着李大亮上任,越来越多的人,给予他支持,工部的地位与日俱增。 如今,就算比不上吏部,也至少能与其他几部,并驾齐驱了。 若陈辩机真想走仕途的话,从员外郎的位置上,再进一步,成为五品的工部郎中,再放到将作监,熬上几年,一个将作大匠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到那时候,他就算熬出头,在朝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了。 “少爷,孟叔去哪里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 陈辩机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他是老孟的传人,知道柳家一些,涉及到核心机密的消息。 既然老孟没有告诉他究竟去了哪里,那么就说明,去向需要保密。 原本辩机是不该问的,但耐不住对老孟的想念。 若是问旁人,他至少也会挨顿训斥。 问柳白,反倒要好得多... 柳白笑了笑,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孟如今在终南山上,等山上的工程结束之后,他就会跟随家里的商队,前往岭南。” 作为柳家施工队的一把手,老孟同样是大掌柜级的人物。 而且,他手下的人,是所有大掌柜之中最多的。 原来总共八组施工队满大唐的转悠,各地的工程,都是玩了命的催促。 这就导致,施工队的人手迅速扩张。 如今,柳家已经有了将近二十个施工队,每一队足有六七百人! 这也就是柳家,换成其他家族,手底下养着这么多壮汉,早就被李二逮起来了。 听说老孟要去岭南,陈辩机的眼睛明显一亮。 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陈辩机回头一看,旋即对柳白拱了拱手。 “不知少爷今晚会在何地暂居?” 柳白知道他有事情要说,便让他忙完之后,赶往济南府找自己。 泰山封禅的典礼,要进行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柳白可没有耐性把典礼全都看完。 还是济南府带着舒坦,倒是不妨多住上几天。 尤其是号称天下第一泉的‘趵突泉’,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在旁边泡壶茶喝一喝。 ... 工部的人手脚麻利,有陈辩机这种还算是行家的人指点,不到半个时辰,祭坛就搭完了。 他们用的是一种早就准备好的零件,只需要组装起来就好了。 李二走上祭坛,巡视了一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陈辩机叫过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陈辩机挠头傻笑,一脸的兴奋。 凉棚里,李渊扫了那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想把这小子,当成老孟的接班人培养?” 李渊也是认识老孟的,他在柳家庄子的酒坊,就是老孟亲手设计的。 柳白打了个哈哈,道:“老孟今年不过才四十多岁罢了,年富力强的,找接班人做什么?” 李渊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 “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封禅?” 说话间,他冲李二的方向,努了努嘴。 柳白一耸肩膀,道:“老爷子,说白了,陛下就算是派兵去攻打老天爷,跟咱们又有多大关系?” 李渊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明知道老夫要说什么,偏偏顾左右而言他!”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传承对于皇家而言,无比重要,但对于柳家,却是鸡肋骨。” 说着,他指向正跟在李二屁股后,来回瞎转悠的陈辩机。 “这孩子原来被玄奘视为佛门的接班人,可后来呢?这就是柳家从不愿去刻意培养人才的原因...老爷子,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对史学感兴趣,可能明天就会跑去当账房,所谓三岁定八十之类的话,全都扯淡!” 李渊奇怪的看了柳白一眼。 对于大唐人而言,地位、财富、乃至是性命,都比不上传承。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家里是做什么的,就要从小培养孩子,对这方面的兴趣和能力。 整个大唐,从不操心未来的人,估计也只有柳白了。 李渊在柳家这几个月,看到了柳家的经营方式。 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柳家的当家人不是傻子,至少可以让柳家继续强盛几百年! 可是再深入一些,就会发现,柳家培养的人不少,可貌似...全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难道,柳白是打算让自己的孩子,以后受到柴令武等人的弗照? 以李渊的对柳白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没志气。 柳白坐在李渊身边。 他很清楚,老头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借李二封禅一事,来提醒自己,要考虑好家族的未来。 只不过,老头担心的有点太多余... “老爷子,您猜我今年几岁?” 正在苦恼之中的李渊,忽然一愣。 他摸着脑袋,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呆呆的问道:“对啊,你今年几岁?” 柳白无奈的说道:“老爷子,我今年才十七啊...您十七岁的时候,会琢磨家族的未来吗?” 李渊可能是脸红了,不自然的把脑袋瞥过去。 他十七岁的时候,还在为了讨太穆皇后的欢心,而苦练箭术呢。 家族的未来? 那也要有老婆才行啊... 李渊装作看风景的样子,用后脑勺对着柳白,道:“说你四十七都有人信,小小的孩子,满脑子都是弯弯绕绕,考虑的事情比老夫这个老头子还多,回长安之后,你的孝期也该过了,该琢磨留后的事情了,莫要再耽搁着。” 第720章 敲一下李二的竹杠 柳白看得出来,李渊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考虑。 唐人对子孙后代的重视,不是后世人可以想象的。 提起人伦大道来,后世的小孩子,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羞得抬不起头来。 可大唐的孩子,却截然想法。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人伦大道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 像李愔和李祐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早就接受过相关的教育了。 特别是皇家,对这一块相当的重视。 不过,柳白也能看出李渊心中的矛盾。 说心中的芥蒂彻底消失,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李二再靠谱,屁股底下也垫着脏东西,擦不干,洗不净。 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逼迫李渊退位,将是他一生的污点。 但李渊更清楚,李二对于大唐的重要性。 当初离开皇宫之前,他就已经看透了这一段。 大唐立国之初,何其艰难? 李建成和李元吉固然也是一代人杰,可面对那般艰难的处境,恐怕也熬不下来。 只有李二,才能在九死一生的境地之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下!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终归是好的。 让李二继承皇位,除了对李渊有些不公平之外,是其他所有人的福分。 来到泰山,究竟是心中祝福,还是当面捣乱,让李渊矛盾了一整天的时间。 柳白的几句无心之言,却让他,抓住了一点头绪。 人非圣贤,谁还没没个错呢? 李渊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说道:“柳白,你说他...有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柳白笑了笑,“那就要看,是从前的陛下,还是如今的陛下。” 李渊的眉毛抖了抖,慢悠悠的转过来,盯着柳白的眼睛,道:“怎么讲?” 柳白看了一眼正在祭坛上,指着鼻子骂礼部官员的李二。 也不知吏部的人,究竟犯了什么忌讳。 “从前的陛下,做过很多错事,他也亲口承认了,如今的陛下,没有错误...从贞观二年开始,他从没有做过任何错误的决定...老爷子,您说呢?” 李渊有些不满的说道:“所以,你和他就联起手来诓骗老夫?武士彠那个废物,连几条人命都保不住!” 柳白知道,李渊说的是刘十善的事情。 当初这厮,被柳白一根炸药,炸成了末。 这世上,知道刘十善曾活到贞观二年的人,除了柳白之外,只有李渊和武士彠了。 听李渊说起这件陈年旧事,柳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曾经的李渊,背着李二做了很多事情。 譬如豢养供奉,隐藏刘十善... 历史上的他,之所以被李二囚禁了一辈子,就是因为,他始终都没有放弃过复辟。 可现在,他那点势力,早就被连根拔起了。 他也知道,柳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过,他对柳白是心怀感激的。 因为失去了那些没多大用处的势力之后,他换来了自由! 而这份自由,正是柳白给他争取来的! 若非如此,他还在那个名叫太安宫的大笼子里,整日靠着看歌舞度日了... 至于刘十善死不死,他根本就不在乎。 本就是纯粹的利用关系,谁会动感情? 李渊叹了口气。 “说个你不知道的事,在得知他要来泰山封禅之前,老夫的心,已经相当平静了,将皇宫让出来,就是为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可是...” 李渊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可是,在知道他要封禅之后,老夫就连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总梦见,建成和元吉他们在质问老夫,说一个弑兄逼父的人,为何要得到上苍的认可?” 他揉了揉眼角,不知是因为痒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说,老夫能安宁得了?” 柳白实在是不大想管这对父子的家事。 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万一处理坏了,还要受人埋怨。 年纪大了,就喜欢没事瞎琢磨。 柳白刚才有点走神,不知道李渊的话题是怎么从子嗣,又转到玄武门之变上了... 他干脆站起来,当着李渊的面,朝祭坛之上的李二走去。 李渊有心阻拦,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李二见柳白过来,知道他有事要说,便一甩衣袖,把吏部的人都赶走。 两人并肩走到祭坛的另一侧,下了台阶。 “老爷子那又怎么了?” 李二的语气略微有些紧张。 他最担心的,就是李渊在泰山封禅的典礼之中捣乱。 为了这次封禅,他不惜激化长孙无忌和李承前之间的矛盾,甚至不惜让自己多娶了一个老婆... 若是毁在李渊身上,估计他这辈子都不好意思再踏入泰山一步了。 柳白有些无奈的,把李渊刚才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看这意思,老爷子并不想捣乱,但是成宿成宿的梦见几个死人,换成大小伙子也受不了...” 李二苦恼的捂着额头。 “你不是带着孙神仙和李神医吗?” 柳白一摊手,“您觉得,两位神医有办法吗?” 李二偷偷看了李渊一眼。 正好看见,李渊也在看自己。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急忙同时分开。 李二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心虚的,把柳白拉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平常你的主意最多了,老爷子那好糊弄,你就多费费心,大不了算朕欠你一个人情!” 李二是真被李渊逼到没有办法了。 换成其他人,他才不会低头说软话呢。 柳白挠了挠下巴,脑子里琢磨着,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李二帮忙干。 眼瞅着封禅的时间就要到了。 李二有些心急的说道:“等薛礼和金日磾回来,朕给他们一人封个将军如何?” 柳白笑吟吟的不说话。 皇帝的竹杠,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敲的。 区区两个将军头衔,值得让李二出次手吗? 李二被柳白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他可不是没听过‘柳阎王’的称号。 “你就说,究竟想要什么吧!朕倒是想赏你个国公当当,可惜你不稀罕,只要朕能做到,绝不讨价还价!” 第721章 好不容易想做做善事,成人之美,李二反倒不乐意了? 柳白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说话。 李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柳白。 柳白笑得愈发灿烂了。 此刻,李二在他眼中,俨然是最好的人。 上赶着给自己送好处,自打认识他一来,还是头一遭。 不过,柳白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跟李二要点什么。 皇帝的赏赐,要么是官职爵位,要么是金银珠宝。 柳白稀罕官职爵位? 他若是想要官,或者是要爵位,不用开口,李二就会上赶着送。 国公起步,王爷也不是没得商量! 李渊喝多的时候,总习惯跟柳白称兄道弟的。 老哥老弟叫了不知多少次,当个王爷过分吗? 至于金银珠宝... 柳白只能说声‘呵呵’。 如今的他,已经妥妥的是大唐首富了。 几个月之前的柳家,或许还有一些竞争者。 自从灭了四大世家之后,他们的财产有近七成,进了柳白的腰包。 柳家的财富,瞬间暴涨了好几倍。 能跟柳家比肩的,估计只有国库了... 李二内帑里的那点银子,还是留着给他养老用吧。 在柳白看来,就李二那种记吃不记打,会花不会赚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自己的内帑祸祸干净。 明君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银子堆起来的! 打仗要银子,封官要银子,如今来泰山封禅,不依旧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 柳白恍然发现,貌似自己从李二这也敲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皇宫那块地皮,倒是不错,可惜李二肯定不会给。 至于其他的东西... 柳白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再次重新打量李二。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坏毛病。 可能是最近看书看得有些多了,太阳光强烈一点,就喜欢眯眯眼。 殊不知,这个眼神,看得李二后脖颈都冒凉气了。 这位皇帝在面临千军万马之时,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或许是因为,柳白坑人坑得太出名。 心里不自觉的也产生了三分畏惧。 毕竟,从前柳白都是和他合作,一起坑别人。 而这一次,是自己被坑... 柳白没来由得叹了一口气。 李二顿时心中一紧。 柳白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李二彻底慌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 为何这就走了? 忙还帮不帮了? “柳白!” 李二立刻把柳白拉住。 柳白无奈的说道:“陛下,柳白最近吃素,打算做点善事。” 李二极其没有帝王气度的一歪脑袋。 这话听起来,不仅没有毛病,反倒显得柳白相当讲义气。 “别,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改日朕可不认账!” 说完,李二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一个贱骨头。 柳白既然说了做善事,自己为何还巴巴的往前凑? 可是不说这句话,心里又不踏实。 他总觉得,柳白在后边挖了一个更大的坑,等着自己跳。 柳白彻底无语了。 他的确有好好敲一敲李二竹杠的意思。 可他忽然发现,李二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敲的东西。 好不容易想做做善事,成人之美,李二反倒不乐意了? 柳白怀疑,陛下在上山时候,坐在颠簸的滑竿上,脑浆子被颠匀了。 上赶着挨坑的人,李二算独一份了。 这一点,连曾经的李泰都比不上。 起码,当初李泰知道看见柳白之后,需要躲着走... 柳白都是有些低估,李渊在李二心中的分量了。 在他看来,李二给李渊面子,纯属是顾及到天下人的想法。 他的皇帝之位,本就来路不正。 若是对李渊不好意思,不知会有多少道德高士跳出来,指责皇帝枉为人子。 而李二是实打实的,不想再和李渊起冲突了。 相比之下,他宁愿被柳白狠狠的坑上一次。 没人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对待李渊的真正态度。 柳白只知道,今日若是不让陛下往坑里跳一跳,他心里肯定不爽得很。 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陛下,我见皇宫北边有块地,好像没什么大用...” 李二眼皮猛地一跳。 皇宫北边,重玄门外,的确有一大块地闲着。 那里紧贴着书院所在的灞桥,风景极其秀丽,而且地势很高,不用担心泾渭水患。 原本,他打算在那里,再修建一处皇家的别苑。 像曲江池,太液池,原本都不属于皇宫,只因为修建了别苑,最后才划到大内御前的位置。 若是皇宫能连通书院,那就再妙不过了。 日后他就能经常性跑到书院去,只需要过一道门便可。 不像现在,想去趟书院,还要大费周章。 去得勤了,总会有某个姓魏的老头跳出来,指手画脚。 可若是将那块地给了柳白,自己的希望,可就成泡影了。 李二心疼的倒吸凉气。 犹豫了一会儿,眼瞅着礼部的官员,都已经开始整饬百官礼节了。 再耽搁下去,封禅大典就要开始了! 李二咬了咬牙,“好!朕给你!” 柳白一笑,道:“那柳白就多谢陛下了!” 有了那块地,自然是好事。 最好的用处,当然是盖房子! 十二坊计划,让柳白赚得盆满钵满,而且给股事局的创立,积累的原始资金。 而十二坊所在的位置,并不算好,都是长安城中比较偏僻的坊市。 皇宫北边那块地呢? 挨着皇宫,谁敢说风水不好? 紧邻书院,不就是传说之中的学区房? 垒砌几座假山来,便可以宣称,可以观望‘八水绕长安’的盛景。 这么好的地方,房子起码要比十二坊的,贵上十几倍吧? 二十倍都不过分! 而且,柳白还可以在那里,给自己留下一套。 不在长安城里住,便不用再守那该死的‘宵禁’。 此外,住在皇宫北边,距离泾阳也近了三成,来往之间,连一个时辰都用不到了。 美滴很! 柳白冲李二重重的一点头,旋即转身,大步向李渊走去。 一边走,一边冲许褚使眼色。 许褚把斜挎在肩膀上的保温杯摘了下来,又变戏法一样的变出几个杯子来。 全都摆在凉棚里,当石桌用的大石头上。 第722章 李渊不会也是个千年老妖吧? 李渊横了李二一眼,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你们商量好,怎么诓骗老夫了?” 他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李二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说白了,在这场封禅大典之中,李二最不希望看见的人,就是他! 亲眼目睹,李二和柳白聊了半天,李渊当然能猜出来,两人是在合计,如何把自己诓走。 柳白哪能说实话? 有的事情,就算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来。 说与不说,大不相同! 老头子心里,比小女人还敏感。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触动老头子那脆弱的神经。 柳白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笑嘻嘻的把保温杯拿出来,往两个杯子里倒。 李渊提鼻子一闻,竟然是酒! 自从开了酒坊之后,他对酒的品鉴能力,与日俱增。 若是给好酒之人排个名号,他就就算当不上酒仙,起码也是个酒圣。 一闻之下,李渊顿时陶醉的不能自已, 再细细一闻,他猛地睁开双眼。 “这是从未出现过在世上的酒!” 老家伙的鼻子,比狗还灵。 柳白大为惊奇。 “这都能闻出来?” 李渊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酒香乃是品酒的第一步,老夫经过多方研究,将酒香的香气,定为七种,有的香味浓醇,可以命名为浓香型,有的香味陈厚,可以定为酱香型...” 柳白更加惊奇了。 浓香型、酱香型、清香型... 李渊不会也是个千年老妖吧? “有时候,酒香比滋味更加重要,不过你这种酒的香气,老夫从未见过...” 说着,李渊‘滋滋’得喝了一小口。 吧唧吧唧嘴,又吸溜一点,再吧唧吧唧嘴,再喝一点。 他每喝一次,脸色就变化一次。 一会儿纠结,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又变得十分高兴。 “这酒...这酒...” 柳白凑近了一些,问道:“这酒怎么样?” 李渊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清而不凛,浑而不厚,入喉柔和,入腹却如同烈火一般强劲,其中...似乎还掺杂了几位药材!” 柳白一竖大拇指。 “好舌头!” 李渊好像没听见柳白的话一般。 摇头晃脑的喃喃自语。 隐约间,能从他嘴里,听见几味药材的名字。 这段时间,他没白跟孙思邈和李时珍混。 寻常药材的配伍,没怎么记住。 滋阴壮阳,强肾固体的方子,就没有他不会背的! 品味了片刻,远远听见礼部的官员,高声宣布封禅大典开始,李渊好像都没听见。 柳白回头看去,李二也正在冲他竖大拇指呢。 “好酒!” 李渊忽然大吼了一声,吓了柳白一跳。 只见,李渊须发皆张,脸色有些发红。 嘴里喷吐着酒气,呼吸变得稍稍浓重了几分。 “这酒你是怎么酿出来的?” 眼见柳白要端着酒杯,往嘴里送,李渊毫不客气,劈手把柳白的酒杯抢走,直接倒进嘴里。 喉头一番,二钱美酒下肚。 柳白也不恼,笑道:“老爷子,这酒的功效,不必我说了吧?” 李渊猥琐一笑,给了柳白一个,好像男人都懂的眼神。 “看来,你小子也不是没为子嗣传承操心过,老夫是过来人,不懂的话,可以教教你!” 柳白满脑袋黑线。 他酿这壮阳酒,可不是用来自己喝的。 不过,这种酒的出现,纯属意外。 临走前几天,他带着酒坊的主事,去找李时珍要几个可以强身健体的方子。 譬如枸杞、人参之类的东西,都是大补之物,可不敢胡乱用。 万一泡出来的药酒,把人家的眼睛喝瞎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李时珍也没多想,随便拽过来一张纸,抄了几个方子。 没想到的是,那张纸的背面,正好写着某个壮阳的方子。 然后...然后家里酒坊的主事,就把方子看反了。 于是,一种全新的壮阳酒出世! 更巧合的是,这种酒的滋味,竟然格外的好! 不仅没有药酒的苦涩,反倒一种清甜的味道,混杂在酒香之中。 据品尝过后的李时珍和孙思邈说,这种酒的功效,也是一等一的好。 王勣他们早就尝过了,一人要了好几桶。 只有李渊还没尝过,柳白专门留在今日,吸引他的注意力。 有时候,老头子跟小孩子是一样的,有了感兴趣的东西,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事情。 酒,就是李渊心爱的玩具。 有了酒,谁还管李二干什么? 上山前,柳白特意找人热了酒,如今正是饮用的最佳时机。 见柳白不说话,李渊也不再开口,一口一口的喝着。 一大罐子,很快就见底了。 柳白不怕李渊喝坏了身子。 孙思邈和李时珍说话,比真神仙还好使几分。 既然他们说,这种酒对身体有益无害,那就铁定没事! “诸卿跪拜,谢成于天...” 唱礼的官员,带着一个比棍子还要的大檐帽,正指挥着官员们,给老天爷磕头。 李二坐在椅子上,和老天一同享受百官的跪拜,神情得意到了极点。 这场仪式,前所未有的宏大。 只是柳白还是照顾老头子,没有时间去看。 又过了一会儿,李渊彻底喝高了。 总有人以为,会喝酒的人不会喝高。 实际上,会喝酒的人,才是对自己最不了解的人。 尤其是见到新酒的时候,就好像赌徒见了骰子,色鬼见了美女一样。 就这么一小会,李渊把保温杯里最后一滴,都倒进了嘴里。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白看,道:“还有吗?” 柳白又回头看了李二一眼。 看样子,距离封禅仪式结束,怎么也还需要半个时辰。 柳白一挥手,道:“许褚,上酒!” 幸亏备的货够足,不然的话,今天就玩砸了。 李渊的酒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状态好的时候,连柳白都要甘拜下风。 许褚又伸手,从腰间拽下了瓶子来。 李渊顿时眼睛一亮。 他刚才还没发现,此刻赫然看见,许褚身上竟然挂着七八个大瓶子! “都拿出来!小气劲...还怕老夫喝穷了你不成?” 李渊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作势就要去够许褚身上的瓶子。 第723章 这是一次,将朝廷彻底清洗一遍的机会 封禅大典结束了。 李渊喝高了。 李二美坏了。 文武百官累成狗了... 柳白让许褚把陈辩机叫过来,嘱咐了几句,让他没事多回几趟家,把泾阳县的老宅,修葺一番。 陈辩机当然是满口答应。 他这个工部员外郎,忙归忙,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柳白让人搀扶起李渊,没有和李二打招呼,便往山下走去。 李二站在祭坛的正中间,面对着供桌上那足有婴儿手臂粗的线香,眼睛却盯着下山的方向。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感激之色。 若是没有柳白,今日的封禅大殿,一定不会举行得那么顺利。 可回想起来,自己琢磨了好久的皇家园林,就要送出去了,李二又感觉有点心疼。 他笑着摇了摇头。 身旁,礼部的官员,低声提醒道:“陛下,该是重新板赏的时候了!” 所谓的板赏,是历朝历代,诸位帝王在泰山封禅之时,必不可少的步骤。 说白了,就是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竖起一块板子。 板子上,写好皇帝已经封过的爵位。 若是不告诉老天爷,那么所谓的国公、侯爷、伯爵,就名不正言不能顺。 可以说,这是一次,将朝廷彻底清洗一遍的机会。 同样,也是李二前来泰山封禅,最大的目的! 为了这次机会,他甚至连长孙无忌都顾不得了! 周围的官员听见这句话,也纷纷爬起来。 哪怕再疲惫,此刻也必须要露出虔诚的模样。 他们之所以肯任劳任怨的,一路爬上泰山,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一旦那块板子上,没有写自己的名字,那么这一生的辛苦,就白费了。 就算今天不被撸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借口很好找,譬如,上天并不知道某人的爵位,下次封禅大典,告诉老天爷的时候,再把爵位还给你... 房玄龄等人不怎么担心。 他们的爵位和官职,比泰山还稳当。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李渊留下来的那些旧臣,以及当年跟随过李建成的人... 前两年,陛下顾及到朝堂的稳定,没好意思冲他们下手。 如今,岂能放过机会? 两个高壮的金吾卫,抬上来一块巨大的板子。 李二端坐在供桌下,口中念念有词。 身旁,礼部的官员,正在不断记录着什么。 时不时有人跑过来,看看他都记了些什么,而后来到板子前,提笔就写! 贞观年的老臣老将们,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张公瑾甚至偷偷和屈突通划起了拳。 杜如晦不知是从张三丰还是从袁天罡那里,学了一手卜卦算命的手艺,抓着老李纲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可能他没说什么好话,老李纲须发皆张,似乎要痛揍杜如晦一顿。 除了贞观的老臣老将之外,其他人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赵国公,长孙无忌!” 头一个被写出来的名字,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 早先,陛下就有心思要敕造一间功德屋,把跟随他起兵的功臣,都供起来。 最近,阎立本都开始给功臣们画像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长孙无忌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功臣。 “河间郡王,李孝恭!” 第二个名字被写出来之后,依旧没人引起任何波澜。 房玄龄等人,冲着李孝恭一边拱手,一边挤眼睛。 意思是让他回去之后,必须请请客。 长孙无忌那是个特例。 就算他是第一功臣,也有不了好下场。 跟太子硬碰硬,只是个前奏罢了。 长孙无忌应该祈祷,尽量输给太子。 一旦他把太子欺负了,那么太子上边的恐怖存在,肯定会蹦出来,欺负回去! 就在刚才,那个恐怖的存在,毫无顾忌的把太上皇灌晕了... 李孝恭见到众人揶揄的目光,毫不在乎的哈哈大笑。 “咱们兄弟该榜上有名的,肯定会榜上有名,老夫可不白花银子!” 说话间,第三个名字写出来了。 “莱国公,杜如晦!” 第三个人,竟然是杜如晦,而且他原本的蔡国公,也变成了莱国公。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众人没有看向杜如晦,而是看向房玄龄。 要是按功劳和资历来将,房玄龄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若非长孙无忌有一个好妹妹,他都要往后让一让。 至于李孝恭,人家本来就是皇亲国戚,战功也不小,算是皇家的门面,往前排一排,倒也无可厚非。 可第三的位置,竟然不是房玄龄的? 房谋杜断,房在前,杜在后! 莫非,陛下对房相有什么意见? 房玄龄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淡淡的说道:“陛下自有深意,别瞎猜。” 杜如晦似乎也知道内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向李二的方向躬身拱手,以表谢意。 李孝恭凑到房玄龄近前,压低了嗓音道:“听说你儿子最近不安分?” 房玄龄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你怎么知道的?” 李孝恭嘿然一笑,“这就是陛下给你的警告,回去之后管好儿子,以免耽搁了他老子的前途。” 房玄龄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夫怎么管儿子用你教?” “我儿子废柴是废柴了一点,但起码让我省心,不跟你儿子似的,小小年纪,就敢带着皇子去逛妓院...” 李孝恭哈哈笑了几声,抽身退回到武将列之中。 房玄龄气地脸色发红。 心中暗暗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锤死房遗爱那小子。 带谁去妓院不成,非带着李愔和李祐那哥儿俩? 带就带了,还偏偏让柴令武撞见! 柴令武看见,和陛下亲眼看见,有多大区别?! 房玄龄早就知道,本该属于他第三的位置,因为房遗爱那个孽障的原因,已经下落到第五了。 无奈之下,只能叹一口气。 “郑国公,魏征!” 第四的位置,依旧没有房玄龄。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诧异了。 甚至有人开始猜测,房玄龄会不会就此倒台? 直到第五个名字念出来,众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梁国公,房乔!” 第724章 朝中,再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板赏的时间,比封禅大典的时间还长。 那需要两个壮汉才能抬动的大板子,已经写得满满当当。 贞观年间,有六位手握兵权的王爷,二十七位国公,七十六位侯爵,剩下的伯爵、子爵、男爵之类的爵位,数不胜数。 李二似乎是刻意得让文武百官惊心动魄。 前边的二十几位,都是按照功劳,或者是按照年龄来排的。 到了后边,干脆就杂乱无章了起来,想起谁说谁。 没有被提到的人,心里慌得厉害。 “陛下...陛下为何还不...” “难道...” “...” 当陈国公侯君集的名字,被写在板子上的时候,文武百官瞬间炸开了锅! “逆臣贼子,竟然也板上有名?” “陛下乃仁慈之君!” “吾皇圣明!” 侯君集的名字一出来,顿时让不少人都放宽了心。 陛下连一个被砍了脑袋的叛臣,都肯赐下名分。 他们这些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老臣,想必结果不会太差。 爵位掉一两级,也无所谓。 日后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这一张白板,很快就被写满了。 就在众人以为,会换一张板子,接着进行板赏的时候,却没了下文。 李二端坐在祭坛中间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身旁礼部的官员,浑身抖若筛糠,不知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等了盏茶的时间,新的板子还没有被送上来。 没有得到板赏的人,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莫非? 只见李二缓缓睁开眼睛,懒洋洋的一摆手。 礼部的官员,脸色骤变!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声音,道:“板赏结束...休息三刻,班师回朝!” 轰—— 山顶上顿时炸了! 无数哭爹喊娘的大臣们,把山顶变成了菜市场。 “陛下!老臣冤枉啊!” “连侯君集那等逆臣,都板上有名!” “当年,老臣可是为了大唐散尽家财,至今都...” “陛下,此事不公!” “...” 跪地哀求的,犯上直言的,甚至有出言喝骂的。 众生百态,各皆有之。 房玄龄等人冷眼旁观。 这是陛下蓄谋已久的事情,他们早就看透了。 自古帝王最无情! 像李二这样能不兔死狗烹,甚至善待造反臣子家眷的皇帝,已经是难得的仁慈君主了。 至于那些人...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今日陛下不除掉他们的爵位,来日,也迟早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魏征。 当年的魏征,是隐太子李建成的近臣。 不止一次,跟李建成进言,让他除掉李二。 可后来呢? 魏征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贞观元年的时候,河东道和河北道的那些世家门阀,没有趁着国朝空虚之际,起兵造反,全是人家魏征的功劳。 而那些没有真本事的,只知道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在朝中,是没有任何生存土壤的。 他们必须要给新的官员们让路。 他们的爵位,也将成为新官员们的赏赐。 贵族太多,并不是好事。 恐怕如今的陛下,还觉得,朝中的贵族太多。 但凡有哪个老不死的,不长眼睛,惹怒了陛下,后果绝对比死还惨上几百倍! 房玄龄等人互相看了看。 而其他获得爵位的人,则是观望着房玄龄等人的态度。 房玄龄带着其他人,走上祭坛,轮番给皇帝行礼。 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子,也没有被撸掉爵位的人,同样跟着上去了。 李二面无表情的,接受着文武百官的奉承。 实际上,他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的皇帝之位,才算终于坐稳了。 朝中,再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 “陛下这一手,玩的极其漂亮,不仅除掉了一些碍眼的人,同时也将所有权力收拢了回来,等班师回朝之后,恐怕就连长孙无忌的那些旧属,都不敢再露头...” 济南府,一家空旷的客栈之中。 说空旷,是因为这家客栈够大,光是前厅,就有纵横几十丈! 而且,只坐着两个人... 李渊捂着额头,酒劲还没过去。 他喝多了之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自己前一刻还在泰山上,下一刻,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济南... 听见柳白的话,李渊的脑子,才算清醒了一点。 他喝了一大口茶,“所以,你故意把老夫灌多了?” 柳白无奈的一摊手,道:“老爷子,咱们讲讲理,您跑到泰山上去,不就是想让陛下不痛快吗?” 李渊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道:“老夫就不信,你没看明白老夫的意思?!” 柳白笑了笑,道:“总之,我也是为了老爷子您好。” 他当然知道,李渊的意思。 太上皇的政治智慧,并不比李二差。 换成他带着文武百官上泰山封禅,也不会错过这次重新洗牌的机会。 若是李二不趁着这次机会,把武德朝的顽固势力一举清除掉,那他就不是李二了。 李渊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不管不顾的登上泰山,就是为了保护一下,曾经属于他的旧势力。 而柳白之所以把他灌多了。 是因为他知道,李渊心里,其实也不大想管那些人。 只是碍于以往的情面,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毕竟,那些人早就派不上任何用场,而且李渊也早就绝了某些心思。 如今,柳白把李渊灌多了,给了李渊和李二父子,一个很好的台阶。 那些老臣旧属,就算怪,也怪不到柳白的头上。 柳白不是既得利益者,跟太上皇交情好,来泰山上喝喝酒,看看风景,关他们什么事? 李渊长叹一声,“钱好还,命好还,人情最难还...老夫今日,算是把武德年的老人们,全都得罪光了...” 说完,他又瞪了柳白一眼,道:“都怪你,老夫不管那么多,新酒的股份,老夫要占六成!” 柳白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新酒的股份最多给您四成,这还是看在要用上您酒坊里那些设备上,否则的话,顶多给您两成。” 第725章 他有那么大的胃口吗? 别人都以为,酿酒只是小生意。 即便太上皇做酿酒生意,都是一块遮羞布,表示他从皇宫搬出来之后,不再受李二的节制,更不花皇宫里的银子。 只有柳白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老人,有着多么卓越的目光。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因为稍微愚钝一点的,早就在一场场轩然大波之中,丢掉性命了。 李渊的眼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至少,在柳白真正重视酒坊生意之前,李渊已经率先做了,而且已经做出了一定的规模。 品牌效应一打出去,景春酿已经有了一大批的追随者。 就好像,当初柳叶轩培养的一批客人。 那些人喜欢了在柳叶轩里喝茶,同样的茶叶买回去之后,放在家里喝,总觉的味道不对。 可惜的是,柳家的产业,岂是李渊能比的? 几种新酒酿造出来,尤其是还带着一定的养生效果,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市场份额拿回来! 柳白说,只给李渊四成份额,并不是因为逗趣,或者说抠门。 他只真真正正为了补偿李渊,才咬牙将两成的份额,送出去。 酒坊生意,马上就要赚大钱了! 首先,原料根本就不用发愁。 土豆的盛产,并不代表只有土豆够吃。 恰恰相反,多吃一口土豆,就意味着少吃一口其他粮食。 今年的墒情很好,从大麦到大豆,乃至各种蔬菜,都会丰收。 至少,从眼下的情况看来,要比贞观二年强上好几倍! 最重要的是,哪怕粮食欠产,也不怕! 新上任的一位大掌柜,主管着刚刚开辟出来的期货市场,早已将粮食价格牢牢锁住。 这位大掌柜,是相当仁慈的。 本来谈好的一文钱四斤半土豆,因为她的仁慈,降到了四斤二两。 如今的长乐,已经有了贤公主的美名。 除了原料便宜之外,储存问题也不叫事。 新酿出来的酒,还热热乎乎的时候,就会放在坛子里,一船一船的运往南方,到时候,唯一担心的就是酒坊的产量不足,供应不上市场之中那庞大的需求! 两成份额,在未来的几年之内,起码会暴涨到数百万两银子! 至于损失... 当然要从李二身上找补回来! 谁让柳白安慰的,是他老子! “死活就两成,要不就不谈了!” 柳白白了李渊一眼。 这老家伙,人心不足蛇吞象。 竟然想要六成份额! 他有那么大的胃口吗? 李渊见威胁攻势,起不到任何效果,一扭脸,变成了一副苦兮兮的模样。 “老夫连皇宫都不要了,回头孩子们让请客,老夫连几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到时候,还活个什么劲?” 柳白被老头这番话,给逗笑了。 “听说,长安城里最豪奢的酒楼,都是您的产业。” 李渊的嘴角抽抽了几下,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今日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再加一加,至少也要五成份额才行!” 柳白捻着手指头,道:“原料柳家来找,运输柳家来搞,配方也是我柳家人研制出来的...” 李渊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柳白。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悠,四下寻找了一番,忽然发现了正在甲板上溜腿,刚刚路过船舱门口的独孤谋。 “小猢狲,进来!” 独孤谋颠颠的跑进船舱,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子。 “皇爷爷!” 他又颠颠的跑到柳白跟前,不知跟谁学的礼节,笨手笨脚的拱了拱手。 “柳大哥!” 李渊一把将独孤谋拉过来,道:“小猢狲,你给皇爷爷评评理!” 柳白笑吟吟的看着独孤谋,也不管李渊如何在独孤谋耳边嚼舌头。 这个孩子,未来注定会成为一代人杰。 他的成就,不会比来济、张柬之、马周等人差。 甚至,极有可能要远超那几个人。 若是能为柳家所用,当然是最好不过。 独孤澄和独孤览,也有意让独孤谋和柳白多亲近。 两人甚至私底下表示,想让独孤谋拜柳白为师。 柳白当然拒绝了。 家里的熊孩子已经够多了。 柴令武他们这些已经长起来的,都还没能让人完全省心。 小字辈的里,如李恪、李愔等人,就更费心了。 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日益混蛋的柳晖。 若是让独孤谋也掺和进去,柳家就彻底成托儿所了。 一大群孩子整天在耳边吵吵,柳白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逼疯了。 不过,和独孤谋这小家伙搞搞关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孩子总觉得,自己的心思没人能猜懂。 可实际上,又有哪个成年人,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小孩子的想法? 譬如此刻,柳白就看出来,独孤谋打算帮自己说话。 只是不知道,他那个小脑袋瓜里,究竟有多少弯弯绕绕的东西。 毕竟,世家之子,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 他们从小就生活的在阴谋诡计之中,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基本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 即便有,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至少,柳白就知道,这个小孩子,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果然! 正如柳白心中所想。 独孤谋皱着眉头,道:“皇爷爷不对,我怕听我爷爷说过,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公道,既然柳大哥说,给皇爷爷四成份额,就应该依照约定办事!” 柳白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李渊的脸,黑成了锅底灰。 “小孩子懂些什么?” 李渊悻悻的把独孤谋赶了出去。 “这小子专门给你溜须拍马,他的话,不可信!” 李渊依旧不肯放过那一成的份额。 柳白眯着眼睛,看了看独孤谋的背影,又回过头来,道:“老爷子,若您能帮我办件事,那一成的份额,送给您倒也不是不可以。” 李渊眼睛一亮。 “怎么说?”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看独孤谋那小子颇为顺眼,听说他本就不是独孤家的孩子,为何不让他认祖归宗?” 第726章 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名声? 李渊脸色瞬间变了。 “小子,你没有开玩笑吧?” 不在柳家住,不知道柳白的能耐。 在柳家住了一段时间,他才算真正对柳白的本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独孤家是什么? 这一家,虽说跟李氏皇族一样,祖上源自鲜卑贵族,没有多少年的历史。 可独孤家世代都有强人出,名声赶不上五姓七望,实际上的势力,并不会比他们差多少! 放在卢氏,一个非嫡后人的性命,就值得整个家族大动干戈。 这是因为,他们将家族颜面,看得比性命更重要。 可独孤家呢? 千顷田地,就长着一根独苗! 虽然说是从麦子地里长出了玉米,那也是苗啊! 这就不仅仅关系到家族的颜面了。 而是真正关乎家族命运,家族未来的大事! 换句话说,但凡独孤谋有丁点意外,独孤家都会彻底疯狂! 最重要的是,李渊很清楚,柳白有那个能力,让独孤谋和独孤家,彻底撇开关系! 独孤谋的祖上姓李,把姓氏改回来,对柳白而言,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因为李渊自己,就可以做到。 他觉得,柳白至少不会比自己差。 所以,李渊才会吓一跳。 一旦柳白把独孤谋从独孤家揪出来。 那么独孤家,不可能忍气吞声。 造反都有可能! 此外,柳白跟李渊的交情很好,可独孤家,却是李渊的母族。 到那时候,最为难的反倒是李渊! 柳白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老爷子,不要把人想得太坏,我看得出来,独孤家的人,对这个孩子很好。” 李渊皱着眉头,似乎把酒坊份额的事情给忘了。 “小子,今日这件事,你必须说清楚,就算不得不干,也要提前跟老夫讲好,否则的话...” 说到这,李渊顿了顿。 “老夫都无法保证,到时候会不会能保持中立的态度...” 柳白笑得更加灿烂了。 让独孤谋,脱离独孤氏? 就算独孤谋整天被人当奴隶使唤,又和柳白有多大关系? 和独孤谋搞关系? 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家里收拢了那么多的小孩子,多半是因为人情往来,柳白抹不开面,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让那几个孩子住在家里。 独孤谋又算什么? 以柳家如今的势力,足以让独孤氏仰望。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值得,让柳白放低姿态,来结交的人物了。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一个东西。 海图! 自从几天之前跟独孤澄交涉成功,把那十三艘海船运往岭南之时,柳白就派遣锦衣卫,暗地里调查过。 独孤家有海图,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画的就是安南一带的情况! 这份海图,柳白志在必得! 为了能得到这份海图,柳白甚至可以跟独孤家翻脸! 而毫无疑问的,独孤家是不可能把海图送过来的。 如今,大海之中隐藏着什么,已经不是秘密了。 毫不夸张的讲,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在大海之上航行一圈,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一是由于,大唐发达的商贸体系,让消息越来越开通。 其次,则是因为对外贸易的发展,将许多异族的消息带入了大唐。 只不过,没有人敢! 人们对于大海,是未知,而且恐惧的。 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可当有一个人吃上螃蟹之后,瞬间便会有一大群人,把各种稀奇古怪的螃蟹,大卸八块! 显然,独孤氏就是一个。 他们会保留着海图,只要柳白和冯家能够在大海之中,赚上仨瓜俩枣的,他们就会附于尾翼之上! 这种想法很好猜,因为换成柳白自己,也会这么做。 可惜的是,他们的海图竟然已经暴露了,就注定保不住! “老爷子,您说若是天下人都知道独孤谋并非是独孤家的血脉,会有什么后果?” 李渊一听这话,就知道柳白又要用老办法,从舆论上下手,去坑独孤家。 既然不是直截了当的,把独孤谋从独孤家带走,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独孤氏虽说是李渊的母族,但如今独孤家留下来的人,早就和李渊没有多少血缘关系了。 再深厚的情分,也随着时间,慢慢消磨干净了。 李渊捋着胡子想了想,道:“独孤家八成会彻底疯了,找出造谣的人,狠狠砍下他的脑袋!” 一边说,李渊一边朝柳白的脖颈打量。 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柳白满脸黑线,“您要是对我的脑袋感兴趣,现在就砍了吧。” 李渊嘿然一笑,道:“老夫还要仰仗你柳大少爷的名头,赚银子呢,砍了你?就算砍了老夫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说完,他又压低了嗓音,道:“你小子究竟憋什么坏呢?告诉老夫,有财,大家一起发!” 看着意思,他对坑自己的母族一把,没有丝毫的心里压力。 柳白挥了挥手,门外的许褚,立刻把舱门关上了。 “老爷子,有一票生意,不知您愿意不愿意做...” 李渊张口就要答应,却被柳白抢断。 “您先别急着回答,这票生意不好做,赚了的话,大海之上,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可若是赔了,身败名裂是小事,恐怕到时候,咱们就会沦为众矢之的了!” 李渊一挑眉。 “什么生意,能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 并不急着回答李渊的问题。 “此前,我得到消息,独孤氏保存着一份珍贵的海图,得到这份海图的话,咱们的远洋贸易,起码可以节省三成的成本,而且船队会更加安全,但问题在于,独孤氏无论如何都不肯交...” 李渊一听,顿时恶狠狠的说道:“那就抢他娘的!” 柳白一拍手,道:“就是这个道理!” 他的嗓音,压地更低了。 李渊听着他的解释,起初,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可越听越兴奋,越听越来劲! 到最后,恨不得扯着嗓子嚎上几声。 “这营生好!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名声?那都是忽悠百姓的屁话,多赚银子才是正理,你这就去安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老夫说!” 第727章 得罪了他,自家大哥还不被千刀万剐了? 商人的本质,并不在于生产,而是在于掠夺。 而在柳白的自我认知之中,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本质就是商人。 因此,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仁慈的人。 为了自己的计划,或者说,为了多赚点银子,他从不在乎多坑害上几个人。 保守好自己的原则,剩下的事情,百无禁忌! 事实上,相比于那些世家大族的发家史,柳家从开始到现在,简直清白的吓人! 随便翻一翻史书,哪怕是正当权的李氏皇族,屁股底下,都不知坐着多少屎。 海上贸易,不仅仅关乎到柳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计划,同样,也是大唐的贸易,踏入更高一层楼的契机。 就算杀人,柳白都敢干! 独孤家的海图,既然能够让海上贸易开展的更加顺利,那就更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别说如今的独孤家,和柳白并没有多少交情,就算有了交情,那又如何? 此外,独孤家卖给柳白十三艘海船,也未必抱着多少好心。 一来,当然是为了结交柳白。 二来,也是他们看到了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可又不敢当出头鸟,才推波助澜一把,让柳家加速海上贸易的进程。 柳白甚至可以想象,等柳家的商队,在异族他乡,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瞬间就会有无数人的,将心血投入海上贸易。 吃相难看一些的时候,甚至会直接利诱柳家的水手,来筹备自家的海上航线。 一开始,柳白出于独孤家是李渊的母族,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可见到李渊的态度之后,两人一拍即合! 坑! 就坑独孤家! 柳白把许褚叫过来。 吩咐了几句之后,许褚又带过来几个没名堂的人。 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脑袋上挂着黑色的兜帽。 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热死。 这些人的身材,都极其高大。 其中有一个最为高大之人,随着兜帽被风,稍稍吹起了一些,露出了一张有些可怕的脸。 这张脸,几乎被一道刀疤,分成了两半。 在他的身后,十几条汉子鱼贯而入。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同一伙人,平常也都各自熟悉。 站在柳白面前,各自站在很微妙的位置上。 李渊看到这群人之后,眼睛微微眯起。 他也是一位战阵大家,一看便知,这群人就算不是行伍出身,也受过很严苛的训练。 因为他的站位,就是一个很好的战阵。 可以相互之间,保持攻守之势,足以凭借区区十几人,力敌百人! 为首的刀疤,本来臭着一张脸,可看到柳白之后,顿时浑身一颤,好像被人平白无故,抽了一鞭子似的。 “参见柳公子!” 他们并不认识李渊,便没有行礼。 李渊也不在乎,笑吟吟的捋着胡子,想看看这群人,究竟有什么名堂。 “参见柳公子!” 身后众人齐齐呐喊。 柳白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感觉耳膜被这群人,震得有些发疼。 怪不得他们每天消耗的粮食,能养上七八十人,原来,力气全都用在了嗓子眼上。 柳白的目光,落在一群黑衣大汉之中,某一个稍显瘦弱的人身上。 “都是老相识了,把帽子摘下来吧。” 众人纷纷把兜帽摘下来。 为首的刀疤,赫然正是张仲坚手下的三当家! 这一次,他们也跟着上船了。 柳白很清楚,这一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找人干点脏活。 他可不希望脏了自家人的手。 张仲坚这些兄弟,就是很好的人选。 反正他们杀人也杀习惯了,不在乎多杀几个。 唯一让他们重视的人,如今被柳白牢牢攥在手心。 马彪自从摘下兜帽之后,就显得有些不自在。 就在刚才,柳白看向他的那一道目光,让他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种预感,就好像...就好像自己要倒霉一样! 马彪心里直嘀咕。 貌似,遇见柳白之后,自己就一直没什么好事。 他伸着脖子,来回打量几眼,没发现一直跟在柳白身边的那头小老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上次在柳家,他可是被小柱子给欺负惨了。 柳白一眼就看穿了马彪的心思。 “马彪!” 听见柳白在叫自己,马彪浑身一个激灵。 “有!” 柳白忍着笑,“放松一点。” 马彪苦笑一声,见刀疤在瞪自己,又苦着脸道:“公子您有事尽管吩咐...” 没办法,自家大哥还在人家手里,这时候,万万不能得罪了柳白。 得罪了他,自家大哥还不被千刀万剐了? 可柳白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们齐齐一愣。 “你们可会驾舟?” 刀疤看了看左右,用眼神示意马彪。 马彪有些不好意思的举起手,说道:“我会...” 柳白顿时来了兴趣。 他原本就对这个马彪颇有几分好感 忠诚他有,能力他有,此外,最重要的是还有几分原则。 听黄巢说,若不是有马彪护着,新任的泾阳县令,早就被张仲坚他们剁了! 这么个人,除了脑子不大好使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缺点。 若是这一次‘买卖’干的顺利,柳白倒是并不介意送给马彪一个造化。 “你都驾过什么舟?” 马彪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大大小小的船,多半都开过。 柳白笑道:“驾驶五牙大舰,有几分把握?” 马彪吓了一跳。 五牙大舰! 在普通百姓的认识之中,五牙大舰就是这个年代的最强造船工艺。 开过五牙大舰的人,从头到尾,数起来都不到五十个人。 对于爱船的人而言,这就是天大的荣幸! 就好像,喜欢马的人,忽然看到了汗血宝马。 素了好几十年的老流氓,忽然看见一车的美女... 马彪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驾驶五...五牙大舰?” 柳白点了点头,和蔼可亲的说道:“你若是可以的话,咱们现在就重新登船,让你一次性耍个够!” 马彪还是没清醒过来,喃喃自语了不知些什么,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倒吸冷气,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第728章 他们似乎,还没有完全了解柳白 五牙大舰,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的造船工艺。 这一点,毋庸置疑! 之所以无法用于航海,是因为,它本就不是为了航海而设计的。 若是在江河之上,五牙大舰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马彪和他的兄弟们,在柳白等人的带领下,回到渡口,重新登上五牙大舰。 本以为,在船上逗留了十来天,已经对这艘传说之中的船,相当熟悉了。 重新上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从柳白上岸,前往泰山,到现在,不过一天多一点的时间罢了。 五牙大舰,已经彻底改头换面! 若说从前,这艘船是柳白的一个大玩具,那么现在,便成了一头狰狞的巨兽! 而且,这头巨兽,正呲着獠牙,仿佛向天怒吼! 在船头处,足有半个房子那么大的撞角,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通体由精铜打造,保证了坚固性,同时经过了酸洗处理,不怕生锈。 太阳光一照,足以把眼睛晃瞎了! 一天之前,这块撞角并不存在。 可想而知,一旦在水上起了争端,光凭这块巨大的撞角,就足以将所有船只穿透,狠狠的碾压到水底去!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唐水军多为跳板作战,亦或者是登陆作战,从来没人想过,船和船之间,还能硬碰硬! 撞角,仅仅是改变的一小部分罢了。 改变更大的,是内在! 原本,五牙大舰上的船体,大多是由杉木和松木的卯榫结构,连接起来的。 若是把材料全都换上一遍,就算用不了一年半载,也起码需要十天半个月。 这还是建立在,柳家的工匠全都齐聚之上。 因此,柳白只对这艘船,进行了短时间的改造。 在木板的拼接处,包上了一层厚厚的铁皮,几乎每隔半寸,就钉上一枚钢钉。 整艘船下来,新用上的钢钉,就有足足上万斤! “地板上需要时时保养,最好每隔七八天,就上一次腊...” 柳白带着马彪等人,在五牙大舰里来回转悠,亲自给他们讲解。 对于马彪,柳白是完全信任的。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人有多么的了解。 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对张仲坚,有多么的忠诚! 毫不夸张的讲,张仲坚让他们死,他们二话不说,立刻抹脖子! 只要张仲坚在他手里一天,马彪等人,就不可能违逆柳白的话。 对于这种做法,柳白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毕竟,若是没有柳白的话,张仲坚早就死上一百次了。 哪怕不被肠痈折磨死,也会被李二抓起来! 抢劫军用物资! 那可是该凌迟的大罪! 马彪跟在柳白身后,仔细的听着。 他会驾舟,但并不代表,就会操纵五牙大舰! 这艘船的机制和原理,是靠着前隋数以万计的名匠,经过多年的研制,才总结出来的。 凭他一个人,就算长了八十个脑袋,也玩不转。 而且,听柳白的意思,好像他不准备跟着上船。 就这么把珍贵的五牙大舰,交给自己这群人了? 他就不怕自己开着船跑了? 依照五牙大舰的速度,普通小船根本追不上。 就算追上了,又能如何? 普通的船,根本就靠近不了五牙大舰,就会庞大船体前进,所带起来的水流,直接卷到水底去! 不过转念一想,马彪也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他脑子慢,但并不代表没脑子... 柳白分明是打算,让他们去干点脏活! 这种脏活,柳家的金贵人们,自然是不能插手的。 自己这群人,一来没有身份,二来,又有天大的把柄,攥在柳白手里。 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再往后的刀疤等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一个个脸色都显得不大好看。 跟着张仲坚,杀人放火都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被人逼着去干脏活儿,怎么想怎么恶心。 把五牙大舰转了一整圈,最后,柳白带着他们,来到了边缘处的一间小房子里。 “同样的房间,总共有三十几个...” 柳白款款介绍着,刻意说的很慢,给马彪他们一个接受的时间。 江河之上,在大多数情况下,要比大海安全的多。 只有一点! 大海上,是与老天爷做斗争,而江河之上,是与人! 河盗,船帮,乃至水师和官府,都将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没有武器怎么行? 随着柳白,打开了小房子上的某个机关。 咔咔... 一阵响动之后,几面铁板,缓缓升了起来。 当铁板完全升起来之后,柳白又按动了一个扳手。 咔—— 暗格弹了起来。 马彪等人伸着脖子一眼,顿时额头冒汗。 “这,这...您怎么把这东西弄来了?” 想起刚才柳白说,同样的房子,足足有三十几个,有些胆子小的,出汗出得像洗了澡一般。 暗格之中,是一架足有两丈长,九尺宽的八牛弩! 这东西,在大唐之中,属于头号的原始大杀器。 在火器还未流行之前,八牛弩绝对是最能震慑人心的武器! 作为严禁外流的军用物资,旁人别说摸了,连看都没机会看。 大唐的军队对外作战之时,有二十架八牛弩,便可不惧骑兵之威。 当初程咬金和张亮,率领十万大军出征高句丽,也不过就带着三十几架八牛弩而已。 就这么一艘船,虽说大了一些,顶多也就能住下大几百号人。 竟然同样有三十几架八牛弩! 一瞬间,马彪等人看向柳白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曾经,他们对柳白多是敬畏,甚至是仇恨,对柳白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又多了一些恐惧。 可今日才发现,他们似乎,还没有完全了解柳白! 三十几架八牛弩,放在一艘船上,李靖都没有这种本事! 马彪吞了一口唾沫,勉强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 “柳公子,您...您究竟打算让我们兄弟,做点什么?” 他最害怕的就是,从柳白口中听到关于‘造反’的字眼。 前隋兴盛之际,便是用五牙大舰,生生把陈国逼得灭亡! 而如今,一艘五牙大舰,加上三十几架八牛弩,就算打不下长安城,打下洛阳、晋阳、江宁之类的重要城池,似乎...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第729章 打劫世家门阀? 柳白鄙视的看了马彪一眼,又鄙视的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些同样畏畏缩缩的人。 用脚后跟猜,都能猜的到他们在想什么。 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就是他们。 自己是土鳖,就用土鳖的想法去琢磨整个世界。 殊不知,坐井观天的蛤蟆,都比他们大气上几分。 单单凭这么一艘船,就妄图想造反? 别说晋阳了,恐怕连泾阳县这种小县城,都不是区区一艘五牙大舰,能攻下来的。 打仗不是傻乎乎的冲锋,靠着一时的勇武取胜。 大唐的军方,已经将战争,发展到了艺术的层面。 柳白在书院的军事学院之中,总能听到许多奇思妙想。 孙武的《孙子兵法》、吴起的《吴子》、姜尚的《六韬》,黄石公的《三略》、乃至是当朝李靖的《六军镜》,早就被军事学院的学生们给翻烂了。 一场场百骑破万敌的案例,被他们剖析的连肚兜都不见了。 战争的本质,早就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而最受人关注的话题,并非是长安、晋阳、洛阳等大城市的攻守问题,而是这些大城市周边,诸如泾阳县这样,地处交通要道的小城市! 五牙大舰上,三十几架八牛弩,听起来威风凛凛。 一支攻城凿射出去,能清出一条血路! 可那只是放在骑兵方阵上来说的,随便拽出一个军事学院的学生来,就能想出几十上百种破解之法! 很简单的一个散落阵型,就能让八牛弩彻底失去效果。 正因如此,柳白才能够从军方要来,足足三十几架八牛弩。 说白了,只有在马彪他们这群土鳖的眼中,八牛弩才拥有足够的震慑力。 换成朝中那些,对大唐军事力量知根知底的人们,只会嗤之以鼻。 一架八牛弩的造价,足有近千贯,加上标配三个基数的攻城凿,那就更贵了。 反倒不如花上几文钱,往土里埋二两火药,效果更直观。 柳白实在是懒得跟这些土鳖们,解释太多废话。 说了这么半天,他早就口干舌燥了。 可惜的是,五牙大舰上的生活用具,基本都已经搬下去了。 家丁侍女也跟着柳婉儿他们下船,连个送水的人都没有。 许褚那倒是还有些酒。 但酒也解不了渴啊! 柳白决定,赶紧说完,赶紧这让群人开着船滚蛋。 “总之!” 柳白突然开口,吓了马彪等人一跳。 “总之,船给你们了,人手自己去招募,银子实报实销,其他的事情,一概跟本少爷无关!” 马彪郁闷的说道:“柳公子,您还没说,究竟让小的们做什么...”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 “当海盗!” 众人面面相觑。 马彪一边挠着头皮,一边琢磨,都快把脑袋上的毛挠空了。 “可...可这船,也进不了海啊...” 马彪还算是半个行家,知道五牙大舰足有十几丈高的庞然大物,一进大海,和找死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对于当海盗,他倒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这群人,本来就是聚集在山上剪径的强盗。 去当海盗,也不能算改行,只能说拓展了新业务。 柳白看向马彪的眼神,更加鄙视了。 就连许褚,都觉得马彪脑子坏掉了。 “入海?入海打鱼还差不多,进了大海里,除了你们就没别人了,抢谁去?” 马彪愣愣的点了点头。 大唐数万里的海岸线,估计也就东海边上,和渤海的几个小型港口,有零星的船只入海。 而且,其中九成九,是军方水师的将士,入海去打捞鲸鱼和海中珍宝的。 去打劫他们? 脑子坏了的人,都干不出来! 除此之外,就剩下南海边上,那些驾驶着小船,去浅海采珠的人了。 可打劫他们,一样不划算... 五牙大舰这么大的个子,人要吃饭,船要修理,打劫采珠人,还不如打鱼来钱快。 马彪实在是想不出,柳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脸红红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三当家刀疤脸,站在马彪身后,一脸的纠结。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柳白看到了他那便秘一般的表情,道:“看来你猜出来了。” 马彪回头看去,幽幽的说道:“三哥...” 刀疤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道:“柳公子,您不会是让我们,去打劫各大世家的商队吧?” 他是明白人,在张仲坚手下排名靠前,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 大唐的世家门阀,不算太多,也绝不能算少。 二三十家还是有的。 大唐的农田土地,就六成以上,都在他们的手中。 可靠种庄稼,能赚几个钱? 在某个圈子之中,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走私! 就像当初的卢氏,和吐蕃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样。 这种联系,就是靠走私建立起来的。 光柳白知道的,几乎大部分的世家,都和番邦异族有些关系。 就连处于高阶贵族末流的武士彟,都妄图跟高句丽人打交道。 只不过,交道还没打上,就被柳白算计了。 在陆地上运送货物,那纯属找死。 每一座城市,都要有合理的手续。 总不能让商队,整天穿山越岭吧? 而找关系,打通陆地上的阻碍,成本又太大,反倒不如,从管理相对疏漏的江河之上,进入浅海,再徐徐向目的地进发。 如此一开,保证了成本,而且浅海相对安全,即便驾着小舢板,也不大可能会翻船。 刀疤的话,让在场之中,除了柳白和许褚之外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打劫世家门阀? 这似乎...并不比造反简单... 马彪欲哭无泪,他忽然发现,自己接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手心都起大燎泡了,还不敢扔出去。 因为一扔出去,就会掉在自家大哥的脸上... 柳白实在是不想再费更多的话了,淡淡的说道:“你们就驾着五牙大舰,往入海口一堵,谁不交钱,就砍他娘的!此外...” 他把一脸要死要活表情的马彪,拉到了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刀疤等人看见,在听到柳白的耳语之后,马彪明显抖了一下... 第730章 老家伙心眼够多的 送马彪等人走的时候,着实在岸口周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五牙大舰这样的船只,没有几十上百万贯,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在外人眼中,柳白明明就是,把五牙大舰无偿送给了马彪等人!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柳白吩咐人,把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下来,任凭马彪等人,扬长而去! 济南城的几个主官,站在柳白身后,瑟瑟发抖。 齐州刺史梁世龙,都快给柳白跪下了。 “柳公子,这,这...” 看着五牙大舰渐行渐远,梁世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五牙大舰,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眼帘之中时,梁世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柳白回头,满脸古怪之色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梁大人,不就是一艘船吗?” 齐州是中州,下辖二十余县,他这个刺史,比一些偏远地带的大都督,权力都大! 梁世龙本是前隋朝臣,与虞世南等人相交莫逆,武德六年的时候,当上了齐州刺史。 多年以来,齐州风调雨顺,算是大唐最为安定的一片区域。 虽说现在的品级,和韩同他们这样的六部侍郎相同。 但他的资历,绝对不是韩同他们可以比拟的。 不出所料的话,等明年大朝会之后,梁世龙就该去长安述职,到那时候,必定会进入三省。 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直接迈入宰相的行列! 他也不年轻了,比房玄龄还要大上两岁。 此刻,正毫无仪态的坐在地上,浑身不住的哆嗦。 “五牙大舰,此等国之重器,就这么轻易送给了贼人,若是让陛下知道,恐怕...恐怕...” 柳白叹了一口气。 土鳖,无处不在... 梁世龙就是离开长安太久,还不爱看《致知》,导致孤陋寡闻。 他把梁世龙搀扶起来。 “梁大人,说到底,不就是一艘船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梁世龙脸上的肉还在抖,连带着下巴上的胡子,也跟着哆嗦。 在他看来,五牙大舰这种重器,是足以威胁到国家安全的。 他知道马彪等人的身份,更知道,马彪等人相当的不靠谱。 驾驶着五牙大舰,就算打不到长安,攻下几座不大重要的城池,还是很容易的。 柳白这不是给了他们,重新占山为王的机会吗? “柳公子,那五牙大舰乃是前隋杨素...” 人一老了,就爱絮叨。 梁世龙也不例外。 他本就出身前隋国子监,好为人师是基本素质。 柳白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快起茧子了。 和梁世龙,总共就见过两面。 上次,柳白将房玄龄他们老哥们几个的信,送给梁世龙。 这一回,是听说柳白来到岸口,以为他要离去,特意来送行的。 没想到,柳白压根就打算走。 而是将五牙大舰,送给了几个反贼! 听虞世南讲,梁世龙跟朝中不少人都交情莫逆,若是在长安为官的话,肯定也会是柳叶轩中的常客。 此外,梁世龙的能力很强,资历够深,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三省大佬。 提前搞好关系,倒没有什么坏处。 柳白对梁世龙颇为客气,倒不是因为这一点。 而是由于,梁世龙跟魏征的关系,也相当不错! 跟别人关系好,很正常,跟魏征走得近,还能强忍住不抽死他,实在是太稀罕了! 魏征就是粒铜豌豆,除了跟他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同修学的颜师古关系不错之外,没听说有别的朋友。 也不知,梁世龙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与魏征相交甚笃。 老头的嘴皮子很利索。 从前隋立国,杨素督造五牙大舰,再到陈国被灭,窦家收拢五牙大舰... 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条理十分清晰。 柳白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渐渐的,竟然听出来几分乐趣。 “后来呢?后来呢?” 不知何时,柳白已经坐在了岸口旁的一个茶摊上。 梁世龙正坐在对面,口若悬河,夸夸其谈。 柳白也不知他说的,都是真是假。 就当成戏文听,反正没有坏处。 可若是真的,那就有意思的很了... “老夫从不诓骗别人,柳公子若是不信,可随时去查验,窦家的十三艘五牙大舰,不过是劣等货罢了,当时杨素总共督造了十九艘,还有六艘,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前隋灭亡之后,却不知所踪了...” 梁世龙说着说着,似乎把马彪等人给忘了。 越说越高兴,越说越兴奋! 说得唾沫横飞,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柳白心中一动。 “不知梁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梁世龙哈哈大笑,道:“老夫曾在国子监担任祭酒,史书从撰写到定稿,都要经由老夫之手,当时已有人筹措编纂《隋书》,论起前隋的秘辛来,没人比老夫知道得更多!” 这回柳白知道,梁世龙为什么跟魏征关系不错了。 从前隋,一直到现在,史书都是由颜家来主修的。 就算,最后编纂的名单上,没有颜家人,可颜家人一定在其中,做过大量的工作。 否则的话,即便史书编纂好,都没有人看。 士林,只认颜家! 梁世龙身为前隋的国子祭酒,肯定跟颜家人关系不错。 一来二去的,也就跟魏征,结下了交情。 柳白挠了挠下巴。 只觉得,心里头有点痒痒。 还有六艘五牙大舰... 而且,比窦家的更好,更加精锐! 柳白怎么可能不动心?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梁世龙一眼。 就在刚才那一刻,柳白忽然明白过来,梁世龙为何巴巴跑过来,看自己走没走了。 他同样明白过来,梁世龙为何对马彪等人,开走五牙大舰,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老家伙心眼够多的! 要不是柳白见多识广,没准还真就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梁大人,柳某是个商贾,做事就喜欢直来直去,打哑谜猜机锋利,是你们当官的手艺,对柳某搞这一套,就显得有点不厚道了...” 第731章 区区长孙家,距离堪称门阀,还差着几百年的火候 梁世龙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一边笑,还一边拍大腿。 “玄成兄说的果然不错,柳公子是一个妙人,绝佳的妙人,哈哈!” 说话间,梁世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直接递给柳白。 信没有用信封装着,只是一张皱巴巴的纸,随风飘荡,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裂一般。 柳白一看,就知道是魏征的手笔。 那老家伙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秘密,值得去隐瞒世人。 对于用信封,给书信保密的做法,嗤之以鼻到了极点。 因此,他给人写信,一向只用白纸,顶多折几下。 就算给李二写奏疏,都会专门把奏折的封皮撕开,表达自己光明正大,从没有私心。 这张纸,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颠簸。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纸张的周围,都起了毛茬子。 看了看信上的内容,柳白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平常,还真就没怎么在乎魏征。 这老家伙跟谁都不对付,遇见李二的时候,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可有的人,就是这样。 你可以厌恶他,可以鄙视他,却又不得不尊重他。 或许,魏征是大唐唯一的可以为了国家和朝廷,毫不犹豫奉献出自己生命的人。 即便是李二,若是到了性命和国家发生冲突之际,恐怕都要好生琢磨一会儿。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柳白才不大愿意,跟魏征打交道。 跟他走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把你卖了。 卖也就卖了,还怪不了他。 因为他卖自己,卖得更狠。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在信上,魏征着重向梁世龙,介绍了柳白的为人。 他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出一个短短三年内,从微末商贾,走上大唐巅峰的人。 从贞观元年末,一直到月下旬,李二率领文武百官出行泰山之前。 一桩桩一件件,魏征都写得清清楚楚。 譬如,柳家用水泥在泾阳盖造箭塔的事情,魏征只用了区区十几个字。 “石灰附以砂石,窑炉烧之,佐铁筋,遇水,遂成塔!” 可以看出,魏征的重点,是让梁世龙以最清楚的角度,认清柳白的为人。 在信的末尾,明显还有一段话,被梁世龙撕了下去。 柳白逐字逐句的看完之后,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 许褚立刻指挥着其他随从,以及梁世龙带来的那些人,退到了远处。 方圆几十丈内,只剩下了柳白和梁世龙二人。 柳白把信丢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淡淡的说道:“梁大人,我柳白和他魏玄成,从来都没有什么瓜葛,无论阳谋也好,阴谋也罢,你需要拿出,足有让柳某动心的东西来。” 梁世龙已经从魏征的书信上,了解到柳白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他正色道:“柳公子,本官是真的感到心疼,五牙大舰也是国之重器,岂可轻赠他人?” 柳白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对于一个读书读了一辈子,连八牛弩都没怎么见过的老文人而言,跟他说战争理论,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知道什么叫大纵深战术,他知道什么叫分散阵型吗? 柳白干脆就不解释。 五牙大舰,是他从窦家手里买来的,就算劈碎了当柴烧,也是柳家的事情。 跟梁世龙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梁世龙倒也不恼。 他能在地方上,厮混这么久,早就练成了一副堪称铜墙铁壁的厚脸皮。 “方才,柳公子说本官在打哑谜,那么本官就说开了...你柳家需要的是银子,而本官需要的是政绩,有些时候,银子和政绩是一回事,咱们各取所需,可好?” 政绩,就是梁世龙的目的! 他从魏征的书信上,总结出柳白的行事作风。 从柳白送给马彪,那艘五牙大舰的事情上,猜测出,柳家打算争取海上的制霸权,即将对各大世家动手。 所以,他堂堂一位中州刺史,即将成为三省大佬的人物,巴巴跑过来,美其名曰送柳白一程。 实际上,他不光知道柳白不会走,还知道,柳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世家! 无论是赚银子,还是在朝堂之上为官,‘世家’二字,都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人的心口,喘不过气来。 世人皆以为,五姓七望被铲除之后,世家的实力,将烟消云散。 剩下的大猫小猫,也都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可是,只要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都知道,朝廷和世家的矛盾,将到达不可调和的地步! 五姓七望,堪称门阀,欺压百姓,甚至欺压朝廷多年,自有其取死之道。 可其他的世家...却如同深海之鱼。 在茫茫的黑暗之中,悄然游曳,根本就寻找不到踪迹。 柳白要的是打通所有商路,将长期垄断市场的世家,驱逐出去。 而梁世龙要的,是能够进入三省的政绩。 在猜测到柳白将对其他的世家下手,他当然要赶紧跑过来,捞一把政绩! 见柳白依旧不说话,梁世龙嘿然一笑。 “柳公子,实话实说,玄成兄此前一直视你为仇寇,可事实证明,他错了,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选择与你合作,若是没有玄成兄,你铲除了四大世家之后,山东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太平!” 柳白闻言,终于有了反应。 “说说你的想法。” 他并不介意,与梁世龙合作一次。 毫不夸张的讲,门阀世家,是他最大的敌人。 柳家要崛起,势必要铲除掉所有拦路虎。 从这一点上讲,长孙无忌连做柳家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区区长孙家,距离堪称门阀,还差着几百年的火候! 梁世龙一听,这事儿有门! 他赶忙趁热打铁,道:“如今的世家门阀,可以分为三大集团,其中包括皇族一系的关陇贵族、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山东世族,以及专精文才的江南华族...关陇贵族不可动,山东世族已被你柳公子剿灭大半,如今,只剩下了江南华族,安然无恙...不知柳公子,可感兴趣?” 第732章 要拿江南华族开刀 都说山东世族,掌握着学问的解释权。 可那也分跟谁比。 跟普通的老百姓比,纯属耍流氓,偏偏山东世族以此为荣,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江南华族,才是有真才实学的! 别的不说,陈郡谢氏、琅琊王氏的学问,就不是山东世族能比的。 这两个家族,世代都有惊才绝艳的人出现。 最为著名的,要数谢安和王羲之! 一场淝水之战,把谢安的名头,推向了顶峰。 王羲之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家族,也就是琅琊王氏,在短短的三百多年中,出现了二十五位宰相,十八位皇后! 或许,在关陇贵族崛起之后,江南华族的名声,并不如百年前那样显赫。 但他们的势力,更加根深蒂固! 相比之下,河东道和河北道,那所谓的五姓七望,完全就是土鳖。 像江南华族一样,偷偷摸摸的发展,才是长久之计。 梁世龙的意思很明显。 要拿江南华族开刀! 柳白一向喜欢掌握主动权。 没有主动权的生意,就算再赚钱,他都不会做。 有的时候,做生意很简单。 就像砍价一样,双方各自出价,都在逐渐的试探,对方的底线。 现在,柳白就要探一探,梁世龙的底线在哪里。 经过一番畅谈,柳白知道,眼前这个老头,生着一副玲珑心思,不能用普通朝臣的想法,去揣测这个老头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所以,柳白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 起来,走人! 梁世龙一愣。 他想过,柳白为了利益,会据理力争,会胡搅蛮缠,甚至会搬出太上皇来威胁他。 唯独没有想到,柳白竟然,就这么走了?! 一直等柳白走出老远,梁世龙才回过神来。 “柳公子,柳公子!” 老头脑子活泛,腿脚却不大利索。 岸口周围满是泥泞,梁世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一会儿,就弄了半身的泥点子,显得有些狼狈。 柳白才不管他如何。 穿着临行之前,特意准备好的防水靴子,在泥地里走的极快。 许褚带着两个柳家的护卫,跟在柳白身后。 一转眼,几人就消失不见了。 梁世龙气恼的一挥拳头。 “真是个滑不溜秋的小子,想从他身上得好处,果然没那么容易了!” 眼瞅着,根本没有追上柳白的可能,梁世龙干脆就不追了。 他把官靴,从泥里拔出来,就这么赤着脚,重新走回到河边的凉亭之中。 “还不快出来!那小子哪里还能看见你?!” 梁世龙没好气的,冲旁边的芦苇荡吼道。 “渡允兄,柳白手里有一利器,可当做千里眼用,愚弟也不得不防着一手,若是被他瞧见了,怕是有会惹上祸端...” 一条仅能承载两人的小船,从芦苇荡之中,飘了出来。 前边的渔夫,就是个普通人。 而他后边,一个青衣老者,脑袋上扣着斗笠,正背着手,向远处眺望。 青衣老者摘下斗笠,扇了扇凉风,旋即手脚麻利的上岸,走到梁世龙对面,一屁股坐下。 竟然...是魏征! 此刻的他,本应该还在封禅的队伍之中。 李二对泰山封禅极为重视,但凡发现有人擅自离开,定然会以重罪论处! 也不知,魏征究竟在图谋什么,竟然甘愿冒着被处置的风险,大老远的跑到济南来。 梁世龙没什么好脸色,白了魏征一眼之后,道:“这小子不上套。” 魏征打了个哈哈,道:“渡允兄须知晓,万事开头难的道理,柳白此子的行事作风,向来出人预料,时间长了你便会习惯。” 说话间,魏征砸吧砸吧嘴,喃喃的说道:“好好的五牙大舰,竟然送给了贼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柳白能做的出来。” 梁世龙哼哼了几声,道:“你我谋划江南华族多日,缺的就是一个核心人物,柳白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岂是那么容易,被你我左右的人?” 他把魏征手里的斗笠抢过来,当扇子用,继续道:“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如今朝政不稳,长孙无忌与太子殿下斗法,正是老夫进入三省的最佳契机...否则,等这场斗法结束,朝堂稳固下来,三省再无老夫的一席之地!” 魏征哈哈一笑,道:“你我相识四十余载,少年束发修学之时,你就曾立下宏愿,要以以铲除世家门阀为己任...如今,你的宏愿,却被柳白实现了大半,想一想,倒是颇觉有趣。” 梁世龙又白了他一眼。 继而,变得有些忧心忡忡。 “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兰陵萧氏、吴郡朱氏、加上河东的陆氏、元氏、于氏...哪一家不是虎视眈眈?四大世家没了,新的势力便会登场,大唐的土地,迟早全都会落在他们的手中...你我的抱负,不知合适才能实现!” 此言一出,魏征的脸色,也是一沉。 “柳白是关中最大的地主,只要他点头答应,关中,乃至河北河东一带,便再无人反抗,毕竟,河东一带在明面上,以那个被灭的柳氏为尊,而河东柳氏的小家主,就差跟柳白喊爹了!”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道:“想要改变大唐的土地制度,实现你我心中的抱负,就必须要有柳白的帮助不可,在针对江南华族的计划之中,我们可以稍退一步...只有把柳白先喂饱了,他才有可能帮助咱们!” 梁世龙脸上发苦。 “咱们都希望,土地能够回到百姓的手里,可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要向关中最大的地主,寻求帮助?传出去,不知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魏征在石头桌子上,狠狠的砸了一拳头。 “土地兼并,乃国朝之毒瘤,万载基业都敌不过民心尽失,老夫一生清廉,不为钱财,也不为名声,就是为了公理二字,为了这两个字,老夫已经做好了,死后被人鞭尸的准备!” 说完,他站起来拱手道:“渡允兄,此事要拜托给你了,陛下一封诏书,让朝中正四品以上的官员,人人动弹不得,全天下除你之外,再无人能为百姓谋福!” 第733章 跟书院的这群小崽子为敌,是他们最大的不幸 柳白并不知道魏征和梁世龙合起伙来,究竟要干点什么。 不过,脑子再笨的人,也知道梁世龙那个老家伙,另有图谋! 梁世龙的资历摆在那里,他需要政绩吗? 就算什么都不干,再过个两三年他也能进入三省。 今天这件事证明,梁世龙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到长安了。 柳白一边走一边想。 回过头去,早已看不见梁世龙的身影了。 “让黄巢去查一查这个梁世龙的底!” 许褚无声的点了点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马车旁边。 柳白正要上去,忽然看见,一个年轻后生正撒腿往自己这个方向跑。 后生脸庞黝黑,身材显得有些单薄。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这是一个在某个作坊里做工的杂役。 他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用同样天青色的带子束着。 这副打扮若是被长安城中的老百姓看见,立刻就会明白这年轻后生的身份。 大唐的风气是开放的。 各式各样的打扮都有人喜欢。 长安城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学着龟兹人的装扮,头发里包上一个陶罐子,蹑手蹑脚的走路。 同样,除了明黄色之外,人们对颜色的使用,也可以算百无禁忌。 唯独一个颜色,除了书院的学生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用。那就是天青色,倒不是因为犯忌讳。而是因为天青色的染料,比其他颜色的染料贵了百倍不止。 普通老百姓用不起,染一件袍子的价钱,能抵得上吃半个月饭的花销了。 而贵族们又看不上天青色,在他们的眼中,大红大绿才最养眼。 于是天青色的长袍,几乎成了书院学生的标志,那不拘一格的马尾,也代表着书院学生骄傲、不羁的性格。 柳白早就知道这个人来了,便站在马车旁边等着他过来。 “先...先生...” 跑了老半天,着实把马周累得不轻。 他本来身子骨就不好,如今一折腾,黝黑的面庞上,出现了几分不健康的晕红。 一手扶着马车,一手拄着膝盖干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 柳白皱着眉头,道:“你这小破体格,就少折腾几天吧,别正事还没干,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马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让先生见笑了,学生也实属无奈,临行前,兜里实在是没几个银子,上官仪那厮又不肯借,到现在学生连雇马车的钱都凑不齐了...” 马周是山东清河郡人,年少时就成了孤儿,家境贫寒却喜好学习。 在乡里的私学,当了几天助教,因为才学出众,获得了县里官学的推荐书,才成为了书院的学生。 他们这些人,出身世家大族,或者干脆就是贵族出身的人并不多。 除了像李义府那样,祖上风光过,后来却没落的人之外,好像只有上官仪是正经的,官宦之后。 因此,上官仪也就成了这批人中最有钱的。 从体型就可以看出来,别人瘦的跟猴一样,只有上官仪这个小胖子,年纪轻轻就将近二百斤。 看样子,马周还真是跑了不近的路程。 缓了半天,气都没有喘匀。 好在,柳白的马车里就有烧水用的炉子。 喝了口热水,马周算是活过来了。 平稳呼吸后,马周变得有些紧张。 他显得有些猥琐的说道:“先生,梁世龙此人狡诈无比,跟他打交道,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行!” 柳白看到他的德行之后,‘噗嗤’一乐。 “怎么?你已经在他那吃过亏了?” 马周郁闷的说道:“刚来的时候,老家伙就给学生,来了一个下马威。” 柳白无奈的哈哈大笑。 “吃亏是好事,梁世龙鬼心眼多了一点,但绝对不会像唐闵一样,会害你们的性命。” 马周恨恨的说道:“若非如此,学生岂能善罢甘休?” 柳白忽然有些怜悯梁世龙了。 跟书院的这群刑子为敌,是他们最大的不幸。 这群人,要势力有势力,要能力有能力,如今算是傍上了李承乾的大腿,已经成为朝廷改革官制的急先锋。 谁落在他的手里,被折腾死是幸运的,没死才是不幸的。 万一梁世龙有把柄,落在这群刑子手里,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至于河东黜治大使唐闵... 在柳白的眼中,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眼瞅着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没必要为他浪费脑子。 “你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抱怨?” 马周一愣,旋即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这是李义府,李延寿、来济联名给先生的信!” 马周把信封交给柳白。 柳白仅仅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得无比严肃。 “上车!” 他带着马周钻进马车。 吩咐许褚,慢慢向济南城进发,柳白开始细细读这封信。 从落款的时间上看,这封信已经写好四天了。 柳白看完之后,闭目沉思片刻。 忽然开口道:“你看过了吗?” 马周赶紧放下水杯,正襟危坐道:“学生已经看过了!” 柳白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魏征已经不在封禅的队伍之中,而是一直在游说河东和山东一带的门生故旧?” “学生甚至怀疑,他如今就在济南府!”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 马周的猜测,不无道理。 之前,柳白还在纳闷,按理说,泰山封禅这种纯属于精神层面的活动,该被魏征极力反对才是。 可魏征不仅仅没有阻拦,反倒兴高采烈的跟着队伍,一路跑到山东来了。 原来,他的目的,是来联系门生故旧! 怪不得,梁世龙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大堆废话,不敢直接表达自己的目的。 来济三人的信上,写得已经很明白了。 几页纸上,满篇都在说一件事。 在推行官制改革的进程之中,他们三人的试点在各自的家乡,都属于河东道。 而他们无意之中发现,河东道的几个州府,竟然在用内库的银子,收购农田! 这个举动,太耐人寻味了。 几乎是一瞬间,柳白就猜到了魏征他们的想法。 收回土地,重归国有! 第734章 上赶着不是买卖,总有他求到你们的时候 各地官服内库的充盈程度,是每三年一次,官员考核的重要标准之一。 没有银子,什么都干不成。 老百姓上缴的税银,大部分要送到国库,各地官府只能截留不到两成。 而这两成,又需要道、州、府、县四级瓜分,以满足当地官员的一应开销。 所以,动用内库的银子,为国家购买田地,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是被河东道的主官知道了,甚至逃不掉一顿责罚! 尤其在河东道,被河东黜治大使唐闵掌握期间,做出这种事情,和找死没有多大区别! 柳白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土地的矛盾,可以说是一切冲突的根源。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越严重,各地造反的情况,也就越多。 可这是无法避免的趋势! 但凡一个国家,以地主为根基,就免不了会出现土地兼并。 土地,可并不仅仅限于农田。 从这一点上来看,皇家才是最大的地主。 柳白心里琢磨事情的时候,就顾不得脸上的表情。 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 坐在对面的马周,两条腿抖动了不停,显得极其紧张。 他不知道,先生究竟又在琢磨什么。 在他的了解之中,只要先生流露出这种表情,肯定就会有人要倒霉! 只是不知道,这个倒霉蛋,会不会是自己... 马周咽了口唾沫,有心从马车上跳下去。 但柳家的马车,十分轻便,拉车的马,又是一等一的神驹。 跳下去? 还不如直接抹脖子痛快。 于是,马周只能紧张的等待着。 殊不知,柳白脑子里琢磨的事情,压根跟马周一点关系都没有。 “魏征,魏征...” 柳白口中喃喃,一直都是魏征的名字。 这一刻,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感慨,这魏征的眼光,真的是毒辣到了极点! 能够想到土地国有这种千古绝计,魏征就足以力压房玄龄等人,堪称贞观第一能臣! 柳白把魏征的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十几遍。 从前,他一直以为,魏征是靠着耿直和嘴皮子混饭吃的。 后来,在知道魏征代表了山东世族的利益之后,对他的看法,发生了些许改变。 魏征并不是一个完全中立的人,他与山东世族的关系,要比和皇家更近!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完全就是山东世族,在朝中的代言人!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拥有,震慑住山东世族的能力。 贞观一朝,山东能如此安定,魏征功不可没! 没有他在,还不知山东会掀起多少场动乱! 今日,柳白又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魏征。 已经不能用‘大公无私’来形容魏征了。 为了这个国度,他连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乃至整个族群的名声,都不打算要了! 地主阶级,还会继续强大上千年,岂是魏征能撼动的? 柳白又忽然嗤嗤一笑。 “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马周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 柳白这才想起来,马周还坐在自己对面。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魏征的做派,为何不率先去告诉太子?” 马周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先生说笑了,太子殿下虽一向清廉,但手里也有大片大片的土地,把魏征的打算告诉太子,恐怕不等陛下回来,太子就会砍下魏征的脑袋。”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马周,又道:“那先生我手里的农田,比太子还要多上十几倍,堪称整个关中最大的地主,那你为何,胆敢将这封信送给我?” 柳白的话很明白。 作为既得利益者,魏征的打算,触及到了柳家最核心的利益。 马周等人的意图,也很明显。 他们打算支持魏征! 只是立场不同,才不敢光明正大的喊出口号。 马周嘻嘻一笑,黝黑的脸上,似乎恢复了几分稚嫩。 “先生跟旁人不同!” 柳白顿时来了兴致。 “怎么不同?” 马周挠了挠头,道:“先生,您是知道的,书院里教的东西很多很杂,可教学的核心,却从来都没有变过...我们这些人,不是傻子,看得出先生正在为柳家,乃至为大唐,摸索一条全新的路!” 跟聪明人聊天,是一件很令人舒服的事情。 很复杂的事情,往往不用说的太细,几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知晓。 柳白很想知道,马周等人,是如何猜到自己心中想法的。 没错! 柳白打算支持魏征! 从他看到‘土地国有’四个字的一刹那,就打算不遗余力的支持魏征! 传统的小农经济,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曾经的三十六行,如今已经扩展到,不止三百六十行! 在农田里刨食?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做了。 譬如柳家,一直主张‘大农场’的做法。 统一雇佣农工,撒种、浇水、施肥、收割... 都由专人才做。 由此,可以保证最高的效率,同样可以保证最低的成本。 而空闲出来的农夫,可以去做工,可以去当兵,可以做任何赚钱的行当。 摆脱农田的束缚,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商品经济之中,才最符合柳家的发展趋势。 若不是手底下有很多庄户需要养着,柳白早就把关中的农田,转让出去了。 说到底,他要那么多农田,只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罢了。 从来没听说过,种田能种到成为首富的。 魏征的政治主张,正合柳白的心意! 只要他这个关中最大的地主,稍稍松开一道口子,最起码,可以保证关中的土地国有政策,可以顺利实施下去。 至于其他地方,那就要看魏征的手段了。 柳白嘴角一勾,道:“看来,你们已经和魏征接触过了。” 马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本来是要联系魏征的,可后来觉得,不跟先生说,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所以您看...” 柳白略一沉吟,旋即笑道:“不用主动去联系魏征,上赶着不是买卖,总有他求到你们的时候。” 第735章 你的面子,才值几个钱? 最近这几天,李承乾过得很郁闷。 整天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武德殿的歌舞,实在是没啥意思。 实在闲的没事了,叫几个金吾卫的人进来,比一比拳脚。 可金吾卫的人,又不是书院的学生,见到李承乾之后,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十成的拳脚,用不出三成来。 无聊至极的李承乾,再也忍不住,终于在这一天,爆发了! 哗! 砰—— 武德殿! 一个瓷瓶子,直接砸碎了窗户,飞到外边。 好巧不巧,正落在刘瑾的脚下,摔得粉碎! 刘瑾吓出来一身的冷汗。 这要是慢了一步,瓷瓶子就落在自己脑袋上了! 他擦着冷汗,缓了半天的神,这才平复下心情。 “太子殿下怎么了?” 门口的小太监,委委屈屈的说道:“总管,太子殿下已经发了一早上的脾气了,谁都劝不住...” 刘瑾伸着脖子,往里边瞅了一眼。 正好看见,李承乾正拿着一杆,不知从哪拿来的白蜡木杆子,胡乱的挥舞着。 武德殿里的陈设,早就被他砸了他稀巴烂。 太监宫女们都吓坏了,胆子小些的,脸色惨白,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刘瑾抿了抿嘴,低声对跟前的小太监,道:“宫里的贵人们都不在,长孙昭容主事,快去请她来!” 小太监面有为难之色。 “可昭容娘娘如今正在太液池,督管太液池疏通一事...” 刘瑾瞪了他一眼,觉得不解气,又照着他的屁股,狠狠给了一脚。 “瞎了你的狗眼!太子殿下连个大池子都比不上?快去!” 小太监一溜烟跑开了。 刘瑾整理了一下衣冠。 想了想,从旁边的金吾卫将士手里,抢过来一面盾牌,而后蹑手蹑脚的走进武德殿。 砰—— 砰—— 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停的往外边飞。 刘瑾手里的盾牌,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否则,从门口到里边这几步路程,足够把刘瑾砸得头破血流了。 “太子爷!太子爷!” 刘瑾一边喊,一边不时得把盾牌举起来。 李承乾一身劲装,手里抖着枪花,几下又把一张椅子,搅成了碎末。 他的身手,是跟着许褚练出来的。 就算比不上当世一流的武将,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至少,在他的同龄人之中,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知道他身手非凡,刘瑾也不敢靠近。 效忠不效忠的放一边不提,起码要把命先保住吧? 可李承乾根本不听他说什么。 ‘哇呀呀’怪叫着,又把一面铜镜戳了个大窟窿眼。 “太子爷!武姑娘来了!” 刘瑾尖叫了嗓子,李承乾的动作,这才迟缓下来。 “哪呢?” 他把长枪一收,四下寻望。 没有发现‘武姑娘’的下落,顿时勃然大怒! “狗东西,你敢骗我?!” 李承乾恶狠狠的盯着刘瑾,手里的长枪,‘嗖’得一声飞了出去。 几乎是贴着刘瑾的头皮,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刘瑾怪叫一声,一个屁墩坐倒,两腿软的跟门帘子一样,再也爬不起来了。 李承乾的眼角抽搐了几下,伸了伸手,又重新摆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狗东西,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瑾幽怨的看着李承乾,对了对口型,继而说道:“太子爷,您先息怒...” 李承乾朝他偷偷打了一个手势,然后跑过去,把长枪拿回来。 枪尖对着刘瑾的面门。 这回刘瑾是真的开始头皮发麻了。 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道:“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李承乾气哼哼的说道:“念在你对父皇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本太子今日留你一条性命!” 说着,把长枪丢开,背着手向内殿走去。 刘瑾长出了一口气,见外边不少人都好奇的往里边张望。 顿时恼羞成怒,道:“关门!” 嗡—— 武德殿沉重的大门,被缓缓关上。 砰! 一声闷响,大门被落了锁。 外边的人再也窥伺不到,里边的动态。 刘瑾冲站在墙角的小满,努了努嘴。 小满憋着笑,道:“师父,外边肯定是看不见了。” 刘瑾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好像刚才,那个吓得差点尿裤子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满冲刘瑾竖起大拇指,道:“师父的演技真棒,上官仪写的那些戏文,该让您还当主角才是!” 刘瑾哈哈大笑。 “在宫里头混,演技是最重要的,你还嫩的很,日后多学着点!” 小满连连点头,一副学到了什么的样子。 刘瑾看似无意一般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他是的的确确吓坏了。 锋利的枪尖,距离自己的面门,不到半寸。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滋味。 刘瑾甩了甩袖子,往内殿走去。 见小满也要跟上来,刘瑾的脸色顿时变了! “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跟上来的?” 小满吓得一哆嗦,委委屈屈的缩了回去。 内殿里,传来李承乾的声音。 “小满终归是自己人,想进来的话,就进来听听,总没有坏处。” 刘瑾瞪了小满一眼,道:“太子爷帮你说话,还不快谢恩?” 小满按照刘瑾的吩咐,趴在地上行了大礼,这才悻悻的跟在刘瑾身后,来到了内殿。 李承乾正提着一根绣花针,冲着自己手指头比划。 “几天时间不练,手心的肉都变嫩了,这才挥舞了几下,竟然磨出了两个水泡...” 李承乾呲着牙,有点不敢对自己下手。 刘瑾幽幽的说道:“太子爷,您想诓骗昭容娘娘,何必用这种办法?奴婢的面子,今日算是丢尽了...” 李承乾横了他一眼,道:“你的面子,才值几个钱?” 说着,他把小满叫过来,交出绣花针。 “看准点,把水泡挑破...” 李承乾不敢看自己的手,表情扭曲的看着刘瑾。 嘶—— 两个水泡被挑破,李承乾一边涂药,一边道:“也不知道柳大哥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刘瑾笑嘻嘻的说道:“奴婢这里,倒是有一些,关于那群学生的消息,不知太子殿下,想不想听?” 第736章 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本太子应该做的 叮叮咚咚! 砰砰砰—— 刚才,李承乾生气是演的。 可这一会生气,却是真的! 只不过,他发泄的对象不是刘瑾。 而是一封信... 这封信,已经被李承乾撕成了碎片。 就算烧成一团灰烬,也难解太子爷的心头之恨。 内殿的东西,也全都被摔成了稀巴烂。 上次,吓得跟鹌鹑一样的刘瑾,这回抱着膀子,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热闹,心中大爽。 感觉,已经报了刚才李承乾吓唬自己的仇。 “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 “和魏征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谁不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有办法,就凭他们那几块料,不是找死吗?” 看得出来,李承乾是动了真怒了。 事实上,往常的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可就是脾气好的人,发起火来,才真的可怕! 因为这一次,关系到了他那些至交好友们的性命! 身为太子,岂能不知土地兼并之害?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底,地主才是大唐天下的根基。 况且,他本人就算是地主之中的地主。 他最为崇敬的柳白,更是关中最大的地主! 他老子和他爷爷,那是地主之中的总瓢把子! 自己反自己? 就算知道土地兼并是国朝毒瘤,他也不可能动摇分毫! 从内心上来讲,接受过柳家的教育,以及书院开放式熏陶的李承乾,是赞成马周他们的做法的。 即便身为太子,他也不能说马周等人做错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马周等人的性命! 所谓至交好友,便是可以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人。 自己的至交好友,忽然不想活了,李承乾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 乱砸了一通之后,李承乾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喃喃的说道:“万一这件事被宣扬出去,他们就会成为全天下的敌人...” 说话间,他的脸色有变得无比扭曲。 “魏征!都是魏征!若非是他,宾王他们怎会一头撞在铁板上?” 刘瑾翘起二郎腿,打算听听太子爷,还想说些什么。 小满看着有些不落忍。 自打陛下离开长安,他就一直跟在李承乾身边当随从。 本来就年纪相仿,而是互相知根知底,再加上长时间的接触,两人看似主仆,背地里早就结成了好朋友。 小满知道,师父那里有很好的办法,帮太子爷解决眼下的困境,便偷偷拽了拽刘瑾的袖子。 刘瑾有些不爽。 但还是站起来,道:“太子爷,您是不是忘了,在山东的可不止马宾王一人...” 李承乾脸色阴郁的转过来,忽然,脑袋像被人用小榔头锤了一下般,眼睛顿时亮了! “对啊,柳大哥就在济南府!我这就给他写信,让他把宾王他们召集起来,一个个的狠揍一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刘瑾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太子爷,您觉得,马宾王他们会先告诉您吗?” 李承乾没纳过闷来。 想了想,这才明白过来。 马周他们有想法,当然会第一时间,跟近在咫尺的柳白商议。 长安城远在千里之外,谁会等那么长时间,去问二把手? 一滴冷汗,顺着李承乾的脑门流了下来。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色。 “不会吧...” 刘瑾点了点头。 “太子爷,您真聪明!” 这一句话,让李承乾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猜对了! 正在济南府里的柳白,支持马周等人! 自己反自己? 这一刻,李承乾只感觉柳白疯了... 他一步跨出去,揪住刘瑾的脖领子。 “柳大哥究竟有没有送回来书信?” 刘瑾被他勒得直翻白眼。 “有,有,咳咳咳!” 他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封书信。 李承乾一把抢了过去。 看着看着,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又看了一会儿,李承乾蓦得惊叫了一声。 可下一刻,又沉闷了下去。 眼睛死死的盯着书信,一眨不眨。 平常,柳白给李承乾写信,最多也就用半页纸。 跟一个半大孩子,有多少能说的话? 无非就是表示一下,对太子爷的关心,以安慰太子爷那颗因没能一块出来旅游,而被伤透了的心... 而今天这封信,却足有十几页! 李承乾天越看眼睛越亮。 到最后,他兴奋的直搓手。 “太好了!太好了!” 也不知他在兴奋什么,手舞足蹈的,就差翻几个跟头了。 “刘瑾!” 刘瑾正拿着一面小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而发愁。 听见李承乾的召唤,下意识的站起来,弯下腰等候吩咐。 李承乾早就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 他施施然走过来,帮着刘瑾,整理了一下衣领。 “刘总管,刚才...着实是对不住了...” 刘瑾嘴角抽搐了几下。 “太子爷您客气了...” 李承乾笑眯眯的说道:“接下来,也着实对不住了...” 不等刘瑾反应过来,李承乾当头一拳,把刘瑾打成了熊猫眼。 刘瑾‘哎呦’一声,捂着眼眶蹲在地上。 李承乾歉疚的不行,蹲在旁边,安慰了刘瑾几句,而后对小满道:“去传本太子的手谕,总管太监刘瑾对太子不敬,罚俸一年,入太液池做工三日,以儆效尤!” 见小满还要蹲下来看刘瑾的伤势,李承乾道:“还不快去,去晚了,你师父这一拳就白挨了!” “这...” 小满迟疑道。 刘瑾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也连连摆动。 “听太子的,快去!” 小满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李承乾亲热的揽着刘瑾的胳膊。 “刘总管,今日你算是功不可没,回头本太子给你在十二坊搞套宅子,小满都有一套八进的,你只有套四进的小院子,听着就让人心酸,怀恩公公着实偏心的紧...” 刘瑾不想哭,但眼泪忍不住哗哗的往下流。 李承乾还以为他感动坏了,连忙道:“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本太子应该做的。” 刘瑾揉了揉发酸的鼻梁子,道:“太子爷,换成皇宫北边行不?听说陛下已经把北边那片地的地契,交给施工队的老孟了,那里的宅子,未来铁定比十二坊值钱!” 第737章 老天爷竟然白白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 说刘瑾讹人也好,说他卖惨也罢。 总之,他找对人了! 柳白离开长安之后,李承乾自然而然的代替他,成了财神爷。 或许,李承乾自己没有多少银子。 因为即便柳白走了,还有王守仁在上边镇着,一旦他贪墨银子,必定会引来一顿臭揍! 可李承乾却有权,申请一批活动经费。 用来结交朝中大臣,扩充自己的势力。 有了钱,当然要想着自己人。 一套皇宫北边的八进宅子,只用了几句话的工夫,就进了刘瑾的口袋。 把李承乾写的票据收好,刘瑾顿时就感觉不到脸上疼了。 这一拳头,挨得值! “刘总管,你看回扣的事情...” 李承乾有些猥琐的,搓着手指头说道。 刘瑾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哪里听不出李承乾的意思? 他不能贪墨活动经费,就琢磨着,给别人好处的时候,赚点回扣。 刘瑾打了个哈哈,不理会李承乾的话茬。 “太子爷,奴婢还要去太液池做工,您就不用送了!” 说完,扭头就跑。 从他这要回扣? 笑话! 刘大总管赚的银子,都串在肋巴骨上,谁能拽得下来? 他几步跑出武德殿。 推开大门之后,瞬间换了一副表情。 眼上的淤青,显得愈发严重了。 “咳咳咳——” 刘瑾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若是不知内情的,恐怕还以为他快死了。 看见他的惨状,听见他的咳嗽声,围在武德殿外的一众宫里狗腿子,瞬间围了上来。 有的冲刘总管嘘寒问暖,有的拿过来小马扎,让刘总管赶紧坐下。 还有人撒腿就跑,嘴里还嚷嚷着,要去找太医之类的。 刘瑾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他是宫中的副总管太监,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多今年年底,他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号人物。 陛下说,让怀恩在身边多留一点时间。 可实际上,怀恩已经开始给刘瑾让路了。 一来,怀恩的身体,的确支撑不住,总跟在陛下身边,风餐露宿,还要熬夜,身子迟早会垮掉。 二来,他早就对书院的生活,无比向往了。 此外,早些退下来,刘瑾便能早些接管大权,那么刘瑾的总管之位,也坐的更加稳当。 一举三得! 刘瑾作为当事人,知道得自然更加详细。 不光是怀恩,就连陛下和柳白,乃至是书院,都已经拟定好了,怀恩退下来的具体日子。 那个老太监,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 可实际上,在某些情况下,他的面子,比房玄龄等人还好使。 为了给他养老,李二和柳白,都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而对于眼前这群人... 刘瑾眼中的阴霾,不仅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郁了。 “究竟都有谁...” 刘瑾心中喃喃。 他对自己的御下之术,很有信心。 但强中自有强中手,直至最近,他才发现,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皇宫大内,乃至受到自己直接管辖的宫舆司和掖庭局,都并非铁筒一个! 周围的这些太监、宫女,乃至是金吾卫的将士,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偷偷向外送情报。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时间。 因为,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当初本就是各方势力送来的! 最让刘瑾无法容忍的是,那些所谓的暗探,如今却只‘效忠’于一个人。 那位,从来都没有被人瞧得起过的,长孙昭容! 回想起当初,那位昭容收买自己的脑残手段,刘瑾觉得,若是她背后,没有长孙无忌的指点,自己的脑袋都可以摘下来,给别人当球踢着玩了。 说白了,那位昭容的脑子,并没有多好使。 她不过是充当,一个情报交换的媒介罢了。 刘瑾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这群人。 仿佛看见,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写着‘长孙无忌’四个大字。 “唉...” 刘瑾心中叹了一口气。 少爷临走前,将太子托付给自己,自己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帮太子一把。 拍了拍怀里,那张代表着一套八进宅院的票据,刘瑾心中稍微热乎了一些。 他提了提气,‘嗷’得一嗓子嚎了出来。 “没天理了!陛下这才走了几天,咱家这副总管,竟然要去做苦工!”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一个小太监颤声道:“刘总管,您且小点声...太子,太子能听见!” 刘瑾不管他说什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咱家虽是个奴婢,但也读过点书,会写几个字,陛下平日里善待咱们这些奴婢,可太子竟然,竟然...” 后边的话没说,他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哭得肝肠寸断。 让人闻之流泪,听之心塞。 一群人在旁边安慰着。 看得出来,有些人是真心实意的,为刘瑾愤愤不平。 宫里的人都知道,副总管平日虽说有些吊儿郎当,但对自己人一向很好,顶得起天,立得住地。 从不把责任推给手下的人,还时常送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同样,也有人一看就是在敷衍。 估计脑子里已经在酝酿,如何把刘总管受辱的事情,告诉自己真正的主子了。 ... 延英阁! 自从李二走后,让长孙昭容代管宫中一切事务之后,长孙昭容就不必住在延英阁了。 她可以拥有更加华丽的宫殿,更多的宫女和太监,以及更加优越的生活条件。 可她并没有搬离延英阁。 或许,是因为这里住着舒坦,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陛下总共去二十二天,如今已经十六天了,时间不大充裕,那就抓紧一些...” 长孙昭容剥着桔子,那张与长孙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几个宫女跪在她脚下,应了一声,旋即匆匆离去。 很快,几个小太监又冲了进来。 长孙昭容似乎并不太注重规矩,并没有怪罪几个小太监冒失。 “娘娘,副总管被太子斥责,罚他去太液池做工!” 长孙昭容闻言一怔。 她掌管着太液池的疏通工作。 本来就在发愁,如何才能跟刘瑾这条大鱼接触上。 老天爷竟然白白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 第738章 变着法儿的拉拢刘瑾 太液池! 位于皇宫北部,纵横数百丈,深一丈一尺一寸,丝毫不差! 池水可分为东西两侧,中间有一道栈桥勾连。 早在开皇年间,太液池就已经存在。 只不过,那时候的太液池,还叫做蓬莱池。 因为池中心,有三座岛屿,正合了传说之中,海外三山的方位。 杨坚便将最大的一座岛,命名为蓬莱岛。 久而久之,这片池子,便成了蓬莱池。 新的名字,才改了不到一年。 站在蓬莱岛中心,可以看到半里以外的龙首原,周围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是皇宫之中,都为数不多的绝佳景观。 尤其在日落的时候,粼粼波光配合上周围的建筑,令人观之,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可惜的是,随着长安城的人口,逐渐增多。 原本,太液池与护城河,有暗道勾连,如今暗道被堵死。 一滩池水,成了死水。 其中的鱼蚌,也渐渐委顿了下来。 直到某一天,成片成片的死鱼,浮在水面上。 远远的,都能闻到一阵恶臭。 扣扣搜搜的李二,终于忍不住了。 斥巨资,招募上万工匠,打算将太液池的暗道,乃至池水底部,彻底的清理一遍。 工程量之大,只是稍逊于书院的第四期工程些许而已。 如今,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再有半个月的时间,便到了工部验收的阶段。 剩下的工作并不多,无非就是将清理出来的污泥,就地填埋,当做肥料。 而无法填埋的垃圾,就要由马车,一点一点的拉出去了。 长孙昭容作为皇宫的主事人,自然担负着,监督太液池清理工程的收尾工作。 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三四个时辰,都耗在了这里。 旁人都夸奖,长孙昭容深识大体,知道帮陛下分忧。 一段日子下来,倒也混了一个贤淑的名声。 今天也一样,在知道宫中的副总管刘瑾公公,被太子殿下罚到太液池做苦力之后,长孙昭容立刻来了! 站在太液池边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大群人正推着独轮车,晃晃悠悠的从蓬莱岛下来。 长孙昭容仔细寻找着,却并没有找到刘瑾的踪迹。 一个眼尖的宫女,低呼一声,旋即道:“娘娘,副总管大人在那里!” 她指着一个方向,长孙昭容顺着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普通小太监衣服的人,正拿着大铲子,笨拙的往独轮车上铲砂石料。 就算从小娇生惯养,长孙昭容也能看出来,那人根本就没干过重活儿。 铲子用的不利索也就罢了。 连个麻手套都不带! 这一上午下来,手心能掉下一层皮来! 也怪不得,刚才没认出来那是刘瑾。 此刻,刘瑾脸上脏兮兮的,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乱得像刚被人糟蹋过。 混在一群苦力中间,还真就没有多大区别。 长孙昭容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快去把刘总管叫来!” 小宫女手脚麻利,很快就领着脏兮兮的刘瑾,来到长孙昭容跟前。 “刘总管...” 长孙昭容笑吟吟的说道。 刘瑾的心情,显然不是太好。 木着一张脸,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 换成别人,吓死他们也不敢在昭容娘娘面前甩脸子。 可刘瑾的地位不同。 毫不夸张的讲,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真正的主人只有李二、皇后、四大贵妃。 其他人的地位,并不比刘瑾这位副总管高。 名义上,他们是主人,刘瑾是仆人。 可快出了五服的亲戚,和一辈子都跟在家主身边的忠仆,能是一个级别吗? 恰恰相反,有时候,嫔妃们还要巴结着刘瑾。 在皇宫里,地位这种东西,是按照和皇帝的距离算的。 离着陛下近,地位自然就高。 所以,明知道刘瑾不怎么想搭理自己,长孙昭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点窃喜。 不高兴? 气得骂娘更好! 刘瑾越生气,就表明他对太子越不满。 既然心中有不满,便给了自己挖墙脚的机会! 长孙昭容挥了挥手,道:“来人,带刘总管去梳洗一番!” 眼瞅着两个小太监上来,刘瑾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落在两个小太监耳朵里,好像惊雷一般! 两人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动弹了。 刘瑾不咸不淡的说道:“昭容娘娘,奴婢奉太子之命,在太液池做工三天,今日尚未做完,自然没有资格去梳洗...况且,奴婢只是副总管而已,‘总管’二字,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长孙昭容笑道:“谁人不知,刘总管年底就会上任?” 刘瑾的语气,变得硬邦邦的。 “就算明日上任,今日也是副总管!” 说着,他欠了欠身。 “奴婢就在这里候着了,娘娘宫里的人多,想必是不用奴婢伺候的!” “慢着!” 见他要走,长孙昭容哪能干? 她知道,这次拉拢刘瑾的机会,千载难逢! 怀恩是不可能被拉拢的。 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可能出卖皇族之人一丝一毫。 而刘瑾,恰恰刚被太子责罚。 必须要借着他心中的那点不满,狠狠的挖一挖墙角! 刘瑾刚刚往后退了一步,站定之后,道:“不知娘娘还有何事?” 长孙昭容偷偷一咬牙。 “本宫如今执掌宫中一切要务,太子的命令,本宫还有回旋的办法,若是刘总管愿意,本宫可去太子面前,说一说情。” 刘瑾心里有些纠结。 面对长孙昭容的这种说法,自己是该表现出惊喜,还是接着当木头人? 亦或是,痛骂李承乾一顿,而后投入长孙家的怀抱? 思虑片刻,他觉得,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全套的。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脑子不算多好使,但演假了,迟早也会识破。 他打算接着当木头人。 “多谢娘娘厚爱,奴婢唐突了太子,理应受罚!” 长孙昭容有点着急了。 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一个很好的借口。 “还有六天,陛下就要回宫了,刘总管怎样在这里耽搁时间?还需跟本宫好生商议一番,如何迎接陛下归来,才是正事!” 第739章 六天之间之内,让自己成为后宫真正的主人 长孙昭容找的借口很好。 既然陛下说了,二十二天之内就会回宫,肯定是一天不会多,也一天不会少。 作为宫里的主事人,长孙昭容当然有责任,给陛下举办一个大大的欢迎仪式。 泰山封禅祭天,那是皇家的荣耀,更是大唐的荣耀! 而刘瑾,作为宫中的副总管,但实际上,却和总管也没有多大区别。 身在这个职位上,帮着长孙昭容办典礼,既是分内之事,也是责无旁贷的,至于太子的那点怒火,在她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到时候等李二回来了,自然会有他去处理。 刘总管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陛下还会怪罪吗? ... 跟着长孙昭容来到延英阁,刘瑾还是那一身脏衣服。 脸上的泥,已经结成块,随便摆出一个表情,就能掉下一大堆泥皮。 长孙昭容也不嫌弃他,直接邀请他坐在自己对面。 刘瑾拒绝了好几次,说了一大堆‘奴婢不敢’之类的话,这才半个屁股挨在凳子上,等着昭容娘娘训话。 长孙昭容嫣然一笑,道:“刘总管似乎对本宫,颇有几分戒心...” 刘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说笑了...” 他只当对面这个女人在放屁。 戒心? 没见面打起来,就不错了! 虽说在明面上,刘瑾和长孙无忌,或者说长孙家,并没有多少利益冲突和矛盾。 但李二临走之前,把内闱的大半事务,都交给了长孙昭容。 等同于,将刘瑾手中的权力,硬生生抢走了七八成! 换成别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若是在宫里没有太深的根基,失去了权力之后,被人弄死也不是不可能! 也得亏刘瑾知道陛下把权力交给这个女人,是为了引蛇出洞,才没有把这个女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否则的话,这个愚蠢的女人,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宫里总是不明不白的死人,从来没听说,有人追究过。 二品昭容,听起来挺吓人。 可放在宫里,那还真就连个屁都算不上。 某个花园里,穿着开裆裤瞎溜达的,没准就是王爷。 长孙昭容仿佛看不见刘瑾脸上的不满,依旧笑吟吟的。 “刘总管,太子那里,自有本宫去说和,这些日子,刘总管不妨多来延英阁走动走动,本宫对宫中的一些事务,尚不甚了解。” 说着,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适时的将一个托盘拿出来。 托盘上,放着一件崭新的袍子。 袍子的口袋处,鼓鼓的,一看就塞着不少东西。 没有人比刘瑾更机灵了。 他当然明白长孙昭容是什么意思。 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笑容。 他倒是不觉得,这个长孙昭容的手段有多低劣。 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一次,她会给自己送多少银子? 上次,她一出手就是三十万贯。 这回,说什么也不可能比三十万贯低吧? “这件袍子,刘总管先留着,延英阁里别的不多,手艺极佳的宫女却不少。” 刘瑾觉得,自己演得差不多了。若是再‘矜持’下去,把这位昭容娘娘逼急了,转而去拉拢别人,袍子里的银子,可就赚不上了! “多谢娘娘厚赐!” 刘瑾说着,就要起身大礼参拜。 长孙昭容连忙道:“刘总管客气了,这些日子,还需刘总管多多拂照才是,况且...”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况且,若是怀恩公公出了宫,亦或是除了别的什么事情,刘总管可就顺理成章,能当上宫中的内相了...” 刘瑾心中一凛。 恨不得一刀把这娘们儿砍死! 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除掉怀恩,扶自己上位! 刘瑾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些,袖子里的手,死死攥成拳头。 “不知娘娘,想让奴婢做些什么?” 长孙昭容的笑容,明显和煦了几分。 她觉得,刘瑾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只要掌握了刘瑾,那么她就真正掌握了后宫。 六天! 只要陛下不提前回来,她有信心,六天之间之内,让自己成为后宫真正的主人! 到时候,就算那位货真价实的皇后回来,恐怕也无力回天! 人手中有了权力,野心就会无休无止的疯涨下去。 这个愚蠢的女人似乎忘记了本来的身份,甚至都不知道,她的野心,本来就是某些人,刻意培养出来的... “陛下临走前,命本宫疏通太液池,如今虽然已经到了收尾工作,但太液池周围有大量的淤泥,无法填埋,宫中人手又不够,还需从刘总管那里,借上两千金吾卫,将淤泥搬运出宫去...” 刘瑾瞬间猜出了她的想法。 “陛下曾说,让娘娘督管太液池疏通一事,但归根结底,此事归少府监和工部管辖,娘娘何必因此事烦恼?不如,奴婢这便去少府监和工部,找诸位大人商议一番,用不了片刻,定能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长孙昭容又用眼神撇了撇旁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微微躬身,道:“刘总管,您看您身上还有些...不如先换了袍子,再来与娘娘商议?” 刘瑾看了袍子一眼,心中暗道:“看来,她对口袋里的东西,很有自信...” 在长孙昭容的眼中,刘瑾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借给她两千金吾卫的人手,是因为刘瑾还没有看见袍子里的礼物。 如果看见了,肯定会痛痛快快的答应。 眼瞅着小宫女,就要伸手去拿袍子。 刘瑾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把袍子按住。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袍子不妨容后再换,至于金吾卫,奴婢借给您便是。” 说着,他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丢给小宫女。 “这支金令,可以调动一千金吾卫将士,再多,奴婢就无能为力的,还请娘娘多担待!” 长孙昭容眼睛一亮。 看向刘瑾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刘瑾果真是个可用之人。 “刘总管痛快,六日之内,本宫定会将这支金令,亲手交还,届时,向陛下奏请封赏太液池疏通功臣一事上,定有刘总管一席之地!” 第740章 太子要下一盘大棋 刘瑾从延英阁出来,往太液池溜达。 溜达了一半,忽然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 “现在咱是昭容娘娘的人,还去太液池干屁?” 从明面上看,刘瑾就算没有跟太子殿下闹翻,肯定也会心怀怨恨。 宫中的太监副总管,那地位并不比嫔妃们差。 过年过节的时候,就连杨妃和阴妃她们,都会给怀恩送点东西,表达感谢。 刘瑾作为怀恩的接班人,身份当然也不一般。 忽然被人派去当苦力,说不怨恨,鬼都不信! 估计,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以为,刘副总管已经彻底投入了长孙门下。 既然如此,太液池的确没有什么可去的了。 反倒不如先回去,走一步看一步。 刘瑾迈着八字步,往自己在掖庭局的宅子溜达。 还没进门,就看见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围在自己家周围。 他心里‘咯噔’一下。 别是着火了! 走过去之后才发现,原来不是房子着火了。 而是自己火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外加上金吾卫的将官们,光带品级的,就有三四百人。 此刻,竟然来了一大半! 所有人都拎着礼盒,似乎有求于刘瑾。 看到这一幕,刘瑾忽然觉得有些几分悲哀。 这群人,都被银子脏了心。 看见跟着长孙昭容有银子拿,而自己又投靠了长孙昭容,全都跑来给自己送礼,肯定是想在昭容娘娘那,谋个好差事。 无奈的刘瑾,当然是把礼物照单全收! 看着堆了一院子的礼物,刘瑾拆了几个盒子,就失去了兴趣。 宫里的有钱人多。 在外边,有赚的时候,就有赔的时候,日常吃吃喝喝,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宫里的人,银子拿得越来越多,除了送礼之外,根本就没有花的地方。 也不知这群人怎么想的,送来的东西,要么是花瓶,要么是文房四宝。 最标新立异的,是宫舆司里,一个侍妆宫女,送来的几瓶子酒。 看起来,外包装着实不错。 可刘瑾知道,这酒都是柳家作坊生产出来的劣等品,几文钱就能买一坛子。 被一些无良的商家买去,重新灌装,成了现在的模样,价格贵了上千倍! 没有一点新鲜的东西! 刘瑾从礼物堆里,随便捡起几样水果,又溜达着出来,朝怀恩的住处走去。 ... “师父!” 刘瑾推门进来,把手里的水果,交给时常在这里伺候的小满。 这孩子一有闲暇的时候,就跑过来。 太子知道小满心里担忧着怀恩的身体,特别安排给他一些轻松的活计。 经过十几天的休养,怀恩的身体,恢复了七八成,气色也好了不少。 终究是练武的人,身子骨强壮。 换成那些酸秀才,得了他这么重的风寒,还不吃药,不看大夫...坟头的草,都有一丈高了! “咳咳——” 咳嗽的症状,还没好利索。 怀恩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把小刀子,让小满给自己削梨吃。 对待小满的时候,怀恩慈祥得一塌糊涂。 削个梨子,怀恩要跟小满说上七八次‘小心’。 对待刘瑾,就完全不同了。 看见刘瑾的乌眼青,怀恩翻了个白眼。 “太子爷这出苦肉计玩得妙,只是不一定能瞒得过,长孙无忌的眼睛...” 刘瑾卑躬屈膝的陪着笑,道:“师父,您看您说的,我们这是在骗那位昭容,关长孙仆射何事?” 怀恩哼哼了几声,道:“原来你还知道...跟昭容娘娘多走动走动,没什么坏处,可若是跟长孙仆射走动勤了,小心你的脑袋!” 他跟在李二身边都半辈子了。 对自家主子的脾气,再熟悉不过。 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位昭容娘娘,就是长孙无忌埋在宫里的钉子。 可实际上,跟谁打交道,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就是天壤之别! 小满知道师爷虽然总是冲师父横眉冷对的,但那是真的关心他。 “师爷,师父从太子那里,得了套八进的宅院,也不知,能从昭容娘娘那里,拿过来多少好处!” 小满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一边把削好的梨子,切成片。 刘瑾使劲剜了小满一眼。 这死小孩越来越没规矩了。 为了讨他师爷的欢心,连师父都卖! 他不情不愿的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即便是以怀恩的定力,看到他兜里的东西之后,都吃了一惊! “乖乖,这年头,长安城周围的庄子,也不好找了...这位昭容还真是大手笔,上来就送一个庄子!赵家铺...这个庄子我去过,似乎盛产石榴和稠酒,倒是比较富庶。” 说完,怀恩慈爱的看着小满,道:“这孩子真是好福气,你师爷我,给你攒下了不少银子,你师父比你师爷还有钱,日后,你可是吃不着苦喽!” 听他的意思,已经打定主意,让刘瑾把庄子留给小满。 小满嘿嘿傻笑,殊不知,刘瑾弄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行了行了,快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偷听,我跟你师爷,还有正事要商量!” 刘瑾连踢带踹得把小满赶走,而后关上了房门。 什么宅子、银子之类的,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只是逗趣的东西罢了。 没人会真正在乎。 刘瑾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下来。 “师父,太子要下一盘大棋,这一回,就连柳公子都在旁边,帮着太子看局势...每一步,都将凶险万分,近日来,弟子恐怕不能时常来看您了。” 怀恩的眉头垂了下来。 “为师跟着陛下,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你不用管担心为师会担责任...既然你一心跟着太子,那就好好干,把小满也带上,总跟在咱们身边,这孩子得不到成长。” 说完,怀恩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沉吟片刻,又继续道:“过不了几日,太子将会彻底站在,所有世家的对立面,同时,也会真正拉开,和长孙无忌斗法的帷幕...你和小满,万事小心,在为师看来,任何输赢,都不及你们的性命分毫!” 第741章 受不了黄巢的碎嘴子 太子和刘瑾的这出苦肉计,成功的把长孙昭容给骗了过去。 或许,取得她的信任,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经过今天这场戏,李承乾和刘瑾已经成功的把长孙昭容的野心,给勾了起来! “六天成为后宫真正的主人?” 李承乾冷哼一声,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 他并不大了解自己的父亲。 作为帝王,变化多端是他的本性。 可李承乾却是最了解他母亲的人。 那位,一直隐藏在帷幕后的皇后娘娘... 小满摇头晃脑,把刘瑾交代给自己的话,背给李承乾听。 他本就有一副鹦鹉学舌的好本事,学人说话学得像,背东西也背得快。 说完之后,垂首站在一边,不发表丁点自己的看法。 少说话,多做事,是在皇宫之中生存的不二法门。 像黄巢那种碎嘴子,用不了三天,就能让人扔井里去。 小满用眼神,撇了撇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黄巢,目光之中,满是警惕! 最近黄巢跟太子走得很近,极有可能,抢走自己太子门下第一狗腿子的名头! 也不知这厮有什么本事,太子竟然把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做! “太子爷,我就说,那位昭容的脑子不大好使,咱们费心费力的防备她,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反倒不如把精力放在长孙无忌的身上,我听说长孙涣新纳了一房小妾,生得那叫一个美,若是太子爷有心思,不如...” 看着黄巢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露出猥琐的表情。 用脚丫子想也能想出来,他接下来说不出什么好话。 李承乾直接把手头的砚台,砸了过去! 这要是砸瓷实了,铜筋铁骨也要折断。 不过他知道黄巢的身手,虽然比不上家里那群家伙,但比一般的金吾卫,还是强悍得多的。 寻常小贼,四五个近不了身。 黄巢依旧是一副笑模样,直接伸手,他砚台抄进怀里。 爱怜的抚摸几下。 “太子爷,这砚台可是战国时期的古物,本是河东大掌柜,孝敬给少爷的,属下见你手头用的文房四宝寒酸,才偷出来拿给您用,这要是摔坏了,还不知能不能补上...对了,金大坚已经到岭南了,找人带了个口信...” 黄巢自顾自的‘嘚吧嘚吧’,还自得其乐。 李承乾眼角直抽搐,和这货接触了这么久,他依然是受不了这破碎嘴子。 一旁的小满,有些跃跃欲试。 看他的样子,只要太子爷发话,他就敢扑上去,把黄巢的脑袋拧下来! “够了!” 李承乾一拍桌子,勾了勾手指,让黄巢把砚台放回来。 “本太子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把杨妃娘娘她们请出宫去,就是为了把那个愚蠢女人的野心,给勾出来!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有心思琢磨长孙涣的小妾,还不如赶紧去打听打听,那个女人是怎么把消息,从宫里传出去的!” 说着,李承乾瞪了黄巢和小满一眼。 “这么久了,竟然查不出一个女人的消息渠道,传出去丢死人了!” 黄巢的脸皮够厚,所以神色坦然。 好像李承乾骂得不是他一般。 小满的脸皮薄,羞愧得低下头,支支吾吾了几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承乾略微有些烦躁,喝了一大口水,道:“六天,只剩下六天了!父皇回来之前,是咱们最后的机会!” 黄巢笑嘻嘻的一拱手,道:“太子爷,您不必担心,张柬之他们都传回来消息,在各个试点进行的官治整顿,都颇为顺利,除了李义府跟河东黜治大使唐闵,有些冲突之外,其他都能如期回长安!” 这番话,让李承乾多少感到有些安慰。 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忙疯了。 在外人眼中,他纯属于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忙。 可实际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若是串联起来,便是一个庞大的计划! 而其中的核心,便是两件事。 一是宫中的那位长孙昭容,二则是各地试点的官治整顿! 黄巢的话,让李承乾心里还算是稍显安慰,起码就从目前的局势看来,这两件事进行的还算顺利。 交代了几句细节问题,李承乾把黄巢和小满赶走。 自己骑上快马,匆匆向书院行去。 为了勾起长孙昭容的野心,他不惜厚着脸皮,把四位贵妃请出宫去。 这四位,也给足了他面子。 在书院一住,就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不管是从宫里的规矩上讲,还是从情面上讲,李承乾都必须每天去,给自己的四个后妈请安。 黄巢和小满离开武德殿后,一块向外溜达。 刘瑾和太子算是闹翻了。 而小满虽是刘瑾的徒弟,同时却也是太子的跟班。 在某些人的眼中,小满和刘瑾之间,也和闹翻差不多了。 一直在掖庭局居住的小院子,算是回不去了。 从昨天开始,小满就住在柳家,整天跟黄巢混在一起。 以此,来表示他坚决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决心。 “小小年纪,别整天垂头丧气的,多笑笑,省的以后跟你师父似的,明明才三十岁出头,却一脸大褶子。” 黄巢嬉皮笑脸的调侃小满。 小满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刘瑾在他心中,俨然就是天人! 绝对不容许别人亵渎! “小王八蛋,你敢瞪老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老子没兴趣跟你在太子跟前争宠!” 黄巢一把抓住小满的后脖颈,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放下我!放下我!” 小满虽练过几天武艺,又哪里是黄巢的对手? 手刨脚蹬了半天,也挣脱不开。 “咳咳——” 这时候,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忽然出现在黄巢耳边。 黄巢整个人一激灵,顿时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他只觉得背后阴风嗖嗖,好像有个鬼,正对着他耳朵眼吹凉气。 他艰难的回过头去,入目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老脸... “怀...怀...” 黄巢‘怀’了半天,也没‘怀’出了所以然来。 小满仿佛抓住了救星一般,立刻从黄巢手里挣脱出来,三两步跑到怀恩身后,道:“师爷!” 第742章 不闯过眼下这一关,咱家如何颐养天年? 怀恩拍了拍小满的脑袋,而后笑眯眯的瞅着黄巢。 “咱家这小孙儿,惹得黄先生不高兴了?” 黄巢吞了口唾沫,急忙挤出一脸的笑容。 “哪能呢?在下喜欢这孩子还来不及...” 面对怀恩,他可不敢说太多废话。 这老太监的身手,堪称恐怖。 即便对上许褚和王守仁这个级别的人物,一时半会也不会落入下风。 这个世上,恐怕只有王守仁,才能稳压他一头。 身手强悍也就罢了,关键他的地位也很高。 就算柳白看见他,也要说几句客气话,撑撑场面。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柴绍那个级别的人,看见怀恩还要塞好处费呢! 当着这个老怪物的面,欺负了他徒孙... 想一想,黄巢都感觉心里揪得慌。 嘴欠的毛病还没改,怎么又变手欠了? 他刚要说话,怀恩忽然如闪电一般,探出一只手,掐在黄巢的手腕脉门上。 一拉,一拧,黄巢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的跟着怀恩,往墙根处走去。 小满窃笑几声,见一队金吾卫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把他们赶走。 很快,墙根处响起了黄巢的惨叫声。 ... 道兴坊,柳家大宅! 黄巢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气若游丝。 身上看不出一点伤痕,就是丝毫力气都使不出来。 怀恩换下了太监的衣服,此刻穿着一身细麻的短褂。 看上去,就和股事局周围,靠着分析股票行情混饭吃的人,一个德行。 只是,下巴上没胡子,手上的兰花指,让他怎么看怎么显得有几分阴森。 “你这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你柳家各地大掌柜进贡的东西,都被你贪污了?” 他随手从黄巢的桌子上,拿起一尊,绘着松鹤延年图样的笔洗。 轻轻放下之后,又抄起一个纯铜的笔架山。 满桌子都是几百年的古物,放在市面上买,少说也要大几百贯。 黄巢喘了会儿气,很不想搭理这个老怪物。 但这个老怪物,从宫里学来的那些鬼魅手段,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少惹他为妙... “都是少爷看不上眼的小玩意儿罢了,与其扔了,倒不如自己留着。” 怀恩嗤嗤一笑,道:“你柳家好东西多,看不上三瓜俩枣的东西,不像咱家这种苦命人,捡着了孩子,就当宝贝养着,生怕刮着蹭着。” 黄巢不明白怀恩是什么意思。 他对这个老怪物,始终都抱着三分的敬畏,三分的警惕。 说敬畏,是因为怀恩虽然看起来有些狠辣,但他对这个国家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 有时候,就连柳白提起怀恩来,都推崇有加。 至于警惕... 与其说百骑司掌握在钱世安的手中,反倒不如说,掌握在怀恩的手中。 百骑司监察天下,在各地埋下了数不清的钉子,有些暗桩,埋得时间太久,以至于都已经忘记了。 只有怀恩手里,才有完整的名单! 不仅如此,怀恩还掌握着皇宫的兵权,是保护李二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黄巢作为新任的锦衣卫大统领,他的目的,是要创建起一个,独步天下的情报中心机构。 从这一点看来,怀恩麾下的百骑司,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李二对锦衣卫,一直抱着放任不管的态度。 一是因为,他对柳白绝对的放心,同时也觉得,锦衣卫总共就那么点人,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二来,他对百骑司,并不如传闻之中的那么信任。 至少,黄巢从锦衣卫的情报之中得知,百骑司内部,一点都不和谐。 见黄巢目光闪烁,一脸耐人寻味之色,怀恩清了清嗓子。 “你在想什么?” 黄巢瞬间恢复如初。 “在下琢磨着,是不是该送给怀恩公公一些小玩意儿...” 怀恩意味深长的看了黄巢一眼。 “这些东西,咱家是无福消受的,或许,今年年底,咱家就要出宫,去书院养老了,瓶瓶罐罐的少些为好,搬起来不方便。” 黄巢干笑几声,道:“书院已经为公公安排好了居所,到时候,公公便可颐养天年了。” 怀恩把手里的笔架山放下。 “不闯过眼下这一关,咱家如何颐养天年?” 黄巢心中一突。 怀恩却忽然展颜一笑。 “你不必如此紧张,咱家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别的没学会,装傻的本事,却学了个通透,在咱家面前装傻,你还缺点火候...” 说着,怀恩直接走过去,坐在黄巢旁边,直视着他的眼睛。 “咱家不知道,柳公子为何将锦衣卫交给你来掌管,不过,咱家相信他的眼光,所以,你必须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作为一个有真本事的人,难道你看不出来,如今朝中的局势,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黄巢想坐直了,只是手脚还有些发软,干脆盘腿坐在软榻上。 “公公,您的意思是...” 怀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就差直接告诉黄巢,他打算配合着太子和锦衣卫,彻底搞垮长孙无忌! 黄巢不是傻子,还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轻而易举的相信怀恩。 说破大天,在这个世上,能让黄巢无条件相信的,也只有柳白、李承乾、柴令武那么寥寥数人而已。 “咱家的意思是...” 话说了一半,怀恩忽然一顿。 刹那间,他的目光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 砰—— 下一刻,他已经撞碎了窗户,来到了院子里。 黄巢脸色一变,也挣扎着站起来,跑了出去。 他分明看到,在视力能达到的尽头,一道黑影正在屋脊之上,飞速的串行! 怀恩淡淡的说道:“看到了吗?以前,长孙无忌可从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探听消息,这说明什么?” 黄巢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说明,他也预感到,即将鱼死网破了!” 怀恩点了点头,手一松,一枚柳家大宅墙上装饰用的鹅卵石,掉在地上。 要知道,柳家大宅上的装饰品,都是用水泥糊上去的。 刚才,却被怀恩硬生生扣下来一块... 怀恩嘿然一笑,道:“你柳家的能人,比皇宫还多,看样子,那探子马上就要被抓回来了。” 第743章 用不了一个月,你就入土了 天下守卫最严密的地方,非皇宫莫属。 一万两千金吾卫,进五千巡城司武侯,再加上某些见不得光的人,将皇宫围成了铁桶。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皇宫的守卫工作,一直做的这么好,就算有十几万大军杀进来,也有足够的时间,能让李二遁入秦岭深处,卷土重来! 可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往往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要说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那自然就是道兴坊的柳家大宅! 当初在选址的时候,柳白就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 前后左右全是王府,光是他们的家将,就有好几千人。 接着墙头吆喝一声,一瞬间全都能赶过来。 毗邻皇宫同样是一大优点。 从金吾卫的老窝到柳家,比到紫宸殿的距离,近了五六倍! 皇帝陛下还仰仗着柳家大少爷,养活全家老小呢,金吾卫敢不给面子? 当然,柳家大宅之所以安全,多半还是靠着住在柳家的那些...老怪物们! 自从柳白离开之后,老怪物们又回到了道兴坊的大宅。 这里俨然成了他们的据点,平常吃喝玩乐,全都由黄巢伺候。 有他们在,神仙来了,也能给拽下来! 就在刚才,怀恩眼睁睁看着一个高大苍劲的身影,如同雄鹰一般,在房梁之上飞速掠过,追击着某个偷听的人而去。 怀恩可以确定,以柳家的防守程度来看,那人完全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至于刺杀,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柳家的重要人物都不在,剩下那群老怪物,谁能杀得了? 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老者,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远处,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敢偷听老夫说话,真是嫌命长!” 怀恩急忙躬身行礼。 他的地位,在这位神仙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孙神仙...” 孙思邈瞥了怀恩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换成其他太监,他连看都懒得看。 也就是怀恩,还能够让老头客气一下。 “咦?” 孙思邈眉头一挑,上下打量怀恩一眼。 他虽没有修习过武艺,出手却飞快。 一下子抓住了怀恩的脉门! 怀恩身子一颤,压抑住出手的冲动。 他可不敢伤了孙思邈。 “胡闹!” 没成想,孙思邈须发皆张,勃然大怒! 怀恩吓得一哆嗦,急忙陪着笑,道:“孙神仙,您这是怎么个说法?奴婢...” 不等他说完,孙思邈一瞪眼,道:“你这臭小子,真是嫌命长了!肺疾都到了如此地步,竟然不知去瞧瞧大夫?!” 他不由非说,拽着怀恩就往屋里走。 怀恩这才发现,屋子里坐了一圈老头。 有两个空位,一个是孙思邈的,另一个,则是刚刚追击暗探而去的张三丰。 王勣一手拎着茶壶,对嘴喝了一口。 “怎么样?” 孙思邈淡淡的说道:“老张头去追了,八成活不了。” 怀恩有些没搞清是怎么回事,挨个给老头子们行礼,而后低低咳嗽了几声,道:“孙神仙,您几位这是...” 孙思邈嘿然一笑,道:“贼人竟然想用吹管吹迷药,把老夫迷晕?瞎了他的狗眼!老夫还给了他点猛料!” 怀恩又是一哆嗦。 落在刑部和大理寺手里,顶多被折磨折磨,大不了自杀就是。 可落在这位神仙手中,死都难! 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的事,这位神仙可干过不止一两次! 怀恩默默地给那个贼人,祈祷了半秒钟。 这时候,李时珍也发现了怀恩的异样。 “肺疾?” 这句话,李时珍是从孙思邈说的。 孙思邈微微颔首,道:“你们继续聊,老夫二人,给这小子瞧病去!” 摸不着头脑的怀恩,只能跟着孙思邈和李时珍,往里屋走去。 “孙神仙,李神医,奴婢的病都快要痊愈了,不必劳烦二位...” 孙思邈冷笑一声,道:“痊愈?若是再耽搁下去,用不了一个月,你就入土了!” 入土? 怀恩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来。 李时珍的脾气,要比孙思邈好一些。 他耐着性子,道:“有些病症,并非没有症状,就是痊愈,若是不将病灶根除,迟早会卷土重来,况且...”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 因为就在说话间,他已经将一根银针,插在了怀恩的脖颈上。 怀恩当时就晕了过去。 把怀恩按在椅子上,两人却是没有立刻给他医治,而是重新回到了外屋。 王勣看了孙思邈一眼。 孙思邈淡淡的说道:“好了。” 王勣点了点头,道:“怀恩的身份太敏感,有些事情瞒着他,对咱们好,对他也好。” 孙思邈满不在乎的说道:“老李的药,足以维持两个时辰,足够咱们商议出个好方案了。” 坐在最边上的,是上个月才告老的宇文士及。 他若是不告老,往泰山上溜达一圈,不晒死也累死了。 而另一头,则是新兴老王爷,李德良! 自此之前,这两位算不得柳家这个圈子里的核心成员。 但随着李渊搬到柳家居住,这两位与柳家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 主事的都不在,老头子们便主动请缨,打算好好帮李承乾一把。 说话间,张三丰回来了。 他那高大的身材,往门口一顿,仿佛天都黑了。 王勣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张三丰手里,提着的一个人。 “不服老不行,换成从前,老夫三个呼吸,便能把他擒下,如今却费了盏茶的功夫...” 张三丰把那人丢在地上。 包括孙思邈在内,所有人都齐齐翻了一个白眼。 像张三丰这个年纪,还能有这幅恐怖身手的人,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宇文士及和李德良,当年也都是战场之上的猛将。 如今和张三丰年龄相反,却连锄头都提不起来了。 王勣无奈的一笑,冲站在门外的黄巢,道:“去把狄知逊叫来,让他好好验一验,这厮究竟是什么来路!” 黄巢坏笑一声,道:“老爷子们放心,小人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一溜烟跑了。 很快,他带着一大群人出门,不知为何,人群后方竟然还抬着几幅担架... 第744章 老怪物们玩人的时候,长孙无忌还穿开裆裤呢 刑部! 大群苦主跪在门外,呼天喊地,哭天抹泪。 中间摆着三个担架,担架上躺着几个,脸色蜡黄的人。 黄巢跪在最前边,哭的最伤心。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他亲爹死了。 正对面,刑部衙门的大门口,同样有一群衙役跪着。 不跪不行啊! 这群家伙,可是柳家的人! 刑部之中,谁人不知,近来风头最盛,堪称太子左胳膊的狄知逊狄侍郎,是跟着柳家家主混出来的? 正中间,那个看起来不着四六的汉子,就是柳家的大管家!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 大唐的宰相去柳家,都要矮柳家的门房一头。 听说,不给门房送礼,连陛下都进不去柳家大门? 刑部的衙役们都快吓死了。 劝,劝不听,还得罪不起! 实在是愁死人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王法吗?!还有公道吗?!” 黄巢扯着嗓子,冲着衙门里狂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身后一群人,跟这样一块喊。 刑部恰好在六部官廨的正中间。 礼部、吏部、工部、兵部、民部的人们,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这两方人马,是在拜天地吗? 韩同大摇大摆的从工部官廨里溜达出来。 最近太子吩咐的事情多,忙得不可开交。 韩同这个工部侍郎,都快管上中书令的工作了。 谁让大佬们,全都跟着陛下走了? 正琢磨,今日下差之后,好好松快松快,找狄知逊喝顿大酒的韩同,一出门就看见刑部官廨门口的场面。 韩同怔楞了一片,有点心虚的缩了回去。 “二老爷...” 韩同这位工部左侍郎,是工部的二把手,平常也多受工部尚书李大亮器重。 因此,工部的胥吏们,都称呼他为二老爷。 韩同回头瞪了多嘴的胥吏一眼,道:“闭上你的狗嘴!” 他扒着门缝,想看明白,黄巢那厮究竟在搞什么玄虚... “没听说要在刑部闹事啊...” 韩同挠着下巴想道。 黄巢是柳家的大管家,他一出现,不是遵照柳白的命令,就是遵照李承乾的吩咐。 除了家里那些,根本就懒得插手俗事的老怪物之外,其他人压根就指挥不动黄巢。 按理说,黄巢有所行动,应该提前通好气才是。 这又是为何? 真是怪事! 韩同不想惹祸上身。 他太清楚黄巢是个什么货色了。 柳白他们那些级别的人,体会的还不是很明显。 韩同他们这些处在中间阶层的人,最了解黄巢的品行。 说好听点,他是不拘小节,从不在乎面子。 说难听的,这厮根本就是个臭流氓! 做事毫无底线,为了达到目的,刨绝户坟,敲寡妇门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 离黄巢远点,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韩同把工部官廨里,往外走的人全都拦了下来。 反正李大亮不在,他就是工部的老大。 另一头,狄知逊捂着脸匆匆跑出来。 他比韩同更忙! 成天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一天到头休息不了,上火上得厉害,牙花子肿成了原来的三倍高。 看起来,就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 跑出来之后,看见黄巢哭天抹泪的样子,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他驱散了刑部的人,凑到黄巢跟前,拽着他的脖领子,道:“王八蛋,你要害老子?” 人一上火,脾气就不好。 黄巢算是撞在狄知逊的枪口上了。 “不关我的事,是家里那些老爷子们吩咐的。” 狄知逊一愣。 看了看担架上的几个人。 他是验伤的行家,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都不一定有他厉害。 短短一瞥,他就看出来,三个担架上,有两个人是装的,不过,其中一人,却是真受了重伤! 黄巢压低了嗓音,道:“你猜,那是谁的人?” 狄知逊又是一愣,继而心底涌上来一股狂喜之感! 还能是谁?! 除了长孙无忌之外,还能是谁? 他们之所以整日发愁,愁得都上火了,就是因为找不到长孙无忌的把柄! 长孙无忌用河东贪墨案,钳制住李承乾的手脚,甚至连李义府他们,都被外派出去,无法在李承乾身边出谋划策。 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是狠辣到了极点,也切中了李承乾的要害。 可惜的是,长孙无忌忘了,柳家还有一群老怪物坐镇。 老怪物们玩人的时候,长孙无忌还穿开裆裤呢! 有探子就好! 这个探子,就是长孙无忌的致命弱点! 狄知逊的脑子,转得飞快。 也想通了老爷子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撇下黄巢,揉了揉肿胀的脸颊,大步走回衙门大堂! 啪—— 惊堂木狠狠的一拍,桌子一阵晃悠。 三班衙役玩了命的往大堂赶,很快,堂前就站满了人。 “尔等有何冤屈,速速讲与本官听!” 狄知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黄巢在两个衙役客客气气的引领下,来到大堂前。 噗通! 他毫无心里压力的跪了下来。 “大老爷,要给草民做主啊!” 狄知逊冲黄巢挤了挤眼睛。 意思大概是“演技真好”。 黄巢也冲狄知逊挤了挤眼睛,意思或许是“彼此彼此”。 狄知逊清了清嗓子,道:“你姓甚名谁?有何冤屈?又要状告何人?” 黄巢把状纸掏出来。 狄知逊身旁,专管邢狱案件的刑部主事,小跑着来到黄巢面前,接过状纸,还殷勤的把黄巢扶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这两位爷的关系,总跟在狄大人身边的主事,还能不清楚? 狄知逊瞥了一眼状纸,估计连头两个字都没看清,就摆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 “好大的胆子,皇城脚下,竟然起了如此冤案?待本官禀明监国太子,管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定要将他捉拿归案!” 说完,他大手一挥,道:“来人啊!” “在!” 三班衙役齐齐上前一步。 “将犯人暂且收入天牢,不许任何人探视,伤者立刻送往医馆救治,不得有误!” “是!” 第745章 你觉得,柳白是会使这种昏招的人吗? 长孙府! 经过多日的治疗,长孙无忌的痛风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一员猛将,后来在朝中为官,多了些应酬,身体便大不如前。 “父亲,孩儿听说晋阳有一位名医,能耐不在孙思邈和李时珍之下,不如孩儿这边前去,将那位名医请来?” 长孙冲坐在小圆凳子上,帮着父亲揉捻小腿。 痛风就是这样,稍微喝上几口酒,身子就有些承受不住。 长孙无忌右边的小腿,几乎肿得发亮了。 往日最爱喝的酸浆子汤,也喝不成,只能端着一杯温水,慢慢砸吧着嘴。 “罢了,这病症没办法治,再者说,放着孙神仙和李神医不去请,何必去民间找庸医?” 长孙无忌为儿子揪了揪衣领,笑容满含慈祥。 长孙冲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从小在阴谋诡计里长大,他的智慧,比一般孩子要强太多。 何况,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孩子。 一个正议大夫的位置,让他瞬间成为大唐文官阶层之中的新贵。 他很清楚,父亲并不是不想治,而是不敢治! “可恨那柳白...” 长孙冲脸色有些扭曲,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长孙无忌打断。 “够了!” 长孙无忌脸色骤变,方才的慈祥,瞬间荡然无存! 长孙冲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出声了。 或许,长孙无忌也知道,自己平日里对待儿子的态度,有些不妥当。 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些许,道:“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今咱们家陷入劣势,没什么可争辩的,再赢回来就是了。” 长孙冲讷讷了片刻,道:“孩儿只是觉得,父亲太过劳累,身子都被拖垮了...” 长孙无忌想站起来,手上用劲,腿却不给力。 挣扎了几下,还是在长孙冲的帮助下,才来到他最喜欢的窗户边。 几乎每一天,他都会书房最西边的窗户跟前,站上一会儿。 长孙家本就距离皇宫近,按照典制,即便他是尚书仆射,家里的宅子也不能超过皇宫的角楼。 可长孙无忌,却是取了个巧。 他家的书房,正对着皇宫里最低矮的建筑。 因此,站在这个窗户边,可以将皇宫之中的大半景色,都收入眼底! 尤其是...三大宫殿! 此刻,他甚至能够看见,正在重建宣政殿的工人们,那忙碌的身影。 “冲儿...” 长孙冲身子一颤。 因为,父亲已经很久没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为父来考考你,咱们家陷入如今的局面,是什么原因?” 长孙冲不明白,父亲为何莫名其妙的问这样的问题。 但还是仔细琢磨了一番,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心里的答案。 “四大世家害我长孙家不浅,后又因姑姑远去洛阳,陛下亲临泰山,不光带走了我长孙家的倚仗,还带走了那些,可以帮助咱们家的朝臣...至此,到如今!”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笑吟吟的说道:“你看的还算明白,不过,你为何要故意,把柳白忽略过去?” 提起‘柳白’这个名字,长孙冲恨得压根都痒痒。 从一开始,他被柳白‘羞辱’之后,每次见到柳白,都没什么好下场。 曾几何时,他把柳白当成对手。 而现在,或许连他视为神明的父亲,都不能再称为柳白的对手了... 人的嫉妒心,是随着野心而不断蔓延的。 甚至连长孙冲自己都很明白。 自己恨柳白,并不是出于仇怨,完全就是因为嫉妒。 这种心理,随着年龄的增长,官位的提高,而愈发旺盛。 这也就是长孙无忌,提起了柳白,换成别人,长孙冲早就暴走了。 “孩儿愚钝,那柳白只知游山玩水,跟一群老弱病残嬉戏,孩儿看不出,他有什么高明之处。” 长孙冲的语气,硬邦邦的,很不愿再提起柳白这个人。 长孙无忌摇头轻笑。 “旁人总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你的心思,终究还是个孩子。” 说着,长孙无忌的目光,变得悠远了起来。 “柳白一向喜欢做一些,出人预料的事情,就像这一次,为父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就是为了对付他,可谁能想到,他不声不响的跑回了泾阳,又不声不响的跑出了关中...为父这一身力气,算是白白浪费,而且还抻坏了胳膊...” 长孙无忌忽然嗤嗤一笑,又接着开始说。 “这世上,善用妙计的人很多,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无不是用计的宗师,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大一样,像房玄龄,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装傻,在别人看来,他是个老好人,实际上,论起阴狠果决,也只有陛下才能稳压他一头。” 说到这,长孙无忌看出长孙冲有话要说,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房玄龄最会装傻,而柳白最擅长的,则是浑水摸鱼...每当他看不清局势,没有把握致胜的时候,他就会把整个天下搅动的不得安宁,而他就像一条大鱼,静静的潜伏在泥沙里,看着那些鱼虾蟹胡乱折腾!” “等他发现,鱼虾蟹够多的时候,就会突然跳出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所有东西,都吞入腹中...” 长孙无忌看向长孙冲。 “就像这一次,柳白知道长安城变成了大泥潭,所以他带着全家人,回到了泾阳...而当关中变成大泥潭的时候,他有果断的离开了关中,你且看着,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血盆大口就会重新张开,将所有的食物,全都吞到肚子里!” 这番话,说得长孙冲冷汗岑岑。 “父亲是否有些高看柳白了?” 长孙无忌的眉头挑了一笑。 “高看?” 他似乎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唐闵送来的信,书院的那些学生,五日之内,杖毙了足足五十二位从七品以上的官员,说什么要锻炼文官的体魄,这几天,竟然还有二十几位官员,活生生的累死了!” 长孙无忌把书信,往桌子上一丢。 “有官员的家属,告到了河东黜治衙门,竟然被柳家的仆人,全都打跑了...你觉得,柳白是会使这种昏招的人吗?” 第746章 戏要演全,不然看戏的人就会看出破绽 若是说,柳白用了什么计策,把被告人忽悠走。 或者是,直接把累死的官员,钉在耻辱架上,说他该死! 长孙无忌是可以接受这种说法的。 可把被告人直接打跑? 明显不是柳白的行事风格。 正因如此,长孙无忌感到十分不同寻常,以及,极度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的他,已经琢磨不透,柳白下一步的动向了。 长孙冲几乎把唐闵写的信,捏出来一个窟窿。 “柳白究竟要干什么?”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他究竟要干什么,总之会对我长孙家不利,为父有很强的预感,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或许,长安城里的这些人,会配合着柳白做些什么...” 就在长孙无忌话音刚落之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父子二人顺着窗户往下看,都是一愣。 他们竟然看到,一群刑部的衙役,正推搡着长孙家的家将和仆人,往里边闯! 翻了天了! 就算没有长孙无忌,光长孙冲身上那个正议大夫的头衔,也不是刑部能惹得起的! 这群衙役,疯了? 对于长孙冲而言,一群刑部的衙役冲到自己家里,无异于是在他们父子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大巴掌! 一瞬间,他气的眼睛赤红,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呛! 他从墙上摘下长剑,拔出来就往楼下跑。 长孙无忌没有阻拦。 几个衙役而已,杀了不算多大事。 不过,他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这便是长安城里那些人,配合柳白的计划吗?” ... 刑部后衙! 狄知逊的老婆端来几碟小菜。 韩同、黄巢,再加上狄知逊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上,滋滋得砸吧着酒。 “嫂嫂不用忙了,小侄子在哪?还不带出来,让我们这些做叔叔的见一见?” 黄巢打了个哈哈,帮着狄夫人端菜。 狄夫人抿嘴一笑,从旁边的屋子里,把娃娃抱过来。 黄巢跟狄知逊夫妇,打过一万次交道了,却是头一次见他们家的小娃娃。 “好家伙,这娃子少说有三十几斤吧?” 黄巢抱了抱小狄仁杰,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金锁头,挂在了他脖子上。 狄知逊也不推辞。 他们的交情已经很深了。 再者,侍郎一年的俸禄没几个银子,而黄巢这个大管家,可是富得流油! “孙神仙给瞧过了,没什么毛病,就是先天底气太足。” 狄知逊对这个孩子,已经超过了溺爱的范畴。 别人家一周岁的孩子,就算不能满地乱跑,也能走稳当了。 他家的孩子,却始终在怀里抱着。 看见在地上爬,就心疼的厉害。 看过了孩子,狄夫人向韩同和黄巢微微颔首,退了下去。 关上门,三人开始聊天。 他们不敢喝太多酒,这还没到中午呢,谁知道下午会不会有人过来? 其实聊天也没有多少正事。 多半时间,都是黄巢在叨叨,韩同和狄知逊两人自己说自己,就当黄巢是空气。 “我说,少爷不是在十二坊给你留了套宅子吗?那里环境好得很,何必继续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府衙之中?” 前一段,韩同也住在工部官廨。 后来十二坊竣工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住了进去。 体验过物业司的好处之后,他觉得,自己死后都可以埋在那里了。 狄知逊摇了摇头,道:“公务繁忙,你工部的政务什么时候办都可以,但刑部的每一件案子,都关系到人命...” 他算是比较老派的官员,跟韩同他们走的近乎,才稍微开明了一些。 韩同哈哈一笑,道:“你这么当官,迟早把自己累死,手下那些郎中、主事,都是吃干饭的?” 狄知逊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懂,有些案子奇怪的很,那些主事郎中们,甚至都赶不上一些经年的胥吏...” 两人说着说着,又把话题引到了孩子身上。 从孩子的养育问题,延伸到了教育问题。 话说韩同也有几个孩子,可惜都不争气。 最有出息的,如今也只是走了唐俭的门路,在鸿胪寺当了个八品小官。 对于狄知逊的儿子,他可是羡慕的很。 从一出生,就能被少爷赐名。 而少爷也多次表示出,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毫不夸张的讲,就算未来这个孩子长傻了,那也是有出息的傻子! 一旁的黄巢,明明知道没人搭理他,还自顾自的说的十分高兴。 一边说,一边砸吧酒。 喝了一个多时辰,外边才有人来敲门。 狄知逊站起来,道:“该走了!” 剩下两人也站起来。 来到堂前,三人瞬间分道扬镳。 狄知逊迈着官步,颇有威仪的走到正堂中间,缓缓落座。 韩同沿着小路,溜着墙根,回到了工部官廨。 今晚,他打算在工部官廨凑合一宿,主要是能早点得知,这件案子的结果。 而黄巢,则是从后衙的后门走出去,饶了一大圈,重新来到前衙。 走到大堂中间,面对着刚刚称兄道弟的狄知逊,黄巢再次毫无心里压力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眼泪说来就来,伴随着一声哭嚎,所有衙役都被感染得几乎落下泪来。 “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草民家里无端遭贼人偷盗,贼人仗着有几分势力,被擒住还气势汹汹,打伤了家里的兄弟...可怜草民那兄弟,下个月就要成婚,他那未婚妻子听说之后,差点跳了井,草民还有一位兄弟,被那贼人...” 说着,还‘砰砰’得磕头。 看的狄知逊一阵牙酸,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戏要演全,不然看戏的人就会看出破绽。 狄知逊定了定神,一拍惊堂木。 “来人!带疑犯!” 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年轻人,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狄知逊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堂下所站何人?” 年轻人目光阴冷的看着狄知逊,又低头扫了黄巢一眼,旋即冷冰冰的道:“本官,长孙冲!” 第747章 身份,是一道天堑 刑部衙门大堂! 长孙冲直挺挺的站在阶下,目光森然。 仿佛,大堂之中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成了尸首。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虽说大唐的士大夫阶级,早已经土崩瓦解,但长孙冲的身份,注定了他就算杀了人,也不会承担任何罪责。 人命和人命,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他是当朝皇后的亲外甥,当朝仆射的亲儿子,赵国公的继承者...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银青光禄大夫’,也要比狄知逊高上半级。 他想过政治斗争上的失败,全家被流放。 甚至想过,父亲被逼着造反,让陛下砍了全家人的脑袋。 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几个衙役,带到公堂上来! 对于长孙家的人而言,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因此,他特意穿着官服来。 一是向狄知逊这个蠢货,表明自己的身份。 二,则是想看一看,柳家门下这群走狗的胆子,究竟大到什么地步! 狄知逊见长孙冲来了,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他指名道姓要捉拿的嫌犯,是长孙无忌! 但不用想都知道,长孙无忌怎么可能来? 长孙冲能来,都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了。 本以为,最多也就来了管家之流的人... 跪在地上的黄巢,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但在众人注意不到的时候,他总是偷偷朝狄知逊挤眼睛。 显然,他也没有料到,长孙冲竟然回来。 就好像海边的渔民,拿着个大网兜,叫嚣着要捞起一条鲸鱼来。 可渔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网兜,别说鲸鱼了,连鲸鱼的舌头都网不住。 只寄希望于,能捞上几条小鱼,混个肚圆罢了。 谁知道,鲸鱼没捞住,却捞起来大鲨鱼! 鲨鱼的个头,的确是比不上鲸鱼,但总比小鱼小虾强得多吧? 从黄巢那偶尔一闪而过的阴笑,就可以看出来,今天长孙冲,怕是走不出这个大门了。 啪! 狄知逊再次一拍惊堂木。 整个大堂的人,顿时为之一颤。 “大胆嫌犯!如今证据确凿,你指使恶仆,擅闯柳家,无故打伤柳家仆役两人,更致使柳家失窃数十万贯,你可知罪?!” 大堂上的衙役们,本该这个时候,应和二老爷几句,以助长刑部的声威。 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他们全都傻呆呆的看着狄知逊,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匆匆赶来的几位刑部郎中和主事,也全都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嫌犯? 就算长孙冲,当着刑部尚书的面杀了人,都不可以用嫌犯来称呼他。 身份,是一道天堑! 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的性命,比长孙冲更加珍贵。 再者说,打伤了几个仆人而已。 曾经的灞桥一带,不知掩埋了多少豪门之中的家仆侍女。 至今为止,也不曾听说治过哪位贵人的罪。 失窃数十万贯,更是无稽之谈。 别说数十万贯,就算数千贯,也不是一两个人能拿动的。 即便全都换成金子,也够装上几车的了。 跟狄知逊不是一条心的人,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八成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想恶心恶心长孙无忌。 而刑部之中,跟狄知逊一条心的人,也没把他想得多好。 长安城里,是个人就知道,狄知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在这个太子和长孙无忌打擂台的关键时刻,狄知逊该收集长孙无忌的罪证,给予他致命一击才对。 可杀人盗窃... 这是堂堂尚书仆射,会干出来的事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罪名落实了,那处置的也是长孙冲。 能拿长孙无忌如何?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觉得,狄知逊出了一个昏招。 此事过后,太子一系的人,还指不定怎么被长孙无忌一系的人嘲笑呢。 狄知逊神色坦然,不怒自威。 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却句句坚定。 他目光平淡的看着长孙冲,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大胆嫌犯!如今证据确凿,你指使恶仆,擅闯柳家,无故打伤柳家仆役两人,更致使柳家失窃数十万贯,你可知罪?” 长孙冲讥讽的一笑,侧目看了看,跪在一旁的黄巢,以及他身后,两个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人。 他不是不学无术之辈,恰恰相反,世家大族,豪门高官家里的嫡子,又有几个蠢货呢? 若非程处默、柴令武他们这些同辈人,太过出彩,长孙冲本应是长安城中最杰出的年轻人才对。 他熟稔四书五经,对史家学问,墨家经义,法家百说,都有所涉猎。 武艺比不上同龄人中顶尖的那几个,却要远超其他人许多。 他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两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完全就是在装蒜! 可他不能直接点破。 聪明人之所以被称之为聪明人,并不是脑子转得有多快,人生阅历有多么的丰富。 而是因为,聪明人的想法,比旁人更加长远。 事事都料到,想尽一切可能,世间便无不可为之事。 长孙冲知道狄知逊是断案刑讯的高手,当初就是他,一眼看穿了长孙家的谋划。 从一柄来自吐蕃的刀入手,抽丝剥茧般,让长孙无忌的设想落空。 因此,长孙冲不敢小觑狄知逊。 既然人家装都不打算装都十足像,就说明,人家有把握,就算自己点破了之后,也影响不了结果。 说不定,还是一个等着自己跳进去的坑。 与其自取其辱,何必还要点破呢? 长孙冲回想起临行之前,父亲跟自己说过的话。 “柳白是浑水摸鱼的宗师?这一招烂透了,谁不会用?” 长孙冲心里憋着一股子火。 柳白行事,一向出其不意。 那么自己不如以牙还牙,用出其不意,来打乱狄知逊的阵脚! 于是,长孙冲冷冷一笑,道:“本官...认罪!” 他早就琢磨好了。 狄知逊所说的罪名,对于一般的老百姓而言,杀头都够了。 可对于任何一位高级贵族而言,都是毛毛雨的小事。 就算认罪又如何? 大不了,去天牢里溜达一圈,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求着自己离开! 第748章 这群人,是在拿他当傻子糊弄 长孙冲的回答,确实很出人预料。 他...他认罪了?! 正如长孙冲所料,他的回答,打乱了狄知逊的阵脚。 狄知逊愣了老半天的神,竟然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黄巢傻呆呆的跪着,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他是不是疯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就是黄巢。 他玩了命的朝狄知逊使眼色。 狄知逊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愣神的尴尬。 “咳咳...本官,本官还未曾,未曾那个...” 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倒不是因为,拿长孙冲没招。 而是因为,刚刚把大刀举起来,打算对准敌人。 没想到,敌人竟然自己跑过来,伸着脖子使劲往刀口上蹭! 按理说,长孙家的人,不至于这么蠢吧? 长孙冲的理解,却不是这么回事。 在他看来,自己就算认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牢? 自己一没有造反,二没有刺杀陛下,天牢困得住自己? 他甚至已经幻想出一副场面。 等自己进入天牢,稍微休息上一会儿,狄知逊就会跪在自己的脚下,求着自己赶快从大牢里出去。 到那时候,不仅仅折了太子的颜面,还能在父亲面前,邀上一功,岂不美哉? “狄大人,本官既然已经认罪了,那么你就该先将本官收监入天牢才对,莫非,身为刑部侍郎的你,连《贞观律》都没有读过?” 狄知逊一阵无语。 上赶着给自己挖坑的人,他不是没见过。 给自己挖好坑,还打算自己把自己埋上的人,他的的确确是头一次见。 这厮到底是不是长孙冲,会不会有人假扮? 狄知逊盯着长孙冲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说话。 黄巢的眼睛都快眨巴瞎了。 “不趁着这时候,赶紧把长孙冲个王八蛋搞死,还在犹豫什么?” 黄巢在内心狂吼。 他越来越着急。 无可奈何之间,只能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天呐!” 他蓦得大叫了一声,吓得所有人一跳。 紧接着,只见黄巢哭天抹泪的爬到身后的担架旁边。 “老王!老王!你怎么了?你坚持住!” 躺在担架上的黄脸汉子,一脸便秘的表情。 刚才长孙冲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 装伤不能装得太严重。 如今的程度是,刚刚从医馆回来,命堪堪保住。 可是看黄巢的意思,自己不死上一回,似乎有点对不住今天的场面。 身为柳家的护卫,就要有随时替家主流血牺牲的觉悟。 黄脸汉子心一横,使劲在舌头边上咬了一下。 噗! 一口鲜血喷出去,也不知他用的什么办法,黄灿灿的脸,竟然真变白了许多。 黄巢正哭嚎着呢,一个不妨,被喷了一脸的血,顿时懵在了原地。 这厮是个人才! 装得真他娘的像! 人生如戏,演技就是吃饭的本钱。 黄巢缓了缓神,嗓子眼里咯喽了几声,一点一点的拉起了长音。 “兄...兄弟啊~” 他玩了命的摇晃黄脸汉子,看似无意的凑到黄脸汉子耳朵边。 “回去替少爷赏你两锭金子!” 黄脸汉子闻言,眼皮迅速抖动了两下。 有了金子,几口血算什么? 再惨的样子,也能装出来! 此刻,他恨不得直接给自己来上一刀! 旁边另外一个装犊子的,也是柳家的护院。 他把黄巢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如同猫爪一般的着急。 按照黄巢的尿性,两锭金子不一定有多大。 可再小的金子,那也是金子啊! 正琢磨着,如何是好的时候,黄巢猛地从黄脸汉子身上跃过去。 “陈兄弟,你又怎么了?刚才在医馆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掌心蹭满了黄脸汉子老王的血,打算在老陈的脸上,也抹一点。 装惨而已,小意思! 他们的勾当,一丝不差的落在长孙冲的眼中。 甚至,长孙冲都隐约听见了,黄巢跟黄脸汉子老王的秘语! 原本的小白脸,顿时气成了关二爷。 长孙冲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牙齿几乎要咬碎了! 这群人,是在拿他当傻子糊弄! 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狄大人,既然你认定,本官就是伤人盗财的元凶,为何还不将本官,拿入天牢?!” 狄知逊一脸的纠结。 原告在那装犊子,被告竟然还理直气壮的让自己抓他。 这里究竟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来人!” 事到如今,狄知逊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眼瞅着天都黑了。 再闹下去,谁陪儿子学认字? 反正自己的任务,就是把长孙家的人,抓进天牢。 后续的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摘去此人官袍鱼袋,拿入天牢待审!” “是!” 衙役们也知道,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有两三个人上前,将长孙冲围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识趣。 神仙斗法,他们这些小蚂蚁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几个人客客气气的把长孙冲请走。 其中一人,帮着长孙冲脱下官袍之后,小心翼翼的叠好,还收进了一个丝绸小包里。 ... 刑部的闹剧,很快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因为,当天晚上,新一期的《致知》,火热出炉! 翻过扉页之后,上边的标题,赫然写着在刑部发生的一切! 快得就好像,一切都是事先编排好的一般。 《致知》编委会以戏谑的口吻,讲述了案情的全过程,并且遵照《贞观律》,给出了应当判决的结果。 就像往常一样,《致知》编委会的目的,是向百姓们传播普法知识。 可闻者无心,听着有意...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长孙无忌的反应时,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长孙府中,却是出奇的平静。 听长孙府的下人说,老爷连问都没问上一句! 长孙无忌的反应,让长安城里的说法,繁衍出了无数的版本。 最容易让百姓们接受的一种说法,是长孙无忌似乎认栽了... 他好像打算用嫡子的前程,来换取长孙家的安宁。 当然,作为一切的主导者,李承乾觉得这种说法,纯属是放屁。 他拜托家里的老爷子们,导演了这一出大戏,可不是只为了让长孙无忌认个怂。 第二天清晨,武德殿中! 李承乾拿出了当初在柳叶轩当小伙计的本事,沏上一壶好茶,挨个给老爷子们倒。 “老爷子们,接下来还需要您几位帮忙分析分析,咱们该怎么走...” 第749章 你是想让长孙无忌失势,还是死? 李承乾的殷勤伺候,让老家伙们很是享受。 王勣摆了摆手,道:“你先别忙活了。” 李承乾连忙乖乖坐好,等着听他出主意。 给长孙无忌下套,很容易,李承乾自己就可以干。 但想要下得精准,下得痛快,下得让长孙无忌不得不中计,那么就必须要有老家伙们的帮忙了。 就如这一次,若是没有王勣的强项令,《致知》编委会也不给卖给李承乾偌大的面子,将新一期《致知》的发行时间,足足提前了五天! 而且,还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赶了一整夜的稿子。 直到现在,李承乾才体会到,老家伙们的可怕。 或许,他们制定的计划,并不是最完美,最有效果的。 但他们却拥有着,让计划必然得以实现的能力。 量力而行,谋而后动,已经不足以形容老家伙们的指挥。 从某种方面来讲,能被他们算计,也是一种荣耀。 哪怕这个人是长孙无忌... 王勣看了看老哥儿几个,不知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几人的认可。 而后,王勣对李承乾道:“老夫等人,今日之所以接受你的邀请,来到武德殿,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李承乾一愣,不明白王勣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先生尽管问便是,承乾知无不言。” 王勣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 “你究竟是打算让长孙无忌失去手中的权力,还是...死?” 李承乾脸色一变,瞬间有些不自然了。 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他很长时间了。 从长孙无忌做的那些事情看,一桩桩一件件,李承乾认为,自己就算砍死他,也绝对说得过去! 可是,无论从长孙无忌对这个国家的贡献来看,还是从他的身份血缘上来看,他都死不得! 或者说,他死亡的代价太大,大到,让李承乾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的地步。 一瞬间,长孙无忌生死的得失,在李承乾脑海之中,飞速闪过。 想起母后,想起父皇,想起尚书省,想起长孙无忌的奏折上,一排排联合署名的名单。 李承乾忽然变得落寞了许多。 他无奈的发现,自己就算完全赢了长孙无忌,也杀不了他。 换句话说,让长孙无忌失去手中的权力,是李承乾能做到的极限了。 见到李承乾闷闷不乐的样子,王勣等人也没有打扰。 事实上,除了王勣之外,别人也根本就不关心长孙无忌是死是活。 以张三丰、孙思邈、李时珍三人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把长孙无忌放在眼里。 至于李德良和宇文士及... 他们纯属于被王勣,生拉硬拽过来凑数的。 因为,他们代表了朝中的一方势力,必须争取过来。 “貌似...貌似我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李承乾苦笑一声,对王勣拱了拱手。 王勣长出了一口气。 “老夫最担心的,就是你执意要弄死长孙无忌...若仅仅是让他交出手中的权力,那就简单多了...” 身为书院的院长,他考虑事情的角度,和别人都不一样。 书院的命运,早已经和李承乾死死绑在一起。 毫不夸张的讲,一旦李承乾失势,长孙无忌必定会对书院下手。 毕竟,在他眼里,书院俨然就是李承乾的人才储备库。 也就是说,书院唯一的出路,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李承乾,扳倒长孙无忌。 扳倒...和弄死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一个,是光明正大,而另一个,却是要面对李二和皇后的怒火。 退一万步讲,就算情面消耗得干干净净,长孙无忌是大唐第一开国功臣、皇后娘娘亲哥哥的事实,也是不容抹杀的。 只要给长孙无忌留条命,陛下和皇后的面子上,也算能过得去。 李承乾抿了抿嘴,道:“还请先生教我。” 王勣微微颔首,道:“老夫等人经过商议,一致认为,你可以...” 这场‘密谋’,进行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才终于结束。 李承乾邀请老家伙们,在宫里用膳,却遭到了他们的执意拒绝。 将老家伙们送出宫去,李承乾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背着手,从丹凤门,慢悠悠的往武德殿溜达。 溜达回武德殿门口的时候,他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来人!” 小满‘呲溜’一声蹿了出来,等着太子爷的吩咐。 “去紫宸殿,取那把钥匙!” 小满愣了愣,继而脸色骤变。 “太子爷,您说的是...那把钥匙?” 李承乾有些耐烦的说道:“就是那把,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尤其是朝廷之中的那些腌臜事,在老百姓的嘴里,传播速度最快! 今天哪个王爷的小妾偷人了,明日谁家的少爷逛青楼,得了花柳之类的话题,最受百姓们的青睐。 一大早发生在长安城里的事情,到不了下午,就能传出关去! 当然,消息渠道的准确性,是一个情报机构最核心的业务范畴。 为了建立起一个速度够快,准确性够高的消息传递中心,黄巢可谓是煞费苦心。 除了帮李承乾之外,他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上边。 不得不说,黄巢的才能还是相当出色的。 当身处济南城的柳白,得到长孙冲被押入天牢的消息时,只过了区区十五个时辰,还不到一天半!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都快要累死的信差,柳白找人给他弄了碗水。 若是黄巢真的能把这个情报机构,完全建立起来,柳白认为,还是可以给予他鼎力支持的。 信是李承乾亲手写的。 除了介绍了长安城如今的局势之外,还重点写了,在程咬金的率领下,近十万远征军即将回朝的迎接事宜。 坐在柳白对面的,赫然正是齐州刺史梁世龙! 他伸着脖子使劲瞅,却看不到书信上的任何一个字。 柳白瞥了他一眼,忽然嗤嗤一笑。 “你好歹也是即将进入三省的人,这般模样,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第750章 老夫这官印,柳公子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四十岁的人笑话,梁世龙感觉不到任何难堪。 他呵呵一笑,道:“老夫自有老夫为人处世的方法,你柳公子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咱们莫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也不生气。 这老头,也是个妙人。 是个值得去结交的人。 虽说他未必安着什么好心,但柳白会跟他交心吗? 答案显而易见。 以柳白现在的实力和身份,已经懒得跟别人去玩阴谋诡计了。 对待足够强大的敌人,阴谋诡计是制胜的不二法门。 可若是一头大象,需要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对付几头鬣狗,那纯属闲的蛋疼。 即便梁世龙另有图谋,又能怎样? 柳白甚至知道,梁世龙...或者说,以魏征为首的一个利益集团,打算借他柳白的名头,来打压那些世家门阀。 不过,柳白并不在意。 首先,打压世家门阀,抑制土地兼并,对大唐有好处,而柳家有更大的好处。 其次,魏征他们打算把柳白当成一干长枪使,而柳白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呢? 谁是人,谁是枪,只有当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才能看的分明。 所以,第二次见到梁世龙的时候,柳白依旧对他客客气气的。 “你柳公子足智多谋,随随便便出门耍一趟,便能把满朝文武都忽悠进去,哪怕是长孙无忌这般人物,都被你束缚住了手脚...可是,依老夫看来,柳公子的目的,恐怕不止是长孙无忌吧...”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出来玩就是出来玩,哪来的那么多目的?” 有的事情,可以想,可以干,唯独不能说出来! 柳白从来没打算承认,他离开长安城,就是为了催生长孙无忌的野心。 给长孙无忌一个善终? 这是李二的原话。 对于柳白而言,这就是个笑话! 要么就不要轻易得罪人,要么,一得罪,就要把他得罪死! 给他善终,就是给他活路。 就是明摆着告诉长孙无忌,你赶紧休养生息,偷偷积蓄实力吧,等你强大了之后,回来找我报仇... 双方早就不死不休了,柳白给长孙无忌善终,可若是长孙无忌赢了,他会给柳白一个善终吗? 话可以说给别人听,但命,是自己的! 怀里揣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大炮竹,反正柳白睡不踏实。 至于李二会不会为难,长孙皇后会不会伤心,那不是柳白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大家子人等着养活呢,谁有闲心琢磨别人的死活? 柳白甚至不介意,亲手砍下长孙无忌的脑袋! 当然,漂亮话是必须要说出去的。 谎话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的。 到时候,即便柳白真把长孙无忌搞死,人们也只以为,柳家家主不是故意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长孙无忌的野心,已经足够膨胀了。 只需要一个契机,让长孙无忌彻底把心里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而长孙冲,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生个好儿子,是多他娘的重要啊...” 柳白罕见的爆了一句粗口。 知道了长孙冲的种种作为之后,柳白忽然发现,有时候,生出来的儿子是好是坏,甚至会决定整个家族的命运... 长安城里的人都说,长孙冲是勋贵家里难得的青年才俊。 估计现在,长孙无忌已经恨不得,长孙冲是个傻子... 最起码,傻子不会把自己,白白送给自己的敌人吧? 梁世龙坐在一边,心里郁闷的很。 他千方百计的,想勾起柳白对世家门阀的兴趣。 可柳白压根就不上套。 现在,为何莫名其妙的又提起了生儿子? 想一想柳白的孝期,似乎到年底就结束了。 难不成,柳白打算生儿子了? 这可是大事! 说不定,能以此为突破口,忽悠柳白去对付那些世家门阀! 到那时候,土地政策就可以顺利的改革下去。 天下,将再无不平之事! 梁世龙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柳公子,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些秘方,用起来颇为...” 柳白一怔。 “秘方?什么秘方?” 他最近对‘秘方’两个字很敏感。 安宫牛黄丸马上就要研制出来了。 按照孙思邈和李时珍的说法,再有半个多月,就可以安全使用了。 这个秘方,保守估计都能值个几百万贯! 以后,秘方自然是多多益善。 梁世龙‘暧昧’的看了柳白一眼,道:“你懂的...” 看他那一脸猥琐的样子,柳白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梁老头,柳某乐意在这里跟你嚼舌头,是因为你答应过,借齐州刺史的官印给柳某玩几天,现在都跟你坐了半个时辰了,要是没有正事,那就再会吧!” 柳白有点生气。 这老不正经的,脑子里都琢磨什么呢? 梁世龙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显然,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想偏了... “柳公子,老夫之前的提议,你可以再考虑一二,若是你答应的话,休说区区一枚官印了,就算你要老夫的脑袋,也不是不能商量!” 柳白翻了个白眼。 “要你脑袋做什么?我家不缺夜壶!” 梁世龙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意思。 “只要你柳公子答应,将你柳家在山东的农田,都卖给刺史衙门,万事都好商量!” 柳白心里早就决定,把山东的农田卖给梁世龙了。 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白送的准备。 柳家在山东的农田本来就不多,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主要还是起到一个表率的作用,忽悠其他世家大族,一块把农田卖给朝廷。 可既然梁世龙自己送上门来,不好好敲一敲他的竹杠,都对不起他那一番苦心。 “柳某还是那句老话,齐州刺史的官印,借给柳某玩两天,可以考虑把济南城东的一千亩卖给你,剩下的...免谈!” 梁世龙的脸,垮了下来。 一千亩,对于百姓而言,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可对于世家门阀而言,实在是不起眼。 “柳公子,老夫也不要更多了,只要一万亩,现在签订契约,老夫这官印,柳公子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第751章 要打,就打得长孙无忌生活不能自理 区区一万亩农田而已,在柳大少爷眼中,连小钱都算不上。 不过,商人的原则是什么? 商人的原则,就是以小博大,就算手里的是个石头子,也要给它攥出油来! 最后的结果,虽然付出了一万亩农田的代价,但柳白却从梁世龙手里,抠出来数不清的好处。 离开刺史府的时候,柳白拿着盛放齐州刺史官印的小盒子,登上了马车。 “看来,他们的决心很充足啊...” 柳白看着官印,喃喃的说道。 对于武将而言,官印就是一切。 丢掉官印,从小了说,也是藐视天颜的罪过。 若是往大了算,罪责就没边了! 对于文官而言,官印并不显得特别重要。 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起码,也要官降一级才行。 从梁世龙心甘情愿交出官印的举动上,可以看出,他们这个群体,要拿江南华族开刀的决心! 或许,只要柳白许下足够的承诺,要梁世龙的命,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柳白心底有些异样。 大唐人信守诺言,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因为一句戏言,站在村口的石头上,等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事情,绝对不少见! 看到有人可怜,抛下所有家业,豪情相送,并不仅仅出现在戏文之中。 “魏征、梁世龙...”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把官印收了起来。 齐州刺史的官印,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少意义。 只是为了,能够让李义府他们,在官制改革的进程之中,稍稍顺利一些罢了。 至于那一万亩农田... 就算梁世龙不张口,柳白也要找点理由,强行塞给他。 如今,倒是正合了柳白的心意。 农田送出去了,还落下许多好处。 官印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梁世龙用他们那个群体的名义,向柳白许诺,日后柳家在山东一带行商,会拥有数不清的便利条件。 “去清河!” 赶着马车的许褚,应了一声,一抖缰绳,向着清河郡的方向行去。 ...... 马周的家乡,在清河郡的最东边,距离济南城并不算远。 若是按照直线距离算,不过一百里出头的样子。 不过,这一路多是山道,行程艰难,弯弯绕绕的走,少说也有二百里。 即便柳家的马车之中,蕴含了多种高超工艺,也要走上两天。 严格来说,算是出远门了。 柳白并没有带上家里的老老少少。 他和许褚两人,行动方便,可以日夜兼程的赶路。 带上其他人,免不了要考虑吃喝拉撒之类的事情。 去一趟清河,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马周等人还欠缺几分信心。 主要还是由于,柳家觉得需要加快一些进程了。 从一开始,柳白就没想过,过多插手朝廷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恰恰是朝廷之中的事情,阻碍了柳家的发展。 内斗太多,消耗终究是自己人的实力。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异族人的身上。 吐蕃人还在高原上,没心没肺的烧东西玩。 室韦人还拿着大骨头棒子,嗷嗷叫着抢渤海人的粮食。 倭国人还在继续他们的村级战争。 柳白认为,大唐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在内斗上。 吐蕃没有粮食,但铁矿铜矿多得没边! 室韦人连人话都不会说,却精通打猎和捕鱼,是天生的猎手。 倭国银子多! 整天跟长孙无忌纠缠,有什么意思? 就算跟他打得不死不休,有银子赚吗? 这一回柳白‘不辞劳苦’,也要去清河郡一趟,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件事! 要打,就打得长孙无忌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柳白的目标,就放在了长孙无忌的左胳膊上。 他的左胳膊,名叫...唐闵! 时间紧,任务重,柳白需要在李二回到长安城之前,把唐闵‘解决’掉。 因此,柳白特意吩咐许褚,不要在乎任何事情,一心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清河! 仅仅一天多的时间,柳白便来到了清河郡的博州城。 也就是,马周的家乡。 五月五! 在后世,这一天被称为端午节。 而在大唐,‘端午’的名字还没有流行起来。 百姓们习惯将这一天,称之为‘重午节’。 不过,这一天的习俗,是始终没怎么变化过的。 柳白坐着马车进城的时候,无数百姓顶着烈日,走上街头。 就是为了在这一天,多沾一沾‘顺阳之气’,以图家人平安。 河里竞龙舟,河边吃粽子的人,不在少数。 柳白都吩咐许褚,去买了几个粽子。 北方人习惯把‘糯米’叫做‘江米’。 而且,北方的粽子都是甜口,罕有咸口或肉食的馅料。 柳白吃了两个拳头大的粽子,觉得胃口有点不大舒服,干脆走下马车,打算溜达溜达。 城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坐在马车上,还不如溜达快... 刚走没两步,柳白就无奈的发现,自己被好几个人盯上了。 自从练就了高超的箭术之后,当世都没几个人能在眼力之上,超过柳白。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时不时用眼神瞟一瞟柳白的人,起码有七八个! 许褚也发现了。 练武的人对于危险,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感觉。 何况是许褚这种,接近无敌的猛将! 许褚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只要柳白一声令下,他才不管场合身份之类的闲事,肯定一刀就砍过去! 柳白却是没有立刻下令。 他很想知道,这些人背后的主子,究竟是唐闵,还是其他什么人... 于是,柳白随便找个一家客栈,把马车寄存下来,带着许褚,离开了繁华的街道。 弯弯绕绕,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条死胡同里。 果然,那些人跟了上来! 一看便知,这些人都练过的。 其中有几个太阳穴鼓鼓的,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军中的做派。 柳白一直走到死胡同的尽头,看了许褚一眼。 许褚从背后,摘下来一个折叠的小椅子。 柳白坐下之后,淡淡的说道:“留个活口。” 第752章 就是听不进劝,总觉得世上没有那么多恶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飞天遁地的本事。 内功之类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所谓武学高手,无非就是力气大点,跑得快点,跳得高点。 严格来说,许褚的武艺已经站在巅峰了。 再往上,倒不是没有人。 张三丰就是一个。 老头的力气,肯定是比不过许褚的。 但他已经把打斗,变成了一种艺术。 用最巧的手法,将敌人的力量化开。 也就是传说之中的‘四两拨千斤’。 还有轻功之类的说法。 王守仁的轻功,是柳白所见的人之中最厉害的。 即便是他,也最多能跃上两丈出头的高度,再高一些,就要在中途借力了。 点穴也不是没有。 可惜的是,点穴并非是武人的高超手段,而是大部分大夫的看家本领。 用指头点穴,更纯属扯淡。 哪怕是孙思邈这种神仙众人,也要靠着银针,才能发挥出点穴的作用。 事实上,看人打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或许,眼前的场景,已经不能算是打架了。 完全是许褚在单方面的,痛殴这群倒霉蛋。 既然柳白说只需要留一个活口,那么言外之意,其他的七个人,根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许褚下手相当狠辣。 当先一拳头,就把一个壮汉的脑袋给打裂了。 想都不用想,这壮汉的脑子里,已经变成豆花了。 砰砰—— 三下五除二,八个人只剩下三个。 而许褚只用了几拳。 剩下的三人吓得脸色惨白,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他们倒是还有些脑子,知道分开跑。 在常人的认知之中,像许褚这种块头的人,一般力气大得吓人,可行动就要慢上许多了。 显然,这是一个误区。 许褚本来就比别人高上两头,大长腿一步迈出去,足有一丈多! 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一个人,朝着他背后一脚踹出去。 砰! 那人几乎整个嵌到对面墙上了。 许褚抽身便退,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一般,高高跃起,凌空一拳头,毫无偏差的砸在了另一人的天灵盖上。 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这是一个黄脸汉子,稍微精瘦一些,看起来颇为干练。 转眼之间,八个人就剩他一个了。 此刻,他正玩了命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听见背后的声音,猜也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次,许褚没有去追。 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咔—— 石头精准无误的砸在了那人的腿上。 “啊!” 黄脸汉子惨叫一声,‘噗通’倒地! 他右侧的大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着,明显被许褚砸骨折了。 这时候,柳白慢悠悠的站起来。 放在从前,他或许会因为这种血腥的场面,对许褚说教一番。 现在,他不会这么干了。 有的人,就是贱! 不给他们点厉害的瞧瞧,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柳白走到黄脸汉子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柳某懒得和你废话,说出你背后的人,赏你条全尸!” 这群人,很明显是某些世家大族的死士。 如果仅仅是雇佣来的游侠,亦或是奴仆之类的人,早就跪在地上投降了。 黄脸汉子疼的汗如雨下。 正要张口说话,许褚出手如电! ‘咔’得一声,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黄脸汉子张口吐出几颗后槽牙,连带着一口血,以及...一枚沾染着鲜血的小药丸! 柳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黄脸汉子依旧只知道痛呼,不回答。 柳白看了许褚一眼。 许褚上前,将黄脸汉子打晕,就像拎破麻袋一样,随手提起来,跟着柳白出了死胡同。 ... 一刻之后! 柳白出现在马周的家中。 马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自小没了父母,靠着邻居乡亲们的施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长大之后,他也没有忘本,在博州这种小地方,当了足足三年的助教。 还将所有的俸银全都捐出来,资助家乡的孩子上学。 他的名声,在博州城里很大,也很好。 在李承乾的授意下,他们前往各地进行官制改革的试点工作。 李义府他们,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而马周,却是阻力最小的一个。 这得益于他在家乡的名声。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也成了几人之中,最危险的一个! 对于柳白的突然到访,马周十分惊喜。 虽说和一大群乡亲们,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条件显得有些寒酸,但马周还是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来招待柳白。 “先生且坐,学生这边去叫些酒菜来!” 马周只有一个人住。 屋子里略显简陋,却很干净。 柳白知道,马周向来是个不修边幅的人,看来,是有人帮着刻意收拾过,而且,八成还是个女人。 想一想也正常。 如今的马周,大小也是个从七品的清贵官。 俸禄没有多少,前途却不可限量。 明年年底,从书院毕业之后,他进入三省历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种条件,回到家乡,家里的门槛估计都会被媒婆说亲的人踩平了。 “先不忙,让许褚去安排便是。” 柳白叫住了马周。 马周十分局促。 对着许褚一拱手,道:“岂能让许先生操劳?学生很快便能回来!” 他顾不得看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人。 许褚偶尔会去书院,当几天武学先生。 既然是先生,到了学生家里,哪里有亲自去准备饭食的道理? 柳白不想为难他,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眼瞅着他离开大杂院,柳白摇了摇头,道:“他们这几个人,有能力,有朝气,就是听不进劝,总觉得世上没有那么多恶人...许褚,你跟着他去看看吧。” 许褚一言不发的跟了出去。 至于柳白的安全,他一点都不担心。 明面上,只有他一个人跟在柳白身边护卫。 实际上,这一趟出来,不知在暗地里安排了多少人。 就在许褚刚刚出去的时候,一道人影,蓦得出现在门外。 赫然正是锦衣卫百户之中,资历最高的人之一,徐振南! 他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的站在柳白身后。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想必是马周回来了,许褚先他一步进屋。 徐振南冲许褚点了点头,走出屋子,轻轻一跃便不见了踪迹。 第753章 马周的路子够野啊 马周手里拿着好几个大纸包。 看样子,柳白的到来,让他打算改善一下伙食。 纸包里放着大肘子、烧鸡,还有几个熏制好的鹌鹑蛋。 他又从身后,抽出来一个细长的玻璃瓶子。 自从柳家将玻璃的秘密公开之后,玻璃市场受到了摧毁性的冲击。 好处是,高句丽的经济彻底崩溃,起码让远征高句丽之战,提前了一年结束! 而坏处同样明显。 玻璃...再也卖不上价去了。 贞观元年,玻璃制品比同样体积的羊脂白玉,贵了近十倍! 甚至到了现在,已经沦落到买散酒,都能送个大玻璃瓶子的地步了。 作为幕后的始作俑者,柳家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除了柳家之外,几乎所有跟玻璃产业沾边的人,都赔得底掉。 这让柳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受人诟病。 包括李二他们,经常性在柳白耳朵边叨叨,说他不厚道,不提前通个气之类的云云... 以至于,柳白现在看见玻璃瓶子,耳朵根子就疼。 “酒就不喝了。” 柳白翻开其中一个纸包,捻起一枚熏制好的鹌鹑蛋,丢进嘴里。 味道还算不错,知道加一些盐巴。 可惜的是,熏得时间略长。 否则,就可以称之为美食了。 马周知道,先生一向是一个食不厌精的人。 “先生,博州的熏货向来有名,鹌鹑蛋比较一般,您尝尝其他的东西。” 柳白喜欢吃不假,但一向克制。 熏制的东西固然美味,但吃多了对身体却不好。 随便撕下一个鸡腿,递给身后的许褚,柳白自己又捻起一枚鹌鹑蛋吃。 “先生我赶了两百多里路,跑到这里来,可不是蹭吃蹭喝的。” 马周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 “学生无能,让先生费心了...” 从柳白一出现,他就知道,自己八成要离开博州了。 改革官制,听起来很难,实际操作起来...更难! 官场,就是靠着利益关系来维系的。 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经营,岂能让他们几个初出茅庐的后生破坏掉? 这是不可能的。 柳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就是时间紧迫,太子那里需要尽快收网。 改革官制,已经赶不上太子和长孙无忌,斗法的进程了。 要么...就是自己这群人,已经有了性命之忧! 当初李义府在信里,说的很明白。 要不是先生,李义府早就死在左修明手里了。 可惜的是,马周并没有听劝,也没有找柳白求救。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家乡,是一片神圣的地方。 地方官员再放肆,也不至于害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想一想,马周觉得,很有可能是后者... 这么长时间,改革官制推行了一大半,卓有成效。 若是就这么放弃了,马周肯定不会甘心! 因此,他还抱着几分希望。 若是头一个原因,他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加快官制改革的进程,帮太子彻底搞垮长孙无忌! 从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马周认为,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若非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先生这般身份,又怎么会长奔两百里,跑到博州来? 马周买来的鸡腿,在许褚眼里实在是不够看。 塞进嘴里,转了一圈,就剩下一根圆滚滚的骨头棒子了。 许褚好像连嚼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方才我听从少爷的吩咐,一路跟着你,总共不到一刻的时间,有不下五人,要取你性命!” 马周一听,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柳白看着这个面容黝黑的后生。 他在《致知》编委会之中,是年纪最大的。 第二大的李延寿,都比他小了三岁。 一直以来,柳白对他是最放心的。 历史上的马周,就以办事滴水不漏而著称。 在处理内政方面,同时代的那几个人,比他差了一大截子! 可偏偏,在锦衣卫的消息之中,马周是最危险的一个。 所以,柳白才会第一个来到博州。 现在看看,他对马周等人,还是不算太了解。 人都是会成长的,作为未来朝廷的中流砥柱,马周还有很大的学习空间。 “学生...明白了!” 马周面有苦涩之意,说完这句话后,好像浑身的精气神都泄了一大半。 或许,这次来到博州,却无功而返,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天亡人,非战罪,你也不必自责,若非事情有变,你在博州的官制整顿,该卓有成效才对...” 马周苦笑一声,道:“先生,您就别给学生找台阶下了,回去之后,学生自会去找太子请罪...” 柳白不再多言。 聪明人之间打交道,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既然知道马周是聪明人,那么柳白说的,已经够多了。 他根本就不必去解释,为何他要亲自前来,为何来得如此突然。 这一切,马周自己就能琢磨明白。 马周默默的收拾好行装,正打算出门之际,忽然脚步一顿。 “学生想求先生一件事...” 柳白正要站起来,听见他的话,干脆接着坐一会儿。 “何事?” “学生想找先生...借点银子。” 马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柳白揶揄的笑道:“女人?” 像马周这个年纪,还没有娶亲的,实在是罕见。 马周点了点头,道:“乡亲们给学生介绍了一个女子,是本地官学博士的幼女,大业八年生人...” 柳白摸着下巴算了算。 大业八年,也就是说,今年才十六岁。 马周的路子够野啊! “借多少?” 马周应该是脸红了,但在他那黝黑的脸上,不怎么看得出来。 “学生已经和那女子合过八字...本来,本来明日就要去下文定的...” 柳白呵呵一笑,正要掏银子。 可还没摸到银子,整个人忽然一颤。 一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耳边,让柳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柳白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好几个月了! 系统终于再次出现! “狗日的系统,本来以为你已经废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第754章 系统发布的新任务,马周成婚 系统要是不自己出声,柳白早就把他忘了。 这个‘牛人系统’,估计是所有系统中存在感最低的。 除了给柳白送来几个人才之外,一无是处。 而那几个人才,也总让他不省心。 不过,好处还是大大的。 柳白十分迫切的希望,系统能够多送几个人才过来。 尤其是那种,坏得冒泡,能给人出损注意的人才。 像什么和珅、贾似道、严嵩之类的,多多益善。 柳家的这些人,骨头已经够硬了。 柳白真心希望,能来几个油滑一点的,中和中和气氛。 为了更好的理解系统发布的任务,柳白一句话把马周赶了出去,然后让许褚给自己站岗。 “系统发布新任务:三日内,整顿河东官制,给予河东百姓新气象,新生活,再无官员胆敢作奸犯科!” “任务奖励:召唤卡x1,物品奖励x1!” 柳白托着下巴,等着系统沉默之后,幽幽一叹。 和往常一样,系统从来都不肯把话说清楚。 总是发布这种模棱两可,大而化之的任务。 什么叫整顿河东官制? 什么叫再无官员作奸犯科? 那三天之后,河东某个官员,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算不算任务失败? 要知道,《贞观律》之中的确有明文规定,官员要注重风仪,不许随地吐痰...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把河东所有官员,从上到下,杀得干干净净,是完成任务的最好办法。 柳白早就对系统无奈了。 若系统是个人,前年就被柳白捅死一万回了。 可惜,骂也骂不听,打也打不着。 人家是垄断厂商,咱就是个包工头... 厂商给什么活儿,咱就要干什么活儿,压根就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 毕竟,一张召唤卡,一个物品奖励,还是值得死死脑细胞的。 “唉...” 柳白又叹了一口气。 “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回长安都来不及...” 他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马周刚才的话。 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柳白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拍了一下。 “就这么办!” ... 五月初七并不是个好日子。 一般情况下,五月五包的粽子,根本吃不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打扫剩饭。 这一天没有任何传说,也没有任何故事。 但是,对于河东道的官员而言,这一天却是个大日子! 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人家背后有大佬撑腰。 一场婚礼,只筹备了短短两天,竟然花了近十万贯! 十万贯! 武德年天下初定的时候,整个河东道的赋税,都不一定有十万贯! 而今,仅仅用来筹备一场婚礼。 大部分河东道的官员认为,马周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他们这群初出茅庐的书院学生,遵照太子的吩咐,来到河东整顿官制。 十几天下来,也算是卓有成效。 尤其是文官要练武,武将要学文的做法,把河东道的官员,整治得死去活来。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若是再给他们几天,说不定河东道,还真就青天换白日,让这几个后生搞个底掉。 可马周的婚礼,彻底让百姓们,对这群后生失去了信心。 当然,也有少部分官员认为,马周是在作秀。 目标很明显,就是为了把河东道的官员召集起来。 至于召集起来之后,马周究竟想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该去也得去。 官场上,混的就是个面子。 你给我面子,我就给你面子,你不给我面子,我就杀你全家。 一时间,河东道大小官员,玩了命的往博州城赶。 各地只留下了几个校尉,主管当地的军事要务。 博州城! 一座四进的院子,是柳白送给马周的新婚贺礼。 博州这种小地方,地价就是便宜。 换做长安城,同样的价格,连个茅厕都买不起。 四进院子足够大了,马周孑然一身,听说那姑娘也只有老父老母,有两个姐姐也早就出嫁了。 再雇上几个老妈子,买几个小丫头,生活美得很。 柳白坐在小院子里,看着匆匆赶到博州城的李延寿等人忙活。 新郎官的衣服,已经换了四五套了。 起哄的好兄弟们,还是觉得不满意。 来济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朵绸子编的大红花。 一开始,想给马周带脑袋上,最后还是挂在了胸前。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马周他们对金榜题名,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他们的起点很高,还没毕业,就是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等毕业之后,六品官是起步配置。 进入三省,更是清贵之中的清贵,说不定,四十岁之前就能列入宰相之位! 而那些正经科考出身的,就算中了状元,也要去各个衙门熬上一段时间。 运气不好的,甚至有可能会外放。 至于洞房花烛夜... 马周还是头一个。 这帮人里,也就上官仪跟人定过亲事。 剩下的几个,原来都是穷鬼,父母都还养不起呢,更别提娶亲了。 几人对于马周的婚事,爆发出了极高的热情。 柳白也搞不明白,他们是真对马周的婚事感兴趣,还是对即将开始的腥风血雨感兴趣。 “该让我们见见大嫂吧?” “是啊是啊,长嫂如母,我们做小弟的,应该好好拜见一番才是!” 向来为人古板方正的李延寿,都开始起哄。 马周有些为难的看向柳白。 按理说,婚前他们是不宜见面的。 不过,书院的风气开放,向来对俗礼嗤之以鼻。 马周只是不知道,柳白作为‘长辈’,会不会反对。 他没想到的是,柳白表现的比来济等人还积极。 “他们说的对,新娘子连面都没露呢,不看看怎么成?” 说完,柳白立刻让许褚准备马车。 抛开双方的身份差别不提,既然是娶亲,男方总是要比女方矮上一头。 就算女方的父母是乞丐,柳白这个主婚人,外加男方唯一的‘长辈’,也要禀足了礼仪,上门去送笑脸。 马周一愣,无奈的被几个兄弟,推搡着出了门。 几人毫不客气的钻进柳白的马车,向着博州城北行去... 第755章 不谈谈恋爱,起码也要聊上一段时间吧? 河东是个出读书人的地方。 像马周这样从小穷苦出身,后来却读了书,到了大地方有出息的人,并不在少数。 这是源于河东人,尤其是山东一带百姓的乡土情。 吃水人,是从来都不会忘记挖井人的。 马周的老丈人,就是曾经资助过马周的人,而且也算是为他开蒙的老师。 之所以说‘算’,是因为这位品级不过从九品的官学博士,只教了马周不到一个月。 可后来,马周当上博州助教的时候,却一直在这位博士的手下。 柳白的到来,让这家小门小户十分忐忑。 低矮的院墙,窄小的大门,表示这户人家生活有些拮据。 世面上比瓷器还便宜的玻璃杯,他们也用不起。 招待柳白他们用的,都是粗陶做的大碗。 茶叶更不同提了,泡在水里的,是人家姑娘亲手从山上摘下来蒲公英。 味道差了点,好在还算消暑解渴。 上官仪喝不惯,正要把随身携带的茶叶罐子拿出来,却被柳白狠狠瞪了一眼。 上门做客,哪有客人自己带茶叶的? 这不是打主人家的脸吗? “柳公子,宾王是个好后生,如今前途有了,身边朋友无数,还是太子的亲故,老朽当初的一句戏言,没想到被王媒婆当了真,回想起来,实在是惭愧得很,不如...不如让三丫头当个妾,您看...” 坐在柳白对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看面相,就是个不怎么会打交道的人。 身上的袍子缝补了好几处,麻线缠得细发,看样子缝补袍子的女人,颇为手巧。 这是一家老老实实,没怎么见过世面,很普通的人家。 柳白对这家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按照规矩,说亲事的时候,女娃是不能露面的。 “齐先生...” 柳白刚一张嘴,就把中年人给吓坏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在公子面前,怎当得‘先生’二字?” 柳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看来,自己还真不该来。 派个管事,或者直接派个护院来,或许这位‘齐先生’会更自在一点。 在这个时代,从来都没有‘平等’二字。 身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正因如此,这位‘齐先生’看到柳白的第一眼,就以为,他们是来退婚的... 在官场之上,婚事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娶个好老婆,怎么也能少奋斗十几年。 尤其是像马周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若是能迎娶高门显贵之女,未来的仕途将更加顺畅。 “齐先生,柳某虽然年轻,但也是马周的长辈,婚事既然都定下来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齐先生讪讪一笑,似乎因自己的小心眼,有点尴尬。 马周是个宽厚的性子,不想让未来老丈人面子上过不去。 “齐叔叔,小侄幼年之时,多受您照顾,后来当了博州助教期间,也多亏了您和婶婶的拂照,在小侄眼中,您二位和父母是没有多大差别的...” 齐先生的脸色,这才变得放松了一些。 起初,自家女儿和马周定下婚事,让他惊喜了好几天。 可听说柳白来了之后,这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官学博士,听起来相当不错。 可实际上,他们就是拿着朝廷一点微薄俸银的胥吏。 手里头没有一点职权,连向上级推举好学生的权力,都死死掌握在地方官府的学政大人手里。 要知道,师生之谊是官场上最为亲厚的关系。 谁也不肯白白错过,这个攀高枝的机会。 在他的眼中,马周虽然身份不同了,但还不值得柳白这个级别的人,亲自跑过来主持婚事。 大人物来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心里几乎肯定,柳白就是来给马周退婚的! 直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 “宾王啊...” 齐先生有些感动,想伸手拍拍马周的肩膀,却又有些胆怯的缩了回来。 最后,所有的话,都变成了讪讪一笑。 柳白呵呵一笑,道:“齐先生,明日便是这两个孩子的婚礼,宾王父母走的早,柳某大小也算是他的长辈,自然要多多操心。” “是是...柳公子说的极是!” 齐先生连连点头。 “明日前来恭贺的人,着实不少,柳某这里还有一些话,要交代给齐先生...” 说着,柳白扫了上官仪等人一眼。 上官仪等人倒也识趣,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到院子里去了。 来到院子里,来济揽着马周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眼睛,道:“嫂子呢?” 马周回瞪他一眼,道:“先生来这里有大事,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再者说,我娘子跟你们有几文钱关系?” 这句话,算是激起了‘民愤’。 上官仪拍了拍鼓囊囊的肚皮,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当初要不是老子借你钱,你早就饿死了!” 放下手里的摊子,匆匆从河北道跑过来参加婚礼的李义府,跟着帮腔。 “是啊是啊!胖子说的没错,咱们兄弟不分彼此,以后咱们兄弟的婚事,还要多靠着嫂嫂帮衬,你这么藏着掖着,分明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 李延寿是个古板的性子,起哄还行,到了人家的家里,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可惜张孟将没来,否则,今天能把你说死!” 马周被他们搞得没办法了。 无可奈何之下,走到后院门口,偷偷往里瞧了几眼,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拔腿就跑! 上官仪几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眼瞅着马周跑出大门,这才发现,一个水桶般的中年妇人,提着菜刀跑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小兔崽子,还没成婚呢,就敢偷看我家闺女?!” 几人脸色一变,也拔腿就跑。 屋子里,柳白和齐先生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书院的孩子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能被世俗的繁文缛节所束缚。 在他们眼中,婚前连面都见不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谈谈恋爱,起码也要聊上一段时间吧? “让齐先生见笑了...” 柳白端起蒲公英水,喝了一口。 齐先生陪着笑,道:“宾王这孩子,倒是开朗了许多...” 柳白微微颔首,把大碗放下。 “刚才柳某说的话,还请齐先生多多温习几次,明日,还要劳烦齐先生了...” 第756章 能混到这个级别,果然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柳白在这场婚礼上,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时间仓促,全靠银子来补! 谁让柳白有钱呢? 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大事。 唯一的缺憾就是,从齐家走的时候,也没能瞧一瞧马周的未婚妻。 齐先生倒是个知趣的性格,不过他的夫人,却十分彪悍。 坐在马车里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来济等人煞白的小脸,就知道刚才被吓得不轻。 最大的马周,今年也不过堪堪二十岁罢了。 听起来,比柳白还要大上几岁。 可心里年龄上的差距,让柳白跟他们有了不小的代沟。 看样子,今天的事情,算是给来济等人留下心理阴影了。 本来嘛,小小的年纪,对自己的婚事还有几分幻想。 如今,全都破灭了。 婚前连个面都见不上,万一要娶一个跟房玄龄他老婆差不多的主儿,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房夫人乃是一代女中豪杰,岂是你们几块料可以揣测的?” 上官仪跟其他几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才是正经的官宦子弟,家里辉煌了好几代人,就算比不上柴令武他们这个级别的衙内,也足以碾压大部分的官二代了。 “你当然不用操心...” 来济有气无力的说道。 上官仪嘿然一笑。 他从小便跟窦家的一位贵女,定下了亲事。 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互相知根知底。 那孩子柳白也见过,是窦孝慈的小堂妹,今年才九岁,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马周挠了挠头,道:“我想不明白,我的婚事,你们那么操心做什么?”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李延寿。 李延寿毫无心里压力的耸了耸肩膀,道:“跟我没关系。” 来济悲愤欲绝。 “要不是你,成天跟师古先生说三道四,我们岂能如此担心自己的婚事?” 柳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过之后,才知道,李延寿作为颜家第三代的大弟子,将来是注定会结成颜师古衣钵的。 也不知道这厮图什么,拼了命的撮合这帮好兄弟,跟颜家的那些小丫头。 颜师古也知道这几个人前途无量,已经放出话来,要把家里的丫头们,全都嫁给他们几个。 小打小闹的事情,柳白不打算操心。 他清了清嗓子,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想一想,名单都拟定好了吗?” 众人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就连马周,都把自己的婚事抛在脑后,皱着眉头,开始琢磨。 虽说柳白跟他们几个占着师生的名头,但宅子跟婚礼,也不是白送的! 这场婚事,将成为河东官场上,最大的变局。 借此机会,柳白打算将河东搅动得翻天覆地! 而马周,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都差不多了,只有唐闵还还有准确的答复。” 几人低声商议片刻,最后,是李义府给柳白答案。 “无论如何,唐闵都必须到场!” 几人再次低声商议了起来。 任务,柳白交代下去了,至于怎么完成,那是李义府等人的事情。 柳白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罢了。 ... 也不知道这几个坏得冒泡的臭小子,是怎么把唐闵忽悠过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柳白从客栈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一长溜的马车和轿子,在马周的院子外,停得整整齐齐。 最前边,一驾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之中,走出来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 唐闵! 贞观二年,柳白曾在长安见过唐闵一次。 当时的他,还算是比较边缘的角色。 如今,他却成了长孙无忌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堪比褚遂良! 老家伙的心机和手段,都算得上登峰造极。 河东的局势,是整个天下最为复杂的。 世家门阀,各方势力纠缠不清。 他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把这些势力全都梳理清楚,甚至,唯他马首是瞻! 由此,对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光看打扮,唐闵就很像那种,迟早会被啪啪打脸的坏老头。 他们似乎很崇尚‘喜怒不形于色’的说法。 明明根本就不愿意来,非要表现出一种,受到邀请很荣幸的样子。 “柳公子,老夫这厢有礼了!” 唐闵带着温和的笑容,冲柳白一拱手。 柳白笑吟吟的还礼。 “唐大人,久违了。” 唐闵的笑容更浓了几分。 和别人不同,他在和柳白打完招呼之后,还冲许褚一拱手。 “许壮士!” 这个举动,让柳白对这个老头,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来。 能混到这个级别,果然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旁人都以为,许褚就是柳白的影子。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将他当一回事。 也只有走得比较近的那些人,才知道,许褚在柳家的重要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许褚的重要性,比沈万三还大上几分。 柳白淡淡的说道:“许褚,还不见过唐大人?” 许褚抱拳回礼。 “见过唐大人!” 唐闵摆了摆手,道:“马御史新婚,能请动柳公子当主婚人,也算是一桩造化,老朽不才,有心毛遂自荐一番,来当今日的司仪如何?” 柳白深深的看了唐闵一眼,道:“那柳某就替马周,谢过唐大人了!” “都是同僚,柳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唐闵哈哈一笑,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时候,早就围着他们站成一圈的其他官员,才敢上前,一一跟柳白见礼。 早就在门口等着的上官仪等人,急忙迎上来。 上官仪在柳白耳边小声道:“先生,刚才让他们进去,他们非说等您来了才行...” 柳白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旋即冲四周一拱手。 “来者是客,柳某就暂且当一回主人,诸位,请吧!” 众人这才鱼贯而入。 马周的小院子里,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坐下来聊了片刻,唐闵轻轻咳嗽了几下。 正在说话的官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唐闵笑容可掬的说道:“柳公子,是不是该让我们,见一见新郎官了?” 第757章 第一个目标,阳城刺史,郭天保 小院子里塞满了人,级别不够,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 在河东,唐闵是当仁不让的土皇帝,他的身份,自然是最尊贵的。 从进门时候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他在河东说一不二,所有的官员都唯他马首是瞻。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或许作威作福惯了的官老爷们,还会有些微辞。 不过,到了这里,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柳白亲自接待,已经给足了他们的脸面。 说到底,河东身份最尊贵的唐闵,都不值得让柳白亲自露面。 一些人,开始对马周的态度产生动摇。 既然柳白对他如此重视,甚至亲自为他筹备婚礼,为他招待宾客,或许...又是一条大粗腿。 更多的人,却是警觉了起来。 傻子都知道,今天这场婚礼有猫腻,而且猫腻一定不小。 如今看来,已经不止是猫腻那么简单了。 甚至有可能,是鸿门宴! 唐闵就是这么想的。 在和柳白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小心的观察着四周。 一个五品官打扮的中年人,走到唐闵身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 唐闵眉宇间仅存的一点疑窦,瞬间消失了。 “有意思...” 柳白在心中暗笑。 唐闵八成是让人去调查这个宅子周围,有没有暗中潜伏下来的刀斧手。 就等着柳白摔杯为号,跑进来把这帮子人,乱刀分尸... 他这么想,倒也不为过。 河东改制,最大的阻碍就是唐闵! 想要解决这个阻碍,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把唐闵诏安。 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所有人都知道,唐闵打算跟着长孙无忌,一条道走到黑。 而另外一个办法,更加简单直接。 那就是...弄死唐闵! 这也正好解释了,柳白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若是马周等人杀了唐闵,就算李承乾都保不住他们。 可对于柳白而言,杀唐闵似乎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也只有他,才能承担得起,杀了唐闵的后果。 “柳公子,新郎官到现在还不现身,莫非是胆怯了?” 唐明笑眯眯的问道。 既然没有刀斧手,他的心,彻底收回了肚子里。 在他看来,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剩下都不是大问题。 从以往的经验看来,柳白最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 用别人的手,处理掉自己的敌人。 可这里是毕竟河东,不是长安! 多年经营之下,唐闵自信,包括自己麾下的文武官员,早就是铁筒一片! 而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所谓的新郎官。 唐闵猜不透,柳白筹备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礼,究竟是为了什么。 “诸位多多担待,书院的孩子没几个见过世面的,胆怯一些也正常,无论如何,总归是误不了良辰吉时的。” 柳白在屋子里,跟唐闵说着毫无营养的废话。 而后院,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后院是主人家的私人领地,别人是进不去的。 只能从月亮门外,隐约看见一群年轻后生们,忙碌的身影。 张柬之的家乡在襄州,距离河东千里之遥。 前几天他没来得及赶过来,今日,他赫然出现在马周的小院子里。 几个特征很明显的书院学生,跟在张柬之身后,忙前忙后。 包括来济、上官仪、李义府等人,身边都有书院的学生帮忙。 他们是今天早上,才匆匆赶来的,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几乎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大摞资料。 “太原的资料在谁那里?” “蒲州的资料在谁那?” “快把石州的所有资料拿过来!” 河东道二十一州,一百二十余县,所有的资料,都堆在后院。 就算每个人负责一州之地,人手都不够。 没办法,从长安到博州的距离有些遥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的学生,实在是太少了。 张柬之急得满头大汗。 他负责的是代州雁门郡,找了一炷香的时间,愣是连资料的毛都没发现。 “启之、东辅,你们二人速速去寻宾王兄,问问他代州的资料究竟去了哪里!” 两个明显比他们小上几岁的书院学生,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后院的角落,有一间小房子。 前天为止,这里还是柴房。 如今,里边被安放了十几个巨大的木架子。 每个木架,都被资料塞得满满当当。 马周没有一点新郎官的自觉。 身上大红色的袍子,被他拽得全是褶子。 原本系在胸前的大红花,也不知被他扯到哪里去了。 头发有点凌乱,鼻尖往下滴汗。 手里的资料明细表,都快被他攥碎了。 “代州...代州...老天爷,可千万不要丢了!” 马周在木架子之中来回搜罗。 终于,在某个缝隙,发现了代州的资料! “在这里!” 就在此时,那两个书院的学生匆匆跑进来。 “马周兄!代州的资料...” 不等他们说完,马周立刻把代州的资料抽出来,拍在他们手中。 旋即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了,速速将资料交给孟将!” 两个学生二话不说,扭头便走。 时间紧迫,没工夫说半句废话! 两人刚走,来济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宾王,怎么还在这?你可是今天的新郎官!再有半炷香,就该去接亲了!” 马周刚缓了缓气,听见来济的催促,往掌心吐了口唾沫,缕缕头发,而后揪了揪衣领,把大红花系上。 跟着来济,走了出去。 所有资料,终于都找齐了。 后院也恢复了些许的秩序。 从天还没亮的时候,一直忙到现在,体格不好的几个人,都快累瘫了。 “诸位,都交给你们了!” 马周冲着众人拱了拱手。 旋即,来到张柬之身边。 “孟将,你多多费心,今日实在是仓促得很,连杯茶都没来得及给你倒。” 张柬之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在马周的胸口锤了几下。 “咱们兄弟之间,没必要说这种话,你且去接嫂子吧,这里有我看着!” 马周重重的一点头,大步离去。 看他昂首阔步的样子,不像是去接亲,反倒像是要上战场... 眼瞅着马周走远,张柬之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马周刚刚塞进他手里的资料名单。 “兄弟们,今天是场硬仗,也是先生检验咱们学习成果的大好时机,都上点心,开始吧!” 他把名单交给李延寿。 李延寿看了一眼,旋即宣布道:“第一个目标,阳城刺史,郭天保!” 第758章 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书院的学生,尤其是尖子生,最擅长从资料之中收集信息,然后去对症下药。 这要归功于,这群学生和先生之间,长年的斗智斗勇。 史学院的考试次数是最少的,可即便如此,一个学期下来,少说也有七八场考试。 根据书院严进严出的原则,要是接连三场考试都不及格,那么就将会面临着被清退的危险。 甚至自己读书不易的学生们,为了把考试混过去,可谓费尽心思! 没有人会制止用小聪明来通过考试的。 只要不抄,百无禁忌! 这就导致,书院的学生们之中,出现了一种风气。 一个班级里,最多的有四十几人。 他们会轮流去套先生的话,将一切可用的消息,汇总成册,最后由脑子最好使的学生,从这些消息之中,研究出先生的考试方案。 或许,可以将这种风气,认定为书院刻意为之。 最终的结果就是,书院的学生里,哪怕是最笨的,资质最差的,也有一手收集信息的好本事。 言行举止、对话、交谈,乃至行为习惯,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处事态度。 这个人喜欢喝大酒,而且总是喝的酩酊大醉。 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不能克制自己,要么就是跟王勣一样,嗜酒如命。 从某个角度而言,这是一种缺点。 知道了缺点,就好办多了,无非就是对症下药而已。 这一次,跟着张柬之一块来的学生,都是《致知》编委会的成员。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管中窥豹,从消息之中,查找到蛛丝马迹,再无限放大,而后一举攻克! 张柬之、李义府、来济、上官仪等人,是书院之中的学生领袖。 他们各带一组人,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办。 要想把河东攻克,就要一个州一个州的缓缓推进。 第一个目标,阳城刺史,郭天保! “阳城是河东道排名比较靠后的地方,人丁逾三万,刺史郭天保,前隋内给事出身,大业四年晋朝请大夫、益州别驾,武德二年入大唐为臣,武德六年累迁阳城刺史!” “郭天保,发妻出自卢氏旁支,嗣三人,长子...女二人,长女嫁著作郎成大年,次女...” 一个学生将郭天保的资料,逐步念给众人听。 其他人不断在本子上划拉着什么。 很快,郭天保的资料念完了。 有一些涉及到隐秘的地方,被他们在本子上着重描黑。 张柬之和来济等人商讨了片刻。 最后,张柬之指了指自己。 不用多说什么,几人之间早就养成了极高的默契。 张柬之带着自己的助手,无声的离开。 李延寿又拿出名单,道:“下一个目标,朔州刺史杨炳忠!” ... 收集资料需要大量的时间。 可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为此,柳白不惜动用了锦衣卫在河东全部的力量,将资料交给张柬之等人,统一处理。 张柬之想的没错,今日之事,与其说是将河东官场,一举攻克,倒不如说,是柳白给他们的毕业考核。 而柳白要做的,只是尽力为了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没有营养的话,聊了足足半个时辰。 不过,河东道的官员们,都有着很好的耐性,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耐烦来。 张柬之走进来的时候,柳白扫了他一眼,旋即道:“你不是在帮马周筹备婚礼吗?” “先生,学生无能,本想找几个当地的耆老,来代替马周父母,接受拜礼,可当地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张柬之苦着脸,作了一个罗圈揖。 柳白笑道:“在场之中的诸位,都可以算是马周的长辈,你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 说着,柳白对唐闵道:“唐大人,你觉得呢?” 唐闵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 “柳公子说的不错,马周是咱们河东道的好后生,而且深得太子信任,不如由本官来,给马周当一回长辈!” 说完,唐闵哈哈一笑。 其他人也跟着干笑了起来。 柳白摇了摇头,道:“唐大人刚才还说,要帮着马周主持婚事,倒不如...” 他瞟了张柬之一眼。 张柬之急忙道:“代替父母的人选,有很多说法,最好是找儿女双全,家庭和睦的人,而且最好生辰也要吉祥一些的...” 一边说,他一边在人群之中寻找。 很快,他眼角的余光,就锁定在靠近大门位置的,一个长髯中年人身上。 此人,正是郭天保! 张柬之把生辰之类的要求一说。 唐闵沉吟片刻,道:“这样的人,倒是不大好找...” 他在人群之中看了一圈,笑道:“郭大人倒是正合适!” 郭天保急忙站起来,道:“那下官就厚着脸皮,给马御史当一回长辈便是!” 顶头上司...或者说‘主子’发话了,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唐闵看向柳白,道:“柳公子以为呢?” 柳白再次扫了张柬之一眼,见他不易察觉的点了一下头,便笑道:“那就有劳郭大人了...” 郭天保刚跟着张柬之离去,上官仪又跑进来了。 跟张柬之一样,上官仪同样苦着脸。 柳白佯装动怒。 “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上官仪畏惧的一缩脖子,嗫嚅道:“合适的人实在是不好找,咱们办得仓促,马周在本地又没有什么亲眷...少了开福纳吉的人,马周会被博州百姓戳脊梁骨的...” 柳白一甩袖子,“一群废柴!” 唐闵见状,打了个哈哈,道:“柳公子不必动怒,在场的诸位同僚都可以做开福纳吉之人,再找一个便是。” 柳白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上官仪一眼,继而有些无奈的说道:“这群孩子终究没怎么见过市面,倒是让唐大人和诸位看笑话了...” 很快,符合开福纳吉要求的朔州刺史杨炳忠,跟着上官仪离去。 起初,唐闵也没觉得如何,甚至对书院的学生们,生出了几分轻视之心。 可渐渐的,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安排人帮着马周办婚礼,无可厚非。 可这群书院学生提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苛刻,而找到的人选,竟然无一例外,都是河东道一州的刺史! 第759章 书院的学生,可不是穷酸秀才 郭天保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相当淡定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是基本素质。 隋末那个混乱的年代都闯过来了,如今区区几个书院的学生,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况且,他从来不认为,有人会在婚礼上,弄什么玄虚。 天地阴阳,成亲乃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尤其是在官场之上,成亲甚至能够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马周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万一在他成亲的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可就是以后有人攻讦他的好借口! 抱着这种心态,郭天保坦然的跟着张柬之,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 “张御史,犬子成亲之时,河东道的同僚们只来了七八位,唐大人更是只喝了一杯酒,便匆匆离去,今日的阵仗,实属本官平生头一次见到...” 听见郭天保还有心思跟自己聊闲篇,张柬之心中冷笑不已。 他当然知道,郭天保抱着什么心思。 其他人把成亲看得比天都大,可受过开放性思想教育的书院学生,却从来都对这种繁文缛节,嗤之以鼻。 若非是顾及到旁人的想法,他们更愿意找个山洞,随便拜了天地罢了。 马周都不止一次抱怨过,如果不是先生有其他的谋划,他甚至连宾客都不愿意邀请。 不过就是个流程罢了,谁会放在心上? 日后好好待自己的妻子,为自己的家庭而奋斗,才是正经事。 “郭大人说的是,宾王这场婚宴,着实令在下羡慕的紧...” 张柬之把郭天保,安排在小房子里,随便拉过来一个人,看着郭天保,告了一声罪,又跑了出去。 正巧,他刚一出来,就看见上官仪也带着朔州刺史杨炳忠过来。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张柬之又冲杨炳忠一拱手,旋即擦肩而过。 招呼上自己的两个助手,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取来一大摞资料,回到了郭天保所在的房间。 郭天保始终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只觉得,这里的茶倒是很好喝,心里琢磨着,走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索要一些? 看见张柬之带着两个人,手里抱着一大摞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郭天保才觉得有些诧异。 不是说,来担当马周的长辈,接受拜礼吗? 这是几个意思? 张柬之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 拉开椅子,坐在郭天保对面。 “郭大人,久等了...” 郭天保皱了皱眉。 因为那两个书院的学生,竟然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后! 看这架势,不像要成亲的,反倒是像在审问自己? 他的脸色,也迅速冷了下来。 “张御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柬之翻开记录本,慢条斯理的磨好了墨,忝好了笔,这才悠悠的说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郭大人几个问题罢了。” 郭天保双眉倒竖,心中的怒火,‘蹭’得一下拱了上来。 书院学生的确金贵,不光是天子门生,而且深受监国太子的信任。 可再金贵,也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娃娃,又什么资格问他问题? “本官乃是阳城刺史,若是作奸犯科,自有吏部和大理寺侦讯,与你等何干?” 张柬之哈哈一笑,道:“郭大人莫要紧张,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何必如此动怒?” 郭天保想要站起来。 就在此时,两只手同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书院的学生,可不是穷酸秀才! 在‘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口号下,勇武课程同样是判定成绩的重要标准。 他们这些人,就算比不上什么江湖人士,也不会比大唐的府兵差! 要知道,许褚和王守仁就是书院的勇武课程先生,就连张三丰这个级别的高手,偶尔都会客串一下。 若是年轻上二十岁,郭天保或许还能挣扎几下。 但多年以来的养尊处优,早就把曾经的身手都废掉了。 张柬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郭大人,在下的时间比较紧张,按照任务分配,在下还有三位大人要审讯,所以...” 他忽然站了起来,竟然一把扯下郭天保的官帽,扯住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 “所以,你他娘的最好还是老实一点好!” 郭天保被惊呆了。 头发被他扯得生疼,官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沾满了尘土。 “本官,本官乃是...” 啪! 张柬之又面带笑容的,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就是个屁,老实点!” ... 一炷香大概能燃烧两刻时间。 第二炷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张柬之心满意足的从小房子里走了出来。 隔壁,上官仪也出来了。 “呸!” 上官仪回头狠狠的啐了一口,也不知啐到了谁的脸上。 “晦气!真是晦气!堂堂的朔州刺史,干着卖官鬻爵的勾当也就罢了,朔州从上到下,一百多位官员,竟然只卖了区区十几万贯!” 听上官仪的意思,似乎并没有因杨炳忠卖官鬻爵而动怒,生气的根源,反倒是杨炳忠卖官卖得太便宜... 张柬之嘿然一笑,道:“河东道官场,算是烂透了,整理资料的时候我就发现,把这二十一位刺史挨个凌迟,绝对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上官仪依旧气哼哼的。 “要不是咱们在资料之中,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这货还不肯承认呢!” 说完,他冲身后嚷嚷道:“你们俩快把屋子收拾好,下一个马上就要来了!” 上官仪的两个助手,刚把杨炳忠弄走,看着椅子上留下的恶心东西,脸上发苦。 “师兄...” 上官仪哼了一声,下巴上的肥肉来回乱颤。 “师什么兄?快点收拾,若耽搁了大事,我不收拾你们,先生那都不同意!” 两人只好苦着脸,用麻布蒙面,开始收拾了起来。 张柬之对待自己人,一向宽厚,拱了拱上官仪的肩膀,给两个学弟求了求情。 “听说,你弟弟快入学了?” 上官仪点了点头,道:“咋啦?” 张柬之冲那个两个收拾东西的学弟,努了努嘴。 “咱们这批人,算是开山大师兄,可他们,就成了你弟弟的师兄...咱们怎么对他们,他们就怎么对你弟弟...” 第760章 这不是上门送菜吗 为了自己的弟弟,不至于被后边那些记仇的臭小子折磨,上官仪只能不情不愿的跑回去,跟着他们一块收拾。 张柬之嘿嘿坏笑几声,道:“第一名的位置,当然是我的,不然我巴巴的跑了一千多里路,到河东来做什么?” 趁着来济他们几个比自己落后的时候,张柬之拔腿就走。 从李延寿那里了解到下一个目标,又来到前院,搓了搓脸,换上一副苦兮兮的表情,走了进去。 柳白说的已经相当明白了。 作为书院第一批学生的领袖,他们这几个人,是不必参加毕业考核的。 而这一次来到河东,便是针对他们几个人的考核! 虽说,张柬之还不知道先生的考核标准是什么,但早点把这群河东官场的蛀虫解决,想必成绩应该差不了。 竞争无处不在,即便他们几个人的前途,早已经注定,但谁都知道,若是在这次考核之中,拔得头筹,那么好处必定是无穷无尽的。 先生随便说一句话,不比在三省累死累活强? ... “蠢货!” 正屋里,柳白把桌子上的杯碗,拍的来回蹦跶。 “让你们筹备个婚事,怎么那么多问题?这么多年的学,都白上了?!” 啪! 柳白把一个白瓷杯子,砸碎在张柬之跟前。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碎片全都溅在唐闵的脚下! 唐闵冷冷的看着柳白演戏,心中不断盘算如何破解。 再傻的人,也看出来端倪了! 来到这里的河东道刺史,总共有二十一位,一个不缺。 就这么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被这群书院的学生,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名目邀请了出去六七位! 而现在,张柬之竟然还打算弄出去一个?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如果拿到了罪证,也该是通知大理寺过来拿人,为何要借这次婚事?” “为什么?为什么?” 唐闵的脑浆子都快想沸腾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毫无疑问,这二十一位刺史,是他‘统治’河东的基础。 若是这二十一个人没了,他这个‘光杆司令’当着有什么意思? 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是柳白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偏偏,这群书院学生说的理由,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给人当长辈,接受拜礼,有开福纳吉的,有帮着柳白迎轿子的... 可直到现在,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唐闵想不通,柳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但很明显,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柳公子,博州当地的耆老也不少,本官遣人去寻来几个便是。” 唐闵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废话。 但不说不行,等身边的刺史们都走了,再好的办法,也是扯淡。 周围落座的其他河东道官员,也想到了这一点。 博州是个县城,主官是从七品的编制。 县令本来只有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份儿,没有进屋的资格。 不过,因为他东道主,特意被安排在大门口的位置上。 听见唐闵的话,他知道自己该出面了。 “启禀唐大人、柳公子,博州乃诗书之乡,本地耆老不在少数,下官这便派人去请过来几位,马御史终究是咱们博州人,没有本地耆老,面子上不大好看...” 柳白看都没看他,而是盯了唐闵一会儿。 唐闵心里毛毛的,只能陪着干笑。 “柳公子以为如何?”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那就有劳了。” 时间拖得差不多了。 以柳白对张柬之等人的了解,他们肯定不止准备了一套方案。 也肯定想到了,唐闵会阻拦他们,把刺史们带走。 唐闵稍稍松了一口气,催促本地县令,快去请人。 张柬之心里暗暗盘算人数。 “还剩下十三个...” 第二套方案,是早就准备好的。 在执行第一套方案的时候,能拿下八个人,已经超过他们的预期了。 张柬之不想让第二套方案,过早的暴露,谢过唐闵之后,转身离去。 可刚走了没三步,忽然‘哎呦’一声。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个办法,实在是太烂了... 张柬之捂着脑袋,在原地踉跄了几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正好是在慈州刺史曾季同的脚下! “这...这...张御史,你这是怎么了?” 曾季同急忙俯身,想把张柬之拉起来。 唐闵心中暗骂道:“蠢货!” 这不是上门送菜吗?! 人家的办法是烂,但是有效啊! 不能再损失一位刺史了! 他脑子转得飞快,点出来几个,距离张柬之很近,而且官职不高,平常也不起眼的人。 “你们速速带张御史下去就医!” 谁都不傻,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呢? 那几个被点出来的人,瞬间面如死灰! 但没办法,唐闵发话,他们要是不执行的话,死得更惨。 几人只好绝望的上前,把张柬之搀扶了起来。 柳白看着张柬之在那演死狗,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这群没脸没皮的臭小子... 他已经预想到,慈州刺史曾季同的下场了... 果然! 几人拉起张柬之,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却发现,似乎是‘昏迷’过去的张柬之,死死攥着曾季同的腰带,怎么都不肯撒手! 曾季同脸色胀红,被张柬之拽得连连趔趄。 大庭广众的,堂堂一介刺史,总不能直接把腰带解开吧? 腰带一解,官服松快一些没什么,可这大热天的,里边只有一条兜裆布。 这若隐若现的...以后还怎么混? 唐闵恨不得,把曾季同砍死。 他的心里,已经默默在曾季同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曾大人...不妨,你就随张御史走一趟吧...” 唐闵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曾季同悲愤欲绝。 五十多岁的人了,差点掉下眼泪来。 死命的往回跩了跩,可张柬之的手劲,大得吓人。 腰板都快勒折了,也不见张柬之松懈分毫。 “唐大人...” 曾季同向唐闵,投去哀求的目光。 这一走,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看到唐闵紧闭着眼睛,曾季同彻底绝望了。 “走吧...” 曾季同看向正搀着张柬之的几个人。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目光,如同要上刑场一般,‘大义凛然’的走了出去... 第761章 张柬之竟然拿下了五个刺史 官场上最讲究的,其实并不是人情往来。 而是大义! 站着大义,百无禁忌! 唐闵等人就算势力再大,再嚣张跋扈,心里是虚的。 柳白等人的确势单力薄,可背后站着的,却是朝廷,或者说...皇帝! 换句话说,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昏的招数使出来,都可以收获到一点的成果。 就像刚才,明明是一件小事。 却容不得唐闵拒绝。 让曾季同把张柬之推开? 这和直接抛弃曾季同,没有任何区别。 一顶忽视同僚性命的帽子扣下来,曾季同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相比之下,直接让曾季同跟着张柬之走,至少还能显得他唐闵,有几分气度。 以小见大,以大见微,才是官场上不变的真理。 再小的事情,都有可能酿成无穷的祸端。 而唐闵的祸端,才刚刚开始... 张柬之这群人之中,除了李延寿居中统筹,拟定目标,并随机应变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忙活着。 后院的一排小屋子,成了临时的审讯室。 锦衣卫弄来的消息,包罗万象,张柬之等人要做的,就是从这海量的信息库之中,抽丝剥茧,找出河东道众多官员的罪证! 这也是为何他们时间紧迫的原因。 消息库太大,大到令他们放弃了除二十一位刺史以外的人。 而光是这二十一位刺史,也不是那么好料理的。 来济碰上一个硬钉子。 后来,还是上官仪、张柬之、李义府三人一同出马,才将硬钉子砸瘪。 马周接新娘子回来的良辰吉时,定在巳时三刻。 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从一大早忙活到现在,二十一位刺史才拿下了十二位! 剩下的九位,便不能再用烂办法了。 “休息休息,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上官仪出汗出得如同洗了个澡,虚得整个人哆哆嗦嗦。 吃了几块蜜饯,才算平复了一些。 李义府拍了拍他的大肚皮,道:“来河东道之后,你起码胖了十几斤,是不是成天跟着地方官员吃喝嫖赌去了?” 上官仪刚刚吃了一个桃子,把桃核砸过去。 “滚你的蛋!” 李延寿忧心忡忡的说道:“我就怕耽搁太久,先生那里支撑不住...” 张柬之翻了个白眼,道:“你我要是有先生的本事,这些刺史的尸体都凉了,琢磨点你该琢磨的事情,少想点乱七八糟的。” 上官仪喝了口白开水,道:“我刚进去的时候,看见先生拉着唐闵,在聊房相家的趣闻,唐闵都快哭出来了,还不得不听,我看啊,请先生拖到明天吃晚饭,都不是多难的事。” 说完,他从张柬之扬了扬下巴,道:“你几个了?” 张柬之嘿嘿一笑,伸出巴掌。 “五个?” 除了李延寿之外,其他人再也坐不住了。 若是再耽搁下去,这场考核他们输定了! 张柬之竟然拿下了五个刺史! 上官仪的动作,反倒是最麻利的。 “我这就去给他们下药!” 李义府也不慢,道:“我去把茅厕锁死!” 来济张了张嘴,想抢功劳,没能抢过他们俩。 眼珠一转,凑到张柬之旁边,媚笑着道:“孟将兄,打个商量,让给小弟一个如何?” 张柬之斜眼瞅他,道:“让给你一个,我有什么好处?” 除了上官仪之外,大家都是穷鬼,张柬之才不信,来济能凑出多少银子。 来济咬了咬牙,道:“越王欠我个人情,转让你了!” 张柬之眼睛一亮。 这一圈人之中,李泰的人情最值钱。 他虽然在柳白身边最晚,却掌握着一些,连李承乾都不能插手的秘密。 值!! “那就让给你一个,别跟他们几个说。” 来济急忙点头。 也就两人说会儿话的时间,一帮人从前院冲了过来! 上官仪下药下出学问来了,目标无比精准,捂着肚子跑过来的人,赫然就是剩下的九位刺史! 很明显,前院的茅厕已经被锁住了。 后院有两个茅厕,也被锁住了一个。 不知是谁,腿脚最麻利,跑进茅厕之后,剩下的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张柬之整理了一下衣袍,认准了一个目标之后,施施然上前,温文尔雅的说道:“赵大人,您是不是在找茅厕?不如且随下官来?” ... 正屋里! 唐闵的心,已经是拔凉拔凉的了。 就连他那端着茶杯的手,都止不住的哆嗦。 一半是吓得,另一半是气的。 太下流了! 请不出人去,就用这种下流手段! 他拼劲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把手里的茶杯,砸在柳白的脑袋上。 柳白也无语了。 他拖着下巴琢磨了半天,觉得张柬之他们这几个人的下限,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看来,毕业考核的分数,不能给他们打太高...” 柳白决定,回去之后,好好整理一下书院的风气。 这种办法的确有效,可传出去,太让人笑话了! 到时候人家一说,书院的学生就会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柳白就没脸见人了。 看着唐闵紧张的目光,柳白算了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道:“诸位,良辰吉时快到了,不如咱们去外边迎一迎?” 唐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柳公子说的对,诸位一起去迎一迎!” 一群人哗啦啦的往外走。 唐闵眼尖,刚一出来,就看见正往这边溜达的阳城刺史郭天保。 他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看来,这几个学生也不是多有能耐。 这不就把人,放出来了吗? 肯定是没找到郭天保的罪证! 太好了! 等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就是反攻的绝佳机会! 他冲郭天保使了一个眼色。 却发现,往日机灵无比的郭刺史,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碎步走到柳白身后,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唐闵心中‘咯噔’一下。 很显然,郭天保已经被他们策反了! 第762章 气氛都到这个地步了,柳白还会让他走? 这世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当你苦苦哀求一样东西的时候,它不来,可等你不想要的时候,那东西就会玩了命的,往你身上扑,甩都甩不掉! 就在郭天保出现之前,唐闵心里那是拜遍了牛鬼蛇神,乞求他麾下的那二十一位刺史,赶紧回来。 可到了现在,唐闵真是恨不得那二十一个人,全部都死掉算了。 二十一个人,回来了十来位。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柳白身后,和郭天保一样,看都不看唐闵一眼。 唐闵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他早就猜到,这场婚宴就是柳白做的局! 本来已经万分小心了,但谁又能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入局中,爬都爬不上来了!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手下‘兵强马壮’,柳白的威风,在河东道根本就抖不起来。 现在反倒好,自己最为倚仗的手下,全都改换阵营。 估计,不肯改换阵营的,骨头渣子都没了... 官场上最不缺的,是眼光出众的人,第二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 今天跟着唐闵来的河东道官员,数都数不过来。 大唐的等级制度森严,并且绝对禁止越级上报,以及越级管理。 控制了这二十一位刺史,等于把刀子,插在了唐明的七寸之上。 这条蛇,头颅还在不断的晃动,但七寸被狠狠钉死,尾巴再怎么晃悠,也晃悠不利索。 要知道,其他的官员,都是这二十一位刺史的从属!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清眼下的局势。 于是,一些人的态度开始动摇,更有甚者,悄然间往后退了几步,默默的出现在柳白身后。 等众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唐闵身后的人,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柳白看着唐闵愈发难看的脸色,无声的笑了。 那群臭小子的办法,虽然不靠谱,但还是卓有成效的。 至此,胜局已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闵身后那些人,顿时一激灵! “咳咳!” 郭天保忽然清了清嗓子。 唐闵身后,瞬间又有四五个人,偷偷溜了过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其他的刺史们,立刻换成了痨病鬼。 “咳咳!” “咳咳~” “阿嚏!” 每一位刺史麾下,少说也有三位正六品到从七品的官员。 唐闵身后的人,飞速消失。 柳白身后的队伍,飞速壮大。 唐闵已经遏制不住了,猛地停住脚步,对柳白道:“柳公子,唐某身体忽感不适,先行告辞了!” 他很清楚,再留下去,马周的婚礼,就会变成他的葬礼。 不管手下这些人的态度如何,先离开才是正事。 就算柳白拿到了二十一位刺史的罪证,可唐闵手里没有吗? 只要挣脱出眼前这个局,日后找场子的机会,有的是! 只是,气氛都到这个地步了,柳白还会让他走? 若是不把唐闵死死攥在手中,如何拿捏长孙无忌? 他可不想继续在长孙无忌身上,浪费时间。 不用柳白提醒,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许褚,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 那雄壮的身躯,瞬间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唐闵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大唐人,尤其是朝廷官员,谁不知道许褚的能耐? 别说他一个文官出身的人了,就算朝中那些猛将来了,也没几个能和许褚斗上半场。 “柳公子,这是何意?”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不知唐大人身体有何不妥之处?我柳家别的没有,大夫多的是。” 唐闵看着柳白的笑容,浑身的汗毛都在哆嗦。 “不劳柳公子挂念,都是些老毛病了,回府用上几味药便可。” “今天是大喜之日,唐大人怎么可缺席?许褚!还不去唐大人府上,把药取来?” 说完,柳白的笑容更浓了,关切的说道:“唐大人,柳某这个手下,脚程颇快,用不了多久,便能把药取来。” 刚刚跑出来的张柬之等人,听见两人的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里是博州,就算骑上汗血宝马,去并州城唐闵的府上,一来一回也要两三天。 唐闵这个借口太烂了。 柳白也有意思,跟着唐闵一块扯淡。 唐闵的脑子飞速转动着,琢磨用什么理由尽快脱身。 柳白却是不再理会他。 今天这场戏,才唱了不到一半,好戏还在后头。 ... 迎亲的队伍,从街口转了过来。 在博州这种小地方,上百人的迎亲队伍,已经足够阔气了。 城里的老百姓几乎都出门,想看一看,究竟谁哪一家,这么有钱! 毕竟,这场婚礼都开始到筹备结束,才堪堪三天时间。 河东道的官员们都知道,老百姓们却一无所知。 马周骑在高头大马上,头带双翅冠,身系大红花,显得意气风发。 唯一显得有些恶俗的就是,不知谁给马周擦了粉。 嘴上竟然还涂了红媒子! 原本的黑脸小帅哥,现在变成了白脸死变态。 大唐娶亲还不时兴坐轿子,新娘子乘坐马车,跟在马周身后。 马周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本应该同样乘坐马车。 可时间仓促,定制大红色的车厢,实在是来不及。 齐先生骑着马,水桶一样的齐夫人,只能坐在滑竿上,被几个仆役抬着走。 刚来的时候,唐闵把司仪的差事,揽到了自己头上。 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思? 命都要没了,还上赶着给人主持婚礼? 早有准备的李义府,换上一身喜庆的短衫,手里攥着大厚摞的红包,见人就给。 马周翻身下马,和李义府交换了一个眼色,从上官仪手里,接过一把弓。 张柬之拿过来一根,用红布包着的光杆羽箭。 嗖—— 马周的箭术很好,羽箭正好落在马车的车帘上。 队伍立刻轰然叫好! 一套固定的流程下来,马周终于把新娘子,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齐先生小心翼翼的凑到柳白跟前,低声道:“柳公子,咱们...”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唐闵。 严格来说,这个人,才是今日婚宴的主角... 柳白笑呵呵的一拱手,道:“齐先生,恭喜了!快快请进吧!” 第763章 李二也来济南府了 婚宴办的仓促,但相当隆重了,博州城这种小地方很少有这种排场。 拜过天地,敬过父母,夫妻交拜之后,在张柬之等人的起哄声之中,马周低着头,拉着新娘子,不好意思的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 ‘婚姻’古称应该是‘昏因’。 说的是拜堂成亲一般都是在黄昏时分进行。 谁见过大白天,送入洞房的? 今天就见到了! 很快,到了酒宴的时候。 马周这里,前院比后院大了一倍多,酒宴的位置就选择在前院。 女方家的亲戚,加上几个从外边雇来的仆役,在前院支上十几张桌子。 的确是显得有点挤,不过能凑合也就凑合了,没人会挑理。 酒菜都是现成的,博州城里最好的酒楼,在柳白看来也就三流配置。 一口气把大厨全都叫来,带上锅碗瓢勺,专门在马周的院子外,搭了帐篷开火。 柳白坐在主桌上,左边是唐闵,右边是马周的老丈人,齐先生。 郭天保外加三位刺史,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作陪。 一杯酒下肚,柳白喝着味道不错。 齐先生喝得喜笑颜开,唐闵则喝得没滋没味。 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往院子大门上瞥。 看样子,要不是许褚站在门口守着,他都有溜出去的心。 “唐大人,在下敬您一杯!” 齐先生凑到近前,脸上挂满了谦卑的笑。 按理说,他这位博州官学博士,虽说上不得台面,但也算是唐闵的下属。 唐闵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连笑容都没露出一个,只是端起杯子,在嘴边碰了一下。 齐先生将酒一饮而尽。 看得出来,他今天是真高兴! 他勉强算是看着马周长大的,而且对马周知根知底。 这个小伙子不光前途无量,而且对家人也相当好。 女儿受不了苦,说不定自己也能跟着沾上光! “唐大人,在下再敬您一杯!” 唐闵正发愁怎么脱身呢,只觉得齐先生这人,格外的令人厌烦。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唐某不胜酒力...” 这时候,柳白却插口道:“唐大人,不管怎么说,齐先生也是马周的老泰山,面子不可不给。” 唐闵一怔。 看了看柳白,又看了看齐先生。 他隐隐觉得,柳白的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别的意思。 齐先生笑呵呵的说道:“齐某不过一介腐儒罢了,哪里入得唐大人的法眼?这杯酒,齐某自己喝下去便是!” 唐闵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这番话,不像是姓齐的,能说出来的话。 他可没有这种胆子,顶撞堂堂朝中三品大员! 要么,就是他本来都自己不满,要不...就是柳白交给他的!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 那就是,不管做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他打算静观其变,看看这位齐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齐先生‘滋滋’喝完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忽然,又把酒杯抵在了唐闵面前! 他直勾勾的盯着唐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唐大人,齐某再敬你一杯!” 说完,他凑近了一些,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见自己的话。 “唐大人,事不过三,这杯你喝了,前两杯,就算揭过去了...” 唐闵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这位齐先生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唐闵猛地站起来,将目光投向柳白。 眼神之中,带着万分的惊骇!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着他站起来,桌边的杯碗,掉下来碎了一地! 啪啪——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 济南府! 一支二十人左右的队伍,骑着快马,跑进城门。 他们拱卫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直来到城中心。 在某间看起来就十分豪奢的宅子门前,骑士们停了下来,却没有放松戒备。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大门。 嗡—— 大门从里边缓缓推开。 一个穿着蓝衣黑裤的仆役,满脸懒洋洋的表情。 刚要问问来人的身份,他忽然看到了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瞬间,眼睛瞪得溜圆! 男人也看到了他,顿时‘噗嗤’一笑。 “你怎么这幅打扮?” ‘仆役’急忙跪下来,眼中似乎多了些泪光。 “陛下!” 来人,赫然正是李二! 而那个仆役,则是前几天李渊驾临泰山之时,被李二安排保护李渊的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现在打扮成了普通的仆役。 “太上皇呢?” 钱世安急忙道:“太上皇就在府中,陛下快请!” 李二刚想走进去,脚步却迟疑了。 “你还是先行去通报一番吧,朕在这里等等。” 他跟李渊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可不能再激化了! 钱世安急忙爬起来,跑了回去。 不多时,就见府中出来大大小小一大群人。 李二不想在普通百姓面前暴露身份,干脆走进院子,接受众人的朝拜。 “参见陛下!” 李二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 也没有多说什么,在钱世安的带领下,直接向李渊的房间走去。 “儿臣求见父皇。” 站在门口,李二喊了一嗓子。 屋里响起一阵咳嗽声,算是回应了李二的话。 走进屋子,李渊正盘腿坐在软榻上,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对金丝楠木的大骰子。 他瞥了李二一眼,道:“你来干什么?” 李二淡淡一笑,道:“父皇,儿臣此来,乃是为了一件大事!” 李渊一挑眉,旋即嗤嗤一笑。 “按照你颁布的谕旨,三天后你就该到长安了,这时候跑到济南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换成从前,李二就算不直接翻脸,也肯定会非常恼火。 这次就不同,他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没下去。 “有些事情,比儿臣的脸面更加重要。” 李渊一愣。 手里的骰子,‘啪嗒’掉下去一个。 他急忙低头去找。 却发现,骰子滴溜溜的咕噜到了李二的脚下。 李二俯身把骰子捡起来,轻轻放在李渊身旁的矮桌上。 “柳白跟儿臣讲,唐闵要完蛋了,长孙无忌也要完蛋了,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儿臣非来一趟不可...否则,恐怕父皇都会出现危险!” 第764章 演戏的人被捅了一刀,看戏的人,看样子也活不成了 博州,马周家! 坐了上百人的前院,安静得落针可闻。 唐闵冷汗簌簌,两股战战。 他惊骇的目光,并不是看向柳白,而是...齐先生! 一瞬间,唐闵的脑海之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为何会知道?莫非我们之中有人告密?” “不可能!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他的淡定,从容,在这一刻,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齐先生也缓缓站起来。 “怎么?唐大人听着这番话,觉得很耳熟吗?” 踏! 唐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堂堂的河东黜治大使,正三品上的朝廷重臣,竟然被一个堪堪入流的小官,逼退了一步! 院子里,几乎所有河东道的官员,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包括已经‘背叛’唐闵的刺史们! 当然,人和人是不同的。 大部分人脸色难看,是因为形势很简单。 唐闵被人戳中了痛处,今日,还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座小院子了。 而那些刺史们脸色难看的原因,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柳白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旁的郭天保。 从他的脸上,柳白只读出了‘震惊’二字。 八成,唐闵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瞒着他们。 这时候,唐闵也反应过来了。 他猛地看向柳白,目光变得无比怨毒,“是你!肯定是你!区区一介官学博士,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定是你刻意安排的!”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你猜对了。” 唐闵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他倒是个干脆的人。 知道柳白并不会什么武艺。 若是不施以险计,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 倒不如... 他立刻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紧接着,一脚将齐先生踹开,拿着碎瓷片,冲向柳白! 只有劫持住柳白,才能保住性命! 他太清楚柳白在皇家,以及在朝廷眼中的地位了。 柳白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以他走一步看百步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忽略人类的劣根性呢? 恐怕,唐闵自己都很清楚,他就算劫持了李二,该死,还是要死。 只不过是想死得值钱一点罢了... 别说许褚距离他们只有四五步而已。 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锦衣卫,正手持弩箭在瞄准着唐闵的脑袋! 可是,令柳白没有想到的是,被唐闵推开的齐先生,在地上打了一个咕噜之后,又飞速爬起来。 继而,猛然起身,挡在了柳白身前! “柳公子快跑!” 突如其来的惊变,惊呆了唐闵。 就连柳白都吓了一大跳! 刚刚从后院冲出来的张柬之等人,脸色大变! “先生!” “先生!” 几人发了疯一样的往柳白身边跑。 但为时已晚! 唐闵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他就算能杀了齐先生,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反,只会白白激怒柳白。 那样的话,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更惨。 噗! 碎瓷片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子,深深扎进齐先生的身体。 唐闵同样被割得满手是血,不过他好像察觉不到任何痛苦一般,傻呆呆的看着齐先生。 几乎在同时,许褚到了! 蒲扇大手一拍,立刻把唐闵拍飞了出去! 其实,如果不是齐先生横插一杠子,许褚本可以轻易把唐闵擒下的。 就算许褚晚了一丝,蛰伏在暗中的锦衣卫们,也足以用弩箭,先把唐闵射成残废。 可惜的是,刚才齐先生正好和唐闵站在一条线上。 无论弩箭从哪个角度发出来,以那巨大的力道,都足以把唐闵和齐先生,射个对穿... 短暂的惊变后,柳白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拉着齐先生,让他不至于倒下去,与此同时对身边的许褚道:“去请大夫。” 刚才的一刹那,距离最近的柳白看得清清楚楚。 那碎瓷片的位置,看起来凶险,但对齐先生而言,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距离要害之处,起码差了两寸。 从来都没听说过,谁的心脏,长在挨着咯吱窝的地方... 等许褚跑出去找大夫的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哗—— 前院顿时炸锅了! 一群人围在柳白身边,生怕他受点伤。 还有一群人围在唐闵身边。 挨了许褚一巴掌,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柳白把齐先生交给一身冷汗的张柬之和李义府照顾,旋即,施施然走到唐闵跟前。 河东道本地的官员们,急忙让开道路。 许褚的一巴掌,应该是正好拍在了唐闵的心口。 因为在那个位置,有一个很清晰的凹陷,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柳白跟孙思邈和李时珍也学了一些日常能用得到的治疗手段。 一看就知道,唐闵已经没救了。 破碎的胸骨,八成已经刺破了心脏。 就算走狗屎运,没有刺破心脏,在这个位置上,肺叶肯定也早就被挤得稀巴烂了。 柳白居高临下的看着唐闵,淡淡的说道:“柳某本来为你安排了一场好戏,没想到,演戏的人被捅了一刀,看戏的人,看样子也活不成了。” “咳咳——” 唐闵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口中不断往外吐着血,偶尔还能看见一些,粉红色的块状物。 周围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那块状物,八成是唐闵的内脏... 堂堂河东黜治大使,主宰河东大权近十年的大人物,就这么委委屈屈的死了? 或许,他暂且死不了。 肺脏受到重创,他只会受尽痛苦,慢慢的窒息而死... “你...你要用我起对付...对付...” 唐闵似乎是想站起来。 可挣扎了半天,连半寸地方,都没能挪动。 柳白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错,柳某本来是想用你来对付长孙无忌,所以才会上演这样的一出戏,不过...既然你不想继续,那么看戏的人,自然就变成了长孙无忌。” “你...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柳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是说,你和长孙无忌,密谋掳掠皇后的事情?” 第765章 柳某想对付长孙无忌,打算出面的,过来签个字 若是刚才唐闵刺杀柳白的事情,宛如在河东道其他官员的脑袋上敲了一闷棍。 那么柳白现在的这句话,就等同于在他们的脑门上,狠狠劈了一雷! 雷得是外焦里嫩,欲仙欲死... 劫持皇后? 胆子长得比天都大,也想不出这种主意来! 许多人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 虽说,皇后娘娘不在宫里,甚至不在长安城。 可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上千位金吾卫保护,普通人,谁近得了身? 就算近了身,皇后娘娘身边那些御前的女侍卫,都是吃干饭的? 再者说,劫持皇后,图什么呢? 图娘娘的美色? 还是说,想用皇后娘娘,来要挟当今陛下? 听起来,似乎都相当的不靠谱。 然而,再不靠谱,也要听听,这番话是谁说出来的。 柳白虽说有个‘柳阎王’的称号,但人家的信誉,是多年以来生生磨出来的,杠杠得硬! 既然是他说的,那八成就是真的! 人们看唐闵的眼神,瞬间不同了。 有几个不知抱着什么目的,在唐闵身边的人,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 而张柬之等人,显然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惊骇的看了唐闵一眼,旋即将目光投向柳白。 眼神之中,竟出现了几分感激之色! 他们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最清楚朝中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直到现在,他们才想明白,先生为何不让他们来对付唐闵。 而是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齐先生,这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 完全是为了保护他们! 任何插手皇家内部事情的人,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从这个方面来说,连李承乾都没有插手的资格。 也只有局外人,才能把自己,从这个大漩涡之中摘出来。 齐先生,不过是一介九品官学博士。 在陛下和皇后的眼里,连蚂蚁都算不上。 这只蚂蚁,不小心把皇家的脓包给挑开,顶多是无心之失。 脓包里的东西再恶心,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来遮掩。 若是张柬之他们出手,就不同了。 一只蚂蚁无意挑开脓包,尚可原谅,而几只带着尾针的大黄蜂,在脓包跟前晃晃悠悠,很难让人压抑住,拍死他们的冲动。 说白了,有的事情可以干,但不能宣扬出去。 可以预见,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不管长孙无忌究竟有没有被扳倒,柳白肯定会将张柬之等人的功绩隐藏住。 如今的他们,还没有资格承担这样的功劳。 可即便想明白了原由,张柬之等人还是不敢相信。 长孙无忌,竟然打算对皇后下手? 要知道,皇后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唐闵已经不动弹了。 从他略微起伏的胸膛,还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死。 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柳白颇觉可惜的摇了摇头,“你死得太早,错过了太多好戏...” 他转身,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把所有人都带上来吧。” 张柬之等人还是楞楞的。 “都聋了吗?” 柳白瞪了他们一眼。 刚才一个个踌躇满志的,好像天下间,没什么能难倒他们的一般。 怎么现在看见个死人,就全都麻爪了? 终究还是跟着李承乾时间最长的李义府,反应最快,回过神来的他,急忙跑到后院去,把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刺史们,放了出来。 短短不到一刻时间,前院的秩序,便恢复了正常。 伤的去找大夫,死的盖上块白布。 至于被吓着的人,没有任何优待。 或许,唯一一个感到比较开心的,就是刚刚安抚好老婆的马周。 一来,他老丈人是为救柳白受伤的。 不管这个‘救’有多么的无聊,总归是柳白欠了一个人情。 二来,唐闵也算是马周他老丈人间接弄死的。 在皇家人眼里,唐闵是皇家那些腌臜事的遮羞布。 可在博州,乃至整个河东道的老百姓眼里,唐闵就是一头贪得无厌的狼! 读书人最在乎什么? 不就是名声吗?! 今天之后,他马周的大名,就要在河东道宣扬开了! 一个帮老百姓铲除祸害的美名,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你夫人如何?”柳白问道。 马周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先生关心,拙荆知晓老泰山遇刺,受了些惊吓,如今倒还好,已经安抚住了。” 柳白也笑了。 “你这位老泰山,脑子虽说不好使,做事也冲动了些,但终究心底不错,日后,你可是要借他的光了。” 柳白不是不念恩义的人。 当初柳家那些大掌柜,在柳家最危难之际,不离不弃,时至今日,柳白已经百倍千倍的偿还! 今日之事,足以让柳白送给齐先生一场富贵。 马周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柳白身后。 柳白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去,看向河东道的官员们。 唐闵的死,的确是有点可惜。 柳白本来是打算以他为突破口,直接‘打’得长孙无忌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死了一个大的,这不是还有一群小的呢吗? 或许,他们不知道唐闵和长孙无忌的全部秘密,但知道的也绝对不少! 况且,二十一位刺史已经被张柬之等人攻克。 剩下的,只要轻轻推一把,就足够了... 对付这群臭鱼烂虾,柳白并不打算费脑子。 他很干脆,毫不遮掩。 “柳某想对付长孙无忌,打算出面的,过来签个字。” 他左右看了看,直接把马周成亲用的聘书,拿了过来,打算一会儿当签名册用。 说着,他淡淡一笑,“若是不打算出面,柳某也不想过多为难你们,自行辞官回乡便是。” 那二十一位刺史,早就已经认命了,低着头讷讷的不说话。 而其他人,却在听完柳白这番话后,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太狠了... 辞官回乡? 他们这种人,若是失去了地位和官职,辞官回乡之后,还不被乡亲们活吃了? 柳白分明就是在逼着他们,让他们去搜罗一切罪证,去指认长孙无忌! 不知是谁第一个跑到前边来的,总之,短短几个呼吸之后,所有人都围着这张桌子上,争抢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柳白把维持秩序的任务交给马周,旋即带着张柬之等人,走到大门口。 “给你们两刻时辰收拾行装,咱们准时出发!” 几人面面相觑。 张柬之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我们手头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必继续下去了,你们跟着我前往济南城...觐见陛下!” 第766章 朕等你等得头发都快白了 就像柳白所说的,剩下的工作,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唐闵就是一头雄踞山林多年的大老虎。 如今大老虎死了,剩下的獐子、狐狸、松鼠之流,不足为虑。 甚至用不着猎人出手! 老虎死后,他们的敌人,已经不单单是猎人那么简单了。 其他山头之中,所有的东西,甚至雷霆雨露,都是他们的敌人! 再者说,他们早就已经被猎人吓破了胆! 而柳白要做的,就是保住张柬之等人的性命。 事实上,自始至终,这都是柳白最大的目的! 在他看来,张柬之等人的性命,比河东官场,甚至比长孙无忌都重要。 也只有跟柳白一直在一块,张柬之等人的性命,才能够有所保障。 两刻之后,众人上路。 包括柳白在内,所有人都眼神怪异的看着马周。 这厮新婚燕尔,就立刻跟老婆两地分居。 不沮丧也就罢了,为何看起来,还这么高兴? 上官仪小心翼翼的道:“宾王兄...” 马周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傻笑。 上官仪看着他的笑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宾王兄,不知嫂夫人生的...美吗?” 所有人都觉得,马周的老婆,肯定是丑到了极限。 不然的话,马周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跑出来,还这么高兴? 马周一怔。 下一刻,他眼神不善的盯着上官仪,道:“你什么意思?” 这番话,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地方。 上官仪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连连摆手,道:“宾王兄切莫误会,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千万不要误会!” 马周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你嫂子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在我们博州本地,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否则,岂能配得上我马宾王?” 来济轻轻咳嗽了几声,道:“那嫂夫人可习过武?” 马周怪异的看着来济,道:“为何要习武?你嫂子也算是书香门第,自幼跟着齐先生,学过四书五经的!” 来济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众人更加奇怪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马周如此高兴? 扪心自问,若是换成他们,在新婚之时,被人从洞房里薅出来,肯定是不大乐意的。 柳白摆了摆手,道:“说点正事,这次回长安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众人瞬间不说话了。 李义府正色道:“先生,按理说,我们这些人明年才会毕业,但既然太子殿下用得上我们,自然不能逃避,至于有什么打算,还要看先生的态度。” 柳白笑了笑,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群臭小子鬼精鬼精的,知道自己回去之后,打算立刻开始对付长孙无忌。 现在都上赶着,给自己当枪使。 好在正式进入朝堂的时候,有几分资本。 不过,他们也都是明白人。 知道以他们的身份,不可能捞到太大的功劳。 都细胳膊细腿的,功劳再大,可就扛不起来了。 所以,他们在看自己的态度。 “学问你们有了,在书院也学到了一身的心眼,如今你们欠缺的,只是一点磨砺而已,等到了济南城之后,先生我会向陛下进言,让你们几个去基层历练历练。” 几人面面相觑。 不明白柳白所谓的‘基层历练’,究竟是个什么含义。 ...... 济南城! 李渊居住的这座宅子,曾经属于河东道的一位富商。 这位富商上赶着巴结皇家,就借着生意的关系,求柳白给了个机会。 于是,便把这座宅子,无偿送给太上皇当行宫使用。 如今,这座宅子已经完全被金吾卫接管。 说是金吾卫,实际上,里边有六七成的人,都来自百骑司。 倒不是因为李二有什么私心。 纯粹的是为了李渊的安全着想。 百骑司的素质,要比金吾卫强上太多。 在这种地方,多小心都不为过。 李二的到来,让钱世安看到了希望。 他当小杂役,已经当得够够的了。 一整天的时间,钱世安在李二跟前,晃悠了不下二十次。 搞的李二不厌其烦。 “钱爱卿,朕也知晓你的心思,不过就这么几天而已,再忍忍就过去了。” 钱世安和其他大臣不同。 他虽然也是个伯爵,还占着个四品的百骑司大统领头衔,可实际上,他从小就是李二的家仆。 因此,他和李二要亲近得多。 “陛下,老奴眼瞅着就四十五岁了,扮小杂役也不像啊...” 钱世安跪在李二跟前,满脸幽怨的说道。 堂堂的百骑司大统领,堂堂的资阳伯爵,跑到这里当小杂役,说出去不知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李二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朕也没有办法,你只能盼着柳白赶紧回长安,到时候,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钱世安叹了口气。 他太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了。 有时候,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实际上,他认准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更改不了。 与其在这里软磨硬泡,还真就不如,直接去求柳白。 正说话间,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来。 “陛下,柳公子回来了!” 李二‘咣’得一下站起来。 “带他来见朕...算了,他在哪?朕去见他!” 小太监急忙领路。 很快,李二在东院李渊的房间,看到了柳白。 在门外等了一会,柳白施施然走了出来。 “参见陛下...” 几天不见李二,柳白发现他比之前晒黑了一点。 看来,封禅泰山不光群臣吃苦,这位皇帝陛下也受了不少的罪。 张柬之等人跟在柳白身后。 他们可没有柳白的待遇,也没有朝中那些重臣的资历。 只能老老实实的匍匐在地上,等着皇帝说‘平身’。 也不知道李二等柳白多长时间了。 他伸着脖子,往李渊的房间里瞅了一眼。 见李渊没出来,立刻上前,拉着柳白就走。 “朕等你等得头发都快白了,快跟朕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几乎就在说话的同时,他和柳白已经拐过弯去,消失了。 张柬之等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怎么个情况? 第767章 当个坏蛋,要比当傻子强上一万倍 柳白跟着李二去谈事情了。 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关于唐闵和长孙无忌的事情。 不过,具体是怎么个处理方法,张柬之等人还不得而知。 站在院子里,看着依旧在不断傻笑的马周,张柬之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诡异了! 马周是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还是真的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在一群兄弟之中,马周算不得智谋最出彩的,也算不上最为机敏的,但绝对是最能沉住气的。 这一点,连古板的李延寿都要稍逊一筹。 那么,就肯定是有什么值得让他开心,甚至于开心到像个傻子的事情。 自打进入书院以后,上官仪就没跟家里要过一文钱。 之所以他是最有钱的,那是因为他之前一直靠着写戏文为生。 声名鹊起之后,便积累了厚厚的身家。 看到马周这幅样子,上官仪已经脑补出来无数种可能。 他打算,以马周为原本,创作出一部年度大戏。 说起来,马周的经历也足够传奇了。 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混到如今这个地步,殊为不易。 而今,帮着柳白对付唐闵。 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但看柳白的意思,是记着马周这份功劳了。 况且,马周那个老丈人,勉强还算是救了柳白一命。 这等关系,要比他们和柳白之间师生之谊,近得多! 来济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马周笑得实在是太渗人了。 他终于忍受不住,道:“宾王兄!” “嗯?” 马周侧目。 来济刚要发问,却忽然被张柬之拽了一把。 原来,是李二和柳白又走出来了。 和进出时候的焦灼不停,此刻的李二,显然心情大好。 他笑眯眯的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马周。 “马周,马宾王!” 马周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 “微臣在!” 听到马周这个自称,李二稍微怔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没错,你们虽然还是书院的学生,但早早就有了官身,似乎...似乎是殿中侍御史吧?” 柳白在一旁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早先三省给他们定的官职,是正七品的詹事司直,后来是房相发话,让他们多多磨砺几日,才给的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李二点了点头,道:“从七品好,多磨砺几年不是什么坏事。” 说着,他冲马周招了招手,道:“跟朕来!” 眼瞅着陛下带着马周,向院子东边的小花园走去,几人面面相觑。 正想问问柳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柳白却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张柬之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 他这一嗓子,吓了几人一跳。 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李延寿,最讨厌一惊一乍的。 “你瞎嚷嚷什么?” 张柬之也不管李延寿说些什么,苦恼的捂着额头,道:“我终于知道,马宾王为何如此高兴了...” 哗—— 几人立刻围了上来。 张柬之又叹了一口气。 “马宾王这一手玩得太高了...咱们累死累活,都给他做了嫁衣!” 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只需要稍稍提点,就能想通其中关键! 来济惊叫一声,道:“不是吧?!” 上官仪眼珠子瞪得老大,喃喃的说道:“是啊,咱们却是把这最重要的一点,给忽略了。” 李义府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道:“合着老子都要累死的,到头来,陛下以为这都是马周的功绩...” 李延寿张大了嘴,傻呆呆的看着张柬之,似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张柬之从来都不提倡用武力解决问题。 一来,他压根就没有武力,二来,也实在是有失文雅。 但此刻,他将这些全都给扔水沟里了,抬腿照着地上的李义府就狠狠来了一脚。 “你累?老子区区几天的工夫,赶了上千里的路,就为了这最后的一哆嗦,到头来,全让他马宾王摘了桃子!” 如今的形势很明朗。 陛下看他们的眼神,仅限于欣赏。 而刚才看马周的眼神,简直就跟看宝贝一样! 他肯定是把铲除唐闵的功绩,全都安在马周一个人的脑袋上了! 怪不得这厮,傻笑了一路,还不肯跟别人说原因。 合着在这等着他们呢! “杀千刀的王八蛋!” 来济大吼一声,就要杀向小花园。 被张柬之和李义府,一左一右联手阻止住。 “蠢蛋!你现在去,谁会认账?只能怪自己不长心眼!” 书院的风气,就是这样。 不多长的心眼,被人坑了也是白坑。 从来都不会有人觉得,挖坑的人品格有什么问题。 因为在书院看来,能挖坑,也是一种很好的本事。 当个坏蛋,要比当傻子强上一万倍! 都是有借有还,有来有去的事情,谁还没坑过谁? 只不过这一次,马周坑他们坑得比较狠罢了。 找场子的机会,有的是。 书院的学生,最不缺的,就是立功的机会。 至于找柳白评理... 他们几个人都知道,柳白把这件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故意不说破。 说不定,他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无奈,几人只能自认倒霉。 刚刚立下功劳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就好像大冷天的,被人照着脑袋,浇了一大盆冰水。 ... 对于他们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柳白基本不怎么感兴趣。 在知道马周要把功劳全都抢过来之后,柳白不仅仅没有斥责他,反而偷偷帮了他一把。 干这种事情,柳白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书院的孩子,跟外边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 这种竞争,也属于良性竞争,对他们的成长,有很大的好处。 再者说,好端端一场婚礼,又是威逼利诱,又是大动干戈,到最后还死了人,不该给人家马周,一点点的补偿吗? 小事情罢了,没工夫瞎琢磨。 不过,眼下柳白却是有一件大事,要好好琢磨琢磨。 唐闵死后,河东道九成以上的官员,都在‘投名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系统也提示过,任务算是完成了。 虽说是个弯道超车的办法,但河东的确是太平了,效果也的确符合系统的认定。 只是... 柳白看着系统仓库界面上的召唤卡,有点发愣。 第768章 苏武召唤卡?不靠谱的系统,也不能指望他干什么靠谱的事 苏武,留胡节不辱,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仓库里召唤卡上的名字,赫然写着‘苏武’二字! 系统似乎是升级了,在召唤卡的旁边,还有一张图片。 让柳白抓狂的地方,就在这里。 不可否认,苏武是个牛人,而且是大大的牛人。 抛开他的外交才能,和军事才能不提,光是他那一身野外生存的能力,就让人钦佩得不行不行的。 柳白扪心自问,把自己扔在大草原上,别说十九年了,十九天估计都活不了。 渴了吃口雪,饿了嚼羊毛... 换了柳白,还不如自杀来的痛快。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对那些能做到的人钦佩万分。 乍一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柳白还以为系统转了性了。 可看到图片之后,柳白知道,系统的尿性都没都没有变过。 不靠谱的人,这辈子都不靠谱。 不靠谱的系统,也不能指望他能干什么靠谱的事。 召唤出个一身破烂,散发着羊膻味的老头,柳白毫无怨言。 因为这个模样的苏武,很正常。 可为何,图片上的苏武,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 一脸的白胡子,头发浓密,脸上的褶子不少,却还算有光泽。 手里拎着一根棍,貌似是汉武帝赐给他的符节。 脸上的笑容很慈祥,看起来让人颇觉亲近。 这是苏武? 分明就是,神话传说之中的土地公好不好? 难不成,在匈奴人那住了十九年,养了一身的肥膘? 柳白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苏武召唤出来。 上次召唤黄巢,已经让柳白有点心理阴影了。 虽说黄巢已经派上了用场,在锦衣卫也干的相当不错,但嘴碎的毛病从来都没改过。 搞的柳白看见他,甚至想绕路走。 谁知道苏武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臭毛病? 柳白叹了一口气。 把目光,投向仓库另一个格子之中的物品奖励。 东西很好,是他梦寐以求的。 橡胶树的树苗! 橡胶的用处很大,可以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生意,而且还可以扩充大唐的军事力量,增加府兵的机动能力。 要知道,橡胶至今还生在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大陆之上,想要远渡重洋,找到橡胶树,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最起码,十年之内是没戏的。 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让柳白感到心脏疼的是,系统奖励的橡胶树苗,只有一株... 想都不用想,热带作物是不可能在亚热带成活的! 即便放在大唐最南边的岭南,想要让这一株橡胶树苗成活,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但凡这株小树苗出现任何意外,柳白想要获得橡胶,那就要多等上十几年! 若系统有实体,估计现在早就被柳白砸个稀巴烂了。 “我一直觉得,我的脾气很好,系统,你他娘的是在挑战老子的底线...”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 他在考虑,究竟要不要把苏武和橡胶树苗召唤出来。 考虑了片刻,他还是决定,等回到长安再说。 这里终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 树苗无所谓,只需要关心能不能成活的问题。 苏武就比较敏感了。 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出现,胆子小的,没准会被吓死。 关上系统界面,柳白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他本来还想找人,去博州城看一看那些官员们的情况。 现在不用了。 系统既然判定,他完成了任务,那么就说明,那些官员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 至此,河东道算是终于太平了下来。 ... 也不知道李二跟马周在小花园里聊些什么。 柳白跟系统生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气,两人还站在花丛里,似乎聊得很是开心。 张柬之几人已经恢复了冷静。 都是好兄弟,不至于为了这点功劳生气。 再者说,生气又能如何? 他们一向认为自己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么生气也是有一定目的性的。 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从来都不肯干。 柳白回来的时候,几人正在窃窃私语。 许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柳白身后,道:“少爷,都抓住了。” 柳白一挑眉。 “还真来了?” 许褚点了点头,“是不是把人都交出去?” 柳白摆了摆手,道:“都交给钱世安吧,让他看着处理。” “是!” 许褚走后,张柬之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先生,是不是唐闵家派来的人?” “莫非是长孙无忌的人?” “...” 柳白指了指上官仪,道:“你说对了。” 众人一同看向上官仪,如有默契一般的皱起了眉头。 “可惜了,竟然不是长孙无忌的人...” 柳白之所以带他们来济南城,就是知道,他们继续留在博州,肯定是会出现危险的。 唐闵本人是河东黜治大使,位高权重,手底下能人无数。 此外,他还是河东唐氏的家主。 这种身份,活活被柳白和几个书院的学生折腾死...他那个阵营里的人,能咽下这口气?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柳白想出了无数种可能。 甚至于,连他们暗害李渊,把罪名推到自己头上的可能,都算了进去。 这才会写信,邀请李二前来。 因为,这是他们能伤到柳白唯一的办法。 至于对李渊动手的可能性有多大,那就不是柳白该操心的了。 反正来回折腾的又不是他,而是李二... 除此之外,那就是对付张柬之等人了。 若是张柬之等人继续留在博州,肯定是活不成的。 河东道,终究是人家的大本营。 即便在济南城,也未必就能保证毫发无伤。 现在,他们来了。 幸好,许褚和李二带来的护卫们,相当的给力。 凭借许褚的身手,活捉几个不是难事。 既然他们来了,想必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索性,不如送给顺水人情,把人都交给钱世安。 反正审也审不出多少油水。 唯一可惜的地方在于,人是唐闵家里派来的。 若是长孙无忌派来的,就再好不过... “等陛下跟马周聊完之后,你们就尽快滚蛋,回到长安后告诉李承乾,他既然要安排给你们任务,就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日后少让别人给他擦屁股!” 第769章 市侩的李渊,又有银子赚? 柳白知道,河东道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让河东道的官员,在‘投名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归根结底,唐闵是大老虎,他们就是小老虎。 他们一日为官,就多一日的风险。 整顿河东官场,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不光不需要柳白出面,连张柬之他们那几个,也不用再插手。 摘桃子就要摘大的。 一棵桃树上,往往只会结一个大桃子。 赶紧吃完之后,自然是要去其他树上找大桃子,而剩下那些被虫蛀的、小的、酸的,就留给别人吧。 功劳千千万,拿下河东道的主要功劳就足够了。 有时间,还是去找其他功劳的好。 不能在河东道,接着浪费时间。 两天后! 柳白站在济南城大宅子门口,送别了李二。 皇帝陛下也不轻松。 本来说的很好,二十二天的时间完成封禅大典,一定要赶在规定时间之前,赶回长安城。 如今,为了保证太上皇的安全,陛下不得不放了满朝文武的鸽子。 剩下的时间也不宽裕。 他要在三天之内赶到长安,接受臣民的朝拜。 再晚回去,估计李承乾那就拖不下去了。 知道自家儿子为了自己的安全,多跑了几百里路,李渊也特意跑出来,送别李二。 眼瞅着李二消失,李渊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老夫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出来玩!整顿河东官场,是你跟那混小子早就约定好的吧?” 在场之中,除了柳白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趔趄。 混小子? 谁? 陛下吗? 柳白帮着独孤谋,把李渊搀扶进去。 一边走一边道:“老爷子,有的事情不能说的太细,太细的话,就没意思了。” 李渊推开柳白的手,很不满的说道:“老夫本以为,来济南能松快一段时间,没想到你小子不安好心,这回不补偿老夫,是绝对过不去的!” 柳白早就想到,老头子会这么说。 这些日子,老头的心比谁都大。 这世上,想要他脑袋的人,绝对不少。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满世界的瞎跑疯玩。 却把李二派来保护他的人,都累坏了。 估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银子,看来,酒坊生意真是让他尝到甜头了。 “闭嘴!” 柳白还没说话,一边的万贵妃不乐意了。 老太太在宫里的时候,活得像一尊菩萨。 什么事情都不管,什么事情都不问。 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温婉的性子,听说还经常给李渊和太穆皇后劝架。 现在离开了皇宫,整天跟在李渊身边,看着他胡乱折腾,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这老两口的性格,干脆掉了个儿。 到现在,李渊看见万贵妃,就下意识的缩脖子。 同样的话,若是放在十年前说,恐怕就会是一场狂风暴雨。 只不过如今... 李渊讪讪一笑,道:“老夫跟着孩子闹着玩呢...” 万贵妃挑了李渊一眼,道:“这孩子一心为国,哪有时间跟你这老不正经瞎胡闹?” 说着,她对柳白道:“柳白,日后这老家伙若是再为难你,就跟老身说!” 柳白赶紧点头,立刻舍弃了李渊,转而去搀扶万老太太。 一直把万老太太送回房间,这才出来,走到前院,坐在院子里那片葫芦藤下。 李渊拎着一把大蒲扇,用扇柄挠痒痒。 身上的袍子,已经换成了开襟的短褂。 看上去,俨然是一个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老农。 步云履也不穿了,双脚踩着木趿拉板,一边抖腿,一边哼哼小曲。 柳白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渊。 都说二三十岁,是男人变化最快的时候。 老头这都六十好几了,怎么忽然转了性格? 李渊洒然一笑,道:“别这么看着老夫。” 他把茶壶往柳白跟前推了推,示意柳白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从前威风惯了,现在吃点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柳白喝了一口老头泡的茶,发现滋味还真不错。 “怎么样?这是老夫派人从江南找来的好茶,不比你柳叶轩出品的差吧?” 柳白没有接李渊的话茬,而是说道:“老爷子,咱们该回长安了。” 李渊嘿嘿一笑,道:“老夫就知道,你放心不下长安城的那些小子,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产业,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松心。” 柳白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他的确是不放心长安城里那群臭小子。 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产业,而是超市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 这桩生意,势必会做得极大,没有人坐镇,难免会出麻烦。 沈万三等人的确是商贾之中的绝顶高手。 可他们的目光,终究是有些局限的。 从进货,到出货,到质检,乃至做账,都大有学问。 任何一种货物的纰漏,都带来大量的损失。 说白了,‘超市’的计划,柳白打算亲自操刀,因为这关系到后续的许多事情,譬如...航海贸易! 不过,喝到李渊的茶之后,柳白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一种赚钱的法子。 见柳白忽然不说话了,李渊伸出手,在柳白眼前晃了晃。 “小子,小子!你发癔症了?” 柳白把李渊的手打开。 李渊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 这两个字一出口,即便换了李二,恐怕也会吓得不轻。 可柳白早就习惯了。 老头惯爱吓唬人,实际上纯粹就是为了逗闷子。 “老爷子,咱们说点正事。” 李渊像是被人一巴掌把脾气抽了回去似的,脸色变得特别快。 刚才还须发皆张,转眼间满脸都是市侩。 “又有银子赚?” 柳白翘起二郎腿,笑嘻嘻的说道:“二八开。” “五五开!” 柳白摇了摇头,道:“二八开!” 李渊习惯了跟柳白讨价还价。 “不成,最少四六开!” “最多三七开,要么不谈了。” “三七开就三七开,你等着,老夫这就拿笔墨写合同!” 说完,李渊也顾不得找下人了,撒丫子就跑,很快就把笔墨拿来。 ‘刷刷’几笔写好了合同,把抬头和签名的位置空出来,这才满脸希冀的问道:“什么生意?” 第770章 这这不是坑人吗? 以前出来玩,全家人都跟着柳白东跑西折腾的,玩的不错,就是有点累。 这一回,柳白基本都是单独行动,其他人几乎把河东道的大城市,转了个遍。 柳婉儿和柳蓉儿这两姐妹,买东西买的有点上瘾,再加上多年没怎么出过宫的万老太太,三人基本上把河东道的特产,都买齐了。 回去的时候,买的礼物,添置的家当,多了七八辆马车。 听长安城传来的消息,说今天恰好是程咬金和张亮班师回朝的日子。 柳白并不是不想迎接他们,而是有心刻意避讳一下。 最近,柳家实在是太显眼了。 再加上薛仁贵和金日磾在辽东立下了赫赫战功,朝中免不了有人会说闲话。 哪怕是为了两人的前途着想,柳白也不想再露脸。 这一战下来,薛仁贵封侯是板上钉钉的,金日磾大小也能封个伯爵。 灭国之战,生擒了高句丽的君主,已经不能用泼天之功来形容了。 当年抓住颉利,只是单纯的给李二解了解气。 可拿下高句丽,那就是为大唐报了一箭之仇! 前隋年间,三征高句丽,不知有多少大唐好男儿,将一把忠骨埋在了异国他乡。 大王城外那座景观,是所有大唐人心中的一根刺。 而这一战的胜利,瞬间让薛仁贵和金日磾他们,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民族英雄。 既然都成民族英雄了,就不能有任何污点。 柳白打算,将薛仁贵和金日磾,彻底从柳家摘出去。 不管私底下如何,起码明面上,他们要成为朝中的另外一支力量。 否则的话,他们的前途,也就止步于侯爵和伯爵了。 大队人马从河东道回到长安,最少需要八天的时间。 人少的话,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不过,柳白却吩咐下去,放慢行程,八天之内赶回长安,就足够了。 那时候,大军凯旋的庆典已经结束,薛仁贵和金日磾的热度,也应该会下去一点。 李渊的马车里,堆满了万贵妃买的瓶瓶罐罐,颠婆起来,叮叮当当的,搞的老头不厌其烦。 偏偏万贵妃对这些东西,喜欢得不行,非要亲眼看着,好像怕别人偷走一般。 刚出了并州地界,李渊就跑到了柳白的马车上躲清静。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说悄悄话,本来是一件很让人享受的事情。 忽然挤上来一个没皮没脸的白胡子老头,任谁心里都不爽。 “娃娃们且去前边的马车坐,老夫有话跟你们夫君讲。” 李渊察觉出柳白的怨念,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柳婉儿和柳蓉儿说道。 柳婉儿抿嘴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给老头倒了一杯茶,领着柳蓉儿跑到李渊的马车,去跟万贵妃作伴了。 见柳白的脸色不好看,李渊讪讪一笑。 辈分大归辈分大,身份高归身份高,现在的他,可万万惹不起柳白。 辈分和身份,在银子的面前,能有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都安排好了吗?” 李渊说的,是那桩新买卖的事情。 柳白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以后再出来玩,绝对不带这么多累赘了。 夫妻间聊得正欢,你一个臭老头子瞎掺和什么? 他无奈的说道:“长安城里,闲着的伙计足有上千,没必要从身边派人,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应该就有些成效了。” 李渊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老夫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当,不如咱们再商议一二?” 柳白翻了个白眼。 “老爷子,我柳白从来没做过赔本的买卖。” 李渊连忙点头,道:“是是,你说的都对,可老夫至今还是没弄明白,你所说的品牌效应,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本来柳白没打算把所有底,都透给李渊。 反正到时候拿银子分红就够了,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看老头满是求知欲的双眼,柳白又有点不落忍。 瞧他的样子,自己若是不解释得通通透透,估计今天他是不会从自己的马车上下去了。 稍微琢磨了一下,柳白把茶壶拿起来,摆在李渊跟前。 “这是柳叶轩出产的茶。” 他又从旁边,拿个两个茶杯。 “这是某人从山间采来的野茶。” “这是老爷子你吩咐人制做的茶。” 李渊连连点头。 柳白又道:“三杯茶,都卖十文钱,老爷子你买哪一杯?” 李渊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柳叶轩的!既然价格一样,为何不买品质最高的?” 柳白笑了笑,道:“这就是品牌效应,买家都以为,柳叶轩出产的茶,品质最好,味道也最佳...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三种茶叶,其实是产自同一个地方,甚至就是从同一棵树上采下来的!” 李渊拧着眉毛想了半天。 “这...这不是坑人吗?” 柳白噗嗤一笑,道:“老爷子,您觉得只要是做买卖的,又哪个行当,不是靠坑人赚银子的?东西一进一出,才会产生利润,只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李渊又拧着眉毛想了半天,道:“所以,你打算把老夫手里的酒、茶,再加上你柳家出产的果汁醪糟之类的饮品,全都整合起来,开一家如柳叶轩一般的铺子?” 柳白摇了摇头,道:“这就关系到产品定位的问题了,说白了,柳叶轩针对的有钱人,毕竟一壶茶几十上百贯的价格,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而如今的买卖,却要靠着薄利多销来赚银子,短时间内或许会赔一点,但时间长了,等销售一上去,利润肯定会比柳叶轩多得多!” 李渊有点接受不了,薄利多销的概念。 在他看来,买的越贵,才越赚银子。 “所以说...这个品牌效应,就是为了增加销售量?” 柳白一拍手。 老头终于大彻大悟了。 他从旁边的矮桌上,拿起一张纸。 “连品牌的图样我都画好了,老爷子你瞧瞧,像不像?像的话就提几个字。” 李渊接过来,眯着眼睛一看。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粗线条的人脸,岁数不小了,微微有些发福,脸上全是大褶子。 李渊愣了愣神。 “你画得是...老夫?” 第771章 赶紧去多买几个麻袋,天上就要下黄金雨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柳白都是不折不扣的文化人。 当年在长孙无忌的寿宴之上,柳白三步成诗,一举奠定了他在文坛之中的地位。 一纸宣传单,印证了《尚书》之真伪,让柳白在士林之中的名望,仅次于王勣他们那些真正的大佬。 作为大唐素描画派的开山祖师爷,画中巨匠阎立本,都对柳白推崇有加,每每见之,都以师礼相拜。 不过,柳白自己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工笔画、水墨画,他的的确确是不在行。 画个素描,也只能说勉强过了及格线。 不过,漫画风格还是比较简单的。 尤其是头像。 只要抓住人物长相的风格特点,再着重突出,便能很容易看出来画的是谁。 大唐的老头子,差不多都长一个模样。 让李渊换上一件道袍,再挽个道髻,脸上的表情自然一点,和孙思邈站在一块,估计不熟的人,都分不清他们俩谁是谁。 不过,李氏皇族祖传的大鼻子,实在是太有特色了。 把这个特点突出一些,点上右脸颊那个标志性的痦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漫画版李渊! 李渊拿着自己的画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十分新鲜。 “你画老夫做什么?” 柳白拿着毛笔,扬了扬下巴。 李渊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这才想起,刚才柳白还说让自己题字。 这又是几个意思? “写啥?” 李渊眨了眨眼睛问道。 柳白斩钉截铁的说道:“李师傅!” “李师傅?” 李渊拧着眉毛挠了挠头。 见柳白态度坚决,他也不再犹豫,把纸放下来,提笔写下‘李师傅’三个大字。 柳白吹干了墨迹,用小刀子,把李渊的头像和字,都裁下来。 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瓶子浆糊来。 而后,将头像和字,贴在茶壶上。 “这就是品牌。” 李渊拿起茶壶,依旧摸不着头脑。 老头子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有限,柳白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跟他解释了。 “您呐,赶紧去多买几个麻袋,天上就要下黄金雨了。” 李渊怔楞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满怀心事的下了马车。 ... 河东道的剧变,让长安城里面,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人有大小,事有缓急。 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把最重要的事情办完。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迎接远征军归来! 相比之下,李二回宫,反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紫宸殿! 李二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承乾,李二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感慨。 孩子大了...真好! 国事不用操心,还帮着自己铲除了河东道的一大毒瘤。 最重要的是,修完了宣政殿和太液池之后,内库不仅没有空虚,反倒愈发充盈了! 李二决定,赏李承乾点东西。 “太子监国有方,钦赐玉璧两面!” 刘瑾把赏赐太子的旨意念完,等着太子谢恩。 却发现,太子撇着嘴,满脸不乐意。 “太子殿下,快谢恩!” 刘瑾压着嗓子提醒道。 李承乾不情不愿,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父皇赏赐。” 他脸上不开心,心里更觉得憋屈! 身边的人,包括刘瑾他们,从长孙昭容那起码拿来上百万贯的‘赃款’。 身为太子,不仅一文前都没贪,还全都上缴到了皇家的内库。 怎么着,也比两面玉璧值钱得多吧? 就算不怎么稀罕封地,父皇也该意思意思。 不意思意思,就太没意思了。 以后谁还肯好好干活? 李二当然看出来李承乾心中的不满,不过,他全当没看见。 银子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好,玉璧、玉如意之类的东西,放在仓库里都快长毛了,需要多赏赐出去一些。 再者说,自家孩子,分什么彼此? 李二心情大好。 心情好了,自然要喝一顿! 父子两人,干脆叫了一桌酒席,把所有人都赶走,在紫宸殿喝了起来。 他们把太监宫女都赶出去不要紧,却把长孙昭容给急坏了。 “刘总管,陛下真的什么都没说?” 紫宸殿外,被刘瑾拦下来的长孙昭容,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眼前这个,迟早会成为宫中大总管的太监,可是花费重金,才收买过来的。 到现在,一点忙都没帮上也就罢了,竟然连句实话,都不肯跟自己说! 刘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太子爷监国有方,陛下心里正高兴着呢,说不定现在都喝醉了。” 长孙昭容脸一沉。 “本宫为陛下安排好了接风仪式,陛下为何避而不见?莫非,让文武百官白白等着?” 刘瑾打了个哈哈,道:“陛下才回宫半个时辰,娘娘何必心急?再者说,奴婢身份低微,可不敢去打扰陛下的雅兴...” “你!” 长孙昭容气得脸颊有些发红。 一个从小被人当金丝雀养起来的女人,就算学了些胡搅蛮超的功夫,又哪里是刘瑾的对手?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刘瑾却忽然转身走了。 “刘总管!” 她叫了一声,刘瑾都不再搭理她了。 长孙昭容只能恨恨的一跺脚,转身离去。 “娘娘,怎么办?” 身边的亲信,低声问道。 长孙昭容冷冷的说道:“还能怎么办?让文武百官都散了吧,陛下没有心情见他们!” 她朝新修好的宣政殿走去,刚走到半路,脚步蓦得一顿。 只见,一个人正站在去路之上,背对着她,似乎是在抬头欣赏,树上的花朵。 长孙昭容心中一颤。 因为,远处那人,赫然正是长孙无忌! 原来长孙皇后在宫里的时候,身为皇后兄长的他,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入宫。 长孙皇后去了洛阳之后,长孙无忌也随之失去了入宫的理由。 不过,今日却是长孙昭容牵头,邀请文武百官迎接陛下回朝。 长孙无忌,便顺理成章的进来了! “你们都下去!” 长孙昭容屏退了周围所有人。 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轻轻走了过去。 “拜见兄长...” 长孙无忌缓缓转过身,淡淡的说道:“老臣拜见昭容娘娘。” 第772章 朕今日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对于长孙昭容而言,这位远房的兄长,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 整个长孙家族所依靠的,并不是皇后。 而是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尚书仆射! 长孙昭容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更知道,若是这位兄长不满,随时可以将自己,从云端之上,生生扯下来。 而且,并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拜见’二字,让长孙昭容无比惶恐。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兄长...”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道:“敢问娘娘,为何还不见陛下踪迹?” 他显得很平淡。 即便儿子被关进天牢多日,他都没有一点心急的意思。 甚至于,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长孙昭容更加手足无措了。 “陛下正在与太子饮酒...”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回朝,总不能让文武百官白等一场,还请娘娘再去求一求陛下。” 说完,他竟然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等长孙无忌走远,长孙昭容身子一松,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喃喃的说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长孙家把她送进宫里,并不是为了让她享福。 恰恰相反,皇后离去之后,是她掌管后宫大权的最佳时机。 尤其是,连四大贵妃都不在! 可时至今日,银子花得如同流水一般,却看不到一点成效。 在刘瑾身上倾覆的心血最多,却连一句准话都得不到。 很明显,长孙无忌的出现,是对她的一次警告。 若是再看不到成效,那么距离她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长孙昭容咬了咬牙,把身边伺候的人,重新召回来。 “回紫宸殿!” ... 紫宸殿! 李二喝了不少,不过对于他的酒量而言,只能算是毛毛雨。 李承乾就差得远了。 几杯烈酒下肚,眼睛都直了。 舌头打了结一样,嘟嘟囔囔的,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承乾,这几日宫中可太平?” 李承乾睁开朦胧的双眼,目光之中,忽然出现了几分怒色。 “父皇,那个昭容实在是过分!儿臣要参她一本,将她打入冷宫!” 李二的眼神之中,出现了几分笑意,冲着李承乾身后,轻轻招了招手。 “莫非,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李承乾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刚要张嘴,却又愣住了。 因为长孙昭容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紫宸殿之中。 正站在李二下首,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李承乾抹了一把脸,又揉了揉眼睛。 “今日这酒劲还挺大...” 李承乾自言自语了几句,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种场合,父皇怎么可能会让那个女人进来? 反正她也不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父皇,那个女人愚蠢至极!用银子售卖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就罢了,竟然还妄图染指母后的权柄!她也不看看她是哪根葱?长孙顺德那个老东西瞎了狗眼,脑子堵住了才会把她送进宫里!” 长孙昭容脸色很难看,想要说话,却被李二用手势制止。 “那么,你想怎么对付她?” 李二往后坐了坐,饶有兴致的问道。 李承乾又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觉吗? 怎么还会动? 他踉跄着往长孙昭容的方向,走了几步。 伸手一抓,想看一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 长孙昭容吓了一跳,连忙向后一闪,躲过了李承乾的手。 旋即转身下拜。 “太子僭越无礼,还请陛下治罪!” 李承乾一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父皇竟然真把这个女人,给放进来了! 冷汗瞬间冒了一身,酒劲转眼就去了大半。 他急忙向后退去,跪倒在地上。 “儿臣喝多了,还请父皇恕罪!” 李二的笑容,却是愈发的耐人寻味了。 没人知道,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摆了摆手,道:“来人!” 长孙昭容和李承乾,同时心中一紧。 这是要...把谁拿下? 两个金吾卫走进大殿。 上一刻,李二还在笑,转瞬之间,脸色骤变! “太子李承乾,不敬尊长,借酒肆意胡闹,速拿入宗人府,杖责二十,禁闭十日,以儆效尤!” “遵命!” 两个金吾卫立刻把李承乾五花大绑,拿个布条子堵住嘴,一个人扛肩膀,一个人扛双腿,大步走出紫宸殿。 长孙昭容心中没有放松分毫。 刚才李承乾所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诛心了! “陛下,臣妾...” 她有心解释解释,李二却还是不肯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段日子,爱妃执掌后宫,劳苦功高,不过皇后不在宫中,一应事务还需爱妃多多操劳才是。” 长孙昭容有点懵了。 面对李承乾,她习惯了直来直去的交锋。 说白了,为了夺走后宫大权,她已经和李承乾完全撕破脸皮了。 李二的风格,让她着实琢磨不透。 莫非,陛下刚才没有听见太子的话? 还是说,他另有图谋... “爱妃...” 李二站起来,拉住了长孙昭容的手。 “承乾还小,饮酒多了一些,难免会胡闹,你莫要往心里去...文武百官不是还等着朕呢吗?你随朕一同去宣政殿。” 这番话一出口,长孙昭容更懵了。 木头人一般的被李二拉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宣政殿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跟陛下,一同坐在宣政殿的龙椅之上! “恭迎陛下回宫!” “恭迎陛下回宫!” “...” 早就在宣政殿里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齐齐下拜。 李二轻轻挥手,道:“诸卿平身。” “谢陛下!” 文武百官‘哗啦啦’站起来。 他们不敢抬起头来,不过却都时不时的打量打量,坐在陛下身边的那位昭容娘娘。 李二站起来,朗盛道:“朕今日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说着,他把长孙昭容也拉了起来。 “泰山封禅令朕感慨颇多,上苍赐下警示,朕需多多参悟,自今日始,朕将在宫中简居,朝中一应事务,由房卿暂代,若需动用玉玺,诸卿可请示昭容,再由昭容知会于朕,此事...为期十日!” 第773章 光是皇子,就不知被他搞死了多少位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等陛下回宫之后,朝中肯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太子和尚书仆射的斗法,也将进入最后的阶段。 皇帝陛下这个裁判,无论判定谁输谁赢,都将影响到未来朝中局势的走向。 太子赢,长孙一族定会没落! 长孙无忌赢,他必定顺利进入中书,执掌朝中大权,成为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再之后,他势必会对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发起冲击。 或许,有人会觉得,就算长孙无忌进入中书,也撼动不了李承乾的地位。 可朝中稍微了解长孙无忌一点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能耐! 连陛下都阻止不了,长孙无忌进入中书,李承乾又能拿他怎样? 同样,这也是柳白一直在极力阻止,长孙无忌进入中书的原因。 要知道,历史上的长孙无忌,还真就是这么干的... 光是皇子,就不知被他搞死了多少位! 而今天... 上苍警示? 多多参悟? 李二的决定,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想法。 就连长孙无忌,都有点发懵了。 说好的打擂台,双方脑浆子都快被揍出来了,眼瞅着就要判定输赢,就在此时,裁判跑了... 这算什么道理? 众人迷茫了一瞬,下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李二身边,那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女人。 长孙昭容! 朝中若是有人想用玺,需要先请示长孙昭容,再知会陛下! 一个‘请示’,一个‘知会’,这两个词用的,实在是大有学问。 岂不是在说,朝中的一应事务,都由长孙昭容做主,等做完主之后,再告诉李二一声就可以了? 李二前往泰山之前,就赋予长孙昭容,一切后宫大权。 而今,连朝中的事务,竟然都交给她了?! 这都不是垂帘听政的问题了! 十天,已经很长了! 但凡换一个有野心的,十天时间,足够用来谋逆篡位! 陛下对这位新晋昭容的宠爱,似乎有点过分了... 房玄龄等人对视了几眼。 即便他们,也不知道李二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说没有目的,打死他们都不信。 可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为了勾起长孙昭容的野心? 那光一个后宫,也足够她折腾大半辈子的了。 何必把朝中的政务都交出去? 众人看了看长孙昭容,又看向文官列之中,站在仅次于几位三省大佬的长孙无忌。 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复杂。 不管陛下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总之,在这十天之内,将会是长孙家族权柄最终的时候。 若是长孙无忌的胆子大一点,完全可以用这十天时间,为自己创造一个,真正进入三省的机会! 憋了老半天,房玄龄等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再次交换了一个眼色,齐齐站出列。 由于今天是陛下回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办公的虞世南和高士廉,也都回来了。 三省的几位大佬,今日齐聚! “奏请陛下,收回成命!” 房玄龄、杜如晦、虞世南、高士廉几人,齐声说道。 紧接着,排名稍后的六部尚书中,以李大亮为首的‘太子党’,也纷纷出列。 再往后,韩同等六部侍郎级别的官员,也都站了出来。 很快,文武百官站出来将近一半! 不过,有两个本该站出来的人,却是一动不动。 一个,是性格如火的魏征。 放在从前,李二说出这么荒唐的决定,他不破口大骂,都算是给李二面子。 可今日,他却靠着宣政殿的墙柱,双手搂着笏板,眼睑下垂,好像睡着了一般。 另一个,则是才班师回朝的...程咬金! 刚刚立下不世之功,依照他的性子,今日最少也要在宣政殿里,光着膀子跳上一段。 再不济,也该跟陛下胡搅蛮缠一顿,为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多争取一些利益。 但此时,他却是出奇的沉默。 抱着膀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甚至还有心思,跟旁边的张亮咬耳朵,也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群臣的举动,让长孙昭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熟读古籍的她,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招数。 “臣妾也请陛下,收回成命!” 宫中的人,最喜欢玩的就是欲擒故纵。 李二饶有兴致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站出来,道:“老臣也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宣政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党羽们,都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 事实上,长孙无忌是真心推辞的。 他虽不知道陛下究竟做的是什么打算,但他很清楚,陛下对他的态度... 说句不好听的。 如果他不是皇后的亲哥哥,如果他不是大唐开国第一功臣,如果他手中没有偌大的权柄,早就被陛下凌迟了! 既然如此,陛下想出来的主意,肯定是对他不利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抱着这种态度,长孙无忌宁愿再多等一段时间进入中书,也不愿多冒一丝的险。 至于那个被关进天牢的儿子... 长孙无忌从来都没觉得,这是件大事。 只要他出面,刑部不可能不给面子。 再者说,长孙冲自作主张,把自己给坑了,多在天牢里关上几天,也能磨一磨他那激进的性子。 李二玩味的一笑,道:“诸卿不必再劝,朕对昭容绝对放心,况且我大唐河清海晏,又有诸卿辅佐,出不了什么乱子。” 他拍了拍龙椅上的扶手,道:“就这样吧。” 说着,把盛放玉玺的盒子,往旁边一撇,转身走了! 群臣一阵默然。 等李二走出宣政殿后,‘轰’得一下炸开了锅! 人群迅速分成了两个圈子。 “房相,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档口,陛下忽然撂挑子了,咱们该怎么办?” “...” 众人七嘴八舌问着,哪怕长孙无忌就在不远处,也毫不避讳。 房玄龄摇了摇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完,他分开人群,带着杜如晦等人,走向武将烈前排的程咬金身前... 第774章 你们猜的不错,陛下要对长孙无忌动手了 众人都是大半年没见到程咬金了。 有这个流氓头子在的时候,朝中没有一日安宁。 如今回来,却这么安静,让人实在是很不习惯。 房玄龄等人,冲他拱了拱手。 程咬金咧嘴一笑,扬了扬下巴道:“咱老程一回来,就碰见这么大事,看来最近你们也没怎么消停。” 房玄龄等人看得出来,程咬金知道些什么。 他虽然人在辽东,却对朝中的事情,了如指掌。 柳白每隔半个月,就会给他写一封信。 而程咬金往回写信写得更勤。 这大半年来,光为了送信累死的马,都能供得上一支斥候小队了。 不过,这么多人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程帅此次归来,立下赫赫战功,朝廷没有举行庆典,实在是不合适,不如老夫等人设宴,款待程帅一二?”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庆典有个屁用?咱老程只认识银子,陛下也曾说,要给老夫庆一庆,被咱老程拒绝,全都折现了!” 说着,他冲房玄龄等人挤了挤眼睛,道:“你们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不如多给咱老程那些糙汉子们,发点银子?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小事而已,百战之师,怎能不赏?” 他冲杜如晦点了点头。 六部虽然下辖于尚书省,但左右二相总领朝政,杜如晦也是能够分管民部的。 杜如晦拿出一张条子,上边盖着中书的印鉴。 把这张条子交给民部,便可直接将银子拨发给兵部,再一一犒赏有功之人。 程咬金等不及,一把将条子夺了过来,新鲜得看了半天,而后啧啧称奇道:“大手笔啊!” 杜如晦竟然直接批了一百万贯! 放在前两年,这可是足以让朝廷伤筋动骨的数量。 但如今,也只能算是毛毛雨而已。 程咬金和张亮手下,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十万人。 算上在辽东的斩获,以及兵部下发的其他赏赐,哪怕是小兵,也能得个十几二十贯的赏钱。 往常一道行军总管回朝之后,都免不了跟三省的人嚼舌头。 朝廷对于阵亡将士的补偿并不高,顶多能买头驴子。 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东西,谁也不想亏待了,跟自己一起在战场上拼杀的老兄弟。 这回,倒是让程咬金省了不少口舌。 他迫不及待的拿着条子,向着民部衙门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只问了房玄龄等人请客的时间和地点。 杜如晦无奈的一笑,道:“这个憨货...” 房玄龄盯着程咬金的背影,看了半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杜如晦的话一般,道:“他可不憨...” ... 长安城景仁坊东街,天香楼! 李渊开的这家酒楼,俨然成了长安城里的龙头产业。 若是不提前三天预约的话,门都进不去。 里边的掌柜和小伙计,一个个牛气的不行。 朝中的文武百官,为了巴结太上皇,只要是请客吃饭,必来天香楼。 只要是来天香楼,必定会点景春酿。 哪怕天香楼的习惯是,厨子做什么,客人吃什么,从不提供点菜服务,也从来都不会影响到生意。 不过,预约这种事情,对于几位三省大佬而言,就是个笑话。 酒楼掌柜的是皇宫出来的老太监,再眼高于顶,也惹不起三省大佬! 为了这点小事,值当的去劳烦太上皇? 正午时分! 太阳毒辣的令人头晕眼花。 一踏入天香楼,却极其凉爽。 楼下的四个角落里,各放着一个足有七八尺粗的水缸。 水缸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冰块! 柳家的硝石制冰法,不光垄断了整个大唐的制冰行当,再也不用冬天的时候,把冰块存在地窖里。 而且,冰块的价格,直接腰斩了一半多! 为了把冰块带来的凉爽劲头分散开,李渊特意雇了八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一人举着把大扇子,使劲扇凉风。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把周围所有酒楼的生意,全部挤垮! 程咬金没骑马,干脆就从皇宫,溜达到天香楼。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臭汗。 一进门,就嚷嚷了起来。 “上凉茶!” 他对天香楼的规矩门清得很。 文武百官之中,他跟柳白走得最近,都快成一家人了。 而天香楼这些门道,都是柳家玩剩下的了。 掌柜的老魏,自然认识程咬金,急忙迎上来,让人拿来凉茶,又送上来一块冰帕子。 “老房他们呢?” 老魏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道:“公爷,房相他们都在三楼,您看着点台阶...” 程咬金用冰帕子擦了擦汗,丢回托盘里去,自顾自的往楼上走。 本以为,今天来的人会不少。 没想到的是,竟然只有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 程咬金顿时不满的说道:“不是说给咱老程接风吗?怎么就你们俩?” 房玄龄笑吟吟邀请程咬金落座。 “你就别挑理了,老夫有不少事情,要跟你好好参详。” 没有外人在,就不必搞什么繁文缛节了。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知根知底,装什么装? 程咬金嘿然一笑,道:“别的先不急着说,听说三省那边正在给薛礼和金日磾拟定封号,这件事可不敢马虎!” 杜如晦一边倒茶,一边笑道:“都是自己人,这种事情,我们当然要上心,你自是不必担忧,不过眼下,却又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有些秘密,他们不知道,但程咬金一定会知道。 因为从开始高句丽之战,一直到现在,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对付长孙无忌。 而程咬金是唯一一个,全程都参与进去的人。 即便他人在辽东,消息也要比房玄龄他们,灵通得多。 程咬金早就知道两人想要说什么,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你们猜的不错,陛下要对长孙无忌动手了!” 两人落座,并没有显得多惊讶。 杜如晦问道:“我们关心的是,陛下会如何动手?” 程咬金喝了一口茶,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觉得,陛下会什么事情都没做?” 第775章 左右宰相敢装病,满朝文武就敢罢工 程咬金的嘴很大。 一般情况下,让他保守秘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他也知道轻重,有些事情,是绝计不能跟别人说的。 譬如,李二前往泰山的真正目的... 像李二这样的人,称呼他为‘天子’,无异于是在羞辱他。 叫‘天爷’还差不多! 封禅? 封禅对李二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个需要什么铭记的事,充其量,只能说演了一场让天下人都安心的戏码,仅此而已。 有的事情,他宁愿跟狗说,也不愿意跟老天爷说。 依着他那骄傲到骨子里的性格,老天爷就是个屁! 若是会飞,把天打下来,似乎也不是多难的事。 这个借口用得很好,至少把九成九的人,都糊弄了过去。 以至于他们认为,李二对封禅之事无比看重,以至于,都无暇顾及长安无忌。 无可奈何之下,才把太子留下来,看着长孙无忌,以免出现什么乱子。 这一手,连李渊都没看透。 房玄龄等人,对李二的了解,远不如柳白深。 所以他们至今也以为,李二去泰山,纯粹是为了封禅。 可今天李二在朝上宣布,要‘闭关’十天,却是提醒了他们。 所以刚一退朝,他们就急着把程咬金叫过来,好好问一问,陛下究竟是在玩什么玄虚。 不问不行! 陛下和柳白一个性子,干什么事情都不乐意跟别人说。 以至于,房玄龄他们想配合,都无从配合。 到头来,稀里糊涂的被人耍一通,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跟傻子似的... 这种感觉,让一向以智者自居的两位宰相,怨念颇深。 “咱老程也只是知道一点内幕罢了,前两天河东道出了一件大事,似乎不少人都知道,可所有人都不吭声,长安城里这些人,就更蒙圈了。” 程咬金神神秘秘的,似乎是想吊足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胃口。 “说细致点!” 杜如晦皱着眉头说道。 程咬金一摊手,道:“我只知道,唐闵死了。” “什么?!” 两位宰相,‘哗’得一下站起来,屁股下的椅子都倒了。 唐闵,任河东黜治大使近六年。 除了中书的几位大佬,尚书省的长孙无忌,以及几位手握兵权,军政一把抓的大都督之外,也就数唐闵地位高了。 这样的人,突然死了,少说也会在朝中掀起一场大地震! 若是寿终正寝还好,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的? 可听程咬金的意思,唐闵要么是柳白弄死的,要么就是陛下弄死的! 老天爷啊! 这两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堂堂一位黜治大使,就这么弄死了?! 程咬金嘿嘿一笑,道:“吓坏了吧?俺老程刚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个消息,原本应该飞速在长安城传开,可却被有心人压了下来,你们猜,这个有心人是谁?”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脸色一白。 还能是谁? 肯定是陛下啊! 怪不得陛下回来之后,忽然宣布简居在深宫之中,连玉玺都交给了长孙昭容保管。 怪不得他一脚把李承乾踢进了宗人府... 原来...原来是为了躲灾! 十天! 十天之后,该起的风浪,也该平息,该乱的地方,也都乱得差不多了。 一切,都有主政的长孙家,在前边顶缸! 反正唐闵是长孙无忌一系的人。 乖乖,要是让文武百官和老百姓们知道了...后果真是没法想象!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就弄死一位三品大员吧? 要知道,河东道被唐闵经营的,刀插不进,水泼不透,针眼大小的缝隙都没给留。 四大世家覆灭之后,几乎所有的门阀世家,都在看唐闵的眼色行事。 这下好了,河东道迟早会乱成一锅粥! 天要塌了... 此刻,房玄龄和杜如晦,简直是欲哭无泪。 跟着这位陛下讨生活,还真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换成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早就死过去了! “这...这不是胡闹吗?!” 房玄龄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杜如晦下巴上的胡子,跟着脑袋一块哆嗦。 “万一河东道兵变,那,那...” 程咬金趁着两人说废话的时间,已经划拉完好几盘子的菜了。 他在辽东吃了大半年的干粮,好不容易回来重温一下花花世界,可不能糟蹋了这么多美食。 转眼间,满桌子美酒佳肴,变成了残羹剩饭。 “柳白呢?柳白在哪?他是什么态度?” 杜如晦跑到程咬金跟前,撸胳膊挽袖子,抓着程咬金的衣领。 看样子,若是程咬金不说,杜如晦就打算狠狠的揍他一顿。 程咬金看了看杜如晦芦柴棒一样的小细胳膊,又瞧了瞧自己这件新袍子上,被他拽出来的褶子,最后无奈的一叹。 他不敢挣扎。 稍微动弹动弹,估计杜如晦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柳白拿捏住了河东道所有的官员,逼着他们签下保证书,所以,他们是不可能泄密的,如果这个秘密真的被泄漏,只能说,是柳白同意泄漏的。” 程咬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两人。 又过了老半天,两人才终于冷静下来。 菜是没心情吃了。 就算有心情,也早就被程咬金吃光了。 酒却是一壶一壶的灌。 柳白不在,以他的聪明,起码也要等乱子过去之后,再回到长安。 陛下深居宫中,早就说好了不见旁人。 可房玄龄他们躲不了! 装病? 左右宰相敢装病,满朝文武就敢罢工!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俩! 房玄龄快把头皮挠破了,也想不出好法子。 本来,程咬金是个很好的人选。 让他挡在前边,三省大佬们的压力,就能小上许多。 可偏偏,人家刚到手一个天大的功劳,谁有胆子拿功臣做文章? 长孙无忌都不敢! 两人借酒浇愁了一中午,失魂落魄的离去了。 程咬金没好意思拦住他们,把最后一根酱大骨啃完,哼哼唧唧的说道:“这俩人不讲究,说好的请客,到头来还要老子自己掏钱...” 第776章 最会装傻的黄巢,又有坏心思了 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权力手段,而是...情报! 有了情报,就等同于有了金银财宝,有了权力手段。 一场黄金雨,只下了一瞬间,早就知道情报的人,自然会搂来一大筐。 而不知道情报的人,连麻袋都还没来得及去取。 柳家为了建立起情报渠道,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光驯养的信鸽,每年就要支出上万贯! 更不用说,在各地建立的秘密据点了。 早年间,李二建立的天策府,便可以算是较为原始的情报机构。 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为今日的百骑司。 他们的情报渠道,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无孔不入的密探暗桩,是情报的来源。 而黄巢打算建立的,却是一个庞大的情报帝国! 这个情报帝国的‘朝廷’,十分嚣张的建立在长安城中心,朱雀大街上最为繁华的地段! 也就是...越王府! 相比于百骑司的庞大,几千锦衣卫只能算是毛毛雨。 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黄巢毫不犹豫的选择跟百骑司合作。 说服皇帝,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把这些权力,交给他最为宠爱的儿子,再给他三成分红,足以消弭一切的疑心。 “唐闵死了!唐闵死了!唐闵死了!” 黄巢在越王府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想要告诉李泰,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李泰正在闷头写着,王守仁留给他的课业,被黄巢搅扰得不厌其烦。 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他才不愿回到越王府。 书院宿舍的条件,的确艰苦了一点,没有下人伺候,不过他早就习惯了。 重要的是,在书院住着自由。 想干啥干啥,下课之后,全是他自己的时间。 哪里像现在,写个作业,还要抽空,旁边还有个人唠唠叨叨... 再者说,越王府的门匾都被摘下来,换成别的字眼了。 “死就死了,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黄巢兴奋的搓着手,道:“越王爷,唐闵死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传入长安,若是咱们把这个消息,卖给长孙无忌他们那些人...” 李泰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都掉了。 “不是吧?你这么做,会坏了柳大哥的计划!” 黄巢嘿嘿笑着,道:“哪能啊?少爷迟早会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咱们只要在公布之前一个时辰,把情报卖出去,不就成了?” 李泰想了想,绝对把笔捡起来,接着写作业。 黄巢这厮看着不靠谱,实际上心思缜密到了极点。 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装傻。 若是放在乱世,起码也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 为他操心,纯属显得难受! 黄巢却不肯让李泰继续写下去。 在他看来,写作业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有闲工夫,不如多揽几桩生意。 “我的好王爷啊,这是咱们情报中心开办之后的头一桩生意,万万不可马虎,必须要一举把咱们泰记情报中心的名气,打出去!” 李泰对‘泰记’这个名字,充满了怨念。 明明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个过来装大瓣蒜的,干嘛要用自己的名字? “我就是个门面而已,具体怎么办,你自己说了算。” 他才是真正能把一切看透的人,只要关系到朝廷,任何事情他都不打算插手。 沾边都不行! 黄巢苦着脸,求了半天,李泰就是不松口。 “看来,越王的名头是用不上了...” 黄巢心中哀叹。 在天下臣民的心中,皇家的信誉是最好的。 不能打着皇帝的旗号,做情报生意,也不能用李承乾的太子名头,干丧良心的营生,那么...也就李泰的名头响亮了。 有了李泰的大号,一文钱的情报,他好意思收十贯。 无奈之下,黄巢只好背着手走了。 他来到后花园,叫来了几个锦衣卫之中,走得比较近的人。 沈威他们那几个最得力的百户,都跟着柳白去河东道出公差了,剩下的人,全都是后提拔起来的。 “大统领!” “大统领!” 花园的凉亭子里,众人见黄巢来了,纷纷起身。 总共有七个人,五男两女,是如今黄巢在锦衣卫之中的管理框架。 黄巢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有什么新收上来的情报吗?” 一个中年女子往前凑了凑,赫然是春风阁的老鸨子,春娘! 春娘‘媚眼如丝’,不易察觉的蹭了蹭黄巢,道:“大统领,春风阁收来了上千个情报,比较有价值有三十几个,等有时间,属下好好跟您汇报汇报。” 黄巢再恶俗,也不会对她感兴趣,只是因为春风阁的确是套取情报的好地方,这里才会有春娘的一席之地。 他不自然的往后挪了挪,连连点头,道:“好好...”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向黄巢汇报工作。 他们都掌握着一处套取情报的地方,有青楼,有酒馆,甚至还有东市的监令。 长安城中的情报,大部分是不重要的。 而锦衣卫要做的工作,就是从这些不重要的情报之中,抽丝剥茧,找出真正有价值的消息来。 为此,黄巢特意在书院发展了许多下线,专门用来分析情报。 “一定要开个好头,都是开门做生意,没什么好遮掩的,就连陛下都对咱们的生意感兴趣!所以,情报多多益善,这几天大家多辛苦一下,我黄某人也不会吝啬,定会向少爷说些好话!” 跟七个领下属的说完之后,黄巢又颠颠的跑到后宅的一排小房子里。 这里,是一群书院学生办公的地点。 领头的两个学生,是柳白亲自推荐的。 知道他们在少爷心中的地位,黄巢见到他们也要多客气几分。 “黄先生,有礼了!” 黄巢笑呵呵的说道:“不必客气,你们坐。” 两个后生,一高一矮,都是看起来比较健壮的人。 生得也都算仪表堂堂。 虽说后边的长条桌子上,至少还坐着二三十个人,但莫名感觉,这两人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他们一个名叫刘仁轨,另一个...名叫王玄策! 第777章 钱财,粪土而已 泰记情报中心的工作,就像是一条做衣服的流水线。 春娘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养蚕缫丝,把各地的消息,笼统的收上来。 王玄策和刘仁轨,以及他们手下的那些学生,就是裁缝。 经过他们的‘制作’,那些笼统的消息,才能转变为真正拥有的情报。 十几天的筹备,早就积累了大量的消息。 王玄策手里拿着厚厚的册子,一页一页翻着,给黄巢介绍。 “我们已经把情报分门别类,并且装订成册,如果已经积累了足足十五个书架,其中长安、洛阳的情报,占据了七成以上!” “外地的情报少了一些,不过学生已经敦促春娘等人,尽量扩大业务范围。” “当然,异族的情报也有一些,大部分是从番商口中得知的,也有一些,是从军中得来的...” 对于王玄策和刘仁轨的业务能力,黄巢真是没话说。 书院的学生,或许有平庸的,但绝对没有废柴。 他对柳白当初选择开办书院的决定,简直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初看起来,柳家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银子花得如同流水一般,先生和学生们的待遇,好得令人嫉妒。 殊不知,如今的书院,已经成为了一个庞大的人才库。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他很清楚情报的价值。 毫不夸张的说,光凭眼下这二十几个人,足以将柳家先前对书院的投入,完全赚回来。 等泰记情报中心形成一定的规模后,营利不过就是翻翻手的简单工作罢了。 将各地的消息汇总成情报,在分门别类,是一门大学问。 平心而论,黄巢自己没有这个自信,在外边找到相关的人才。 而书院...全都是! “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该歇的时候,就多歇歇,若是把你们累坏了,少爷可饶不了我。” 黄巢哈哈笑着打趣。 刘仁轨不怎么爱说话,似乎是较为腼腆的性格。 王玄策恰恰相反,油光水滑得厉害。 “我们在书院图书馆里,勤工俭学了一年多,这些工作还是比较熟稔的,黄先生不必担心。” 黄巢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放下一袋银子,这才离开。 内部的事情,他并不怎么操心。 眼下唯一让他比较担忧的是,如何将泰记情报中心的名号,打出去! 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之中,情报这种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听起来,好像购买情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黄巢一边往大门口溜达,一边琢磨着办法。 “听沈大掌柜说,当初创立柳叶轩的时候,人们也不怎么喜欢喝茶,是少爷将这种习惯,逐渐培养出来的,所以,喝茶才成了最为流行的生活方式...这一点,应该有很高的借鉴意义。” 黄巢是个很聪明的人。 有的人擅长写字画画,有的人擅长经商算账。 然而,有些天分,一时半会是看不出来的,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非要给黄巢安上一个天分,无愧他‘牛人’称号的话,那就是,黄巢拥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 并不是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而是说,他能够从过往的诸多例子之中,学到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方法。 换言之,他其实是一个万金油的人物。 哪里缺人,他就可以往哪里去。 就算干的不如专业人才,也绝对差不到哪去。 柳白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让他掌管锦衣卫。 锦衣卫的工作,实在是太驳杂了。 有时候,就连王守仁那般人物,都会觉得焦头烂额。 可偏偏,黄巢干得风生水起,到现在还没有碰到难题。 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黄巢已经想好了主意。 他又凑到正在写作业的李泰身边。 “王爷...”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把作业收了起来。 王守仁留下的作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好的。 不把黄巢的事情安排妥当,李泰是不可能真正安下心来写的。 “说吧。” 李泰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奈。 黄巢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王爷,小的求您一件事,您能不能...以越王的名义,邀请长安城中的名流,来参加一场宴会?” 李泰是何等聪明之人? 瞬间就明白了黄巢的想法。 他是打算借宴会,打响‘泰记’的名号。 当初柳叶轩的名头,不就是房玄龄等人宣扬出去的吗? 后来,李二跑了几趟,一举奠定了柳叶轩,行业龙头的地位。 “你打算邀请谁?” 李泰琢磨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要知道,转变人们对情报的看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让人真正拿到好处!” 黄巢连连点头,道:“具体的办法,小的已经想好了,还请越王殿下帮着小的,参详一二。” 李泰连忙摆手,道:“别!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办,咱们提前说好,你借用的只是我的名头,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插手。” 帮忙归帮忙,李泰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现在的他,格外珍惜自己的名声。 既然立志要当个学问人,那自己的名声,就不能有任何污点。 黄巢讪讪一笑,道:“王爷您高明,换成旁人,给他一成份子,恐怕会哭着喊着帮忙,您却对三成干股都不屑一顾,实在是高...” 李泰牛气哄哄的一甩头,道:“钱财,粪土而已!” 不想争皇位,不想赚银子,就等于不沾染任何祸事。 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李泰以后完全可以过上,打出人脑浆子都不用负责的幸福生活。 说干就干! 黄巢在一边磨墨,看着李泰写请帖。 “首先,几位皇叔是一定要邀请的,我舅舅那里也必不可少,还可以叫上李祐的舅舅...朝中那些大臣我还是要避讳一下,回头你自己再去写帖子,至于房相他们,找个人随便招呼一声就行...” 两人一边写,一边想邀请的名单。 到后来,连皇族的那些公主们,也全都在邀请之列。 当天下午,越王李泰要邀请长安名流的消息,便传开了。 第778章 父皇这是要放飞自我了吗? 皇宫,延兴殿! 前隋年间,大明宫还叫大兴宫的时候,要数哪座宫殿最为华丽豪奢,非延兴殿莫属! 仅仅在十几年前,杨广还在这座宫殿里,做着酒池肉林的美梦。 可能是因为觉得膈应得慌,李二继位之后,就被这座宫殿封死,常人不允许靠近。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宣布‘闭关’之后,他又想起这座宫殿来了。 不仅仅把钉死的门窗全都撬开,还在一夜之间,将这座宫殿重新修葺得漂漂亮亮。 尤其是宫殿正中间,曾被杨广亲自带人挖出来的那个大池子,更是被贴上了一层纯白色的瓷妆。 在灯火的映衬下,亮晶晶的,看起来格外的晃眼。 要是被魏征看见,少不了会有一番纠缠。 酒池肉林? 自打这个词,被殷纣王开创出之后,就成了昏庸无道的代名词。 不过,实际意义上的‘酒池肉林’,对于李二而言,就是小打小闹。 几千前年的殷商时期,莫说老百姓能不能吃饱,恐怕连纣王自己,都穿着露屁股的裤子呢。 那个年代,有没有裤子还两说... 无非就是在池子里装点酒,房顶上挂点肉。 这就昏君了? 土鳖! 既然享受,就要享受最好的! 酒肉算什么? 档次要提上去! 不提上去的话,显不出皇帝陛下的品味! 柳家出产的酸梅汤,最合李二的口味。 不过往池子里放酸梅汤,黏黏糊糊,想一想就恶心。 换! 找几个太监,跑一样柳叶轩,挑选最好最贵的茶叶,铺满池子底! 听柳白说,无锡惠山上的石泉,是天下间数一数二泡茶最好的泉水。 找人去拉! 一池子不够,怎么也要一天换一次才行! 泡个茶水澡,舒舒坦坦的睡上一觉,这日子,给个玉皇大帝都不换! 既然有了茶水池子,房梁上就不能挂肉。 味道冲突起来,闻着太恶心。 换! 用最好的丝绸,在房梁上挂起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果。 西域进贡的甜瓜,看着就好。 伸手勾下来一个,一拳头砸开,自己慢慢享用! 岭南的荔枝,吃的就是新鲜劲。 听人说,送过来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不新鲜的不吃! 直接让人挖几棵树,找几艘大船运过来! 就种在延兴殿正中间。 用细麻绳把树枝子吊下来,不用起身,就能摘到! 李二把荔枝核吐在旁边,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怪不得历朝历代都有不少昏君,这日子,值了!” 一打开内库,里边的银子哗哗留下来,能把脚面盖住。 不多花点钱,怎么对得起这一段时间的辛苦? 在前往泰山之前,李二就开始筹备,自己为期十天的假日生活了。 可时至今日,才花了十几万贯。 “还是要多想一些,花钱的门路。” 曾经的李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开始为如何花钱发愁了。 想一想,仅仅在一年之前,自己还在为天下百姓的肚子而烦恼,真是可笑... “可惜啊,皇后不在,若是在的话...” 李二嘿嘿怪笑了几声。 不过他也知道,在长孙家的事情完美解决之前,皇后是不可能回来的。 从房梁上,够下一把安南特产的小芭蕉。 李二打算吃完芭蕉之后,擦干净身子,躺在棉花毯子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刚站起来,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孙先生说的不错,吃水果的确有益身心,却不能吃多...” 李二就这么赤条条的从池子里走出来,跑到一个小房间里。 不多时,里边响起抽水的声音,李二浑身轻松的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出现在大殿里。 李二脸一沉。 他早就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不过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他心中的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雀?你来的正好,过来给父皇搓搓背。” 李泰左半张脸,抽抽得停不下来。 他感觉,眼睛快瞎了... 父皇这是要放飞自我了吗? 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形象,在李泰的脑海之中,彻底崩塌了。 但父皇发话,自己也不能站着不动,他只好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拿着搓澡巾,给早就趴下的李二,搓后背... “一会儿你跟父皇一起泡一泡,李神医说过,茶水可以舒骨活筋,是个养生的好法子。” 李泰陪着笑,道:“父皇,儿臣此来,是想邀请您,参加一场酒宴...” 无论是严厉的父亲,还是温柔的母亲,都会最宠爱小儿子。 一般情况下,李二对不是长孙皇后生的孩子,都不大上心。 所以,哪怕李泰曾经做了很多错事,李二依旧愿意原谅他。 该忘的,早就忘了。 不过,李二对酒宴并不怎么感兴趣。 说好了,自己要参悟上天的警示。 现在连根毛都都没参悟到,最好还是多闭几天关。 “不去。” 李泰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来这里,也只是意思意思罢了。 邀请了王爷公主,文武大臣,不跟皇帝说一声,有点失礼。 “你们又要搞什么名堂?” 李泰急忙交了实底。 他可不敢再对李二有所隐瞒了。 李泰说完之后,后背也搓得差不多了。 李二拿起水瓢,从脑袋上开始浇。 浇干净之后,重新钻会池子里。 他笑呵呵的说道:“这是门好营生,你若是干得好,父皇就把百骑司交给你。” 李泰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百骑司? 那可是个烫手山芋! 越王殿下以后打算当个学问人,怎么能变成龙腿子? 李二倒也没有强求,他略微沉吟片刻,道:“按照你们的打算,连你那几个姑姑都邀请了,可最重要的两个人,却没有在席。” 李泰一愣。 他自诩脑子够使,想的已经相当周全了。 谁还称得上,最重要? 李二神秘兮兮的一笑,道:“既然是做买卖,你就不能光想着发展潜在客户,货源也要成为努力维护的对象,佛门和道门那么多弟子信徒,不都可以帮着你搜集消息吗?” 李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父皇的意思是,请袁天罡和玄奘?” “请玄奘没错,天下佛门都把他看成活佛一般人物,不过,袁天罡的分量还是轻了一点,你若有面子,就去请张三丰,退而求其次的话,就去找袁守城!” 第779章 老谋深算的这种地步,柳大哥,我这一回是真正服你 李二的话,给李泰提了一个醒。 一个情报中心,最大的依靠是什么? 银子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搞到有价值的情报,赚银子轻而易举。 人脉! 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而天下间,人脉最广的又是什么? 谁还跟比佛道两门的人脉更广? 人家上边,可是通着神仙呢! 每一个虔诚的信徒,都是最好的密探。 如果泰记情报中心,能够和佛道双方达成合作,那么情报的来源,将真正变成无孔不入! 往下看,信仰佛道的少不了贩夫走卒。 谁能说得好,他们得不到良好的情报? 往上看,连萧禹这等三省大佬,都是佛门最虔诚的信徒。 谁能保证,佛门从他嘴里套不出话来? 李泰心里仔细琢磨着李二的话。 愈发觉得,自己的父皇,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从延兴殿出来,一直溜达回越王府...或者说,泰记情报中心驻地,李泰的心思,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一开始,他有与李承乾一争雌雄之心。 哪怕多次失败,他依旧不愿意承认李承乾。 而是把失败的根源,放在柳白的身上。 李承乾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白白得到逆天帮手的小屁孩罢了。 甚至,直到他失去争储之心的时候,都是这么以为的。 可实际与李承乾相处日久之后,他才猛然发现,原来李承乾,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连自己一向不放在眼中的李恪,都是习惯扮猪吃老虎的可怕角色。 这群人,一个个看着不着调,碰见柳白,比宫里的那些太监还怂包。 殊不知,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掌握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权力。 甚至于连长乐,都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关上大门的那一刻,李泰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或者说,他突然醒悟了。 “原来如此...” 他打开窗户,可以看到正在外边忙碌的黄巢等人。 伸着脖子,往后院的方向张望。 依稀可以看见,一群书院学生装扮的人,正在来来回回的走动。 “想不到,想不到啊...” 李泰一边摇头,一边呵呵直笑。 “老谋深算的这种地步,柳大哥,我这一回是真正服你,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了...” 李泰喃喃自语,轻轻将窗户关上。 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看着已经落满了灰尘的笔架和砚台,他不禁再次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要继续努力,总归是自己的产业。” 李泰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全都甩到了桌子下。 那些砚台、镇纸之类的东西,都曾是他心头的挚爱。 如今,却任由其四分五裂。 哗! 外边的人,被里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黄巢动作最快,第一个冲进来。 “王爷!” 他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从旁人口中得知,李泰曾经是柳白的敌人,因此对他总是有些许提防的。 柳白也知道,黄巢的心思。 不过,柳白也没有办法。 天性使然,多疑就是黄巢的天性,谁也阻止不了。 李泰哈哈大笑了几声,道:“去给王爷我准备一套全新的笔墨纸砚,都要最好的,银子从公账里扣!” 黄巢一愣,眉头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看到地上那些破碎的东西之后,又愣了一下。 可很快,黄巢也明白了过来。 他挑起的眉头,立刻舒展了起来,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畅快。 看向李泰的目光,也突然变得亲近了许多。 好像,对李泰的提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王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找合您用的文房四宝,起码要上百年的古物!” 李泰摆手催促道:“快去快去!记住,一动要从公账里扣!” 换成从前,黄巢心疼还来不及呢,如今却答应得极其痛快。 “好嘞!从公账里扣!” 说完,他撒腿就往外跑。 好像,给李泰找文房四宝,比泰记情报中心开业,还重要百倍... ...... 皇宫,延兴殿!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李二在雾气腾腾的池子边,正端着一碗老鸭汤喝。 柳白等人回返长安,跟在太上皇身边当小厮的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也回到了皇帝身边。 此刻,他正跪在李二脚下,轻轻诉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李二听完了,也不禁会心一笑。 “要说从前,这孩子肯踏实下来,多半是被柳白逼得,而现在,他便成了心甘情愿,也算是解了朕的一桩心事吧...” 说着,把刚喝了几口的老鸭汤,递给钱世安。 和其他大臣不同,钱世安和李二,完全就是主仆关系。 主人将菜品赏赐给奴仆,自然是笼络人心的最好手段。 钱世安感激涕零,也不怕烫,直接把一碗汤,全都倒进嘴里。 “陛下舐犊情深,乃天下之楷模...” 李二笑呵呵的说道:“你何时会文绉绉的说话了?” 钱世安挠了挠头,道:“老奴家里的小子,今年考上了书院,整日跟老奴咬文嚼字...” 李二微微颔首,道:“是这么个道理,承乾说要改制,朕曾说,改制哪里是说得那么简单?不过从现在看来,改制改得还算不错,让文官学武艺,让武将搞学问,的确可以把文武百官那多余的精力,全都消耗干净...” 他把双脚探进茶水池子里,继续道:“你日后也要多读些书,等百骑司彻底并入泰记之后,你总不能接着当百骑司大统领吧?莫要被年轻人们瞧不起,也莫要因为无知,被下边的人愚弄...” 钱世安有些惶恐的说道:“老奴谨遵陛下旨意,回去便开始读书。” 虽然已经泡了一天,但接着泡泡,依旧是件令人很惬意的事情。 李二享受的闭上了双眼。 “既然你儿子也考上了书院,那就让他去泰记,帮青雀儿的忙吧,也算是接你的班了...还有,明晚青雀的那场宴会,你私底下以个人的名义,给客人们捎句话,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便去参加参加,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第780章 这不是把不能说的秘密,放在大太阳下晒着吗? 自从李二回来之后,李承乾便进入了闲得蛋疼的阶段。 手里的权力彻底交出去,无欲无求的厉害。 李二在延兴殿里泡澡,他就在东宫泡澡。 条件的确是简陋了一些,银子也不如李二花得多,但胜在舒心。 作为太子的新跟班,小满自然也离开皇宫,跟着来到了东宫。 一大早,李承乾刚要重新泡一泡,就被刚刚赶来的武顺和长乐,从东宫的‘汤室’之中,赶了出来。 闲极无聊的李承乾,只能换上一身衣服,到长安城市面上转一转。 认识太子的老百姓,要比认识皇帝得更多。 这两年来,李承乾没事就在城里瞎转悠,可以说,长安城的老百姓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钱叔,出摊了?” “赵哥,今天这么早开门?” “刘大婶好!” 朱雀大街正中间拐过来,就是金光道。 沿着这条道走,可以一直通到东西两市。 两边的店铺和摊子,基本上都是穷苦百姓,远没有靠近皇宫的坊市,那般富裕。 李承乾却像回了老家一般。 溜达了一会儿,右手攥着半张烙饼,胳膊底下还夹着两片烤馕,看见熟人,总要打声招呼。 太子殿下的群众基础好,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百姓们也不见外。 头一次看见神仙,少不了要磕磕头,拜一拜。 第二次,或许也会磕磕头。 第三次见了,便少了几分新鲜感,可能还会跟神仙,说上几句闲话。 可若是天天见,那么神仙,也就跟邻居二大爷没什么区别了。 李承乾曾掌管股事局,这条路天天经过。 跟这群人,熟得不能更熟了。 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从东宫溜达到原本的西市,现在的大唐股事局。 李承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如今的股事局,经历了足足三次重新整修,里边的规模,扩充了一倍不止。 十二坊的宅子,早已经完全售罄,售楼中心全体搬迁到新装修好的二楼。 而一楼,那一个个作为股票交易所的小简易房,彻底变成了豪华的会客厅。 人来人往之间,多了几分烟火气,少了些高高在上之感。 股票这种东西,已经彻底融入大唐百姓们的生活。 就像喝茶打牌一样,哪怕每天只能赚几个馍馍钱的苦力,都会攒下一小点,投进股市里,打算发一笔横财。 大门口的展架上,原本只有两种股票。 一个是房产股,一个是农产股。 而现在,堪称琳琅满目! 各种各样的股票,少说也有上百种。 就连长安城里的点心行,都开始上市融资,扩大产业规模。 李承乾在展架前看了一会儿,心中无比唏嘘。 当初,就是在这里,他一举击败了四大世家,彻底锁定了胜局。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这个太子,才真正有了和长孙无忌抗衡的资本。 到现在,能与长孙无忌分庭抗礼,甚至隐有压制长孙家一头的趋势,大唐股事局要占了七成以上的功劳! 走进股事局,柳家的工作人员们,来去匆匆。 偶尔可以见到管事级的人物出现,专门接待成交额在十万贯以上的大客户。 李承乾走到最里边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今天竟然有一位大掌柜级别的老人值班! “马叔!” 曾经的岭南道大掌柜老马,正坐在大客户接待区里,昏昏欲睡。 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惺忪的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承乾啊...你怎么来了?” 李承乾微微一笑。 上个月,老马的职位,被柳家在并州的大掌柜给抢了。 原本,他该去并州上任的,却因为身体原因,留在长安养病。 看这意思,他是不打算去并州了。 估计日后会常驻在股事局里主持大局。 “闲的没事,出来转转,您今日怎么亲自出来了?” 老马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了远处的身后,伸手一指,道:“那不是来了吗?” 李承乾回头看了看,却是一愣。 “青雀?” 来人,赫然正是李泰! 看到李承乾在,李泰也很意外。 他一歪脑袋,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老马的困劲终于过去了,呵呵一笑,道:“越王爷打算新开一支股票,我老马自然要亲自出面!”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李泰如今正主持着情报中心的事宜。 “你打算让泰记上市?” 李承乾略微有些吃惊。 在他的眼里,情报是见不得光的。 只要是打探情报,八成不会干什么好事。 哪能公开募股? 这不是把不能说的秘密,放在大太阳下晒着吗? 李泰神秘兮兮的一笑,并没有回答李承乾的问题。 “皇兄,你今晚来参加宴会,就知道了。” 李承乾早知道李泰,邀请了全城的名流。 他没打算去,一来,他知道这是李泰的产业,不能过多插手。 二来,他的身份终究是比较敏感的,这种场合,还是不出面的好。 “这...” 李泰似乎很想让李承乾去参加宴会。 “皇兄,晚上有很多特别节目,我还邀请了不少神秘客人,千万不能错过!” 他这番话,说得李承乾有点动心。 至于为什么动心... 还能为什么? 因为闲得慌! 老马刚才把李泰手里的材料接过去,写好文书,做好记录。 一边把文书拿过来,让李泰签字,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还是去看看的好,若非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了夜,否则也定要去见识见识!” 李承乾有些吃惊的说道:“会开一宿?” 李泰咧嘴一笑,道:“一宿说不准,但大半宿肯定是有的,父皇同意,明晚长安城里的宵禁取消!” 此言一出,李承乾更加吃惊了! 这两年来,长安城取消宵禁的次数,的确比往年多了一些。 可每一次取消宵禁,都是为了重要之事! 譬如上次取消宵禁,就是因为大唐股事局开业! 股事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难不成,在李二的眼中,泰记的重要性,不亚于股事局吗? 李承乾稍一琢磨,道:“去!晚上肯定去!记得给我留个好位置!” 第781章 陛下的目光,绝计不止银子那么简单 宴会从申时就开始筹备,一直到天色渐晚,才陆续开始有宾客上门。 听说,李泰这次准备的宴会要热闹一整宿,若是去得太早,恐怕坚持不下来。 李承乾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袍子,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手里拎着一把扇子,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 小满跟在他身后,肩膀上挑着扁担,里边是李承乾带来的礼物。 虽然俩人是亲兄弟,但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柴令武只比李承乾晚出门一会儿。 两人都回到柳家在道兴坊的大宅子居住,本来该一块出门的。 可柴令武因为临时有事,便耽搁了一刻时间。 至于为什么耽搁,看到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一副病歪歪模样的柴哲威,便可以知道内情。 对于他们这种贵族,尤其是高阶贵族而言,兄弟之情也要分种类。 像李承乾和李泰这种,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实在是少见。 尤其还是皇室,这种情况更是可以说是罕见了。 一方强势,另一方势必会落入弱局。 曾经,柴哲威把柴令武看成废柴,而现在,形势不仅仅逆转了过来,估计柴哲威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今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求着柴令武。 不过,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看啊,大表哥是想重新融入大唐的权贵圈子,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大老爷们,总被当成生育工具,滋味肯定也不好受。” 坐在越王府的会客厅里,李承乾煞有介事的猜测到。 这个会客厅,是黄巢专门给太子爷准备的。 除了李承乾之外,柴令武、李恪、李祐、李愔,连同长乐、武顺,以及河东柳氏的柳晖和柳银环兄妹等人都在。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那就是才从辽东战场回来,战功卓著的小公爷...程处默! 大半年没回长安,程处默倒是没怎么晒黑,反而变白了许多。 也不知是怎么搞得。 说话的口音,带上了几句北方的感觉,和张三丰的锦州话有几分相似。 这厮天生跟柴令武不对付,听说了柴家发生的事情之后,明里暗里的讥讽了起来。 “柴老二把柴老大压迫的不轻,看来我家那几个弟弟,日后要好生管教管教。” 柴令武目光不善的盯着程处默。 一开始,脸上还有几分愠色,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笑了出来,好像突然就不生气了。 “是该好好管教管教,省的别人说,身为大哥,不给人家当好榜样。” 砰! 程处默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说道:“柴老二你什么意思?!” 柴令武也脸红脖子粗的说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眼瞅着两人就要掐起来,众人也不阻拦。 一个个笑呵呵的在旁边看热闹。 这两人,看着针锋相对,实际上,没有比他们关系更好的了。 一见面就掐,是标准流程,没准过一会儿,就搂在一起‘互诉衷肠’了。 见没人拦架,柴令武有几分恼怒的说道:“你们就乐意看着我们俩,把脑浆子打出来?” 程处默也很不爽,双手叉腰道:“就是就是!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众人还给他们俩鄙视的眼神,开始聊其他的话题。 谁都知道,两人的矛盾并不在兄弟之情上。 完全是因为,柴令武辽东溜达了一圈,就混回来一个‘平阳侯’。 程处默辛辛苦苦在辽东,啃了大半年的干粮,却什么都没有。 看三省的意思,连个伯爵都不打算给他。 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衙内而言,伯爵侯爵没什么大不了的。 重要的是面子。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都坐下,都坐下,注意纪律!” 两人嘟嘟囔囔的坐下。 虽说才仅仅三年,李承乾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随意被他们踹屁股的小孩了。 太子之威日盛,普天之下,只有李二和柳白,还能用老眼光看他。 “青雀儿跟我说,为了今晚这场宴会,父皇甚至取消了宵禁,你们都帮我琢磨琢磨,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愔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有挖了挖鼻孔,伸出来之后,又轻轻弹了几下。 “还能有什么意思,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的脾气,他总是偏爱四哥多一些,无非就是给四哥撑撑腰罢了。” 李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我觉得老六说得对。” 众人用刚刚看柴令武和程处默那种鄙视的眼神,看着这哥俩。 若说柴令武和程处默的矛盾,在于爵位,或者说面子。 那么这小哥俩,和李泰的矛盾,就在于手里的差事。 超市的产业,是板上钉钉由李恪主持的。 李愔和李祐只能说打打下手。 而新开的情报中心,竟然由李泰全权掌控,这让他们俩有点接受不了。 在他们看来,李泰虽然是当哥的,但来柳家的时间,比他们晚多了。 这就是‘资历’的差异! 俩人心里已经不满好几天了。 李恪有点小洁癖,看着亲弟弟恶心的举动,顿时干呕了一声,好像吃了半斤死耗子一般。 他伸手给了李愔后脑勺一巴掌,一边擦手一边道:“不会说人话就闭嘴,青雀又没得罪你!” 李承乾捂着额头,满脸无奈。 让这群不靠谱的家伙给自己出主意,自己真是脑子坏掉了。 最后,还是性格恬淡的长乐,帮着李承乾分析了一下。 “皇兄,情报这种东西,听起来虽然见不得光,但绝对是必不可少的行当,就像咱们股事局,若是提前知道某种货物的涨跌情况,那么便可以在股市之中,大赚一笔,我觉得,父皇应该是看中了其中的利润。” 李承乾点了点头,但表情之中,似乎是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好像长乐说的对,但并不全面。 柴令武也恢复了正常状态,皱着眉头,道:“情报的利润高,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的目光,绝计不止银子那么简单。” 程处默点了点头,对柴令武的话表示赞同。 “柴老二说的不错,我提一点,在辽东之战初期,军中百骑司成员都隐藏身份,三个月前,他们却忽然表明了身份...此外,听承乾的意思,泰记借了不少百骑司的情报路子,所以,你们觉得,陛下是不是有意...” 第782章 智商碾压的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这帮人在柳家磨砺了这么久,而且还能帮着李承乾,跟长孙无忌斗智斗勇,有哪个是头脑简单的? 事实上,就连李承乾自己,都已经猜到,李二是打算取消百骑司的编制,将其彻底融入泰记情报中心了。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很相信罢了。 百骑司,托身于李二在武德年间创立的天策府。 可以说,李二能有今日,百骑司功不可没。 甚至于,当年李建成想要杀李二,都是百骑司得到的情报。 哪怕放在现在,百骑司的作用,依旧不容小觑。 就算天下间,已经没有太多他们的用武之地,但在军中的作用,却绝对不小。 且不提,他们那无孔不入的暗桩密探,对于军中的监督作用。 光论刺探敌情一项,百骑司每一位成员,几乎都是好手! 这可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而李二,说放手,就放手了? 就算他完全信任柳白,但这份礼物,也太大了吧? 没人能想明白,李二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对于他们而言,也只能说是无聊之中的瞎扯淡而已。 把百骑司的成员,都并入泰记,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丁点坏处。 唯一稍微有点关联的,只在于李二对长孙无忌的态度。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似乎依旧保持这个高高挂起的姿态,并不打算插手长孙无忌和李承乾之间的纠葛。 否则,也不会把目光,放在百骑司和泰记情报中心的事情上。 除非...取消百骑司,壮大泰记,有利于对长孙无忌下手! 这也是李承乾等人,唯一比较感兴趣,也值得去深琢磨的地方。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李泰招呼完客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正要给自己倒碗凉茶喝,忽然看到众人纠结的表情。 问了长乐,才知道众人纠结的原因。 李泰哈哈笑了几声。 众人都用不满的目光看着他。 柴令武和程处默的眼中,已经微微露出了几分凶意。 李祐哼了一声,道:“四哥,莫非你看透了父皇的心思?” 李泰没搭理他。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搭理他,他就越蹬鼻子上脸。 晾着,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想得太多太深,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何必想的那么复杂?” 众人满脸茫然。 李泰一摊手,道:“看来,你们跟王先生学的东西,全都顺着饭菜咽下去了...” 众人依旧满脸茫然。 这里边,还有学问的事情? 李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还真是还好好补补课了,就算没听先生讲《六壬》,也该听柳大哥讲过经济学吧?” 此言一出,李承乾、柴令武、李恪,以及长乐和武顺,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声色。 其他人,该迷茫的接着迷茫。 李愔和李祐则是干脆什么都没想。 该挖鼻孔的挖鼻孔,该打哈欠的打哈欠。 程处默不满的嘟囔了几声。 他自己也认为自己的脑子不好使。 但对比这么强烈,也太伤人自尊了吧... 李祐和李愔两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也就罢了。 为何连长乐和武顺,都仿佛明白了几分道理? 程处默使劲挠了挠头皮,除了留下几个红道子之外,一无所获。 李承乾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父皇他...” 柴令武摸着下巴上的几根毛,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长乐捻着自己的小辫子,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武顺则是满脸担忧之色的,看着李承乾。 场面有点诡异。 李祐和李愔不当回事,程处默自己在那抓狂。 李泰嘿然一笑,把凉茶喝完,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程处默看了看左边的李承乾,又看了看右边的柴令武,有点无奈的说道:“谁能解释解释?” 柴令武鄙夷的说道:“让你早点回来,少在辽东瞎胡闹,现在倒好,爵位没捞到,还落下了大半年的课程,日后有你的苦头吃!” 程处默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咔咔—— 他使劲掰了掰手指,咬着牙道:“你再敢提爵位的事情,老子今日就废了你!” 李承乾拦住又要撕吧起来的两人,道:“两位,有时间的话,你们再拿着刀子对砍,还是先说正事吧。” 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从眼下的情况看,咱们需要给予青雀儿,足够的支持!” 说着,他一摆手,道:“都表个态吧!” 众人都习惯了这种高效率的谈话方式,柴令武在年轻一辈的掌权者中,年龄最大。 他每次都是头一个表态。 “我这边可以支持一些银子,除此之外,柴家的人手可以贡献出来一些。” 柴令武手里有不少柳叶轩的干股,股事局里也有一些份子,若是在长安城里搞一个富豪排名,他就算排不进前十,也绝对能排第十一。 另外,柴哲威算是废了,柴家的大权,自然由他来掌控,人手多的是。 李恪举起手,道:“我没银子,人手也不够多,但物资绝对管够!” 作为‘超市’的总负责人,李恪手里的货源,绝对冠绝大唐! 长乐和武顺对视一眼,也各自表态。 她们一个把持着股市的走向,另外一个,到现在依旧是柳家名义上的大掌柜。 手里的权力,比不上李承乾等人,却也并不少。 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都没什么根基,众人干脆他们当成空气。 而后,所有人齐齐看向程处默。 见程处默半天不说话,众人都开始有意见了。 李承乾皱眉道:“我们大家都表态了,你...” 程处默表情有些扭曲,近乎抓狂的说道:“就算让我表态,起码我也应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谁能告诉告诉我?!” 第783章 这么重的担子,就交给乔师望了? 月上中天,越王府的宴会正式开始。 今天来的人,可着实不少。 当年柳白在泾阳县的老宅子里召开拍卖会,估计都没有今日的规模大。 为了把泰记宣传出去,李泰和黄巢算是下了死力气。 私底下,连李二都叫钱世安,给长安城的名流们,打了招呼。 钱世安是以私人身份说的,但分量也着实不轻。 要知道,他的身份和朝臣们不同。 明面上,百骑司大统领这个从四品的官职,并不算什么,他那个伯爵,也入不得大人物的发言。 可千万不要忘记,钱世安是李二的家仆出身! 名头上听着不露脸,但人家受陛下信任,远超所有人! 平常在朝中见了面,就连房玄龄都要冲钱世安露了笑脸。 何况,百骑司还拥有着监察百官的权力。 谁能说得准,明天会不会落在人家手中? 因此,钱世安这声招呼打的十分有效。 往日根本就参与任何对外活动的公主们,今日竟然到齐了! 李渊总共有十九个女儿,成年并且嫁人的,只有八个。 剩下的还小,都被后妃养在深宫之中,自然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再抛去柴令武那个传奇一般的母亲,剩下的七位都到了。 李泰在门口,把九姑姑庐陵公主和九姑父乔师望,迎接进来之后,黄巢赶紧吩咐人,把大门关上。 庐陵公主今年还不到三十,看起来,和驸马乔师望的感情很好。 前两年征讨颉利的时候,乔师望也去了,只不过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后来还是庐陵公主跑到她皇帝哥哥面前哭了一通,这才给乔师望揽下来一个轻车都尉的四品勋爵头衔。 可以说,在一众驸马之中,乔师望是官职最低,看起来最没出息的。 不过李泰却清楚,这位九姑父不是寻常人物。 倒不是李泰对乔师望,有多么的了解,而是因为,他知道柳白跟乔师望的关系很好... 这么多驸马之中,柳白跟窦孝慈他爹窦诞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再往后,就要数乔师望了。 出于对柳白眼光的认同,李泰对九姑姑和九姑父最为热情。 “老四,听你父皇说,你竟然打算把越王府让出来?” 庐陵公主笑盈盈的说道。 乔师望的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看起来略微有些滑稽,说话却很严肃。 “若是没了银子,尽管跟你姑姑开口,都是一家人,万万不可为难自己,有困难一定要说!” 李泰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谢。 “早先,太子也选了一些地方,只是都稍微偏僻了一些,越王府地段正好,倒不是为了省银子,不过还是多谢姑姑和姑父的美意!” 乔师望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道:“青雀儿,你来。” 他指了指正围成一圈闲聊的公主们,又冲庐陵公主扬了扬下巴。 按理说,和公主成亲不能叫‘娶’,而是叫‘尚’。 这就意味着,公主地位在上,驸马地位在下,就算不言听计从,也要客客气气。 而看这两口子的意思,乔师望竟然对庐陵公主颇为颐指气使... 庐陵公主竟然也不生气,而是笑意嫣然的听从乔师望的安排,向公主堆里走去。 看到这一幕,李泰不由得再高看了乔师望一眼。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九姑姑的脾气了。 能把她降住,乔师望肯定不是一般人。 想一想,倒也正常。 其他驸马要么家世显赫,要么有祖上的功劳傍身。 唯独乔师望,出身于关中同州的一个小家族,和其他驸马比起来,算是相当草根了。 这种身份,能‘尚’公主,能简单得了? 看来,人家还是真是融会贯通了‘尚’字的精髓... 乔师望把李泰拉到没人的地方,声音压低了几分,道:“你开办泰记,柳白没有交代什么吗?” 李泰摇了摇头。 自始至终,他都没怎么跟柳白联系过。 一直都是黄巢,在传递消息。 乔师望皱了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跟你说?” 李泰觉得有些不对劲。 乔师望有勋爵,但没有明确的官职。 只是挂在左领军下而已。 他能有什么大事,与柳白合作? 不是李泰看不起他,而是乔师望,的确没有这个资格。 而乔师望的下一句话,却把李泰吓了一大跳! “朝廷即将在西域安设都护府,我马上就要启程赶往凉州,就任安西都护!” “什么?!” 李泰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西域设立都护府!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大唐纵横数万里,共分十道,除了河东和江南设立黜治大使,安定当地豪族之心外,其他地方的主官,都是军政一把抓的大都督。 换言之,这十位大都督级别的官员,是地方权柄最重的人。 可他们的权力再大,也赶不上一任都护! 打下高句丽之后,朝廷有意再辽东设立松漠都护府,地域之广阔,比河东、河北的面积加起来还大。 最重要的是,都护拥有着绝对的自治权力。 因为他们所掌管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大唐子民,而是番邦异族! 就如即将设立的松漠都护府,统领着高句丽、新罗、百济、渤海诸国,以及室韦、靺鞨以及北方的一部分突厥残部。 一任都护绝对要比大都督,强上百倍! 从松漠都护府的第一任都护人选,就可以看出,朝廷对都护府的重视。 因为,第一任松漠都护,是河间郡王,李孝恭! 而西域的意义,是辽东一带,远远不能比拟的。 说白了,打下高句丽之后,辽东的重要性直线下降,剩下的只需要管理就足够了。 可西域却依旧乱套,明面上三十六国,实际上起码上百个闻所未闻的小国,几乎天天打仗。 光朝廷安排在凉州一带的驻军,就有上十万之巨! 这么重的担子,就交给乔师望了? 李泰的心思何其敏锐,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乔师望的意思。 乔师望要借泰记的情报能力,经略西域! 第784章 太子殿下,不妨跟越王殿下去听一听 在某些人的眼中,西域并不重要。 自己家一亩三分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的,谁有闲心去管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人,没事抡刀子瞎砍? 不光大部分百姓这么看,就连朝中相当一部分官员,也是这种态度。 不过,对于李泰这么聪明,甚至堪称睿智的人来说,西域无比重要! 经略西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朝廷的大方针,大策略! 从军事意义上来看,大唐西部的安宁,与西域的形势有着直接的关系。 别的不提,若是西域能够安稳下来,大唐在西部边陲的十万大军,至少能撤下来一大半! 从经济意义上来说,西域物产丰富,重新开拓丝绸之路对于大唐发展的好处,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还是政治意义。 转嫁危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西域就是一堵墙,可以挡住朝廷之中,一切不善的变化。 此外,也是遮挡住,那些世家豪族目光的不二法门。 当他们以为,李二...或者朝廷的目光,完全放在西域之事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们,那么,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李泰的政治智慧很高,乔师望的一句话,让他联想起来无数的事情。 譬如,李承乾的官制改革计划。 又譬如,柳白在河东的所作所为。 在朝廷局势紧张到了极点的关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扯到西域去,绝对是一剂猛药! “按照柳白原来的设想,杜悫本该回来了,但他却带着柳家的商队,一直驻扎在凉州,就是为了等郭孝恪,把手头的军务处理完,回长安述职!” 此言一出,李泰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按照乔师望的说法,连凉州守备,朝廷安插在西域最重要的钉子郭孝恪,都要回长安,那么也就说明,朝廷早已经把安西都护府的事情安排好了。 这个计划,至少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甚至于,当年刚刚抓住颉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只要等乔师望一到凉州,安西都护府便会立刻开始运行,统领西域大权! “姑父,您的意思是...” 李泰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让别人知道。 刚才还是乔师望拉着他,这回,变成了他拉着乔师望,往人少的角落里,又走了几步。 乔师望拍了拍李泰的手,道:“你不必着急,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的,这些人可以绝对放心,而且,柳白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照着办就足够了。” 他悄悄将一张纸条子,塞进李泰手中,而后没事人一般的走了。 李泰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子,只看了一眼,脸都吓白了! “我的老天爷啊!” 就在此时,满脸懊恼的程处默走了过来。 “青雀儿,他们几个都去哪了?” 李泰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心急之下,他干脆把纸条子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进去,这才回过神来,装作镇定的样子,道:“应该都去吃东西了吧,咱们也去。” ... 自从柳家召开拍卖会之后,自助餐在长安城里迅速流行了起来。 今日的越王府也一样。 李泰邀请的客人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照顾到。 众人也都习惯了,纷纷找到关系好的朋友,自己取用酒菜之后,钻进帐篷里聊天。 明眼人都知道,今天这场宴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为的,只是给泰记情报中心,造造声势。 主人家肯在门口迎接客人,已经给足了所有人面子。 而后,该吃吃该喝喝,李泰基本上不会再公开露面了。 说白了,李泰需要的并不是他们这些人,只是他们的名头而已。 等天一亮,长安城里就会放出话来,说很多王公贵胄,都参加了泰记的开业仪式。 人们都觉得,情报生意是一桩好生意,没什么丢人的。 连公主王爷们都支持越王殿下,买情报就直接上门,不必遮遮掩掩。 李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仅此而已。 花园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当然是给身份最尊贵的人们使用。 李泰和程处默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他们都在。 除此之外,房玄龄等三省大佬,屈突通等军中老帅,李大亮等尚书级别的人物,韩同等地位稍逊一筹的六部官员... 只要是跟柳家关系亲厚的人,都在! 像李德良、宇文士及等老一辈的人,倒是一个没来。 他们这种岁数的人,要是熬上一宿,没准就直接归西了。 李泰向乔师望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乔师望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又冲李承乾努了努嘴。 “看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李泰心中明白,这个帐篷里的人,虽然都和柳家关系亲厚,但真正知道西域秘密的人,绝对不多! 甚至于,连李承乾都不知道! 跟众人客套了几句,撇下程处默,李泰告了一声罪,凑到李承乾旁边,低声道:“皇兄,你跟我来。” 乔师望就坐在旁边,听见李泰的话,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孺子可教的神色。 李承乾本来不想动弹。 今天来的人多,只要去外边碰见一个人,说不定就要扯半天闲淡。 他可不想白费力气。 不满的表情刚露出来,就听旁边的乔师望,道:“太子殿下,不妨跟越王殿下去听一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投向乔师望。 刚才还跟李承乾胡扯的柴令武,也说道:“承乾,去听听。” 房玄龄等三省大佬,纷纷点头。 而其他人的目光之中,依旧充满了迷茫之色。 李泰这回了解到,究竟都有谁知道西域的秘密了。 他抿了抿嘴,道:“皇兄,来吧!” 李承乾愣了一下,看了看乔师望,又看了看柴令武,缓缓起身,道:“去哪里?”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道:“皇兄随我来便是。” 他带着李承乾出了帐篷,走了很远,一直绕到花园假山的后边。 “皇兄,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心怀芥蒂,但柳大哥给了我一个,修补好咱们之间关系的机会,否则,也不会让我,把这个秘密讲给你听...” 第785章 这么大的阵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若是将柳家比作一个圈子,毫无疑问,柳白就是这个圈子的中心。 在距离柳白最近的一圈之中,除了柳婉儿和柳蓉儿她们这些家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就是,李承乾! 相比之下,就算来柳家最早的程处默和柴令武,都要稍稍靠外一些。 这并不是感情深厚造成的,而是地位。 李承乾岁数再小,总有一个身份绕不开。 他是太子! 从这个角度看,如果李泰得不到李承乾的认可,他这辈子都别想融入这个圈子。 事实上,李承乾之所以愿意跟李泰和睦相处,完全是看在柳白的面子上。 若是没有柳白这层关系,哪怕李泰打消了竞争太子之位的心思,李承乾也肯定会弄死他。 自古以来,从没有一位太子,是能容得下自己竞争者的。 换句话说,自始至终,李承乾都没有把李泰当成自己人。 而柳白之所以安排乔师望,把西域的秘密告诉李泰。 就是想通过李泰的嘴,再让李承乾知晓。 这样一来,即便李承乾看李泰再不顺眼,也要承他的人情。 人情欠多了,没人好意思翻脸。 像房玄龄、乔师望、柴令武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所有人都在尽力,想要修补好,这对兄弟的关系。 往大了说,李承乾想要顺顺当当的成为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必须要得到李泰的帮助。 毫不夸张的讲,帝国未来的命运,甚至都建立在这对兄弟,是否和睦的基础之上。 李承乾虽然不知道,李泰想说的究竟是什么秘密,但也猜到了柳白等人的想法。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在李泰的肩膀上拍了拍,露出一抹难以言状的表情。 “青雀儿,不知从何时开始,咱们兄弟之间生出了莫大的间隙,你也知道,没有柳大哥,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所以,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李泰勉强一笑,道:“皇兄,咱们都长大了。” 李承乾抬头看了看天,幽幽的说道:“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两人对视,忽然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兄弟就是兄弟,即便曾经的仇恨,已经到了见面之后,想一刀捅死对方的冲动,但唯独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李家的传承就是这样,血脉里透着狼性,却又骄傲到了骨子里。 当年玄武门之变,李二拼了性命不要,也必须亲手杀了李建成。 若非马匹突然受惊,李二摔了下去,否则杀死李元吉的,也不会是尉迟恭。 正因此,后来尉迟恭与李道宗打架,这么点小事,却把李二惹得龙颜大怒,借机狠狠教训了他一通。 而李泰,从小就不是一般人。 李承乾在柳家这么多年,也有了足够的成长。 有些话,不必多说,心里有数就够了。 他们都不是能轻而易举,就完全相信别人的人。 但最起码,有了今天的事情,他们已经对彼此,建立起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这对兄弟笑了很久,李承乾面色一敛,道:“西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泰的笑容也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先把凉州都督郭孝恪即将回长安述职,乔师望马上要去凉州上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李承乾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疑问。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郭孝恪的上功折子,就是我批的。” 李泰心中一叹。 自己这位皇兄,也是一位深藏不漏的高手。 从前,自己还志得意满的,以为他可以随便被自己糊弄。 如今看来,当初究竟是谁糊弄谁,还真说不好... “那皇兄你知不知道,军方已经在凉州,陈兵六万,马上就要开始攻打高昌国了?” 李承乾的表情顿时一滞! 李泰嘿然一笑。 终于有一件,自己知道,李承乾却不知道的事情了。 “六万人?哪一军的?为何我不知道?” 李二前往泰山期间,李承乾总领朝中军政大权。 任何军政之事的审批,都要经他的手。 就连虎符,都在他手中! 没有虎符,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调兵遣将? 李泰回想起,被自己吃掉的那张纸条,有点犯恶心。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道:“这六万人,是从各地府兵之中秘密抽调出来的,几乎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其中甚至还有两千玄甲军!未来,他们回归入安西都护府之下...” 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虎符在谁手里,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李二说是把兵权交给他,实际上一点都没撒手。 虎符是兵权,可归根结底,还不是工匠造出来的? 他甚至觉得,李二手中也有一块的虎符。 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虎符是谁让造的。 六万人啊! 攻打高句丽,也不过动用了十万人而已,其中有四万还是水军。 这么大的阵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毫无疑问,柳白是知道的,房玄龄他们,甚至是柴令武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到头来,都瞒着自己... 李泰有点同情的看着李承乾。 将心比心,刚才自己的心情,并不比现在的李承乾好多少。 “皇兄,想来也正常,设立安西都护府最好的地点,是高昌国的交河城,不把高昌灭了,安西都护府就站不稳脚跟,况且,你也知道柳大哥对高昌国的物产,足足垂涎一年多了...” 李承乾捂着额头。 他现在很想去跟柴令武他们打上一架。 这群人太不够意思了。 提前一点风声都不吐露。 搞得自己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实际上整天跟个傻子一样,被一圈人围着糊弄。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李泰有点为难。 他担心自己把下一个消息说完,李承乾接受不了。 李承乾的眼珠子有点发红,道:“我挺得住,说!” 李泰只好点了点头,道:“九姑父去上任的同时,这六万人的主帅,也就是葱岭行军大总管,也会一同前去,这个人是,是...” “是谁?!” “你...” 李承乾眼前一黑,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晕过去。 第786章 你来!你来当太子,我一会儿就去大慈恩寺出家 一直以来,李承乾都觉得程处默是个傻子。 在辽东吃糠咽菜大半年,到头来连个爵位都没混上。 就这样,还有心思在宴会的时候,吃得满头满脸都是残羹剩饭。 现在他发现,心大,也是一种优点。 哪里像自己... 再过四五天就要出征了,到现在才知道... 回来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李承乾已经捏碎好几个茶杯了。 好在茶杯质量不错,就算碎了,断茬也划不破手掌。 柴令武看着心头不忍,小声对他道:“都是为了你好,再说,我和程处默那个大傻子也会跟着你,你没发现,从辽东回来之后,薛礼和金日磾都没露面吗?他们已经先一步去凉州了...” 眼瞅着李承乾浑身紧绷绷的,又要使劲,他连忙把茶杯抢了过来。 “消消气,有我们跟着,这场仗没有输的道理。” 李承乾‘蹭’得一下站起来,怒不可遏的说道:“本太子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要不是...呜呜...” 不等他说完,三四只手,同时把他的下半张脸捂住了。 乔师望和房玄龄尴尬的把手缩回去,柴令武却不动弹,依旧死死捂着李承乾的嘴。 好在帐篷里没外人。 除了大快朵颐的程处默外,不知内情的人,都被房玄龄用借口,支到外边去了。 要不李承乾丢脸就丢大了。 柴令武小声道:“我的太子殿下啊,这种事情可不敢乱说,若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咱们都会倒霉!” 李承乾没脾气了。 一屁股坐下来,把柴令武推开,蔫头耷脑的不说话。 程处默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道:“我算是看清了,脑子太好使,也未必不是好事,当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也挺幸福的。” 柴令武鄙视的说道:“原来你知道,你自己是个大傻子。” 程处默懒得跟柴令武较劲,拎着酒壶,来到李承乾身旁。 “喝了吧,喝了之后,好好睡上一觉,咱哥俩以后多亲多近,你看看我,刚才眼瞅着青雀儿把纸条子吃了,也什么都没问。” 李承乾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抢过酒壶,‘吨吨吨’得一干二净。 知道自己脑子不行的人,会很开心的接受别人安排。 最令人难受的就是,自己觉得自己能掌控大局,却稀里糊涂的钻进了别人的套路。 都他娘的是套路! 房玄龄见李承乾不生气了,打了个哈哈,道:“太子殿下,想开一点,攻打高昌国,总归是件大功劳,此事之后,处默、薛礼、金日磾他们几个,起码也能混个侯爵,三省这边您放心,肯定不能拦着!” 在李承乾面前,一向以长辈自居的高士廉,也放低姿态说软话。 “房相所言极是,总归是件大功劳,为大唐开疆拓土的事情,非太子莫属。”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又把自己桌子上的酒壶提了起来。 ‘吨吨吨’得喝完,吐了一口浓郁的酒气,仰头睡了过去。 ...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差别,比人跟狗的差别还大。 皇帝说话了,太子就算跑断腿,也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攻打高昌国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好好制定一个作战计划。 万一到时候被人像狗撵兔子一样,追着满西域的乱跑,丢的可就不不止是人了。 军机要事,本该和诸多老帅,以及兵部的众多官员一同商议。 可这场行动还处于保密阶段,李承乾只好召集知情人来商量。 越王府酒宴结束的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就把一帮人,叫到了东宫。 昨晚酒宴的效果很好,全长安城都知道,泰记情报中心要敞开门做生意,有银子就可以去买。 想必用不了几天,满大唐人都会清楚,买卖情报并不是一件多丢人的事情。 当然,普通老百姓用到情报的地方,实在是少的可怜。 或许有人会购买,股价涨跌的情报。 但这种情报的价格,实在是高得离谱,甚至超过了股票的收益。 而对于官方的人而言,情报的价值,才能够真正体现出来。 譬如,征讨高昌国! 今天来东宫的人,除了李泰他们那些知情人之外,还多了两个,看起来有点不合时宜的人。 黄巢,和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 这两个最大的情报头子,似乎应该针锋相对。 可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很好,好得出奇! 李承乾刚溜达到东宫的会客厅,就见黄巢和钱世安,勾肩搭背的往里边走。 “又是两个知情不报的...” 显然,黄巢和钱世安也知道西域内情之人。 否则,也不会被李泰叫上,来参加军机会议。 房玄龄等人住的离东宫进,加上一宿没睡,早早就来了。 “都坐吧,私底下少点乱七八糟的规矩。” 李承乾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其他人安之若素的坐了下来,只有钱世安这个皇家的仆人,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给李承乾磕了一个头,而后站在李承乾身后当屏风。 “究竟是怎么个章程,都说说吧。” 李承乾看向房玄龄。 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却是黄巢。 “太子殿下,咱们已经有两百暗桩,今早出发前往高昌国了,刺探的事情不用再考虑,不过有个折子,还需要您来定夺。” 李承乾拿过黄巢递上来的文书。 看到上面的几个字之后,李承乾的眼皮,狠狠跳动了几下。 文书封皮上,赫然写着‘高昌国报价’五个大字! 李承乾瞠目结舌的说道:“这...这是几个意思?” 黄巢陪着笑,道:“开门做生意,您得理解小人的难处...” “不...不是,你的意思是,刺探军情要...要我掏钱?” 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李承乾的目光交汇。 钱世安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殿下,陛下说了,高昌国的功劳全是您的,出于父子之情,那六万大军的饷银,他动用内库替您付了半个月的,剩下的...剩下的那个,那个啥...” 他给了李承乾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啪! 李承乾手一松,文书掉在地上。 他怔愣了半晌,忽然站起来,悲愤欲绝的冲李泰吼道:“你来!你来当太子,我一会儿就去大慈恩寺出家!” 第787章 百官筹钱,谁听说过打仗借银子的? “诸位也都看见了,太子的确是有些难处,能帮得上的,尽量多帮一些吧...” 柴令武有点心疼自己的小表弟,说完之后,冲众人拱了拱手,而后把脑袋转了过去。 见李承乾正蹲在墙角,满脸都是失魂落魄的表情,柴令武不禁幽幽一叹,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这个忙,很简单,就算普通老百姓都能帮得上,更别提在场这些,一个比一个官大的王公贵胄了。 银子!! 有了银子,李承乾的难关,就能渡过去! 可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房玄龄等三省大佬,很自觉的低下了头。 别说兜里没银子了,就算有银子,也不能掏出来。 前车之鉴,当初柳家开拍卖会,众人多多少少都露富了,后果是多么的可怕... 李泰知道这是跟李承乾拉关系的最好机会,他咬了咬牙,道:“我认下五万贯!” 越王府最近的进项不是很多,当初在股市之中,李泰也赔了起码二十万贯,直到前几天,从黄巢那里收回来点账,才算把欠的银子都还上。 五万贯,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程处默呲了呲牙,一边搓手一边道:“俺家最近不是很富裕,刚打完仗,还有很多老兄弟要安置,最多也就能出个五万贯。” 柴令武点了点头,道:“这也就是十万贯了,我手里倒是有些闲钱,认个十五万贯,加起来就有二十五万贯了。” 这群人之中,数他最有钱。 柳叶轩加上其他的茶叶生意,一年少说入账百万贯。 柴令武在其中占着两成的份子,收入绝对能在长安城里排在前列了。 要知道,他手中,可不仅仅只有柳叶轩的份子。 且不提他在柳家其他生意里占的股份,如今他在柴氏当家做主,光这一项,每年也不止百万贯。 若非担心枪打出头鸟,被李二盯上,再给李承乾几十万贯,也是小意思。 钱世安的脸有点发红。 他的身份的确尴尬。 身为皇家的家仆,肯定是有点家底的,帮主子排忧解难,也是本分。 可他的家底,又怎么能跟柴令武他们比? 即便跟李泰比,他也是个穷人。 “我...我就出一万贯好了...” 见钱世安都躲着,房玄龄等人哀叹一声。 “老夫捐三万贯,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受难为...” “老夫也出三万贯!” “...” 算上高士廉,几个人加起来出了十万出头的样子。 最后,柴令武点了点头,道:“这就有近四十万贯了。” 所有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黄巢。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他是根正苗红的柳家人。 柳家人有钱,天下有目共睹。 他不出点血,谁都不答应。 “这,这...” 黄巢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原本以为,攻打高昌能赚上一笔。 看这意思,不仅赚不到,反而还要赔点? “那...那要不情报的价钱,打了八折?” 黄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干脆听不见了。 柴令武摆了摆手,道:“泰记刚起来,正是关键的时候,就不为难你了。” 他走过去,把李承乾拉起来。 “我再出十万贯,有这近五十万贯,起码两个月以内,不用为银子发愁。” 李承乾下嘴唇搭着上嘴唇,似乎是想哭。 众人都以为,他是感动的,纷纷开口。 “先把眼下的难题解决才是正事。” “太子殿下不必介怀。” “小事而已,我等也算为太子殿下分忧了。” 房玄龄等人纷纷感叹。 看来太子殿下,还真是长大了。 总归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了。 可李承乾的下一句话,却几乎让众人绝倒。 李承乾苦着脸,道:“可两个月之后,该怎么办?” 听他的意思,好像众人想管,就要坚持到这场仗打完。 六万大军! 人吃马嚼,光粮草就多少银子? 粮草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雇佣民夫,运送给养物资,不花钱? 西域那鬼地方,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上午大太阳晒得人喘不上气,下午就有可能下雪。 遇上极端天气,还要做好防护。 衣服鞋子不多备几套? 药品是必不可少的! 长途行军,谁能保证不闹病? 很多药材,都要在中原现行收购,再随着辎重,一起运过去! 此外,前往高昌国数千里路,光沙漠就要穿过三片。 战马自己走过去都费劲,更别提托着人了。 骆驼是必备之物,水也要备齐了。 大唐的行军标配的皮水囊,很容易让水变质。 起码要弄几百个大水车,再来几万个大玻璃瓶子吧? 最重要的一点...军饷! 李二说的清清楚楚,他只给李承乾出点初始资金,军饷肯定是不考虑的。 一个普通府兵,每年的食粟、酒肉、绢帛等等,换算成铜钱,大概有十五六贯的样子。 立下战功的,还要分级赏赐。 这银子,就没数了! 五十万贯看着多,若是真供养一支大军,纯属异想天开。 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万一这场仗打了一年半载的,那谁受得了? 从没听说过,个人供养一支大军的... 众人极其发愁。 李承乾又跑到墙角蹲下,一根手指画圈圈去了。 程处默用胳膊肘,拱了拱李泰。 “你脑子最好使,赶紧想个法子!” 李泰快把头皮挠烂了,龇牙咧嘴,脸色涨红。 “有了!” 他忽然叫唤了一声,众人眼睛齐齐一亮! “快说快说!没看承乾都快愁死了?” 柴令武催促道。 李泰犹豫了一下,道:“我记得,股事局好像有借贷业务,只有不到一分利。” 墙角的李承乾,瓮声瓮气的说道:“股事局的借贷业务就是我搞出来的,这法子还用你想?买宅子做买卖,可以借银子,都在业务范畴之中,可谁听过,打仗借银子的?这种业务,股事局的人根本就没办法入账!” 李泰又挠了挠头,道:“规矩还不都是皇兄你定的,专门再开出一个业务不就成了?” 第788章 朝堂为之一空,谁来填补? 李泰的话,提醒了李承乾。 他说的不错,股事局不管是股票,还是借贷业务,甚至一些关于房产的方针政策,有六成以上,都是李承乾定的。 剩下的,他也都全程参与过。 想要开创出一种,专门的战争借款业务,并不算太难。 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说服柳家那些真正掌权的人。 有了办法,李承乾终于肯从墙角走出来,坐在椅子上了。 “老夫等人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行一步了...” 房玄龄等人正要告辞,却又被李承乾拦住。 他好像忘记了刚才自己是怎么蹲在墙角画圈圈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好意思。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还有一桩要事需商议!” 房玄龄等人重新正襟危坐。 听李承乾那沉重的语气,他们都已经猜出来,接下来的话题是关于什么的了。 能让李承乾这般模样的,只有一个人。 长孙无忌! “最近事情太多,都没怎么关注我那位舅舅,若是我前往西域,又该如何对他?” 这个问题,众人早就想过了。 就像李承乾所说,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程咬金大胜归来,后来又有陛下宣布闭关,昨天泰记开张... 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众人还真就把长孙无忌,忘在脑后了。 也不怪他们粗心。 事到如今,李承乾在和长孙无忌的斗法之中,已然处于绝对的上风! 尤其是在唐闵死后,河东道官员尽皆投诚,等同于斩断了长孙无忌的一双臂膀。 不过,李承乾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高昌国虽然不是大国,但比高句丽还要远上一倍多。 运输线的距离加长,等同于战争的难度,增加了好几倍。 莫说银子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剩下还有一大堆烂事等着呢! 朝中那些老帅,几乎都不知情,听李二的意思,兵部也不打算插手。 行军路线、驻军地点、打仗的策略等等,这些事情,都要李承乾自己找人商量。 所有心思都放在打仗上,谁来对付长孙无忌? 可若是没人看着他,鬼知道会不会出乱子? 李承乾从前总听柳白念叨,手下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至今,他才体会到人才的重要性... “李义府他们那几个货,怎么还不回来...” 李承乾的心中,充满了怨念。 自打刚才说,打算出点银子之后,就一直没开口的钱世安,忽然说道:“太子殿下,老奴最近收到一些风声,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倒,别跟个娘们似的。” 钱世安讪讪一笑,道:“实在是干系重大,老奴怕说了之后,您就没心思打仗了...” 李承乾一证。 “究竟是何事?” 钱世安琢磨了一下措辞,道:“提前说好,这件事并不紧要,陛下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他又稍微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百骑司的暗桩,曾从河东道听过一些风声,说河东道黜治大使唐闵,曾经暗中调集人手,前往洛阳...” 一提起‘洛阳’二字,不光是李承乾,李泰和柴令武等人,也都‘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洛阳身为东都,的确很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皇后! 要知道,皇后如今就在洛阳! 唐闵派人去洛阳,干什么... 李承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心中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好在,他还算冷静。 “目的?” 钱世安深吸了一口气,道:“您万万不要着急,陛下早已将此事,托付给柳公子,如今已经解决了...唐闵似乎是受到长孙无忌的指示,派人去洛阳接近皇后,至于目的...” 他没有细说。 这种事情,不能说通透了。 万一说错,那钱世安就要担上莫大的责任。 李承乾眼中隐有杀机窜动,李泰则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管长孙无忌要干什么,总归不是好事。 用头发想也能想明白,长孙无忌对皇后,已经极其不满了。 否则,又怎么会送一个模样和皇后七成相似的女人入宫呢? 不过,既然事情被交托到柳白手中,想必现在,长孙无忌的图谋已经落空了。 “青雀儿!” 李承乾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比。 李泰咬着牙,眼睛时不时的眯一下,沉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一把拽起黄巢,走了出去! 柴令武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道:“承乾,你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 可谁都看得出来,李承乾手里的茶杯,又快被他捏碎了。 房玄龄等人,显然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高士廉的脸,黑得像锅底灰。 “这个孽障!” 长孙兄妹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甚至亲手抚养过。 谁能想到,长孙无忌竟然狠毒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之中。 谁都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再刺激李承乾,是绝对不明智的。 事实上,也不用他们再刺激了。 若说有人对李二不利,李承乾只会嘲笑他们自己找死。 长孙皇后,是李承乾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别说动手了,有不利的想法都不行! “出征之前,我要让他死!” 一石激起千重浪,李承乾说出这句话,所有人愕然变色! 房玄龄正要开口,却被杜如晦偷偷拉了一把。 虞世南张了张嘴,却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高士廉的眼角抽搐个不停,额角之上青筋暴起。 钱世安低着脑袋,似乎是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李承乾。 这个时候对长孙无忌下死手,是十分不明智的。 出征在即,最忌讳内乱! 李承乾一旦出手,不乱是不可能了,而且,是大乱! 甚至有可能,天下大乱! 他们有信心,将长孙无忌置于死地。 但到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止是长孙无忌一个人了。 四品以上的重臣,至少有七八位会跟着陪葬。 六品以上的朝官,起码有三成会锒铛入狱! 届时,朝堂为之一空,谁来填补? 众人心思沉重的厉害,唯独程处默嘿然一笑,甚至开心的拍起了手。 “哈哈,有意思,又有热闹看了!” 第789章 玩弄人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场会议本来是要商量,攻打高昌国的军机要事。 没成想,因为钱世安多嘴,不仅仅军机要事商量不成,反倒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既然李承乾把话放出来了,那长孙无忌,就不死不行! 三省的几位大佬都知道,在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他们根本用不着冲锋陷阵。 对付长孙无忌,自有李承乾的人去办。 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满肚子坏水,却已经‘从良’的越王李泰。 这两个人,说珠联璧合可行,说狼狈为奸也可,反正房玄龄他们不认为长孙无忌能在这两人的合谋之下,挺过来... 而三省真正要做的,是稳住朝政。 最起码,不能让朝廷的内乱,影响到高昌国的战局。 “六万大军秘密集结,是不可能瞒住高昌国的,所以,他们势必会有所行动,必须要提前想好应对之法!” 在东宫的会议结束之后,房玄龄他们老哥们几个,又开了一场小会。 地点,选在了泾阳县的柳叶轩。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原因很简单。 在长安城里找个隐秘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 哪怕诸位大人的家里,说不准都有某些地方来的密探。 只有柳叶轩的五楼! 打开推拉门之后,整个五楼一览无余。 对面的包间,常年给李二留着,当然不可能有其他人上来。 也正好赶上今年的新茶刚下来,对于大部分茶而言,就要喝个新鲜。 房玄龄甩出个议题来,静静的坐在主位上,看着虞世南他们几个发愁。 杜如晦眉头紧锁,道:“军机之事,咱们都不擅长,哪怕当年打仗的时候,咱们也都是镇守后防的。” 高士廉轻轻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可惜,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军方之人,插手这次行动的,让太子亲自出征,恐怕就是为了夺走军方那些人的权力。” 虞世南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看啊,陛下是为了夺走长孙无忌手里的兵权才对,可光夺他一个人的,又显得有些不妥,满朝廷找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干脆,就让太子直接领兵算了。”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虞世南说的很有道理。 长孙无忌原本就是武将出身,算得上一代儒将。 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若非处于对立面,房玄龄等人也乐意跟他多亲多近。 武德四年之后,长孙无忌就丢了刀子,彻底转变到了文官阵营之中。 不过,当初跟着他的那些军方大将,却从没变过。 这群老臣之中,除了程咬金、屈突通、柴绍他们几个跟柳白走的亲近的,以及诸如李靖、李绩他们那些没立场的,剩下的武将,或多或少都跟长孙无忌,有点联系。 像王君廓、张世贵等军中少壮派,都是长孙无忌的铁杆拥趸! 可以说,长孙无忌手里,起码掌握着朝中两成以上的兵马! 两成,已经相当不少了。 大唐雄师没有百万,也有九十万。 换算下来,长孙无忌手中的力量,足以倾覆整个天下了。 再加上那些,虽然没有兵权,却能凭借官职,卡住行军各个环节的文臣... 一旦动了长孙无忌,就要考虑到,那恐怕的连锁反应!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一句话,咱们就要累死累活,这差事,越来越不好干了。” 显然,李二为今天,不知做了多少准备。 他不想背上辜负有功之臣的名头,便把所有事情,一股脑推给李承乾。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规划发展。 不管知道内情,还是不知道内情的,只能按照李二的设想去办。 这就是帝王心术。 玩弄人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萧禹最近在斋戒,干什么都显得萎靡不振。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疲倦的说道:“咱们分分工吧,一人管一块地方,办砸了各负各责任便是...快快分好,老夫还要回去补上一觉。” 这帮子人岁数都不小了。 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一大早跑到东宫,这都下午了,又来柳叶轩折腾。 说不疲惫,那是假的。 房玄龄微微颔首,道:“是这么个道理,房某身为当朝宰辅,理所应当挑最重的担子,尚书省加六部,归房某监管!” 萧禹第二个发话,道:“那老夫依旧干镇守后防的活计,中书省定不会出乱子。” 虞世南和高士廉对视一眼。 他们虽然还在三省,但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办差。 很多事情,有心无力。 杜如晦理解他们的难处,道:“我去门下省便是,至于九寺五监便劳烦二位了。” 相比于三省,其他的司府相对容易管一些。 虞世南和高士廉同时拱手,表示领杜如晦的情。 就在此事,一个人粗声粗气的在外边喊道:“老房,老杜你们都藏哪了?” 众人相视一眼,齐齐站起来。 程咬金推开门,嘿嘿一笑,道:“藏得够深的。” 他自然不能让三省大佬们,起身相迎。 程咬金往旁边一让,露出一个满脸阴鸷的人来。 “卫公!” 房玄龄挤出一个,看起来就很勉强的笑容。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行礼。 高士廉他们岁数较大的,都称呼一声‘李将军’。 房玄龄和杜如晦稍微年轻一些,便称呼李靖为‘卫公’。 李靖面无表情的走进来,随便拱了拱手,算是还礼。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道:“咱老程今天当的是中间人,就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了,告辞!” 说完,他撒腿就跑,好像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一般。 换成平常,房玄龄等人少说也要骂上几句。 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 落座之后,房玄龄把事情一说,最后道:“卫公身为军方第一人,哪怕为了大唐的安定,也要答应老夫等人的请求,若是有你坐镇,军方可保无恙!” 李靖,就是房玄龄等人想出来,镇守军方的最好人选。 朝中的乱子,他们可以亲自摆平,但军方,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其他老帅,固然有些分量,却远不如李靖。 这位被人成为‘大唐军神’的名将,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比。 第790章 墙头草的李靖,拿捏住了 房玄龄说完半天,李靖都阴着脸不说话。 这下,众人都不乐意了。 就算你是军方第一人,可在场之中,有哪个身份比你差? 如此傲慢,怪不得在朝中如此不受待见! 萧禹是个好脾气的人,笑呵呵的打圆场,道:“卫公,肯与不肯,你是不是应该给个回话?” 李靖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憋屈事。 高士廉的脾气恰恰和萧禹相反,出了名的火爆。 “李靖!” 老头吹胡子瞪眼,一副要跟李靖拼命的样子。 李靖冷笑一声,道:“有用的时候,倒是想起本帅来了。” 他这个‘本帅’的自称,更让人觉得他傲慢。 萧禹拉住作势要起身的高士廉。 “卫公,国朝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想必,你也不想军中大乱吧?” 李靖看了萧禹一眼,道:“诸位大人,我李靖是什么性子,你们都清清楚楚,若是再玩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他站起来就要走。 房玄龄眉头紧锁,不明白李靖哪来的那么大脾气。 往好听了说,他们这是在给李靖送功劳啊! 等长孙无忌倒台之后,少说也要给他记一个功劳,怎么也能赶得上,打场小胜仗了。 况且,他李靖在朝中一直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他会因为生气,白白错过这个,跟太子亲近的绝佳机会? 显然,不可能! 除非,另有隐情! 眼瞅着李靖就要拉开大门走出去,房玄龄眼睛忽然一亮。 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 “李靖,你不想救那个人了?” 听闻此言,李靖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蓦得转过身来,看向房玄龄的目光之中,竟闪过一抹杀机! “他在哪?!” 这三个字,李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众人心头不解,纷纷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好像,李靖已经尽在他操控之中了。 “老夫不知那人何在,不过,老夫可以肯定的是,你若出面的话,那人必死无疑!” 李靖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额头上有几根青筋,若隐若现,看起来极其愤怒。 房玄龄淡淡一笑,道:“若是现在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未必没有缓和的余地。” 李靖眯着眼睛,盯着房玄龄看了好一会儿。 “看来,只有你一人知晓,柳白的保密工作,做的还真是不错。” 说话间,他走了回来,重新坐在房玄龄对面。 坐下之后,李靖深吸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我信不过你们,你们说话的分量太低,这件事,要由柳白亲自出面保证,只要能放了那个人,李某...甘愿听从调遣!” 众人接着看向房玄龄,心中更加好奇了。 有什么人,值得李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们本来是想请李靖帮忙的,话到了李靖嘴里,却变成了‘调遣’。 这两个词,天差地别! 若是‘帮忙’的话,到时候立下功劳,无论如何也要分给李靖一杯羹。 而且,他想要多少,还必须给多少! 可‘调遣’,就大大的不同了。 这意味着,就算李靖为了这件事活活累死,也完全可以不分给他丝毫功劳。 甚至于,以后还有事情,只要开口说,李靖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代价,太大了! 众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在说话的艺术上,沉浸了几十年,早就玩得炉火纯青。 也正因如此,他们更加想不通了。 房玄龄却是一点都不心急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该心急的,是李靖才对。 现在要做的,就是逐一试探李靖的底线。 换言之,也就是李靖愿意为了那个人,付出多大的代价! “铃铃——” 房玄龄一拉墙上的细麻绳,扯动了外边的铃铛。 一个穿着素雅,长相甜美的侍女,端着茶盘走进来。 “这壶茶也淡了,该换一换。” 侍女微微臻首,开始在水盂之中洗涮茶具。 烧上水,添上茶,烹制完成之后,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 这一幕,固然是赏心悦目。 寻常顾客来了柳叶轩,想欣赏欣赏,不花上千贯,是肯定无福享用的。 众人看的津津有味。 李靖看的味如嚼蜡。 形势彻底扭转! 等侍女捧着水盂走出去之后,李靖再也按捺不住了。 “房相!” 房玄龄摆了摆手,示意李靖不要心急。 “你也知道,柳白不在关中,想回来,起码还要好几天的时间,所以,老夫无法让你拿到他的保证。” “可...” 房玄龄再次挥手打断了李靖的话。 这一幕落在高士廉他们几个人眼中,大为畅快。 终于轮到李靖吃瘪了。 “柳白曾与老夫说过,他会好生招待那个人,不过想要放人,却是异想天开,你也清楚,那人一旦露面,定会被大理寺拿去...” “李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我二人生死与共,眼看着他受罪,我实在是心如刀割!” 说着,李靖咬了咬牙,站起来躬身到低。 “房相,可否让李靖先见一见那人?起码让我知道,他...他还活着!”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你方才也说了,老夫等人的份量不够,那人就在长安城中,你若是想见他,就先去征求太子的意见吧。” 李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而后,客客气气的冲众人逐一抱拳,这才离开。 他知道李承乾在柳家说话的份量,就算被狠狠的敲诈一回,只要能把人救出来,也值了! 李靖一走,众人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疑惑了。 “究竟是谁?” “你口中的那人,莫非跟李靖是亲眷?” 房玄龄捋了捋胡须,道:“老夫当初还疑惑,为何柳白会留个祸害在身边,如今看来,却是为了今日之事...倒是老夫目光短浅了。” 他看向虞世南,道:“虞兄,旁人或许只听过那人的名字,不过,你应该对他不陌生...当初他说要将万贯家财送给陛下,就是你亲自招待的他...” 虞世南一怔,皱了皱眉,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说完,虞世南哈哈大笑了出来。 “怪不得李靖急成这个猴样子,原来张仲坚落在了柳白手中!” 第791章 一条河豚,一个局? 哪怕做再大的事情,也千万不要心急。 只要一着急,就离倒霉不远了。 当年李家起兵,也没说脑子一热,就反他娘的。 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胜算起码要到六成以上,才能动手。 至于最后能不能赢,那就是老天爷的事情了。 谋而后动,才能成大事! 不光李承乾和李泰,奉行这个道理,就连柳白,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李承乾和李泰的目标是长孙无忌,而柳白的目标,却是...一条鱼。 “夫君,一定要小心!” “夫君,万万不要伤到自己!” 柳婉儿和柳蓉儿,手拉着手,一脸紧张之色。 “先生,不如让学生来吧!” “先生,咱不吃了还不成吗?” “先生,为了一口吃的,何必把命搭上?” 李义府、张柬之、马周几个人,满脸慌张。 只有上官仪死死盯着柳白的手,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离开济南城,已经四天时间了。 柳家的马车举世无双,四天时间,就算跑不到岭南,也足以赶回关中了。 就连李承乾都不知道,柳白就在距离长安城,不足四十里的蓝田县! 不过,位置比较偏僻。 再往南走一个多时辰,就进入秦岭了。 他们所在的这家客栈,人很少,来往的多是一些走秦岭去南方的行商。 柳家人一到,客栈掌柜的把客人都请了出去。 而且,柳白随行带了不少家丁侍女,掌柜的干脆给小伙计们,也都放了大假。 进入客栈,安顿好李渊和万老太太这两口子之后,柳白闲的没事,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就看见一条鱼... 普通的鱼,自然不能让柳大少爷动心。 这条鱼,的确是不普通。 河豚! 这年头,河豚还属于小众货,只有江浙一带有产。 出于保鲜的问题,运到关中几乎不可能。 柳白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也是头一次在关中见到河豚。 这东西,吃的就是新鲜,现切的才好。 鱼肉片子薄得像纸,淋上点调料,滋味无穷。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毒。 当掌柜的听说,柳白让他收拾河豚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养殖的河豚,毒素都是一等一的强! 指头大的河豚鱼肝,舔上一口就能要人命! 给柳白做河豚生鱼片? 万一出点意外,掌柜的一族就别想活了。 更何况,同行的还有一位太上皇,谁能保证他不尝两口? 这种事情,连宫里的御厨都不敢干! 威逼利诱了掌柜的老半天,他死活都不同意。 柳白只能自己动手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系统学习,柳白基本已经掌握了河豚的身体构造。 只要不把剧毒的河豚鱼肝戳破,就有美食享用。 柳白本来就是食不厌精的人,柳婉儿做饭再好吃,这么久,也有点腻了。 其他人做菜,除了李恪的还有些吃头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猪食! 好不容易瞧见美食,能轻易放过? 至于毒素... 柳白提着菜刀,迟迟没有动手。 看了周围一圈,好像没有可以用来试毒的人。 也就掌柜的不是熟人,但貌似也不大合适... “去找条狗来!” 柳白一声令下,马周和来济立刻蹿了出去。 不多时,牵来一条大黄狗。 柳白看了一眼旁边的掌柜,深吸一口气,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掌柜的脸色惨白,浑身哆哆嗦嗦,眼瞅着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只有上官仪不断催促道:“先生,没啥需要考虑的,下刀吧!” 众人都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上官仪。 尤其是柳婉儿和柳蓉儿姐妹,恨不得躺在案板上,不是那条河豚,而是上官仪! 柳白点了点头,抬起菜刀,一刀砍在河豚身上。 “哎呦!” 掌柜的惊叫一声,好像那一刀,砍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柳白被他吓了一跳,不满的说道:“你鬼叫什么?” 说完,柳白急忙低头看下刀的位置。 还好,这一刀比较精准。 柳白有了底气,连连下刀,不多时,一条河豚变成了一盘子鱼肉片。 可惜的是,柳白的刀工终究还是差了一些,鱼肉片子稍微厚了一些。 不过,柳白也相当满足了。 喂了黄狗一片,观察了半天,见黄狗依旧活蹦乱跳的,终于放下心来。 亲手调好酱汁,美滋滋的跑到大厅去,打算好好品味一下。 上官仪寸步不落的跟在柳白身后,眼珠随着盘子来回移动。 柳白夹起一片,送入嘴里,只感觉舌头被一股鲜美到极致的味道所覆盖。 “绝品!” 这条河豚,纯粹的无污染无公害,比柳白在后世吃过的更加鲜美! 第二片入口,却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刚才是鲜美,这一次变成了醇厚。 不像鱼肉,反倒像是在咀嚼泡开了的茶叶。 看着柳白一脸享受的模样,上官仪使劲的把脸蛋子往跟前凑。 似乎是想趁柳白不注意,偷偷拿走一片。 啪! 柳白一筷子把上官仪的猪手打开,怒道:“没规矩的东西,有好吃的,不知道孝敬长辈?” 上官仪委屈的眼圈都红了。 抛开官二代的身份不提,他好歹也是书院的高材生,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想吃口鱼肉,都那么难... 柳白不再理会他,端着盘子,一步一步的向二楼,李渊的房间走去。 不多时,李渊亲自走了出来。 他下楼之后,仿佛没有看到客厅里的一大群人般,径直去了厨房。 转了一圈,似乎是没有什么成果,又走出来,站在掌柜的跟前,一把揪住他脖领子。 李渊红着眼睛,道:“那种鱼是从哪来的?!” 掌柜的都要吓死了。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太上皇的话,小人那条鱼,是...是从一位岭南行商手里买来的...” 李渊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岭南?” 他犹豫了一下,松开掌柜的,看向柳白,目光之中充满了莫名的疑惑。 盯着柳白足足看了半盏茶的时间,李渊才沉声说道:“小子,告诉老夫,这是不是你设的一个局?” 第792章 换了旁人坐你的位置,恐怕早就疯了 老头子跟小孩是一样的,都要哄着。 连哄带骗,才是安抚他们最好的办法。 其实李渊还是很好说话的。 他的脑子够用,只是很多时候,懒得用罢了。 就像这回,柳白几句话就把他忽悠上楼了。 柳白没有搭理瘫软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掌柜,而是端着,仅剩下四五片鱼肉的盘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有好东西,当然要跟老婆们分享分享。 不过,柳婉儿对这东西,实在是不感兴趣。 柳蓉儿大着胆子,吃了一口,却也没觉得多好吃。 后来,剩下那点,全都落进了上官仪的嘴里。 剧毒的河豚鱼肝也没糟蹋。 柳白专门找个了罐子,留着回长安之后,交给孙思邈他们去研究。 说不定,以后还能用来害人使。 由于客栈距离秦岭很近,往南边一走就能进山,因此,天气也要比城市里凉爽得多。 到了晚上,甚至还要多穿几件。 柳白披着一件深青色的披风,往常总穿的白衣,今日特意换成了灰色。 他并不喜欢穿靴子,平日里穿的,基本都是柳婉儿亲手做的布鞋。 今天,却是换上了一件马靴,走起路来,声音很大。 踏踏踏—— 跟在柳白身后的许褚,和平常装扮一样,不过肩膀上挂着一张大弓。 背后扛着一桶羽箭。 金大坚给他打造的那把刀,被他放在了客栈之中。 此刻,悬挂在他腰间的,是一柄硕大的链子锤! 别人的锤子头,顶多跟拳头差不多大小。 许褚的这一柄,足有小孩脑袋那么大! 上边充满了尖刺,就算是再凶猛的野兽,也禁不起许褚一抡! 两人一开始还是步行,往深山的方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 丛林深处,忽然几道人影出现。 两个看不清长相,身材异常魁梧的人,送来两匹快马。 柳白和许褚一语不发的上马,很快便消失在了丛林尽头。 ... 秦岭! 对于人们而言,有九成以上都是生命的禁区。 那里是野兽的国度,即便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轻易踏足。 或许,只有朝廷的大军,才敢深入。 而就在前隋年间,曾有一支人数在一千四百人的军队,进入秦岭再也没有出来。 传说之中,他们是被上古存活下来的野兽吃掉了。 也有人说,他们被秦岭深处的瘴气所害。 对此,柳白认为...纯属扯淡! 这都是没见识的人,以讹传讹,最后还真有人信? 前隋年间战乱无数,一千四百人的军队,听起来不少,实际上在那个年代,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谁有空天天关注他们的行踪? 上古存活下来的野兽? 柳白倒是在秦岭深处,看见不少熊猫... 其他老虎豹子之流,已经算是山林之中的霸主了。 别说碰见一千四百人,就算碰见一百四十人,也只有躲着走的份儿。 动物的习性,让那些凶猛野兽不可能过上群居生活。 听说,中原曾经有过狮子。 不过现在,中原的狮子都是从异国运过来的。 柳白在李二的上林苑中见过。 要不说都是异国的畜生,看长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瘴气... 那就更扯淡了。 秦岭是中原的南北分水岭,又不是在热带。 加上活物多,动物尸体还没生出瘴气,就先变成肥料了。 柳白和许褚身后跟着几个没名堂的人,一直在山林之中穿行了半宿,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山门! 并非是终南山脚下的那种山门,而是直接从一座山上,生生掏出来一道门! 里边的空间,也都是人工挖掘出来的。 柳白翻身下马,此时,大门正好被打开,里边走出来一大群人。 这些人,清一水的都是男子。 有老的,也有稍年轻一点的,不过没有特别年轻的。 看样子,至少都在四十岁以上。 这些人,无声的给柳白行了一礼。 柳白依旧什么都没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群人的沉默。 他带着许褚,向山洞之中走去。 隧道有些狭窄,勉强能容纳两个人。 许褚这样的,进来都要弯着腰。 又往里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一片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并没有多少人工开凿的痕迹,应该是一处天然的溶洞。 一个穿着绒衣的中年人,匆匆迎上来。 “少爷!” 说着,将怀里抱着的厚衣服,交给柳白。 溶洞之中的温度,要比外边还低上不少。 柳白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还习惯吗?” 中年人急忙躬身,道:“托少爷的福,这里的生活很好。”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是个禁得住寂寞的人,换了旁人坐你的位置,恐怕早就疯了。” 中年人陪着笑,在前边带路。 溶洞很大,若是光看面积,甚至能比得上李承乾的东宫。 在灯火之下,忙碌的人不少。 算上刚才迎接柳白的那群人,少说也有几百号。 不过,除了刚刚迎接柳白的那些人之外,剩下的几乎所有人,都带着手铐和脚镣! 他们同样一语不发,神色木然,好像早就失去了思想。 柳白巡视了一圈,对中年人道:“老孟,干的不错。” 这个老孟,是个老熟人。 孟世斌! 张仲坚手下的二当家! 自从马彪等人,开着五牙大舰去当强盗之后,孟世斌就离开了张仲坚,来到秦岭深处。 柳白想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来干这种隐秘的事情。 只要进了这个溶洞,说不好听的,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而孟世斌身怀大罪,能留在这里,也算是立功赎罪。 如果他继续逗留在外界,脑袋肯定是要没的。 李靖的本事再大,也只能保住张仲坚的命。 至于一起参与抢劫军用物资的孟世斌等人,不出意外的话,必死无疑! 所以,能活下去,孟世斌已经相当知足了。 至于能不能跟外界打交道,他并不在乎。 除了张仲坚之外,他也不想跟别人打交道。 唯一不是很舒心的地方,就是这里的人一句话都不说。 那些带着手铐脚镣的,倒是会说话,可惜说的全都是鸟语,一句都听不懂... 第793章 一尊红衣大炮 孟世斌当初在张仲坚手下,名义上是二当家,实际上干的就是军师的工作。 不过,在土匪群里当军师,也算不上多有本事。 顶多脑子灵光一些而已。 在这座深山之中,他干的是大管家。 几百人吃喝拉撒,都归他管着。 真正核心的机密,他是插不上手的。 溶洞之中的某一间密室之中,站在柳白跟前的,才是真正说话管用的人。 “少爷,若是再送来一倍多的奴隶,想必是能够赶得上高昌国之战的,可若是依旧只有这些人,恐怕进度就要拖上两个多月了。” 从称呼上就可以听出的,这个说话管用的人,出自柳家。 这个人比较年轻,看相貌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长了一副庄稼人的憨厚模样,不过眼神却机灵得很。 柳家庄子出来的人,大多都是这种长相。 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的外表蒙蔽了。 看上去平平无奇,说不定就是某个商号的大东家,亦或是某个行当的行首。 此人名为邓高,是金大坚来到柳家之后,收的第一个徒弟。 纯种的柳家后生,祖辈就跟着柳家老太爷跑生意。 对柳白,是绝对的忠诚。 由于‘根正苗红’,所以柳白放心把这么机密的事情,交给他来做。 “奴隶的事情不用想了,高句丽之战总共就掠来一万多奴隶,九成要去给陛下修皇陵,只剩下一千来人,你总不能让女人和小孩子,跑到深山里给你做苦力吧?” 柳白笑着给了他一脚。 邓高有些无奈的一摊手,道:“那就只能拖上两个月了,到时候太子爷去了高昌国,咱们家还要自己出人,往西域那边运...” 柳白琢磨了一下,道:“咱们家出就咱们家出吧,杜悫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大不了,让他再跑一趟。” 说完,柳白走到密室尽头,掀开了一个庞然大物之上盖着的红布。 哗! 红布一开,呈现在柳白眼前的,是一尊...大炮! 炮身足有一丈多长,口径足有半尺! 这是柳家诸多工匠,一致钻研出来的参数。 整体由纯铜锻造而成,上边镌刻着几个铭文,应该是这尊炮的编号。 下方,是铁木组装成的炮台。 外边还包了一层钢板,保证足够结实,并且提供了足够的机动性。 柳白上下看了看,又拿起棍子,在炮身上仔细的敲了一遍。 “还算不错!” 邓高叹了一口气,道:“少爷您是不知道,这一尊炮,重达三千斤,可耗费的纯铜,却不下万斤...锻造之中稍有意外,就要重新开始,以咱们家工匠的能耐,至今也不过锻造出区区十二门合格的红衣大炮来...” “十二门...” 柳白感觉,的确是有点少。 红衣大炮的射程在二里以上,不过保证精度的有效射程,只有两百丈。 这意味着,一尊大炮能够覆盖的火力范围,并不算大。 想要支援整个战场,起码要有二十门。 低于这个数字,那么大炮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 “一定要保证质量,就算产量低一些,也千万不要降低质量!” 柳白斩钉截铁的说道。 邓高拍着胸脯,道:“少爷放心,小的可以拿脑袋担保!但凡出现一次炸膛,您就把我塞进去,当炮弹打出去!” 看完了大炮,柳白来到了邓高的办公室。 溶洞之中,一间间屋子都是用木板隔开的。 只有刚才的密室,墙壁由精钢打造。 柳白坐在邓高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闭目沉思。 制造大炮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的计划。 同样,这也是唯一一项,柳白从未告诉别人的计划。 甚至于,连李二都不知道! 火药发展的第一次高峰,就是火炮的出现。 在这个以个人勇武见长的年代,火炮完全是无敌的存在。 柳白打算,让这件‘神器’在高昌国战场之上,大放光彩。 不止为了建功立业,更为把棉花抢过来! 虽说系统赠与了棉花,但如今的产量,还是太低。 供给周围亲厚的人用,勉强可以,但想要形成大规模的生产,起码还要四五年的事情。 所以,柳白才会迫不及待的开始攻打高昌国。 关乎民生的产业,才是好产业! 而刚刚见到的‘红衣大炮’,与历史上的红衣大炮,严格来说并不是一种。 毕竟,柳白没有从系统那里,得到过任何关于火炮的图纸。 好在,原始火炮的原理比较简单。 在柳白的介绍之下,柳家那些神一般的工匠,很快就把图纸画了出来。 唯一比较难攻克的,就是铸造炮体时,纯铜内部的气泡问题。 气泡多了,用不了几次,炮体内就会出现裂痕,再用几次,就会炸膛。 攻克了这个问题之中,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除了人手有点少之外,基本没有其他问题了。 “难道,需要先舍弃一方了...” 柳白思虑片刻,睁开双眼。 邓高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不如先把岭南的事情放一放,火炮先供给给高昌国之战?”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可,少爷我已经用那条鱼,勾起了太上皇对岭南的兴趣,到时候,就可以说火炮是太上皇派人弄出来的,咱们家不必沾染这个名头,所以就算少给岭南几尊,也是必须要给的。” 邓高满脸为难的说道:“按照如今的产量看,两个月后,也顶多再产出七八门来,若是还兼顾岭南,恐怕太子爷那边...” 柳白又沉吟了片刻,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想办法,在保证质量的同时,提高产量,至于人手问题,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就从庄子里挑些值得信任的人。” “恐怕,也只有如此了,咱们庄子的乡亲都能信得过,就是不好意思直接命令他们...” 邓高讪讪一笑,挠了挠头。 “总之,高昌国之战不能耽搁,岭南那边可以少给几门,但一定要给,你让孟世斌安排下去,后天子时,将分给岭南的火炮,送到灞河边上,到时候,自然有人与他交接。” 第794章 柳家主人已经回来了?!老天爷,要翻天了 柳白并没有在溶洞里逗留多长时间。 后半夜,就在几个黑衣人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山林之中。 就像柳白自己说的,他并不想让旁人知道,铸造火炮的事情跟他有关。 最好的办法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在李渊的头上。 反正老头子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外边乌央乌央的传开,老头子也漠不关心。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开始对岭南感兴趣。 事实上,李渊对柳家的岭南计划,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或许是人老了,不想操心太远的事情。 又或者有别的原因... 柳白也猜不透,老头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那条河豚的效果如何,总之,‘岭南’二字,算是深深烙在老头子心里了。 唯一有些不足的地方,就是李渊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 在经过诸多考虑之后,柳白觉得,还是跟那座溶洞,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他打算在溶洞的铸炮步入正轨之后,一股脑的全都推给李承乾或是李泰。 还是那个道理,就算李二再信任柳白,柳家也不会沾染任何一丝造反的可能。 归根结底,柳白就是为了尽快得到高昌国的棉花而已。 这是很简单的一笔账。 从筹备这溶洞,到铸造成功大炮,总共花费了不到二十万贯。 而高昌国的棉花一旦进入中原,一年的预测收益,高达百万贯。 孰轻孰重,谁少谁多,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火炮在海船之上的用处更大。 等岭南的舰队成型之后,去倭国抢银子,去狮子国抢宝石,去天竺抢香料,都能用的上! 一本万利! 何乐而不为呢? 在回客栈的路上,柳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一排排大炮,横在战场之上的景观了。 “人手人手!人手还真是大问题!” 柳白骑在马上,苦恼的直挠头。 在溶洞里做工的,都是辽东战场之上掳掠来的奴隶。 想都不用想,他们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溶洞一步。 火炮总有进步的空间,但凡有一点技术突破,就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实现。 其他的研究人员,一多半是柳家的工匠,还有一些,是沈万三从天下各地搜罗来的人才。 他们跟柳家签订了为期三年的保密协议。 为此,柳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甚至保证了,这些工匠后代的教育问题。 人手不够,实在是让柳白头疼的厉害。 倒是不难找,只要强壮一些,都符合条件。 可惜,保密工作太艰难了! 像辽东战场上这些奴隶,稀少的可怜。 毕竟,任何人都不必考虑他们的感受。 因此,大唐百姓并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若是也和工匠们一样,给予优厚的福利待遇,签下保密协议,那成本就太大了! 想了一路,柳白也没琢磨出个好办法。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和许褚回到了客栈。 刚刚踏入客栈,拿到徐振南送过来的一封信之后,柳白立刻有了决断! “正缺钱花呢,天上就掉银子了...” 柳白忽然发现,自己最近的运气,还真是好到爆棚。 刚打了个哈欠,床榻竟然自己跑过来了! 他手里的这封信,是从长安城里送过来的。 写信的人,是黄巢。 这货最近成了朝中的红人。 泰记情报中心一夜之间,名扬天下。 莫说王公贵胄,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泰记的情报遍及天下。 就算他们不知道,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探听到消息。 价钱也合理,而且拥有着极佳的客户保密工作。 短时间内,泰记积累了良好的信誉。 当然,黄巢等人真正的任务,还是帮着柳白搜罗消息。 譬如今日的消息,就解了柳白的燃眉之急。 看完了信之后,柳白撒腿就跑。 砰砰砰! 砸了几下门,柳白高声道:“老爷子,起床了!” ... 寅时刚过,蓝田县城里十分清净。 毕竟,没有哪个人会闲得难受,在这个时辰选择赶路... 柳家的人,总计二十几架马车,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蓝田县城,径直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路,在柳白的刻意吩咐之下,都走得十分隐秘。 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踪迹。 而今,完全不掩饰的全速前进,立刻引起了很多有心人的注意。 蓝田县离着长安城很近,本地官员和朝廷的来往,也就多了不少。 四十多岁的城门官,刚把大门打开,猛地瞧见一长溜的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过。 “这是?” 城门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不是柳家的马车吗?” “莫非,柳家主人已经回来了?!” “老天爷啊!要翻天了!” 城门官虽然是八品,但这个职位特殊。 几乎每座城池的城门官,都充当着好几个势力的眼线。 听说,柳家主人一直在河东道游玩,为何突然出现在蓝田县? 以那些马车的速度,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到达长安城! 这个城门官,不知效忠于谁。 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忽视柳家主人的突然出现! 城门官把看城门的任务,交给手下,找来一批快马,火急火燎的抄小路,向长安城狂奔而去! 而刚刚出了蓝田县的柳白,正坐在马车上,听李渊絮叨。 “人一老了,觉就少,好不容易刚睡着,就被你这小子吵了起来...” 李渊嘴巴张得像河马,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昨天的事情,老夫还没与你计较,以老夫对你的了解,那条鱼里肯定是有猫腻的,八成还跟岭南有关系。” 李渊见柳白不说话,倒也不生气。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道:“不说也罢,老夫难道不会自己搞明白?不过,老夫提醒你,有的事情万万不能玩过了火,走太快,或者步子太大,都容易扯着蛋。” 柳白翻了个白眼。 “人常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您这棵大树,我柳白可是打算好好的靠上几年,浇水施肥自然是我的事,您就多吃点饭,少操点心,如何?” 第795章 我若是擅自做主,回头父皇还不打死我? 长安城的宁静,被一辆马车打破了。 不知道究竟是蓝田县的城门官,还是其他人送来的消息。 当柳家的马车,从延兴门进城的时候,明里暗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他们了。 长安城的局势,一日三变。 昨天还听说,太子殿下要跟长孙无忌大干上一场,今天却又没了下文。 就连老百姓们,都能察觉到城中的紧张气氛。 一场风暴,已经不远了! 而柳家主人的突然归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一开始,人们还不确定,这支车队里究竟有没有柳家的主人。 可当马车穿过延兴门,来到朱雀大街上之时,整座城都震动了起来! 因为,柳白在街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走出马车,换上一匹白色的骏马,向着皇宫的方向,缓缓进发。 不用怀疑,柳家主人,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 刹那间,数不清的密探暗桩,行动了起来。 可想而知,朝中的局势,又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变化,很有可能奠定某一位大人物的结局。 而且,极有可能,就在今天! 柳白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在此期间,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长安城中,实际上已经出现过无数条,足以将一切撕碎的暗流! 哪怕李承乾他们小心无比,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柳白一回来,等同于让他们重新有了主心骨。 ...... 皇宫之中! 一大早就兴致勃勃,打算再次泡上一天的李二,刚刚进入水池子。 听说柳白忽然归来的消息,李二先是一愣。 他低着头,喃喃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旁人不知道柳白的行踪,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家的车队里,有他专门安排的,用来保护太上皇的人马。 “不是说好了,半个月以后再进城吗...” 李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也头绪来。 他干脆走上来,一边用毯子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冲外边喊了一嗓子。 在门口站了一宿岗的刘瑾,小碎步走进来。 “陛下!” 李二沉声问道:“近来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既然打算放假,李二还真就什么政务都没管过。 “不如陛下移驾紫宸殿?” 刘瑾小心翼翼的问道。 递上来的奏折,等皇帝看完之后,都是要送到三省官邸存放的。 对此,朝廷有着严格的保存和保密制度。 这座宫殿的水汽太重,是秘书监制定的规章之中,严禁奏折带入其中。 刘瑾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得三省和秘书监那些人,吵吵陛下的耳朵。 李二也清楚这一点,想了想,心里有点不舍。 他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来十天的假期。 如今,才堪堪过去一半而已。 若是去了紫宸殿,怕是就没时间回来了。 朝中的事情,就是这样。 要么就别管,要么就管到底。 想到这,李二变得有些犹豫了。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身子往后边一倒,懒洋洋的摆了摆手,道:“罢了,朕正在休假,姑且让他们折腾去吧。” 在他看来,反正回来的是柳白,总不会出乱子。 刘瑾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迎面就看见李承乾匆匆赶来。 他赶紧上前阻拦。 “太子殿下!” 李承乾见刘瑾拦着自己,顿时勃然大怒! “狗东西,你敢拦着本太子?” 刘瑾苦笑一声,道:“太子爷,是陛下吩咐不见您的。” 李承乾不管他说什么,扯着嗓子喊道:“父皇,出大事了!” 水池子里的李二,嗤嗤一笑,轻声道:“能出什么大事?” 说完,他干脆闭上双眼,一副两位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李承乾在门口喊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效果。 刘瑾一摊手,道:“您看...” 李承乾抿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当初李二说,把他关进宗正寺打一顿,关上几天。 虽然并没有真这么干,但最近李二的态度,也令李承乾心里很不爽。 休假就休假,但归根结底,也是个皇帝。 说撒手就撒手,偌大的国家没了主人,怎么得了? “若只是大唐国境内的事情,我这个太子还能做主,可这回是番邦邻国,我若是擅自做主,回头父皇还不打死我?” 李承乾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中,李承乾来到最大的那间会客厅之中。 这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 看官服,其中有一半是鸿胪寺的官员。 另外一半,却说着装迥异,打扮得很古怪。 尤其是其中有一名女子,脸色煞白,不知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眉毛似乎是剃光了,显得眉骨格外突出。 端起茶杯喝的时候,牙齿竟然是纯黑色的! 见李承乾进来,所有人起身鞠躬。 “太子殿下!” 李承乾冲鸿胪寺正卿唐俭,摇了摇头。 唐俭好像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微微颔首之后,冲对面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短发小老头,道:“高向兄,我朝陛下正在参悟上苍警示,恐怕近期内,无法召见你们。” 小老头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唐大人,下民尚可在长安城多逗留几日,可小野女官却等不得...” 唐俭看向人群之中,唯一一个女人,眼中流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倒不是对她多有意见,只因为...太特娘的丑了。 唐俭连句话都不想跟她说,甚至都不想看她。 “既然如此,本官也无可奈何,国朝大事,并非我等能做主的。” 小老头苦笑一声,看向那个女人,说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话。 黑齿女人也叽哩哇啦的回应了一阵,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起来颇有几分愤怒的意味。 小老头吓得一哆嗦,竟然跪下来,给黑齿女人磕了一个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 黑齿女人‘哼’了一声,对着李承乾施了一个大唐女人的叉手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第796章 敲诈倭国!一会儿吃了饭,一块去长孙无忌家打架 黑齿女人的做派,让李承乾更加不爽了。 刚才,他还有耐心对外族朋友客气几分,现在,彻底没了一点兴致。 “没家教!” 李承乾甩下这么一句话,也要走。 可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唐俭拦下来了。 “太子殿下,还请稍等片刻!” 一边说,唐俭一边冲李承乾挤眼睛。 李承乾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落了唐俭的面子。 三省六部五监九寺之中,属于李承乾的衙门并不多。 或许,三省六部的势力,能够与长孙无忌相当,五监稍微强过长孙无忌些许。 但在九寺之中,就差得远了。 若是铁杆拥趸,也只有宗正寺的窦诞和鸿胪寺的唐俭了。 其他人,要么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要么,干脆就是长孙无忌的死忠。 真正激烈的斗争,早已开始,李承乾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否则,也不会为了给唐俭面子,白白在延兴殿外,吃了闭门羹。 唐俭安抚住李承乾,又转身对那个小老头,道:“高向兄,既然女皇的心腹不愿在长安久留,那不如,就由高向兄全权做主,待我朝陛下出关之后,再行商议!” 小老头深吸了一口气,道:“眼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小老头躬身告辞。 看着小老头的背影,李承乾‘啧啧’了几声,道:“这老小子,人话说的不错。” 唐俭坐在李承乾下首的位置,喝了一杯茶,道:“太子殿下,可切莫小看这厮。” 他吐了吐茶叶渣子,接着道:“前隋之时,倭国的推古女皇派遣使者,来我中原拜师修习儒家经典,从开皇二十年,及至大业三年,总计派了三次使者,而前两次...” 唐俭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前两次的人,全都葬身在大海之中,而第三次,共有二十余人,活下来的,只有这位如今担当倭国‘国博士’的高向玄理。” “可以说,他是倭国朝廷之中,唯一来过中原的人,这一次前来,就是为了恳请陛下天恩,准许倭国派出遣唐使,学习中原文化。” 李承乾浑不在意的说道:“本太子是给你面子,区区一个倭国,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始终不把那些番邦小国放在眼里。 过两天就要出征高昌国了,银子还没着落,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情。 况且,他更要在这几天之内,解决掉长孙无忌。 实在是想不明白,唐俭为何要软磨硬泡,求自己带倭国人进宫... 唐俭把茶水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我的太子爷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那个老师,不是说倭国有银子吗?一个遣唐使,让他们出百八十万贯,打高昌国不就有底了吗?” 李承乾眼睛一亮。 “还能这么玩?” 唐俭不屑的说道:“我中原文化,岂能白白让这些撮尔小民学去?若是太子爷您兴致高,一本论语卖他们一千贯,他们敢多说什么?” 李承乾噗嗤一笑,道:“人家不会自己去大街上买吗?” 话虽如此,李承乾也不过是跟唐俭逗个趣而已。 说一千贯卖给他们,就要一千贯。 若是倭国人敢去大街上买,第二天就能让他们滚回去。 可李承乾说完,脸色又有点发苦。 “可惜,父皇不肯见他们,本太子还做不了主,况且,还有长孙无忌要对付,恐怕无暇顾及倭国人了...” 在他看来,对付长孙无忌才是正经事。 不除掉长孙无忌,他根本就不可能安心去高昌。 唐俭呵呵一笑,道:“恐怕您还不知道吧?您那位老师,已经回到长安了。” 他看了一眼外边的天气,喃喃道:“恐怕这个时候,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李承乾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铃铛一般大。 “你说什么?!” “就在您刚才入宫的时候,柳公子已经入城了!” 李承乾再也顾及不上唐俭,拔腿就跑! “太子爷!太子爷!” 唐俭急忙跟上。 可他也是五十多的人了,腿脚怎么可能比得上李承乾? 一转眼,李承乾就跑没影了。 唐俭干脆也不追了,慢慢悠悠的溜达到东宫门口,上了马车。 “去道兴坊柳家。” ... 道兴坊,柳家大宅! 主人家回来了,大包小包的行礼,排成长龙,慢慢往家里运。 李渊和万老太太等不及,早就进屋休息去了。 柳白站在门口,跟刚刚赶来的窦诞说话。 虽然柳白人在河东,但对于长安城的局势,比窦诞他们这些早就回来的人,更加清楚。 刚说上没几句,周围的老邻居们也都到了。 李孝恭和李道宗这哥儿俩,一见到柳白就开始诉苦。 说什么柳白一走,把长安城的烂摊子交给他们,快被长孙无忌欺负死了。 李德良老王爷也来了,气哼哼的瞪了柳白一眼,什么都没说,跑进去给李渊请安去了。 很快,得到消息的其他人,也纷纷赶来。 柴令武一看见柳白,扯着嗓子就嚎。 屈突通他们一众老帅一来,立刻有人把柴令武提溜到一边去,围着柳白叽叽喳喳个不停。 自打从泰山回来,他们的压力倍增。 长孙无忌要对付李承乾,当然不可能只针对他一个人。 大部分压力,恰恰都落在了屈突通他们这些人身上。 “我几十岁的人了,去吏部给几个校尉讨官身,竟然挨了一顿刁难!这口恶气,谁来出?!” 张公瑾红着眼睛,一副被人欺负了,要家长去报仇的样子。 “老夫不也一样?去太仆寺要几匹马,竟然被个六品小官堵了一个时辰!放在从前,老夫早就砍死他了!” 柳白耐着性子,听他们絮叨。 当程咬金来的时候,柳白立刻推开众人走了过去。 许久不见,程咬金看起来稍微苍老了一些。 走的时候,壮得像头熊。 如今,却是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 “程伯伯!” 程咬金哈哈大笑,熊掌一般的手,使劲在柳白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回来就好,一会儿吃了饭,一块去长孙无忌家打架!” 第797章 程家就是为打仗而生的,这是程家子孙的宿命 还是那个熟悉的老程,还是那个熟悉的手劲。 好在最近柳白锻炼了一下,身子骨比以前强健了不少,否则又会被程咬金拍几个趔趄。 程咬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果然还是多活动活动好,你小子日后也多练练武,免得老夫这些人,无意之中伤到你。” 柳白还能说什么? 只能笑笑不说话。 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往里走,看样子,是打算在柳家蹭一顿中午饭了。 程处默始终跟在程咬金身后,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看见柳白之后,应该第一时间扑上来。 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格外的沉默。 这可不像他。 吃午饭的时候,程处默才端着一杯酒,跟个羞涩大姑娘似的,挪到柳白跟前。 “柳...柳大哥。” 柳白听柴令武说了,程处默最近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并非是因为,在辽东战场上立下功劳,没有获得爵位。 而是因为走的时间太长,有些跟不上柴令武他们的脚步了。 这大半年以来,是柳家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柴令武等人从无知的小屁孩,成长为连那些朝中重臣,都不能忽视的很角色,几乎就是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而程处默,基本上没有参与过。 与其说这小子是心情不好,倒不如说,是对柳白的偏心有意见。 就连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也参与了很多计划。 他却什么都没有捞到手。 柳白不搭理他。 这个岁数的孩子,心思最为敏感。 说白了,他正处于中二年代。 就该好好治一治这臭毛病,不能惯着! 程咬金和柳白坐在一桌,同席的还有屈突通等老帅。 论地位的话,窦诞他们都要往后让一让。 “丑牛,敬你柳大哥一杯!” 程咬金淡淡的说道。 程处默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酒杯往上抬了抬,道:“柳大哥,我敬你。” 柳白看向程咬金,有些无奈的说道:“程伯伯...” 别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 但程咬金的,却不能不给。 事实上,柳家结交的这么多朋友之中,称得上能够共患难,同生死的,只有程咬金一家。 从这一点上看,李二在柳白心中的地位,都要比程咬金低了一大截子。 程咬金嘿然一笑,道:“丑牛在军中的时候,就经常念叨,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小子心里边发闷,老子不是看不出来。” 说着,他也端起酒杯,道:“一块敬你!” 柳白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程咬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柳白也没有办法。 无非就是,想给程处默求一个同等的待遇罢了。 而柳白的想法,是让程处默努力,自己去拼搏出和柴令武他们一样的成绩。 几桌子人,谁都不说话了。 全都静静的看着程咬金和柳白。 他们更加清楚,程咬金在柳白眼中的地位。 哪怕是房玄龄等人在做决定的时候,都要问一问程咬金的意见。 因为,柳白不在长安,程咬金是唯一一个,能连柳家的主一起做的人! 只不过,今日的谈话,为何会感觉如此生份? 柳白的话,给他们解开了疑惑。 “程伯伯,我本来是想让处默,在长安城里多待几年的,是你来信说,一定要让他去那个地方...事实上,处默留在长安城,会得到更好的培养。” 众人听闻此言,面面相觑。 大部分人,已经听出了几分意思。 李承乾要去攻打高昌国的事情,在前几天还是不传之秘。 其实,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保密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六万大军前往西域,需要提前做的准备,是无法想象的。 能隐瞒到今天,可想而知,李二究竟做了多少努力。 可眼瞅着后天就要出发了,屈突通等老帅,也都知道了一些消息。 因为,哪怕消息全面传播开,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了。 木已成舟,势如洪流,无人可挡! 众人几乎可以笃定,柳白所说的‘那个地方’就是高昌国。 而他和程咬金的对话,似乎是柳白不同意程处默去高昌国,是程咬金一力主张,让他去得... 程处默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程咬金沉默了片刻,道:“你从不说空话,我也相信,处默在长安城中能够得到更好的培养,甚至于,你会在他身上,灌注超越令武他们的心血...可程家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一次得不到爵位,那就再来一次,这是程家子孙的宿命...” 柳白再次叹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程处默去高昌国,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想要获得爵位,他有一万种办法。 让程处默在二十岁之前,成为公爵,都不是不可能。 想要获得官位,那就更容易了。 只要是四品以下,随口跟房玄龄他们几个说一声便是。 有柳白的面子在,李二也不可能会拒绝。 没有必要,非去高昌国拼死拼活的卖命。 程咬金心思决绝,看来是阻止不了程处默去高昌国了。 柳白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诸位,柳某先失陪一下。” 众人纷纷出言。 “应该的,我们自己吃喝便是!” “速去速回,莫要耽搁!” 还有一些真正关系程处默的,譬如柴绍等人。 “处默,好好听你柳大哥的话!” “老程说的不错,打仗是咱们将门的宿命,你要好好露一回脸!” 程处默犹豫的抬头看了程咬金一眼。 程咬金却直接把一根鸡腿,丢在他脸上。 “看老子作甚?还不跟你柳大哥去?!” 老程一瞪眼,小程顿时吓得跟鹌鹑一样。 急忙上前,打开大门,等着柳白出去。 柳白迈步往外走,一直把程处默领到大宅门口。 程处默纳闷道:“柳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 柳白淡淡的说道:“你把嘴放在家里,出去之后,但凡说一个字,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许褚已经牵来几匹马。 就几人正要出发的时候,李承乾风风火火的赶来。 他还没说话,柳白率先道:“你来着正好,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第798章 有个太强势的老丈人,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程处默和李承乾一人一匹马,跟在柳白后边。 再往后,是随行护卫的许褚。 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不用说也知道,都迷惑着呢。 李承乾稍微减了减马速,落在许褚旁边。 “许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 许褚不说话。 木头杆子一样坐在马背上。 别人骑马,都要跟着马匹的奔跑而不断上下浮动,这样的话可以好受一些,免得被颠簸吐了。 许褚不管,就这么直愣愣的坐着,完全不把颠簸当一回事。 李承乾自讨了没趣,讪讪一笑,重新回到程处默旁边。 “我赌一百贯,是好事情。” 程处默随意的扬了扬手,表示不跟李承乾赌。 他心里正打鼓呢,生怕自己把柳白惹怒了。 在一众到柳家生活的孩子里,虽然柴令武和他算是‘同期’的。 但程处默心里很清楚,柳白在他身上倾覆的心血,比柴令武还多得多。 甚至于,超过了李承乾。 只可惜自己不开窍,当初做生意的时候,没帮上什么忙。 到了辽东,到头来就混了个游击将军。 别人见了柴令武,一口一个‘侯爷’叫着。 到了自己,都是‘小公爷’。 让人心里不舒坦得很。 闹成今天这样,小部分原因,是想跟柳白讨个好差事。 一多半,还是因为嫌自己不争气。 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爵位的确不是太重要。 重要的,是面子。 一事无成,丢得可不是他自己的人。 而是柳白和程咬金的。 李承乾看得出程处默心中的想法,也不再做声。 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到了地方,帮程处默说几句好话。 原本,两人以为,很快就能到地方。 可等他们出了城,进了山之后,心里便开始打鼓。 这都跑了大半个时辰,眼瞅着都快到秦岭的范围了,究竟是要去哪? 整整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 在秦岭,翻山越岭几天,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活人。 而今日,这一路上,李承乾和程处默,竟然发现了不下七拨人! 这些人,全都隐藏在暗处。 若非他们都在书院,学过侦查,恐怕都发现不了! 渐渐的,两人也看出几分端倪。 不过,却是更加忐忑了。 因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都十分熟悉。 似乎...在宫中经常能看到。 又过了一会儿,来到一片空地上。 柳白停了下来。 李承乾和程处默心头一颤。 因为,两人看到一个人,正笑吟吟的站在前方等待着。 刘瑾! 刘瑾一来,也就意味着... 当两人看见,旁边的树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时,彻底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匹马,是当初金日磾在长安城中,最早发现的三匹汗血宝马之一。 其中一个纯白色的,如今正是柳白的坐骑。 黑色的成了程咬金的心头挚爱。 而枣红色,便是李二的专属! 毫无疑问,李二在场! “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瑾笑吟吟的冲三人见礼。 直起身子的时候,还朝着柳白挤了挤眼睛。 “走。” 柳白指了指前边,让刘瑾带路。 几人往前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小溪旁。 李二正坐在简易的行军椅上,用手拄着脑袋打盹。 刘瑾轻轻唤醒李二。 李二打了个哈欠,不满的说道:“也就你有胆子,让朕等这么长时间,再不来,朕都要回去了。” 没有外人,便少了很多俗礼。 柳白坐在刘瑾刚刚搬来的椅子上,端起树桩子上的一杯茶,看向李二。 李二又打了个哈欠,道:“给你准备的,朕还用过。” 柳白把茶喝完,抬眼看两个手足无措的小的。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李二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李承乾还稍微好一点。 最近跟李二的关系,算是相当不错。 程处默就不一样了。 吓得他浑身哆哆嗦嗦,要是没李承乾偷偷拉着,早就倒了。 去辽东之前,程咬金就已经求李二,把清河公主许配给程处默。 本以为,在辽东战场上建功立业,回来迎娶清河公主,是人生一大快事。 而今,没建功也没立业,说好了要娶公主,扭脸就要去高昌国了! 这一点时间,程处默最怕的就是见李二。 有个太强势的老丈人,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李二对程处默的确很不满,哼哼了几声,道:“要不是你老子有几分薄面,朕今日非抽死你不成!” 说完,对柳白道:“真打算让他去高昌国?” 李二最喜欢两个女儿,一个是长乐,另外一个就是清河公主。 好不容易为乖女儿找了个女婿,这厮竟然还想跑? 就像他说的,要不是看在程咬金,为了大唐兢兢业业的份儿上,不打死程处默,起码也要敲断他几条腿。 柳白点了点头,道:“陛下,其实处默去高昌,也是一件好事,身份够高,而且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并没有几个...” 李二又瞪了程处默一眼,继续道:“你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朕可是好奇得一宿没睡。” 他早就想到,柳白又研制出了某种宝贝。 和火药一样,需要严格保密。 这才拉着他们,跑到秦岭来。 柳白也瞪了程处默一眼。 他本来是想等高昌国之战开始后,再让大炮显露在世人眼前。 如今,为了程处默,不得不提前曝光了。 虽说无伤大雅,但总归超出了柳白的预料。 他一向不喜欢超过自己预料的事情,哪怕,是好事。 “那东西的威力太大,也只有秦岭深处,才能实验一下,最好是等高昌国之战,全面开始之后,再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好震慑一下西域诸国。” 柳白冲许褚点了点头。 许褚来到小溪另一头,在那里,早就有人等候了,比李二还早到半个时辰。 为了保密,柳白专门找人定制了几十口,能够将丈许长的炮管,都能塞进去的大箱子。 钥匙一直在许褚身上。 许褚打开箱子之后,李二伸着脖子,看匠人们呲牙咧嘴的把长铜管子搬出来,道:“这东西...看起来就威风,莫非你家的许褚,能抡起来?” 第799章 你来告诉朕,这东西该怎么用 合着李二把炮管当成大棍子了... 他走上前去,左右打量打量炮管,发现炮管中间还有个孔。 “咦?为何这中间有个洞?” 一旁的工匠,笑吟吟的说道:“陛下,这东西威力无穷,若是放在战场上,可保百战百胜!” 百战百胜? 李二顿时眼睛一亮。 他这辈子最感兴趣的,就是打仗。 当然,是打胜仗。 他撸胳膊挽袖子,把腰间的御剑摘下来,直接丢给刘瑾。 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一般将炮管搂住。 这炮管通体由纯铜打造。 柳家的工匠们,已经把锻造技艺,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炮管看起来并不算太大,可实际上,起码有五千斤! 李二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也没能让炮管挪动分毫。 他有些气喘得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无奈的说道:“可惜,我大唐没有能使动这根神兵的人...” 除了程处默和李承乾一脸的迷茫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憋着笑的模样。 李二是何等机敏之人,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想岔了。 “柳白,还不快给朕演示一遍?” 柳白挥了挥手,工匠们开始组装炮体。 名字叫红衣大炮,实际上,柳白让工匠们造的大炮,更像是更加先进一些的佛郎机炮。 这种火炮,和原始的红衣大炮,最大的区别就是相对较为轻便,可以加装上两个轮子,保证了足够的机动性。 而红衣大炮,则是完全固定在炮台之上,不可挪动的。 因为红衣大炮的后坐力,要强上很多,若是加装上轮子,恐怕一炮下去,轮子就散架了。 看着工匠们手脚麻利的,把架子装好,李二有点脸红。 想想也正常。 这么重的东西,别说猛将了,就算汗血宝马都拉不动! 估计也只有柳白写的故事之中,那只力大无穷的猴子,才能如臂驱使。 等大炮组装好之后,又有人送来两口小箱子。 这一次,依旧是许褚拿出钥匙。 打开箱子后,他亲手取出两个铁疙瘩。 其中一个,如婴儿头颅一般大,看着就挺沉。 另一个大小相同,颜色稍微浅了一些。 李二更加好奇了,从许褚手里,把深色的铁疙瘩拿过来。 仔细端详了一阵,有些不自信的说道:“莫非要把这东西,放进大管子里打出去?” 并非是因为李二见多识广,知道炮弹要通过炮管打出去。 而是因为,这东西跟最近几年,大唐流行起来的大炮竹,实在是太像了! 今年上元节的时候,书院的学生们在龙首原,开办了一场烟花盛会,邀请全长安城的百姓去看。 李二曾亲眼看见,书院的李义府,将一个拳头大的球,丢进木管子里,而后被打上天去。 当时他就琢磨,这东西是不是可以用在战场上。 没想到,如今却是被柳白实现了! “原理差不多,不过陛下还需要亲手验证一番才是。” 柳白指了指,引出炮管的捻子。 不用多说,李二也明白该怎么玩了。 他心里,稍微有些不以为然。 若非知道,柳白一向喜欢做惊世骇俗的事情,他早就走了。 上元节时候的大炮竹,看起来绚烂无比,实际上,就算落在人跟前,也没有多大杀伤力。 反倒容易把眼睛晃瞎了。 眼前这东西,就算是纯铜做的,又能如何? 他可不信,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几个大炮仗能起什么作用。 李二直接找暗处的金吾卫,要来了火把。 他刚把火把拿过来,工匠们都要吓死了! ‘噗通噗通’的跪在地上,还没说话,李二立刻把火把熄灭了。 因为他看见,就在刚才他将火把拿过来的时候,柳白拉着李承乾和程处默,快步往后走去...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火药时的场景,李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大管子里,若塞满了火药... 可怪也怪不得旁人,谁让自己手快呢? 李二觉得,还是老实一点好。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把刚才开口的工匠拽起来。 “你来告诉朕,这东西该怎么用!” 工匠的心理素质不错,给李二介绍了一遍用法,最后嘱咐道:“陛下,用这东西最大的忌讳,就是靠近火源,切记切记,万万不要让火源靠近炮弹!”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 “刚才小人没有来得及提醒陛下,点火用不着火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打开盖子,轻轻吹了几下,便开始冒火星子。 李二这回长教训了,把手里的炮弹,塞进刘瑾手里。 这才把火折子拿过来。 “这东西倒是稀罕...” 工匠低着头,道:“启奏陛下,此物名为火折子,乃是前朝宫女所造,至今已有五十多年了...” “那为何朕从未听说过?” 工匠陪着小心,道:“此物不过乡下粗野之物而已,入不得陛下的法眼...” 李二很满意工匠的吹捧。 按照刚才的介绍,他吩咐刘瑾,把炮弹塞进大管子里,而后用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引信很长,烧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李二掐着手指头,计算引信还能燃烧多久。 作为行军打仗的行家,他很清楚,武器在什么条件下,才能达到最高的杀伤力。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是一定会炸的。 轰! 咚!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炮管处喷突出两尺长的火舌。 虽然大炮的后坐力,已经尽量调低一些了,但整个炮管连同下边的架子,依旧往后了三四步的距离。 轮子上的制动装置,发出一阵阵哀鸣。 在地上犁出长长的痕迹。 轰隆隆! 二里之外,原本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随着炮弹打出去之后,丛林瞬间消失无踪。 一阵耳鸣之后,众人看见,原本丛林的地方,只剩下剧烈燃烧的火焰! 紧接着,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山峦都沸腾了! 多少年以来,都不怎么有大动静的秦岭,忽然地动山摇。 那些不知名的野兽,发了疯一般的跑了出来。 几乎一瞬间,便形成了一场宏大的兽潮! 最要命的是,兽潮竟然是奔着柳白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第800章 好东西,实在是好东西 动物,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不过,那是跟人接触过的动物,才拥有的感觉。 秦岭之中,大不相同! 即便时长有猎人出没山林,但对于大部分野兽而言,他们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看见活人。 声音,固然可以驱赶一些胆小的野兽。 而对于真正凶猛的野兽而言,声音只会让它们更加愤怒! 因为这里是野兽的乐园,从来都没有人类生存的土壤。 若是没有成百上千的战士保护,还没有熟稔的经验,贸然进入这种地方,纯属找死! 兽潮奔着柳白等人的方向袭来。 毫无疑问,它们发现了威胁,要把威胁彻底清除掉! 刚才捂着耳朵,满脸痛苦的李承乾,还没缓过劲来,就看见了兽潮。 他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父皇,快跑!” 程处默也吓了一到跳,急急忙忙从旁边把马拽过来,急道:“陛下快走,这里有我们挡着!” 李二却是一动不动。 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刚才炮弹落地的方向出神。 李承乾一咬牙,道:“父皇,得罪了!” 他打算,强行把李二送上马背。 可他这小身子板,就算练过几年,又怎么可能是李二的对手? 李二压根就没动弹,李承乾连他的腿都搬不动。 心急如焚之下,李承乾冲刘瑾他们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父皇出了闪失,你们谁担待得起?” 抽空,他还望了一眼,正飞速袭来的兽潮。 野兽群是从各个山头上汇聚而来的,越来越多,算算距离,说话的工夫就能到! 见李二不回话,李承乾在大腿上狠狠的一拍,转而面向柳白,促声道:“柳大哥,快走吧!” 他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不让眼泪掉下来。 “有我跟处默挡着,你们...你们肯定能安全回去!” 柳白都无语了。 他本来不想搭理这俩大傻子。 但眼瞅着两人,就要上来扛自己了,这才无奈的说道:“旁边放着一尊大炮,你们看不见吗?” 李承乾和程处默同时一愣。 下一刻,两人如有默契一般的,伸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对啊! 旁边就放着一尊大炮,还用怕野兽? 刚才那一炮下去,起码把方圆十七八丈都夷为平地了。 区区兽潮,算个屁? 一炮下去,这个月都不用买粮食了! 李二冲柳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挤兑李承乾和程处默了。 在李二眼中,这是一种孝心可嘉的行为,应该大加鼓励才对。 “这枚炮弹,和之前的有什么区别?” 李二拿过那枚,颜色稍微浅一些的炮弹。 工匠们都知道,陛下接着要干什么,开始动手挪动大炮,将炮口对准兽潮的方向。 介绍的工作,只能柳白来干了。 “刚才的是铁芯弹,里边填充了质量极高得火药,而这种,则是霰弹,其中不仅有火药,还掺杂了大量的铁钉和碎瓷片。” 李二的眼睛更亮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造成更大规模的杀伤力?那射程是不是也可以远一些?” 李二的领悟力很强。 或许,是他多年亲自带兵,养成的思维方式。 柳白点了点头,道:“铁芯弹的有效射程为二里,而霰弹则可以打到十里以外。” 李二低头在心里默默盘算了片刻。 “这么说来,铁芯弹可以用来攻城,甚至可以直接炸开城墙,而霰弹则是可以用来攻打大规模的战阵...好东西,实在是好东西!” 说到最后,李二哈哈大笑。 手中的铁疙瘩,仿佛是纯金打造的一般,令他爱不释手。 或许,在李二的眼中,这枚炮弹的价值,比纯金还要高上许多。 “不必调整了,这次朕亲自来!” 他走到大炮跟前,在工匠的介绍下,伸出一根大拇指,闭上一只眼睛,冲着已经不足五里的兽潮,瞄了一会儿。 调整了几次大炮的方向,他这才把霰弹,塞进炮管里。 引信早就被重新放好了,李二拿着火折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点燃。 嗤—— 这一次,引信要比刚才的,短了一倍多。 点燃后不足五个呼吸,霰弹就被打了出去。 砰—— 这声音,比用铁芯弹的时候,更加闷一些。 大炮下的轮子一动不动,看来后坐力也小了不少。 李二把手搭在眼睛上,当着阳光,眯缝起眼睛,望着远方。 他本来很有自信。 不过瞄准而已,对于擅长箭术的人而言,不过是小儿科。 可令他意外的是,炮弹落在了兽潮的东侧,偏了三十多丈的样子。 这么长的距离,就算霰弹杀伤力够大,也够不着兽潮。 李二纳闷的对工匠,道:“你说的法子不管用啊?” 工匠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算是研发人员,具体怎么用,还是需要专门的人来做。 柳白笑道:“陛下,不如让承乾来。” 李二还没说话,李承乾却直接蹦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柳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在书院学了这么长时间,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可我从没玩过这东西啊!” 李承乾很不自信。 算算距离,兽潮离着他们已经不足三里了。 换句话说,若是他这一炮,不能将兽潮驱散,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 柳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想想在书院学的知识,有没有能用上的!” 李承乾迷茫的四下看了看,都快哭出来了。 这一次,程处默的反应,却是比他快了一些。 “我知道了!” 程处默大叫一声,把众人的吸引力都集中了过来。 柳白也很诧异,当程处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时候,柳白就知道,程处默想的没错。 李二很好奇,走过来看着程处默在地上,写写画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符号。 李承乾一拍脑门,懊恼的说道:“我怎么把这个公式给忘了!该死的!” 说话间,程处默已经算完了。 他兴冲冲的跑到大炮旁边,用手臂当尺子,比划了几下,对工匠道:“拿火折子来!” 第801章 史上最早的热武器部队 计算抛物线公式,是书院很基础的学问。 哪怕李祐和李愔他们所在的学前班,都能运用得好。 刚才,李承乾只是一时间没纳过闷来。 程处默点燃引信,等了几个呼吸。 砰—— 大炮喷吐火舌,霰弹几乎是在瞬间,落入兽潮之中! 轰隆隆! 吼! 炮弹碎裂的声音,夹杂着无数野兽的嘶吼,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副极其血腥的场面。 大量的碎瓷片和铁定,在爆炸之中,化作一根根细小的箭雨,威力惊人! 起码有近三十只野兽,被瞬间开膛破肚,变成了一滩碎肉。 兽潮顿时一阵打乱。 更多的野兽,是被后边受惊的野兽,活活踩死! 程处默蹦了起来,兴奋的大叫道:“打中了!打中了!” 柳白上去给他一个脑勺。 “好不容易动动脑子,却不长心眼,好好想想,应该打在哪!” 程处默的兴奋劲立刻烟消云散。 不光是因为柳白的话,还因为...那一炮落下去,兽潮固然死伤无数。 可剩下的野兽,却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该往他们这跑的,依旧接着跑。 似乎...似乎更加愤怒了! 程处默有点发慌。 他急忙重新塞好霰弹,跟工匠们一块加药捻子。 重新计算了一下抛物线公式,正要点火,忽然想起了柳白刚才说的话。 “怎么才能改变他们的路线?” 程处默喃喃的说道。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小会儿,忽然把炮口往左边挪了几分。 而后,点燃引信! 这一次,炮弹并没有落在兽潮正中。 而是落在了,兽潮前方偏右的位置。 轰隆隆—— 被霰弹撕碎的野兽,稍微少了一些。 不过,排在前边的野兽,吓得调转了方向。 后边的野兽,也跟着前边野兽往南边去了! 李承乾欢呼一声,心中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李二和程处默,却一语不发。 两人似有所悟一般,低头沉思。 他们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程处默的经验少点,可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要比李二强。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们赫然发现,大炮的运用,并非是纯粹的杀伤敌人。 而是要达到一定的目的。 就像刚才,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把野兽全都赶尽杀绝。 只要改变他们的方向,就足够了。 所以,炮弹并不一定要落在正中央。 和行军打仗相同。 重要的并不是把敌人都杀死,而是...要打胜仗! 大炮的使用,更加讲究策略。 并不是说,杀伤力越大,对战场的作用就越好。 程处默突然又趴在地上,计算了半天。 算完之后起身,再次调转炮口。 三下五除二做好准备工作。 轰隆隆—— 第三枚霰弹发出去。 爆炸点落在了兽潮的右前方。 果然! 兽潮再次改变方向,向着左前方进发! 程处默好像是发现了无穷的乐趣。 算一算,发一枚炮弹。 原本令人恐惧的兽潮,如今成了程处默的玩物。 被他驱赶的,围着众人所在的山头,一圈一圈的转。 李二低头研究程处默写在地上的公式。 话说,他最近也在研究书院的教学成果。 相对而言,算学的难度更高。 不过,抛物线公式确实是基础,李二理解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想必是研究透了,李二上去一脚将程处默踹开。 “让朕来!” 这下子,换成他驱赶着野兽转圈子了。 李二玩上了瘾,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点药捻子。 他的脑子够用,公式压根不用写,直接在脑子里算就可以了。 一箱子霰弹全都打完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一箱子铁芯弹上。 要不是工匠拦着,他非要把铁芯弹也全都打完才行。 “陛下,还是稍微歇一歇吧,炮管过热的话,很容易炸膛的!” 李二有些可惜的放下火折子。 他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 半个时辰后,渐入黄昏,一行人往山下走。 李二随便找个理由,让李承乾和程处默去周围防守警戒。 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和柳白齐头并进。 “你真打算让程处默那小子去高昌国?” 柳白耸了耸肩膀,“他爹的话,都说到底了,我又能怎么办?” 李二嘿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短鞭,道:“这满朝文武上下,也就知节能改变你的心意,他的面子,比朕都大。” 柳白无所谓的笑了笑。 “处默打算去战场上拼个前程,我总不能拦着,况且,让他去高昌国,也未必是件坏事。” 李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大炮这东西,必须用得隐秘,会使的人,有程处默那臭小子一个,也就足够了。” 他心里,已经构造出了一支新部队的雏形。 将来,就由这批人,专门伺候火炮。 而领军的人,当然首选程处默。 一来,这小子身份够高,将来成了清河公主的驸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二来,他的成分好,担得起李二百分百的信任。 谁都看到大炮的威力了,这东西,是万万不能落在旁人手中的。 稍微想想也能明白。 霰弹的射程足有十里。 换句话说,站在长安城门外,都能一炮把皇宫紫宸殿里的李二轰死。 他怎么可能放心,将如此‘神器’交托在外人手中? 皇族之中,李孝恭他们这一辈的人,玩不转新鲜事物,小一辈的又实在没有让李二看得上眼的。 总不能,让李承乾这个主帅,亲自伺候火炮吧? 对于李二的话,柳白表示了赞同。 他甘愿把大炮提前曝光,为的就是这目的。 史上最早的热武器部队,这个名头,足够老程家享用一千年! 作为这支部队的首任领袖,说不定,程处默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哪怕,日后只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都能吃到天荒地老。 “陛下,柳白觉得,可以从书院的军事学院之中,抽调出一部分学生,加入这支新部队中,他们拥有足够的知识,来操纵火炮,况且,作为天子门生,他们对陛下也是绝对的忠诚!” 第602章 酒喝够了,去找长孙无忌那老小子打架 “你对书院那些学生,还真是好的没法说...” 李二啧啧了几声,把马速放缓。 若是火炮军真能成型,那么作为创建者和元老,功劳是板上钉钉能拿到的。 就好像当初的玄甲军,多年以来,立下无数战功。 如今的程处默,就是当初的段志玄。 回到长安城,已经月上中天。 李二冲柳白扬了扬手,直接带着人回皇宫了。 程处默和李承乾,这才敢凑过来。 “柳大哥,成了吗?” 程处默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处默,本来我好好的揍你一顿...” 程处默陪着笑,道:“柳大哥说的是,回去之后,我自己去领罚。” 柳白摇了摇头。 他在程处默身上,寄予了很高的希望。 和李承乾、柴令武他们不同。 哪怕是看在程咬金的面子上,柳白都会倾尽全力,给程处默一个最好的前程。 要知道,当初定计攻打辽东之前,屈突通他们都对辽东畏之如虎。 毕竟,前隋的经验摆在那里。 只有程咬金,几乎是拼着破家之威,帮柳白顶住压力。 执意要亲身前往辽东,做远征军的主帅。 这和柳白把战争策略,乃至高郯的身份告诉众人之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一旦这场仗输了,不光程咬金有性命之忧,甚至整个程家都会随之覆灭。 这种情分,是旁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或者说,和程咬金之间,已经不能用情分来形容了。 说一家人,也不为过。 柳白很清楚,程咬金对柳家的支持,并不仅仅只有远征高句丽一件事而已... 所以,柳白决定,好好培养程处默。 哪怕他的脑子并不灵光,也执意将他送进书院,学习各种先进的知识。 最起码,现在用上了! 简单的一个抛物线原理,足以让程处默在未来不久之后,成为堪比十二卫大将军一般的存在! 好在,程处默脑子笨了一点,大事上绝对不含糊。 只要柳白轻轻推上一把,他就能扶摇直上。 ...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白错愕的发现,这帮老东西竟然还在喝! 不知道是谁的面子,竟然连李渊也请出来了! 和往常一样,喝大了的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正在院子里角力。 柴绍、屈突通、张公瑾等人,抱着膀子在一旁看热闹。 看样子,若是有人输了,很快就会补上一个。 房玄龄他们几个下了差,也跑过来了。 李渊八成就是他们叫出来的。 景春酿的滋味相当不错,地上已经放了十几个空瓶子。 而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一种新酒上! 酒瓶子亮晶晶的,不是玻璃,而是手工打磨出来的水晶! 光外包装,就值不下百贯! 最惹人注目的,是瓶子上刻着一个老头。 活灵活现,就是李渊! 三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写在李渊的脑袋下。 正是柳家和李渊的合资新品牌。 李师傅! 品牌开创的时间不长,暂时没有打开长安城的市场,外包装也在逐渐完善的阶段。 但是,瓶子里的酒,绝对是无上的佳酿! 房玄龄他们几个不是十分热衷于喝酒,但老王勣就不同了。 在他眼中,好酒比命都重要! 此刻,正搂着酒瓶子不撒手,无论李渊怎么骂他,就知道嘿嘿傻乐。 “你给老夫拿过来!” 李渊死死拽着瓶子口。 王勣侧身一躲,执拗的像个孩子。 “不给!” “拿过来!” “不给!” 酒只有一瓶子,俩老头抢了半天,最后都急眼了。 “来人啊!给老夫拿下这厮!” 李渊气的眼睛通红,叫嚷着要把王勣下大狱。 王勣不甘示弱,道:“绿蚁,上!” 十三岁的绿蚁,在书院吃得好睡得好,有王勣的面子在,先生们都把他当个宝。 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 李渊的侍卫,不敢动王勣。 绿蚁却没有这个顾及。 天天见面,哪怕神仙都没有新鲜感了。 太上皇又怎么样? 绿蚁一上手,就把酒瓶子拿走,大长腿蹿几蹿,就上了房。 李渊站在下边跳脚大骂,时不时猫腰捡个砖头往上扔。 王勣拍手大笑。 “跑远点,别让这老家伙抓到!” 眼瞅着两个老家伙,就要动手打架了。 看热闹的人,才纷纷上去劝阻。 刚刚进来的柳白,一瞪眼,绿蚁就悻悻的从墙头上跳下来。 低着头跑过来,把酒瓶子放在柳白手中。 柳白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全新的包装。 一看就是出自金大坚之手,旁人根本做不到如此细致。 瞧了瞧正在互相吐唾沫的李渊和王勣,又拧了拧瓶盖。 貌似,还没有开封。 柳白立刻把酒瓶子塞给许褚。 他身高马大的,身上藏根狼牙棒都看不出来,更别提一个酒瓶子了。 这酒实在是不错。 柳白知道,这是酒坊改变配方之后,酿出来的头一锅。 堪称绝无仅有。 藏上几年,等李师傅的品牌火起来,用来招待客人,绝对特别有面子。 至于俩老头... 喜欢打就打去,反正也打不出脑浆子来。 柳白不想管一院子的醉汉,弯弯绕绕的躲着他们走,领着李承乾和程处默,来到了后院。 回到书房,让许褚在门口站岗,这才放心。 他在抽屉里找了半天,将写着火炮各种参数,已经使用方法的手册拿出来。 招了招手,示意乖宝宝一样站在墙角的程处默,离近一点。 “好好看看,看不懂的先记下来,明天找人问,切记,这东西不能让外边那群人看见。” 说完,柳白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走出书房。 吩咐许褚留下来,他独自一个人,重新回到了前院。 李渊和王勣已经不打了。 刚才俩人就喝了不少。 一折腾,全都上头了。 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也不斗了。 现在光着膀子在院子中间角力的,是张公瑾和柴绍。 程咬金喝了一碗酒,抹了抹胡子,瞥见柳白过来了,又一拍桌子,道:“酒喝够了,去找长孙无忌那老小子打架!” 第803章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人了 程咬金的嘴大,但向来说话算话,从来都不玩虚头巴脑的。 既然他说了,要去找长孙无忌打架,那就一定会去,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去! 满院子的人都喝了不少,他这一煽呼,顿时把老帅们这些天,对长孙无忌的不满,全都勾动了起来! 哗啦啦—— 屈突通从地上捡起一根栓狗的链子。 张公瑾抄起两个空酒坛子。 柴绍抓起一根,烤羊用的大铁叉子。 尉迟恭伸手往墙头上一够,竟然硬生生拽下几块砖头。 程咬金左右看看,没发现合用的武器。 最后,跑到墙角的老虎窝里,把小柱子用来磨牙的大牛腿骨,捡了起来。 抡了两下,感觉格外的趁手。 “走!” 一声令下,老帅们纷纷出动! 房玄龄等人喝的稍微少一点。 想拦,却不敢拦。 这一群胆大包天的壮汉,随便动弹动弹,就能把他们这些老书生,撞得骨断筋折。 爱谁死谁死,反正不掺和就对了。 程咬金撒泼打诨又不是头一次,到时候陛下顶多罚他几天俸禄,和和稀泥就遮掩过去了。 柳白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去。 跟着溜达到门口,扭脸就回来了。 喝多了老帅们,愣是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眼瞅着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巡城司的武侯们,已经开始搜罗城里没回话的闲杂人等。 柳白刚叫门房关上大门,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间或会听见惨叫声。 想必,是程咬金他们,跟巡城武侯起了冲突。 柳白替那些可怜的武侯们,默哀了半秒钟,走向卧房。 他打算,今晚睡了好觉。 ... 一夜无话。 清晨的长安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不过,今日是大朝会。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 柳白慢条斯理的穿衣洗漱,溜达到西院吃早饭。 昨天晚上剩下不少烤肉。 一大早就吃荤腥,虽然有点发腻,但糟蹋食物,是天大的罪过。 全家人一起打扫剩饭,连小柱子都分到了一条羊腿。 刚吃完饭,就听说大朝会的时候,出了不少乱子。 “你说啥?” 才上朝回来的柴令武,背课文一样的把朝堂之上的事情,讲给柳白听。 “关进刑部大牢?!” 柳白错愕的站起来,连茶杯都掉在地上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想到,竟然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程咬金、屈突通、张公瑾三人被关进刑部大牢,只有昨晚半路上被老婆揪回家的尉迟恭,以及没好意思动手的柴绍,幸免于难。 稍一琢磨,柳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捂着额头,喃喃的说道:“怎么把那个女人给忘记了...”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个,其实并不用怎么在乎的人。 长孙昭容! 要知道,李二现在还是处于闭关阶段,朝中一应事务,都掌握在那个女人手中。 长孙无忌挨了欺负,她不偏心才怪呢! 打了一辈子鹰,结果让个屎壳郎绊了一跤。 这他娘叫什么事? 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捞人去呗! 这档口,别人还真没办法跟那个女人沟通。 谁敢去求情,就等着一起蹲牢房吧! 也只有柳白,这种身份特殊,地位特殊的人,才有跟那个女人谈判的资本。 老帅们不能不救,只能柳白自己出马了。 于是,柳白打消了再去睡一觉的想法。 从李渊那要来一块随便出入皇宫的腰牌,带着许褚,向皇宫溜达。 ... 天下间,没有比柳家大宅,距离皇宫更近的人家了。 出门不到一百步,就能撞在皇宫的门墙上。 门口的人金吾卫压根就没让柳白出示腰牌。 笑话! 柳家主人这张脸,放在外边,比玉玺都好使几分。 谁敢阻拦? 不过,柳白今天却是个极其守规矩的人。 老老实实出示腰牌,在门口登记,还把怀里零零碎碎防身的东西,全都交了出去。 他这回可不是来找茬打架的。 而是来讲理的! 金吾卫的人,特意给柳家主人找来两匹快马。 他们都清楚,柳家主人在陛下眼中的地位。 往常,求人家来皇宫,人家都懒得来。 这回主动来,还不客气点? 而柳白,依旧拒绝了! 讲理嘛,守点规矩,免得让人挑刺。 他就这么带着许褚,一步一步向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皇宫是真大,走了半个时辰,还看不到宣政殿的影子。 刚要歇会,正好迎面碰见一个熟人。 正是李渊的第六个儿子,荆王李元景! 这厮跟个人一样,坐在轿子里。 见轿子停了,立刻阴着脸,掀开帘子。 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拦荆王爷的轿子。 结果一看见柳白,他脸色大变,急忙把帘子甩下来,吼道:“绕路绕路!” 他的侍卫们,手忙脚乱的调转方向。 不用柳白发话,许褚这个贴心的人,早就冲过去了。 三下五除二,把李元景的侍卫们打倒在地。 要不说许褚是个贴心的人,他特意没有去动轿夫。 守规矩归守规矩,但人家荆王爷好心,把轿子让给柳白,谁能说三道四? 片刻之后,鼻青脸肿的李元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广场上,欲哭无泪。 踹了一脚跟前的侍卫,一动不动。 这帮家伙,全都被许褚打晕了。 李元景狠狠的一跺脚。 “本王,本王一定...” 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人家有嚣张的本钱,能拿人家怎么样? 他连说狠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咬咬牙,把怨气咽进肚子里,灰溜溜的往皇宫门口跑。 柳白坐着轿子,一路来到宣政殿外。 李二闭关之后,宣政殿几乎成了长孙昭容的寝宫。 她有监管玉玺之责,理所应当离得近一些。 大门口,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太监站岗。 都看见柳白走出轿子了,愣是一动不动。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太监,盯得他心里直发毛。 “你不认识我?” 太监岁数不大,应该是搂上长孙昭容的大腿,刚上位的新人。 他牛气哄哄的说道:“娘娘正在休息,就算太子殿下也要在门口候着!” 柳白挠了挠下巴。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人了... 第804章 用不了几天,冷宫就会成为她一生的归宿 打人脸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心情愉悦的事情。 不过,那也要分人。 譬如李元景,好歹也是个王爷。 脸上的肉比较多,打起来比较舒坦。 那些王公贵胄也一样。 可眼前这个小太监的脸,有点不值得伸手... 一来,打他的脸,反而自降身份。 二来,柳白始终没有忘记,他是来讲理的! “柳某是个讲道理的人,今日来,也是讲道理的,以德服人才是修身之本,你说对不对?” 柳白蹲在地上,看着被团成球一般的小太监,笑眯眯的说道。 小太监哭的稀里哗啦。 别说他了,再来一百个他这样的人,也不够许褚一拳头打的。 既然琢磨好了不打脸,柳白还真就没让许褚打他的脸。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字面意思做到,就够了。 小太监双手双脚都快系成死扣了,绝望的喃喃道:“不是说...讲道理吗?” 他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心里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了。 只求死之前,能够少受点折磨。 “柳某一直都是用这种办法讲道理。” 说着,柳白缓缓站起来。 因为长孙昭容,正带着一群人,聘聘袅袅的往外走。 “何人如此大胆?!” 又是一个狗腿子... 不过,这个狗腿子显然是认识柳白的。 刚冲出来说完话,脸色大变,直接扭脸跑回去了。 长孙昭容在宫中收买的,大多是曾经不得势,亦或是地位低的人。 稍微有点心眼,也不会跟着她干。 曾经受气欺辱,一朝得势,立刻变得骄傲又敏感。 好像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气,全都撒在别人身上,这辈子才不白活。 有认识柳白的,自然有不认识柳白的。 偏偏他们还不长眼,根本就不看那小太监,和刚才灰溜溜跑回去那人是什么脸色。 依旧站出来,指责柳白目无尊长。 柳白根本就懒得看他们,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模样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按理说,如此大胆的直视后宫嫔妃,乃是大忌! 柳白却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清楚得很,若是当面问李二,肯不肯认下这个小老婆,李二都会嗤之以鼻。 面对这个迟早要倒大霉的女人,柳白的目光之中,有七八分都是怜悯的意味。 长孙昭容也没有见过柳白。 不过,敢在皇宫之中横冲直撞,看见谁揍谁的,除了柳白,也只有几位皇子了。 可皇子们,也不敢抢荆王李元景的马车吧? 长孙昭容当然认识李元景的马车,因为李元景刚才就是从她这走的... 脑子不够使,又整天自命不凡的人,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习惯性的把事情想复杂。 一条通天大道,他们能脑补出八十个弯来。 长孙昭容挥手把太监宫女驱散,只留下两个心腹在身边,而后,同样静静打量着柳白。 她当然知道,柳白是长孙无忌的头号大敌。 长孙家被逼迫到这一步,完全是拜柳白所赐! 若说长孙家族的每一个人,最想让谁死,非柳白莫属! “他抢了李元景的马车,是不是在暗示本宫什么?” “或许,他进宫来是为了把程咬金等人救出去...” “可是,有那么简单吗?他侍奉着太上皇,一道手书不就可以把人从刑部大牢里接出来吗?” 长孙昭容心思百转,总觉得,柳白别有目的。 柳白不知道她想什么,只是感觉对视这么久了,有点尴尬... 他干脆上前几步,笑吟吟的说道:“柳白,参见昭容娘娘。” 长孙昭容身子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往后退,却被她生生止住了。 在她眼中,能跟长孙无忌掰手腕的,都是大人物。 同样,她也清楚,在宫中除了皇后和那几位贵妃之外,若是在朝中没有根底,压根就活不长久。 说白了,皇帝真正在乎的,只有皇后和四位贵妃,其他的小老婆,要不是因为需要平稳朝中纠葛,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或许,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还要抱后宫的大腿。 而对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而言,是看不起后宫那些嫔妃的。 至少,长孙昭容知道,能入长孙无忌法眼的后宫嫔妃,也就那么几个。 自己就算有了监管玉玺之权,依旧只是长孙无忌,摆在宫中的一枚棋子。 仅此而已! 从小耳濡目染,让长孙昭容对这类人,有着一种天生的恐惧感。 她可不敢与这样的人掰手腕。 不光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实力。 况且,柳白在李二眼中的地位,对于大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这个昭容,并没有和柳白针锋相对的资格。 想到这,长孙昭容的脸上,堆起几分笑容。 “原来是柳公子,本宫这厢有礼了...” 柳白坦然接受了这一礼。 他懒得欺负这个愚蠢的女人。 否则,只要他拿出李渊的腰牌,这个女人就不止是欠欠身了,而是需要大礼参拜! “娘娘,柳某此番入宫,是为了给程咬金等人求情,还请娘娘法外开恩,饶恕他们的罪孽。” 这句话一出口,长孙昭容心里直打鼓。 若是柳白大张旗鼓的进宫,当面对峙,直接让自己放了程咬金等人,似乎...似乎还算正常。 但他怎么如此客气? 客气的...有点吓人。 她早就打算,关程咬金他们几天就放出来。 说到底,老帅们都是为大唐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就算李二亲自出手,也顶多关他们几天,扣上几个月的俸禄。 之所以关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能让长孙无忌心里,舒坦一些罢了。 “既然柳公子都发话了,那本宫自然要答应!” 说着,长孙昭容对身后的人,道:“来人,带本宫手书,去刑部将诸位老帅请出来!” 柳白见她还算识趣,便打消了继续废话的念头。 严格来说,这个女人除了蠢一点外,并没有其他毛病。 身份的缘故,让她注定成为朝廷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用不了几天,冷宫就会成为她这一生的归宿。 柳白拱了拱手,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李元景的马车。 吩咐一声,让许褚牵着马,向李二所在的延兴殿行去。 第805章 要不说人家是皇帝呢,就是会享受 延兴殿! 李二穿着浴袍,围着柳白转了好几圈,满脸都是新鲜劲。 没哭着,也没求着,柳白竟然自己主动跑到皇宫里来了! 李二知道,柳白不喜欢皇宫,甚至厌恶皇宫,经常说皇宫里鬼气森森,呆久了头疼。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人坐下来,喝了杯果汁。 李二捋了捋刚刚修好的胡须,道:“唔...知节这回闹得挺大,听说长孙无忌的眼睛都被打青了。” 柳白无奈的说道:“他手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长孙无忌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生气了...” 毫无疑问,长孙无忌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那么生气发怒,也一定有他的目的。 否则,白白落了身份。 而丢了这么大的人,长孙无忌肯定是要保密的。 其他知情人,全都被关在刑部大牢之中。 于是,柳白就跑到这来,跟李二打探消息。 旁人可以不知道,李二不可能不知道。 他的消息来源,比柳家还鬼神莫测。 柳白估计,长孙无忌家里,不止有一个密探... “知节他们也是,喝多了酒就闹事,还偏偏碰见长孙无忌和长孙顺德他们饮宴,当时那场面,啧啧...” 李二幸灾乐祸的笑着。 柳白瞬间明白了。 肯定是长孙无忌他们正在密谋着什么,恰好被一群醉汉撞破。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密谋,所以才动用所有关系,把醉汉们全都关起来。 等放出来的时候,该遮掩的,也都遮掩过去了。 说不定,连长孙无忌的眼睛,都是他自己打的。 为的就是让别人,把昨天的事情当笑话看。 “这是昭容娘娘的手书,您看着安排,找人把他们放出来吧。” 柳白把手书拍在桌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他发现,李二的延兴殿,装修的实在是不错。 尤其是那个大水池子,底下竟然还冒泡泡! 也不知是什么构造。 若是用着舒坦,他打算回家也弄这么一个。 李二冲一旁伺候的刘瑾,努了努嘴,示意他拿着手书去放人。 “让那几块料,直接来见朕!” 刘瑾拿着手书出去,李二看向柳白,笑道:“试试?” 一定要试试! 柳白跑去换衣服,泡进了池子里。 要不说人家是皇帝呢,就是会享受! 前两天还听李承乾说,皇帝跑的是茶水浴。 今天换成了牛乳! 为了应景,瓜果蔬菜也全都撤下去。 池子周围,摆了一圈的乳制品。 大早上起来吃烤肉,吃的有点恶心。 柳白没有去动那些乳制品,反倒是李二吃得香甜。 把脑袋搭在池子沿上,深吸了一口气,舒服的好像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般。 两人谁都没说话,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因为他们都知道,用不了多久,延兴殿就会吵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果不其然!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人还没见影子,声音先到了。 一听就是程咬金的破锣嗓子。 “热死了!热死了!” 李二特意把所有太监宫女都赶走,就是为了让程咬金他们自在一些。 都是当年一块经历过生死的老兄弟,抛开君臣身份不提,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得很。 有时候,即便有外人在场,程咬金他们几个也没什么顾及。 在紫宸殿里,喝着喝着酒,就打起来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一个推门进来的,却是屈突通。 历史上,老家伙上个月就该寿终正寝了。 如今却健壮得厉害,昨天喝到半夜,打了一架,又蹲了半天牢房,看不出一点疲惫来。 随便朝李二点了点头,又冲柳白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而后,蹲在地上捞起一罐子酸奶,就往嘴里猛刨。 张公瑾跟在后边。 他跟李二的关系,就要稍微疏远一些了。 主要还是年轻了一些,官职也稍逊程咬金等人一筹。 老老实实的给李二见礼之后,站在旁边不说话。 李二笑呵呵的说道:“没有外人,随意一点。” 听闻此言,张公瑾才放下心中的顾忌,拿起盘子里的奶酪,当烧饼啃。 声音先传来的程咬金,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刚从前边进来,身上就只剩下一条兜裆布了。 合着,他刚才是在外边脱衣服来着。 正要往水里走,李二和柳白忽然同时站了起来,朝程咬金怒吼道:“先去洗洗!” 好家伙! 这厮行军打仗大半年,都不一定洗个澡。 要是直接下了水,满池子牛乳都能变成黑芝麻糊。 程咬金悻悻的把脚缩了回去,不满的嘟囔了几声,跑到旁边冲洗去了。 很快,三人都泡了进来。 程咬金龇牙咧嘴的说道:“岁数大了,身子骨的确不成,牢房里潮得厉害,浑身都难受。” 屈突通进了池子就开始搓泥,被李二一眼珠子瞪了回去。 总算安静了下来,李二才懒洋洋的说道:“说说吧,昨晚到底怎么个情况?” 这番话,他是冲张公瑾说的。 他太了解程咬金和屈突通了,若是问他们,八成问不出什么实话来。 张公瑾有点心虚的看了程咬金两人一眼,旋即道:“陛下,臣昨日在长孙无忌家里,见到了长孙冲...” 李二点了点头,道:“没错,是朕让人把他放出来的。” 张公瑾讪讪一笑,道:“臣等以为,是长孙无忌擅自做主,于是就在言语上起了冲突,结果,结果就...” “朕没问你为什么打架,而是你们在长孙无忌家里,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一回,张公瑾却是看向了柳白。 有些话,柳白可以说,程咬金可以说,屈突通他们都可以说。 可一旦张公瑾说出来,那就是大问题! 偏偏李二问的,就是他! 柳白点了点头,示意张公瑾可以继续说下去。 程咬金他们打上门去,是不可能在门口等着的。 肯定是直接把大门砸碎,风风火火的往里边闯。 说不定,还真能发现秘密! “陛下,臣等到长孙无忌府上的时候,发现长孙顺德、褚亮、唐闵等人都在...” 李二摆了摆手,道:“朕没问...”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一愣,满脸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你说什么?!唐闵?!” 第806章 先先吃口菜垫垫? 众所周知,唐闵早就死了... 只不过,他死的消息,至今还是个秘密。 当初柳白管杀不管埋,依照马周他们那些小阴人的性子,毁尸灭迹太容易不过了。 八成,唐闵的骨灰都被他们扬了。 不管如何处理,唐闵已经死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柳白同样吃惊非小。 他并非是惊愕唐闵在长孙无忌家里的消息,而是惊愕,长孙无忌竟然能找到,跟唐闵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柳白见过人家使易容术。 锦衣卫的沈威和徐振南,就是其中高手。 不过即便是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易容成其他人的样子。 顶多是掩盖住自己的容貌,放大或者减弱某个特点罢了。 难不成,唐闵有亲兄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李二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刘瑾。 如今的刘瑾,彻底成了皇宫的大管家。 曾经属于怀恩的权力,全都被他收入囊中。 包括百骑司的一部分暗桩,以及宫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供奉。 他肯定知道唐闵的家庭成分。 “启奏陛下,唐闵出身河东唐氏,乃家中独子,不过却有三位堂兄弟,听闻唐氏二房的唐忠,与他容貌相仿。” 这就对了,容貌相仿的话,再加上易容术,不算太熟悉的人,基本认不出来。 若是有人认出来的话,完全可以说,唐闵在河东道日夜操劳之类的屁话,来解释样貌发生了些许改变。 可以看出来,长孙无忌也知道唐闵忽然消失的消息了。 他不想让河东道,这个至关重要的地方,脱离自己的掌控。 临时抱佛脚,才找来唐忠假扮唐闵。 想到这,李二、柳白、程咬金三人,一同嘿嘿怪笑了起来。 看得屈突通和张公瑾骨头都酥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咬金经常这么笑,他们早就习惯了。 可李二和柳白也这么笑,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唐闵已经死了的消息... 正愁找不到长孙无忌的罪证呢,现在送上门来了! 假冒朝廷命官,而且还是正三品的河东黜治大使! 那可是文官之中,仅次于三省大佬的重要职位! 这下子,长孙无忌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稳稳当当,屁股都被钉子钉死了! “朕刚才就在想,知节也不是不懂天高地厚的人,怎么可能没事找事?” 李二下巴上的胡子沾了水,拧成一撮来回晃荡。 程咬金抹了一把脸,哈哈大笑,道:“陛下谬赞,谬赞了!” 屈突通和张公瑾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也该到告诉他们的时候了,柳白解释了一下,两人恍然大悟。 “哈哈哈,这回有好戏看了!” ... 这个澡,不白泡! 柳白带着程咬金三人,神清气爽的走出延兴殿,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既然心情好,自然是要喝酒的! 懒得跑到外边去喝,干脆,走小门直接去东宫! 打算好一刀砍向长孙无忌的脖子,自然要先告诉‘刀’一声。 恰好,‘刀’刚刚从柳家赶回东宫。 在柳白等人面前,李承乾这个太子没有丁点分量。 只能干点端茶倒水的活计。 小满刚把酒菜放好,就被李承乾三两脚踹走。 “柳大哥,究竟有什么好消息?” 柳白并没有喝酒。 他的酒量一直很好,只是不喜欢跟程咬金等人喝罢了。 这群人的酒品相当烂,划拳输了不认账,被人戳穿还恼羞成怒,说动手就动手。 柳白可不想掏出手榴弹来,跟他们对峙。 他端着杯西瓜汁,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李承乾先是一愣,继而同样哈哈大笑。 他比柳白等人更加发愁。 眼瞅着就要出征了,他本打算明日清晨上朝的时候,纠集起所有太子党,‘真刀真枪’得跟长孙无忌干上一架。 是输是赢看天意,主要是为了心里痛快。 不弄死长孙无忌,他始终不得安宁。 现在人家把罪证送上门来了,值得醉上一场! 酒刚送到嘴里,就被柳白一个脑勺,拍喷了出去。 “蠢货!这时候你该干点什么?!”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笃定的说道:“先...先吃口菜垫垫?” 程咬金冲他一竖大拇指,道:“你比老夫的胆子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用提前跟娘娘说一声,牛!” 在他们的眼中,能当得起‘娘娘’二字的,只有长孙皇后。 李承乾一蹦三尺高! “我说这几天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哪怕长孙无忌再过分,总归是皇后的亲哥哥。 可别等弄死了长孙无忌之后,跟皇后反目成仇。 母子之间一旦有了裂痕,这辈子都别想修复好! 即便皇后不答应,起码李承乾提前说到了,也算给她一个心里准备。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就算是亲兄妹之间,也没有‘以德报怨’的说法。 再说了,兄长再亲,能有儿子亲? 长孙皇后是识大体的,在知道长孙无忌会影响他儿子的未来之后,也不会阻拦。 李承乾不敢耽搁,发了疯一样的跑了出去。 从长安城到洛阳,六百多里路,李承乾在出征之前,是不可能得到皇后回信的。 但最起码,要在李承乾出关之前,和皇后达成共识。 只要提前做好准备,自然有一众太子党对付长孙无忌。 这回,他不死都不行了! ... 曾经的河东唐氏,属于二流家族里垫底的存在。 随着唐闵成为河东黜治大使,河东唐氏一跃成为顶级豪门之一! 唐闵的堂弟唐忠,也不是没有官职。 正五品著作郎的位置虽然不高,但相当的清贵。 在淮南道公干的他,得到长孙无忌的召唤,匆匆赶回长安。 昨晚的事情,被程咬金等人撞破,吓得他不轻。 刚刚回家,把唐闵那标志性的短髯撕下来,打算出门去透透气。 才上马车没多久,就被人拦了下来。 不等说句话,就被人一棒子敲在脑袋上,带到平康坊的销金窟,春风阁! 第807章 既然是长孙无忌的人,那就是他活该了 春风阁的生意做的很大。 基本上,把原来属于平康坊其他青楼的买卖,全都抢了过来。 姑娘漂亮,菜做得好吃,酒也相当不错,没有不赚银子的道理。 上税上得多,官场上的后台就硬。 再者说,朝中那么多大官,都是春风阁的常客。 春娘觉得,自己的腰板虽然肥肉多,但硬气得很! 五月底的天气够热了,阳光足,阳气就足。 即便还没到晚上,春风阁里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春娘把扇子舞动得上下翻飞,脚步很快,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连带着地板都跟着晃悠。 踏踏踏—— 她大步走下楼,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今日要闭门谢客了,小喜子,快把老爷们都请走,房里的几位也别折腾了,快点的吧!” 龟奴知道春娘的脾气,现在说话还算客气。 若是再等一会儿,赶不走人,就要骂娘了。 一部分识趣的,意兴阑珊的往外走。 偏偏有人不信邪,搂着姑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像春娘刚才只是放了个屁。 “老鸨子,有银子不赚,你脑袋被门夹了?” 春娘脸上隐有愠色,转过头来一看,发现是春风阁里的常客。 既然是常客,就不能得罪。 一棵摇钱树,就算成天往周围吐唾沫,也有无数人往跟前蹭。 “呦!周家公子,这是怎么说话呢?芬儿姑娘今日身子不如意,您不如明天请早?” “放你娘的屁,老子鼻子上这俩窟窿,可不是出气的,身子如不如意,一眼就能瞧出来!” 说着,周公子把身边的姑娘搂得更紧了,好像生怕她跑掉一般。 春娘冲几个龟奴打手势。 该道歉的道歉,该赔银子的赔银子。 一转眼,春风阁里只剩下了周公子他们这一拨客人。 总共六个人,各个衣着华贵。 小喜子跑到跟前,小声道:“要不把他们打出去?” 春娘白了他一眼,道:“他老子是羽林中郎将周正廷,是你活腻了,还是老娘活腻了?” 说完,腰身一转,满脸媚笑的凑到周公子身前。 屁股一拱,就把芬儿姑娘拱飞了。 “老贱货,你!” 周公子勃然大怒。 春娘被骂了一句,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周公子,这是咱们春风阁的贵宾卡,明日开始,只要是一千贯以下的花销,都由我春娘请了...还请周公子,给个面子。” 周公子冷笑一声,把春娘塞进他手里的卡片,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你有个屁的面子?本公子今日就要芬儿姑娘陪着!” 春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在她看来,只能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羽林中郎将手里有不小的权力,一年的俸禄,也就七八百贯的样子。 而那张贵宾卡,放在外边卖一万贯,也有人抢着要。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开门做生意,和和气气的,却不能受人欺负! “周公子,您若是就此离去,春娘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贱人,你说什么?” 看来,这个周公子不想在朋友,和相好的眼前落了面子。 哪怕明知道,春风阁有很深的背景,也要硬扛一扛。 就算春风阁是皇家的产业又如何? 且不提皇帝知不知道,春娘这个人的存在。 即便知道了,也不会为了一个老鸨子,跟朝中的心腹爱将翻脸。 长安城里衙门,拎得清轻重。 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这位周公子不打算轻易揭过去。 “你的胆子不小啊...” 周公子往前迈了一步,满脸威胁的盯着春娘。 他心里觉得,这种做派一定帅得一塌糊涂。 周围不知道会有多少崇拜的目光。 看热闹就不嫌事大,他身后的朋友们,一个个给他鼓气助威,仿佛要凭‘王霸之气’,把春娘震慑住。 而春娘...却并没有跟周公子起冲突。 她往后退了一步,蹲身一礼,道:“那我就不打扰周公子饮酒作乐了,您轻便!” 说完,她转身离去。 周公子哈哈大笑,感觉脸上特别有面子,又一把将芬儿姑娘,搂在怀里。 他的朋友们,也一个个将姑娘搂住,继续做乐。 不过,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些依旧笑吟吟的姑娘们,眼中戏谑的目光。 在这种地方,为了面子把命丢掉的,她们见多了。 春娘走回楼上之后,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 两人穿着浅褐色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泰记的员工。 “查一查,周正廷是谁的人?” 其中一人飞快的走进二楼,那个从不让外人进入的房间。 很快又走了出来。 得到消息的春娘,冷笑一声,道:“既然是长孙无忌的人,那就是他活该了。” 说完,春娘冲楼下喊道:“小喜子,给周公子再上几坛好酒,记在公账上!” 周公子听见了,觉得春娘格外识趣。 吹牛的声音,都变大了许多。 自打春风阁开业一来,包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他也算是把整个场子都包下来了。 有面子! 酒端上来,几个人喝的更加痛快了。 不知不觉间,一个个醉眼朦胧,站都站不起来了。 就连身边,忽然多了一群穿着盔甲的人,都没有发现。 “喝!一块喝!” 周公子不知第多少次端起酒杯。 刚要往嘴里送... 啪! 一个大嘴巴,抡圆了抽在脸上。 周公子‘噗噗噗’的往外吐牙。 羽林中郎将,正四品的武将,在将门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十二卫的老帅。 一般情况下,这个职位是负责皇帝出行的。 不管皇帝想去哪,他和宫中禁卫肯定是第一个到达的。 需要将周围环境完全摸清,隔绝一切危险的可能才行。 所以,他的出现,意味着皇帝马上就要到了! 周正廷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剑捅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早就叫人清场,为何你这个孽畜还在?!” 周公子已经被他打蒙圈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个劲的抽搐。 “来人,把他们藏起来,万万不能让陛下看见!” 手下的人,刚把周公子和他们的朋友们搀起来。 这时候,一个亲卫匆匆跑过来,道:“将军,所有房间的门都被锁死了!” 周正廷脸色一变。 “什么叫都锁死了?” 第808章 朕让你走,你敢违逆? 作为皇帝亲卫军的老大,周正廷太了解李二的脾气了。 若是让他知道,清场之后还有人在这里喝酒,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那、那... 周正廷的冷汗都下来的。 “把门砸开!快把他们都藏起来!” 他说话都带出来颤音了。 说完,急忙往门口跑去。 这时候,整条街都戒严了。 一架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正在缓缓靠近着。 周正廷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白! 转过身来,看见亲卫们正在‘砰砰’的砸门,他一下子跳了过去,从腰间拔出长刀。 咔! 门锁被一刀劈得粉碎! 他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把儿子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全都塞了进去。 吩咐两个人,在里边看着他们。 可是,门锁都被劈,实在是太显眼了。 情急之下,周正廷又叫过来七八个人,让他们站在门前,把扎眼的地方都挡住。 “应该差不多了吧...” 周正廷有些不敢笃定的喃喃道。 心中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算不打死那只孽畜,也要敲断他两条腿。 差点害死老子!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春娘的眼中。 “你若是还能活,老娘就白混了!” 春娘对小喜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小喜子吓了一跳,急忙摇头。 春娘大怒,照着小喜子的后脑上,就是一巴掌。 小喜子嘴一撇,不情不愿的跑到后院去。 ...... 李二晃晃悠悠的从马车上钻出来。 刚一下车,打了个酒嗝,差点把刘瑾熏一跟头。 “又喝高了...” 刘瑾心中无奈的想道。 自从李二给自己放了大假之后,不是在泡澡,就是在喝酒。 要么就是泡着澡喝酒。 好在,李二的克制力极强,从没有发过酒疯。 他心里头,隐隐有些担忧。 身为宫中的大总管,刘瑾不光有着极大的权力,更肩负着旁人无法替代的责任。 譬如,记录皇帝跟谁睡过... 这项记录相当的严格,关乎到皇室血脉的纯净度。 不光要记清楚,皇帝是跟谁睡的,还要写明白在哪睡的,什么时候睡的,睡了多久... 要知道,来的地方可是春风阁! 这里的姑娘,比李二的后宫还漂亮几分。 万一陛下来了兴致... 该怎么记录? 若是照实了记,也不好看啊! 等日后被皇帝看见,不扒了自己的皮才怪! 可若是真有姑娘走狗屎运,怀了龙种,到时候找不到记录...那自己死的更惨! 在皇宫里活命的技巧,无非就是四个字而已。 少担责任! 刘瑾是万万不敢担这个责任的。 把李二搀扶下来,跟在他身后慢慢往里溜达。 刘瑾四下看了看,拉过来一个小太监。 “去告诉春娘,把姑娘们都藏起来,万万不能让陛下看见!” 这种事情,本来该让小满去做的。 毕竟,春娘的身份比较敏感,还是少让旁人接触的好。 可没办法,只能找个人凑合凑合。 小太监‘呲溜’一声,绕到后门去了。 这时候,李二已经走了进去。 他对满屋子的卫兵,视而不见。 扫了一眼周正廷,微微有些诧异。 平常,李二是不怎么在意周正廷的。 一来,羽林中郎将的官职低,虽说有着护卫之责,但李二最倚仗的,并不是他麾下的亲勋翊卫,而是刘瑾治下的金吾卫。 二来,周正廷是长孙无忌一手提拔起来的,还是留一手的好。 不过,为何今日周正廷显得那么紧张? 向来多疑的李二,立刻升起了警惕之心。 “周卿...” 周正廷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挺起腰板,道:“末将在!” 李二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几眼,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桌子上。 周正廷被李二那几眼看的,浑身发毛。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李二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且去看看,柳白他们到了哪里。” 周正廷偷偷松了一口气。 可李二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重新回到了嗓子眼! “把你的人都带走,这里有金吾卫的人,足够了。” 周正廷脑子嗡嗡的。 撤走? 若是全走了,那个被劈开的门锁,不就被陛下看见了? 春风阁名满长安城,是最豪奢的销金窟。 怎么可能,会留下一扇被破坏的门? 他知道李二观察入微,但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肯定是起疑心! 一旦发现,自己的儿子在里边,那就完蛋了! “臣...臣以为,陛下万金之躯,不可在此等烟花之地...那个,那个...臣还是留下来,保护陛下吧!”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点。 李二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紧张。 若是没有猫腻,为何如此紧张? 李二眼中的戏谑之色,一闪而过。 他不咸不淡的说道:“朕让你走,你敢违逆?” 周正廷的脑门有冷汗流下。 他也不想出冷汗,可脑门子不听使唤,能怎么办? 刘瑾刚刚得到小太监的回禀,知道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站在李二身后,道:“周将军,你胆敢违逆圣意?” 周正廷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了。 噗通! 他瘫软一般的跪倒在地。 “臣有罪!” 李二淡淡的说道:“你何罪之有?” “臣方才赶到春风阁之际,发现犬子正在其中饮酒,时间紧迫之下,便将犬子藏在了...” 他回身一指,被七八个士兵挡住的房间门。 哗! 此言一出,周围一大片的金吾卫,立刻涌了上来。 有几个将周正廷拿住,剩下一部分,缴了那几个亲勋翊卫的械,一脚踹开大门。 作为皇帝的亲卫,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皇帝落脚的地方,偷偷把外人藏起来,不就是意图不轨吗? 坐在李二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几个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富家公子。 李二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他并不在乎几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年轻后生。 就算把几个山贼放在里边,他依旧可以保持不动如山。 但前提是...他是知情人! 他讨厌一切意外,这是作为皇帝的底线。 不过,周正廷也算是个聪明人。 知道这时候再藏着掖着,肯定死的特别惨,反倒不如...直接承认。 说不定还能来个宽大处理。 “还请陛下看在臣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份儿上,法外开恩...” 第809章 陛下要在今日,彻底将长孙无忌的事情解决 大唐的法律是开明而严苛的。 虽不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至少可以做到,在某个层面之下,保持一定程度的公平。 若是有什么东西,是建立在《贞观律》之上的,那么只有一项。 皇家典制! 皇家典制高于一切,就连李二,都无法撼动皇家典制的权威。 按照典制,皇帝出行,周围就不能有任何的不安定因素。 哪怕是李承乾,忽然出现在皇帝出行的地点,也要被拿入宗正寺,以律问罪! 除非,李二是偷偷跑出来的... 可显然,这一次李二大张旗鼓的来,并没有任何偷偷摸摸的迹象。 所以...周正廷完蛋了! 他唯一能够祈求的地方,只是希望李二能把自己的罪名,压小一点。 或许,这一刻他真有心,弄死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那就...流徙一千里吧...” 李二稍微有些迟疑的说道。 按道理讲,周正廷跟着他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了,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揭过去。 哪怕皇家典制不能违反,难道,连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譬如,周正廷的儿子,是李二安排来的。 或者,周正廷的儿子在春风阁打零工,给家里赚点糊口钱? 听起来挺扯淡,可一层遮羞布,就能把罪名轻而易举的化解掉。 但李二并不想这么做。 他费心费力的帮着李承乾,对付长孙无忌。 谁让周正廷,正好一脑袋顶在枪口上? 万一等长孙无忌完蛋之后,周正廷掉过头来,给自己来一下怎么办? 只能说,他活该! 流徙一千里,算不得太严重的惩罚。 一般情况下,都会官员犯了罪,都会流徙三千里。 直接就跑到安南,跟猴子抢香蕉吃去了。 一千里,算一算距离,也就才出关不远。 稍微注意一点,周家人基本上死不了几个。 周正廷好像已经木然了。 他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多谢陛下...” 能保住命,就已然不错了。 春娘站在楼上的拐角处,看见这一幕,心里特别的爽。 “管你是什么五品官四品官,到了春风阁,还不是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正美着呢,春娘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 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你们都给老娘滚回去!刘公公说的话,你们都当放屁吗?!” 春娘压低了嗓音怒道。 在她身后,春风阁的姑娘们,足足来了一大半。 几乎把二楼的走廊,都站满了! 好在是拐角后,坐在一楼的李二看不见。 “姑姑,陛下生得很英武呢!” “我们就是来看看,不让陛下发现,不就成了?” “姑姑,您说我有没有机会伺候陛下,若是入了宫,我养你一辈子!” 春娘眼珠子都冒火了。 “小蹄子们要翻天啊?!都给老娘滚回去,若是让陛下看见,老娘非扒了你们的皮,点天灯玩!” 春娘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个掐一把,那个捏一下,才终于把姑娘们,全都赶到后边的院子里去。 李二坐在一楼,边喝茶边等着柳白他们过来。 在宫里泡了几天,有点把他憋坏了。 否则,哪里有皇帝等别人的道理? 一杯茶下肚,算是把折腾了半天的胃口,安抚住了。 “这茶也有许多讲究,有的茶不能空腹喝,喝了伤胃,有的茶却有安腹之效,不能一言以蔽之...” 李二悠悠的说道。 刘瑾陪着笑,道:“陛下学通天人,奴婢佩服的紧!” 李二哈哈一笑,道:“朕也是曾在《致知》上发过文章的人,当世之中,论起对茶的了解,除了柴令武那小子,就是朕了!”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不知闻到了什么。 “貌似,不是茶的香气...” 顺着香味的来路,李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撇到了楼上... 他这才想起,自己坐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刘瑾给吓坏了。 急忙打岔道:“陛下,柳公子他们就要到了,奴婢是不是该准备一些什么?” 这句话,成功把李二的注意力,给勾了回来。 他略一沉吟,不知怎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种表情很复杂,似乎是有些不忍,又有些失落,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悲悯。 “十四年了...自朕认识他,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四年,想当初,朕头一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高士廉府上的小杂役,没想到,如今却...” 李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很明显,他说的...是长孙无忌! 刘瑾心中一凛! 李二是一个很会调整情绪的人。 这种表情,或者说情绪,他只见过一次。 那时候,刘瑾才进入宫中不久,刚刚调入紫宸殿,当从七品的小小詹事太监。 就在当天午时三刻,侯君集被砍了脑袋! 难道,今天...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找人去回宫一趟,去紫宸殿,把皇后珍藏的那把弓,送到长孙家去。” 刘瑾心中更加凛然。 那把弓,是当年皇后寿诞之际,柳白送给皇后的礼物。 乃是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父亲,前朝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的遗物! 他几乎可以断定,陛下要在今日,彻底将长孙无忌的事情解决! “奴婢...遵旨!” 他立刻下去安排,同时嘱托心腹,尽快将这个消息,带给马上就要达到的柳白等人。 ...... 长孙府! 皇帝宣布闭关,却忽然出宫的消息,让长孙无忌有些坐立不安。 尸山血海闯过无数,官场倾轧当成家庭便饭,长孙无忌对于危险,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 他从皇帝出宫这件事上,嗅到了很浓的阴谋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长孙无忌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手心噙满了汗。 长孙冲站在旁边,也在低头琢磨。 “父亲,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长孙无忌忽然开口道:“冲儿,立刻派人去请褚亮等几位大人!” 长孙冲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动弹。 长孙无忌又把他阻拦住。 “慢着!让焕儿去请,你...你带着家里所有人,去后花园的假山旁候命!” 长孙冲闻言,如遭雷亟,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810章 我长孙无忌竟然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后花园假山的秘密,只有他们父子知道。 就连长孙焕,都只是知道,自己不能靠近假山。 竟然...连退路都动用上了! 长孙冲浑身都麻了。 感觉一阵热血从体内往天灵盖上涌。 “父亲,何至于此?!不如让老三老四他们先走一步,孩儿跟您留在长安,大不了,跟他们鱼死网破!”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把所有东西都丢在地上,而后捡起一枚令牌。 “孩儿手里还有一千两百的禁卫,况且,周正廷掌控亲勋翊卫,足足八千人,咱们完全可以将长安城搅动的天翻地覆!”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 他动心了! 长安城就那么大,把城门一关,东边大营里的十二卫兵马,想要进城起码要一天的时间。 这将近一万人,什么事情做不到?! 金吾卫,再加上宫中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三千人罢了。 想到这,他又恍然一惊。 危险尚且未知,说不定,还没有到刀兵相见的那一刻! 这时候,老管家匆匆走过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爷,三省布书,羽林中郎将周正廷玩忽职守,视陛下安危如无物,判决流徙一千里!” 长孙无忌浑身一颤!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完全可以肯定,李二已经按捺不住,要对自己动手了! 否则,就算周正廷真的玩忽职守,也不可能是流徙一千里的罪名。 李二行事一向果断狠辣。 若他想杀周正廷,周正廷长八十个脑袋,也活不成。 若是他不想杀周正廷,也不可能用区区‘流徙一千里’的罪名,来解气。 要知道,想要杀四品以上的官员,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说杀就杀,那是不可能的。 在大朝会之际,三省大佬不阻拦,文武百官不讲情,可以直接将罪官推出承天门斩首。 否则的话,就只能按照规矩办事,等大理寺定罪,吏部革除官身,再经三省朝议定罪,方可斩首。 说白了,皇帝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砍了四品大员的脑袋! 除非...皇帝连给周正廷定罪的时间,都不想等! 如果说,唐闵是长孙无忌的左臂,那么周正廷就算当不起长孙无忌的右臂,也是一只沙包大的拳头! 拿下周正廷,那么长孙无忌就无法在长安城里动兵。 长孙冲都哆嗦了!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孩...孩儿去见陛下,父亲您带着家人,赶快去后花园吧!” 说着说着,长孙冲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他慌了手脚,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情面,拖住陛下,来给家人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冷静!” 长孙无忌爆喝一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还算镇定的语气,道:“就算周正廷倒了,也不能说明,陛下要动为父,至少,陛下手里并没有为父的把柄。”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为父这么多年来尽忠职守,为大唐立下了无数功劳,想必陛下是不会...” 后话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忽然察觉到自己一个致命的漏洞! 唐闵! 唐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柳白。 毕竟,唐闵失踪的时候,柳白就在河东道! 可柳白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把唐闵杀了吗? 现在看来,如果一切的幕后,都是李二在操纵,那么柳白,未必就不敢直接杀了唐闵! 长孙无忌脑子转得飞快。 他嘴里喃喃了片刻,猛地一抬头。 “还有转机!还有转机!” “冲儿,把所有值得信任的人,都撒出去,让他们邀请所有和咱家亲厚的官员,一同去朱雀门外!” 长孙冲红着眼睛,道:“事到如今,他们还会听您的吗?” 长孙无忌狠狠的一甩袍袖。 “若是长孙家倒了,他们也活不成!” ... 朱雀门是皇宫最靠南的大门,正对着朱雀大街。 也就是,和柳家大宅紧挨着的那道大门。 才过了午睡的时间,数以百计的官员,穿着官袍,齐刷刷的跪在大门外。 长孙无忌来的最早,他特意换上了稍显古旧的官袍。 腰间的金鱼袋,也换成了银鱼袋。 这是贞观元年,他初任吏部尚书之时的装扮。 虽说在同年七月,他就变成了尚书右仆射,但两个官职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这一身官袍,代表着他和李二...乃至整个皇家的情分。 每到一位官员,长孙无忌脸上的紧张之色,就会浓郁几分。 等了许久,再也没人到,长孙无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在他的示意之下,伪装成唐闵的唐忠,没有来... 这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想。 纰漏,就出在唐忠身上! 这个档口,他也顾不得身边有谁了。 随便拽过来两个六品官,道:“你们立刻去著作郎唐忠府上,看看他为何还不来?!” 见长孙无忌如此的急迫,两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找到自己的马车,卸了车架,骑上马朝着唐忠的府邸赶去。 长孙无忌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朱雀大街上,双手有点发抖。 “我长孙无忌竟然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下,闭上眼睛,用力在自己的心口,抓了一把。 旋即转过身来,缓缓跪倒在地。 ... 平康坊,春风阁! 李二坐在最前边,后边是柳白、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厅中间,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身上。 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唐忠牙齿打颤的声音。 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地面都被浸湿了。 李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许久,都没说话。 就是这种沉默,如同山岳一般,压在唐忠心头,让他喘不上气来。 刘瑾轻手轻脚的过来,在李二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二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下去安排吧。” 说完,他继续看向唐忠,淡淡的说道:“朕是该叫你著作郎唐忠,还是该叫你,河东黜治大使唐闵?” 第811章 免去长孙无忌官身,压入大理寺待审 “臣有罪,臣有罪!” 唐忠双膝着地,飞快的蹭到李二脚下,磕头如捣蒜。 很快,脑门就泛青了。 李二冷冷的看着他,也不做声。 砰砰砰—— 脑袋跟地面比起来,脆得可怜。 唐忠的脑门开始流血,地面殷红! 柳白等人同样面无表情。 就算唐忠是他们自己的人,也没人会去救。 胆子太大了! 连朝廷命官都敢冒充! 往小了说,当事者是肯定活不成了,全家人不是充军,就是压入教坊司。 株连九族的,也不是没有过! 说白了,这罪,没救! 在他们的眼中,唐忠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二被气的不轻。 他这个人,若是表现出来很生气,说不定心里在偷着乐。 可若是面无表情,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另一手搭在膝盖上,可以断定,他正处在暴怒阶段。 同样,他也是最冷静的。 作为皇帝,不能擅杀一人,同样,也不能放过罪臣! 要杀他,就要考虑得失。 哪怕李二已经考虑过无数次了,在真正做决定之前,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或者说,他真正想的,并非是唐忠死不死,而是要不要彻底把长孙无忌搞垮。 皇帝也是人,同样有感情。 侯君集密谋造反,李二都肯流着泪,冲群臣给侯君集的家人求情。 更别提,长孙无忌这个开国第一功臣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了长孙无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李二还是什么话都不说。 直到,刘瑾又跑过来,告诉他朱雀门外的消息后,李二慨然长叹。 “朕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个消息,他为何就不肯到这里来?” 李二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有些虚弱的挥了挥手,两个金吾卫上来,把满脸是血的唐忠,拖了下去。 “啊!” 门外响起一声惨叫。 砰——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 应该是唐忠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著作郎不过五品,杀他,还用不着朝议。 从某种角度来看,李二现在杀了他,是比较仁慈的。 起码,唐忠不用承受刑部和大理寺的严刑拷打,更不用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掉了脑袋,绝望而死... 李二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艰难的站起来。 转过身,看向柳白等人。 “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他默默走了出去。 皇帝的銮驾也并没有朝着皇宫的方向进发,而是冲相反的方向,出城去了。 就在李二刚刚走出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柳白。 柳白一挑眉,“都看我做什么?” 房玄龄幽幽的说道:“老夫就不信,你没看出来,陛下这是在给长孙无忌求情?” 柳白摇了摇头,一摊手,道:“没看出来。” 众人表情各异。 房玄龄轻轻叹了一口气。 杜如晦低头不语。 其他人,有的眼角抽搐,有的抬头看天。 柳白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 他既然‘没听出’陛下的意思,那么...长孙无忌死定了! 房玄龄用手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语气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咱们走吧,莫要让朱雀门外的那些人,等急了...” 众人一语不发的站起身。 柳白却没有动。 他轻轻笑了笑,道:“剩下的事情,柳某也不掺和了,承乾把出征的时间往后拖了拖,明日清晨,柳某会前往金光门送他。” 说着,柳白拱了拱手,算是跟众人告辞。 众人依旧一语不发,上了来时的马车或轿子,向皇宫朱雀门的方向行去。 ... 朱雀门外! 长孙无忌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跪了多长时间。 在得到唐忠同样失踪的消息后,他的精神就有些恍惚了。 官场上的权力倾轧,就好像鸡蛋和鸡蛋碰撞。 若是都没有缝隙,至少还能撞上几下。 可一旦有了缝隙,只要稍微晃动一下,就会‘蛋毁人亡’... 唐闵的失踪,让这枚鸡蛋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裂缝。 而唐忠的失踪,瞬间将裂缝,拉大了无数倍! 嗡—— 忽然,一直紧闭的朱雀门,开了! 长孙无忌木然的抬起头来。 看着目光尽头的宣政殿,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分笑意。 “十二年前,我随陛下来过长安城一次,那时候的陛下,站在街边...大概也就是柳家门口的位置,眼睁睁看着杨广出行,就跟我说过,总有一天,会取而代之...”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陛下的表情,是何等的气愤,何等的恼怒。” “唔...大概也就是这个时辰吧。” 也不知,这番话他在念叨给谁听。 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 身后的官员,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百多人,跟着长孙无忌,缓缓步入朱雀门。 “朱雀门和玄武门,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有所不同的,只是玄武门内多了一个瓮城罢了,那个瓮城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锁住了无数亡魂...现在看来,朱雀门内虽没有瓮城,恐怕锁住的人,也不会少...” 长孙无忌一步一步向里边走着。 他分明看到,有一队宫中禁卫,正押着一群人,向冷宫的方向走。 最前边,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赫然正是长孙昭容! 可长孙无忌,并没有在意。 他身后的长孙顺德刚要冲出去,就被他一把拽住。 长孙无忌面带笑容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族叔,就莫要自取其辱了。” 长孙顺德浑身发颤,指着长孙无忌,说不出话来。 长孙无忌却是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向宣政殿走去。 他身后的官员们,各个面带绝望之色。 每走一步,好像都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终于,他们走到了宣政殿门外。 宣政殿大门洞开,皇帝并不在里边。 一个老太监,抱着一卷圣旨,正静静的站在门外等候。 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怀恩! “陛下有旨!” 怀恩高声宣道。 长孙无忌率先跪地。 “老臣...接旨!” 怀恩也不等其他官员跪下,立刻打开圣旨。 “门下:尚书仆射长孙无忌,恃宠而骄,玩忽职守,罪在不赦,今有陛下制曰,令经三省朝议,免去长孙无忌官身,压入大理寺待审!” 第812章 长孙无忌入狱,会改变整个大唐 长孙无忌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在几名金吾卫上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都没有理会身后的那些官员。 也不知,是他们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是说,长孙无忌心中抱着一丝善念,不想拖这些人下水。 往常,一旦有了官员下罪,一定会牵扯出一大片有关联的人。 所以,罪官是没有任何朋友的。 人们往往会避之不及。 可偏偏今日,这些官员们并没有躲避,也没有落井下石的。 恰恰相反,他们一个个冲着长孙无忌躬身拱手。 如同,是在送行! “仆射大人慢走!” “仆射大人慢走!” 长孙无忌每经过一个人时,都会得到这么一句话。 作为秦王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中,资格最老的人,褚亮眼睛赤红,仿佛有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身后,褚亮的儿子褚遂良,在长孙无忌经过身边的时候,咬了咬牙,刚要冲出去,耳边却传来长孙无忌细微的声音。 “登善,都是无用功,罢了。” 褚遂良浑身一颤,紧握双拳,牙齿竟被他生生咬出血丝来。 长孙无忌再往后走,他的族叔,也就是长孙昭容的父亲长孙顺德,默默的跟在了他身后。 怀恩面无表情的说道:“薛国公,长孙无忌罪在不赦,你为何跟随?” 长孙顺德回头,冷冷的看了怀恩一眼。 他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就是这个老太监,一直在韬光养晦,在这个最关键的实际,把他的女儿,亲手送进冷宫! “老夫亦同罪!” 长孙顺德说完,把头转回去,直接从一个金吾卫的腰间,摘下锁链,卷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众人就这么看着长孙家的两位顶梁柱,亦步亦趋的向来时路走去。 一直等消失不见了,众人才收回目光。 怀恩刚想往回走,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他赫然发现,跟随长孙无忌来的那些官员之中,竟然都在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怀恩心里一揪。 “想不到,长孙无忌如此深得人心...” 虽说,长孙无忌倒台之后,他手底下那些臭鱼烂虾,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但谁能保证得了,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 只要有一个人刻意构陷,那自己就死定了... 怀恩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还是早点离开皇宫这个烂泥潭的好...” ... 长孙无忌毫无征兆的被拿入大牢,这个消息如同地震一般,让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都狠狠的颤了三颤!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这个朝廷风向的一个巨大改变。 而且,长孙无忌入狱,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开始罢了。 若朝中只有长孙无忌一个人,那么他这个尚书仆射,只能说是个摆设。 正因为,他的身边有无数的人,圈套圈,环套环,一层一层的人都在为他效力。 所以,他才能够做到,不入三省,但权柄比三省还重! 他一入狱,意味着朝中有三成,甚至近五成的人,要受到惩处。 几乎所有官员,都会受到影响。 往严重里说,甚至连朝廷对地方的政策,都会发生剧烈的改变! 一个政治集团,代表着一个政治方向。 当这个集团倒台之后,他们所制定的政策,是必定会被推翻的。 换言之,长孙无忌入狱,会改变整个大唐! 而促成这一切改变的始作俑者,如今却一点都关心天下未来的走向。 他甚至于,连想都懒得想。 关中人最爱吃面食。 一海碗的面条,泼上辣子,若是会生活的人家,还要特意熬制出一锅臊子。 配上一小碟青蒜,或者切点葱花,淋上香油。 一坛子醪糟,加点糖霜,放些冰块。 这种饭食,一定要坐在自家门槛上吃! 如此一来,能平添三成滋味! 柳白吃得慢脑门子汗。 自家的门槛有点高,坐着不是很舒坦。 还是皇宫里的门槛好,都是包铜的。 听到柳白的想法,李二砸吧砸吧嘴,把最后一口面条吸溜进去。 “就因为皇宫的门槛是包铜的,大热天一坐上去,就像火烫了屁股,不舒坦,不舒坦!” 说完,李二打了个饱嗝。 “撑着了...” 他抹了抹嘴,把海碗放在一边,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柳白笑道:“这个时候,长孙无忌应该已经在天牢里了。” 李二的动作一顿,也笑了笑。 只不过,笑容有些不自然。 “朕本来打算直接去洛阳找皇后,可想了想,却觉得有些不妥。” 柳白也罢海碗放在一边,却没有站起来。 端着放醪糟的大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这才开口道:“皇后也该回来了。” 李二点了点头,道:“没错,皇后也该回来了。” 这时候,刘瑾匆匆赶回来,道:“陛下,宫中的事情办妥了。” 李二看向柳白,道:“老规矩,朝中的那些人,由朕去看着,朝廷之外都靠你了。” 他没有等柳白的回答,带着刘瑾走出大门。 从柳白这个角度看,正好可以看见,走出大门的李二,向皇宫的方向溜达去了。 李二刚走,李承乾就凑了过来。 柳白纳闷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军中,筹备物资吗?” 李承乾坐在李二刚刚坐过的位置,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总是放心不下父皇,看样子,他对我那位舅舅的感情,并不比母后差...” 柳白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那是自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想到,长大之后却成了势如水火的地位,你想一想,若是日后你和令武,或者处默,成了这种关系,心情能好得了?” 李承乾恹恹的点了点头。 “明日清晨就要去西域了,这个档口,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柳白站起来,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劫算是渡过去了,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这一段时间,陛下是不可能处置长孙无忌的,需要等你回来,借你的手一用才行...” 说完,柳白回头去,见黄巢刚刚走过来。 “都跑了?” 黄巢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少爷,都跑了,如今怕是追不上了...” 第813章 你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还堵得住天下民心吗? 长安城中的工匠,总是不够使。 柳家在建设十二坊,乃至开始书院的第四期工程之时,都是从全国范围内召集工匠。 而那些名匠,更是少的可怜。 因为大多数手艺精湛的工匠,都被大家族笼络住了。 一些作为家臣,另一些,干脆就是用联姻的手段控制住。 他们往往掌握着一个家族最为核心的秘密,譬如...退路! 在风云激荡的朝堂之上,一个或者是多个退路,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还站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明天就沦为阶下囚,等着被皇帝砍脑袋的例子,不在少数。 全家人要么被流放,要么被充入教坊司,最惨的结果,是全家人一起被砍了脑袋。 任何人,都会为家族提前想好退路。 有时候,李二也无奈。 像侯君集那样,拉着全家人往火坑里跳,李二想不杀都不行。 所以,李二明明知道许多官员早就为家族准备好了退路,也并没有阻拦。 人之常情,总不能连香火都不给人家留下。 关于这一点,柳白知道得更清楚。 因为他认识的人中,各个都准备了退路! 程咬金、柴绍等人,自是不必多说。 军方最不缺的就是手艺人。 他们手下那些退伍的老兵,在将身份转化为家臣,亦或是家族供奉之后,最先想到的就是给主家,留下保命的手段。 房玄龄等人也不例外。 柳白曾经亲眼看过,杜如晦在三原县的庄子里,留下来的一条前往秦岭深处的密道! 就连柳家,也有好几个可以立刻离开长安城的法子。 长孙家也有,不足为奇。 长孙无忌锒铛入狱,长孙一家肯定早就跑了。 柳白明知道,这是给自己留下了祸根,也没有阻拦。 不要赶尽杀绝,是一种不以文字形式流传下来的规矩。 给彼此留下的一道底线,就算日后再也不相见,也算是给皇后面子。 毕竟,那都是皇后的族人。 李二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原本打算出城,可还没走到城门,就掉头来到了柳家。 用说废话的形式,拖住柳白,不让他对长孙一族赶尽杀绝! 换一个角度想,这也算是李二帮着长孙一家求情了。 不过,黄巢显然是把长孙家逃跑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失职。 那群人跑了,等同于多了一群,无时无刻不在想刺杀柳白的杀手! “若是他们就此销声匿迹,安分守己的当普通老百姓,便就此罢手罢了,若是他们真的敢回来...” 柳白的后话没有说。 黄巢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柳白分明是有意将长孙家放走的! 意思已经很清晰了! 长孙家的人就此销声匿迹,跟全死光了也没有多少分别。 但凡他们敢回来一个人,那么柳白就有理由,将长孙氏,赶尽杀绝! 到那时候,就连李二,都找不到阻拦的借口了! 黄巢嘿嘿阴笑着,冲柳白一竖大拇指,道:“少爷,实在是高!” 李承乾也才刚刚明白过来,悻悻的站起身,道:“我还要去趟三省官邸...” 他忽然发现,自己跑回来,根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关心柳白的安危? 纯属吃饱了撑的! 有工夫,还是祈祷一下,长孙族人不要回来找死才对。 ... 朝堂之上风云变化,长安城中人人自危,地方各道噤若寒蝉! 长孙无忌入狱的消息,如同犁庭扫穴一般,成了最为热议的话题。 第一百二十二期的《致知》,以此为题,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总共三十个版面,长孙无忌入狱的消息,以及后续的一些经济政治方面的分析,占据了二十九个。 只有最后一个版面上,和往常一样,挂着长安城中的新品牌,‘李师傅’的广告。 三省官邸! 房玄龄把《致知》轻轻放下来,唏嘘片刻,道:“想不到,长孙无忌竟然如此深得人心...” 杜如晦摇头轻叹,道:“若是长孙无忌没有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可堪称一代名臣!” 一个官员入狱,往往会拉一大群人下马! 所以,官员们基本都会立刻和罪官,撇清一切关系。 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厚道人了。 而这一次,一反常态! 曾经‘效忠’于长孙无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出面的! 以褚亮为首的文官群体,更是写了无数的文章,来佐证长孙无忌没有罪行! 毫无疑问的,作为大唐发行量最高的刊物,《致知》成了他们的工具。 可想而知,一场骂战,即将开始。 “书院紧急调用了近五十位先生,三百位史学院和文学院的高材生,来充当《致知》的编辑,未来一月之内,会有五倍以上的增刊,换句话说,几乎每天都会有新一期的《致知》发行。” 虞世南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怎么都没想到,长孙无忌入狱之后,没有引起朝廷的变动,《致知》反倒成了战场! “柳白说过,舆论才是最大的武器,如今看来,褚亮他们是想通过舆论,给朝堂压力,迫使咱们将长孙无忌放出来!” 高士廉也难得会三省一趟,说话一针见血。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房玄龄皱着眉头,道:“如此高明的法子,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看来,褚亮他们身后有高人...” 杜如晦翻开《致知》中的一页,道:“这篇由褚遂良执笔的文章,将长孙无忌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却被奸人陷害,沦落成囚...便是老夫看了,也觉得长孙无忌是冤枉的...” 房玄龄看向虞世南,道:“就没有办法,停止《致知》的发行吗?” 虞世南还没说话,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长胡子老头。 “不可,堵不如疏!你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还堵得住天下民心吗?” 来人,赫然正是魏征! 他毫不见外的坐下来,让伺候的胥吏,给自己倒茶,旋即洒然一笑,道:“都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脸上可没长花。” 房玄龄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知玄成兄有何高见?” 魏征哈哈一笑,道;“老夫今日是来报恩的,你们且看看这篇文章!” 第814章 老夫也要写一篇文章,好好的跟褚亮他们对骂一场 房玄龄拿过魏征手里的信封,眼神里充满了诧异。 魏征,并不是朋友... 这个在朝中地位尴尬,又重要无比的人,始终都没有立场。 或者说,他的立场从来不是朝堂之中的任何阵营,而是天下百姓。 从某个角度来看,魏征是朝堂中唯一的,也是真正为百姓发声的人。 不过,也正因如此,房玄龄等人才不敢信他。 魏征是一个从不把人命当命,只要是为了黎民百姓好,他可以牺牲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一个不是朋友,更多是像敌人的人,突然上门说要‘报恩’? 换成谁,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信封,也令众人别扭的很。 魏征是个古板的性子,一言一行恨不得都恢复千八百年前的周朝正统。 别人请假,最多给三省和吏部,递个条子。 魏征偏偏不这么干,必定要提前几天找皇帝说清楚,一板一眼的写好请假文书,找房玄龄批示,找萧禹用印,跑到尚书省找长孙无忌背书,最后再去吏部封存文书... 这还没完,若是去外地,非要找到当地官员出具相关的凭据,证明他真的去了外地,请假文书才能作数。 别人都是图个省事,唯独魏征,喜欢自己难为自己。 按照规矩,呈交给三省的文书,有这样严格的要求,最起码,要写成奏折形势。 就这种一文钱十个普通信封...能是魏征干出来的事情? 魏征哈哈大笑几声,道:“老夫不喜欢说谎,也不会跟诸位说谎,这篇文章乃是老夫殚精竭虑,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写好,还请诸位雅正!” 房玄龄将信将疑的打开信封。 几个脑袋都凑过来,想看看魏征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 看完之后,众人久久不语。 房玄龄盯了魏征一会,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哪知道,魏征忽然幽幽一叹,“那要看,柳白究竟想要什么...” 房玄龄点了点头,道:“你这篇文章,正好解了燃眉之急,我房乔做主,你和柳白的恩情,一笔勾销!” 魏征鄙夷的看了房玄龄一眼,道:“你说话顶用?” 房玄龄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彻底将长孙无忌手下的人,连根拔起,任何恩情都可以偿还得起,这个主,老夫做得!”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事后,老夫会亲自去柳家一趟,帮你说明!”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道:“好!老夫欠柳白的,今日还清楚了!” 他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起身离去。 高士廉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萧禹手疾眼快,把文章抢过去,仔细端详着,一边看一边道:“魏征究竟欠了柳白什么?” 房玄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没有理会萧禹的话,而是拿起毛笔,目光落在白纸上,仔细沉吟着什么,好像也要写一篇文章。 杜如晦帮他回答了萧禹的问题。 “当初魏征连同齐州刺史梁世龙,打算一举整合河东诸豪族,奈何上边有唐闵压着,无法动那些豪族分毫,后来唐闵死在柳白手中,恰恰帮了魏征一个天大的忙...这份恩情,由此而来。” 萧禹瞳孔蓦得一缩!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魏征已经将河东诸多豪族,牢牢控制在手中?” 已经提笔写下一行字的房玄龄,嘿然一笑,道:“怕是没那么简单,你忘记了河东柳氏吗?小柳晖,就是柳白埋在河东的一根钉子,而且这根钉子,已经扎进了骨髓!” 高士廉脾气火爆,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事情,此刻听得头都要晕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世南安抚了他几句,笑吟吟的说道:“言而总之,柳白帮了魏征一个大忙,魏征用这篇文章偿还恩情,咱们的问题,迎刃而解,美得很!” 高士廉一阵吹胡子瞪眼,显然还是没听懂。 一桌子人,听的看的都是同一回事,偏偏就有一个人还是不懂。 这种滋味,谁体会谁难受。 萧禹盯着魏征的那篇文章,道:“很简单,魏征掌握了河东道...尤其是唐闵的许多罪证,而唐闵是长孙无忌的人,有黑小子,自然有黑老子,这篇文章发出去,褚亮他们便没有了反驳的机会!” 他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 “老夫也要写一篇文章,好好的跟褚亮他们对骂一场!” 房玄龄甩了甩毛笔,好在笔尖上的墨,已经用尽了,这才没有甩别人一身。 “安静点!老夫构思的这篇文章,更胜他魏玄成一筹,明日《致知》之上,定有老夫一席之地!” ... 骂战在《致知》上进行的十分热闹。 一连三天,每一期的头版都会刊载某位大人物的文章。 标题起的很有噱头。 诸如《长孙无忌罪在不赦》、《河东道唐闵之谜》、《长孙无忌和唐闵不得不说的故事》... 骂战之强烈,并不局限在朝堂之上,渐渐的,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也参与了进去。 《致知》就像是他们的擂台,每一天都会有人被骂得哑口无言。 无数大儒,一夜之间名声扫地。 今日某个学生,将朝中三品大员给辩倒了,明日一介大儒拿着菜刀,冲入《致知》编辑社要拼命... 而一切的根源,都来自某篇没有具名的文章。 其中,详细阐述了河东黜治大使唐闵,在任期间是如何欺压黎民百姓的,如何勾结世家豪族的。 当某个不知名的人,在《致知》刊登了唐闵的过往履历,以及他和长孙无忌的关系之后,天下的风向,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曾经对长孙无忌抱着同情的人们,立刻将他势如仇寇! 一时间,长孙无忌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听说河东道已经有人开始贩售,写着长孙无忌及大名的小草人... 搞得天牢都加强了人手,生怕盛怒之下的百姓,冲进天牢,把长孙无忌弄死。 而在这浩大的声势之下,李承乾带着一千多人,走的悄无声息。 当骂战达到巅峰的时候,他都已经出了关,快赶到凉州城了... 第815章 李渊不敢想,这么多银子落在自己手中,到底该怎么花?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办。 一大堆事情摞得一层又一层,就需要确定好顺序。 长孙无忌的事情,处在最下边的一层,是一切的基础。 既然办好了,自然要把目光,往上挪一挪。 把长孙无忌控制起来,剩下的,就不需要柳白去操心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柳白不想为了细枝末节伤脑筋。 就连李二都是这种想法。 他不想因为长孙无忌,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 那是李承乾的责任。 谁让长孙无忌是他亲舅舅? 柳家大宅的书房里,柳白坐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一夜未眠的他,只有打个盹的时间,再过半个时辰,还要去股事局开会。 咚咚咚—— 一听砸门的声音,柳白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的睡意荡然无存。 哀叹一声,站起来去开门。 出现在柳白眼前的,是李渊那张千沟万壑的脸... “开会了!开会了!你还要让老夫,等到什么时候?!” 柳白无奈的搓了搓脸,道:“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吗?” 李渊急切之下,音调提高了好几个八度。 “老夫半个时辰能做成好几万贯的生意,耽搁得起吗?” 他直接把柳白从书房里拽了出来,‘啪’得一声拍上房门。 “赶紧走,马车等半天了!” 柳白只能任由老家伙拽着,走到大门外。 李恪、李祐、李愔三人显然也是在睡梦之中,被老家伙生拉硬拽出来的。 一个个昏昏欲睡,靠在马车上来回晃悠。 啪啪啪—— 李渊一人一个脑勺,把他们拍醒,全都塞进马车里。 唏律律—— 大白马被李渊一鞭子抽得长嘶一声,撒丫子往股事局的方向狂奔。 柳白坐在马车里,心疼的看着大白马。 “好端端的,你拿它撒什么气?” 这匹马是血统最为纯正的汗血宝马,绝对不是军中那些杂交的二三代品种,可以比的。 就算放在大宛,也会当祖宗供起来。 李渊坐在柳白对面,把车厢中间的茶几,拍得直蹦跶。 “老夫等不起了!说好了今天签合同,伙计们都等着开工呢,你还有心思睡觉?!” 柳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老爷子,行行好吧,昨晚商量了一宿,到现在还没合眼,不就是签个合同吗?着什么急?” “你当然不着急,老夫一连开了近百个酒坊,每个月雇人的花销,就要二十几万贯,你算算养他们要花多少银子?!” 柳白没词了。 面对一个掉进钱眼里的老家伙,说什么都是错。 很快,几人来到股事局。 相关人员早就到了! 包括程咬金、柴绍、屈突通、段志玄、张公瑾、秦琼、尉迟敬德等等老帅。 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虞世南、萧禹、戴胄等文官行列的股东。 以及李德良、宇文士及等老一辈的人。 当然,还有以冯智戴为首的供货方,全都到了! 今天,是‘便宜坊超市’签订合同的大日子! 合同总共有十几份。 最重要的,当然是确定供货价格。 里边要阐明,全国各地商品的进货价格、指导销售价格,以及规定的供货量和日期。 其次,还有各位股东的股权证明,和经销商的代理权等等一系列决定权。 李渊作为‘便宜坊超市’的酒水代表方和生产经销一体的大股东,在这桩产业之中,占了近乎三成的份子! 要知道,如今‘便宜坊超市’,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确定好了地点。 只要签订完合同,各地的商铺,都会同时开业! 哪怕洛阳晋阳等大城的酒水销量,能够达到长安城的一成,那每年都是几十万贯的收益! 在预计之中,酒水业的全年销售额,能够达到恐怖的两千万贯! 抛去一应成本开销,每年的净利润,在一千五百万贯上下。 一千五百万贯,近乎是前几年大唐税收的十倍了! 李渊想都不敢想,这么多银子落在自己手中,到底该怎么花? 且不管怎么花,先赚到才是正事! 刚一坐下,李渊立刻把担当会议主持的房玄龄,推到一边,如同山贼一样,凶神恶煞的说道:“老夫不想多说废话,都他娘的快点签!” 这是想赚钱,想急眼了... 谁都想多赚银子。 虽说李德亮、宇文士及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手里的股份加起来,还不到一成,但每年的收益,也是极其可观的。 他们想都不想,立刻把属于自己的股权合同签完。 冯智戴眼珠子瞪得老大,急忙站起来,道:“我岭南诸多货物的指导价格还没来得及敲定,怎么能...” 他光顾着给岭南谋求利益,没有看到,旁边的李恪,正在疯狂的使眼色。 李渊恶狠狠的站起来,趴在桌子上,揪住对面冯智戴的脖领子。 “你是想让老夫,诛你九族吗?!” 这时候,最会打圆场的几个,如房玄龄等人,纷纷站起来开口。 李渊这才撒手,盯着冯智戴,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柳白坐在桌子最里边,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的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不就是个超市吗? 至于吗? 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把所有合同都签完。 李渊拿着自己的股权认购书,乐得合不拢嘴。 “老夫先走一步,你们聊!” 他拔腿就走,一溜烟上了马车。 冯智戴恹恹的站起来,道:“小子也先走一步,还要回去跟族中商议供货的事宜。” 他被李渊吓得不轻。 作为岭南特产,尤其是高端水果的供货方,冯家占的份子也不少。 一年几千万贯的生意,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本以为,今日可以多争取一些利益,没想到全被李渊搅和黄了。 两人走后,所有人齐齐看向柳白。 柳白一摊手,道:“都看我干啥?” 程咬金和柳白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及。 他大大咧咧的把脚搭在桌子上,往后边一靠,道:“咱们都是跟你混饭吃的,这么大的日子,你这个大东家,好意思不请客?” 第816章 家里的两朵莲花还没动呢,谁会在乎庸脂俗粉? 请客吃饭什么,最烦人了。 柳白不想去李渊开的那家酒楼,酒菜死贵死贵的,还不让点菜! 别人想抱太上皇的大腿,柳白一点都不想抱。 相反,李渊像个牛皮糖一样,赖在柳白身边,怎么踹都踹不走,谁乐意上赶着打交道? 既然是请客,自然要去自家的产业。 自打卖光了大部分生意之后,柳家能吃饭的地方,也就剩下春风阁了。 少说别的废话,立马叫许褚去春风阁,让春娘赶人! 一大票子王公贵胄,再次莅临春风阁,老鸨子春娘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哎呦!少爷您里边请!” “房相真是稀客!” “程大帅,今日姑娘们都闲着,给您多叫上几个!” “这位老爷看着面生的很,想必是个顾家的男人,不常来烟花巷转悠吧?” 李德良面色铁青,有心把拽着自己的春娘踢开,可这么多人在,有点不好意思。 只好,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这位老王爷是个本分人,一辈子也没逛过妓院。 没办法,家里的老王妃,比房玄龄他那个喝醋老婆还强势。 逛妓院? 先琢磨琢磨,有没有命回家再说吧! 柳白不理他,随便拽过一个人小厮,让他去赶紧上菜,旋即自顾自的往楼上溜达。 程咬金嗓门大,一声令下,所有姑娘都跑了出来,莺莺燕燕的站成三排,等着大老爷们挑人。 要不说,人跟人之间的区别,比人跟狗都大。 这时候,就体现出各人之间的品味差别了。 程咬金左手揽着两个姑娘,右手揽着三个姑娘,几句话的工夫,就喝了一整坛子酒。 杜如晦等人自诩是文化人,该讲讲情调,不能跟程咬金似的生冷不忌。 每人身边只坐了一个姑娘,正低头说着悄悄话。 屈突通他们都一把年纪了,却也不见外。 嘻嘻哈哈的,也不知是谁在调戏谁。 反正都没有外人,该放开,还是要放开。 场面上的事情,想不干都不成。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 房玄龄和李德良,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恨不得把柳白咬死。 没被选中的姑娘们,也都瞧着柳白。 眼波流转,几乎要滴下水来,想让自家少爷,对看自己一眼。 柳白自顾自的吃着菜。 他是个好男人,家里的两朵莲花还没动呢,谁会在乎庸脂俗粉? 想要近他的身? 先问问正趴在他脚下,搂着一根骨头啃的小柱子,同意不同意。 最近这几个月,小柱子长得很快。 那些在山林之中长大的老虎,半岁的时候,也就两尺多长,算上尾巴也不大。 而小柱子,如今看起来异常威风。 称过重,足有一百五十多斤! 别说柳白了,许褚都不可能成天抱着它,满世界溜达。 身上的花纹,如同刚刚涂上去的墨汁。 头顶的王字,远远看着就让人胆寒。 幸亏春风阁是自家产业,换成其他酒楼,肯定是不让小柱子进去的。 程咬金啃了两口羊排,直接丢在小柱子跟前。 小柱子一愣,呲着牙,冲程咬金低吼了一声。 顿时,把姑娘们都吓坏了。 柳白瞪了小柱子一眼,它顿时蔫头耷脑的垂下眼睛,用爪子扒拉羊排玩。 “你以后出门也不用带许褚了,随身牵着头老虎,还在乎几个刺客?” 程咬金还有心思逗弄逗弄小柱子,正猫着腰,把酒坛子往小柱子嘴边送。 他最喜欢威风的东西,外地的庄子里,也养过几头老虎。 可是和小柱子比起来,他养的老虎,简直没法看。 柳白推开程咬金的手,而后抓住小柱子的后颈皮,把它的脑袋提溜起来,拿丝绢手帕,擦了擦那张油乎乎的大嘴。 “我家柱子金贵的很,谁舍得让它去对付刺客?” 柳白还真是这么想的。 从小养大的宠物,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 小柱子早就成了家里的一份子,该给的月例都不少给。 平常都是黄巢给他存着,等过年过节的时候,买点好东西打牙祭。 程咬金嘟囔了几声,把酒坛子放下,又往地上丢了半只烧鸡。 屈突通他们几个老帅,也是十分羡慕。 “回头去打几只母老虎,借你家柱子配个种!” “养老虎的确挺威风,老夫也有点兴趣了!” 李德良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和李渊是堂兄弟,有同一个祖父。 西魏的上柱国,名叫...李虎。 “也就是近几年,陛下不怎么避讳这些东西了,否则,你们一个个都该流放到辽东去!” 李德良恨恨的说道。 近几年,朝廷的风气很好。 换成从前,别说养老虎了。 就算吃鲤鱼,都会被拔舌头。 作为皇室之中,辈分最高的老王爷,李德良无比怀念那个年代。 哪里像现在? 李德良把搂着自己的宇文士及推开。 这厮估计把自己当姑娘了... ... 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 嘻嘻哈哈的时候,就不能聊工作。 不过吃饭完,开始喝茶,就到聊工作的时间了。 在场这些人,都不大指望继续建功立业了,所以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只有赚银子! “岭南的船队已经差不多成型了,张亮被你使唤得跟狗一样,从长安到岭南,来回跑了好几趟,算算时间,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吧?” 李德良还是比较关心,岭南的生意。 他们这些人一起合作,‘便宜坊超市’只是打打前站,真正的大头,还是在航海贸易之上! 和航海贸易比起来,开超市简直就是摆地摊! 海洋中的财富,无穷无尽。 从一点上,可以感受得很直观。 那就是,李二压根没有参与开超市的计划,却在航海贸易之中,占了近一半的份子! 换句话说,这是有皇帝支持的生意,稳赚不赔! 柳白扣着指甲,淡淡的说道:“没人告诉你们吗?舰队都已经往返南海好几趟了,最远,到过骠国南端。” 哗—— 一屋子人,全都站了起来。 吓得小柱子,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 “何时发生的事情?” “为何老夫一概不知?” 柳白抬了一下头,而后接着低头扣手指。 “哦,我忘了。” 第817章 聪明人就是这样,生气都有一定的目的性 满桌子的人,强压着撞死在柳白身上的冲动,还不得不陪着笑脸。 李德良脸上的肉抽搐个不停,好像维持这种笑容,要费劲他全身的力气。 “何时的事情?”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你还在河东吧?哪里来的船?哪里来的人手?你不是说了有船也不能用吗?” 宇文士及连珠炮一般的发问。 柳白不玩手指头了,改玩茶杯。 白瓷杯子在桌子上滴溜溜的转圈,众人的目光,却都死死的盯着柳白。 柳白看向斜对面的窦诞。 “你没告诉他们?” 窦诞一愣,旋即错愕的说道:“你跟独孤家买船,是为了去岭南?” 唰—— 说完,他忽然感觉浑身一寒。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 仿佛,要杀人一般... 房玄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驸马爷是知道内情的...” 窦诞吓了一跳,急忙道:“我也是才...” “少他娘的废话,揍他!!” 众人正少个撒气桶呢,就连李德良都上手给了窦诞几拳头。 谁都知道,航海贸易的利润,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骠国是他们已知之中,距离大唐最远的国度。 况且,根据柳白说的,船队都已经往返安南好几趟了。 肯定是赚到了不少银子! 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们都不用问,每个人都知道,想让柳白把这一部分隐秘的收入交出来,比登天还难! 换句话说,这一个多月的收益,他们别想了。 众人心头滴血,偏偏惹不起柳白,以后还要靠着他赚银子。 于是,所有人都把怒火,撒在了窦诞身上。 “我没...” 窦诞只说了两个字,便陷入了一片愤怒的拳头之中。 盏茶后。 窦诞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裤裆上挂着几个鞋印。 看尺码,应该来自武勋的那几位老帅。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窦诞悲愤的一根手指,指向房顶。 啪—— 李德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道:“别装了,起来说正事!” 窦诞立刻爬了起来,没事人一样,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窦家人从西汉之时,便凭借勇武建功立业。 若是在战场上,窦诞也是一员猛将。 区区两三寸的事,毛毛雨而已。 柳白让许褚把小柱子牵到楼下去。 算算时间,该是它方便的时候了。 “现在的情况是,这支船队带回来一些珍贵的消息,尤其是从安南到骠国一带的航线,可谓万金不换,此外,也于当地的朝廷建立了联系,只等大批量的船队入海,用不了三个月,前期的投入全都能收回来!大约在四个月的时候,开始盈利!” 听柳白这么说,众人心里还好受一点。 柳家的前期投入巨大,远不是他们的可以比的。 从这个角度看,让柳家先拿走几个月的收益,似乎也很正常。 张公瑾兼着泉州都督的差事,对海边的消息,很敏感。 “我听说,最近南海周围忽然多了一群海盗...说是海盗,其实是有点不妥当的,他们从来都进入大海,只是在入海口出打劫,泉州的当地的府兵,围剿了七八次,奈何他们的船很快,根本就抓不到。” “海盗?” 屈突通冷笑一声。 “南边那些府兵,一个个都吃的满脑肥肠,让他们抓海盗?你脑子吃屁了?” 张公瑾面上有点不好看。 “若是你们亲眼见到他们的船,就知道肯定追不上了。” 说完,他气哼哼的撇过头去,似乎不想再搭理屈突通。 柳白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说的海盗,是不是总共二十几个人,开着一搜和五牙大舰一般大小的巨船,匪首是个瘦高的长脸汉子?” 张公瑾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几个海盗,本来就是我派出去的。” 这个消息,直接把众人雷得外焦里嫩。 海盗...是柳白的人? 旁人不知道这些海盗的厉害,张公瑾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嘴里喃喃的说道:“五牙大舰,五牙大舰...似乎,他们开的船,还真跟五牙大舰长得差不多...” 刚一说完,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该不会...就是你那艘五牙大舰吧?” 咣! 张公瑾说完,柳白没什么反应,窦诞却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柳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柳家的五牙大舰,就是从窦诞手里买的。 若是那艘船,成了海盗的坐舰... 我的老天爷啊! 就是卖点东西,竟然还要承担这等风险?!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窦诞放宽心。 “小事情而已,他们都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窦诞急忙看向张公瑾。 “呃...” 张公瑾想了想,摸着脑袋,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从没听说过,那群海盗抢劫平民的,报案的几乎都是世家大族的船...” 下一刻,众人有齐刷刷的看向柳白。 这厮从来都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 聪明人就是这样,生气都有一定的目的性。 若是不能达到心中的效果,哪怕再憋屈,也不会露出半点不爽来。 换句话说,这些海盗,极有可能为船队带来很大的收益! 柳白笑道:“胡闹而已...” 众人根本不信。 柳白又道:“总之,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船队马上就要启航了,无论你们是分管哪一块的,都要竭尽所能,咱们赔了银子不要紧,若是让陛下赔银子,咱们可就连命都要搭上了。” 必要的时候打打鸡血,一来可以调动积极性,二来,也是转移话题的好办法。 柳白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张仲坚原来的那些手下,去当海盗,纯粹就是为了从那些世家大族的船队里,抢劫南海海域的海图。 若是让他们知道,恐怕又是一顿争辩。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制定了每个人的指责。 柳白当然是居中坐镇,指挥大方向。 房玄龄他们这些文臣,没有多大作用,干脆被安排成了记账的。 而程咬金等人,则是依据手中的职权,尽量给船队安排最大的便利条件。 一顿饭吃完,天都给了。 众人摇摇晃晃的离去。 柳白刚把他们送走,还没溜达出平康坊,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第818章 谁让人家的皇帝,就是个女人? 好像,是一个女人...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这个人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样。 脑袋上带着斗笠,四周有白纱垂下。 风一吹,柳白以为能看清楚她的长相,没想到,里边竟然还有一张面纱... 这个时辰,能出现在这里的,当然不是一般人。 宵禁早就到了,满大街都是巡城的武侯。 普通老百姓敢上街,肯定是被巡城武侯敲诈一番,再关进长安的大牢,吃几天糙馍馍。 就算朝中的官员,也要有衙门出具的证明。 柳白他们自然不必担心。 对于他们而言,长安城里的规矩就是个笑话。 而这个女人... 说不好听的,依照大唐的风气,半夜出现在大街上的女人,八成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仔细一看,柳白发现她腰间挂着一枚令牌。 再仔细看看,竟然是鸿胪寺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很有可能不是唐人,而是一位异国贵族。 “参见柳公子。” 女人盈盈一拜,身段很养眼。 从她的口音就能听出来,这厮的老家,肯定离长安不近... “你是...” 柳白想不起,自己何时跟异国人打过交道。 许褚自然而然的站在柳白身侧。 他才不管对面是什么身份,长得多漂亮。 只要无端靠近柳白,第一时间就会被许褚锤成饼子。 另一侧,小柱子的眼神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两只前爪用力按在地上,嘴里露出几颗尖锐的牙齿,不时发出‘噜噜’的低吼。 仿佛,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威胁感。 “日出之国,推古女皇宫内卿,细川御镜,参见柳公子!” 这个女人说完之后,再次向柳白行大唐女子的叉手礼。 “日出之国?” 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当初在参观了红衣大炮的秘密工厂之后,他本来发愁人手问题。 后来听说倭国来使,便动了把这群人送进工厂当免费劳动力的心思。 结果到了长安城,就听说李承乾迫不及待的对长孙无忌动手。 加上周围一大群人都在吵吵着,让超市赶紧开业,一并启动航海贸易计划。 一来二去,还真就把这帮人给忘了。 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柳白习惯性的抹了抹下巴,旋即拱手笑道:“原来是倭国的贵女,柳某有礼了。” 他的态度,让那个名叫‘细川御镜’的女人,感到很诧异。 来之前,倭国的人都仔细打听过,柳白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当年高句丽的使者,几乎被他玩了个半死,才侥幸回去。 后来,还被高建武砍了脑袋。 但不打交道又不行,毕竟,他们想要的东西,几乎都被柳白牢牢攥在手心。 于是乎,他们发动了美女攻势。 现在看起来,人家柳公子挺有礼貌,看样子,也挺好说话的。 “不知妾身,可有幸请柳公子喝一杯?” 柳白一挑眉。 从细川御镜的语气之中,他听出了浓浓的...勾引味道。 接着,柳白就看见她缓缓将斗笠摘了下来。 随着面纱被解开,一张美丽的脸,出现在柳白眼前。 谁都喜欢看美女,就连美女,也同样喜欢看美女。 有的时候,就算动不得,看看美女心情也会变好。 柳白此刻的心情就相当好,眉开眼笑的。 可细川御镜一张嘴,柳白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下! “柳公子...” 好好的一个美女,长相没得挑,皮肤雪白雪白的,脸上连个痦子都没有。 可...可为什么偏偏要把牙齿,涂成黑色的?! 柳白顿时有一种,吃了死耗子的感觉。 审美的差别,让人无话可说。 或许,他们那边的人,就觉得黑牙齿好看吧... “闭嘴!” 柳白有点生气了。 就好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人浇被一盆大粪。 细川御镜一愣。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何说翻脸就翻脸? 于是,她的笑容愈发妩媚,微笑间,很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 柳白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疼。 暴殄天物! 他没有再跟这个女人继续说话的兴趣了。 一挥手,道:“走,回家!” 这下子,细川御镜急了。 “柳公子,柳公子!” 柳白不理她,自顾自的往前走。 一扭脸,就不见了。 细川御镜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她动了动肩膀,一把只有两寸长,薄如蝉翼的小刀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 寒光一闪,小刀子又消失不见了。 ... 鸿胪寺! 作为九寺之一,这个衙门原本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清水衙门,一点油都没有,谁都不乐意留下。 可这两年来,鸿胪寺的地位却直线上升。 在鸿胪寺后边,有七八套颇为素雅的宅院。 这些,都是专门供给给各国使节居住的。 在几个月之前,这里只有一个住户。 那就是被薛礼生擒回来的突厥可汗,颉利。 上个月,多了一个住户。 用一条瘸腿,生生从高句丽蹦到长安的渊盖苏文。 而这几天,新住户的数量激增。 有从西域来进宫的番邦使臣。 也有从天竺而来,想把他们家皇帝的叔叔,如今大唐佛陀玄奘坐下第一护法,戒贤禅师接回去的天竺宰相。 再有...就是一大群乱七八糟的倭国来使。 这群倭国人之中,男的占了大多数,女的只有四五个。 不过,女人的地位显然要比男人高得多。 谁让人家的皇帝,就是个女人? 细川御镜回到鸿胪寺的宅院后,得到了所有人的迎接。 之前,李承乾亲自接见过的倭国‘国博士’高向玄理,站在第一个,将细川御镜手中的斗笠接过来,殷勤的好像个仆人。 “不知贵女,可曾经见了柳家主人?” 细川御镜冷冷的看了高向玄理一眼,道:“柳家主人果然如传言之中,难以应对。”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接着道:“不知为何,柳家主人开始之时很客气,后来又突然变了脸色。” 高向玄理小心翼翼的说道:“柳家主人行事,堪称步步玄机,贵女以为,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暗喻?” 第819章 江南华族的动向 细川御镜走进正堂,缓缓落座,微微黛眉。 “暗喻?” 高向玄理在大唐的时间最长,也是和唐人打交道最多的,他的建议,不能不听。 “没错,唐人最喜欢打机锋,很多事情都不便明说,贵女可将方才的事情细说一遍,老奴自当为贵女,揣摩柳家主人的意思。” 高向玄理堂堂的国博士,放在大唐,少说也是四品以上的大员。 在细川御镜面前,竟然自称老奴? 细川御镜微微颔首,道:“也好。” 她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高向玄理略一沉吟,道:“若是老奴所料不差的话,其中定有暗喻!” 细川御镜眼睛一亮,道:“高向先生但讲无妨!” “柳家主人享尽人间富贵,家中两位夫人,便是绝色,不受贵女诱惑,倒也正常,可前一刻还满脸笑容,后来又变了脸色,是否说明了,他对我日出之国的态度?” 细川御镜再次颔首,觉得高向玄理说的很有道理。 高向玄理趁热打铁,道:“我等漂洋过海,费劲周折,所图的也不过是大唐文化,而书院乃大唐学问之巅,又被柳家主人死死握在手中...以老奴之见,柳家主人或许愿意赠与我日出之国,些许学问,却不肯将珍贵的学问,坦露在我等面前。” “或许...是这么个道理。” 这一次,细川御镜点头点的有些迟疑。 高向玄理又道:“老奴在唐国,也打听过柳家主人的秉性,没有好处的事情,他并不愿意去做,换言之,他是嫌贵女许给他的好处不够,这才忽然翻脸。” 细川御镜的脸色有些发红。 “莫不是,让本宫直接在柳家主人面前脱了衣服?!” 高向玄理听见细川御镜的自称,脸色一变,似乎才想起,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一般。 “老奴绝无此意!” 他双手连连摆动,解释道:“老奴的意思是,贵女的美色或许无法让柳家主人动心,需要些别的礼物。” 细川御镜没有回话。 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动了几步,忽然一顿! “本宫就信你一次,若是能够将大唐学问迎回日出之国,本宫定在女皇面前,保举你为大纳言!” 高向玄理面上一喜,道:“多谢贵女!” ... 大半夜突然来了个倭国女人,让柳白的心情糟糕了不少。 回到家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近忙得有点狠,经常性的失眠。 既然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 反正明天也没有多少事,大不了再补觉就是了。 天气有点热,房间角落的一大盆冰块,早就化没了。 柳白轻轻咳嗽了一声,守夜的家丁,轻轻推门进来,换了一盆冰块。 屋子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柳白从里边捞起一个冰块,放在嘴里含着。 心中的燥热,也渐渐褪去了。 这冰块都是干净的,要不是怕闹肚子,柳白早就端盆喝了。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柳白回了回神,推门向书房走去。 他比较享受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大局的感觉。 书桌上,放着明日需要处理的文件。 柳家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层级序列相当稳定。 从最下边一级的大伙计,到管事,到掌柜,再到主政一方的大掌柜,都有着不同的职责。 在这些人之上,更有沈万三操控大局。 所以,能够送到柳白的桌子上,亲自批阅的文件,一般都极其重要。 泡上一杯茶,柳白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先将文件分门别类,有的是关于超市的,有的是关于岭南舰队的,还有一些各地的产业生意。 从经济的角度考虑,这些文件的重要性,并不比李二龙案上的奏折低。 摊子铺得太大! 譬如超市,在规划之中,大唐境内每座城市,起码都要有两个大规模的超市。 像长安城这种大城市,至少要有十个以上! 从送货员,到收银员,再到理货、出货... 一家超市招募的人手,少说也有三四十个。 换言之,这就关乎到了几万人的就业问题! 几万个铁饭碗,就算李二都不能小觑!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柳家倒了,瞬间就会有几十,甚至上百万人没饭吃! 批阅完超市和岭南舰队的事情后,只剩下三四份文件了。 翻开其中一份,柳白不禁一愣。 “江南华族...” 他始终都没有忘记,在河东道的时候,齐州刺史梁世龙是怎么跟他说的。 以魏征为代表的这些人,处心积虑的要把江南华族干掉,缓解土地矛盾。 柳白并没有拒绝魏征的邀请,捎带手帮了他一个小忙。 后边,便没怎么关注过了。 毕竟,柳家的重点早就不在土地上了。 自从粮食够吃之后,柳家在关中的百万亩良田,几乎成了累赘一般的存在。 银子赚不了几个,还总要派人去看着。 既然魏征用唐闵和长孙无忌的罪证写了文章,用来还柳白的恩情,想必他和江南华族的‘战争’之中,占尽了上风。 “江南华族真的开始大批量的出售农田了?” 柳白感觉有点不可置信。 在地主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农田更香的了。 他们将农田看成祖宗的基业,宁愿丢命,也不远卖田。 为何忽然转了性? “每亩只卖了二十贯?不贵啊!” 长安城周边的农田,最贵的时候卖到过每亩四十五贯。 江南随偏远了一些,也不至于如此便宜吧? 文件的主题,是询问柳白是否将家里在江南的农田卖掉。 柳白对此,并不感兴趣。 不过,他却从田价上,嗅出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按道理讲,江南华族才是真正的老牌贵族,从汉末一直兴盛到现在。 他们能心甘情愿的被魏征压榨,才有了鬼呢! 柳白可不相信短短时间内,魏征能把江南华族的思想工作做透彻了。 其中定有阴谋! “来人!” 徐振南从门口走进来。 自打柳白从河东道回来之后,一般都是许褚和徐振南,轮班倒给他站岗。 “少爷!” “查一查江南华族的动向,重点看看...他们卖农田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第820章 想查柳白的情报?这是什么价格? 情报,永远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一份重要的情报,哪怕只有寥寥几个字,也价比万金! 泰记情报中心的名头打出去之后,仅仅不到十天,便开了十六家分店! 越王府已经不能满足,日益增加的情报需求了。 光是朱雀大街上,就有三家铺子,专门接到上门寻求情报的顾客。 泰记情报中心,朱雀甲一店! 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朱雀甲一店针对的是,是高端客户。 若是不消费个上千贯,肯定会被泰记拉入黑名单。 这一日,几个打扮略显怪异的人,出现在朱雀甲一店门口。 “贵女,老奴细细打听过了,泰记情报中心的消息,绝对没有差错,除了收费贵一些外,值得信任!” 高向玄理为了隐藏身份,特意带了一顶大兜帽。 本来就是个五短身材,现在算是更看不得了。 小小的身子上顶着个硕大的头颅,活像街边贩售的大头瓷娃娃。 细川御镜是一副普通的大唐女子打扮。 为了装的像一些,她还特意将在倭国代表尊贵的黑牙齿,一一洗去。 虽说稍微扎眼了一点,但也没有多少人刻意关注。 “想不到,在唐国连情报都能购买...” 细川御镜有些唏嘘。 这一趟来大唐,她的确是长了不少见识,学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最起码,放在他们的‘日出之国’,买卖情报就算不藏着掖着,也要小心翼翼。 哪有像泰记这般,大摇大摆的把铺子,开在朱雀大街上?! 从这里,溜达到皇宫,总共也用不了一炷香吧? “贵女说的是,唐人心思鬼魅,不能用常理揣度,听闻泰记的幕后东家,是当今唐国陛下的第四子越王李泰...堂堂王爷,竟然做这种下贱的营生!” 高向玄理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轻蔑之色。 随便换成一个大唐百姓,都不会这么想。 能赚银子,能养家糊口,就是好营生。 穷的连兜裆布都保不住了,还要去追求所谓的尊严和身份,那是瓜皮! 再说了,下贱生意,不也有人上赶着跑过来买情报? 细川御镜冷笑一声,对高向玄理的话,深以为然。 两人施施然走进朱雀甲一店。 小伙计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好!还请里边坐!” 两人跟着小伙计,弯弯绕绕的往里边走。 在外边还看不出来,进来之后才发现,里边是真大! 估计着,这家铺子后,一连四五个宅院,都被泰记买下来了,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一直走进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小伙计找人送上来茶点,而后,将门轻轻关上。 细川御镜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 她本以为,鸿胪寺给各国使者准备的宅院,已经不错了。 可是跟泰记的接待厅比起来,简直就是猪窝! 喝一口茶,只觉得满口生香,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小伙计带着亲善的笑容,站在两人身边,手里捧着一个大册子。 “不知两位客官,是否了解泰记的生意?如果不了解的话,小人可以为客官介绍一二!” 高向玄理看向细川御镜。 细川御镜微微颔首,示意让他来做主。 “那你便介绍一二吧!”高向玄理淡淡的说道。 小伙计一愣,道:“两位客官不是中原人?” 他是从口音中听出来的。 高向玄理也知道,自己的口音瞒不住旁人。 能雇佣一个唐国本地人办事,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高向玄理也同样知道,唐国人是极度骄傲的,他们宁愿乞讨,吃着本国人的剩饭,也不愿在异族人手下做工。 这是一件,让他很无奈的事情。 “老夫是不是中原人,与你何干?泰记打开门做生意,莫非连客人的隐私都要问清?” 小伙计急忙道:“客官误会了!” 他把大册子放在桌子上,轻轻翻开。 “客官且看,我泰记的情报,总共分为十级,最便宜的第十级,价格从一贯到二十贯不等,而最贵的第一级,则是两千贯起步...” “这上边有具体的分级制度,待客官说出想要的情报后,小店会有专门的人员进行评估,再对客官进行报价!” 高向玄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大宛商队进入玉门关时,所携带的汗血宝马数量...六级情报,报价七百二十贯...” “十二坊房价未来半年内走势...四级情报,报价一千两百贯...” “...”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从十级到一级,究竟是这么分类的。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情报,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杂消息。 “不知客官想买什么情报?” 高向玄理沉吟不语。 小伙计笑道:“头一次来小店的客官,都有些顾忌,不过您放心,小店有着严格的保密制度,绝对不会外传...您若是依旧有所顾及,可以先根据册子上的案例,揣摩出您所要购买的情报,究竟价值几何。” 高向玄理这才明白,册子的用处。 无非就是通过一些例子,来让客人们心里有底。 譬如,十二坊房价的情报,价值一千两百贯,那么询问长安城其他地段的房价,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 “你且出去,待老夫商议商议!” 小伙计似乎见过了这一幕,慢慢退了出去。 “贵女,按理说只是询问一些喜好,算不得多重要的情报,但柳家主人乃是唐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关于他的情报,想必不能同日而语。” 细川御镜点了点头,在册子上翻了翻。 倭国仰慕中原文化上百年,对于贵族而言,认识汉字是基本常识。 “案例之中,最贵的二级情报,也不过两千贯而已,既然关系到柳家主人,想必保密措施也要做到最好,就按照二级情报的价格给吧!你说的没错,不过是就是询问一些喜好罢了,还不至于达到一级情报的标准。” 高向玄理拱手,道:“还是贵女想得周到。” 他把小伙计重新叫回来。 “老夫要购买一件二级情报!” 小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急忙把自己的名帖拿出来。 “客官将情报告知小人前,还请先记住小人的工号,若是情报有所泄露,客人尽管可以去泰记总店申请赔偿!” 第821章 狗咬狗的好戏,从来都看不腻 高向玄理饶有兴致的,把小伙计的名帖接了过来。 “你这生意做的不错,不知北方沿海可有分店?” 他觉得,若是价格公道,情报可靠的话,未必不能长久合作。 倭国靠近大唐北部边境,想必情报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小伙计满脸笑容的说道:“客官稍等,小的需要去查一查,盏茶时间便给客官回信!” 说完,他又走了出去。 细川御镜淡淡的说道:“泰记可信吗?” 高向玄理双手将名帖交给细川御镜。 “贵女,泰记乃是越王李泰的产业,关于唐国利益的情报,当然是不可信的,不过我国若是经略新罗、百济等国,定物超所值!” 细川御镜皱了皱眉,道:“唐国有一个词,叫与虎谋皮,若是不知不觉间掉入他们的陷阱,你该如何自处?” 高向玄理笑了笑,道:“若是贵女肯向女皇上书,荐老奴为大纳言,老奴自然要承担所有后果!” 细川御镜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高向玄理分明就是在威胁她,让她赶快向推古女皇,举荐他为大纳言。 换句话说,如果高向玄理成不了大纳言,那么他是一点责任都不肯担的。 包括,这次跟柳家主人接触! 不过,细川御镜并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她很清楚,纵观整个倭国,没有人比高向玄理更加了解唐国的了。 若是没了他,自己在唐国将寸步难行。 更别提将唐国的文化带回去了! 很快,小伙计跑回来。 “客官,小店在辽东营州的分店,马上就要开业了,若是这次的买卖成了,您拿着小人的名帖,日后可以打九折!” 高向玄理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那客官想买的情报?” 高向玄理看了细川御镜一眼,征得她的同意后,道:“老夫想打听打听,柳家主人的喜好。” 小伙计一愣。 “有什么问题吗?” 小伙计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他心里对这两个异族人,忽然生出了万分的警惕。 能够在朱雀甲一店里当伙计的,都是柳家绝对的心腹。 甚至于,这个小伙计,本身就是泾阳县柳家庄子的人。 他们打听少爷做什么? “既然如此,报个价吧!” 小伙计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支吾了几句,道:“客官多担待,柳家主人身份特殊,还需要专家做过评估之后,才可报价!” 说完,他又跑了出去。 高向玄理两人,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柳家主人的身份,的确很特殊... ...... “我的喜好?” 柳家大宅,柳白坐在书房里喝饮料,听到黄巢的禀报,十分诧异。 打听自己的喜好,莫不是要给自己送礼? “那两人的身份,找出来了吗?” 黄巢站在一旁,将两幅画卷打开。 上边画着的,赫然是细川御镜和高向玄理。 “细川御镜,倭国贵女,我们对倭国的了解不是很深,只知道,此人乃是推古女皇的心腹,根据王玄策的推测,大概是怀恩公公一类的角色,深受推古女皇的信任,并且,是倭国使团的主事人!” “高向玄理,前隋年间,此人曾两度出任倭国使者,对我中原之事,知之甚深,并且此人心思缜密,根据刘仁轨和沈威的联合评估,此人的危险程度,在四级左右!” 柳白没见过高向玄理,也没听说过。 前隋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更别提这种小人物了。 而大唐时期的倭国遣唐使,多得没边,柳白也只记得几个比较有名的。 听黄巢的意思,高向玄理的危险程度,竟然能够达到四级! 让柳白颇觉意外。 在锦衣卫...或者说泰记情报中心的评估之中,哪怕是大唐境内,危险程度能够达到四级的人,也寥寥无几。 超过四级的,只有长孙无忌一人。 换句话说,在泰记那庞大的情报库之中,高向玄理的危险程度,是和褚遂良等人,旗鼓相当的! 柳白盯着高向玄理的画像,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转而看向细川御镜。 “眼熟...” 从不插话的许褚,破天荒的开口道:“少爷,此人便是昨晚阻拦您的那名女子!” 柳白恍然大悟。 昨晚,他还没走到家门口,就把那个女人的长相忘了。 许褚一提,他瞬间想起来那满嘴的小黑牙。 有点反胃... 现在,形势已经很情绪了。 明摆着了,倭国人眼瞅着美色无法诱惑自己,转而打听自己的喜好,要上门送礼。 可他们并不知道,打听错了地方,泰记本就是柳白的产业... “你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理?” 黄巢笑道:“区区一个倭国人而已,少爷不必心忧,我们这些下边的人,看着处理便是了,倒是您可以琢磨一下,想要点什么。” 柳白也笑了。 人家上赶着送东西,还贴心的问一问,收礼的人有什么需求。 若是不好好发一笔,似乎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心意。 “要太多了,怕倭国人给不起,要少了,显得咱们小气...” 柳白挠了挠下巴,低头看见桌子上,昨晚没有合上的文件。 上边写的,是江南一带,各大华族向朝廷出售农田的事宜。 “是不是可以把江南华族,跟倭国人的事情,串联一下?” 柳白嘴上念叨着,不禁有点动心。 狗咬狗的好戏,从来都看不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挖个坑,看他们往里边跳。 黄巢满肚子坏水没地方倒,听见柳白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属下有个好主意!” 柳白瞟了他一眼,道:“还不快说?!” “从江南的情报看,那些华族并不愿出售农田,完全是迫于魏征的压力,若是属下放出风去,说您也打算收购江南的农田,却不得门路,那么倭国...” 柳白想了想,道:“倭国肯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江南华族吗?” 黄巢刚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忽然想起来,自己不是面对着客户,而是自家主子。 急忙把高深莫测的笑容,变成了一个谦卑的微笑。 “少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822章 这一件情报,作价一万贯 “为何还不来消息,莫非,他们拿不到柳家主人的喜好?” 泰记情报中心,朱雀甲一店中,细川御镜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要不是作为大客户管饭的话,他们早就走了! 高向玄理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贵女还请稍安勿躁,柳家主人身份特殊,打探得慢一些,也不为过。” 细川御镜坐下来,道:“咱们对柳家主人一点都不了解,这对我日出之国,经略大唐之文化,万分不利!” 高向玄理笑道:“总要有一个了解的过程,唐人行事一向小心,一切都要慢慢来,慢慢来...” 他很有耐心。 这都是在大唐练出来的。 不管是前隋的杨广,还是如今的李二,都对异族使者很感兴趣。 但感兴趣,也分人。 诸如西域、辽东半岛的使者,一般都会受到高规格的接待。 这关乎到,上国的威严与恩义。 不过,他们对倭国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甚至于,至今他们都不知道,倭国的具体位置。 海上航运还处在起步阶段,倭国虽说比较重视这一块,但技术也不怎么靠谱。 一趟下来,一百个使者能死三成,回去的时候,又死三成。 剩下仨瓜俩枣的,也被折腾得不轻。 说白了,根本无法给中原带来什么利益。 这就导致,倭国使者在长安城办事的效率极低。 别说见陛下了,就算想见鸿胪寺的官员,也要排上几个月的队。 高向玄理这辈子没干多少事,时间全都耗在排队上了。 在这间店里等了不过一个半时辰,这才哪到哪? 耐性这东西,就需要练。 显然,细川御镜练得还远远不够。 时间渐渐过去。 出乎高向玄理的预料,泰记情报中心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竟然大半天的时间,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黄巢刚一进门,就打了个饱嗝。 “嗝~~” 他没有丁点不好意思,走进来给两人拱了拱手。 “两位客官好,本人乃是朱雀甲一店的大掌柜,此番亲自来接待二位!” 大掌柜来了,让在大唐不怎么被重视的高向玄理,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黄巢胸前的工牌,拱手道:“原来是黄掌柜的!” 说完,他还一个劲的给细川御镜使眼色。 泰记情报中心,是越王李泰的产业。 随便打听打听,都知道越王李泰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儿子。 既然眼前这个男人,是朱雀甲一店的大掌柜,想必是越王李泰的心腹。 不能得罪! 要好好拉拢拉拢! 细川御镜不情不愿的施礼,道:“黄大掌柜!” 看到细川御镜,黄巢不禁眼前一亮! 这么美的女子,少爷竟然不动心? 牛! 在不怎么重要的场合,细川御镜是不会把牙齿涂成黑色的。 落在黄巢眼中,正是最美丽动人的时候。 “想必,这位就是细川姑娘吧?” 细川御镜心头一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对方既然是搞情报的,那么摸清自己的身份,似乎也不是多难的事。 “正是妾身,不知我等购买的情报,黄大掌柜可准备好了?” 黄巢哈哈一笑,道:“细川姑娘切莫心急,柳家主人在我大唐的地位,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关于他的情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到的!”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 “不过,为了细川姑娘,本掌柜也废了一番心思...”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细川御镜身上打量着,心中暗道:“少爷不动心,那就没什么顾及了...” 细川御镜刚要去拿,黄巢忽然把手缩了回来。 “黄掌柜,这是何意?” 细川御镜的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 高向玄理皱了皱眉,不想和黄巢起冲突,忙道:“两千贯的票据,还请黄掌柜收好!” “还是这个老头懂事...” 黄巢心里想着,却不伸手去接票据。 他知道,在倭国的使团之中,细川御镜才是说话管用的人。 高向玄理,早就失去了推古女皇的信任。 “细川姑娘,这件情报,的确定位在二级,但关系到柳家主人,可就不一样了...” 细川御镜面无表情的说道:“却不知,黄掌柜想卖什么价钱?” 黄巢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 细川御镜面有怒色,高向玄理则是吓了一跳。 就算倭国有很多银矿,他们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银子,也没有这种花法吧? 打听个喜好而已,要几千贯已经够离谱的了! 黄巢摇了摇头,道:“不,是一千贯!” 两人同时一愣。 刚才不还说,关系到柳家主人,价钱就不一样了。 合着,是更便宜? 两人不是傻子,知道便宜没那么好占。 细川御镜道:“我日出之国,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说好两千贯,就两千贯!” 她拿过高向玄理手中的票据,正要给黄巢。 这时候,她的手,忽然被黄巢抓住了! “你!” 细川御镜脸色骤变! 差一点没忍住,把随身的小刀子拿出来。 高向玄理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种地方动手,就算把官司打到太极殿去,也是倭国人理亏! 若是真把黄巢弄死了,他们肯定是要赔命的! 好在,细川御镜忍住了。 黄巢笑嘻嘻的说道:“本掌柜还没把话说完,这件情报,给细川姑娘打个对折,不过还有一件情报,是你们必须要买的。” 他用另外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 “这一件情报,作价一万贯!” 细川御镜都被气乐了。 情报还有强买强卖的? 黄巢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两位购买情报,想必是给柳家主人送礼的,不过,礼物却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一万贯,不仅仅是第二件情报的价格,也是两位给柳家主人购买礼物的门路,若是没有这个门路,前边的一千贯,二位可就白花了。” 他松开细川御镜的手,猥琐的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才缓缓把手伸进袖口里。 又摸出一个信封来! 两个信封摞在一起,道:“诚惠,总计一万一千贯,不知两位是出现银,还是拿票据?” 第823章 君子不以言举人,下一句是什么? 江南! 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 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这里成为中原最为繁华的一片平原。 贞观元年,天下初定,全国的税收加起来,总共也不到六百万贯。 其中,江南几座大城市的贡献,超过了七成! 从纯粹的经济意义上看,江南那几座大城市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长安和洛阳! 但相应的,富裕的生活容易让人们产生懈怠感。 细数历史上的大型战争,从江南起家的英雄豪杰,似乎很少有胜利的时候。 当然,这一切与某些人,或者说某些家族的刻意控制,脱不开干系。 北方连年战乱,世家豪族如同大浪淘沙一般,换了一茬又一茬。 就算历史超过千年之久的家族,也断绝过几次传承。 如今那些所谓的世家当权人,血脉究竟纯正不纯正,还有待商榷。 而江南的家族,自那个异族横行中原的年代,士子华族举家渡江之后,却保存得很完整。 这么做,的确是很没有骨气,但至少说明,他们并不蠢... 论数江南华族,无非王谢!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在江南,乃至整个南方的威望,恐怕连皇家也有所不及。 他们厌恶战争,因此想尽一切办法,将战争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以说,江南能有今日的富裕,王谢两家,功不可没。 正因为他们的传承从来没有断绝过,祖宗的学问从不曾丢失,所以,他们对北方的那些豪族,充满了鄙视。 而江南,也是至今为止,书院唯一不曾踏足的地方。 说白了,书院大儒举世无双,但和江南的华族比起来,还是缺了几分底蕴。 相传之中,王氏起源于山东琅琊,由此称其为琅琊王氏。 举家渡江之后,琅琊王氏共分成了大小十余支。 其中,最为正宗,也是保存祖宗典籍最多的一支,落在了江南重镇,越州! 听槐堂,是王氏落脚于越州后的堂号。 同时,也是王氏子弟读书修学的书院。 这间占地足有上百亩的书院,坐落在会稽山阴。 正是王氏祖先之一,王羲之写下《兰亭集序》的所在! 王氏的当代家主王弘直,曾在北周时期任过光禄大夫。 听起来年代久远,实际上,今年他还不到四十岁。 坐在听槐堂某一角的石凳上,王弘直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看样子,起码是西汉时期的古物了。 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办法,保存得如此完好。 王弘直不时得吟诵出声,脑袋微微摇晃,似乎很享受阅读古籍的感受。 周围并不安静,几个小孩子,正拿着纸鸢来回跑动。 “爹爹,爹爹!王续说,您亲手做的纸鸢飞不起来!” 小孩子也就五六岁的模样,气的满脸通红。 王弘直放下竹简,笑吟吟的刮了刮小孩子的鼻子。 “綝儿,君子不以言举人,下一句是什么?” 小孩子听懂了王弘直的意思,低着头,讷讷了片刻,道:“不以人废言...” 王弘直笑道:“你既然懂得这个道理,为何还要来问为父?” “可爹爹无所不能,王续他怎能...” 綝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感觉到,父亲脸上的平淡笑容下,已经有了几分怒火。 王弘直哄了孩子几句,打发他们去其他地方玩,拿起竹简,继续读下去。 可没读几句,又有人找上门来。 王弘直的涵养极好,哪怕过来的只是一个普通杂役,也要把竹简放下来,盯着人家的眼睛仔细听。 “老爷,那人又来了!” 王弘直闻言,微微一叹。 “退了一步,就要退百步,当初的决定,还真是糊涂头顶...” 他摇了摇头,道:“走,去见见他吧。” 来到听槐堂靠西侧,一件朴素的茅屋之中。 王弘直拱手行礼,道:“梁大人!” 一个老者正盯着墙壁上的字画看,听见动静之后,急忙回神拱手还礼。 “王先生!” 此人,竟然是本该在河东的齐州刺史,梁世龙! 王弘直吩咐人上茶,等梁世龙落座之后,他才缓缓坐下,禀足了古礼。 “梁大人,会稽山这一片的农田,乃是王某祖产,先祖曾在此开创出一片文华盛景,岂可轻言买卖?” 梁世龙摇了摇头,笑道:“王先生说的哪里话?会稽山乃是文华圣地,纵是给我这老骨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此地分毫。” “却不知,梁大人此来...” 梁世龙将一封信,交给王弘直。 打开一看,王弘直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想不到,柳家主人竟然如此决绝,江南二十万亩良田,就这么拱手送了出去?” 梁世龙道:“既然是给朝廷,就不能说送出去,只能说,柳家主人知情重,明事理。” 说着,他呷了一口茶,旋即郑重其事的说道:“王先生,您也知晓,土地兼并乃国朝弊病,其中,更以江南为重,王氏若仅贡献出区区两百万亩农田,日后,是要遭大祸的!” 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估计会被吓死。 两百万亩,还不知足? 不过,也要分人。 对于王氏而言,两百万亩农田,还真就不算多。 王弘直摇头苦笑,道:“非是王某不愿,实因族中耆老抵死相抗,外加谢氏从中阻挠...两百万亩,已经是王某的极限了。” 梁世龙好像做足了准备,也不心急。 他淡淡的说道:“柳家主人曾在河东道,做过一首诗,诗中的意境,是极美的,不如梁某念给王先生听一听。” 王弘直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久闻柳家主人才气无双,长安城中三步成诗,技惊四座,王某今日有幸,愿闻其详!” 梁世龙缓缓念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念前两句的时候,王弘直满脸欣赏之色,仿佛喝到了琼浆玉露一般。 可当梁世龙念后两句的时候,他却猛地变了脸色。 梁世龙念完,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弘直,道:“柳家主人的才情,自是不必多说,诗中的怀古意味,道尽人间沧桑,不知王先生,有何感触?” 第824章 柳家主人的名头,岂是那么好借的? 刘禹锡的这首《乌衣巷》,的确是一首怀古诗。 说的是,东晋时期,王谢两家的重要人物,都居住在金陵的乌衣巷之中,屡遭受贬谪的刘禹锡,游览至乌衣巷,有感而发,借怀古来抒发心中的郁郁之气。 可落在王弘直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了。 前两句中规中矩,辞藻优美,而且王氏的确在东晋时期,在金陵城的乌衣巷中,居住多过一段时间。 可后半句,听起来倒是像是在威胁他... 堂前燕,说的好像是农田,亦或者...是他王氏的地位。 尤其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几个字,几乎让王弘直落下冷汗来! 他越想越觉得心忧,梁世龙分明是在警告他! 他不是不知道,土地兼并乃大唐帝国的跗骨之蛆。 等所有土地,都落在世家大族之手时,距离大唐覆灭也就不远了。 而王氏,虽说躲过了南北朝时期异族横行的战乱年代,但这一次,还能躲过去吗? 他们的农田,亦或者是世家大族的一切,迟早会落入百姓手中! 梁世龙意味深长的说道:“王先生要想清楚才好,柳家主人这首诗的寓意,我知...你亦知!” 说完,他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离开听槐堂后,梁世龙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若是在往常,就算面对敌人,极有修养的王弘直,也势必会将他送出门外。 说不定,还会多送个二三里。 这一回,王弘直连动都没动。 事关家族兴衰,所谓的君子之风,全都是瞎扯淡! 这一刻,他的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梁世龙念这首诗,给他传递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从前,想要让朝廷收回江南农田的,只有魏征,或者说,只是魏征所代表的一部分文官群体罢了。 而加上柳白的话...意思就是说,陛下也对江南华族,极其不满了! 否则,梁世龙没这个胆子,在堂堂王氏家主面前,念出这首满含着威胁的诗! “王氏不争,何至于此?” 王弘直的拳头上,攥起了青筋。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道:“速召族中耆老!” ... 王氏的族人,大部分都住在会稽山阴。 一些高雅之士,还会专门选择人迹罕至的地方,修建一座简单的茅屋。 这都是晋朝时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种下的恶果。 在江南,越是饱读诗书之人,就越对朝廷嗤之以鼻。 在他们看来,入朝为官,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就算拥有万册书卷,也要藏于南山,以图传承后世,不给当下之人,留下一根竹简,一页纸张。 至于朝廷...一群腌臜人,读书都嫌污了书中的圣洁之意! 经过多年的发展,王氏族人的数量,比当年的巅峰时期,还要多出几倍。 召集族中耆老,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王弘直在听槐堂的茅屋之中,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有人来告诉他,族中耆老刚刚到齐。 魏晋风流,道不尽的书生意气。 听槐堂最大的教室之中,坐满了老儒生。 哪怕年近七旬的,也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在他们看来,这是王氏子弟应有的修养。 王弘直的到来,顿时引来了一片不满的目光。 往日十分严谨的家主,今日不仅头发散乱,衣襟上,竟然还带着些许茶渍! 王弘直显然没有解释的心情。 他把梁世龙来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当他把那首诗念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青巾束发,一身宽衣大袖的老者。 “长宗,这是朝廷给咱们的警告!” 王弘直点了点头,道:“叔父所言极是,若是不将农田交出去,我王氏...恐怕会重蹈河东豪族的覆辙!” 老者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道:“老夫曾说过,我王氏世代躬耕,所求的不过是学问之巅峰,太多的农田,不仅会污了心智,还会引来朝廷的不满...如今,老夫建议家主,将族中九成田产上缴朝廷,尔等可有异议?” 听他的语气,众多耆老聚在一起,商议农田归属的事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之前一直有人强烈反对。 今日,他们却都哑口无言。 面对朝廷,他们还是分得清,王氏究竟有几斤几两的。 五姓七望都铲除了,朝廷还会在乎一个王氏? 尤其是‘柳家主人’这四个字,给他们带来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五姓七望,全都是柳家主人搞垮的。 梁世龙特意念出他的诗,或许有狐假虎威的意思,可谁能说得好? 没人敢凭一时之气,就去赌整个家族的命运。 王弘直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诸位长辈,长宗不担心族中会有反对的声音,却心忧谢氏,不会轻易让咱们,将农田都交出去!” 众人一阵默然。 王弘直见众人不说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恐怕,连朝廷都想不到,我堂堂王氏,如今在江南,已经沦落到,要看谢氏脸色的地步了...” “既然梁世龙能借助柳家主人的名头,为何我王氏不可?” 一位耆老提出的思路,让王弘直眼睛一亮。 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柳家主人的名头,岂是那么好借的?” 深居山林,不代表消息不灵通。 世家大族该有的消息渠道,王氏一点都不少。 所以,他们知道,依照柳家主人的脾气秉性,就算在此刻选择投诚,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多半,还要从自家身上,狠狠的剌下一刀肉! 这个头,没人敢起。 万一柳家主人一心想将王氏吞了,谁来担这个责任? 青巾束发的老者,再次开口道:“无论成与不成,都要先试一试,这一次,已经到了我王氏生死存亡之际,责任...老夫担着!” 说完,他站起身来,不知要去向何处。 王弘直赶忙站起来,将他拦住。 “叔父!” 他咬了咬牙,道:“长宗身为家主,自当承担一切,明日清早,我就赶往长安,与柳家主人会面,无论成与不成...总归,不能让家族断了传承!” 第825章 这人一老了,怎么就那么多事? 家族传承大于一切,任何人的性命,都无关紧要。 哪怕是家主,到了关键时刻,该送命,也就送了。 毕竟不是所有家族,都像柳家一样,围着一个人团团转。 像柳家这种家族,固然可以做到高度的中央集权,行事效率极高,但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那就是...太麻烦了! 这里出点事情,要让家主去解决,那个受了委屈,要家主去出头。 屁大点的事情,都要请家主出面,主持公道。 偏偏,柳白还没法拒绝! 因为,一般情况下,小字辈们是不敢劳柳白大架的。 只有老家伙们,才有足够厚的脸皮,指挥柳白去干点什么。 大宅的东院,柳白站在两个老家伙中间,双臂摊开,生怕两人继续撕把起来。 “够了,都够了!” 柳白都有点生气了。 不就是为了一瓶子酒吗? 至于吗? 王勣双眼赤红,道:“老夫好酒不假,何时当过贼偷?你把话说清楚,说清楚!” 对面,李渊脸红脖子粗的吼道:“老夫的头窖好酒,满大唐就这么一瓶子,不是在你那,还会在谁那?!” 俩人吵了快半个时辰,柳白也劝了挺长时间,到现在,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柳白刚才升起的那一点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前几天,李渊把他改良配方后的头窖酒,拿出来跟一群老头臭显摆。 柳白见瓶子好看,随手就昧下了。 如今,那瓶子酒还好端端的,放在书房的酒柜之中。 一时间,柳白有点心虚... 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消消气,都消消气!” “老爷子,你好歹也当过皇帝,应该大度一点,再者说,王先生也不是那样的人!” “老王,先别着急,坐下来想想,是不是收拾酒瓶子的时候,拿错了?” 王勣瞪着柳白,道:“你的意思是,那酒是老夫拿的?!” 李渊毫不示弱,同样瞪着柳白,道:“原来你们还知道,老夫是太上皇,一个个都要翻天!” 王勣被李渊给气乐了。 “旁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 他是天下为数不多,有底气说出这样话的人。 书院执天下士子之牛耳,书院的院长,可谓天下文宗。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地位并不比李渊差。 “老夫...老夫断了你们的酒!” 李渊这句话,等同于在王勣的心窝子上,扎了一刀。 他可以不吃饭,可以不读书,却绝对不能不喝酒! 想当初,他就是因为一坛子酒,被柳白从山上忽悠了下来。 当今天下,‘李师傅’出品的酒,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没了‘李师傅’,王勣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去跳河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 有心说点软话,面子上总觉得过不去。 柳白一见,立刻顺水推舟,道:“都回去好好找找,说不定就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再者说,都不是一般人,何必为了一瓶子酒大动干戈?”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把脑袋撇过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柳白擦着脑门子上的汗,走出东院。 “真他娘的难伺候...” 这人一老了,怎么就那么多事? 年轻的时候,都是称得上一代人杰,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两个老娘们。 回到书房,柳白从酒柜里,拿出那瓶头窖酒,放在桌子上欣赏了半天。 “就当是,调节矛盾的劳务费吧...” 柳白越看这瓶酒越喜欢,找来一张麻布,仔细擦了擦,这才重新收回酒柜里。 黄巢已经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了。 见少爷在擦酒瓶子,就没有打扰。 柳白笑道:“倭国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黄巢嘿然一笑,道:“少爷这是说哪里话?区区几个倭国人而已!” 他把一万一千贯的票据,放在桌子上,表示自己很成功。 柳白挥了挥手。 一万多贯而已,放在柳叶轩,也就买三四斤好茶叶。 直接让黄巢收起来,当个小赏钱。 “江南那边怎么说?” 黄巢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少爷,咱们的人已经在江南打开了局面,起初,我们认为王氏和谢氏,共掌江南大权,可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听了黄巢的介绍,柳白也很诧异。 “王氏竟然被欺压到这种地步?” 黄巢点了点头,道:“或许,更加严重!王氏家主王弘直,已经多次透露过,打算将族中的农产卖给朝廷,却被谢氏大加阻拦!” 柳白很清楚谢氏的想法。 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万一王氏把农田都交出来,而谢氏不交,那就太显眼了! 只有都不交,才能不被朝廷针对。 奇就奇在,谢氏阻挠王氏,王氏还真就不敢交了! 细细一想,柳白明白了过来。 虽说王谢两家的传承,保存的很好。 但长时间远离权力核心,已经让两家出现了衰退了趋势。 尤其是王家! 举家东渡之后,王家出现了不下十个分支! 每一个分支,都等同于主脉的力量,削弱了一份。 一直到几十年后,王弘直的儿子王方庆,当了大唐的宰相,王氏才重新崛起。 反观谢氏,虽说名声不显,但底蕴比王氏更加深厚。 遥想当年,谢氏人才辈出,时至今日,那场以八万胜过八十万的淝水之战,才过去了区区两百年! 若非王朝更迭,变幻莫测,谢氏未必就没有一争天下的实力! 想一想,他们能够打压王氏,也不是不可能。 柳白略一沉吟,道:“若是魏征咄咄相逼,恐怕王氏的家主,会亲自登门。” 黄巢一竖大拇指,道:“少爷神机妙算,王氏家主王弘直,正快马向长安城赶来,不出五日,便能到达,而且,他此次的目的,正是少爷您!” 柳白笑了笑,道:“看来,倭国人的目标,就只剩下谢氏的。” 前几天,黄巢已经放出风去,说柳白最想要的就是江南的土地。 想要求他办事,最少要有江南的三十万亩良田作保! 而且,黄巢还贴心的帮倭国人,找好了门路。 借助李泰的名头,让倭国人和谢氏的当权者,拉上了关系... 第826章 大唐是人情社会,送礼是一门强大的艺术 六月初! 黄巢第二次在朱雀甲一店中,见到细川御镜和高向玄理时,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这两个可怜的倭国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落入了多么大的一个坑里... 被柳白盯上,玩死是必然的,玩不死才是最惨的。 黄巢几乎可以预想到,这两个可怜人的下场。 “两位客官,不知这次又要购买什么情报?” 黄巢带着礼貌的微笑,垂手站在两人旁边,比上一回恭敬多了。 细川御镜和高向玄理都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笑面虎,心中充满了警惕。 可再警惕,也要上门。 他们在大唐,举步维艰,看见谁都要矮一头。 只有来到这里,才能够得到足够的尊重。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情报。 有了足够的情报,他们在大唐的步伐,能够更加稳妥,也能更快。 而泰记,则是大唐情报市场上的垄断行业。 他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高向玄理脸上的笑容,充满了亲和感。 这几天,他刻意打听过了。 知道泰记情报中心的底蕴很深厚,不仅仅由越王李泰掌控,其中更是荟萃了很多曾经效力于大唐机密部门的人才。 也就是说,背后未必没有大唐皇帝的影子! 若是多做成几桩买卖,和越王李泰拉上线,那么倭国在大唐的行动,便可更加顺利! 越王李泰最受大唐皇帝宠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黄掌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高向玄理拿着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黄巢手中。 “这...你看看,这怎么好意思呢?” 黄巢说着,把小盒子打开一道缝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知道倭国人有钱,没想到,竟然会有钱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盒子如此压手。 里边放着的,竟然是一颗颗硕大的宝石! 黄巢暗暗估量了一下,这一盒子宝石,差不多能值十二坊的一套宅子了! 他不是傻子,当然也知道,这两个倭国人的想法。 从高向玄理身上,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这次细川御镜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黄巢若是再琢磨不透他们的想法,就白混了。 毕竟,这俩人知道的消息,都是黄巢想让他们知道的。 至于泰记真正的底细,这俩人下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小意思,小意思,我等此番前来,着实是有要事相求!” 黄巢笑了笑,将盒子随手交给身后的小伙计。 虽说心里实在是想把盒子直接塞进兜里,但咱们是上等人,该有上等人的气度。 给了小伙计一个满含威胁的眼神,让他小心看管里边的宝石。 黄巢转过头来的时候,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不知两位有何要事?黄某依稀记得,您二位貌似还没有拿到,柳家主人想要的礼物!” 高向玄理脸上的表情一僵。 上次从泰记,得到了柳白的喜好。 三十万亩农田,放在倭国,那是想都不想。 国界线往外延出几百里,都凑不出如此数量的农田。 不过,在大唐之中,三十万亩只能说毛毛雨。 稍微大点的县,都能凑出好几倍的农田。 他本以为,买下这三十万亩农田,算不上困难的事情。 可着手之后才赫然发现,这些农田之中,涉及到大唐江南华族之中的恩怨。 想要拿下来,比登天还难! 好在,黄巢卖给他的第二份情报,有购买农田的门路。 但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经营这条‘门路’。 换言之,一时半会的,他们是拿不下江南那三十万亩农田的。 交好柳家主人,只能延后! 这才再次跑回泰记,打算用迂回战术,从越王李泰入手,再经过他,上达天听。 说白了,他们想绕开柳白,直接从李二那里,得到书院的文化成果。 “黄掌柜,您也知道,江南华族的三十万亩农田,不是那么好买到的,在下派去谢氏的人,几乎是被人乱棍打了出来...这点礼物,是想请黄掌柜出手,看看我等是否有颜面,请越王殿下...吃个饭?” 黄巢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番邦异族,就是番邦异族,丁点礼数都不懂,求人办事,上来就要吃饭?你们俩要是在大唐混,早就饿死了...” 黄巢心中,对他们充满了鄙视。 大唐是人情社会,送礼是一门强大的艺术。 就高向玄理这脑子,手里头有座金山,都送不出去。 且不提,李泰现在是柳白的人。 就算他依旧是柳白的敌人,也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跟异族人吃饭。 要知道,高句丽之战才刚刚结束,程咬金迎回前隋那座,代表着屈辱的京观后,大唐百姓人人愤慨。 尤其是最近半个月,大街上几乎没有了瞎溜达的异族人。 因为,他们经常性的莫名其妙挨揍。 偏偏衙门还拉偏手,苦告无门之下,只能躲起来。 这当口,跟异族人接触,除非李泰的脑袋被狗咬了... 再者说,好不容易把高向玄理他们,拉进江南华族的大泥潭,可不能让他们轻易爬上来! “高向先生说笑了,越王殿下年幼无知,擅自吃请,怕是会引来陛下的不满,况且,黄某身小位卑,哪里高攀得起越王殿下?” 细川御镜有些生气的说道:“可是你泰记不就是...” 相比于她,高向玄理还是十分懂事的。 他轻轻拉了拉,细川御镜的衣角,不让她把李泰和泰记的关系揭开。 人家明摆着说了,不会帮忙,再纠缠下去,只会徒增李泰的恶感。 细水长流,才能结下关系。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拱了拱手,偷偷给了细川御镜一个眼神,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黄巢迫不及待的从小伙计身上,把那个放满了宝石的盒子,拿了过来。 “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啊!” 黄巢哈哈大笑。 “想不到,倭国的油水竟然这么多!还真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黄巢挠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嘿嘿怪笑几声,拿着盒子,向越王府...或者说泰记总部的方向行去。 第827章 这一进一出,难道就凑合热闹? “王爷!王爷!您小心点!万一摔着了,少爷非扒了小人的皮不可啊!” “王爷!您下来吧,小的给您磕头,磕一万个头还不行吗?” 越王府的院墙旁,李泰站在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枝上,一条胳膊死死搂着树干,另一条胳膊来回的挥舞。 “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从树上跳下去,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黄巢跪在下边,求爷爷告奶奶,李泰死活就是不下来。 “我的好王爷啊!不就是跟倭国人虚与委蛇一番吗?不至于!” 李泰掰下一根长长的枝条,使劲往黄巢身上抽。 “你分明就是想害死本王!跟倭国人交涉?除非我脑袋被狗咬了!” 黄巢不敢躲,生怕李泰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 他心里埋怨锦衣卫那帮人,好端端的,为何要在越王府留下这么高的歪脖子树? 当初跟李泰关系紧张的时候,就不怕他跳墙跑出去? “王爷,您得理解小人的难处,少爷给的人任务紧,小人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跟她们吃顿饭,算不上多大的罪过,大不了小人跟您一起,进宫去求陛下开恩?” “放屁!我皇兄擅自见了倭国人一面,被父皇臭揍了一顿,你是不是嫌我活得不够长?!”李泰满脸悲愤。 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期。 百姓们对于异族的愤怒已经到了巅峰。 高句丽人一个个怂得跟狗一样,只能把气洒在其他异族头上。 也就是倭国人跟大唐人长得像罢了。 看看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异族,哪个脑袋上不裹着伤? 黄巢苦着脸,心里无奈到了极点。 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于是,他只能拿出大杀器! 高向玄理那一盒子宝石,还被他揣在怀里。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盒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其中抠出几颗价值最大的,旋即展示给李泰看。 “王爷,您要是肯吃这顿饭,里边的东西全是您的!” 说话间,黄巢的心都在滴血。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羊毛总要出在倭国人身上。 李泰定睛一看,差点把眼睛晃瞎了。 满满当当的一盒子宝石! “这只是一小点好处罢了,等您吃完那顿饭,另有好礼!” 黄巢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若是李泰狮子大开口,他打算,干脆就不做倭国人的生意算了。 赚得再多,也要考虑好成本。 总不能一文钱进的货,还卖一文钱吧? 这一进一出,难道就凑合热闹? 要知道,泰记花销最大的,就是人工成本! 李泰想了想,一点一点从树上出溜下来。 他拿过盒子,仔细瞧了瞧,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都给我?” 在柳家这群小字辈里,他虽然掌握着人人都羡慕的机密,但毫无疑问,他是最穷的... 李承乾和李恪他们那几个,富得流油,不提也罢。 就连李愔和李祐,乃至长乐他们几个孩子,手里或多或少都有几门产业的股份。 唯独李泰,只占了一个泰记,近几个月是看不见丁点收益的。 自从家产在股事局中被柳白一扫而空,直到现在,李泰府上还有不小的亏空。 这盒子宝石,也差不多能抵了。 这买卖,能做! 李泰略一沉吟,道:“只是吃饭,我一句话都不说,成吗?” 黄巢大喜。 “您自然是一个字都不用说,以您的身份,看他们的一眼,都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脸面!” 李泰放心了不少。 “所以说,不管他们求我办什么,我只要不理他们,就可以了?” 黄巢笑嘻嘻的说道:“您只管吃喝,剩下的,全都交给小人便是!” “好!” 李泰颇为爽快的答应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越王殿下觉得,自己开办泰记这么久,也该有第一桶金入账了。 ... 当晚,天香楼! 细川御镜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对大唐文化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不管是老男人,还是小男孩,都不是什么好鸟。 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 对大唐文化比较了解的高向玄理,明明知道大唐皇家是不允许皇子跟异族女人接触的,却也没有阻拦细川御镜。 就算诱惑不成李泰,不是还有一个黄巢吗? 上回,还见黄巢摸贵女的小手呢! 两人在雅间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天色都见黑了,客人才姗姗来迟。 刚一进门,两人就知道,不管打算诱惑谁,都落空了... 门外,乌央乌央的挤进来一大群人。 一大半是小孩子,有几个成年人,不过看装扮,都是这群孩子的护卫之流。 看长相,这群孩子都有些相同之处,应该是兄弟。 李泰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沉默,恰恰相反,他出奇的热情! 只不过,热情的对象并不是高向玄理和细川御镜。 “都里边坐,里边坐!” “李祐、李愔,你们俩给我滚出来!” “周王叔、徐康王叔、韩王叔...你们是长辈,里边坐!” 李泰招呼着众人落座。 这里边,他的年龄最大。 刚满十岁的李祐和李愔,也算是大的。 再往后,就是下个月过八岁生日的周王,李元方! 剩下一大群孩子,最小的霍王李元轨,今年才五岁。 都是李渊闲的没事干,给李二造出来的小兄弟。 李泰的想法很简单。 法不责众! 就算回头李二找后账,也必须处置他的几个小兄弟。 倒霉,不能倒霉李泰一个人... 等一大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坐下来之后,高向玄理和细川御镜还没回过神来。 高向玄理有点发懵。 “哪...哪位是越王殿下?” 他倒是眼尖,从这群孩子的穿着上,也大致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谁家孩子的衣服上,敢绣着四只爪子的龙? 李泰不想跟他说话,坐下来之后,自顾自的跟李祐扯淡。 黄巢笑呵呵的说道:“高向先生和细川姑娘的面子大,越王殿下不光来了,而且还一同邀请了七位王爷,黄某来给两位介绍,这位就是越王殿下!” 李泰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了。 高向玄理还没来得及开口,黄巢忽然脸一沉,道:“你们为何还不给王爷行礼?!” 第828章 没准会被大唐皇帝活活打死 比伺候黄巢更难的,是伺候王爷。 比伺候王爷更难的,是伺候一堆王爷。 况且,这堆王爷,全都小屁孩! 细川御镜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的。 原本梳洗打扮一番,想在越王爷面前,落下个好印象。 说不定,日后就能多打打交道。 明面上,大唐的皇子不能随便跟异族之人接触。 但不随便,就不成了? 细川御镜见多识广,像李泰这个岁数,生出一窝孩子的,也不是没见过。 男人就是男人,不管是老是小,总会对女人感兴趣。 只不过,口味有差别罢了。 原本信心满满的细川御镜,傻呆呆的看着一群小孩子,心里如同吃了半斤死苍蝇。 见高向玄理跪在地上,给越王爷行礼。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给李泰施了一个叉手礼。 “参见越王爷!”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纯洁一些。 李泰这个岁数的,一般不大喜欢娇媚女子。 下一步的动作,细川御镜早就想好了。 就势坐在李泰旁边的座位上,把领口拉低点,只需要稍稍撩拨一下,小屁孩就会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可是,事情总不像她想象之中的发展。 她刚要坐下,忽然觉得腰上一紧! 回头看去,一个小娃娃正拽着自己的腰带,往嘴里送! 细川御镜大惊! 既然要会见重要的客人,自然要穿上倭国传统的服饰。 飞鸟时代的女子常服,与后世的不同。 是参考三国时期,吴国的吴衣,改良而成的。 吴衣的一大特点是,布料极多。 一身女子吴衣的布料,足以做三件男子吴衣。 第二大特点,就是宽松... 袍袖和下摆都要比大唐服饰,宽松两倍以上。 全靠着腰带,勒出腰身。 细川御镜这身衣服,八成是她在倭国担任女官的朝服。 腰带上绣着一只古古怪怪的鸟,或许是‘细川家族’的家徽。 比较考究的是,带扣正好在鸟嘴上。 看起来,就好像那只鸟,衔着一根树枝。 换句话说...她这身衣服,全靠着那枚,比针尖都大不了多少的带扣,系在身上。 拽断了,这身考究的衣服,瞬间就会变成上下一溜通的大麻袋。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关键是,衣服太宽松。 说不定,腰带一断,整身衣服就出溜下去了... 穿着肚兜亵裤见王爷... 没准会被大唐皇帝活活打死! 想到这,细川御镜咬了咬牙,一把将腰带,从小屁孩手里拽了回来。 李泰的十一叔,年仅五岁的韩王李元嘉,‘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你是坏人!还给我!” 他又哭又闹,小巴掌一挥,就打翻了好几个杯碗。 李泰毫不客气的将细川御镜推开。 “韩王叔,别哭,别哭,你看这是什么?” 李泰手里拿着一个刚从街上买来的糖人,拨浪鼓一般,在李元嘉眼前转悠。 李元嘉的注意力,顿时全都被糖人吸引了。 鼻涕泡‘啪’得一声破了,这才转啼为喜,攥着糖人嘿嘿傻乐。 李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幸亏早有准备,万一让皇爷爷和父皇知道,韩王叔在外边受了委屈,我还怎么活?” 他瞪了细川御镜一眼。 没事找事! 细川御镜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杀十个百个人,都不见得变一变脸色的倭国宫内卿,推古女皇身边的第一宠臣,此刻,眼圈都红了! 上赶着巴结人家,结果自己还惹一身的埋怨。 换成别的男人,对自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为何到了李泰这,变成了跳梁小丑? 黄巢站在一旁看着,大呼可惜。 刚才他见李元嘉拽着细川御镜的腰带,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个级别的美女,可不是春风阁里边那些货色能比的。 都怪李元嘉,怎么不多使点劲? 干脆把她的衣服,全都拽下来多好? 黄巢恨得牙根直痒痒。 ‘腰带风波’,显然并没有结束。 别的小王爷,一看李元嘉有糖人吃,全都不干了! 五个叔叔辈的小王爷,哭了两对半。 李泰感觉,自己一个脑袋有三个大。 “都是你惹的祸,自己解决!” 他一指细川御镜,怒气冲冲的说道。 “我,我...” 细川御镜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莫非,还要让自己哄孩子? 高向玄理很不知礼数的捂着脸。 似乎,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黄巢干笑几声,往前凑了凑,在高向玄理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理解。 扪心自问,换成是他自己,早就跑了! 但不管怎么说,高向玄理以那一盒子宝石为代价,求自己安排,跟李泰吃顿饭。 自己算是做到了。 做生意讲诚信,泰记毕竟是朝廷认证的好商家。 ...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雅间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小王爷们人手一个糖人,吃的兴起。 李祐和李愔同样拿着糖人,眼角抽搐个不停。 他们觉得,刚刚跑去买糖人的高向玄理,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成个小孩子对待。 两个可怜的倭国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高向玄理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面对墙壁,死活都不动地方的细川御镜,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几个小孩子都已经如此难缠,那么柳家主人,又该是怎样? 振兴倭国,任重而道远啊... “越王殿下,在下是...” 不等他说完,正夹着一只大虾吃的李泰,挥手打断了他。 高向玄理以为,李泰有什么话说,恭敬的垂首等待着。 哪知道,李泰依旧自顾自的吃着虾。 黄巢清了清嗓子,道:“高向先生,王爷知道你们的身份。” 高向玄理怔愣了片刻,有些无措的说道:“越王殿下,此番...” 和上次一样,李泰嘴里嚼着东西,又挥手打断。 依旧是黄巢开口。 “王爷也知道你们的目的。” 高向玄理怔愣的时间长了一点。 这是...几个意思? 然后,他就看见,黄巢正在朝自己搓手指头。 这回,高向玄理彻底明白了! 不管想干什么,先拿银子再说! 第829章 还是先去问问柳大哥的意见吧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 主要还是小王爷们实在太难伺候了。 这个爱吃甜,那个喜食酸,换了下一个,又吵吵嚷嚷着要吃柳家的奶油冰棍。 如果是在其他酒楼,那也就罢了。 可这里是天香居! 李二来了,都不给点菜! 高向玄理也没带护卫,只能一趟一趟的跑出去买零食。 细川御镜比他好不了多少。 这个女人在倭国,相当于怀恩这种大总管。 在外人眼中,地位自然是极高的。 不过,地位再高,还能高得过皇家? 终究是个奴婢罢了。 哄完小周王爷,再哄小韩王爷。 霍王爷尿了! 细川御镜又不得不拖着小霍王爷,跑到旁边的雅间去换裤子... 一顿饭吃下来,高向玄理和细川御镜,就像两个被玩脏遗弃的娃娃,从里到外被人折磨了一个遍! 至于想要求越王殿下办得事... “贵女,咱们另谋他法吧...” 细川御镜点了点头。 之前,她很不理解高向玄理对唐国人,那种恭顺谦卑之中,夹杂着畏惧和小心的态度。 现在,她简直不能更理解高向玄理了! 出使唐国四次,每次都逗留上好几年,高向玄理还能活下来! 简直就是个奇迹! 唐人太可怕了! 看来,高向玄理是个难得的人才,回去一定要好好向女皇陛下举荐一番。 ... 越王府,即泰记情报中心总部! 李泰才把一群叔叔辈的小王爷们,送回皇宫。 拉着李愔和李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黄巢跟在身后,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好不容易抓到你们,正好,帮我处理一些文件!” 李祐和李愔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膀。 如今的李泰,是他们这群兄弟之中最忙碌的人。 泰记从创立到如今,李泰居功至伟。 最重要的是,泰记还没有看到收益。 而李愔他们两个,只是分管了超市的运营和人事问题而已。 虽说超市还没有正常开业,但光是各地供货商送的礼,就已经让两人,赚的盆满钵满了。 帮帮李泰也应该,亲兄弟之间,没什么仇怨。 过去的,也该过去。 其实,李泰手里这些文件,也只有李愔他们这几个接受过柳家教育的人,才能真正看懂。 而在泰记内部,也就李泰和黄巢俩人而已... 四个人齐心协力,把文件全都处理好。 李愔拿着茶杯,吹了吹上边的浮沫。 喝了一口,而后道:“四哥,我看那两个倭国人还是挺有玩头的,为何不跟他们合作?” 黄巢顿时来了精神。 他在中间牵线,就是为了多坑倭国人几笔银子。 可李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后边也就没得可坑了。 这让黄巢怨念颇深。 八成,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位细川姑娘了... 李泰冷笑一声,道:“倭国人狼子野心,谁与他们合作,谁就是找死!” 黄巢和李愔、李祐三人,齐齐一震! “怎么说?”李愔问道。 李泰看向黄巢,道:“老黄,你为人处世没有任何问题,手脚也蛮力,头脑也灵光,但唯独一点...你做事太狠!” 黄巢略有些不满的说道:“又不是咱们自己人,弄死他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泰摇了摇头,道:“你想想,当初柳大哥让你对付倭国人,究竟是怎么说的?” 黄巢照实回答道:“少爷说,让我帮倭国,跟江南华族拉线,让他们共同合作...” 李泰又问道:“江南华族...是朋友吗?” 黄巢一愣,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柳白要让自己,促成倭国和江南华族的合作关系了。 可以肯定的是,倭国和江南华族,都不是朋友。 尤其是江南华族,在如今柳家的方针政策之上,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敌人! 之前,黄巢以为,让倭国跟江南华族接触,是为了让他们惹上一身腥。 听李泰的意思,究竟是谁惹谁一身腥,还不一定呢... 换句话说,柳白并不是想用江南华族来坑倭国。 而是想用倭国,来坑江南华族?! 李泰接着道:“你处处想着,如何将人置于死地,这种想法,是绝对要不得的!事事偏激,迟早会落入旁人的陷阱...再行此事,要心如止水,才能不落入旁人的圈套!” 黄巢一阵默然。 旋即跪在地上,给李泰磕了几个头。 李泰说的一点都没错,黄巢打心眼里认可。 他总想着,压榨出倭国人身上最后的一点油水。 因为他知道,倭国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却偏偏忘了,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李泰拉入局中。 或者说,已经将他拉入,江南华族这个大泥潭之中! 若非李泰机敏,自己迟早会铸成大错! 傻子都知道,魏征这一次跟江南华族,是注定不死不休的! 黄巢心中懊恼,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对敌之时,一定要做到心如止水。 他这个职位,实在是太敏感了。 玩情报的,稍不留心,就会被人算计死。 李祐和李愔满脸崇拜的看着李泰。 “四哥,我服了!” “我也服了!怪不得当初父皇想把老大踹下去,让你当太子。” 听了前半句,李泰心中十分得意。 旁人把他夸成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家人的夸奖,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不过,听了李祐的后半句话,李泰的脸,瞬间黑了。 “没你这么挤兑人的!” 李愔和李祐哈哈大笑。 ...... 侃了半天,李泰把李祐和李愔送出门去。 柳白回来后,他们已经从书院搬了回来。 不用再辛辛苦苦,跑到灞桥北头的新校区去了。 黄巢也告辞离去。 泰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关上门,李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倭国人狼子野心,绝计不能答应他们的任何请求!”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一本空白的奏折,提笔就写。 写完之后,吹干墨迹,琢磨着是不是把奏折送进宫里。 他略一沉吟,道:“还是先去问问柳大哥的意见吧...” 第830章 是不是陛下请你出面,让本宫回去? 道兴坊,柳家大宅! 柳白在家里,专门盖了一间花坊。 夏天,可以养点花,种种草,平常没事了过来坐坐,陶冶一下情操。 等天冷了,还可以改成大棚,种上点自家吃的蔬菜。 其实他是打算回到泾阳老宅之后再弄的,不过他想自己亲自动手,于是就先拿道兴坊的宅子,做做实验。 种花不是小打小闹。 里边的学问大着呢! 若论起伺候庄家,柳白还能说出点门道来。 种花,就纯属外行了。 需要有人来指点才行。 为此,柳白特意请教了李二的小老婆,杨妃。 她在宫里就弄过一个小花房。 富丽堂皇的宫殿不住,成天在花房里待着。 “你需要考虑究竟要种什么花,有的花喜光,有的花喜阴,不能一概而论,用的土也就讲究,本宫在宫里用的,都是辽东进贡的黑土,最适合养花。” 在刚刚搭好的棚子里,杨妃在长乐的搀扶下,慢慢溜达。 柳白跟在后边,拿着个小本本,记下杨妃的经验之谈。 一个半月之前,这位娘娘被李承乾忽悠着,跑到书院居住去了。 没想到,一下子住上了瘾。 没有大老婆陪伴的李二,同样想念这位最受宠的小老婆,派人催了好几次,杨妃都不肯回去。 若不是看在柳白的面上,人家连长安城都懒得进。 “你这里的环境还不错,若是好好琢磨一番,应该比宫中的花房强。” 杨妃穿着洒金的裙子,也不嫌地上脏,拿起个巴掌大的小铲子,坌了坌土。 又伸出两根手指头,用指甲捻起放在地上的一代肥料。 “肥料也不好,长安城市面上就有卖的,打发人去买就成了。” 柳白连连点头。 长乐笑嘻嘻的说道:“咱们都溜达半个时辰了,您不如跟孩儿去西院歇息一会儿。” 杨妃笑着在长乐的头顶上拍了拍,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养成了惫懒的性子?” 长乐噘着小嘴,不依的说道:“孩儿是想让您休息一下,西院有新结的寒瓜,吃起来消暑解渴,您怎么...” 杨妃赶紧求饶。 若是这孩子哭闹起来,今天就什么都别想干了。 “你先去,本宫一会儿就到。” 长乐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去西院切瓜了。 杨妃叹了一口气,看向长乐背影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这孩子,跟在宫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柳白笑道:“柳家自然没有宫里住着舒坦,不过却更加随意...” 他把小本收起来,道:“娘娘可切莫小看了长乐,如今的长乐,手里可攥着上万人的饭碗!” 柳白没有吹牛。 长乐的小金库里,起码有大唐股事局的两成份额。 女股神的称号,不是大风刮来的。 如今靠着股事局混饭吃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 长乐掌握着股事局的动向,就等于攥着他们的饭碗。 杨妃惊愕的说道:“这么厉害?” 柳白点了点头,道:“柳家从不会扼杀孩子们的天性,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杨妃唏嘘片刻,道:“怪不得,恪儿和愔儿来了你柳家之后,都不愿再回宫了,前几日,那两个孩子去书院见本宫,说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去请安...本宫,要多多谢你才是。” 她把儿子的成长,看在眼中。 李恪倒也罢了。 从小就懂事,干什么都比较干练。 李愔却是个混世魔王。 能把他培养成今天这个模样,可想而知,柳白费了多少心思。 杨妃洗了手,坐在花房的长椅上。 “柳白,你跟本宫说实话,是不是陛下请你出面,让本宫回去?” 柳白并没有直接回答。 “皇后娘娘在洛阳不肯回来,您和那三位娘娘,也都躲在书院不肯露面,陛下整日说皇宫空荡荡,身边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事实上,还真就是李二请柳白出面,想把杨妃他们都诓回宫去。 否则的话,柳白为何要请杨妃帮着弄花房? 雇个花匠,能花几个银子? 杨妃叹了一口气,道:“上一次出宫,还是十五年前,那时候天下大乱,易子而食,都是...罢了,不提也罢。” 她是杨广的女儿,知道前隋末年天下大乱,和她爹脱不开干系。 “你帮本宫跟陛下说一声,最多三个月,等愔儿正式入学的时候,本宫就回去。” 柳白拱了拱手,表示明白杨妃的意思。 要不是李二喝多酒,成天要死要活的缠着,柳白才懒得管别人一家子的事情呢。 他当然明白,这些妃子为何不愿意回宫。 皇宫就是个大笼子,别说锦衣玉食了,整天吃金条,也有吃腻的时候。 外面多好啊! 想干啥干啥,想玩啥玩啥。 换成柳白,早就一把火将皇宫烧了! 跟柳白说完,杨妃带着几个宫女,去整理妆容。 既然要去西院,免不了要见李二和万贵妃老两口。 把杨妃送出花房,柳白刚要回去接着画图纸,李泰不知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 “柳大哥!” 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分明是在躲着什么人。 柳白诧异的左右看看,道:“你在躲杨妃?” 李泰十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之前总是戏耍李恪,被杨妃娘娘骂过几次,总觉得再见面有点,有点那啥...” 柳白耸了耸肩膀,他才懒得管这种破事呢。 给了李泰一把小锄头,让他松土。 柳白坐在一边,问道:“是泰记又出问题了吗?” 李泰一边卖力气,一边道:“黄巢安排我,跟倭国人接触了一下...” 柳白一听,顿时双眉倒竖。 他让黄巢,把倭国人和江南华族安排到一块,就是为让倭国人忙起来,没时间跟朝中的重要人物打交道。 黄巢这个蠢货,竟然把李泰牵扯了进来! “先别生气,我已经把关系撇清楚了!” 李泰急忙道。 他现在对黄巢还是比较满意的,要是被黄巢知道,自己打了他的小报告,以后就没法相处了。 “那个细川什么镜,还有高向玄理,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觉得,还是提早防备的好,这里有一份奏折,柳大哥你帮我参详一下,合适的话,我明早就递到三省去。” 第831章 大号的都栽在柳白手上了,还用在意小号的? 柳白找人送过来杯果汁。 一边喝果汁,一边监督李泰干活,一边看着奏折。 想不到,李泰还挺有见地。 只是跟倭国人接触了一次,就看出他们有一肚子的狼子野心。 他们觊觎中原文化,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文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对于一个落后的种族而言,文化是他们崛起的根本。 在对于倭国人的态度上,李二和前隋的杨广很像。 他们认为,向番邦异族传播中原文化,是天大的功德! 后世被称之为‘遣唐使’的群体,便由此而来。 当然,这个群体并不限于倭国。 诸如吐蕃、安南等,和大唐接壤的国家,都会派遣使者,来学习中原文化。 不同的是方法和人数。 吐蕃就比较聪明。 人家不打着学知识的旗号过来,而是借助‘迎娶大唐公主’的名头。 既然公主要嫁到吐蕃去了,中原的文化,乃至一应先进的器具,就要当嫁妆! 倭国的办法更加直接。 用银子换! 一个遣唐使,可以换来同等体积的银子! 实际上,柳白知道这么做的危害,也不能阻止。 所以,他很清楚,李泰这道折子呈上去之后,只会石沉大海。 世家大族已经对李二,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他的目光,也不仅仅局限在大唐境内。 ‘天可汗’这个称号,他做梦都想得到! 万国来朝的场景,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既然要万国来朝,不能总是只有西域那几个,比村都大不了几寸的小国家吧? 换言之,诸国遣唐使来中原学习,是大势所趋。 势不可挡! “青雀儿,你见过治理水患的吗?” 李泰一愣,直起腰板,想了想。 他不知道柳白为何忽然要问这种问题。 “我看过一些书籍,倒是了解几种治理水患的办法...” 柳白点了点头,道:“最合适的办法是哪一种?” “当然是疏导!” 早在几千年前,大禹就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 一味的往河口堆麻袋,起不到任何效果。 李泰说完,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柳大哥你的意思是,在对待倭国的政策上,堵不如疏?” 柳白笑道:“你清楚你父皇的性子,他这个人,从来都不肯将周围的国家当成威胁,自从颉利被生擒后,更是觉得,我大唐乃万国之国,举世无双...你这份折子若是递上去,最好的结果是被房相他们压下来,若是被你父皇看见,少不了一顿训斥。” 李泰郁闷的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把锄头一丢,端着为他准备的果汁,一饮而尽。 “那两个倭国人,虽然傻了点,但心思却极狠,若是让他们得到咱们中原的东西,完全就是在养虎为患!” 柳白把自己剩下的多半杯果汁,递给李泰,道:“所以,堵不如疏。” 李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柳白在他的脑门上,轻轻一拍。 看样子,他还是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你怎么那么笨!” 李泰更加郁闷了。 他这辈子,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笨。 “他们既然想要我中原的东西,那就给他们,反正,他们又没说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李泰一愣。 “坏东西?” 柳白叹了口气。 见识决定一切。 哪怕李泰再聪明,在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上,还是少了几分灵光。 这一点上,李承乾就要比李泰强一些。 尤其是在出损招上,也只有王守仁和黄巢这个坏蛋,能胜李承乾一筹。 “好好琢磨琢磨吧,实在不行,就去问问黄巢的意见,还有,告诉他不要再将旁人牵扯进来了。” 李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忘了自己还有好几垄地没刨完,拿着玻璃杯子就走了。 ... 事实上,柳白并没有把倭国人,乃至江南华族,放在心上。 从这个角度看,可以把江南华族当成小半号的五姓七望,把倭国看成小三号的突厥。 大号的都栽在柳白手上了,还用在意小号的? 由黄巢去办,绰绰有余。 所以当第二天,柳白听说江南华族王氏的家主,王弘直上门求见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忽悠走了。 令柳白没想到的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弘直再次登门。 还带来了一个,柳白不好意思拒见的人。 柳家的会客厅里! 窦诞坐在主客位上,满脸尴尬。 他旁边,是王弘直。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看都没看王弘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窦诞。 “柳某不轻易欠人情,是个人就知道,柳某的人情值钱,你就因为这个人,白白浪费掉了这个人情?” 当初那艘五牙大舰,就是从窦诞手里买来了的。 那种东西,绝对可以列入家族的绝密,甚至传承! 可以说,窦诞肯卖,的确给了柳白天大的面子。 窦诞讪讪一笑,道:“没办法,我窦家与王氏,是三代的儿女亲家,长宗兄上门,我总不能不见吧?” “你们还有这种关系?” 柳白有些诧异,倒是不怎么疑惑。 大家族,讲究的就是开枝散叶。 关系网就是这么结下的。 若是仔细查查就会发现,前隋末年那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有多一半是亲戚。 李渊他娘,跟杨广他娘,还是亲姐妹呢。 王弘直一直都没说话,似乎在等着窦诞介绍自己。 可窦诞,却总是不介绍他。 这让涵养极好的王弘直,感觉有点气愤。 最后,还是柳白主动将话题,引到王弘直的身上。 “这位王家主...之前柳某确有要事在身,不便相见,还望多多担待。” 柳白表现的很客气。 从窦诞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王氏逃过一劫。 或许他们会大出血,但朝廷是不可能对王氏动手了。 柳白的态度,让王弘直很意外。 他急忙起身,拱手道:“柳家主客气了,听闻太上皇居住在贵府,诸事缠身也实属正常。” 这句话,让柳白对他的好感大增。 看来,王弘直是一个,能用很巧妙办法,避免双方尴尬的人。 第832章 贪财也算不上毛病吧 对于王弘直,柳白了解的不多。 脑子里只有这个模模糊糊的名字。 不过,对他的儿子倒是挺熟悉。 历史上,他的儿子王方庆是武周年间的宰相。 功劳,算中规中矩,跟房玄龄他们比起来,差了一百条街。 柳白的书法,博百家之长,在系统赠与的奖励之中,他练习过几乎所有名人的字帖。 其中有一份,让柳白十分喜欢。 那就是王方庆所著的《王氏八体书范》。 可以说,王方庆的字帖也是博百家之长,融会贯通了许多前人的精髓。 王氏家学渊源,单就大唐一朝,王方庆算是集大成者。 看样子,有一个好爹,对孩子的教育实在是太重要了。 光用眼看,就知道王弘直是个彬彬有礼,待人真诚的君子。 跟朝中那些,深谙厚黑的老油子,有很大区别。 “或许,是在江南找一个盟友的时候了...” 柳白心中琢磨着大事,没有说话。 窦诞和王弘直也不敢说话,静静等待着柳白的下文。 柳白不把江南华族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丁点兵权。 没有兵权,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可若是能够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何乐而不为呢? 从泰记的情报上看,琅琊王氏的家风,还是相当不错的。 除了有点贪财之外,根本不像河东那些世家大族,尽会欺男霸女。 况且,贪财也算不上毛病吧... 想到这,柳白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窦诞和王弘直,看到这个笑容之后,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都是明白人,有的事情根本不用说出来,互相之间都能懂对方的意思。 王弘直到柳家,本就是来求饶的。 加上窦诞的面子,这件事基本上就稳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柳白的图谋。 万一,他真想把王氏生吞活剥了,窦诞的面子起不到任何作用。 现在看来,柳白还是相当心善的。 “时辰差不多了,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王弘直心中大喜,急忙起身,道:“莫敢不从!” ... 自从小字辈们搬到书院后,柳家的一大帮人,基本上不会一起吃饭了。 李渊和万老太太嫌去饭厅远,每天都会让人把饭菜送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柳婉儿和柳蓉儿也不怎么动弹了。 因为李承乾早早放出话来,等他从高昌国归来之际,就要跟武顺成婚。 大大小小几个女人,整天宅在屋子里,听说是要给武顺绣嫁衣。 最近,李愔和李祐倒是搬回来了。 不过,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最晚后天早上,超市就会正式开业。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操持。 所以,说是家宴,实际上只有柳白和窦诞、王弘直三个人吃。 饭厅里,除了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小柱子,没有旁人了。 三碗面条,一盆臊子,两三样小菜,外加几瓶子没开封的葡萄酿。 这种菜式,是柳白最常吃的。 他这个人,不喜欢美食珍馐,山珍海味,反倒对面条和饺子,百吃不厌。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关中人,应该知道简单才是美。 窦诞看见三个大海碗之后,满脸的不乐意。 觉得柳白不给他面子。 人家王弘直,好歹也是江南华族的家主,见过大世面。 不远千里跑到长安,柳白用就面条子糊弄人? 王弘直却是大喜过望! 他比窦诞更懂事。 招待的菜式越简单,才说明,柳白越没有把他当外人! 虽说南方人吃不惯面食,但这一海碗的面条,在王弘直嘴里,格外的美味。 这是王氏的未来啊! 窦家虽不是地道的关中人,但他们这一支,却在关中生活了上千年。 对面食也是情有独钟。 吃面条,怎么能不就蒜? 窦诞一边剥蒜,一边道:“超市开业一拖再拖,听李愔那小子说,后天开业,到底准不准?” 他们这群人,已经把目光从岭南收了回来。 海上贸易已经步入正规,作为朝中诸位大臣的代表,张亮亲自坐镇岭南,统筹大局。 房玄龄一下子给他批了三个多月的假期。 他们只要在家等着收银子,就可以了。 超市,是一块心病。 三月份的时候就说开业,结果碰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 五月份说开业,又跟长孙无忌起了冲突。 窦诞觉得,后天开业八成也就是扯扯淡而已。 柳白从他手里抢过两瓣子蒜,走到水池子旁涮了涮,回来道:“后天是肯定会开业的,本来明天早上打算给你们送请帖,邀请你们参加开业剪彩,你既然知道了,请帖就不送了。” “别啊!” 窦诞把剥好的蒜,全都摆在柳白跟前。 “如果请帖是你亲手写的,一定要给,大不了,老夫明日请早亲自来取!” 柳白的字,说不上一字千金,起码也值个九百九十金。 再者说,超市开业,也有很高的纪念价值。 柳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不知王家主,可有意前来?” 王弘直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口。 看来,他很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是他们这些江南华族里,基本的规矩。 “柳家主唤在下表字便可。” 柳白洒然一笑,道:“那柳某便叫一声长宗先生。” 王弘直拱了拱手,道:“不知柳家主和窦兄口中的‘超市’,是谓何物?” 窦诞看了柳白一眼,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柳白挑了一下眉毛,算作回答。 窦诞心里有底了,把‘超市’一五一十的介绍给王弘直听。 他也看出来了,柳白是想把王氏,也拉进这个团体里来。 王弘直越听越心惊。 “如此奇思妙想,恐怕只有柳家主人,才有这般头脑...”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王氏自诩躬耕之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做生意。 相反,若是手里头没有几门支柱产业,王氏族人早就饿死了。 而且,王氏的生意,做的比长安这些贵族们,甚至要大上一些! 凭着多年来养成的经验,王弘直觉得,‘超市’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第833章 他头一次见到,如此老谋深算之人 尤其是窦诞所的那句‘各分店自主进货’,几乎让王弘直落下冷汗来! 可想而知,以超市那庞大的进货量,以及预计之中,令人为之心颤的售价,不管进驻哪一座城市,都会迅速占领市场。 也就是说,一座城市之中有了超市,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其他铺子击垮! 这是体量上的差别,和策略无关。 生意上的竞争,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比进价和售价。 超市从全国范围内自主进货,平均算下来,进价比市面上低了四成多! 而售价,更是比市面上低了近六成! 傻子都知道,挑便宜的东西买! 或许,柳家短时间内,会赔点银子。 毕竟,做生意不能不看人工成本。 但人家实力雄厚,而且拉拢了朝中众多的高阶贵族。 赔个一年半载,都是小事! 一旦其他铺子,被超市挤垮... 那么,赚钱的速度,就会比抢劫还快! 若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王弘直心惊。 他想到的,更多! “我等华族几乎封闭了整个江南,一旦超市进驻,势必会打乱一切秩序,尤其是王谢两家,靠着买卖粮食起家,若是...” 王弘直的心,越来越沉。 江南和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区别。 贞观二年的大蝗灾,席卷大唐,唯独江南道,没怎么受影响。 这让王谢两家,在短时间内囤聚了大量的资本。 哪怕土豆和玉米横空出世之后,都没有受到多少损伤。 土地都在他们手里,土豆和玉米总不能直接变出来吧? 这让江南,俨然成了王谢开辟的‘世外桃源’。 可若是超市进驻... 他们完全可以从外地收购粮食,付出的不过是运输成本而已。 一旦老百姓们发现了更加便宜的粮食,那么王氏和谢氏的地位,便会瞬间一落千丈! 没人再去理会王谢的生意,长此以往,岂不是有破家之祸?! 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个大铺子。 可实际上,超市却是柳家和朝廷,攻讦江南华族的一柄尖刀! 而现在,这柄尖刀,已经死死抵在江南众华族的心口。 只要柳白一声令下,就会狠狠的捅下去! 王弘直倒吸一口冷气。 他头一次见到,如此老谋深算之人! 旁人出手,就算不石破天惊,也会地动山摇。 双方矛盾机会,各自排兵布阵,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唯独柳白! 润物细无声,一切都隐藏在暗处。 让江南华族,不知不觉就被葬送了。 而且,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归根结底,只是做生意罢了。 “莫非,河东豪族就是如此覆灭的?” 王弘直喃喃的说道。 柳白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知道,王弘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桩来钱快,没什么风险的好生意,不知长宗先生,有没有兴趣掺一股?” 超市进驻江南,是大势所趋。 柳白一开始,是想找一个小家族当代言人,一点一点将江南生吞活剥。 王弘直上门,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找小家族太慢,找王氏,能省去很多麻烦。 同样,也能最大限度的节省人力物力。 尤其是,在王氏被谢氏,压迫得快喘不上气的时候! 江南华族的力量,瞬间被削弱三成。 谢氏,已成鱼肉! 这一回,王弘直是真落下冷汗来了。 柳白的话,无异于是在让他,背叛整个江南华族! 他的嗓子,如同被鱼刺卡出了一般,沙哑得吓人。 “若在下不来长安,柳家主意欲何为?” 柳白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真相。 “虞世南虞大人出自会稽虞氏,萧禹萧大人出自兰陵萧家,这两位,是可以不遗余力支持柳某的,况且,这两家在江南,被王谢压迫得不轻吧?” 说到这,柳白笑了笑,继续道:“柳某本没有想到,长宗先生和窦家有血脉姻亲,否则的话,早就亲自上门拜访了。” 窦诞在一旁趁热打铁,道:“王兄,你我两家从不分彼此,我何曾害过你?” 王弘直沉默良久,只觉得刚才还美味无比的面条,已经变成了一根根钢筋。 别说下咽了,咬都咬不动! “王氏世代躬耕,祖上有训,不得再插手朝中之事...” 柳白摇了摇头,道:“长宗先生,规矩是人定的,而人,是会变的。” 他也听说过王氏的祖训。 不过,即便没有他的出现,王氏也会自己改变。 历史上,就是因为其他江南华族的一味打压,王氏才不得不重新入朝。 王弘直的儿子王方庆,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再往后,王氏子孙出现了足足五位宰相! 由此,王氏才重新兴盛起来。 “好!” 王弘直咬了咬牙道。 柳白颔首微笑。 窦诞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 柳白想到王弘直会这么说,道:“长宗先生但讲无妨!” 王弘直深吸了一口气,道:“久闻柳家主教导有方,不仅是太子殿下的启蒙恩师,更监管着越王、汉王、梁王等几位王爷,在下请求柳家主,收犬子为徒...” 他的意思很简单。 既然选择跟柳白合作,就合作到底。 先用自己儿子,跟柳家结下情谊。 一来,可以让双方的关系更加稳固,二来,凭借柳白的地位,也能给儿子一个远大的前途。 从眼下的局势来看,不违背祖训是不成的。 若是家族在朝中没有根基,破灭是迟早的事情! 柳家还没有下一代,否则,他今天说什么,也要定下一门婚事。 这是大家族中常用的手段。 柳白还没说话,窦诞先替他说了。 “收徒你就别想了,不过可以把大侄子先送来,让柳白管上几天。” 窦诞的语速很快,好像生怕柳白会拒绝。 柳白一怔,狠狠的瞪了窦诞一眼。 窦诞嘿嘿一笑,凑近了一些,道:“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反正你家都一群孩子了,多一个又算什么?” 柳白再想拒绝,已经晚了。 人家心甘情愿,把儿子送过来当人质,若是拒绝,王弘直八成扭头就走。 “罢了,长宗先生就将贵公子送来吧...” 柳白仰天长叹。 家里又要多一口人。 顶多也就三四岁。 这回柳家彻底成幼儿园了... 第834章 一物克一物!李渊克魏征 第八百三十四章: 对于柳白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超市能够顺顺当当的进入江南地区,等同于又多了一大笔收益。 出于宣传的目的,窦诞他们把王弘直跟柳白达成合作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江南。 这么做,一是为了敲山震虎,二也是为了给超市,打一个免费的广告。 最近几天,超市开业成了长安城中,最为热议的话题。 甚至于,将长孙无忌入狱的热度,都压了下去。 当然,事情都相对的,有人欢喜,一定会有人忧虑。 要说最苦恼的,当属费尽心思,也要把江南华族彻底搞垮的...魏征! 老家伙沉默了好几个月,李二去泰山封禅,他都装哑巴不开口阻拦。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以雷霆手段,将江南华族打压下去。 柳白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瞬间打乱了魏征的全盘计划。 “柳白,你给老夫出来!” 王弘直到来的第二天一大早,魏征就上门了! 他站在柳家大宅门口,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赶苍蝇似的来回挥舞。 门房打着哈欠开门,见到魏征之后,一下子乐了。 “魏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上门?” 魏征烦躁的说道:“快让柳白滚出来,老夫要好好跟他评评理!” 门房一愣。 “刚才在外边骂街的人,是您?” 实在是太早了。 刚才睡觉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的。 还以为是李德良,又跑到李孝恭或者李道宗家堵门去了。 没想到,就是魏征! “当然是老夫!” 魏征不想跟小角色嚼舌头,冲着墙头继续喊道:“柳白,你给老夫滚出来!” 门房挠了挠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上回魏征来,还是笑呵呵的。 听说少爷跟他,达成了某种合作。 这是怎么了? “您小点声,这个时辰,太上皇还没醒呢!” 魏征还要接着骂,被门房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恼羞成怒之下,他大步上前,道:“你给老夫让开!” 门房不敢拦他。 这老头脾气臭,身体还差。 在朝堂之上,经常跟人吵架吵得晕过去。 万一在柳家大门口,出点什么事,就说不清了。 “您慢点,慢点,别摔着!” 在门房眼中,魏征算是半个自己人。 魏征急匆匆的往,柳白居住的院子走去。 刚推开大门,还没迈过门槛,脸色一变,又‘砰’得一声把大门摔上。 他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轻轻扒开门缝一看,又不禁吓得往后缩了缩。 “该死,怎么忘记这个畜生了!” 就在大门后边,小柱子也探头探脑的,往门缝外张望。 刚才,鼻息都喷到魏征脸上了。 魏征越想越生气,也顾不得谁还没醒了,扯着嗓子,继续喊。 “柳白,滚出来!” “你有种背信弃义,怎么就不敢出来?!” “...” 门房站在他身后,想了想,偷偷溜走了。 这老家伙找死,自己没必要跟着陪葬。 柳白已经起来了,刚刚洗漱完,正在柳蓉儿的伺候下吃早饭。 今早的油条炸得想当不错,半尺长,枣红色,看着就很可口。 油条必须要配豆浆。 吃的有点发腻,还要加两三样小咸菜。 他早就听见魏征那破锣嗓子了。 不过,没理会。 用屁股想都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 当初在河东道的时候,魏征通过梁世龙,请柳白出手,帮忙对付江南华族。 代价,就是魏征欠柳白一个人情。 而这个人情,也用上了。 若是没有魏征手里的那些罪证,长孙无忌也不可能这么快入狱。 褚亮等人,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沉默。 结果,人情刚还完,市面上就传出,柳家要跟琅琊王氏合作的消息。 “夫君,您还是去看看吧,听说魏大人身体不好,可不敢在咱们家闹出什么毛病来...” 柳蓉儿有点心软。 她和柳婉儿两姐妹,交友相当广阔。 在诸多勋贵之中,除了程咬金他老婆等有数的几个,可以当成自家人看待,和其他诰命夫人们,也相当合拍。 这里边,就有魏征的老婆。 柳白不疾不徐的把筷子放下,道:“我今日搭理他,明日他就敢蹬鼻子上脸,后天他就好意思打着我的旗号,去江南兴风作浪,你说,我该怎么办?” 柳蓉儿知道夫君为难。 “大不了,您派个人去跟魏大人说说话,总好过让他在外边干嚎吧?” 柳白点了点头。 柳蓉儿说的在理。 听李时珍说,魏征是高血压加冠心病。 总这么嚎,迟早嚎晕了。 若是死在柳家,不管会不会引来旁人的仇视,总归是件晦气的事儿。 “嗯,是该找个人跟他聊。” ... 一炷香后。 原本怒气冲冲的魏征,此刻老实得像个孩子。 坐在西院的一个客厅里,低头掰手指头。 李渊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一手拿油条,一手端豆浆。 “不是有事要谈吗?谈呀!” 李渊心里也憋着火呢。 大清早的,不管是谁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脾气都不会太好。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小会,刚出现点睡意,又被柳白薅了起来。 魏征还是不说话,心里把柳白的八辈祖宗,骂了一个遍。 李渊将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你接着嚎啊!刚才不是嚎得挺带劲吗?!” 魏征总有滔天怒火,也不敢在李渊面前撒泼。 “太上皇,臣考虑不周,还请,恕罪...” 魏征无奈的站起来,躬身拱手。 李渊一甩袖子,道:“不恕!” 魏征额头汗下。 天底下,没有比这位爷,更难伺候的了。 柳白这一手,实在是狠到了极点。 “太上皇,臣...” “臣什么臣?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弯弯绕,不就是卢氏郑氏那些杂碎死光了,没有庇护河东其他世家了吗?想要权就直接说,拿江南华族当什么幌子?” 魏征心头一颤。 我的老天爷啊! 这种事情,能摆在明面上说吗?! 第835章 给你干了半个时辰的农活,换来魏征一命,倒也值得 不可否认,魏征是受人尊敬的。 他为天下百姓说话,有根可寻,有理可依。 但从实际上讲,说他一点私心都没有,那就是夸大其词了。 是个人就有私心,魏征是个人,所以,他也是有私心的。 朝堂上下都知道,魏征是河东豪族的代言人。 他的心,始终都向着河东的那些豪族。 以李二对河东道那些豪族的态度,魏征早就死上八十回了。 就是因为,他在心向河东的同时,更加心向天下百姓,才让他有了今日的地位。 当年柳白把河东那些世家大族,玩得支离破碎之后,其他小家族,就没有了庇护。 尤其是近一年来,关陇贵族和江南华族,对河东豪族逼迫日甚,几乎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剪除得干干净净。 地方上,更是步步蚕食了他们的产业。 无可奈何之下,魏征才招呼上一大群河东道的老朋友,开始奋力抗争。 理由,用得相当冠冕堂皇。 土地兼并,的确是促使王朝覆灭的第一大因素。 但也要考虑考虑年代。 大唐立国,总共也没几年。 就算存在土地兼并,又能严重到哪去? 再者说,普天之下,也就关中和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稍微严重一点。 其他地方,多是乱糟糟的荒草。 几十上百里,都不见得能看到一个活人。 譬如辽东、陇右、陇西,乃至淮南道一带。 所以,大唐最关心的是人少! 大片大片的土地,根本就无人开垦! 正因如此,柳白从来都没有把对魏征的承诺,当一回事。 从私心上看,从公理上讲,他没把魏征一块收拾了,就算是难得的心软了。 这还是看在魏征为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的份儿上。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干,可以大摇大摆的干,却不可以摆在明面上说。 李渊这一挑明,魏征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要是不说,老夫可就走了!” 李渊瞟了魏征一眼。 对于这个臣子,他的心中,也十分复杂。 说白了,是一种不爽和器重交杂的情绪。 不爽的根源,在于魏征原来是李建成的近臣。 器重的根源,同样如此。 魏征身子一抖,道:“恭送太上皇!” 李渊站起来,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向外边走去。 魏征在屋子里迟疑了一会,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知会任何人,低着头离开了柳家。 ... “朝堂之上难得有一个腰板挺直的,你何必为难他?” 柳白新建的花房里,李渊也拎着一把小锄头。 抡起侍弄花花草草,李渊要比柳白强得多。 一看就是老把式。 在宫中除了看歌舞,造小人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柳白去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解暑的凉茶,递给李渊。 “他干什么,我一点都不关心,但总归不能挡了咱们赚银子的路吧?” 若是顺着魏征的意思,柳白是肯定不能跟王氏合作的。 在魏征眼里,江南华族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千刀万剐。 李渊直起身子,锤了锤后背,道:“人都有私心,为自己的利益而活,算不上错,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谁还不想给自己的家乡,弄点好处?日后落叶归根,也能捞个好名声...你还不是整天往泾阳倒腾好东西?” 他接过凉茶,喝了一大口,笑道:“朝廷的政策,总是对泾阳网开一面,连泾阳百姓的赋税,都比长安周边其他地方的少了四五成,可别告诉老夫,里边没有你的原因。” 柳白哈哈一笑,道:“人之常情罢了,不可否认,老魏这人还是相当不错的。” 李渊点了点头,坐下来道:“所以,该放一马还是要放一马,咱们该赚的赚,但江南华族的确不像话,无论怎么想,魏征的做法都是没错的。” 柳白知道,李渊是又怀念起了他那个大儿子。 把这点香火之情,全都安在了魏征的身上。 “老爷子发话了,自然是要帮的。” 见柳白松口,李渊也不想多待了。 “给你干了半个时辰的农活,换来魏征一命,倒也值得。” 他冲柳白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溜达了出去。 他刚一走,李泰又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柳白无奈的说道:“你躲着杨妃也就罢了,为何连你爷爷都躲着?” 李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正要说话,却被柳白打断。 “行了,你那点破事我也懒得听,说说吧,折子改得怎么样?” 李泰拿出修改好的奏折。 “这次,写的还算不错,等个四五天就呈上去,你跟三省的人说,让他们直接呈送到你爹跟前。” 李泰支吾了一会儿,道:“柳大哥,我总觉得,这么做有点残忍。”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看着江南那些人流离失所,你就不觉得残忍?” “好歹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放在历朝历代都是金贵人,让他们去倭国开荒...我总有点不落忍...” 柳白拍了拍李泰的肩膀,道:“你应该这么想,倭国乃是未传圣道的荒野之地,那些大儒去了之后,有无数的百姓可以教导,有无上的地位,传播圣人之言...如此一来,大儒们有正事可做,倭国也得到了教化,两全其美,换成你,乐意不乐意去?” 李泰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乐意。” “所以,你的书还没有读到家,这辈子都到不了大儒们的境界,还是好好的干活吧。” 柳白把锄头丢给李泰。 上回让他找个借口跑了。 这回,非得把花房里的土,仔仔细细的翻上一遍,才能放他走。 李泰幽怨的看了柳白一眼,把奏折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攥着锄头,道:“下回我也躲着你走。” 柳白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道:“好好干活,翻完了花房,后花园还有好几亩地呢!” 说完,柳白溜达了出去。 ‘啪’得一声,拍上大门,吩咐许褚,道:“你在这看着他,不干完活不让走,弄完花房,再把他提到后花园去。” 第836章 好好准备准备,今晚给小恪儿开庆功酒宴 六月初八,大吉大利! 筹备了整整半年之久,超市终于要开业了! 李恪激动的一宿没睡,早上起来,也看不出丝毫的疲惫。 不激动不行。 家里稍微大一点的,基本上除了李恪之外,都有所建树。 像程处默那样的人,也能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 对于李恪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 是他扬眉吐气,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小伙子本来长得就精神,配上一身天青色的长袍,怎么看怎么喜人。 脑袋上带着青玉的钗子,显得十分利索。 按理说,重要场合他应该穿王爷的礼服。 不过在他看来,没什么能比书院的衣服,更显隆重了。 临走前,他特意去柳白的房间门口,转了一圈。 以为柳大哥会勉励自己几句的李恪,满怀着失望走了。 经过别人居住的院子,实在是太早了,连丁点动静都没有。 出门的时候,却发现李泰竟然已经在门口等着。 “三哥!” 李泰叫了一声。 李恪顿时满心的感动。 “青雀儿!” 李恪大步上前,一把将李泰抱住,在他后背使劲锤了几下。 “咳咳——” 李泰被他锤得连连咳嗽。 “老大不在,自然要由兄弟我为三哥送行!” 李恪感觉眼睛有点痒,鼻尖酸酸的。 兄弟就是兄弟,放在哪里都是最贴心的。 两人钻进马车,向着超市总部的方向行去。 马车刚一走,柳家的大门口,忽然涌出来一大帮子人。 “对这个孩子来说,今日就相当于是科举了。” 说话的人,是李渊。 他站在人群正中间,目光之中,充满了慈祥。 万老太太站在李渊后边,颇为感慨。 “仿佛刚才,还是那个在老身脚下乱爬的小娃娃,一眨眼的工夫,就变这么大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站在万老太太左右扶着她。 在她们的眼中,李恪他们这几个孩子,就像顽皮的弟弟一样。 长时间的努力,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柳婉儿两人也跟着高兴。 前天来过一样的杨妃,今日又来了! 她和众人站在一起,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不禁泣不成声。 万老太太一皱眉,训斥道:“哭什么哭?明明是桩天大的好事,莫非你不远看着小恪儿出人头地?” 杨妃急忙擦干净眼泪。 “妾身这是高兴,高兴的...” 李渊扫了周围一圈,纳闷道:“柳白呢?” 一边当着泰记大掌柜,一边当着家里大总管的黄巢,站出来道:“回太上皇的话,少爷昨晚就去昭国坊。” 李渊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小子对小恪儿还算上心。” 说着,他冲后边一群老弱妇孺挥了挥手,道:“都回去,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今晚给小恪儿开庆功酒宴!” ... 昭国坊! 在长安城一百零八内坊,两大外坊之中,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其特殊性体现在它的面积和职能。 其他坊市,大多东西二里半,南北一里半的面积,或多或者住着几家朝廷官员,以及上百户,甚至几百户人家。 东市,以及当初的西市,也就是当今的大唐股事局,也是如此的。 若是数一数股事局的家属居住区,恐怕比寻常坊市里住的人,还要多一些。 唯独昭国坊! 面积堪堪达到其他坊市的一般。 里边仅仅居住着五十几户人家。 而且,这些人家,清一水都是干铁匠活儿的。 他们供应着,整个长安城中的铁器需求。 父传子、子传孙的手艺,在他们之中,流传了几百年。 这些人里,甚至不乏大师级的人物。 出于地价成本,以及地缘优势的考虑,超市最终选址在昭国坊。 柳家特意在皇宫北面,那片即将拔地而起的新住宅中,给昭国坊的百姓安排了回迁区。 从十二坊居高不下的价格就可以看出,柳家这件事,做的极其厚道。 搬个家,平白赚了十几倍甚至上百倍的银子,换谁谁都乐意。 不过相应的,柳家也并非是无所求。 这五十几户铁匠,未来将就近在书院工作。 不仅仅要帮着书院的匠人,研制新器具,还要为长安城中的超市供货。 毕竟,除了昭国坊的超市总部之外,长安城中,林林总总还有十几家小规模的分店。 李恪和李泰到昭国坊外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看来,他们是宵禁刚刚开放的时候,就赶来了。 坊门早就被拆了。 五十多岁的坊令,成了给超市看门的保安。 不过,这个保安相当不俗,在朝廷有编制,有俸禄,超市还再发给他一份薪水。 他手下,管着足足两百多号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昭国坊全都被划进了超市总部的范围。 除了销售货物的店面之外,职能区域以及仓储区域,都不少占地方。 况且,这里还是整个关中地区的货物中转站。 粗略算一算,足有好几百亩了! 李泰是头一次来这个地方。 越王爷见多识广,也不禁被这恐怖的规模惊呆了! “好大啊!” 李恪得意的一笑,道:“这算什么?长安城总部主要还是起到了象征意义,过不了几天,等江南和淮南的分店开业,你才知道什么叫大!” 李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从经济的角度看,长安城的确远远不如江淮一带。 两人从超市正门进去,琳琅满目的货物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对于一家超大规模的超市而言,商品区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弯弯绕绕的走了半天,终于穿过去了。 两人走过一道小门,来到超市长安总部的职能区域。 这里的人,比商品区里正在布货的伙计,多了近一倍! 他们穿着统一的着装,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小牌子。 上边写着每个人的工号,姓名,以及职位。 每个人都很忙,或是拿着文件,或是正在与人商量什么。 一进来,气氛就变得异常压抑。 想来也正常,这个职能区域,才是超市真正的核心。 大唐上下,几百上千家超市,都由这个地方统筹。 第837章 放在外边,都是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狠角色 沈万三和一众大掌柜,被围在人群里。 李恪和李泰站的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作为柳家的顶梁柱,沈万三和一众大掌柜,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他们往往会出现在某一项产业刚刚开始的时候。 就像大唐股事局,刚刚开业的时候,每一位大掌柜都亲自跑到一线去,充当业务员的职位。 而到了现在,哪怕是再大的客户,也没有资格让他们亲自接待。 超市开业,他们又顶了上来。 见到他们在,李恪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顿时全都放了下来。 两人挤到前边去。 “沈叔,沈叔!” 李恪高声叫道。 沈万三正拿着一份文件,一下一下的往某个小伙计脑袋上拍。 “货是这么出的吗?你自己看得懂账目?快给老子去改!” 平常,沈万三的脾气比任何人都好。 可一碰见业务上的事,他又变得比任何人都暴躁。 哪怕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会大发雷霆。 显然,沈万三没有听见李恪的声音。 他又转过身来,用炭笔在一份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运输是最关键的问题,不敢有一点马虎,未来一个月,关系到超市的生死存亡,老子不管是谁,只要犯了错,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蛋!” 李恪时常看见他这般模样。 李泰倒是头一次见到。 想不到,平常总是笑呵呵的老好人,发起威来,这么吓人... 这时候,李恪终于挤到沈万三跟前了。 “沈叔,我们来了!” 沈万三一回头,脸上的怒火更甚了。 “你怎么才来?!客人都到一半了!” 李恪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去招呼!” 沈万三烦躁的一挥手,道:“幸好少爷昨晚就来了,正在帮你招呼客人,趁这时候,你带着几个人去仓库点货!今日一定要保证货物齐全,但凡有一个货架空了,便唯你是问!” “好好,我这就去!” 李恪不敢再多废话了。 急忙拉着李泰,向仓库走去。 “好家伙,我头一次见沈叔发怒...” 走出职能区域,李泰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道。 李恪咽了口唾沫,道:“现在认识到他们的厉害了吧?别看在家里一个个老老实实的,那是因为有柳大哥镇着,放在外边,都是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狠角色!” 李泰颇为羡慕的说道:“柳大哥对你还真是重视,竟然昨天晚上就来了!” 他主管着泰记。 如今,生意做的也相当不错了。 未来一个月内,可以保证盈利不下于柴令武主管的柳叶轩。 可饶是如此,柳白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李恪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大唐境内一千两百三十二家超市,都归长安昭武总部管着,这么大的产业,柳大哥当然会时时关注。”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仓储区域。 从外边看,昭武总部的规模已经够大了。 来到仓储区域一看,更觉得无边无际! 只要是肉眼能及的地方,摆满了大木箱子。 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库房。 李恪向其中一座库房走去。 “柳大哥把这里叫做物流中心,整个关中的货物,都会统一采购到这里,再按需求发往各地,你看那座库房,放着的才是长安城里需要的货物。” 在门口验证过身份,两人才真正进入库房。 李泰满脸的好奇与新鲜。 以柳家的实力,都筹备了足足半年之久,他太想知道,这么大规模的产业,究竟是如何运行的了。 尤其是,仓储这种至关重要的部门。 不久的未来,泰记也将建立起自己的情报库。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借鉴一些经验。 来的时候,李恪就听了他的想法。 进入仓库之中,李恪便开始仔仔细细的介绍了起来。 “你别看沈叔他们忙得不可开交,相比之下,仓储分货才是大学问,这里也是整个产业的精华所在...你三哥我,这大半年来别的什么都没干,专门琢磨如何使仓储分货,变得更加高效,殚精竭虑之下,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哇!” 进入库房,看到里边的场景之后,李泰惊讶的叫了出来。 这里,远比他想象之中要干净得多。 地面是水泥的,一个个巨大的货架,排列的整整齐齐。 每一个货架上,都‘挂’着四五个人。 看样子,他们是在清点货物。 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摆着十几张长条桌子。 不下一百个账房,正在‘噼里啪啦’得打着算盘。 “仓库里每一样东西,都有独立的编号,并且登记在册,这是为了提高统筹的效率,同时也可以给货物一个身份证明,由此保证对客户的售后服务。” 说着,他从就近的架子上,提起一瓶子酒。 看包装,正是近来风靡天下的‘李师傅’牌高粱酒。 “一旦店里的酒被卖出去,就需要立刻补货,开业的定价,是正常售价的一半,也就是打对折,所以,酒水的出货量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枚价签,轻轻贴在酒水瓶子上。 又把价签上的编号,报给了不远处,正在记录着什么的小伙计。 最后,把酒瓶子交给李泰。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把这瓶酒摆在店里的酒水专区里,凭上边的价签,就可以看出,这是咱家卖出去的,但凡出现一点质量问题,就可以得到三倍的赔偿。” 李泰琢磨了一会儿,道:“万一出现捣乱的呢?明天我随便去街上买一瓶酒,就说是超市卖出去的,喝坏了肚子,怎么办?” 李恪神秘一笑,道:“这就涉及到超市的隐秘之一了。”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张淡蓝色的纸条子。 纸条子上边写着很多小字,字体都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印刷出来的。 以柳家如今的工艺水平而言,印刷针尖大小的字,都不成问题。 右下角,还盖着超市专用的印章。 李泰接过来一看,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他迷茫的抬起头来。 “发票...是什么?” 第838章 你给他留股份,跟俺老程有个蛋的关系 李恪正在向李泰介绍超市的运行方式时,柳白也正在向几位股东,介绍着什么。 原昭国坊东门前大街,现在成了超市的附属区域。 紧挨着墙,一排整整齐齐的小木屋,成了众人的看点。 “超市并不禁止其他货物进入,不过,不能与超市的货物一同销售,可以在缴纳了入场费之后,在这里单独开办专柜,当然,赋税是由超市统一缴纳的。” “每个木屋的大小都一样,装潢自行解决,门前的垃圾以及其他的琐事,由十二坊物业司负责。” 物业司的主管,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就站在柳白身后。 听见物业司的名字后,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 对面,房玄龄眼里满含着欣慰的笑意。 物业司管得事情虽然杂了一些,却有正经的编制。 七品的官,对比其他贵族子嗣,并不算出彩。 但俸禄高啊! 除了朝廷给的,柳家还另外发一份薪水。 算起来,比他这个宰相,挣得还要高上几倍! 儿子露脸,老子也跟着高兴。 “若是缴纳入场费,每个月少说也要三十几贯,总共三十家,算作给诸位股东的福利了。” 柳白很豪爽的将这些木屋,全都送给了股东们。 修建超市,是近一年来,柳家工程队接到最大的任务。 光建筑成本,就化了三十几万贯。 剩下的边角料,堆起来都有一座山那么高。 柳白一声令下,三十几座木屋拔地而起。 每间木屋,也不过方圆两三丈的样子。 大生意做不了,卖个早点,当个布庄,还是不成问题的。 每个月三十几贯,总共三十家,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千贯的样子。 对于柳家而言,只不过是毛毛雨,还不如当成礼物,送给这些大出血的股东们,让他们恢复一下元气。 虽说是小礼物,但看得出来,股东们也很满意。 从柳白手里抠出点不要钱的东西,实在是太难的了。 股东之中,股份最多的就是李家的几位王爷了。 李孝恭、李道宗,再加上新兴老郡王李德良,三个人加起来的股份,足有一成。 他们仨站在众多股东的中间,以表示身份的不同。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很高兴。 小木屋算是彩头,一下子点燃了众人的激情。 “马上就到剪彩的时候了,咱们同去,同去!” 李德良最是兴奋。 他不光有超市的股份,还有一部分李渊送给他的酒水股。 等了大半年,终于看见回头钱了! “哎哎!咱老程白跟着你们溜达了一早晨,你们有礼物,为何老夫没有?!” 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人群之中响起。 程咬金满脸不乐意的,把尉迟敬德他们几个扒拉到一边去,直接走到柳白跟前。 “你小子不厚道,做买卖连他们都拉上了,为何不拉上俺老程?” 柳白有些头疼。 “当初定计划的时候,您还在辽东跟人玩命呢...” 程咬金眼珠子瞪的像牛蛋那么大。 “为何张亮那厮就有?!” 柳白还没说话,程咬金被身后的尉迟敬德拍了一巴掌。 “张亮管着运货的船队,一个月往返岭南好几趟,你能比得了?” 程咬金开始胡搅蛮缠。 “我不管那么多,股份没有也就罢了,礼物不能少!” 柳白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道:“我给处默留了股份。” 程咬金满脸不可置信,好像听见了天下间最荒诞的消息。 “你给他留股份,跟俺老程有个蛋的关系?!” 柳白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了。 从怀里摸出一张卡片,塞进程咬金怀里。 程咬金拿着卡片,往嘴里一咬。 “你拿个铜片子作甚?” 众人都伸着脖子,往程咬金手里头看。 他们都知道,柳白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同凡响。 “这是购物卡,可以抵得上一千贯,换句话说,你可以在超市里免费拿一千贯的东西。” “小气,才一千贯而已...” 程咬金嘟嘟囔囔的,把购物卡揣了起来。 这下子,他是老实了,可其他人不干了! “凭什么这憨厮有购物卡,我等就没有?!” “我们是股东,程咬金那货连客户都不是,你凭什么偏心眼?!” “...” 柳白就知道,购物卡一拿出来,肯定会引来这帮人的不满。 想一想,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把时间全耗在这帮人身上。 柳白一咬牙,心一横,道:“人人都有!” 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一个个伸出手,等着柳白给发礼物。 柳白拿出一摞购物卡,按手数数。 “怎么感觉多了一个人?”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李二不知何时来了。 竟然混在人群之中,也在恬不知耻的伸着手!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众人也才看见李二的存在,顿时把购物卡的事忘了,纷纷躬身行礼。 李二笑呵呵的看着柳白,道:“你好不容易出一回血,别想逃了,快把购物卡拿来!” 柳白干脆把一摞购物卡,全都塞进李二手里。 反正怎么算都少一张,让李二头疼去吧。 这时候,柳白才看见,跟在李二身后的刘瑾,正牵着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见柳白看到自己,顿时欢喜的扑了上来,抱住了柳白的大腿。 众人议论纷纷。 “这孩子眼光真好,一眼就瞅见最粗的大腿了。” “小娃娃前途无量,日后肯定大富大贵。” “...” 小娃娃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的道:“柳大哥!” 柳白也许久没见他了。 从河东道回来之后,他就把独孤谋送进了书院。 不知他何时跟李二混一块去了。 算起来,他还是李二的小侄子。 李二动作极快得把一摞购物卡全都塞进怀里,当个没事人一样的笑呵呵道:“朕去了趟书院,这孩子死活都要跟着朕来,朕便把他捎上了,索性正好是假期,就让他在城里住几天吧。” 最近高士廉他们正在奉命修改《氏族志》,李二经常性的往书院跑。 柳白把独孤谋交给许褚抱着,拍了拍手,道:“时辰差不多了,诸位,咱们过去剪彩吧,老百姓们也都眼巴巴等着呢!” 第839章 朕朕戎马一生,怎可被一群悍妇吓倒? 关中汉子嗓门大,一个人的声音,能盖过十个外地人。 可十个关中汉子,也不一定比得过,一个干了半辈子农活的关中女人。 从前秦开始,历朝历代都没有停止过在关中征兵。 自古秦兵耐苦战,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男人都去打仗,这就造成,关中人家近前年来,大部分都是女人当家做主。 一直到十几年前,府兵制彻底确定下来,男子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情况才有所好转。 当几百上千个关中女人,出现在大街上叽叽喳喳的时候,绝对比在耳朵旁点个麻雷子还要刺激。 半个月前,柳家的超市就已经打出了宣传口号。 开业的头三天,所有商品一律七折,其中,酒水饮料更是直接打了对折。 早早得到消息的关中女人们,宵禁刚一结束,就跑到昭国坊外蹲守来了。 刚强了上千年,没人能在抢东西一道上,比过这群关中女人。 她们或是背着竹筐,或是挎着篮子,秩序对她们而言,就是个笑话。 保护皇帝的金吾卫们,嗓子都喊劈了,愣是没人搭理。 抬眼一扫,看不见一个男人。 全城的老爷们儿,如有默契一般的,全都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当家娘子! 众人来的时候没走正门。 刚一露头,全都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女人!” 房玄龄、李德良,再加上虞世南,这三个没骨气的,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老淫贼屈突通,尉迟敬德,还有生冷不忌的程咬金,不约而同的坏笑了起来。 李二把手搭在额头上,喃喃的说道:“人越来越多,这怕是有两千人了,接待得过来吗?” 柳白摸了摸脸颊,很为自家超市的承受能力担忧。 所有人都低估了,长安城老百姓对超市的热情。 自从柳家卖掉大部分产业之后,低价的生活用品彻底绝迹了。 商家们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 一块糕点,价格愣是高了五六倍! 李恪和李泰从人群之中钻出来,看了一眼之后,也愣住了。 金吾卫的狗腿子多,也不知哪条狗腿子,看见皇帝露面了,跳着高的大喊道:“陛下在此,谁敢放肆!” 刚一说完,他就被七八只纤纤玉手,给拽了下去。 叮咣叮咣一阵乱揍之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裤裆多了好几个纤细的小脚印... “啥时候开门?” “对啊,咱们在这等了一早上,为何还不开门?” “俺家还等着新鲜鸡蛋下锅呢,开不开门,给个准话啊!” “高粱酒都打五折,为啥面条子不打折?” “...” 嗡嗡嗡—— 柳白感觉,全世界的苍蝇都跑到超市门前来了,脑瓜子里顿时全成了浆糊。 这可如何是好? 世界最惹不起的,就是这群姑奶奶。 骂一句,就能号召全城的女人,把骂人的用口水淹死。 打一下,躺在地上就装死,不赔个倾家荡产,说什么都不起来。 胆子大点的,敢直接闯皇宫去告御状! 正好,瞅见李恪出来了,柳白一把将他拽到身边。 “你来主持剪彩仪式!” 李恪瞪大了眼睛,道:“这不是你...” 柳白不管他老子在不在场,一脚把他的后话,踹了回去。 “少废话,让你上就上!” 剪彩仪式,本来该由柳白亲自主持的。 意义重大,旁人没这个资格。 可看现在这个架势,说不定剪子还没递上来,彩带就被这群姑奶奶冲垮了。 锅不能自己背,爱谁背谁背! 李恪哭丧着脸,拿着大喇叭筒,道:“静一静,乡亲们都静一静!” 谁听他的? 该吵吵的,接着吵吵。 有几个耐不住的,一点一点的往大门口挪。 仿佛,是想把自己的篮子,当法宝一样扔进去,将超市里的东西全都收入囊中。 李二轻轻咳嗽了几声,把嘴凑到柳白耳朵边。 没办法,这场面下,就算扯着嗓子喊,柳白也不一定能听见。 “柳白啊,要不...剪彩就算了?” 李二万分后悔,来参见这个破剪彩仪式。 万一剪了一半,被这群老娘们赶下去,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柳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取消了...” 他让李恪先尽力控制好局面,跑到超市里,去找沈万三等人。 看来,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告诉沈万三他们,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 沈万三用最快的速度,给全体员工,开了一场‘战前动员会’。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员工齐声应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李二他们早就跑了! 若是继续堵在门口,肯定会被疯狂的人们活活踩死。 “开!” 沈万三的胳膊,使劲往上一抡。 闸门缓缓上升。 不等闸门升上顶端,早就有人顺着门缝爬进来了。 “姐妹们,赶紧抢啊!” “俺要鸡蛋!鸡蛋在哪?” “酒呢?俺们家要囤两箱李师傅!” “...” 李恪是超市的大掌柜,他今天必须亲自接待客户。 混在人群之中,不用动,人潮就能推着他,自行往里边涌。 “要给银子的!要给银子的!不能抢!”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李恪抛开斯文人的脸面,拼尽浑身解数,使劲往里边钻。 这个推一把,那个拉一下。 挤了半天,没往前走几步,脑袋上的青玉钗子倒被人顺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恪终于来到收银的一排长柜前。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左手抓着一把自己的头发,右手竟然攥着一张淡蓝色的肚兜! 他爬上长柜,把肚兜当旗子使,用力挥舞。 “买东西的排队!都排队!打碎了东西要赔的!” “你!就说你呢!没结银子前不许吃!” “都排队!他娘的排队!” 收货区东头,身份显贵的股东们,爬上高高的货架,蹲成一排。 实在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就在他们脚下,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农妇,正蹦着高的,够货架最上边的面粉袋子。 “陛下,您慢点。” 李二在刘瑾的搀扶下,也爬上货架。 看样子,李二也吓得不轻。 他脸色涨红,双手哆嗦。 “朕...朕戎马一生,怎可被一群悍妇吓倒?” 第840章 这群人,虽说看着恐怖,但却是实打实给他们送银子来的 程咬金往前边凑了凑,伸着脖子往下看。 也不知,那群农妇有什么好看的。 其中一人,刚刚抓住一个面粉袋子。 程咬金离得近,一把抢了过来。 放在自己旁边,拍了拍上边的面粉,媚笑着冲李二道:“陛下,您来这坐。” 李二不理他。 这憨厮做事从来都不过脑子。 堂堂皇帝,怎能坐在面粉袋子上。 这要是一起来,屁股都蹭白了。 房玄龄苦着脸,道:“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看下边那些人狂热的样子,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的。 这群人之中,官阶最低的戴胄,都是大理寺卿。 谁手头没有一大堆政务要忙? 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到晚上都结束不了。 李二的目光四处寻找,见远处李恪站在长柜上,正玩了命的挥舞肚兜,脸色瞬间变成了锅底灰。 “这个混账...” 李二暗骂了一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种场面,不能怪李恪失了分寸。 他们这帮老油子,不一样被吓坏了? 李二干脆当没看见,接着把目光投向别处。 见柳白正在一群伙计的拼死保护下,慢条斯理的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李二的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刚才,他在金吾卫和刘瑾的保护下,一路‘冲杀’到这里,都着实费了一番苦工。 脚面上被人踩了不知多少下,现在还隐隐作痛。 看柳白那悠哉悠哉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根都痒痒。 超市毕竟是柳白的地盘。 其中的伙计,也都是跟着柳家多年的老人。 卖了大部分产业之后,伙计们一直都闲着。 柳家一文钱的工钱都没克扣,愣是白白养了他们大半年! 毫无疑问,柳家的伙计绝对是最忠心的。 在他们眼中,哪怕自己被撕碎,也不能让少爷受到丝毫委屈。 哪怕手下的人再忠心,想要挤到安全地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前方愈发拥挤,无奈之下,柳白只能拿出杀手锏。 “糕点区打四折,快去抢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柳白前方的人们,如同被点燃了一般,发了疯的往西边挤。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条通道。 柳白抓紧机会,在伙计们的保护下,一举突出重围! 来到那个高高的货架下,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使劲拍着大腿,就差满地打滚了。 李二以及文武群臣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黑。 他们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不体面。 跟一群老娘们挤在一起,任谁都不会太好看。 李二倒还好一些,他身份终究不同,只是衣服稍显凌乱而已。 最惨的,还要数萧禹。 老家伙虽然不年轻了,但从小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今也算是个老帅哥。 长得帅,自然就会多多受人照顾。 他来时穿在身上的蜀锦袍子,应该是被人撕碎了。 肩膀上,还挂着零零星星的丝绸条。 耳朵红红的,应该是被人揪过。 头发倒是不乱,钗子也没被人抢走。 奇就奇在,脑袋上竟然多了几根钗子! 全都是女子款式! 老家伙苦着脸,好像是感觉兜里有点硌得慌。 伸手一掏,掏出一大把手镯戒指玉佩之类的小物件。 八成,是有人看上他,送出来的定情信物之流。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高士廉气得暴跳如雷,一脚一脚的跺着货架。 众人跟着一块摇晃,差点摔下去。 “你老实点!” 所有人都对高士廉怒目而视。 高士廉悻悻的把脑袋撇过去,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李二有点待不住了。 好歹也是个皇帝,总在货架上蹲着,像什么话? “柳白,想个办法,总这样下去,不知会耽搁多少事...” 柳白无奈的摊了摊手,道:“陛下,柳白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直接赶人吧?今日是咱们头一天开张,若是落下不好的名声...” 李二也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家超市,他的股份也不少。 谁都不想赔银子。 蹲在一旁伺候的刘瑾,这时候道:“陛下,这也是件好事,超市开业头一天就如何火爆,陛下应该高兴啊!” 柳白偷偷冲刘瑾竖了个大拇指。 李二眼睛一亮。 “对啊,这是件好事!” 这群人,虽说看着恐怖,但却是实打实给他们送银子来的! 刹那之前,还恨不得让自己的大军,把这群老娘们砍死的李二,瞬间感觉,这群老娘们可爱无比。 瞅见下边的人,够不着面粉袋子。 李二还好心的帮她推了一把。 接受了谢意之后,李二脸上一副‘朕很高兴’的模样。 “诸位爱卿,此地都是乡里乡亲,该帮的就帮上一把!” 众人面面相觑。 程咬金掏了掏鼻孔,把放在自己旁边的面粉袋子,直接扔了下去。 其他人也各出援手,帮人把货架上层的东西,往下递。 ... 超市的开业,是长安城近年来难得的盛事。 热闹的,并不只有昭国总部。 长安城中总共十几家分店。 就算比不上昭国总部,也说得上生意火爆。 在海量的货物被销售出去的同时,也给昭国总部后的物流中心,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头一天的出货量,比预计之中,半个月的出货量还要高了一成。 柳家上到沈万三,下到普通的小伙计,都疯狂的运转了起来,忙得脚不沾地。 连大唐股事局之中的业务员,都抽调回来一大半。 仅仅在下午,就有不下两百支商队,前往各地。 有的是去调货,弥补长安城缺货的境地。 有的,则是去支援其他城市。 各大城市,全面开花,尤其是关中的几个大城市,情况不会比长安好多少。 晚上。 昭国总部,李恪的办公室里。 空气之中,还残存着脂粉味。 李恪没来得及给自己收拾收拾,就投入了记账的工作之中。 柳白和李二等人,压根就没走。 火爆的老百姓,才刚刚退去一部分。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李恪看。 噼里啪啦! 李恪把算盘打得飞快。 “算出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恪双拳紧握,声音之中满身压抑不住的激动。 “昭国总部,第一天销售额足足十六万五千两百贯!” 第841章 朕要冷静,朕要冷静 十六万贯! 剩下的五千多贯是小钱,没人在乎。 要知道,这只是一天的销售额,而且,仅仅是昭国总部的销售额! 长安城中的十几家分店,规模不及昭国总部的一半,但销售额应该也少不到哪去吧? 李二揉了揉狂跳的心脏,颤声道:“快,快算算毛利!” 李恪又低着头,继续算账。 这一回,众人才是真正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虞世南死死掐着杜如晦的胳膊。 杜如晦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恪的手,喉头一个劲的鼓动。 甚至于,就连柳白都惊讶的长大了嘴。 在他和沈万三的预计之中,昭国总部头一天的销售额,能有八万贯,就已经是老天爷给面子了。 说到底,超市所销售的货物之中,并没有太贵的。 而且,还打了很高的折扣。 十六万贯! 都是从哪来的? 噼里啪啦—— 屋子里只有李恪打算盘的声音。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 李二紧张的说道:“多少? 李恪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道:“刨去进价,一日地价,以及人工成本和赋税之外...今天的毛利,达到了十一万六千贯!”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李二喃喃的说道:“也就是说,朕这一天赚了一万多贯?” 他在超市之中占了一成的份子。 原本,他是占了两成的。 但身为皇帝,不能太霸道。 这么长时间一来,被他赏赐出去的股份,也将近一成了。 想到这,李二心中涌起了一股吐血而亡的冲动。 悔不当初啊! 本来以为,超市是一只下金蛋的鸡。 却没想到,这只鸡下出来的蛋,比人都大! 而且,一天不止下一个! 账有很多算法。 李恪的算法,是最保守的。 超市的成本,并不能简单的刨去地价和人工成本。 毕竟,地是柳家的,人也都是柳家的。 比照其他商家,成本起码少了六成。 而且,只是昭国总部! 若是将长安城所有分店的收益全都加上去,毛利至少还会翻三番! 不久之后,超市将遍地开花。 远至岭南,都会开起无数家分店。 到时候,这收益... 李二有点不敢想了。 他狠狠的一抹脸,急促的呼吸了几下。 “朕要冷静,朕要冷静...” 他嘴里念念有词。 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柳白挠了挠下巴,拿起账本一看。 “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做账的经验很丰富,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李二也把脑袋凑过来。 看了几眼之后,道:“为何这一项成本如此之大?竟然足有三万贯之多!” 柳白奇怪的看了看李二。 李恪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父皇,那是咱们应缴的赋税!” 李二一愣,转头看向房玄龄。 “赋税有那么高?” 房玄龄同样痛心疾首。 作为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他整天想的,都是如何,在不激怒老百姓的前提下,提高赋税。 今日,他是头一次觉得,高赋税是何等的恨人! 足足三万贯,按照他的股份算,就是四百多贯。 听起来不多,可这只是一天的赋税。 一个月,一年,十年呢?! 积累起来,恐怕他房家缴纳的税额,就够养活上一支大军了! “陛下,贞观二年的商税是十抽一,到了今年,已经是六抽一了!”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要缴纳的赋税,是房玄龄的十倍! 从地方收缴上来的税银,是需要纳入国库的。 国库和内库,并不是左手倒腾到右手的关系。 实际上,除非遇见重大战事,李二连问国库内部情况的权力都没有。 换言之,国库里的银子,跟他没有丁点关系。 这可都是从自己兜里,掏出来的真金白银! 李二心疼的直抽抽。 他干笑几声,道:“六抽一税,对商家实在是不公平,要不咱们...改改?” 没人敢说话。 李二说这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找人背锅! 谁敢说话,谁就要承受满朝文武的唾沫! 为了自己的生意而修改税率,皇帝也担不起责任! 听到要改税率,柳白眼前一亮。 六抽一税,实在是太扯淡了。 若是能趁势改改,以后能省多少银子? 前几年朝廷财政紧张,柳白也就不说什么了。 现在国库和内库里,金银财宝多得都快放不下了,交那么多的税等着喂耗子? “陛下,未必不可行!” 李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快给朕出个注意!” 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在银子面前,脸面连个屁都算不上。 顾及脸面,只是银子没到位罢了。 柳白早就为修改税率,做足了功课。 从本心上来讲,他的确是为了省点银子。 可从公理上来讲,税率太高,也确实有不利的地方。 银子的确可以生银子,但生出来的银子,也是有数的。 此消彼长之下,中央财政越阔绰,地方上就越吃紧。 生产力藏于民间,想要发展生产力,就要无限提高民间的积极性才对。 按照现在的销售量来看,用不了几天,大唐的货物供给就会进入紧缺的状态。 而税率高了,就会严重打压生产的积极性。 说白了,降低税率,才能够保证货物的供给。 柳白笑容满脸的说道:“陛下,柳白有个共赢的法子,咱们该好好聊聊。” 李二连连点头,道:“对,咱们在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该好好聊聊!” 谁都不想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打水漂。 都是利益相关者,自己能省银子,百姓能捞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短短几句话,众人达成了共识。 斜刺一枪,拨马便走! 房玄龄提出,天香楼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 程咬金顺手掏出购物卡,从货架上挑了几瓶子‘李师傅’。 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外涌,很快就来到了天香楼。 李二让刘瑾带着金吾卫,在天香楼门口站岗。 “清场,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违者杀无赦!” 第842章 不就是改个税率吗?哭什么? 大朝会是前天开的。 所以,今日朝中的官员们都很闲。 有些衙门,甚至直接放了大假。 可对有些衙门而言,休沐是妄想。 他们若是不干活,整个大唐都会陷入瘫痪。 就算过年过节,都要有人坚守在一线岗位上。 这个衙门,就是民部! 民部设尚书一人,正三品的官衔,侍郎二人,正四品下的官衔。 再往下,便是巡官和主事。 在六部之中担任主事,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 事情多得数不过来。 过年过节,朝廷要办庆典,官员要发赏赐,军中要有饷银,民间杂七杂八的收入支出更多! 尤其是度支司的主事,更不是人干的活儿。 算错一笔账,多收一笔钱,少给半个子儿,都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 民部度支司主事李丛道,是地方上新提拔起来的官员。 从前隋到现在,十几年的光景,一步一步地方典吏,成为民部主事。 李丛道可谓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往上数十几号人,都死于非命。 要么,是畏罪自杀,要么流徙亡故。 总之,这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职业。 稍不留心,就可能被诛个三四族。 朝廷的钱袋子,不是那么好管得。 尤其是尚书仆射长孙无忌入狱之后,李丛道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也被抓进去。 去年上任的民部尚书陈叔达,是个老好人。 不站队,不攀附,算是三品重臣之中,罕见的边缘人物。 这就造成不管有什么罪过,上头都担不了,一切都要由李丛道自己负责。 半年了,难得的休沐,李丛道在贵兴坊的家里,睡了一个好觉。 打算去东洋河上,泛舟吃茶。 这是他难得的消遣。 可是,刚坐下马车,正要出城,就被人拦下了。 李丛道烦躁的掀开帘子,看到外边的人之后,脸色大变! 他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道:“见过刘公公!” 刘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下官...下官今日休沐,便想出城去消遣消遣...” 多年为官,他很清楚,说话不重要,行动才重要。 所以,他一边说着,一边咬着牙,把腰间祖传的玉佩拽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刘瑾手中。 刘瑾倒是不背着人,掂了掂手中的玉佩,眼中鄙视的意味很浓。 “穷酸!” 他在心里,给李丛道下了两字评语。 这玉佩的料子不错,可惜太小,放在市面上,顶多卖个几百贯。 他去其他官员府上宣旨,谁不送个上千贯的物件? “看来,李大人心情不错...” 李丛道陪着笑,道:“多亏刘公公照应!” 刘瑾脸色忽然一变,道:“你的休沐没了,跟杂家走一趟吧!” 砰! 李丛道仰头栽倒,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刘瑾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一开始,只是想吓吓他而已。 身为宫中实际意义上大总管,刘瑾早就不把四品以下的官员,放在眼中了。 他并不知道,李丛道曾经是长孙无忌的人。 李丛道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悲哀的说道:“敢问公公,可否给下官一个,和家人告别的机会?” “告别?” 刘瑾这才明白,合着这厮以为,自己要拿他下大狱。 “没那么多工夫!” 刘瑾懒得跟这个没意思的人,继续扯淡。 招呼上几个金吾卫,叉起李丛道就走。 ... 天香楼,二楼雅间。 李丛道脸色惨白,抖若筛糠。 他已经知道,刘瑾并不是来杀自己的。 但是,却更加恐惧了。 因为,此刻正有好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看样子,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尤其是,当他看到李二眼中,带着一种兴奋的目光时,顿觉屁股一紧。 “李丛道。” 李二叫了一声。 “臣在!” 李丛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刷刷’往下掉。 “死定了!死定了!” 他在内心狂吼。 李二一愣。 不就是改个税率吗? 哭什么? 其他人也都是满脸懵。 房玄龄慨然而叹,道:“李大人爱民如子,想必是担忧天下百姓的银子不够用...” 杜如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亲自上前,把李丛道搀扶起来。 “李大人稍安勿躁,陛下已经与老夫等人商议过,降低税率对百姓更有好处。” 人们都觉得,这个度支司主事前途无量。 是个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李丛道比他们还懵! 修改税率? 莫非,把自己抓来,不是为了严刑拷打之后,斩首示众? 想一想,貌似也没什么不对的。 这么一群身份显贵的人,来审自己这个屁大点的官,成本似乎有点太大的。 李丛道很快就发现,自己丢人了... 他擦了擦眼泪,借势站起来。 “原来修改税率是为百姓们好,下官这就放心了...” 后边的刘瑾,听见这句话,差点喷出来。 别人都以为,李丛道已经知道了修改税率的事情。 唯独刘瑾清楚,李丛道在进门之前,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个好演员! 李二难得的和蔼可亲。 他亲手拉着李丛道坐下来。 “李爱卿,朕已经与诸位臣工,都商议过了,将商税降低为二十抽一,是极其可行的,你主掌民部度支司,说一说你的看法。” 李丛道的脑子嗖嗖转。 他从李二的话中,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是他们已经确定,降低商税势在必行。 第二,把自己叫来,真的不是为了砍脑袋! 他瞬间来了精神。 这可是一个,从长孙无忌那个大泥潭之中,拔出来的绝佳良机!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可行,如今国库之充盈,乃亘古罕见之态,商税降为二十抽一,并不会为朝廷的运转,带来任何影响!” 李二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不是这个道理,明日朕打算再开大朝会,到时候你该这么说...” 第843章 你就记住一句话,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六月中旬的大朝会,开得很密集。 三天前才开过一场,昨晚又临时通知,竟然还有加个班! 对此,一部分高层官员们暗暗窃喜,另一部分心忧不已。 中高层官员们怨声载道,至于中低层官员,以及堪堪能够上参与大朝会门槛的六品小官们...没人在乎他们的想法。 民部度支司主事李丛道,算是中底层官员。 以往,他从不肯放过这个,跟同僚们打好关系的机会。 私底下交往,难免会给人落下一个结党营私的口舌。 经过多年的努力,的确结交了不少好友。 甚至于,有几位四五品官员,已经跟他成为了知己! 天刚蒙蒙亮,大佬们的马车里有冰盆,感觉不到丝毫的闷热。 其他人只能躲在阴凉的地方,用袖子扇凉风。 李丛道很罕见的,没有挤在人堆里。 而是独自一个人,站在角落,面对着墙角,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将作少监伍顺章,跟李丛道是知己好友。 他走过去,问道:“丛道兄,昨日定下去东洋河泛舟吃茶,为何爽约了?” 李丛道不搭理他... 伍顺章皱了皱眉,凑近了一看。 发现李丛道正伸出一根手指头,扒拉墙缝呢。 一边扒拉,嘴里还念念有词。 伍顺章侧耳一听。 似乎说的是‘真倒霉,倒血霉’之类的词汇。 伍顺章捋着胡子想了一会儿。 “难不成,昨日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们这一系人马,都曾跟随过长孙无忌。 毕竟,尚书省在名义上统领着六部九寺五监。 不过,他们只能算是边缘人物。 长孙无忌根本看不上他们。 联想起昨天长安城的轰动,伍顺章脸色微微一变。 “莫非,是陛下要动手了?” 众所周知,长孙无忌倒台之后,曾经属于他的‘人马’,一个都没处置。 褚遂良等人,就好端端的站在远处,等着上朝。 难道陛下真的等不及,不等真正将长孙无忌定罪,就处置他们这些‘党羽’? 伍顺章想不出别的可能。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李丛道转过来,道:“丛道,你老老实实跟为兄说,是不是出什么变故了?莫非跟柳家那位有关?” 李丛道好像依旧没听见他说什么,满脸的失魂落魄。 “李大人,李丛道大人!” 这时候,伍顺章听见有人在叫李丛道。 回头去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 叫李丛道的人,竟然是当朝宰相,房乔大人! “丛道!醒醒!房相在叫你呢!” 李丛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迷茫的说道:“顺章兄?” 伍顺章急忙把李丛道,拉到房玄龄的马车前。 小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说话小心点,咱们的生死,可都攥在房相他们手中!” 李丛道脸色极其复杂。 好像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不敢说。 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李大人,快上车来凉快凉快!” 他这一句话,语气仿佛在聊家常。 却在文武百官之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房玄龄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身为宰相的他,并不知道李丛道所在的阵营? 又或者说,李丛道已经改头换面,成了三省大佬们的忠实拥趸? 伍顺章也愣住了。 听房玄龄的意思,好像他和李丛道之间的关系很好!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两拍。 在朝中,境地最尴尬的,其实并不是褚遂良他们那些人。 若是长孙无忌能活,他们就能活。 若是长孙无忌死了,他们八成也得死。 结局早已注定,无所谓尴尬不尴尬。 最尴尬的,还要数他们这些,‘长孙集团’的边缘人物。 当初想靠近长孙无忌,奈何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们。 说到底,只是借了一个名头而已。 要说作恶,倒也没怎么作恶。 如果李二有心放他们一马,也就放了。 可如果李二心情不好,要杀也就杀了。 这种尴尬的境地,让他们这群人不知所措了很长时间。 房玄龄的这句话,仿佛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十几个人,围着伍顺章,迅速成了一堆,开始窃窃私语。 褚遂良等人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 马车里! 李丛道双手放在腿上,不停的摩挲。 心中的紧张,表现无疑。 房玄龄和蔼可亲的说道:“李大人,擦擦汗,喝点东西,离着上朝还有一会儿工夫,不着急。” 他摆了摆手,让坐在对面的杜如晦,往旁边靠靠。 然后,从杜如晦身后,拽出来一个大箱子。 掀开盖子,里边全是各种各样的饮料。 杜如晦手疾眼快,拿出一玻璃瓶子橙汁,摸了摸,竟然还是冰镇的! “房相,最近挺会生活啊!” 房玄龄冲众人招呼。 萧禹等人纷纷拿起心怡的饮料。 “遗直那孩子孝敬的,知道他老子最耐不得热,特意从柳家定制的保温箱子,每天清早,都放上几样喝的!” 高士廉拿着一瓶冰镇绿茶,揉了揉肚子,道:“有没有不凉的?老夫这胃口,着实受不得刺激。” 戴胄离着房玄龄近,给高士廉换了一瓶常温的梅子水。 旋即笑容满脸的看向李丛道。 “丛道兄,想喝点什么?” 李丛道连忙致谢。 表面上看,戴胄只比他高了一级。 但三省早就放出话来,到不了年底,戴胄就会成为新的民部尚书。 那可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他长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让顶头上司伺候! 李丛道干脆,把高士廉替换下来的冰镇绿茶,拿过来,苦着脸,道:“诸位大人,下官心中忐忑不已,若是上朝时,无法说服旁人,怕是会延误了陛下的大事!” 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你切莫紧张,陛下既然把如此重任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不就是背负点骂名吗?朝中的同僚们记恨你,可天下百姓,都念着你的好呢...你就记住一句话,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李丛道只好点了点头,‘咚咚咚’把一瓶子冰镇绿茶全都灌进去。 都到了这一步,没有丝毫退路。 爱咋咋地把! 第844章 如何处置长孙无忌?民部的演技 大朝会! 文武百官分列两队,房玄龄作为文官班首,自然站在第一个。 武将列之中,李孝恭则是头一次往后站了一位。 无他,因为资格更老的人,今日难得上一次朝。 李德良致士之前,管着宗正寺,再往前十来年,也是李家皇族之中,难得的猛将。 曾经率领一千人,亲自攻破了洛阳的南大门,南阳城! 老头不用跟别人一样,大热天在外边晒太阳。 早就被轿子接了进来。 宣政殿是新宫殿,没有配备坐席。 若是在太极殿中大朝会,文武百官都应该跪坐。 所以,大殿之中,只有龙椅上的李二,和下边的李德良坐着。 原本,没人希望老家伙跑到这来瞎掺和。 奈何人家是大股东。 超市有份子,‘李师傅’也有份子,说话比李二还好使几分。 贞观三年的大朝会,开得并不是很勤。 举国安宁,百姓富足,对外战争根本就没输过,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在大朝会上商量。 百官都低着头,各自琢磨自己的事情。 有一群人,显得惴惴不安,一个个东张西望。 为首的,是十八学士之中资格最老的褚亮。 重新回到朝堂的人,被委以重任,如今是暂管着尚书省的尚书右仆射,兼领文散官光禄大夫。 地位,并不比三省大佬差。 以他为首,曾经跟长孙无忌及走得比较近的那些人,都一个模样。 在他们看在,除了处置长孙无忌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值得单独召开大朝会了。 褚亮幽幽一叹,走到大殿中央。 “老臣有事起奏!” 李二淡淡的说道:“褚卿讲来。” 褚亮强忍着心中的无奈与悲哀,道:“前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已在天牢之中看押十余日,是杀是罚,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终归是个大马蜂窝,与其让别人捅破,咬自己一身大包。 倒不如自己亲自挑破,好歹,也有个心理准备。 最多,不就是个死吗? 长孙一系的人马,全都死死攥起了拳头。 尤其是曾经长孙无忌手下的头号大将褚遂良,咬牙都咬出血来了。 李二的态度很暧昧。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朕自有定夺,卿家不必再提!” 褚亮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 他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陛下,恩准老臣致士!”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哗然!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合适吗?! 莫非,褚亮已经等不及死了? 李二深深的看了褚亮一眼,淡淡的说道:“褚卿,你是在试探朕吗?” 褚亮浑身一颤,道:“老臣不敢!” 他的眼中,已经隐隐有了绝望之意。 没错,他就是为了试探李二! 如果李二恩准他致士,那就说明,他以及他下边的那些人,至少还有活着的可能。 若是不恩准,那么...凶多吉少!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李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中的小九九。 寂静! 大殿之中,迎来了长达半炷香的寂静。 褚亮跪在地上,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在竹丝编制的地毯上,殷湿一大片。 褚遂良等人,各个面如土色。 房玄龄等人,也显得很不自在。 “该死的褚亮,为何要在此时,把这个大脓包挑破!” 其实李二的态度,一直都很明显。 他并不想过早,甚至压根就不想直接处置长孙无忌。 就算李承乾已经跟长孙皇后说得明明白白,李二依旧不想弄死长孙无忌。 朝堂上的权力倾轧,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头一天被判诛九族,第二天就被放出来,第三天照旧身居高位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说不定,借着某个由头,就能把长孙无忌的性命糊弄过去。 理由很好找。 譬如,长孙无忌的罪过还没有查清楚。 又譬如,长孙一家神秘失踪,要等找到人之后,再一并发落。 至于找不找,是另外一回事。 这也算李二用一种别样的方法,向柳白等人,帮长孙无忌求情。 可是,脓包一旦被挑破,就不是那么好愈合的! 至少要等脓水都流干净之后,再琢磨愈合的事情... “房卿,你的看法呢?” 李二想不出好办法,习惯性的把皮球,踢给房玄龄。 房玄龄心里发苦。 李二明摆着把这个得罪人的活,交给了他。 迟疑了一下,房玄龄回头,看了看杜如晦等人的脸色。 这帮老家伙,要么抬头看天,要么低头掰手指头,没有一个给出主意的。 正要站出来的时候,新兴老王爷李德良忽然站了起来。 “陛下,不知老臣可否提提意见?” 李二忙道:“皇叔坐下说便是。” 李德良洒然一笑,慢悠悠的坐下,道:“陛下,褚亮褚大人,也算是为国奉献了一声,到了这把年级,也该颐养天年了,老臣以为,此事可允。” 他的话,分量很重。 而且身为李家皇族之中,硕果仅存的老一辈王爷,根本用不着担心旁人说三道四。 房玄龄松了一口气。 是因为有人出头。 同样的话,换成他来说,不仅得不到褚亮等人的感谢,到时候还会被自己人骂上好几年。 李二也松了一口气。 他看得出来,李德良倒不是多怜悯褚亮等人,而是纯粹的不想让自己为难。 “皇叔都发话了,那就准褚卿致士,念你为国鞠躬尽瘁,朕再加封你一个仪同三司的头衔。” 褚亮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二。 又急忙低下头来,大声道:“皇恩浩荡,老臣,叩谢陛下!” 他迅速摘下自己的官帽,轻轻放在地上,给李二磕了三个响头。 只觉得身上的担子,忽然被人卸了下来。 整个人都轻松了。 起来之后,他慢慢转过身去,冲褚遂良等人,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宣政殿。 褚亮一走,朝堂之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松快了许多。 李二轻轻咳嗽了几声,道:“今日召开大朝会,乃是因为民部度支司主事李丛道,递上来的一封奏折...” 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一个,原本不怎么显眼的人身上。 李丛道浑身一颤,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小碎步走到大殿中央。 还没说‘参见陛下’之类的字眼,先是‘嗷’得嚎了一嗓子。 “陛下,再这么下去,大唐就要亡了!” 第845章 不愧是陛下,造假都造得这么像 看房玄龄等人那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就知道,这番话是李二交给李丛道说的。 可他们知道,别人不知道啊! 咽唾沫的大臣,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正在挠痒痒的,不由自主在自己身上狠狠来了一下。 短暂的寂静之后,仿佛水流进沸腾的油锅! 哗—— 李二阴着脸,道:“李丛道,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李丛道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知道!” 民部尚书陈叔达,猛地冲出来,指着李丛道,怒气冲冲的说道:“李丛道,休要胡言乱语!我大唐如日中天,上下一心,何来灭亡之说?!” 他是李丛道的顶头上司。 李丛道发癔症,他也要跟着倒霉。 几个御史也跳出来,指责李丛道胡言乱语,没事找事。 李丛道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偷偷扫了一眼李二的脸色。 按照预先约定好的,他需要尽量逼出满朝文武的怒火。 看现在的意思,显然火候还不到,陛下不满意。 他心里发苦,却不得不照着李二的吩咐办。 只好暗暗叹息一声,旋即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咱也来一出名臣风范!” 他整理好自己的冠冕,捋顺了下巴上的胡子,拽了拽衣服上的褶皱。 而后,再次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倾吐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众人莫名其妙。 李丛道往前踏了几步,缓缓跪倒,满脸的郑重。 “启奏陛下,臣腆任民部度支司主事,掌天下财政,量万民赋税,在臣看来,若商税久持不下,定将使国库空虚,万民动荡!” 说完,他把脑袋叩在地上。 听他说完这番话,陈叔达的脸,都成猪肝色了。 那几个指责他大放厥词的御史,仿佛看到了升官的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跟李丛道好好的辩上一辩。 李二却是呵呵一笑。 “国库空虚?陈爱卿,不知如今国库内情如何?” 陈叔达这个民部尚书,虽然不怎么爱管事,但一切基本的情况,还是知晓的。 李丛道的举动,让他整个人寒到了骨子里。 旁人不清楚,他却知道,李丛道曾经是多么拼命的往长孙无忌身边钻! 莫非,李丛道的目的,就是他这位民部尚书? 反正,李丛道是不可能,平白无故自己找死的! “启奏陛下,我大唐举国安定,各地农商赋税稳步增长,依老臣之见,便是未来十年颗粒无收,国库也能支撑下去!” 陈叔达掷地有声的说道。 说完,还狠狠的瞪了李丛道一眼。 看样子,如果这里不是宣政殿,他都有心思上去痛揍李丛道一顿。 李二饶有兴致的说道:“那为何,朕看李爱卿的奏折,也并无不妥之处?” 他把龙案上的一份奏折,交给刘瑾。 刘瑾拿着奏折缓缓走下来。 陈叔达双手高举,以为刘瑾要把奏折拿给自己看。 没想到,刘瑾直接略过他身前,将奏折交给了李丛道! “李爱卿,既然是你写的奏折,那就念念吧。” 李二淡淡的说道。 李丛道满脸懵逼。 自己写的奏折? 怎么没人告诉自己一声? 他翻开奏折,看到上边,赫然这些自己的署名之时,顿时吓了一跳。 这字迹...不就是自己的吗?! 不愧是陛下,造假都造得这么像! “民部度支司主事李丛道,奏陛下钦定商税修率之请...” 前边都是一些客套话,到了中间的部分,李丛道越念越心惊。 “贞观二年商税为十抽一,单以长安为例,商户一千两百五十四家,月均商税两百七十五万贯,及至贞观三年,商税为六抽一,商户增至三千六百余,乃贞观二年的三倍,月均商税却只有不足五百万贯...” “税率提高近乎原来的两倍,商户增加近三倍,征缴税银却不足两倍,此乃商税之症结所在...” “臣以为,商率过高,以致民间商贾疲于生产,降低商贸之效,应火速降低商税,以应民心...” 李丛道念完之后,心中已经不能用滔天巨浪来形容了。 这份奏折里,说的有理有据。 尤其是一些数字,连他这个度支司主事都不是很了解。 陛下竟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要知道,这些资料,平常可都是锁在他的柜子! 或许,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就在陛下的监视之中了... 李丛道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和他不同的是,原本还有些焦躁的朝堂,忽然重新归入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眼色。 很明显,这份奏折上的内容,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原来,并不是说商税越高,国库里的银子就多... 税率提高为原来的两倍,商户的数量提高三倍,按理说,国库手上的商税,应该是贞观二年的六倍才对。 也就是说,怎么也要有一千五六百万贯! 而今,却实实在在的只有五百万贯! 现实,颠覆了他们的观念。 陈叔达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他是赶鸭子上架,才当的民部尚书。 本来就不是干这一行的材料! “谁能给朕,解释解释?” 李二忽然开口道。 所有人,如有默契一般的低下了头。 房玄龄走到中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事关乎算学与经济学之类的学问,应召书院之人觐见!” 作为当朝第一人,房玄龄和李二‘心有灵犀’。 他们才不承认,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步骤。 李二微微颔首,道:“善!速召待诏侍御史前来!” ‘待诏侍御史’算是比较清闲的职位。 严格来说,他们也归御史台统辖。 但实际上,他们是皇帝身边的幕僚。 既然是幕僚,就不该出现在台前。 诏到大殿上来,实在是头一次。 很快,待诏侍御史张柬之,大大咧咧的走了上来。 “参见陛下!” 看到他的模样,百官心中都不禁暗赞了一声。 “好风采!” 张柬之人模狗样的,长得确实不错。 尤其是见到陛下之后,不卑不亢,尽显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拿折子给他看!” 李二淡淡的说道。 张柬之仅在奏折上扫了一眼,便洒然一笑,道:“此等学问,乃我书院的入学基础,不过小道尔!” 第846章 老夫一生忠心为国,岂会去当商贾? 一个人的地位,决定着他说话的分量。 李二开口,可以说是一言九鼎。 想要反驳,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李丛道的话,一部分人可以当成放屁,地位和他相仿的人,反驳上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非,他说的话堪称石破天惊。 而张柬之说话,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当成放屁。 尤其是在朝堂之上。 满打满算,六品之下的小官,也就张柬之他们那几个所谓的‘待诏侍御史’。 最近书院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不少都攒着劲头,打算找机会好好挫一挫书院学生的锐气。 否则,再过上一两年,等张柬之他们这一批率先入朝的学生,爬到高官的位置上,老臣子的脸面往哪搁? “胡闹!老夫沉浸政务多年,也不敢妄称小道!” “你这是在拿天下百姓的安危当儿戏!” “浮华之子,夸夸其谈,何其可笑!” “...” 为了在陛下面前露脸,哪怕张柬之长得再帅气,在这群大臣的眼中,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他们当张柬之在放屁,张柬之干脆也当他们是在放屁。 “当初陛下亲临书院授课,开办经济学院,微臣乃是头一批进入经济学院就读的学生,税率一道,虽关乎百姓安危,可在我书院,却实属小道,若有哪位不服,尽管和在下辩上一辩,如何?” 陈叔达第一个跳了出来。 这个摆在明面上,基本上不管任何事情的民部尚书,倒也不是泥捏的。 论起家学渊源来,他比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要强上许多。 因为他本就是前朝皇族。 南朝陈国,那个被前隋士兵,从井里拉上来的陈后主,就是他亲哥。 若是陈国没灭亡,这厮好歹也是个实权王爷。 当初李二能建立天策府,成就一番大业,他可谓功不可没。 这也是为何,他能够顶着长孙无忌的压力,硬生生在尚书省内,顶着民部尚书的头衔,还活到了现在... 有多少本事放一边不提,起码人家资历够高,功劳够高! 仍在秤杆上,也能担得起分量。 “黄口小儿,肆谈国朝大事!老夫问你,十文钱的税银,变成了两文钱,如何支撑国库?” 一听这话,有些聪明人的人就知道,陈叔达白跳出来了。 合着他根本就没听懂,刚才李丛道念得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怪不得他。 让一个只知道玩笔杆子的人,去研究经济学。 跟让程咬金去绣花,没多大差别。 原本兴致勃勃打算看好戏的李二,也觉得有些扫兴。 修改税率,是他的主张。 他比其他人都清楚,修改税率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是无法说服朝中那些老古板,根本就行不通! 换个明白人来跟张柬之辩驳,可以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但现在,跳出来的是一个老糊涂。 这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陈爱卿,不若拿这份奏折去看一看?” 李二想给陈叔达留些面子。 劳苦功高的老臣子了,总不能让他下不来台吧? 陈叔达梗这脖子,就是不下去。 “启奏陛下,臣身为民部尚书,理当为天下百姓考虑,万不可让这黄口小儿,毁了我贞观盛世!” 李二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只能给张柬之使几个眼色,让他给陈叔达,留点脸面。 张柬之呵呵一笑,道:“陈老大人,下官且问您一个问题。” 陈叔达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道:“尽管问,若是你回答不好老夫的问题,老夫非要参你一本不可!” “不知,陈老大人家里可有产业?” 陈叔达的表情便的有些不自然。 “老夫一生忠心为国,岂会去当商贾?” 这句话就纯属扯淡了。 朝廷给的俸禄并不多。 才从饥荒年走出来没多久,都来不及制定什么高薪养廉的政策。 或许,他本人没有产业。 但七大姑八大姨,小舅子大表哥,说不准某一位就是名震一方的行首级人物。 张柬之又笑了笑,道:“那暂且当陈老大人家里,有一间收入不错的铺子。” 他走到陈叔达面前,伸手道:“借陈大人这枚玉佩一用!” 不等陈叔达答应,他就把玉佩摘了下来。 陈叔达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眼中难免闪过一抹羞恼之意。 这枚玉佩质地均匀,以他的俸禄,七八年不吃饭也买不起。 张柬之拿着玉佩,翻看了片刻,道:“假设,这枚玉佩能卖一千贯,原本要交一百贯钱的税,现在,却要交将近两百贯...” “哪有那么贵?!” 陈叔达咬着牙道。 说话间,他偷偷瞧了瞧李二的脸色。 张柬之摆了摆手,道:“只是假设而已。” “哼!卖了一千贯,只交两百贯的赋税,有何不可?” “听起来的确不多,可您莫要忘了,这一千贯里,还包括了租用店面的银子,玉石的原料费,请工匠雕刻的费用,甚至还有其他人工费,店铺的其他开销...林林总总,都是从这一千贯里刨出去的...多出一百贯的赋税,看似不多,可实际上,却几乎让商贾赔本,这样的买卖,您会做吗?” “同样,一枚玉佩赚不了几个银子,甚至还会赔,那么两枚三枚呢?长此以往,严重打击了商贾的积极性,铺子迟早会关门!” “要知道,玉佩还是厚利的行业,换成利薄一些的,恐怕早就难以为继,而且,靠一枚玉佩吃饭的人,远远不是铺子一家,还有开采玉石的人,雕刻工匠,乃至贩售玉石原料的掮客...” 眼瞅着陈叔达抿着嘴,一副不止如何辩驳的样子,李二对张柬之的口才,简直满意极了。 他们接触经济学不多,很多理论知识在脑子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响。 知道,却并不了解。 经过张柬之这么一讲,清晰多了。 玉石的例子很好,他提出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看着陈叔达低头沉思不语,张柬之继续道:“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不管是农户还是商贾,只要没有了生产的积极性,再高的税率,也不会让国库增收,所以,降低税率才是长久之计...”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将陈叔达的玉佩,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847章 挡人财路,等于杀人全家 作为一门刚刚起步不久的学问,就算文武百官们听说过,也只是在李二的讲座上听过而已。 实际上,真正深入研究过的,没几个人。 商贾地位低的观念,并没有扭转过来。 说到底,柳白能有今日的地位,一是因为家里的生意,早就超出了商贾的范围。 手里攥着几十上百万人的饭碗,谁都不敢小觑。 二来,柳家和皇家的情分摆在这里。 李二就差把柳白写进皇家的族谱里了... 而其他商贾,是死是活,根本不在这群大臣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国库的收入。 国库没了收入,仗不好打,政策难以事实。 往隐晦的地方讲,国库没银子,他们贪都没地方贪去! 张柬之用玉佩举例子,正好触动了大部分官员,心里那根弦。 他们发财,靠的可不是朝廷的俸禄! 商贾的日子不好过,他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换句话说,降低税率,不仅对百姓好,对他们自己更有利! 这下子,没人说话了。 刚才闹得最凶的那几个,悻悻的往后缩。 之前反对降低税率,是为了露脸,好在陛下面前留点‘为国为民’的好印象。 可若是现在再反对,就要得罪一大批人了! 谁没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难不成,靠朝廷发的那点俸禄? 那就魏征那样的,死活不肯找别的财路。 他儿子魏叔玉,眼瞅着就要成年了。 跟衡山公主定下亲事,过了两三年,都没银子盖宅子。 要不是李二大发善心,钦赐了一座公主府,恐怕老魏一家子人都要出去打零工了。 挡人财路,等于杀人全家。 谁敢这时候说半点反对的意见,就等着文武百官照死里收拾吧! 李二对这种效果很满意。 他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那便准李爱卿所揍,民部度支司速速敲定合适的税率,为期三日!” 始终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李丛道,满脸的悲哀。 他才是最明白内情的人。 朝中那群老古董,就算不说话,也是肯定不会同意降低税率的。 读了一辈子儒家经典,让他们搞懂经济学的门道,难如登天。 归根结底,他们也只是为了不得罪人,才没有阻拦罢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或许不敢怪罪陛下。 唯一可以宣泄怒火的人,就是他李丛道! 他这回,算是当了李二的挡箭牌了。 偷偷往旁边一看,果然看见顶头上司陈叔达,正死死的瞪着自己。 李丛道预料到,用不着等明日上差,自家府上的门槛,就会被老古董们踩破。 脾气火爆点的,没准会直接拿着刀子... “臣...叩谢陛下恩典...” 说完,他揣着那张,自己呈上去,却只看一眼的奏折,慢慢退了下去。 李二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舒坦。 总归是自己的臣子,就算当盾牌使,也不能直接把人家逼死吧? 他叹了一口气,道:“李爱卿且慢...” 李丛道身子一颤,心头直滴血。 “陛下,您非要逼得臣悬梁自尽吗...” 这番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从来都没有变过。 李二权衡了一下,缓缓说道:“民部度支司主事李丛道,恭忠体国,赐爵南阳伯,特进民部右侍郎,加通议大夫衔...” 他本来是想,用封赏的手段,安慰安慰李丛道。 可他没想到的是,一经封赏,某些老古董看李丛道的眼神,更加阴森了! 房玄龄等人也吓了一跳。 陛下这分明是要搞死李丛道! 就算他曾经是长孙无忌的人,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李丛道身子一颤,悲愤欲绝! “陛下,您果然是要逼死臣!” 本来就是一条,被放进油锅里的活鱼。 李二不把鱼捞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加了一大盆凉水! 李丛道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出了宣政殿的大门,就会被人围起来。 刚刚说完的李二,也忽然反应了过来。 自己分明是把李丛道,架在火炉子里烤啊! 他先是一愣,继而讪讪一笑。 现在想反悔也完了。 帝王之言,岂可轻废? “咳咳...刘瑾,退朝之后,你亲自将李爱卿送回家中宣旨!” 这是他能为李丛道,做到最后一点事了。 起码,可以保证李丛道半路上,不会被人打闷棍... “臣,再谢陛下...” 李丛道站起来之后,脸色变得坦然了许多。 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差也差不到拿去。 他倒是想开了... 不就是个死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 退朝之后,李二把房玄龄等人留了下来。 群臣十几号人,往紫宸殿的方向溜达。 一路上,谁都不敢说话。 没人猜的懂,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 难道,陛下心情很不好? 否则,怎么会照死里玩李丛道? 李二也没说话,他心里十分担忧李丛道的安危。 “房卿,你说李爱卿会不会...”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道:“会不会心里不舒坦?” 房玄龄一愣,更猜不透李二的想法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陛下必定是想弄死李丛道! “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李大人...犯了什么过错?” 在他眼里,人家李丛道,可是来帮忙的! 李二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脑抽了。 “听闻,李爱卿曾与长孙家,走得颇近...” 房玄龄皱了皱眉,道:“臣以为,长孙无忌一案,不可再扩大下去,朝中与其有关系的官员,十之六七,若都如李丛道般处置,恐怕朝堂会为之一空!” 李二心里琢磨着,如何搭救李丛道一把。 按这个趋势下去,李丛道被人弄死,是迟早的事情。 像陈叔达、封德彝、温彦博、杨恭仁等一众老派臣子,刚才看李丛道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他似的。 “房卿以为,李爱卿可堪一用?” “虽胆小了一些,但还是比较干练的。” 李二点了点头,道:“朕有一事要托付给房卿,你出宫之后,去找柳白一趟,让他竭尽所能,保李爱卿一命...” 第848章 江南那三十万亩农田,不是都卖给朝廷了吗? 超市全面开花,长安城的十几家分店,同样火爆。 短短三天,出货量堪称恐怖,给关中地区的物流运行,带来的极大的压力。 泾阳县柳家总行,招伙计的牌子,就压根没摘下来过。 新入职的员工,每天至少有上百名! 饶是如此,柳家依旧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总是不够用的。 尤其是商队之中的伙计,稀缺得厉害。 从西域溜达了一圈,在半路上接应了李承乾的杜悫,刚刚赶回长安城,来不及修整,就被李恪投入了工作之中。 如今的他,也是一方管事的。 年纪轻轻,距离掌柜级只有一步之遥,整个柳家也没几个。 大半年过去,杜悫黑了,也瘦了。 但整个人的精神不错。 “你家娘子说,今天晚上必须回家,十二坊的宅子刚安顿好,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柳白坐在泾阳县柳家总行的大厅里,对着一身短打扮的杜悫说道。 自打他回来,柳白也只见过他两面而已。 一次是前天去城外亲自接他,第二次则是今日。 杜悫的老婆出身不大好,在春风阁当了几年清绾人,但也称得上奇女子。 丈夫去的这大半年里,她可没闲着。 帮春娘,把春风阁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泰记也成了罕见的管事级人物。 算起来,跟春娘是一个级别的。 一个月的俸银,比杜悫还高了两成。 在柳家,管事级别已经很高了。 上头只有十几位镇守一方的大掌柜,外加沈万三这个总掌柜的。 级别高,就有资格见柳白。 今天一大早,泰记管事青儿姑娘,跑到柳家大宅去说理。 为何自家夫君刚刚跑了几千里路,又要出去? 正好,柳白要来泾阳总行一趟,就顺便当了个传话的。 杜悫那黝黑的面庞上,满是苦笑。 “少爷,不是小的不想回去,实在是手头的事情太多,抽不开身啊!” 柳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反正这话,少爷我是带到了,回不回去由着你。” 杜悫摸了摸脸,叹气道:“这个青儿,真是胡闹,家里的供货压力这么大,我哪里有心思回去收拾宅子?”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是没你不行,家里缺的是小伙计,管事和掌柜的,比狗都多。” 前天超市开业之际,正式晋升为掌柜级的李恪,刚走进来,听见这句话,脸一黑,又走了出去。 杜悫看了李恪的背影一眼,嘿嘿一笑,道:“少爷,您看小的是不是能去岭南,跟孙掌柜跑几天船?” 柳白摇了摇头,道:“想都别想,跑船跟走旱路不同,你要是死了,青儿敢一把火烧了越王府。” “反了她了!” 杜管事霸气侧漏,威风凛凛。 柳白横了他一眼,忽然惊讶的说道:“青儿!” 杜悫脸色大变,一猫腰,就要往桌子底下钻。 柳白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杜悫尴尬的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幽怨的看着柳白,道:“少爷...” 柳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后边的话。 “废话说到这,少爷我大老远跑回来,可不是跟你嚼舌头的。” 杜悫精神顿时为之一震! 既然少爷这么说,肯定是有重要任务交个自己! 只要不回家,干啥都成! “听老沈说,你这趟是去江南进货?” 杜悫点了点头,道:“沈叔让我去进写越州的老酒和药材,林林总总也要拉回一百大车来。” “正好,家里在江南有些田产,你去处理掉!” “处理掉?” 杜悫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觉得,其中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前往西域之际,身边跟着一大群当初锦衣卫的精锐。 如今,锦衣卫已经转型成了泰记情报中心,严格来说,杜悫也算半个泰记的人。 他可以接触到,柳家很多的秘密。 旁人都觉得,柳家现在忙着开超市,联系岭南。 他却知道,家里的重心,从上个月初开始,就已经转向江南了! “我记得,江南那三十万亩农田,不是都卖给朝廷了吗?” 柳白拿出一大摞田契,交给杜悫。 杜悫一看,大吃一惊。 “八十万亩!您买下来的?” 柳白笑道:“不是买的,难不成还有人送?” 杜悫更加吃惊了。 江南的地价,比关中便宜点有限。 毕竟大部分都是水田,每亩的价格,也就比关中低个三四贯而已。 八十万亩,少说也值一千五百多万贯! 这么大笔银子的调动,竟然没人知道! 他顿时感觉,肩膀上沉甸甸的。 手里这一沓子纸的价值,可比他走一趟西域,赚得还多一倍! “少爷,您的意思是...” 柳白淡淡的说道:“我要你到了江南之后,大肆宣扬,柳家打算把江南这八十万亩农田,无偿献给朝廷!” “献给朝廷?!” 杜悫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一沓子纸,顿时变得比石头还沉。 无偿献给朝廷...不就是把银子,往水里扔吗?! 若是皇帝够意思,勉强能听个响儿,最多封个轻飘飘的官。 柳家在乎官吗? 若是皇帝脸皮厚点,八成什么都不说。 天下都是人家的,能说献吗? 只能说物归原主而已... 杜悫的心都在滴血。 他有一种,立马卷了田契跑路的冲动。 “少爷,银子再多也没这个花法...要不,要不您看看我,我都快穷死了...” “滚你的蛋!” 柳白把茶杯砸向杜悫。 杜悫不愧是从西域闯回来的人,身手变灵活了不少。 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众所周知,少爷生气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动手。 而且,动手是可以躲的。 因为一旦少爷生气,你根本就见不着少爷的面,直接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杜悫跑到柜台后边,又拿了个杯子,洗干净之后,摆在柳白手边。 柳白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言而总之,这趟差你若是干的好,就给你升半级,省的一回家就看青儿的脸色,若是干不好,你就直接滚去泰记,在青儿手下当小伙计!” 第849章 当然是想让你,再欠我一个人情 柳家的工作重心,的确已经转向了江南道。 魏征说的没错,土地兼并过于严重,迟早会危机整个大唐。 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几乎全是由于土地兼并造成的。 当然,这都是让李二上火的问题。 对于柳白而言,兼并不兼并的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对柳家造成影响的,反倒是土地太多。 没错,柳家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 早年间,柳白为了一百万亩农田的任务,成天成宿的睡不着觉。 四处坑别人家的农田,都凑不够数,到最后,还是道门的袁守城,给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任务完成之后,柳白基本没怎么关注过,家里究竟有多少农田。 等回过神来之后,农田的数量都吓了柳白一跳。 别说整个关中,就算整个大唐,柳白都是最大的地主了! 数字堪称恐怖,估计皇家的农田加起来,都比不上柳家的一半... 农田这东西,就好像吸铁石一样。 有了东边的一大块,西边的一小疙瘩,也迟早是自己。 老百姓都知道,柳家的农田产量高。 给柳家当佃户,比别人家的地主,挣的银子都多! 渐渐,柳家麾下的农田越来越多。 直到现在,柳白都为之担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往大了说,自古以来最大的地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往小了说,柳家现在的支柱产业是航海贸易、房产,以及超市零售。 十亩地,就需要一个,甚至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日夜操持。 十万亩,百万亩,乃至千万亩呢? 书院曾经做过一个统计,整个关内道的耕地面积,总共有近一千五百万亩。 看起来,柳家拥有的并不多,而且分散在大唐各地。 但关内道的农民,登记在册的就有八十多万户。 均分下来还不算太忙。 而柳家的伙计,又有多少? 兼顾耕地,不仅不赚银子,反而会赔上不少! 说白了,农田对于柳家而言,根本就是个极其沉重的负担! 产业转型还未成功,柳白仍需努力... 用关中的一百万亩旱地,换来八十万亩江南的水田,是个赔本买卖。 但一百万亩的农田,若是零零碎碎的卖出去,还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及时止损。 杜悫拿去江南道的地契,是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将狠狠扎在江南华族的心脏之上! 随便安排了一下,柳白就催促杜悫赶紧上路。 关乎天下大事,杜悫回家挨顿揍,又算什么? “少爷,小的去了!” 重新带领商队的杜管事,显得意气风发。 对他来说,只要不回家,什么都是好的。 柳白挥手送别,看着为数在两百人的商队,逐渐消失在眼帘之中,淡淡的说道:“这回,你可以松心了吧?” 刚刚出现在柳白身旁的魏征,砸了砸嘴,道:“八十万亩农田,就这么送给朝廷,可不像你柳大少爷的作风...” 柳白回头看了魏征一眼,道:“要不,我把杜悫追回来?” 魏征急忙摆手,道:“就当老夫是胡说的!” 说着,他竟然真在自己的嘴巴上,使劲拍了几下。 “现在,咱们俩是真两清了,日后还是少打交道吧。” 柳白说完,转身走回总行。 魏征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柳白,自从长孙无忌入狱之后,你我早已两清,如今你这般帮我,又是为何?” 柳白不理他,径直走进总行,关上了大门。 魏征在原地站了片刻,幽幽一叹,转身上了马车。 当初他用河东道的证据,在关键时刻狠狠阴了长孙无忌一把。 以此,来偿还柳白帮他对付江南华族的恩情。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平白无故的,柳白为何又接着帮自己了? 其实他清楚,其中必然有诈。 不过,‘诈’究竟是什么呢? 柳白回到总行之后,端起刚刚没喝完的残茶。 “当然是想让你,再欠我一个人情...” 柳白笑了笑,把残茶干了,低头看起来了最近的账目。 ... 江南道,越州! 王弘直用最快的速度,仅仅八天,便赶回了会稽山阴的听槐堂。 将近三千里,只用了八天,可不是什么人都承受得住的。 王弘直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回来之后,干脆就晕倒在了家门口。 脸色蜡黄的他,躺在病榻之上,刚刚醒来,就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几位族中耆老阻拦。 “长宗,多休息,一定要多休息!” “你若是倒了,王家可就完了!” 王弘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綝儿!綝儿呢?” 三四岁模样的小綝儿,颠颠的跑过来,哭丧着脸,道:“爹爹!” 王弘直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道:“来人,把綝儿送去长安!” 满屋子的王氏耆老,大吃一惊! 对于大家族而言,长子长孙的意义,不言而喻。 以现在这个局势,王氏和朝廷就算没到势同水火的地步,也差不多了。 一旦朝廷要拿江南华族开刀,王氏必定首当其冲! 把小綝儿送过去,不是找死吗?! “速速把綝儿送去长安,还等什么?!” 王弘直第一次用近乎于嘶吼的语气,冲族中的耆老们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 王弘直的族叔站出来,皱着眉头,道:“长宗,为何要将小綝儿送到长安去?” “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去长安最少也要八天,若是朝廷的旨意先走,那就来不及了!” 王弘直脸色涨红,眼睛都充血了。 他顾不得玩命哭嚎的小綝儿,让几个忠心的家仆,强行将其塞进马车。 一个妇人哭哭啼啼的跑出去,想要阻拦。 啪! 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之中,王弘直猛地起身,近乎脸色狰狞的,一巴掌抽在妇人的脸上。 妇人也被吓呆了。 连马车走远,都顾不上,只知道呆呆的看着王弘直。 “家族存亡,容不得儿女私情!任何胆敢阻止綝儿去长安的,家法论处!” 第850章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送出去 说不心疼是假的。 小孩子只有三四岁,就把他送到几千里之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 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好,都是问题。 王弘直何尝不难受? 但他没办法。 主动向柳白提出,要把儿子送到他门下修学,也是为了家族的兴衰。 说白了,儿子就是人质。 这个人质的作用,是让朝廷,或者说柳白放心。 同样,也给了王氏,苟然残喘的机会。 马车刚刚消失,王弘直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长宗!” “长宗!” 耆老们大惊失色,顾不得礼仪,七手八脚的把王弘直往回抬。 好不容易把王弘直安顿好,耆老们站在他的房里,相顾无言。 具体是怎么回事,即便王弘直不详细说,他们也能猜到。 都是当世大儒,自然知道战国年间,各国相互送质子的典故。 他们并没有办法阻拦。 换句话说,小綝儿这一去,换回来的,是全族人的性命! ... 王弘直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昏睡的两天,看起来精神头还算不错。 “大老爷,这两天夫人多次寻死,如此下去,总不是办法...” 老管家站在王弘直身前,惨兮兮的说道。 王弘直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我也无可奈何...” 他只有在心中暗暗祈祷,柳白能对自己的儿子好一点。 “你去告诉夫人,等田产的事情结束后,就立刻动身去长安看小綝儿!” 他实在是没有脸面见自己的夫人,只好找管家代劳。 等管家推门出去,王弘直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很会自己调节情绪的。 眼睛一闭一睁的工夫,仿佛已经把儿子抛在脑后。 桌子上,就在他手头边,不知多少张田契,早已经按照州府,分成了一摞一摞的。 作为江南的顶级豪族之一,王氏的田产,可不仅限于江南地区。 北起辽东,南渡泉州,西过玉门,东至鄞州,几乎每个道,都有王氏的农田。 尤其是现在的王氏驻地,江南道越州,以及他们的山东老家,农田更是多达百万亩之巨! 想要把这么多的农田梳理明白,可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不过,王弘直要做的工作却很简单。 将江南道的农田全都分出来。 这项工作,是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湖州四万亩、杭州两万亩、明州...台州...” 江南道共有十二州之地。 这十二州都是上州,面积之大,超过了淮南道和山南道的总和。 农田,大多都是水田,林林总总加起来,比关中的旱田还要宽广上两三成。 王氏在其中,虽比不上谢氏,但农田的数量加起来,也堪称恐怖了。 不过在王弘直的眼中,这些只是数字罢了。 拿着烫手,藏着噎人。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送出去! 他在等一个机会!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把田契分好,王弘直坐在桌子后发愣。 叩叩叩—— 就在此时,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仆役走进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来者何人?” “回老爷的话,此人名叫杜悫,说是从长安来的故人。” 王弘直猛地站起来,大喜若狂! “快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 杜悫的到来,得到了王氏最高规格的殷切接待。 换成从前,哪怕换成几天之前,王氏都不会如此客气。 现在,杜悫俨然成了王氏的救命稻草。 那就是,比皇帝还金贵的人! 从来不喝酒的王弘直,陪着杜悫,喝了个酩酊大醉! “杜兄,请!” 他不喝酒,不代表酒量不好。 恰恰相反,杜悫总去外边应酬,没事自己也喜欢喝点。 偏偏酒量不咋地,几杯就倒。 喝多了之后,便开始像往常一样,吹嘘自己的祖宗。 “原来,杜兄是镇南大将军的后人,失敬,失敬!” 王弘直这番话,倒没有作伪。 无论是杜预文人来说,还是对于武将来讲,杜悫的十三世祖杜预,都可谓如雷贯耳! 文武双全,已经不能形容杜预的强大的。 自古以来,能够配享文庙的人,也就几十个。 武庙也一样。 而同时配享文庙和武庙的,就杜预一个人,别无他家! 况且,对于王氏而言,杜预还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王氏家学远远,几百年前就是文坛魁首级的家族。 尤其是对于《左转》的注解,堪称登峰造极。 也正是因此,才奠定了王氏的地位。 而这一切,与杜预所撰写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脱不开关系。 这部总计有三十卷的煌煌巨著,如今就藏在王氏! 知道了杜悫的身份之后,王弘直顿时将他引为知己! 两人越聊越投机,竟然当场拜了把子! “兄长!” “贤弟!” 喝过信约酒,两人便开始以兄弟相称。 王弘直其他几个儿子,纷纷露面,给叔叔磕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王弘直更是亲自打开了家族的宝库,将珍藏的三十卷杜预亲笔《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全都送给了杜悫! 对于王氏而言,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根本! “兄长之情,杜悫万死难报!” 杜悫当场就要给王弘直磕一个。 王弘直急忙把杜悫拉起来,道:“贤弟,物归原主,理所应当,万不可谢!” 两人惜惜作别,杜悫今天还要赶到越州城去。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处理。 马车上! 杜悫扶着车帮子,‘哇哇’得吐了一路。 “没事给找罪受,明知道酒量不行,还非要喝那么多!” 一双纤纤玉手,正帮杜悫拍着后背。 这双手的主人,赫然是杜悫的老婆,如今泰记的管事,青儿姑娘... “你懂什么?这部书可是我杜家老祖宗留下来的!” 青儿撇了撇嘴,道:“我看啊,万一没完成少爷交代的任务,你该怎么办!” 杜悫缓了缓神,道:“少爷知不知道,你偷偷跑过来?” 青儿笑吟吟的道:“少爷当然知道,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真不够意思...” 杜悫嘟嘟囔囔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851章 皇后终于回来了 越州城! 夜深人静之时,杜悫捂着脑袋爬了起来。 青儿正坐在他身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扇子,看样子也马上就要睡着了。 “你醒了?” 青儿揉了揉眼睛。 终究是青梅竹马,而且成婚还经历了一番波折。 哪怕现在青儿强势了一些,杜悫也不禁有些心疼。 “什么时辰了?” 青儿看了看外边,道:“差不多子时吧。” 杜悫看见桌子上,那完完整整的一套书,才回想起,自己才王家喝多了的事情。 他走到客栈外,打了点水,直接从脑袋,浇到脚底板,这才感觉舒坦一些。 王家的酒,放在外边自然是一等一的佳酿。 可对于喝惯了李师傅的杜悫,实在算不上美味。 喝完之后,脑袋也晕晕的。 “这个王弘直,看起来一副不谙世事的读书人模样,实际上,鬼心眼比做买卖的还多。” 青儿也醒过盹来了,一边用针挑油灯芯,一边道:“老好人可掌握不了一个家族,你觉得他鬼心眼多,实际上,王氏还不是被谢氏耍得团团转?” 杜悫擦干净手,在那套书上轻轻拍了拍,笑道:“少爷跟我交代任务的时候,脸色很冷峻,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天大的难题,没想到,竟然还有好处拿!” 青儿瞥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碰上的王氏这个软柿子,不如,你去谢氏瞧瞧,进去之后,八成就出不来了。” 说话间,有人在外边打了一声呼哨。 青儿站起来,走了出去。 杜悫想跟着,却被青儿一眼给瞪了回来。 不多时,青儿拿着张纸条又走了进来。 杜悫伸着脖子想看了一眼,又被青儿推了一把。 “滚!” 杜悫不满的说道:“两口子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 青儿娥眉微黛,沉吟片刻,忽然有展颜一笑。 她这才说道:“泰记的情报,随便拿出来一样,就比你值钱,想要看,先掏银子!” 杜悫顿时勃然大怒。 “看来,为夫今日要振一振夫纲了!” 正要动手之际,却又被青儿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莫要胡闹,还有正事要做呢。” 青儿坐下来,提笔看向杜悫。 杜悫叹了一口气,跑到桌子另一头,给青儿磨墨。 “究竟是什么消息,神神秘秘的...” 青儿一边写,一边道:“有一些事情在保密条约里,我不能告诉你,但可以告诉的是,最近谢氏不太平...” 杜悫更加不满了。 泰记的确有很严格的保密条约。 泄密的惩罚,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可算来算去,杜悫也是半个泰记的人。 怎么就不能知道? “少爷把倭国人和谢氏,串联了起来,看样子,双方起了矛盾...” 后边的话,青儿没说。 杜悫想了想,不再发问。 泰记的情报来源很多,有些事情,只有黄巢和李恪,这两个泰记唯二的大掌柜才知道。 也只有他们手里,才拥有泰记所有暗桩的名单。 万一某个情报泄露出去,恐怕就会危及那些暗桩的性命! “动手了?” 青儿点了点头。 “能告诉的,只有谢氏死了几个人,倭国也死了几个人。” 她在纸条子上,写满了字,又走了出去。 杜悫坐下来,托着下巴琢磨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来到江南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卖农田,也不是为了把王氏掌握在手里。 事实上,柳家对王氏早就已经手拿把攥。 就算柳白想让王弘直退位让贤,王弘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真正的目的,始终是谢氏! 这个家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们打算,跟朝廷斗争到底! 让倭国人跟他们接触,是柳白的一次尝试。 无非就狗咬狗的事情,看看谢氏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至少,从现在的局面看,谢氏是寸步不让的。 以至于,倭国恼羞成怒,直接起了杀心! 双方的冲突,表明了谢氏即便是死,都不肯放弃手里的田产。 “该死的!” 杜悫骂了一句。 刚觉得这个任务不是很难,谢氏就开始找事! 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看这个意思,即便柳家做了表率,把农田无偿献给朝廷,谢氏也必然会串联起江南的诸多华族,抵制柳家这种行为。 别的不提,王氏敢不敢继续跟着柳家走,还是个问题... 等青儿回来之后,杜悫正色道:“青儿,我申请使用泰记的渠道,查探谢氏!” 青儿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直接掏出一份文书。 杜悫写下原因,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印了专属于柳家商队的秘押。 从越州到长安的泰记总部,来回至少也要半个月。 哪怕是飞鸽传书,走柳家的秘密渠道,起码也要十天左右。 时间是浪费了一些,但这个程序,是必不可少的。 泰记的位置太敏感,自家人用,也是小心为妙。 ... 时间过的飞快! 长安城中愈发的炎热了。 七月份,眼瞅着就入伏了,站在朱雀大街上,远远看去,炽烈的太阳,把路面晒得曲里拐弯的。 来自越州的文书刚刚送来,李泰坐在泰记总部里发愁。 “全权调动越州的泰记暗桩...事情有点闹大了吧...” 他拥有同意的权限。 不过,这件事关乎到朝廷的政策,就算有权限,他也不敢轻易同意。 “快点吧,再磨叽就来不及了!” 李恪穿上了一身王爷的冠冕长袍,匆匆跑进来催促李泰。 李泰咬了咬牙,道:“罢了!” 他在文书上,写了一个‘可’字,封装好之后,交给身边的徐振南。 而后,他撒腿就跑,不多时,也换上了一身王爷的冠冕长袍,和李泰两人,火急火燎的向着长安城东门的方向行去。 李二和一众嫔妃、皇子早就到了! 李泰和李恪姗姗来迟,让李二有些不满。 不过,这一丝不满,瞬间就被满心的欢喜取代了。 远远看去,长长的銮驾正在接近。 人数,大约有上千! 皇后...终于回来了! 第852章 舅舅是咎由自取,与母后何干? 皇后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 自从登基以来,李二就没跟皇后分开过这么久。 这让李二心里十分难受,几乎每隔三四天,就会往洛阳发一道旨意,催促皇后速速回到长安。 当然,再难受也只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 皇后回来,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最重要的就是,长孙无忌一案,终于要有定论了! 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都猜得出来,陛下为何迟迟不肯为长孙无忌定罪。 就是顾及到皇后的感情。 李承乾出征之前,分明已经征得了皇后的同意,李二依旧在拖着。 或许,他跟长孙无忌有交情。 但最主要的,还是怕伤了皇后的心。 许多人也很清楚,皇后这一回来,长孙无忌八成是死不了了。 同样,不知所踪的长孙族人,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然而,令全长安人,包括李二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皇后的銮驾之中,看到长孙冲! “停!”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彻四方。 皇后銮驾,缓缓停下。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皇后穿着一身素衣,满脸憔悴的走了下来。 看到皇后的第一眼,李二心里‘咯噔’一下! 站在他身后,李泰等人,也是脸色一变! 因为他们看到,长孙皇后的腰间,赫然系着一根白绫! 有人死了...或者说,有人马上就会死?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朝思暮想几个月的李二,忽然生出了一种躲避的想法。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皇后最大的优点,就是识大体。 同样,这也是她的缺点。 为了李二,为了这个国家,她可以随时付出自己的生命。 更何况...是她的哥哥? “参见...陛下!” 李二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道:“皇后,你...” “妾身回朝,来为兄长送行!” 几个保护皇后去洛阳的金吾卫,将带着枷锁的长孙冲,拉到了李二面前。 “跪下!” 长孙皇后冷冷的说道。 长孙冲木然的跪倒在地,把脑袋杵进泥里。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强行控制住情绪,道:“长孙无忌还未定罪,何来送行一说?” “长孙无忌罪在不赦,族人背弃皇命,擅自逃走,而今已全部捉拿归案,还请陛下,依律处置!” 皇后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原本充满了灵气的双眼,空洞得吓人。 她伸手将头上的一支飞凤钗子摘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臣妾同请陛下恩准,辞去皇后之位,将妾身打入冷宫!” “母后不可!” 李泰猛地从李二身后冲了出来。 跪在长孙皇后旁边,苦苦哀求,道:“舅舅是咎由自取,与母后何干?” 长孙皇后不理会他,执拗的看着李二。 李二突然觉得,皇后有点陌生。 是真心想帮朝廷铲除掉长孙无忌这个毒瘤,还是说,在怪罪自己? 他脸色铁青的一甩袖子,道:“回宫再议!” ...... 城门外发生的事情,在城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百姓议论纷纷,朝中官员,人人自危! 最担心的,还要数褚遂良等人。 现在看起来,最要命的反倒不是皇帝了,而是皇后! 一旦长孙无忌被处斩,他们最好的结果,也是流徙之刑! 这一大群人的命,早就牢牢锁在一块了。 诸多皇族,如李孝恭、李道宗等人,一日之间连续五次扣阙,可无论皇帝还是皇后,都避而不见。 历朝历代的皇后,有犯了案被打入冷宫的。 还是头一次听说,皇后主动请辞的! 皇后母仪天下,地位重若国本! 一旦皇后被打入冷宫,动荡的,可就不只是朝堂了。 全天下的贵族官员,都会动心思。 哪一家不想让自家的孩子,成为国母? 谁也说不好,究竟会引发多大的争端。 而与此同时,李泰也发了疯一般的四处寻找柳白。 纵观天下,能够平息这场争端的人,也只有柳白了。 旁人,不可能在皇帝和皇后的面前,同时说上话。 可惜,李泰找不到柳白。 他甚至去了泾阳县的总行,以及柳家庄子的老宅,都见不到柳白的踪迹。 四处询问,也没人知道。 “婉儿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皇兄不在,父皇和母后之间的矛盾,除了柳大哥之外,没人能调停!” 道兴坊的宅子里,李泰跪在柳婉儿脚下,死活都不起来。 全城都传开了,柳婉儿当然知道,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青雀儿,你先起来,无头苍蝇一样解决不了问题...” 李泰就是不起来。 “若是母后被打入冷宫,我...我也不活了!” 聪明如李泰,也失去了方寸。 这个问题,基本上是无解的。 “我也是不知道你柳大哥去了哪里,昨天他就出门了,至今还没回来。” 李泰呆了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柳婉儿看着李泰实在可怜,联想起皇后对自己两姐妹也相当不错。 从首饰盒子里,取出当年皇后亲赐的钗子,道:“罢了,我与你蓉儿姐进宫一趟,好劝劝皇后娘娘。” 李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去安排马车。 柳婉儿和柳蓉儿的金钗,比进宫的腰牌还好使几分。 马车畅通无阻的,一路来到紫宸殿外。 袁天罡正苦着脸,带着一群小道士做法事。 看到柳家的马车,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急匆匆跑过去,却发现,下来的人是柳婉儿和柳蓉儿。 “见过两位柳夫人...” 李泰骑着马赶过来,看见袁天罡之后,顿时气不大一处来。 “一个人都没死,做什么法事?!” 袁天罡苦笑一声,道:“越王殿下,老道也实属无奈,皇后娘娘召见,老道总不能避而不见吧?” 柳婉儿瞪了李泰一眼,旋即微微蹲身。 “辛苦袁道长了...” 说完,她让李泰在门口等着,领着柳蓉儿走进紫宸殿。 不知她们是如何劝皇后的,这一聊,便是大半天的时间... 第853章 主意是我出的,我再帮着皇帝去劝皇后?我是不是疯了? 长安城中,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百里之外的终南山上,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因为袁守城居住在终南山,那么这里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道门的祖庭。 在柳家施工队长老孟,亲自来考察之后,于终南山顶上,盖起了一座宛如仙宫般的大殿! 也不知道士们是怎么琢磨的,竟然把地热引到了山顶上,在大殿之中挖出了一个洗澡池子。 这是打算,一边给老子上香,一边搓澡? 柳白泡在这座,被誉为‘太清池’的大澡盆里,舒服得直哼哼。 袁守城黑着脸走过来,把一条干净的帕子,放在太清池旁的石墩上。 “每次见到你,准没有好事!” 柳白把帕子拽过来,擦了擦脸,笑道:“外边太乱,也就你这里清净一些,话说我柳家才给你道门盖了这座大殿,翻脸就不认人?” 袁守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老道就不信,你就没有料到,皇后会做出这等事情!” 柳白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料到了...” “既然料到了,你为何不去阻止?” 袁守城往外瞅了一眼,目光之中满含着担忧。 正好,这时候门外的一个小道士,给袁守城打了一个手势。 袁守城无奈的说道:“看到了吗?第十一道了,你若是再不回去,皇帝就该把老道这里拆了!” 柳白往外边张望了一下。 由于是晚上,依稀能够看见外边的轮廓。 窗户上的剪影,貌似是刘瑾的。 “连刘瑾都来了...”柳白饶有兴致的说道。 前十道令箭,都是宫中的普通小太监送来的。 这第十一道,由时时跟在李二身边的刘瑾送来,看来李二是真着急了。 “再有一道,就赶上岳飞了...” 说完,柳白往外边吐了一口唾沫。 真不吉利! “岳飞是谁?” 袁守城纳闷道。 “没谁。” 柳白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往下躺了躺,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张脸。 袁守城知道柳白没把皇帝的令箭放在心上,也没有丁点办法,只要背着手,摇着头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能想明白,李二为何火急火燎的要召柳白回去。 因为可以调解这场矛盾的,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但他想不通,柳白为何会忽然躲起来。 莫非就是不想插手,皇帝和皇后的矛盾? 对别人来说,的确算是杀身之祸,可对柳白而言,不算多大的问题吧? 咕噜咕噜—— 柳白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慢慢的坐起来。 看着袁守城走出门,柳白嗤嗤一笑,道:“主意是我出的,我再帮着皇帝去劝皇后?我是不是疯了?” ...... 长安城,皇宫! 延英阁中一片狼藉。 站在外边,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里边砸东西的声音。 几个脑袋上带着血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外边。 许久不怎么管事的怀恩来了,在外边站了片刻,长叹一声,施施然走了进去。 整个宫中,也只有他,才不用担心进去之后,被李二直接打死... 李二披头散发,脚下的鞋子不知去哪了。 手里抡着一根,杆上包着金箔的马槊,不断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桌椅早就成碎片了,李二正对着延英阁的顶梁柱子使劲。 以他的武力,用不了多久,估计延英阁就该塌了... 怀恩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砰—— 他用双手,硬生生顶住李二的马槊。 虽说他的武力远在李二之上,但马槊的分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怀恩闷哼一声,强行从李二手中把马槊抢走。 延英阁塌不塌的,一点都不重要。 关键是,不能让李二的身子出现问题。 李二赤红着眼睛,道:“给朕!” 怀恩将马槊远远丢在,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 李二走上去,抬起脚就要往怀恩的脑袋上踹。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反了!都反了!皇后逼朕,柳白避而不见,现在就连你,也跟朕对着干!” 他气急败坏的,一拳将旁边的铜鹤香炉,砸成瘪饼子。 怀恩低着脑袋,重复着刚才的话。 “陛下息怒!” “你让朕如何息怒?!”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上全是血。 “好好!朕现在就去杀了长孙无忌,看看你们究竟想怎么办!” 他一把将怀恩推开,大步向外走去。 “陛下息怒!” 怀恩抱住李二的大腿。 李二脸上的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朕不想失手杀了你,怀恩!” 最后两个字,李二完全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怀恩心里也无奈。 他才是最了解李二的人。 此刻的李二,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 若是面前有一支军队,他肯定会光着膀子,上去冲杀几个来回。 “启奏陛下,王守仁王先生求见!” 就在此事,门外的太监高声喊道。 怀恩急忙说道:“陛下,王先生来了,说不定他能给您出好法子!” 第854章 少爷说过,陛下没文化,该多读些书,听些课 王守仁在书院执教,已经差不多快一年多了。 曾经的锦衣卫大统领,如今彻底成了两点一线的教书先生。 他不光是文学院的客座先生,同样还挂着史学院和军事学院的副院长头衔。 当然,最显赫的身份,还是特别班的班主任。 这个班级里,哪怕是身份最低的李奉诫,都是堂堂工部尚书的儿子。 尤其是这几个月以来,进入特别班的贵族子弟,愈发的多了。 譬如独孤家的独苗、李德良的小孙子... 还有,前天才入学的琅琊王氏嫡孙,王綝! 或许,王守仁现在的名声,还比不上王勣他们那样的当世大儒。 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知道,再过个十来年,等这一批孩子长大,王守仁必定会成为,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 因为,他是太子的老师,是越王的老师,是蜀王、梁王...几乎所有皇子的老师! 此外,他还是独孤家、窦家、琅琊王氏、河东柳氏...等一众豪门嫡子的老师。 这样的身份,就算李二都不能不重视。 所以,哪怕李二处于暴怒之际,也必须给王守仁面子。 从某种角度上看,王守仁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还是那一袭不新不旧的长袍,比起大街上那些普通的长袍款式,只是袖口稍微紧一些罢了,看起来很干练。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好像从不知表情为何物。 “王先生...” 李二亲自打开延英阁的大门,迎接王守仁的到来。 曾经王守仁在柳家当锦衣卫大统领的时候,李二可以把他当一般的柳家人看待。 可现在,去了书院,就大不一样了。 在他心中,王守仁已经和同为‘王先生’的王勣,处于同等地位了。 王守仁微微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二知道自己现在显得有些狼狈,但没办法,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整饬。 “延英阁内纷杂,王先生随朕去走走吧。” “自当从命!” 王守仁跟在李二身后,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怀恩跟在更后边一点的位置,目光相会之际,向王守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王守仁就是他叫来的。 这个档口,除了柳白之外,没人敢劝说陛下。 偏偏柳白不肯露面,无可奈何之际,怀恩才想起了王守仁。 作为曾经掌控了宫里宫外无数机密的‘内相’,他很清楚,柳白能有今日的威名,王守仁几乎占了一半的功劳! 同样,他也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李二给面子压下怒火的人之一。 六月份的御花园,已经很漂亮了。 天清气爽! 可惜,在李二的眼中,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再美的花,好像都沾了血一般... “朕知晓王先生的来意,同样也知晓,这是一个死局。” 李二幽幽的说道。 王守仁笑着,说了一句差点把怀恩吓死的话。 “不如,王某跟陛下比划比划?” “万万不可!” 李二还没说话,怀恩率先说道。 王守仁跟陛下比划? 若是在战场上,陛下或许还能坚持几个来回。 可这里是御花园,场地不大,估计三两下,陛下就被王守仁揍趴下了! 以陛下现在的心情,王守仁是不可能假装认输的。 但凡他留一点手,陛下就会更加愤怒。 唯一的方法,就是拼尽全力! 王守仁拼尽全力? 怀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几个回合... 李二皱眉,道:“怀恩,退下!” 怀恩刚张嘴,就被李二那几乎要着火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他只好一点一点的往远处走,每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 李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知王先生,可用兵刃?” “赤手空拳才显得出武艺,陛下请!” 王守仁把长袍卷在腰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二早就按捺不住,胸中澎湃的怒火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敢动手的人,哪里还等得及? 哗—— 他也不管身上的团龙袍合适不合适,直接一跃而起,斗大的拳头,狠狠砸向王守仁! 王守仁稍微往后撤了一步,李二的拳头,贴着他的鼻子,落了下去。 李二目光一凛,另一只手攻向王守仁的小腹! 压根没走出几步的怀恩,牙齿都要咬出血来了。 他费劲全身力气,才压制下冲出去的想法。 砰! 不等李二的拳头砸在王守仁小腹上,王守仁毫不留情的一脚,蹬在李二的肩膀上。 直接把他蹬飞了出去! “陛下!” 怀恩惨呼一声,扑到李二落地的地方,给他当肉垫。 噗—— 怀恩被李二压得吐出一口血。 这时候,没时间顾及自己,他急忙翻身,把李二搀扶起来。 看见李二肩膀上的脚印,心疼的直抽抽。 真狠啊! 王守仁的力气,是一点都没留! 骨头都错位了! 李二站起来,右手按住左肩膀,‘咔’得一声,把脱臼的骨头推了上去。 疼得他额头冒虚汗。 不过,他却仿佛找到了爽点一般。 “痛快!” 说着,他推开怀恩,再次扑向王守仁! ... 盏茶后... 王守仁潇洒如初,负手而立。 李二死狗一般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 不过看表情,他的确是很爽。 “痛...痛快!” 他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 “跟旁人比划,他们都生怕朕擦破一点皮,也就你敢使劲!” 王守仁笑吟吟的说道:“陛下,王某还没使劲呢。” 李二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朕远远不是你的对手!” 旁边的怀恩,听见王守仁这句话,差点就要冲上去拼命,没成想,李二却是笑了。 这个笑容太难得了! “陛下,差不多了,您也该歇息歇息了...” 李二点了点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 “那就休息片刻,一会儿再找王先生讨教!” 怀恩心里‘咯噔’一下。 还来?! 王守仁却是摇了摇头,道:“陛下,该撒的力气,也撒过了,接下来,陛下该随王某前往书院,读一读书,听一听课。” “读书听课?” 李二一愣。 王守仁郑重的说道:“对!少爷说过,陛下没文化,该多读些书,听些课!” 第855章 和整个世界相比,长孙无忌算什么? 和王守仁比起来,李二铁定是没文化的。 可是和大多数人比起来,李二也算是个难得的高水平皇帝了。 饱读诗书算不上,起码接受过正经的教育。 当皇帝,玩的心眼,文化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用处。 来到书院新校区的李二,满腹的牢骚。 人家正生气呢,干嘛非拉着人家大老远跑到这里读书?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 一大群书院的老家伙,排着队给李二见礼。 即便李二恨不得提着刀子满世界砍人,也不能不跟这群老家伙们生气。 都是真心实意,外加真金白银请来了的。 这时候把人家气跑了,以后再想忽悠回来,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朕只是过来散散心而已,诸位先生尽可照往常一般...” 李二脸上带着难看的笑容,客套了半天,才把这群老家伙们送走。 身边,只剩下了王守仁一个。 连怀恩都被他打发回去了。 “王先生,咱们率先去哪里?” 李二问道。 事实上,他的心中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以王守仁的聪明才智,说不定真能把这个死局解开! 王守仁道:“那就要看陛下,是想先读书,还是先听课了。” 李二想了想,道:“那就先听课吧!” “陛下这边请!” 这一‘请’,就请了半个时辰。 从书院大门到新校区的道路,虽然一近再近,可新校区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特别班的教室,早就从那座小山坡上搬走了。 在书院的第四期工程结束之后,陈辩机特意带着人,在新校区的临江湖畔,修建了一座精致的木屋。 特别班人少,木屋也就不大。 门口就是临江湖,再往远处看,就是泾河! 木屋的一大特点,就是风景好。 站在门口,再坏的心情,都能开怀许多。 此刻的李二,就是这种想法。 “或许,他真的有办法...” 对着滔滔河水,李二喃喃道。 王守仁从木屋里走出来,道:“陛下,可以进去了。” 他让李二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必须提前跟孩子们说一声。 否则,好端端上着课,忽然皇帝进来了,胆子小的没准会被直接吓死! 李二走进教室。 学生们都正襟危坐。 李二一看就乐了。 全都是熟人。 李承乾、李泰、李恪哥仨,实在是太忙了,休学了半个学期。 其他的孩子,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死死盯着黑板,好像都僵硬了一般。 “陛下,这边坐。” 王守仁在讲台旁边,给李二留了个位置。 之前,这个位置一般都是留给班里刺头的,好盯着别走神。 最常坐这个位置的,就是李奉诫。 李二看了看小桌子小板凳,忽然有些后悔被王守仁忽悠过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被黑板上的几个大字,给吸引住了。 “世界地理”! 龙是一种最具有好奇性的动物。 李二作为人间真龙,好奇心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但凡有他不理解的东西,必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他决定好好听听这堂课。 就算不能解开那个死局,也能暂时换换心情。 唯一的缺点,就是小板凳有点硌屁股。 忍了... 王守仁站上讲台,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今日要讲的课,就在黑板上写着,诸位翻开地理教材的第二十页!” 孩子们纷纷把教材打开。 李二两手空空,环顾四周,眨了眨眼睛。 然后,一把将李愔的教材抢了过来! 李愔嘴一撇,就要哭,但想起是自己老爹干的事,又不敢。 只好往旁边挪了挪,借李祐的教材一起看。 刚一抢过教材来,李二顿时眼睛一亮! 上边画着的,赫然是柳家那副《坤舆万国图》! 别人都在柳家,看过这幅地图的全貌。 唯独李二! 柳白说,万一李二看了全貌,就没心思干别的。 肯定每天抓心挠肝的,琢磨着把不属于大唐的地方,全都打下来。 给李二看的,总是某个小角落而已。 这是李二头一次看见完整版的《坤舆万国图》。 上边的每一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哒哒哒—— 见李二的心思全都沉浸在地图上,王守仁很合时宜的敲了敲黑板,把李二的吸引力,从地图上拉了出来。 “下面开始讲课!” ... 这堂课,李二听得如痴如醉。 原来,大唐的万里江山,只是整个世界的一隅之地罢了。 原来,倭国还真就屁大点儿地方。 原来,安南和骠国并非最南方的国度。 再往下,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叫不上名字的国家! 他奶奶的,那个叫‘太阳神国’的地方,比大唐的面积还大,竟然被一群野人占着?! 北极和南极竟然半年白天,半年夜晚? 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吗? 李二的心,飘起来了... 和整个世界相比,长孙无忌算什么? 山旮旯里蹦出来的跳蚤,都比他大上好几倍! 李二前所未有的痛快。 他发现了更加感兴趣的东西! 打! 正愁国库里的银子多呢,全都打下来! 他娘的,魏征就是个搅屎棍,成天说什么土地兼并是祸害,是国朝倒塌的毒瘤... 土地这不多的是吗? 王守仁说的每一个字,李二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学会了课堂上的规矩,想要问问题,就一定要举手。 于是,他把手举得老高,表明自己的问题很大。 “陛下请讲!” “王先生,你方才讲,咱们竟然居住在一个球上?” 王守仁微微颔首,道:“曾经,我也是不信的,但事实胜于雄辩,少爷带我亲自验证过。” 李二的嘴,张得像河马。 “你们...你们走过一圈了?” 想要验证是不是个球,肯定是要转上一圈,才能确定的。 王守仁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虽然还没有走过一圈,但证据也很充足了,若是陛下不信,完全可以派人真正的走上一圈!” 他又补充,道:“面对学问,需要有极其严谨的态度,远渡重洋,旁人做不到,陛下却做得到!” 第856章 没文化的人很多,不止你一个 终南山西峰,说经台! 柳白与袁守城,盘膝相对而坐。 中间,是一张红木的矮桌。 上边燃着檀香,沏着热茶。 一个面貌清秀的小黄冠,正在旁边随行侍奉。 远远看去,别有一番出世高人,坐而论道的意境。 不过,两人说的话,却把这种意境,破坏的干干净净。 “三带一” “顺子!” “对二!” 柳白一套连招,杀得袁守城丢盔弃甲。 被叫过来凑手的小黄冠,撇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一把牌,半张都没能出去... 袁守城长叹一声,丢给柳白一锭银子,把双腿一摊,道:“你打算在老夫这终南山上,待到何时?” 柳白一边洗牌,一边道:“日子不会太久了,两三天吧...” 终南山上实在是太无聊了。 从上到下,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念经。 也就袁守城有意思点,旁人看见柳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玩了一整天,还不知道这纸牌的名堂,这叫什么玩法?” 柳白神秘兮兮的一笑,道:“斗地主!” 果然! 听见这三个字后,袁守城浑身一颤。 在这个世代,地主阶级主导着一切。 严格来说,包括李二,天下皇族,满朝文武,甚至柳白自己,都是地主之中的一员。 道门和佛门,同样也是地主。 说出‘斗地主’三个字,跟‘我要造反’,几乎是一个意思。 “这话可不敢胡说!” 袁守城急忙把小黄冠赶走。 有些话题太敏感,万万不能让别人听去! 柳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这里也就你我两人,莫非你怕这片山水,会活过来要挟你我?” 袁守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柳白在山上,已经居住四天了。 按照时间算,长安城该打出脑浆子来的,也早就打出来了。 他并不太关心,皇后究竟会不会被打入冷宫,长孙无忌会不会死之类的问题。 但他担心柳白的到来,会给道门带来伤害。 就像上一次,柳白带着全家老小,莫名其妙的把道门祖庭,当了好几天的农家院。 虽然道门的损失不大,但从上到下几万人,提心吊胆了小半个月。 跟柳白走的太近,就仿佛怀里揣着一根大炮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 “皇帝一连发了十一道令箭,让你回长安城,你执意不回去的目的是什么?” 袁守城决定,还是问清楚一些好。 万一柳白想让道门背锅怎么办? 哪怕这口锅甩不掉,起码也要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柳白一眼就看穿了袁守城心里的小九九。 说白了,这厮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当年,道门和佛门可以轻而易举的用成千上万的信徒,来要挟朝廷。 现在不行了。 佛门还好,有玄奘这个活佛爷震着。 而道门的活神仙,在柳家! 一旦张三丰撒手不管,就袁天罡那个德行,道门迟早会被灭了! 估计,自己刚来第一天的时候,袁守城就想把自己赶走,却又不敢。 成天旁敲侧击的问,自己什么时候走... 其实柳白在山上住得挺舒坦。 除了生活上不如家里方便之外,心情还是很好的。 终南秀丽,远非人间能及。 如果能把家里那一套生活用品,全都搬过来,柳白乐意多住上几年。 “老袁,我柳白从不是你的敌人,咱们是有交情的...” 柳白这么一说,袁守城心中反而更加警惕了。 从前的袁守城,可不会这么小心眼。 人一老了,心思就开始多了起来。 柳白幽幽一叹。 若是继续瞒着不说,没准袁守城会被活活憋死。 终归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这个当客人的,应该有些客人的自觉。 “好吧,不过你要保证,不跟别人讲。” 袁守城大喜,连忙伸出三根手指,拿自己全家的脑袋,起了誓。 “为了看看,世界是不是个球,我打算让长孙无忌出去玩一趟。” 袁守城眨了眨眼睛,等了半晌,见柳白不再开口,愣了一下,道:“完了?” “完了啊!”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世界是个球?” 袁守城再次眨了眨眼睛。 而后,猛地站起来,抓狂的说道:“你说的是人话吗?为何老道听不懂?” 柳白很冷静的,把手向下按了按,示意袁守城也冷静一些。 “有时间多学习学习,没事少念你那点破经...不过,也怪不得你,没文化的人很多,不止你一个。” ... 没文化的当然不止袁守城一个。 当一个自以为有文化的人,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叶障目之后,通常有两种反应。 一种,是恼羞成怒。 他们会拼了命的反对新知识,否定一切事实,从而证明自己并没有落伍,以维护自己的地位。 另外一种,更加拼命。 不过,拼命的对象却是新知识。 李二就是这种人。 但凡有他不懂的事情,势必要亲自弄懂,死不罢休! 灞桥书院新校区,特别班的教室里。 李祐哭丧着脸,心疼的捧着自己的教材。 里边有一半的页数,都被人用剪刀裁得零零碎碎。 若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被裁下去的都是图画。 李二正拿着一张张从教材上裁下来的图画,往一个不知从谁手里抢过来的本子上,小心翼翼的贴着。 每贴一张,还要细心的吹一吹。 生怕图画掉下来。 全教室的人,都在等着他粘完。 终于粘完之后,李二心情大好。 他微笑着站起来,道:“王先生,第一项听课已经完成了,咱们该开始第二项,读书了!” 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 难得的是,竟然还在站在门口,等了王守仁一会! 王守仁给孩子们布置完自习,也走了出去。 两人没有骑马,而是慢慢向着图书馆溜达。 第四期工程完成之后,新校区也有了自己的图书馆。 不过,他们的目的却是旧校区的图书馆。 因为世界地理这门学问,实在是太偏了。 有些资料,只有老图书馆的档案室和存放孤本的古籍室才有。 一路上,李二问了无数的问题。 王守仁一一作答。 等来到老图书馆外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第857章 怪不得柳白一直不肯见朕,原来他早就打算好 书院的学生们,对新旧两座图书馆的怨念颇深。 自从新图书馆建立以来,原本保存在老图书馆中的书籍,大部分都被转移了过去。 老图书馆的作用,只是存放一些机密的文件数据,以及一些他们这些学生,根本就借不出来的古籍孤本。 这就导致,想要借书,就必须走上一个多时辰,去新校区。 借书卡办的是老图书馆的,去新校区借完之后,还要去老图书馆办理手续。 还书就更麻烦了。 所以,曾经人满为患的老图书馆,现在空得像做坟场。 配合上四五楼,那些长着死人脸的宫中老供奉,就更像坟场了。 李二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门口执勤的学生,看见是王先生领过来的人,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几个注意事项,也就放过去了。 近一个月,李二来图书馆至少已经是第五次了。 他熟门熟路的往四楼溜达。 在王守仁的指点下,推开了一扇,几乎没有人进去过的大门。 这间档案室很小,也很偏。 也是整个四楼之中,李二唯一没有进去过的档案室。 三个小小的书架,显得有些可怜。 和其他档案室不同,就连这仅有的三个书架,都没有被填满。 王守仁拿过登记手册,翻了翻,道:“甲字第六排,编号六十九。” 李二点了点头,按照编号,把王守仁所说的档案本,取了出来。 档案本里是一个大铁夹子,二十几张没有标注好,甚至大小都不一样的纸,立刻掉了下来。 李二手忙脚乱的把纸都收好,来回看了看,道:“绘图工作任重而道远,看来朝廷要再拨发一批人手。” 王守仁笑道:“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军事学院的老帅和学生们,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搜集到这么多材料,可不敢让外行人毁了。” 李二点了点头,道:“也有道理。” 他把纸张全部夹好,道:“就看这一部分吗?” 王守仁又念了几个编号,李二分别将编号对应的档案本都取出来。 大致一扫,有一百多张了。 每一张上,都画着无数线条。 拼凑在一起,才能看出来,这是一副,远远没有完成的地图。 就像王守仁所说的,绘制地图是一件很繁琐,并且需要由专业人才完成的事。 军事学院的人是内行,他们用最小的比例尺,正在逐渐描绘这个世界,真正的轮廓。 莫说一个州府,就算是一道之地,都不见得能找打一个会画地图的人。 这张还没有完成的地图上,每一寸土地,都是军事学院的人,亲自走过的! 平原、农田、林地、山川、水文,每一个地点,都力求标注得最为精细。 之所以说任重而道远,是因为一年时间以来,这幅地图完成了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如今能看到,仅有整体的轮廓。 轮廓很简单,因为就是从柳白的《坤舆万国图》上,直接描下来的。 至于细节部分,也只完成了关内道以及周边的一些州府。 若是等这幅地图完成后,将其摊开,恐怕比这间档案室,还要大上五六倍! 李二在王守仁的帮助下,将几个档案本里的地图碎片拼了起来。 仔细观察了一下,李二惊讶的说道:“丝绸之路?” 拼完之后,是一个长条。 李二文武双全,一眼就看出,在中间靠左的位置,画着一座简略的关隘。 正是玉门关! 再往左,大片大片的土地上,只是零零星星的标注着几个名字罢了。 吐火罗、昭武九姓、大宛、精绝、楼兰... 当看到吐火罗往左,竟然有一块,比大唐还大的土地之时,李二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国家,竟然把海洋圈在了里边?!” 这幅图够大,所以带给李二的震撼,绝对不是教材上,比巴掌还小的地图能比的! “书院有保密条例吗?”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陛下,绘制《万国图册》乃是千秋大业,待完成之际,书院定以此为荣,怎会敝帚自珍?” “这么说,朕可以把地图带回宫去?” 王守仁笑道:“原本自然是不可以的,不过复制品,只需看陛下的耐性罢了。” 李二明白了。 想要拿走,可以,但需要自己一点一点的描绘下来,不能让旁人帮忙! 到头来,原来‘读书’的目的,是锤炼自己的耐性... 李二也笑了。 “怪不得柳白一直不肯见朕,原来他早就打算好...” 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似乎,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既欢喜,又忧虑。 过了半晌,他颇有些艰难的说道:“柳白是想让无忌他去...” 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又过了半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到头来,他不肯见朕,原来是这个原因...” 王守仁始终微笑的看着李二。 比笨蛋聪明一些的,是普通人。 比普通人聪明一些的,是聪明人。 再往上,便可以称之为智者。 王守仁,是智者之中登峰造极的人物。 此时此刻,他心中都不仅对这位皇帝,有了一种钦佩的感觉。 毕竟,能够做到一叶知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王守仁拱了拱手,道:“这就是少爷给陛下出的办法。” 说完,他转身离去。 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李二听课,听到了精髓,读书也读到了最深处。 总之,他悟了! 李二怔怔的看着王守仁,关上大门。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或者说,是最好的办法,可柳白啊,你又给朕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他低头看向桌子上,那一大片地图。 “长孙无忌的结局,已经定好了,可是朕...该如何跟观音婢交代?说到底,朕究竟是该让无忌他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把他捧上神坛?” 李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倾吐出去。 “罢了...” 他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炭笔,开始一点一点的复绘这张庞大的地图。 第858章 本来挺简单的事情,为何要搞得这么复杂? 聪明人之间,都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需要事先约定好,因为他们那个聪明的脑袋,都可以想到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从而,达成一种无言的配合。 这个世上,和李二配合最好的人,就是柳白。 同样,柳白也这么认为。 李二从书院回宫,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一个人描绘地图,绝对是件大工程。 也恰恰就在他亲自抱着地图,走进紫宸殿的那一刻,柳白回来了。 确切的说,柳白就站在皇宫门口,等着李二的召见。 从前,柳白入宫是不需要任何通传的。 李二巴不得柳白多进宫几趟,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而这一次,大不一样! 门口的金吾卫校尉,一连请了柳白七八次,柳白都不搭理他。 校尉都快哭出来了。 若是让宫中的贵人知道,自己怠慢了柳家主人,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何等下场! 在他决定给柳白跪下来哀求的时候,谢天谢地,怀恩来了! 许久不见,柳白发现怀恩变得更加苍老了。 闹了半天,他那满脑袋黑头发都是染的... “柳公子,请吧!” 面对柳白,怀恩随意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的将来铁定是跟柳白,死死绑在一起的。 那么,就是自家人了。 自家人没必要多客气! 柳白冲他笑了笑,随手抛过去一个瓷瓶子。 “老孙研制的,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这种小药丸,柳家仓库里堆成了山,家里上了岁数的老人们,都是按月供应。 他也早就把怀恩当成了自己人。 多吃点,没坏处。 抛开太监的身份不看,怀恩的经验和身手,绝对不是旁人能比的。 若是让他进入泰记,亦或是去书院执教,发挥的作用或许不会比王守仁低! 怀恩笑容满脸的接住,直接塞进怀里。 孙思邈研究出来的东西,可不是谁都有福享用的。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给您准备了马车,您打算上哪一个?” 怀恩一侧身,两驾马车并排停着。 车夫比较眼熟。 李二那驾,马夫是刘瑾。 皇后那驾,是跟皇后一起入宫的贴身嬷嬷梅英。 刘瑾的表情很尴尬。 他在宫中,有四个人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皇帝和皇后两口子,怀恩这个跟亲爹一样的师傅,最后一个,梅英。 坊间传闻,长孙皇后貌似是梅英一手带大的。 在宫中,是一个超然的存在。 他玩了命的朝柳白使眼色,打手势。 意思是,上梅英那驾马车。 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口子有意思的很。 闹别扭,竟然会闹到别人身上... 看来,皇后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跟皇帝陛下唱一唱反调。 旁人遇见这种问题,八成会直接跪了。 这分明是要在皇帝和皇后之间,做出一个站队的选择! 柳白却不管这么多。 他打算,谁的面子都不给! 明明是个外人,没人乐意插手别人的家庭矛盾。 于是,柳白打了个呼哨。 唿—— 顶多五十米外柳家大宅里,响起一声长嘶。 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一眨眼的工夫,柳白的汗血宝马,出现在他身后。 柳白翻身上马,笑道:“柳某先行一步了!” “走!” 汗血宝马‘大白’原地起步,‘嗖’得一声蹿了出去。 刘瑾松了一口气。 梅英的脸上,原本紧绷绷的。 看见柳白自己骑马进去,反倒出现了笑容。 “梅英姑姑,咱们也回去?” 刘瑾小心翼翼的问道。 梅英看向怀恩,道:“娘娘回宫之后,一直没有见人,今日特意吩咐梅英,多谢怀恩公公的恩情。” 怀恩一拱手,道:“娘娘客气了。” 当初长孙皇后那个智障的表妹,大发雌威,差点把整个皇后折腾散架。 要不是怀恩撑着,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 梅英微微颔首,驾着马车,往紫宸殿的方向赶去。 ... 柳白来到紫宸殿门口的时候,里边静悄悄的。 把大白撒开,让它自己在皇宫里随便溜达溜达。 揪过来一个金吾卫,威胁了一通,让他照看好大白。 柳白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 大殿里没别人,一帝一后正坐在大殿尽头,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谁也不搭理谁。 那副巨大的地图,已经被挂在了紫宸殿东侧的墙壁上。 将曾经那华美的壁画,挡得严严实实。 柳白没有先说话,而是走到地图上,自顾自的欣赏了起来。 李二也有一手好丹青,字也写的相当不错。 ‘飞白书’写的可以以假乱真,跟蔡邕的真迹媲美。 就是经度纬度标得不大准确。 一个小数点,能差了上百里路。 柳白挠了挠下巴,跑到龙案前,把李二批奏折的朱笔拿过来。 将标错的小数点修改好,又在地图的右下角,写了一个大大的‘六十’,还圈了起来。 “这份作业,若是军事学院的学生写的,也就勉强能得个及格分。”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张地图,是他几天时间,不眠不休的成果。 放在柳白这,就刚过及格线? 这时候,长孙皇后忍不住了,道:“柳白,是你说,用这种方法可以保住我兄长的性命,本来只是围着大唐转一圈就可以了,为何莫名其妙的,要去什么阿拉伯,去什么拜占庭?” “听名字,就是些鬼地方,我兄长年纪大了,万一死在半路上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长孙皇后竟然开始掉眼泪了! “这不就是流放吗?” 李二烦躁的说道:“朕给了他一条生路,你还想让朕怎样?直接赦免了他如何?!” 看样子,柳白来之前,两口子已经吵过一架了。 太监宫女都不敢进来,柳白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皇帝和皇后的对面。 “本来挺简单的事情,为何要搞得这么复杂?” 柳白一边把玩着李二的朱笔,一边说道。 这根笔不错,湖州进贡的兔毫,杆子用得湘妃竹,上边还嵌着一块翠绿翠绿的玉石。 一会儿走的时候,可以顺带着揣起来。 就是上边的朱砂墨不好弄,应该找个东西裹一下,免得脏了衣服。 第859章 快了就快了,也该有人来见老夫了 其实李二他们两口子的矛盾,很好理解。 大舅子犯了事,老婆想让丈夫去保。 丈夫为了自身的脸面,不想管这茬儿。 于是,老婆逼迫丈夫,如果不救,老娘就跟你离! 内容粗野,道理相同。 长孙皇后再贤良,也终究是个女人。 亲哥哥给丈夫家打工,当然要向着哥哥多一些。 再识大体,也要为娘家人考虑。 哪怕这个娘家人,已经不止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牵扯来牵扯去,就是这点破事而已。 柳白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给长孙皇后出了这么一个,还不算太馊的注意。 他看过李承乾给皇后的书信。 对于舅舅的恨,以及出于父亲的强势,长孙皇后完全没有看到,而长孙皇后的字里行间,隐隐透出来的求救意味。 李承乾没看到,柳白却看到了。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李二迟早会败下阵来。 有长孙皇后在身边,和没长孙皇后在身边的李二,完全就是两个人。 一开始所有人都明白。 长孙无忌的事情可大可小。 严格来说,他唯一不敢干的事,就是插手皇储之争。 可到头来,李泰倒向柳白,长孙无忌再怎么争,都是瞎折腾。 至于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雉奴...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长了八十个脑袋,也玩不过现在的李承乾。 所以,从一开始,长孙无忌就注定失败。 柳白也相信,长孙无忌同样清楚这一点。 走到今天这一步,说白了他也没办法。 手底下一群不安分的主,外加唐闵和唐忠这俩猪队友,想不输都难。 可柳白又不想让长孙无忌,这颗定时炸弹活下来... 打着追求学问巅峰的名义,让长孙无忌来一次‘环太平洋’行动,最妙不过了。 以现在的造船技术,别说环游太平洋了。 就算是沿着大唐的海岸线走一遭,也有数不清的危险。 岭南冯家的多次试探,可以证明这一点。 谁能说得好,某一天的大海之上,会不会恰好有一个浪头,把长孙无忌一家子卷到北极去? 长孙皇后只求长孙无忌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在大唐,还是在海上,无所谓... 唯一让柳白没想到的是,王守仁比自己更狠! 自己原本的计划,只是让长孙无忌,去探一探前往阿拉伯帝国的航路。 没想到,那厮直接给长孙无忌定了一个‘全球行’... 也挺好。 总之,不管长孙无忌是死是活,反正这辈子是见不着了。 至于李二两口子的矛盾... 听了柳白的解释,长孙皇后狐疑的问道:“去更远的地方,反倒更安全?” 柳白毫无心理负担的忽悠了起来。 “海流这东西,不是咱们在中原生活惯了的人,能够理解的,一个搞不好,直接就到底了...” 哪怕长孙皇后知识再渊博,也不可能了解大海之上的风云变换。 李二在旁边,给柳白当辅助。 不时的附和上几句。 表明自己不光是个好皇帝,更是个爱老婆的好男人,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大舅子的生死。 为了让大舅子活下来,画地图画的手指头都费了,以后让皇后对自己好一点,巴拉巴拉... 双重攻势之下,长孙皇后终于确信,自己的兄长能够活下来。 再也不提,要把自己打入冷宫的事情了。 然后,带着几分欢喜,几分忧虑,去少府监给长孙无忌,准备出海用的东西去了。 眼瞅着长孙皇后走了,柳白和李二,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李二幽幽的说道:“柳白,你跟朕说实话,无忌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柳白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这厮打根上,就不想让长孙无忌活着。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废话,无非就是想告诉别人,他是个多么讲情义的皇帝罢了。 他这个人,虚伪到了骨子里,有时候自己都信以为真。 柳白耸了耸肩膀,一摊手,道:“我哪知道,您若是不放心,要不就在船上放几箱炸药?” 李二吓了一跳。 “还是你够歹毒...朕觉得,从你开始对付无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把他往海上送了!” 柳白满脸黑线,干脆不搭理他了。 从龙案上撕下一张纸,把毛笔一卷,往怀里一踹,转身就走。 李二想要叫住他,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 ...... 回家之后,刚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黑眼圈的小胖子扑了上来。 柳白下意识的往身后一摆手。 若是不摆手,许褚才不管扑上来的是谁,上去就是一脚! 李泰抱住柳白的大腿,嚎啕大哭。 “我母后就要进冷宫了!父皇也不见我!” 哭闹的声音,惊动了柳婉儿和柳蓉儿。 两女一看见柳白回来,心顿时全都放下来了。 在她们的眼中,柳白是无所不能的。 既然他回来了,肯定是找到了解决办法。 柳白阴着脸,把李泰踹到一边。 没出息的东西,见面就知道哭! “夫君?” 柳婉儿叫了一声。 夫妻之间,有着无穷的默契。 柳白一点头,柳婉儿和柳蓉儿相视一笑,回房去了。 李泰蹲在台阶上,还在不住的抽搭。 柳白有点心软。 这么长时间了,裤衩都穿出感情来了,何况是人呢? 他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跟李泰说了一遍。 李泰一抹眼泪,惊喜道:“真的?” 柳白以为,他是在为长孙皇后高兴。 没想到,这熊孩子直接蹦起来。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军事学院的弘慎先生,地图可以继续绘制了!” 柳白无语的看着他跑出去,摇了摇头,背着手溜达回书房。 ... 大理寺天牢! 被长孙皇后亲手抓回来的长孙氏族人,全都关在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刑事要犯,不用担心串供之类的事情。 一大家子人,集体住在一家巨大无比的牢房之中。 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该有的待遇一点都不少。 唯一没有和他们关在一起的,只有长孙无忌和长孙冲父子。 这才半个月,长孙冲就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反观长孙无忌,倒是白白胖胖的。 “爹,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长孙冲抬头,看着只有巴掌大的小窗户,喃喃的说道。 长孙无忌手里拎着一瓶‘李师傅’,另一种手,竟然在膝盖上带着拍子,哼哼不知名的小调。 “快了...就快了,也该有人来见老夫了...” 第860章 柳白和长孙无忌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谈话 严格来说,大唐天牢之中的条件,算是历朝历代最好的了。 这是一个极其讲究证据的时代,断案侦讯的高手,层出不穷。 大理寺的地位,别说是在九寺之中了,甚至于比同为刑讯衙门的刑部,都还要高! 地位高,就意味着有钱。 况且,大理寺之中居住的都是重犯要犯,死一个,都是能通天的大事! 或许,只有宗正寺之中,那几间专门给皇亲国戚预备的牢房,能比大理寺的天牢,强上一些了。 坐牢的日子并不枯燥。 衙役牢头们,都知道长孙无忌是何等身份。 谁都不敢怠慢。 长孙无忌手里这瓶子‘李师傅’,就是最好的证明。 作为关中,乃至整个天下都最为畅销的酒水,李师傅的烧锅酒已经卖到了三十贯的天价! 在目标客户为普通百姓的商品之中,实属罕见。 再往上的星级酒,就不是普通百姓能高攀得起的了。 显然,坐在牢房之中的长孙无忌,并没有闲钱给衙役牢头们去买酒。 唯一的解释就是,酒是他们主动孝敬上来的。 每天一瓶,几乎成了惯例。 墙角堆着十几个酒瓶子,说明了长孙无忌的生活质量。 同样,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看的戴胄,甚至有一种错觉。 长孙无忌似乎是...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戴大人,今日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长孙无忌盘腿坐在地上,笑容满脸的说道。 戴胄看了看躺在地上,跟个死人一样的长孙冲。 “长孙大人,看来你的儿子承受不住了。” 长孙无忌看都没看长孙冲一眼。 “他是皇后娘娘派人抓回来的,受到些刺激也是应该的。” 戴胄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不知道长孙无忌是早已经破罐子破摔,还是胸有成竹。 总之,他心里感到很别扭。 毫无以为,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跟长孙无忌是生死大敌! 如今大敌锒铛入狱,自己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这种偌大的威胁感,究竟是从哪来的? “陛下已经从书院回来了,算算时辰,现在应该是在紫宸殿之中,和皇后娘娘对峙...” 戴胄本以为,可以从长孙无忌的脸上,看出一抹惊慌来。 可是,他再次失望了。 长孙无忌不仅仅没有惊慌,反倒愈发的高兴了。 “看来,老夫的结局终于要到了,哈哈!” 戴胄眼睑微垂,道:“明日这个时辰,戴某再来,告辞了。” “慢着!” 不同于往常,这一次,长孙无忌难得把戴胄叫住了。 戴胄缓缓转过身来,盯着长孙无忌的眼睛,道:“你若是想请太医,戴某乐意代劳。” 他又将目光,投向长孙无忌不远处,跟烂泥一样的长孙冲。 谁都知道,这个曾经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公子哥,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死在天牢之中! 他在被皇后的人抓到之时,就已经受了伤。 将近半个月无人医治,哪怕是很小的风寒,都足够要人命的了!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戴大人,可否将柳白请来一叙?” 请柳白过来? 戴胄的脸上,闪过一抹戏谑的表情。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长孙无忌是栽在柳白的手上。 还需要问,长孙无忌见柳白要干什么吗? 戴胄不是很通人情世故,但是对于这种‘犯人’的心理,可谓手拿把攥。 尚书仆射又如何? 不也是人? 无非,就是求柳白帮帮忙罢了。 “长孙无忌,戴某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睿智到极点的人,这么多天都没有人提及你的生死,你就已经明白,你是肯定死不了的...柳白也该来了,你们之间,应该有个了断!” 或许,长孙无忌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挤兑。 不过他却看不出丝毫的羞愧来。 只是朝戴胄拱了拱手,便闭上了眼睛。 ...... 戴胄走后的半个时辰,柳白便来到了大理寺天牢。 低矮的牢房里,随处可以听见犯人们凄厉的惨叫。 柳白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他甚至都没有让许褚跟随,径直推开牢房的大门,直接坐在了长孙无忌的面前。 烂泥一般的长孙冲,看到柳白之后,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凶厉之色。 他猛地爬起来,扑向柳白! 柳白...无动于衷。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也静静的看着柳白。 哗—— 一根绳索,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瞬间套在长孙冲的脖子上。 “唔——” 长孙冲额头青筋暴起,拼了命的向柳白靠近,勒得脸都紫了。 哗—— 绳子一紧,长孙冲连连向后退去,被死死捆在牢房的铁栅栏上。 他依旧张牙舞爪,脖子勒出血,都在所不惜。 柳白轻轻一摆手。 绳子顿时松开了一些。 长孙无忌笑道:“不怕你笑话,你能来,老夫心中竟然有几分感动...” 柳白依旧静静的看着长孙无忌,没有立刻开口。 听起来很离谱,柳白将长孙无忌视为来到大唐之后的头号大敌,今日,竟然是两人之间头一次,坐下来聊一聊天... 长孙无忌依旧笑吟吟的,“长孙家能存活下来,老夫承你的情。” 柳白终于开口了,他拿起地上的一个空瓶子,一边把玩着,一边淡淡的说道:“你我早就两清了,长孙一族终生不能踏入中原一步,是柳某...也是陛下的底限。” “能够传承香火,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老夫不奢求别的,只求柳家主帮老夫,给皇后带一封信。” 普天之下,也只有柳白才敢将长孙无忌的东西,送进宫去。 柳白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莫非你要解释解释,为何要派人前往洛阳,绑架皇后?” 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或许你不信,但老夫还是要说,这件事老夫是最后才知晓的,长孙焕...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柳白恍然。 怪不得皇后把长孙一族都抓起来了,唯独没有见到长孙焕。 柳白本以为,是长孙无忌把他秘密送出去,传承家族香火。 现在看来,八成是长孙无忌,亲手把那个毁灭全族的逆子,解决掉了... 第861章 换了柳白是长孙皇后,早就跟这个王八蛋离了 柳白从来都不会可怜自己的敌人。 因为,这是一种很脑残的想法。 可此时此刻,他也觉得,长孙无忌实在是太惨了... 严格来讲,长孙无忌并没有犯过什么弥天大罪。 他对帝国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哪怕他迫害李承乾,挑动皇族内乱,也不过是想扶持李泰坐上太子之位,以此来给长孙家族谋求更大的生存空间和利益罢了。 毕竟是外戚,身份敏感,但凡下一任的帝王,有丁点对长孙家的恶感,都将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换成别人,恐怕比长孙无忌做的更过分! 在他的带领之下,尚书省蒸蒸日上,大唐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 否则,也不会位居凌烟阁第一! 或许,他只是运气一直不好罢了。 若是他能有李二的家室,说不定又会是王世充、窦建德一类的人物。 若是他能管束好自己的家人,以他的地位,只要不造反,柳白都奈何不得他! 他...实在是太倒霉了! 说白了,他就是被周围一圈猪队友,活活拖死的。 柳白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了长孙无忌的请求。 木已成舟,不管长孙无忌的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的结局,也是不可能再更改的了。 接过长孙无忌早已写好的信,柳白说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听闻孙神仙配制出了一种保命的神药,拙荆身子不好,可否讨要两颗?” 柳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子。 正是孙思邈和李时珍,费劲千辛万苦,调配出来的安宫牛黄丸。 这种药,在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 “十颗,送你。” 柳白把瓷瓶子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长长的倾吐了出去。 “皇后求陛下,从水师之中找个二十个犯下死罪的水手,出了海之后,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说完,柳白转身离去! 长孙无忌也起身,长稽一礼。 ... 从大理寺天牢出来,柳白再次入宫。 他把信,交给了长孙皇后。 紫宸殿之中,长孙皇后看着信掉眼泪。 李二坐在一旁尴尬不已,柳白坐在下首喝茶养神。 看完之后,长孙皇后小心翼翼的将信收好。 “他...没有说别的吗?” 柳白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道:“也好,也好...” 她显然没有心情再说别的了,只身去了后殿。 李二摸了摸鼻子,等长孙皇后走了之后,问道:“信里说的什么?” 柳白对李二有些不满。 这个皇帝,的确雄才大略。 在国家大事之上,任谁都要心悦诚服。 但是,他实在是不会处理私事。 尤其是家庭内部,完全是笔糊涂账! 明明都下定决心了,非要拖到皇后回来。 叽叽歪歪,像个老娘们。 怪不得李氏皇朝的子子孙孙,一代代都活成了狗德行。 根,全在这儿! 他习惯性的在朝中当老好人,谁都不想得罪,自己白捞好处。 殊不知,在处理家事之上,越是这种居中的态度,就越不得人心。 他的确是不用为难了,因为他把需要为难的事情,一股脑全都推给别人。 想杀长孙无忌,趁着皇后不在的时候,杀就杀了。 想流放他,也是最好的时机。 偏偏等皇后回来,把这个最艰难的抉择留给她! 换了柳白是长孙皇后,早就跟这个王八蛋离了! 见柳白不理自己,李二更加尴尬了。 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处理得实在是欠妥当。 操心费力好几个月,到头来,没人感激,反倒惹得所有人不爽。 “那个...那个承乾他们到哪了?” 李二想转移话题,避免尴尬。 柳白翻了个白眼。 这个话题找的,真是一点脑子都不用。 皇帝问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人,朝廷的大军到哪了? 气死个人! 知道也不告诉他! “不知道!” 柳白没好气的说道。 李二的火立刻上来了。 他把龙案拍得‘砰砰’作响。 “还不是你给皇后出的这个馊主意?!朕都被你耍得团团转!换了别人,朕早就抄他家,灭他族了!” 你还有火? 柳白的火比李二还大! 要不是他磨磨唧唧的,不早点把长孙无忌的事情解决掉,至于耽搁到现在? 不管航海贸易,还是超市等等一系列产业,现在都是最关键的阶段。 柳白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了,如今竟然还要整天操心李二的家务事。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他最生气的还不是这一点,最重要的是,李二似乎养成依赖性了。 有点难题,就一股脑的推给柳白。 不管是朝中的事情,还是他的家务事,死活非得让柳白出面! “你抄啊!你灭啊!” 李二气的一双眼睛发红。 张牙舞爪了半天,桌子上的零零碎碎,全都被他掀到了地上。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朕...朕要,要...” 柳白干脆把脖子伸过去,道:“砍!你砍我一刀试试!” 紫宸殿里的太监宫女,都要吓死了。 全都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起脑袋。 不知道这俩人,究竟发的什么疯... 刘瑾笑吟吟的走进来,看到两个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的人,脸色变了一下,转瞬之间又恢复了正常。 他走过去,把地上那些零零碎碎之中,有可能伤人的东西都收走,又悄然间退了出去。 吵架而已,又不是头一次了。 刘瑾都习惯了。 有时候,吵架也是一种发泄方式。 都是人,是人就有压力,积累到一点程度不发泄,那是要憋出病来的。 以这两个人的身份,冲别人发泄,那是要天翻地覆,家破人亡的。 也只有他们之间,才能无所顾忌,不需要担心任何后果。 出门之前,刘瑾还细心的吩咐人,把后殿的大门关上,以免这俩人吵到皇后娘娘。 担心母后的李泰,站在门口等候。 见刘瑾出来,急忙迎上去。 “我什么时候能进去?” 刘瑾咧了咧嘴,一摊手。 李泰有些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又吵起来了?这个月都第四次了吧...” 刘瑾笑呵呵的说道:“也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奴婢陪您去吃点,回来他们也就差不多消气了。” 第862章 朕敢断定,你去江南肯定有大钱可赚,朕可不能错过 最近柳白和李二经常性的吵架。 原因五花八门。 这两个人形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绝对不让吵架的后果扩大化。 上位者的一言一行,都会严重影响到这个国家的运行。 谁也不想因为一时之气,让别人跟着遭殃。 要不怎么说,皇帝都是贱骨头。 久而久之,李二竟然有点享受这种,跟人吵架的感觉! 当一个人把自己束缚在条条框框里日子久了,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情,都会让他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柳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丝毫都不担心。 就算他拿个玻璃瓶子,给李二开了瓢,都算不上惹祸。 排毒而已,就要排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只要柳白出现在皇宫之中,别人都躲着他走。 生怕两尊大神斗法,牵扯到自己身上。 吵架吵累了,让人去尚膳监端两大碗面条,把紫宸殿的大门关死,两人毫无形象的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呼噜噜’的吃面条。 吃干抹净,李二把海碗放在地上,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舒坦...” 现在的他,神清意爽的厉害。 柳白比较有涵养,吃得慢。 吃完之后,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把海碗放在李二的龙案上。 “王弘直把儿子送来了。” 李二吃了就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朕早就知道了,不得不说,你这一手玩得漂亮,江南华族瞬间被分化成两派,看样子,谢氏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打算过几天,亲自去江南一样,杜悫办事虽说靠谱,但有些事情,不亲眼看着,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李二有些吃惊的说道:“这么严重?” 他比李承乾等人,更加了解柳家的人员配置。 杜悫这个人,就算比不上一线的沈万三等人,也是极其出彩的。 西域之事,办得漂漂亮亮。 历经千难万险,也没有叫一声苦。 光这一点,就比朝中大部分官员强上不止一筹。 也就是年轻了一些,欠缺经验,多多磨砺几年,未来可堪大用! 连杜悫办事都不放心,也不知柳白究竟打算在江南,掀起多大的风浪... “魏征的担忧不无道理,土地兼并乃国朝之患,不可放任为之!” 李二翻了个白眼。 他太了解柳白了。 不能说柳白心里没有这个国家,但相比之下,还是自家的利益更重要一些。 他亲自去江南,只有一个解释。 有利可图! “又有什么好生意?带不带朕玩?” 柳白摇了摇头,道:“这回真是因为不放心。” 李二狐疑的看了柳白一眼,脑瓜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回转悠。 他知道柳白给了杜悫八十万亩良田,打算在江南,当众献给朝廷,以做表率。 好让王家绕过谢氏这个障碍,也把农田都交出来。 具体怎么做,李二就不清楚了。 要知道,这些年来,但凡是柳白亲自出手的事情,必定石破天惊。 有时候,李二回想起来都冷汗直冒。 都说柳白走一步看三步,没有十足的保障,不会轻易出手。 可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凶险,常人难以揣测。 只要有一次失手,后果都难以想象! 就像开超市和航海贸易... 换了别人,有魄力一举将家里所有的产业,都卖出去吗? 必然是没有的。 最起码,李二自诩手段果决,也不敢拿全部身家玩票。 李二眼珠子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嘿然一笑,道:“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 超市在关中遍地开花,其他道州府,也相继开了分店。 形势一片大好! 在大掌柜李恪的操持之下,哪怕股份最少的股东,每个月的盈利,保守估计都在万贯以上! 由此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譬如,长安城的商业中心,从东市逐渐向昭国坊转移。 朝廷主持修建了十余条,从长安通往各地的新官道。 商税的下降,激活了大唐百姓的商业热情。 一夜之间,长安城中的铺子,不仅没有被超市挤垮,反倒多了近百家! 银子是活水源,会不断的衍生出新的产业。 而超市,就是吞噬这条活水源的怪兽。 迟早有一点,它会将一切都咽进肚子,死活不吐出来。 “总之,你们顶着,我先撤!” 柳白在开家庭会议的时候,跟李恪等人说道。 几人大眼瞪小眼,除了已经确定下来,要跟柳白去江南的柳婉儿和柳蓉儿之外,其他人看样子都不大乐意。 沈万三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知道少爷既然做了决定,自己说破嘴皮子也不管用。 黄巢...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 李渊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摇了摇头。 李泰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李恪等人强烈反对,最后被武力制止。 马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大包小包的行礼搬上去之后,二话不说,启程! 柳白骑着自己的‘大白’,左手拎着马鞭,右手牵着绳子。 绳子另一头,小柱子正委委屈屈的跟着跑。 总共三辆马车。 行礼占了一辆,柳婉儿和柳蓉儿姐妹占了一辆。 最后一辆,则是才来到长安没几天的王綝。 带着他去江南,是想王氏表明一个态度,或者说,柳家愿意和他们合作的诚意。 车队在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刘瑾一脸尴尬的站在柳白的马下,道:“柳公子,陛下...也要去...” 柳白一愣,抬眼看去,只见城门外,李二穿着一件书院的天青色长衫,骑在他那匹黑色的汗血宝马上,正嘿嘿怪笑呢。 他好像什么行礼都没带,身边只有刘瑾伺候。 往常那一群金吾卫,也不知被他指使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皇帝当的还真是靠谱。 说走就走,也不管朝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该由谁处理... 出了城门,柳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李二凑过来,笑道:“朕敢断定,你去江南肯定有大钱可赚,朕可不能错过!” 第863章 他是历朝历代皇帝之中,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 青草凄凄,杨柳依依。 七月份的关中,热的好像在火炉里滚三滚。 炽烈的太阳,仿佛能把一切都烤干。 躺在里边人们,除了苦熬,还是苦熬。 相比之下,江南的天气,就要喜人很多。 越州靠海,关中能热死人的天气,这里仿佛是春天。 除了空气较为潮湿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尤其是在山阴处,更是凉爽得让人不想离开。 柳白和李二在会稽山下,看了百年的树碑,千年的石雕。 马是不能上山的。 将女眷们安置在越州城的客栈之中,两人雇了几个壮汉,坐在滑竿里上山。 江南人杰地灵,年轻俊秀的后生比狗都多,柳白和李二这两个人,虽然在气质上有所不同,但却并不怎么吸人眼球。 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会稽山有太多的故事,就像《兰亭集序》说的,文人雅客多聚于此。 山上数不清的凉亭里,每一个都坐满了人。 总能看见衣着风流的士子,引经据典,评判诗词歌赋。 柳白找了个还算清净的凉亭,休息了一下。 他和李二倒是不累,抬着滑竿的汉子们,却累的不轻。 柳白不胖,抬着他并不怎么费力。 李二有一个标准的关中大汉体型,加上个大肚子,赶得上多半头猪。 地面湿滑,若是把汉子们累坏了,保不齐会出什么危险。 同坐在凉亭之中的,还有三四个年轻后生。 不用问也知道,是结伴来踏青的。 许褚和刘瑾早上就去听槐堂,找王弘直安排李二的行程了。 因此,此番上山的只有李二和柳白两人。 天高地远,没人知道李二的身份,自然也就没什么危险。 就算有危险,柳白也不当回事。 李二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且当个免费保镖使几天,不算过分。 没人伺候,柳白也就懒得带茶具之类的东西。 李二渴得不行,厚着脸皮,想要跟那几个年轻后生,蹭杯凉茶喝喝。 后生们倒也好客。 一个白白静静,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将随身携带的竹筒,交给李二。 “这位先生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人,听口音,似是关中人士?” 李二打开竹筒,闻到里边有一股梅子香,顿时食指大动。 “某家的确关中人士,此番不远千里,便是来朝圣王右军的!” 仅此一句话,顿时让年轻后生们,把李二引为知己。 王羲之,是越州的骄傲。 一首《兰亭集序》,道尽千古风流。 这么一说,仿佛在夸赞他们的长辈一般。 “那么这位兄台...” 一个头戴纶巾,胳膊下夹着一顶纸伞的后生,冲柳白拱了拱手。 柳白也笑吟吟的一拱手,道:“在下姓柳,同为关中人士!” 聊聊天,柳白把这几个后生的底细,摸了个通透。 这几人,都是听槐堂的学生,趁着课余时间,来山间踏青。 似乎,在山顶的大禹陵旁,还有一个由听槐堂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来的诗会。 “听槐诗会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诗词韵律繁杂,像古时的赋、今时的诗、还有近几年的长短句,都可在其中一较高下,以诗词论英雄,胜者可得长宗先生的亲笔题词!” 几个后生的言语之中,透着对王弘直无限的崇敬之情。 李二听完,顿时来了兴致。 他是历朝历代皇帝之中,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 既然隐藏了身份,跑出来潇洒,自然要参与参与风流之事。 尤其是听说,听槐诗会上,连艳满江南的玉琉画舫,都派了今年的花魁前来,更是眼睛一亮! 玉琉画舫,算是江南的特色。 本是在金陵的淮河之畔。 与长安城的春风阁并驾齐驱。 而花魁,则是纯粹由玉琉画舫掀起来的风尚。 每年选出的两位花魁,无不是国色天香。 相比之下,春风阁就少了几分花样。 柳白也很好奇。 他对什么花魁之类的,兴趣不大。 不过,却很想知道,传说之中的花魁,到底是不是传闻之中,真的学富五车。 那夹着纸伞的后生,满脸憧憬的说道:“我曾在秦淮河畔,远远见过慕白姑娘一次,她的舞姿,真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听这话,李二满脸古怪的看了柳白一眼。 慕白? 这名字,有点意思... 柳白则是一脸的纠结。 的确,不想歪了都难... 几人又聊了几句,下定居心,结伴上山! ... 大禹陵有年头了。 最远可以追溯到前秦时期。 李二和柳白在山下看到的千年石碑,正是大名鼎鼎的‘李斯碑’! 在秦始皇称帝后的一年,曾东游巡狩,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 那座碑,便是秦始皇命李斯亲自撰写,用来祭奠大禹的颂文。 在大禹陵旁,不知是谁盖起了一座茅屋。 说是茅屋或许有点不恰当,因为没有墙壁,没有窗户。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用茅草打起来的凉棚罢了。 里边的人着实不少。 清一色的年轻男子。 年龄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小一点的,一副孩子脸。 李二这个实际三十多,看起来像四十多的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时有人过来,冲他行礼。 八成是把他当做听槐堂里的教书先生了。 拿着纸伞的后生,名叫朱宣,字皓文,乃是江南华族,吴郡朱氏的后人。 听他说,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听槐堂的高材生。 其中有几位,已经步入官场,最有出息的已经成了六品大员! 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见识见识传说之中的慕白姑娘,二是为了在听槐堂的学弟之中,选出几个人,当自己的随行。 对于听槐堂的学生而言,这可是步入官场的一条捷径! 贞观元年曾举行过一次科举考试,为了等灞桥书院的第一批学生毕业,第二次科举还迟迟没有开始。 举荐入官,依旧大行其道。 尤其是像朱宣怎样,有点家室,却并不怎么受家族重视的人来说,是志在必得的! 一个三十余岁,颌下留着短髯的男人走进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朱宣低声对柳白和李二,道:“这位也是咱们听槐堂的学长,如今官至越州长史,同时还是咱们本地的学正,陆敦信,陆大人!” 第864章 当皇帝的,连句瞎话都不会说,怎么好意思出来混? 吴郡陆氏,同样是吴中四姓之一。 不用想也知道,陆敦信肯定是出自吴郡陆氏的。 六品官放在长安城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可放在江南,就非同小可了。 越州刺史,也不过是个四品官员罢了。 旁人想要在地方上,混个六品官职,就算有门路,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 像陆敦信这么年轻的,说他没根底,鬼都不信! 纵观江南,姓陆的,也只有吴郡陆氏,有这样的实力了。 从明面上讲,陆家比朱宣他们家的势力,要强上不少。 除了地方上盘根错节的人之外,朝中也有不小的力量。 如今在书院教书,任文学院副院长兼图书馆馆长,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陆德明,就是吴郡陆氏的人。 虽说不是大房,但名头也响亮得很。 李二不觉得怎样。 在他眼中,六品官和五品四品没区别。 小角色罢了。 可柳白却知道,陆敦信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而且,他曾多次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陆敦信就是陆德明的儿子! 柳白还了解,连陆德明都不知道的消息。 譬如,眼前这个看起来模样还算不错的年轻官员,会在未来成为大唐的宰相。 当然,是在李治继位之后。 这辈子李治没希望当皇帝了,陆敦信还有没有这个造化,就不一定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向陆敦信行礼。 唯独柳白和李二没动。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像锥子一样扎向两人。 朱宣急得满脑门子冒汗。 “李先生,柳兄,快快起来行礼啊!这位陆大人,可是万万开罪不起的!” 人家是过来选随行的,说不定会看上谁。 万一惹得这位不高兴,扭头就走,这一屋子的人找谁说理去? 一旦把他气走,屋子里的人还不把柳白他们生吞活剥了? 李二向柳白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放下帝王的架子,是出来享受生活的。 客气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目光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柳白站起来行礼,他起来也就起来,无所谓。 柳白依旧一动不动。 笑话! 平常看见陆德明那个老家伙,都称兄道弟的,起来给他儿子行礼? 柳白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怕陆敦信知道之后,会活活吓死... 陆敦信的修养不错,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都是读书人,何必分个高下?” 他见李二看起来比自己大,便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台面生的很,莫非是听槐堂新来的先生?” 李二再次看向柳白,想让他帮自己搪塞过去。 柳白不理他。 不能惯他这个什么都靠别人的臭毛病。 当皇帝的,连句瞎话都不会说,怎么好意思出来混? 柳白不搭腔,李二干脆也就不说话了。 两人的表现,顿时引来一片怒视! 陆敦信的修养,看来还真是不错。 他依旧笑呵呵的,毫无尴尬之感。 走到主位落座,道:“陈大人,康大人,同坐吧!” 和他一同来的两位官员,也纷纷落座。 不知情的学生们,给了柳白两人,一个人一个白眼,也缓缓落座。 “听槐诗会创立已有五载,遥想当年,陆某也如在座诸位般,意气风发...” 一大段显然是早就想好的开场白后,陆敦信开始讲述,诗会的规矩。 无非就是他来出题,众人一同作诗,由在场的三位官员评判。 得到评价最高的,可以得到魁首之名。 “索性慕白姑娘还没到,陆某且出一题,附庸一番!” 他看到茅屋外,生着一片青竹,笑道:“诸位,便以竹为题,如何?” 众人纷纷低头揣摩,有心在三位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就算得不到三位大人的青睐,一会等慕白姑娘来了,也能出一番风头。 李二第三次看向柳白,这次,他努了努嘴。 意思大概是‘该到你出手了’。 柳白撇了撇嘴,意思是说‘没兴趣’。 贞观年还流行着‘赋’和‘骈文’,诗词之类的对偶句,属于新派的学问。 严格来说,几乎没有人擅长此道。 一直等二十年后的沈佺期,宋之问等人成年之后,才真正成为主流的风尚。 若非柳白在其中横插一脚,估计很多读书人,连听都没听过七言律诗、五言律诗之类的格调。 这群初出茅庐的学生,哪里来的灵感? 一个个想破了脑袋,也没憋出几个字来。 陆敦信看向李二,道:“不知这位先生,可有佳句?” 李二第四次看向柳白。 目光之中,包含着几分求救的意味。 柳白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出头不行了。 他倒不是怕李二丢人。 只是担心,若是李二生气,以后为难陆敦信,该怎么办? 跟老陆的交情不错,总不能眼瞅着小陆送死吧? 他慢慢站起来,道:“我家先生曾有一段对偶句,还请陆大人鉴赏!” 陆敦信眼睛一亮,道:“洗耳恭听!” 以‘竹’为题的诗句,没有能超过郑燮的《竹石》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此间诗词,多是歌功颂德,亦或是缅怀古人。 ‘咏物诗’是第一次出现。 对于他们这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诗人’而言,无异于振聋发聩! 就好像,画中圣手阎立本,头一次看见柳白的素描一样。 这是一种,开创了流派的全新诗风! 陆敦信眼珠子瞪得像铃铛。 他呆了片刻,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样。 紧走几步,来到李二面前,郑重其事的躬身一礼。 “先生大才,受敦信一拜!” 他的语气是激动的,目光是狂热的,似乎已经将李二当成了偶像... 李二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接受了陆敦信的一拜。 “偶得,偶得几句而已...” 分明是剽窃的,看他的样子,竟然还挺享受? 柳白嘟囔了几声,把脑袋撇到一边去。 他没好意思指责李二。 毕竟,他也是从别人那剽窃来的... 第865章 你年纪轻轻,怎么比朕活得还累?就不能让脑子歇歇? 大唐的官,不认识大唐的皇帝,听起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在举荐制的作用超过科举制的时候,这种事情就变得很正常。 门阀之中的士子,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轻而易举的进入官场。 相比之下,普通百姓进入官场的路,几乎完全被堵死。 只有等灞桥书院的第一批学生,真正毕业,朝廷为此而召开科举,才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小范围的公平。 李二深知其害,同样也对其深痛恶觉。 就算陆敦信是陆德明的儿子,也得不到他任何的好感。 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这也是他为何现在还没有表露身份的原因。 他压根就不想向陆敦信表明身份。 免得让人以为,这个新进的六品小官,跟皇帝有什么交情。 陆敦信的恭维,让李二觉得有几分飘然。 不过,周围那一片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同时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就连朱宣的眼神,都变了... “柳兄,那首诗,真的是他作的?” 朱宣在柳白耳边,轻声说道。 柳白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只好捏着鼻子,说了声‘是’。 朱宣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都一把年纪了,跟我们争什么?” 闹了半天,他是担心,陆敦信看上李二的才华,想让李二当他的亲随,抢了年轻人们进入官场的机会。 柳白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这就好像,某个国色天香的富家小姐抛绣球,招夫婿,全城的大小伙子都攒足了力气,等着把绣球搂在怀里,死活不撒手。 可这时候,绣球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一个老乞丐手中。 规矩是定死了的,扔给老乞丐,那就是老乞丐的。 全城的小伙子们,心里头就算再恶心,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柳白悄悄拉了李二一把。 李二正在兴头上。 他瞧不瞧得上陆敦信,先放在一边,谁不爱听别人恭维呢? 尤其是在学问上,更是直接戳到了李二的爽点上。 “你拉朕...” 李二下意识的把‘朕’的自称说出口,又急忙调转口风。 “你拉某家作甚?” 柳白不管陆敦信等人如何,直接把李二拉了出去。 听了柳白的担忧,李二恍然的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应该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说不定里边就有人才呢,朕看那个朱宣就不错。” 柳白一怔,有些无奈的搓了搓眉心,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从陆敦信下手,正好来了江南之后,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李二上下打量柳白几眼,而后用肩膀碰了碰他。 “你年纪轻轻,怎么比朕活得还累?就不能让脑子歇歇?” 柳白恨不得拿根棍子把他敲死。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别人为了他的大唐江山考虑,他问人家活得累不累? “我不管...总之,陆敦信我是一定要用的!” 柳白直接向李二提出了要求。 李二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苦恼的说道:“朕想想办法吧...” 在陆敦信眼中,此刻的李二,最多就是听槐堂里的教书先生。 凭什么让人家听话? 除非李二表明身份,但李二乐意吗? 乐不乐意就不是柳白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柳白难得觉得一个人可用。 一来,家庭成分不错,虽说是江南华族陆氏之人,却根正苗红的站在柳白这一方。 毕竟,他爹早就绑在柳白的战车上,死都下不来了。 二来,从短暂的接触看,陆敦信为人还算不错。 没有仗势欺人,没有平白作恶。 这两点就足够了。 李二走到一边去想办法,茅屋之中的诗会,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除了偶尔有人的目光,会在李二身上扫量几眼之外,并没有人出来。 不过,此刻陆敦信脸上的笑容,却是牵强了不少。 听完了《竹石》,再听什么诗词,都没了味道。 何况,这群学生也作不出什么好诗词来。 不知不觉的,山间下起了小雨。 一顶轿子在濛濛细雨之中,来到茅屋旁。 “是慕白姑娘!” “慕白姑娘到了!” 茅屋之中的人,‘哗啦’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众人站在小雨中,等待着轿中人现身,倒是别有几分意蕴。 陆敦信踏着坚实的步伐,声音文雅。 “慕白姑娘,陆某有礼了!” 柳白有些诧异陆敦信对这位慕白姑娘的态度。 花魁,听起来挺玄乎,实际就是有人花钱捧起来的头牌倌人罢了。 就算长得再国色天香,身份也高不到哪去。 陆敦信的家室,放在长安城里,顶多算二流公子哥。 即便是他,也能够对那所谓的花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能说明两点,要么这位慕白姑娘,还有别的身份。 要么,她长得真很漂亮... 柳白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果然! 听说慕白姑娘来了,刚才跑到远处去想办法的老色鬼李二,满脸兴奋的跑了回来。 柳白捂住了脸。 这是皇帝吗? 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否则,自己也会跟着丢人。 轿子缓缓落地,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在闻到这股子味道的同时,柳白心中忽然警灯大作。 李二当然也不是傻子。 他知道自己在民间的经验不足,不管干什么,都时时看着柳白的脸色。 当柳白的脸色微微一沉之际,他猛地站住脚步! 而后,不易察觉的往柳白身前的方向,挪动了一点。 这个举动,让柳白颇为感动。 李二低声道:“怎么?这个女人你认识?” 柳白又往轿子里看了几眼。 隐隐绰绰的,能看到一个影子。 “朱宣说过,他曾在金陵的秦淮河畔,见过这位慕白姑娘,所以八成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两人之间必定有着很深的联系。” 柳白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子。 只要一吹响,小柱子就会立刻扑出来! 他并没有立刻去吹。 李二皱着眉头,道:“究竟是谁?” 柳白淡淡的说道:“倭国贵女细川御镜所用的香粉,跟这位慕白姑娘的一样,似乎,并不是中原出产的东西...” 第866章 慕白姑娘,倭国人? 柳白对香味并不敏感,对女人用的香粉,也不怎么熟悉。 实在是因为,细川御镜用的香粉,味道实在是太特殊了。 在见到细川御镜之前,柳白从来都不认为香味会给人带来什么影响。 而细川御镜用的香粉,似乎是混合了某些药材。 闻了之后,会让人心底生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或者...冲动。 就好像饿极了的人,忽然闻到一股子烤羊腿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的往前凑。 柳白为此特意问过孙思邈和李时珍。 得到的结果是,这种香粉并不高明。 若是让两个老家伙来配,配出让人神魂颠倒的香粉,也不是多难的事。 所以,柳白就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如今这位‘慕白’姑娘身上的味道,让柳白几乎可以肯定,她就算不是倭国人,也是倭国人的细作。 他们那群人,最喜欢搞下三滥的那一套。 包括陆敦信在内,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慕白姑娘身前挤。 朱宣虽然出自吴中朱氏,地位却并不高,被人挤到后边。 柳白给了李二一个放心的眼神,走上前去,在满脸狂热的朱宣耳边,问道:“朱兄,不知你何时在金陵见过这位慕白姑娘?” 朱宣脑袋一歪,没想到绝色佳人在前,柳白竟然还有心思,问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随口答道:“大概两年前吧。” 柳白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倭国人,竟然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看来,还是小瞧了他们! 现在,柳白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慕白姑娘来到江南的目的,跟自己有着绝对的关系。 要么就是诱惑江南华族的某些大人物,从他们手里拿到土地,再交给细川御镜,当成给自己的见面礼。 要知道,细川御镜他们千方百计,想尽办法,也不过是想要书院的学问罢了。 想要学问,柳白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那么,就必须要先把柳白哄高兴了。 除此之外,柳白怀疑,慕白姑娘或许还有搅乱江南的目的。 书院执天下文化之牛耳,号称正统,实际上跟江南华族是半斤八两的。 南方的士子,还是崇慕这些华族的学问多上一些。 至于‘慕白’的白,究竟是不是柳白的‘白’... 应该没什么关系。 两年前,柳白也就刚来到大唐,跟倭国人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轿子的纱帘被轻轻打开,一只纤纤玉手,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会勾男人心的女人。 大街上的地痞流氓,嘴里哼哼着淫词滥调,从不会弯弯绕绕的东西,见到女人就像发情的公狗。 自诩有点学问的人不同。 他们更讲究情调和品质。 脱光了站在他们面前,不见得动心。 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最能满足他们所谓的‘情怀’。 这个女人的身段并不高挑,却很匀称。 一身湖蓝色的纱衣,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所有的优点。 脸上带着面纱,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发饰很精致,却并不复杂。 娥眉微黛,有一番娇弱之感。 简直比西施还西施! 柳白是个正常男人,看见美女当然很高兴。 不过也要分人,当他知道这个女人八成是倭国人之后,瞬间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光看打扮,柳白就觉得,这厮可以去开一个,教人怎么勾引男人的培训班了。 为了引进先进知识,倭国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柳白斜眼看了看李二。 果然,这个老色鬼一双眼睛都直了! 他才不管这个女人是倭国人还是什么人,就算是地狱里的恶鬼,只要长得漂亮,他都敢搂进自己被窝里去。 “见过陆大人...” 慕白姑娘的声音也很好听。 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又或者是刻意修饰,声音之中,还夹杂着几分沙哑,听起来让人有些心疼。 刘瑾的徒弟小满,天生有一副会学人说话的好嗓子。 柳白跟他聊过,知道一些相关的技巧。 所以柳白一听,就知道,这女人专门练过发音。 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被她利用的淋漓尽致。 怀着这种心思再听,柳白也的确听出了几分,旁人听不出来的生硬之感。 有些字的尾音,她总是情不自禁往上抬一抬。 现在柳白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是倭国人,而不是倭国人培养出来的大唐间谍了... 柳白用胳膊肘碰了碰李二,道:“哈喇子掉下来了。” 李二抬起胳膊,看样子是下意识的要去擦嘴角。 手抬到一半便不动了。 “瞎说什么?” 李二不满的说道。 柳白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出来的声音,说道:“倭国人。” 李二一挑眉,看向柳白手中的哨子。 意思是,还不赶紧让小柱子出来,把这个该死的女人咬死? 柳白依旧没吹。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好几年难得碰上一次,不好好玩玩怎么行? “我家先生作诗拔了头筹,按照之前的约定,可与慕白姑娘独处!” 柳白的话,吸引过来一大片,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刚才对李二视为天人的陆敦信,也有几分不满。 佳人在前,谁不想让自己多露露脸? 可这俩新来的,也太急色了吧? 柳白不管他们想什么,这么说,只是为了把慕白姑娘吸引过来罢了。 李二气的压根直痒痒。 “你就不怕独处的时候,她刺杀朕?” 柳白悄声道:“人家刺杀你一个教书的做什么?” 李二一怔,旋即开心的笑了。 既然柳白说他是教书先生,那就是。 大不了,找王弘直来作证不就成了? 若王弘直敢说不是,直接敲断他的腿儿! 慕白姑娘好奇的打量着柳白和李二两人。 似乎琢磨不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说兄弟? 岁数差的有点多。 说主仆? 谁见过仆人的衣服,比主人的还好? 慕白姑娘眼力出众,柳白这一身衣服,看起来还是比较平常的,可用料工艺,无不是登峰造极。 换成银子,能买下一车李二的天青长袍了。 既然口称‘先生’,那么年轻一点的八成是听槐堂的学生,老的就是教书先生了... 第867章 李二心里头别提多爽了 慕白姑娘聘聘袅袅的走上前去。 先是冲着李二,施了一个叉手礼,旋即看向陆敦信。 “陆大人,诗会已分高下?” 陆敦信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 说分高下吧,有点不合适。 首先,诗不是李二念出来了,而是柳白念出来的。 两人的关系还未确定,那首诗是谁所做,也不知究竟。 可若是说没分出高下,更不合适了。 最起码,在场之中,没人能做出超越这首诗的佳作来。 “两位大人,你们看呢?” 两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可没有陆敦信的修养。 其中一位康大人,冷笑一声,道:“诗会本是听槐堂自办的雅诗,这两位究竟是不是听槐堂的人,还尚属未知...” 柳白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位康大人,哀悼了半秒钟。 这句话,算是把李二得罪死了... 另外一位陈大人,脸上笑呵呵,嘴上也不饶人。 “康大人所言极是,既然非我听槐堂之人,自然没有资格参加诗会。” 陆敦信有些不忍心。 在他看来,只要是有学问,都有表现的机会。 什么诗会不诗会的,能听到好诗就值了。 这两位大人,脑子已经没美色堵住了。 “可李先生的确作出了难得的佳作,陆某自愧不如...” 陆敦信向着李二说话,让李二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 能为了他这一个‘无名小卒’,得罪两位同僚,课件陆敦信的本性,还是比较纯良的。 康大人摇了摇头,道:“李先生,你需先证明身份,否则我等怎放心,阁下与慕白姑娘独处?” 话是冲李二说的,他的眼睛,却始终定在慕白姑娘身上,压根没离开过! 这一次,柳白多给他默哀了一秒钟。 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这件事说明,不要小瞧任何人。 说不定,眼前的家伙看着挺土鳖,没准就是个皇帝... 李二被康大人这番话,气的不轻。 他用力一甩袍袖,道:“你但可去找王弘直求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弘直是什么人? 别说在场这群学生了,就算陆敦信见了,也要拱手一礼,称一声‘长宗先生’。 眼前这个人,最多就是听槐堂的一个教书先生罢了,竟然敢直呼长宗先生的名讳! 就连康大人和陈大人都惊呆了。 唯独慕白姑娘,眼波流转之间,目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李二跟前。 “不知这位先生,又何佳作?” 李二张嘴就说! “咬定青山...” 他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 即便柳白只念过一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慕白姑娘嫣然一笑,道:“妾身不才,倒也觉得,李先生这首诗作得极好,借物咏志,可堪称格律典范,不如就以李先生为今日之魁首如何?” 谁都不说话了。 看得出来,除了陆敦信过不去自己心里的槛之外,其他人都老大不乐意的。 慕白姑娘的目光,在柳白身上停留了片刻,旋即对李二道:“李先生,可否随妾身一叙?” 李二回头看向柳白,想听听他的意见。 要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漂亮,实际上浑身都是刺。 万一是个隐藏起来的武学高手,那还不死球了? 就在刚才慕白姑娘靠近的一刹那,柳白已经攥紧了手中的哨子。 只要小柱子听见,以它的速度,慕白姑娘动都没动,就能把她的脑袋咬下来! 正琢磨如何是好之际,一群人忽然出现在山口。 “那不是长宗先生吗?” “诸位先生为何都来了?” “老山长竟然也来了!”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王弘直带着七八个老头子,急匆匆的跑过来,满脑袋都是汗水。 刘瑾和许褚也在,看来他们已经把山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看着李二等人,隐隐成双方对峙之态,脑瓜子极其活泛的刘瑾,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急忙拉住王弘直,交代了几句。 王弘直显得很慌张,练练点头之后,向众人走来。 “王先生!” “长宗先生!” 陆敦信更是直接上前,大礼参拜。 “老师!” 他竟然是王弘直的亲传弟子! 两人之间,最多也就差了四五岁。 正所谓达者为先,当年杜如晦等人,拜大儒王通为师的时候,也不见得比王通年轻。 王弘直仿佛没有看到陆敦信一般,直接走到李二跟前。 想起刘瑾的交代,他硬生生止住已经打弯的双腿,换成了拱手礼。 “李先生...长宗久候多时了!” 说完,还不忘冲柳白拱手。 “柳公子安好!” 李二心里头别提多爽了! 抬头一瞧。 果然! 一大票子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至于康大人和陈大人,早就傻了! 自始至终,最冷静的都是慕白姑娘。 她也显得有几分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看向李二和柳白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许多。 李二笑吟吟的说道:“长宗先生,李某也是思慕已久了...” 王弘直听见这句话,差点跪下来。 要命啊! 在他身后,那位老族叔,同样也是听槐堂的老山长,显得比他更加激动。 老头颤颤巍巍的走过来,道:“李先生,全山上下已经洒扫干净,老朽亲自为您备下了安寝之所!” 说着,他冲远处一指,道:“您和柳公子的轿子已经来了,您...请上驾!” 李二更爽了! 再次看向人群。 所有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眼珠子直冒圈圈。 这时候,刘瑾走上前来,道:“先生,山上已经准备妥当。” 李二点了点头,冲柳白扬了扬下巴,冲轿子走去。 说走就走!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往轿子的方向走。 不明真相的人,也跟了上去,想看看那位‘李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唯独陆敦信! 刚才刘瑾路过他身边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了... 第868章 王氏的诚意,死要面子的李二 轿子走远了。 康大人和陈大人赫然发现,自己好像得罪了,根本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王弘直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他王氏家主的身份,比道一级的大都督还尊贵。 连王弘直都对那位‘李先生’如此尊重,甚至可以说卑微... 那么,李先生又该是何等人物? 想起那个姓氏,两人额头冷汗直冒! 不用怀疑,那位李先生,肯定是皇族!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他究竟是哪位王爷... 康大人哭丧着脸,道:“陆大人,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陆大人根本没听见两人说什么。 就在刚才,刘瑾路过他身边的一刹那,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旁人,是没资格接触太监的。 不过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见过太监也很正常。 太监那种独有的阴柔之感,让人想忘记都难。 身边能有太监跟随,那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一个姓李,一个姓柳...” 陆敦信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在康大人和陈大人错愕的目光之中,他拔腿就追着轿子跑去。 其他原本来参加诗会的人,早就跟着轿子跑了。 他们太好奇,能让王弘直卑躬屈膝的‘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至于慕白姑娘... 她的举动有些反常。 在看到王弘直对李二的态度之后,她不仅仅没有跟上去,反而回到了自己的轿子里,匆匆下山了... ... 听槐堂! 跟在轿子后的学生们,早早就被拦在山门外了。 笑话! 皇帝陛下亲临,王弘直纵有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让闲杂人等靠近! 不管是谁,哪怕和王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伤到李二分毫,他全家就都不用活了。 这里,终究是王氏的地盘! 王弘直跟在柳白的轿子旁,往里边走。 他的族叔,也就是听槐堂的老山长,正气喘吁吁的跟在李二的轿子旁。 “柳公子,为何陛下会亲临?” 王弘直压低了嗓音问道。 柳白把帘子掀开,有些无奈的说道:“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你忍心看他活活累死?” 他指着老山长的方向道。 王弘直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族叔他...会理解的。” 柳白知道,王弘直这是在用一种别样的方法,向李二求情。 如果只有柳白来到江南,那还是比较简单的。 最多,就是和王氏联手,一起对付谢氏罢了。 可如今李二也来了,说不定,就会把所有江南华族,一锅烩了! 如果他那位族叔真的活活累死在李二的轿子旁,那反倒好了。 念在老人家的一条命,李二也会留三分情面。 这代表了,王氏对皇帝的忠心。 或者说,这是用老山长的一条命,给整个王氏,上了一个大大的保险。 估计老山长也是这种想法,看他的样子,出气多进气少,肯定也是抱着死志的。 柳白无奈的说道:“没那么严重,你儿子不也过来了吗?难道还不能表明,皇家的态度?” 王弘直偷偷看了李二的轿子一眼,道:“柳公子,帝心难测,长宗不敢拿王氏全族来赌...” “罢了,你若是不让老爷子上来,那柳某便下去跟你溜达便是。” 家里头上岁数的人,看不得老人家受难为... 再者说,刚一来,王氏就死一个,传出去多难听! 王弘直连忙摆手,道:“柳公子万万不可!” 他咬了咬牙,让人安排了滑竿,请老山长坐上去。 终于到了地方。 柳白下了轿子,发现来到了一片青砖房前。 眼前的场景,让柳白对王氏有了新的认识。 青砖房不同于茅草房、土坯房和大瓦房。 这个时代的建筑工艺,的确有了质的飞越,可那仅限于皇家。 要知道,在这座大山之上,修建一片青砖房,绝对比在皇宫之中修建几座大殿的难度,还要高上好几倍! 王氏又没有柳家的施工队! 只能说明,王氏的确...有钱! 柳白是半个行家,一眼扫过去,估计出来,王氏为了修建听槐堂,起码花了上百万贯! 早知道江南富庶,这哪里是富庶? 分明就是豪奢! 把一块青砖运到山阴的费用,比烧制这块青砖的成本,起码高上四五十倍! “李先生,柳公子,这边请...” 王弘直将两人引领到其中的一个房间之中。 里边还算素雅,没有太多的装饰,但细节之处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王氏是相当讲究生活品质的。 李家人虽然硬生生给自家安排了一个神仙一样的老祖宗,但终究崛起没有多长时间。 上到李渊,下到李承乾他们那一辈,都过惯了土鳖的生活。 有钱,也只是金土鳖... 再看看人家王氏! 啥叫低调奢华有内涵? 就如柳白屁股下这把椅子。 明明是小叶紫檀的,非要在最外边包上一层鸡翅木,只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丝华贵的细节。 让人仔细观察之后才会发现,原来人家讲究的不是面子,而是里子。 刚一坐下,李二想起了那位慕白姑娘。 他顺嘴一提,王弘直这就要安排人,把慕白姑娘请来。 礼乐之家,也要有命在行,柳白估计,要是自己不拦着,王弘直这个有修养的人,肯定也会给慕白姑娘灌一肚子春药,直接塞李二被窝里去。 柳白摆了摆手,道:“先说点别的事情,不急着去找慕白姑娘。” 王弘直这才作罢。 李二倒也无所谓。 各国美女他见多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再说,他看上的人,跑到月亮上,都能给揪下来。 不急于这一小会儿。 有人上来热茶和点心,把闲杂人等都赶得远远的,紧紧关上大门,王弘直这才带着全家耆老,一同向李二行礼。 “王弘直率全族耆老,恭迎陛下亲临!” 李二对王弘直的态度很满意。 “王卿快快请起,朕此番微服出宫,不愿声张,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柳白鄙夷的看了李二一眼。 既然免了俗礼,干啥等人家脑袋都杵在地上了才说? 早干嘛去了? 第869章 暴殄你什么天物了?说来听听 越州靠海,吴越文化由此而衍生。 水文的繁复,让老百姓们养成了依水而居的习惯。 若是越州城最为富饶的地方在哪里,那非钱塘江畔莫属了! 涛来势转雄,猎猎驾长风! 说的是钱塘江水奔腾不休,浪涛不止。 这条江在靠近入海口的一段,是很难有船能停留的。 哪怕是柳家在岭南船厂造的海船,都无法再次坚持太长时间。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艘小小的船,距离海口,不足一里的地方。 一根粗壮的铁索,死死钳在船体之上。 随着浪头起伏的船,好像随时都会翻一样。 上边的人,仿佛早就习惯了。 走在上边,如履平地,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其中一个穿着湖蓝色纱裙的绰约女子,赫然正是慕白姑娘! 她莲步轻挪,来到船舱之中。 掀开门帘,入眼的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女子的气质,要更加妖艳一点。 两女如同两种美的极端。 一个圣洁不可方物,一个媚态十足。 细川御镜拿着一个小小的茶杯,十分享受的喝了一小口。 “也不知,柳家主人究竟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唐国的变化,多因他而起,日子久了,就连我也不愿再回到日出之国...” 慕白姑娘臻首轻笑,道:“贵女本就该享尽人间富贵,不过,千万不要忘了家乡,那些翘首盼望的人们。” 细川御镜扫了慕白姑娘一眼。 “你演唐人演上瘾了?源氏已经没落,你哪里来的胆子,如此跟我说话?” 慕白姑娘幽幽一叹,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土生土长的唐人...哪怕是唐人的乞丐,在你面前,也能挺直腰板...” 说完,她缓缓匍匐在地上,行了大礼。 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的女人,细川御镜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痛快。 至少,在来到唐国之前,这个女人跪拜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说那么多废话的! “源氏女,高向先生曾与你来信,要你取得江南良田,可有回音?” 慕白姑娘沉默片刻,从袖口之中取出地契。 “二十万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细川御镜冷笑一声,没有去接。 “二十万亩?以你金陵第一花魁的名头,只值区区二十万亩?” 慕白姑娘又沉默了片刻,道:“听槐堂王氏,家中良田何止百万亩?可是,以我区区一个花魁的名头,哪辈子才能接触到王氏的大人物?” “那就去谢氏!” 细川御镜的声音,尖锐了一些。 慕白姑娘摇了摇头,道:“谢氏之于王氏,如同泰山之于丘陵...” 砰! 细川御镜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 可下一刻,两人的脸色却在同一时间变了。 “谁?!” 两女同时轻喝,也同时蹿出了船舱。 对视一眼后,一左一右分开,各自在船上搜寻了起来。 盏茶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这才回到船舱。 两人说话,小心了许多。 刚刚才把面纱摘下来的慕白姑娘,又重新戴上了。 “看来,这里也不再是安全之地,源氏女,你若有消息,便去越州城的重隆绸缎庄...” 说到这,细川御镜顿了顿,又道:“两天,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最少也要有八十万亩良田!” 慕白姑娘微微臻首,道:“恭送贵女!” 细川御镜走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后边走出来。 看模样,和慕白姑娘有几分相似。 “姐姐,刚才为何不杀了她?” 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口中,听到这种话,总会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慕白姑娘爱怜得摸着小姑娘的头顶,道:“玉子,总有一天,她会死在咱们的手中。” 小姑娘哼了一声,道:“细川氏也是源氏的子孙,放在大唐,就是二房旁系,篡了大房的位,是要砍脑袋的!” 慕白姑娘莞尔一笑,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 在距离这艘船百余步左右的水中,两颗脑袋无声无息的露出水面。 他们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潜入水中。 下一次出现,已经距离船很远了。 “我的娘啊,那两个女人好恐怖的身手!” 徐振南一手划着水,另一只手,把脑袋上的水草摘了下来,满脸都是心有余悸的表情。 沈威也吓得不轻。 刚才两人潜伏在船下,正在偷听细川御镜她们说话,也没法出什么动静,竟然被发现了! “下次可要离这两个女人远点...” 徐振南从耳朵眼里,掏出一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蜗牛,远远丢开。 “我本以为,杜悫叫咱们前来是件好差事,想不到差点在这翻了船,奶奶的,传出去老子还活不活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 想当初,他也是锦衣卫之中的王牌间谍。 不管潜伏在什么地方,都没有被人发现过。 现在改组为泰记情报中心,也是统领级别的人物。 朝中的那些亲王公爵,都没那么难靠近。 对付区区两个倭国女人,竟然这么费劲! 沈威指了指远处,道:“咱们还是赶紧靠岸吧,一会儿就要涨潮了。” 两人立刻向着岸边游去。 钱塘江,尤其是靠近海口的地方涨潮,可不是闹着玩的! 晚一会儿,没准就会被卷进大海里去! 两人上了岸,绕着人群摸回泰记的据点去。 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去见杜悫。 两人把听到的事情一说。 杜悫满脸失望的说道:“想不到,名满金陵的慕白姑娘,竟然是个倭国人...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刚一说完,就觉得耳根子一疼。 青儿一手叉腰,一手揪着杜悫的耳朵。 “暴殄你什么天物了?说来听听!” “娘子娘子!好娘子!为夫口误!” 杜悫疼得大吼大叫。 沈威和徐振南在对面哈哈大笑。 青儿把杜悫松开,双手合十冲沈威和徐振南拜了拜,道:“沈统领,徐统领,我家杜悫性子软,你们少带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算妹子我求求你们了!” 沈威和徐振南对视一眼。 “...” 第870章 我徐某人英明神武的形象,全被你毁了 在泰记工作,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柳白并不禁止沈威他们互相找乐子。 事实上,只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泰记几乎是柳家所有产业之中,管理最松散的。 员工们拥有着极高的自主权。 当然,这不会出什么乱子。 因为泰记是以锦衣卫为雏形的,而锦衣卫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对柳白绝对的忠诚。 十位锦衣卫百户自然不用多说,剩下的,要么是柳家庄子的人,要么就是像青儿和杜悫这样,欠了柳白好几条命的。 任何事情交给他们来做,柳白都放一百二十个心。 青儿出身不好,却没有人因此瞧不起她。 柳家人的观念,一向特立独行。 只要足够努力,哪怕是从粪坑里出生的,照样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在春风阁里的几年,青儿太清楚男人都是个什么德行了。 沈威还好,红英相当的强势,把他管得死死的。 徐振南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青儿曾不止一次看见他在春风阁里过夜。 可偏偏杜悫这半个泰记的人,跟徐振南的关系最好。 对此,青儿充满了怨念。 徐振南嘟嘟囔囔的说道:“他还用我带坏?你去打听打听,这厮在西域都干了点什么...” 杜悫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捂住徐振南的嘴,干笑着对青儿道:“夫人,你且休息片刻,为夫和他们交代点事情。” 说着,把沈威和徐振南,生拉硬拽了出去。 他们所在的据点,是越州城中,一家比较冷清的酒馆。 三人来到院子里,徐振南把杜悫的手拍开,不满的说道:“你都跟青儿说了些什么?我徐某人英明神武的形象,全被你毁了!” 他的这句话,引来两道鄙夷的目光。 沈威对他们两个没办法,捂着额头,道:“我可提醒你们,说话小心一点,咱们隔壁,可就是重隆绸缎庄!” 杜悫一愣,道:“绸缎庄怎么了?” 沈威把偷听到的消息一说,杜悫冷汗都下来了。 “老天爷,倭国人的据点就在咱们旁边,这么多天,我竟然没有察觉...” 徐振南冷笑一声,道:“你老子我拼了命,打探到倭国人的消息,连声谢谢都没有?” 杜悫再次白了他一眼,拉着两人,走到酒馆的柴房里。 搬开柴火堆,是一个两尺见方的小门。 杜悫从怀里掏出钥匙,把小门打开,率先钻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和普通房间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好几架子的资料。 “黄大掌柜让人在越州经营了小半年的时间,各方消息搜集了无数,重隆绸缎庄离咱们这么近,想必有他们的底细,我找找...” 杜悫在架子上翻找着,沈威和徐振南从外边拽了两根干柴,把火炉子点着。 越州城连着下了两天的雨,把三伏天的热气,驱赶得干干净净。 温度稍微低了一些,沿海地带潮湿的空气,让寒意直接往骨头里钻。 两人才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直到现在,还没暖和过来。 在这间密室之中,火炉子是必需品。 时不时就要点起来,烘烤一阵。 资料都是纸质的,万一受了潮,小半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找到了!” 杜悫惊喜的说道。 他手里,捧着一个大书夹子。 简单的翻看了片刻,杜悫连连点头。 “看来倭国人,在越州经营的时间也并不长,重隆绸缎庄曾经是吴郡朱氏的产业,一个月前,卖给一个普通商人,此人...” 他又翻了几页,继续念道:“这个商人名叫高玄理...” 三人同时笑了。 倭国人太小瞧泰记的实力了。 真是一点脑子都不愿意动,直接把高向玄理的名字,隐去了一个字。 杜悫接着往下看,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不对!” 沈威问道:“怎么?” “根据咱们的消息,倭国来到中原的人,总共只有二十几个,一个月前,他们并没有走出长安城,也就是说...” 沈威和徐振南异口同声的说道:“有中原人与他们合作!” 杜悫点了点头。 三人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直以来,他们之所以能将倭国人死死攥住,是建立在,倭国人对大唐不了解的基础之上。 没有鸿胪寺开具的证明,他们连长安城都出不去! 倭国人想要建立据点,或者说,在越州城里买铺子,必须要依靠他们完全信任的人。 也就是说,早在一个月前,倭国人就已经与某一方中原势力,达成了合作。 徐振南揉了揉眉心,道:“整理一下...从资料上看,倭国人在大唐有内应,他们十有八九与官府联系密切,能够将重隆绸缎庄,置于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名下!” 沈威补充道:“咱们甚至可以认为,倭国人的内应,就是大唐的官员,毕竟普通人,是无法制造出‘高玄理’这个身份的。” 杜悫点了点头。 两人分析的很有道理。 大唐人买铺子,自然是十分简单的。 只需要有足够的银子,有坊市开具的身份证明,有保人,再去官府备案,就足够了。 可对于一个异族人而言,就远远不是那么简单了。 换句话说,以倭国人现在的手段,完全能够凭空捏造出一个身份,亦或是,将一个倭国人,变成了一个合法的大唐百姓! 沈威道:“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查明这个‘高玄理’,究竟是何方神圣,也只有查明这一点,才能够分析出,倭国人下一步的动向!” 徐振南有些头疼,他捂着额头,道:“区区几个倭国人,竟然能搞出这么多门道,工作越来越不好干了。” 杜悫把书夹子合上,沉声道:“少爷把任务交代下来,咱们就算拼了命也要干好,倭国人的动向,关系到少爷在江南的全盘计划!” 沈威把火炉子灭了,抖了抖衣服,道:“想要查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再调集一些人手吧,我这就去听槐堂请示少爷,如果允许咱们进驻越州刺史衙门,直接翻阅官府的资料,那就好办多了!” 第871章 等着,朕拿萝卜刻个玉玺,一会儿给你写道圣旨 会稽山阴,听槐堂!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柳白不得不承认,在这里待着,竟然比在家里还舒坦。 人都是追求新鲜感的动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谁都想玩点别的。 对于柳白而言,听槐堂就是个大点的农家院。 这里的占地面积,只有长安灞桥书院的一成而已,不过花样却不少。 没有图书馆,那是因为听槐堂的藏书,压根不对外开放。 就像传说之中的藏经阁一样,里边放的全是成白上千年的古物。 随便拿出来一样,就能换好几套宅子。 没有食堂,是因为学生们都实行走读制。 哪怕住的再远,没课也要回家去。 每天光上山下山的时间,就要占去两个时辰。 倒是省了体能武艺课程... 人家这的老大不叫院长,而是遵循古制,叫山长。 老山长才退休两年,新山长王弘直本来就极有威信,而且还是王氏的家主,不存在任何误差的,统领听槐堂一切。 学生不少,上上下下,加上寒门出身的旁听生,起码三四百号。 与书院最大的区别在于,书院实行学分和学期双制。 一般情况下,普通学生要修学四年,也就是八个学期,同时攒够三十二个学分,便能毕业走人。 听槐堂不一样。 他们没有严格的学期和学分标准,完全是老师一个人说的算。 老师不同意,上学上到八十岁,一样要天天来听课。 如果老师同意,刚入学,屁股还没坐下,就可以直接毕业。 现在看来,听槐堂毕业的含金量,还是远远超过灞桥书院的。 因为,灞桥书院至今为止,还没有毕业的... 为了迎接皇帝陛下和柳家家主的到来,听槐堂特意停课三日,把所有学生都‘驱逐’了出去。 当然,王弘直没有胆子直接说,李二和柳白来了。 而是找一个听槐堂修整之类的借口。 灞桥书院建立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 许多东西都跟不上,临到造成恶果之时,才发现弥补。 听槐堂年头很长了,在教育学生上,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老山长的带领下,漫山遍野的转了一圈。 柳白和李二意犹未尽。 老山长却累得够呛。 一把年纪的人,跟着腿脚灵便的他俩溜腿,纯属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忠闽先生不妨去歇歇脚,朕与柳白同游便是!” 李二看出老山长受不了了,主动提出让他去休息。 “多谢陛下关心,老朽...老朽还受得住!” 老山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长宗先生也真是的,竟然让忠闽先生来引路...” 李二颇有些不满。 他对老山长的印象,相当不错。 老山长急忙道:“长宗他正在准备陛下晚上的膳食,此乃重中之重,老朽无能,只能做些领路的活计...” “长宗先生亲自下厨?” 李二满脸古怪的问道。 老山长呵呵一笑,道:“世人都言,亚圣曾称‘君子远庖厨’之诲,可实际上,那是亚圣在劝谏齐宣王实行仁术,后人以讹传讹,才成了今日的模样...” 他指着远处。 李二和柳白远远看去,依稀可以看见,一座茅屋上,有袅袅炊烟升起。 “长宗可是好手艺,陛下和柳家主一会儿品尝品尝便知!” 李二客套了几句,有些无奈的看了柳白一眼。 而后,用仅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你看你把王家人吓得,咱们是来办正事的,如今合作方成了鹌鹑,还怎么玩?” 柳白一摊手。 “这可怪不着我,本来我是想偷偷过来,还能带着婉儿他们玩玩,有的人死活非要跟来。” 李二翻了个白眼,不再提这个话题。 三人向着茅屋走去。 推开门一看,果然见王弘直穿着一身麻衣,正拎着菜刀忙活。 见李二来了,连忙将菜刀放下。 “陛下,烟瘴之地怎容万金之躯?您不妨到采蝶轩休息片刻!” 说着,他还朝斜对面一指。 李二看了看左右,颇觉新鲜。 “想不到,长宗先生竟然有如此手艺...” “当不得陛下夸赞,长宗经常听人说,陛下三子蜀王恪,号称关中食神,想必长宗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没有父亲不喜欢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 李二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恪的确有这么一个名头。 说起来,还是冯盎为了拍他这位超市大掌柜的马屁,才特意宣扬出去的。 “正好,朕与柳白闲来无事,也转了大半个听槐堂,就留在这里,帮长宗先生打打下手!” 说着,李二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拿菜刀。 他是明白人,知道这里除了柳白之外,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拿刀,想想柳白的刀工,干脆自己上手算了。 同样,他更清楚,王弘直放下尊严做饭,是向他表示忠诚。 他亲自动手,也是在告诉王弘直,让他放宽心。 王弘直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柳白安慰了他几句,这才安下心来,接着做饭。 人多力量大! 食材统统准备完毕之后,就剩烧火做饭了。 江南口味清淡,不像关中一样,善食大油大盐。 王弘直准备煲一锅好汤,灼几个竹笋,再烧几道小菜。 正干着活,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看见他腰间挎的刀,王弘直和老山长脸色大变! “你是何人?” 他们早就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柳白和李二无动于衷。 因为,来人是沈威。 “你怎么来了?” 柳白纳闷道。 王弘直两人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莫名其妙出来个带刀的,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沈威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王弘直等人,算不算自己人。 李二一边切萝卜,一边道:“直接说吧,都是自己人。” 沈威这才开口,将自己讨要权柄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看向柳白。 柳白朝李二一指。 既然是想进驻越州刺史府,那么大一个皇帝摆在那不用,看自己做什么? 李二淡淡的说道:“小事而已,你们直接去吧。” 沈威有些为难的说道:“若是没有陛下谕旨,恐怕越州刺史不肯领命...” 李二想了想,沈威说的倒也对。 要知道,他是偷偷来江南的,名义上,他还在宫中呢! 说有口谕,谁信? “等着,朕拿萝卜刻个玉玺,一会儿给你写道圣旨。” 第872章 这个计划肯定庞大无比,甚至会显得很疯狂 一炷香后。 王弘直胆战心惊的捧着一块萝卜。 确切的说,是玉玺萝卜... 玉玺代表着神圣、尊严,乃至皇朝的秩序。 王弘直身为读书人,知道玉玺的意义并不在于玉玺本身,而在于使用玉玺的人是谁。 街边一个瞎溜达的地痞,哪怕把玉玺盖在自己脸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反,如果是李二,哪怕是萝卜刻的玉玺,照样是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八个字,比泰山要重,比东海还深! 所以,即便是块萝卜,王弘直也不敢丢弃。 闹不好,就是个藐视天颜的大罪! 好在饭做完了,不然,李二雕萝卜用的菜刀和案板,王弘直都不敢再用了。 “陛下,这东西...” 王弘直苦着脸问道。 李二想了想,把萝卜玉玺摆在一盘子白灼笋心上,当装饰品用。 王弘直和老山长心中立刻决定,这辈子都不再吃竹笋了。 心里压力太大,怕噎死... 接下来,众人干脆就在这座茅屋里吃了起来。 “长宗先生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柳白是见过大世面的,都连连夸赞。 严格来说,王弘直的手艺比不上李恪。 不过,那是因为菜系的问题,北方人一般都吃不惯南方菜。 李二吃的更香甜。 他前半辈子走南闯北,打过无数的城池,吃过数不清的美食。 宫中尚膳监,就有南方来的大厨。 香喷喷的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王弘直和老山长连口底菜都没吃上。 吃过了饭,换上了消食用的热茶。 “上次去长安,走得匆忙,只来得派人去柳叶轩挑了些茶叶,不知入不入得陛下之口?” 自家的东西,就没什么稀罕得了。 柳白和李二平常喝的,都是特供茶,比柳叶轩里卖的,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随便客气客气,也就罢了。 王弘直和老山长交换了一个眼色,老山长起身告辞,不知去准备什么。 “陛下,柳家主,不知此番来到江南,是为了...” 不清楚这俩人的来意,王弘直始终放不下心来。 如果只有柳白来,那就好说了。 两家已经建立起了信任关系。 李二这一来,就琢磨不透了。 他最怕的,就是李二把所有江南华族,一网打尽。 宁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是当皇帝最基本的手段。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长宗先生对如今江南道的局势,怎么看?” 王弘直一愣,没想到柳白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是太难,而是太简单! 哪怕寻常百姓,都早已将江南道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排得上名号的家族,有足足十二个。 谢氏一家独大,王氏苟延残喘,其他华族不过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相比之下,江南道的官场,并不算太显眼。 他们的权力,早已被攀枝错节的‘地下’势力,瓜分得干干净净。 若是没有当地华族配合,恐怕他们连赋税都收不上来! 不过,大唐立国以来,江南华族还算老实。 这也是为何,朝廷收拾了河东豪族之后,才将目光投向江南。 当然,这也是江南华族的聪明之处。 他们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和朝廷作对。 偷摸的发展,悄声的赚钱,才是他们一直以来秉持的观念。 “柳家主,您这可问倒了长宗...江南道的局势清晰明了,再往深里说,长宗也不知内情了...”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偷偷打量李二的脸色。 柳白笑道:“那么长宗先生对魏大人的政见,如何看待?” 王弘直的眼睛眯了一下。 “您说的魏征大人?” 柳白点了点头。 “正是!” 王弘直叹了一口气,道:“土地兼并,乃国朝之患,莫说长宗,就连谢氏的人,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奈何,华族万千,各个都想着自家的利益,又岂是三两人可以左右的?” 同样的话题,其实他们在长安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一遍了。 王弘直这才明白,柳白的意思,是讲给李二听一听。 从这一点上,王弘直能看出来,至少李二在来到江南之前,并没有把江南华族一网打尽的想法。 “若是将江南道所有农田,全部收为国有,长宗先生将如何自居?” 王弘直感激的看了柳白一眼。 接下来,就是他真正向李二,表明态度的机会了。 有了这个机会,哪怕谢氏的势力再大,也能够为王氏保存火种! 他站起来,跪在地上,对李二大礼参拜。 “长宗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长宗先生快快请起!” 李二当然也明白柳白的意思。 他们来到王氏,本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好帮手。 否则,从长安带一大群人来,成本太高,而且声势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说白了,王氏就是一根钉子,而这根钉子,早就已经深深扎咋江南华族的心脏之上! 李二亲手把王弘直搀扶起来,重新落座。 柳白从怀里掏出哨子,‘唿’得吹了一声。 吼!! 外边立刻想起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吼叫! 紧接着,是乱七八糟的鸟兽嘶鸣。 王弘直吓了一跳,不等他开口,柳白率先道:“现在,可以保证这里绝对的隐秘了。” 说完,柳白走到灶台旁,挑拣了一块肉多的牛腿,使劲仍出窗外。 小柱子已经相当庞大的身躯,叼起牛腿就跑。 他现在的力气和牙口,足以比得上一般的成年虎! 柳白洗了手,才回来坐下。 “刚才长宗先生也听见了,倭国人虽算不得心腹大患,但也需要先行处理掉,最多三天,三天之后,柳某将在越州城中宣布一件大事,届时,还请长宗先生多多配合!” 王弘直正襟危坐,道:“请柳家主示下!” 李二也竖起耳朵。 他一直都不知道,柳白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只知道柳白肯亲自前来,这个计划肯定庞大无比,甚至会显得很疯狂... 柳白神秘一笑,道:“长宗先生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只需要将族中全部的田产,都交给柳某便好了...” 第873章 越州刺史,第二道圣旨 越州城,重隆绸缎庄! 细川御镜坐在后院,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仿佛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她一般。 这次来到越州,高向玄理并没有跟着。 细川御镜只带了两三个随从。 从小受到的训练告诉她,周围存在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走!” 细川御镜猛地站起来,对身边的两个侍女说道。 侍女不敢有所微辞,连忙收拾东西,很快,三人乘着马车,离开了重隆绸缎庄。 街拐角,徐振南从阴影了走出来。 砸吧砸吧嘴,喃喃道:“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 泰记的情报人员,受过严格的训练。 来到越州的,更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以往的任务,从来没有被目标发现,亦或是警觉过。 这一回,实在是蹊跷得很。 沈威从重隆绸缎庄的房顶上跳下来,走到徐振南跟前,道:“看来,只有去越州刺史府了,咱们在这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徐振南点了点头,道:“她并没有察觉到咱们的存在,只不过是一种天生的机警而已,我敢肯定,这个女人就是为了刺探情报,卧底潜伏,专门培养出来的。” 说话间,徐振南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一瞬间,无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 这些,都是他们安排在重隆绸缎庄周围的暗桩。 其中,甚至有几个在里边工作的小伙计。 “都撤吧,细川御镜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重隆绸缎庄,必定是倭国人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得到的。 不得不说,细川御镜的手段很高超,心思也不是一般的果决。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徐振南和沈威,则是向着越州刺史府的方向走去。 ... 越州,是李泰的封地,也是他爵位的由来。 按理说,越州刺史勉强算是他的属官。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李泰是指挥不动越州刺史的。 封地多,是皇帝的恩宠。 可任何一位王爷,胆敢插手封地的政务,那就是等同于造反的罪过! 他们只不过是在名义上,掌握着土地的所有权,实际上连收税的资格都没有。 越州的繁华程度,不下于关中的几座大城市。 而每年李泰能拿到手的收益,也就堪堪比他的俸银多一点罢了。 况且,他现在还没有成年,这些银子的来龙去脉,恐怕都无法考证。 换句话说,泰记顶着李泰的名头,去越州刺史府,不仅办不成事,说不定还会被越州刺史府的人轰出来。 所以,沈威他们才会去找李二,讨要圣旨。 皇帝的嘴再碎,也终究比柳白的话好使几分。 若是柳白自己在越州,也只有通过三省,给越州刺史府施压。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越州刺史府! “朕膺昊天之春命...” 越州刺史薛荣,躬身站在下首,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官员,在官场上沉浮了一辈子,前隋年间,就已经迈过了四品的门槛。 越州虽富庶,但却位于沿海之地,距离长安足足三千里。 朝廷对这里的控制力很强,却很少有人能想的起来。 四品官算得上高级官员了,上一个台阶,就能够被称之为朝廷重臣。 九寺的正卿,也不过从三品罢了。 按理说,这样的官员,应该经常出现在李二的视线之中。 可薛荣的名字,只有每三年一度的吏部考核,才会有人提起。 年年都是中评,让早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心思,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位置,实际上是最令人舒坦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自从成为大唐官员以来,薛荣是第二次接到圣旨。 头一次,便是任命他为越州刺史的圣旨。 还是和官员告身、官服等物,一同送来的。 突然来了两个没名堂的人,拿出圣旨,让自己配合着做一些隐秘的事情,放在谁眼中都会纳闷。 “臣薛荣,领旨谢恩!” 他把腰板放的更低了一些,双手捧过圣旨。 看了一眼,是皇帝的玉玺,没错。 “两位上使还请入后堂休息!” 薛荣陪着笑,跟这两个年轻的使者客气。 沈威笑道:“薛大人,我等此来可不是享福的,陛下有要事差遣,耽搁不得分毫!” “上使说的是,不知有何吩咐?” 沈威让他把所有人都叫走,等大堂之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才开口道:“想必,薛大人已经听说江南道最近的动向了。” 薛荣有些尴尬的说道:“不瞒两位说,江南道的局势,早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薛某想不知道,恐怕也不行...” 他的确不想知道。 老死在越州刺史任上,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巴不得越州风平浪静,最好连个吵架都没有。 朝廷突然把目光投向江南道,近日来,也总有华族的主事人过来拜访他。 鬼知道,朝廷为什么会突然看上江南道的土地... 陇右、陇西、岭南,甚至关中靠近秦岭的地方,都有大片未经开垦的土地,又为何要舍近求远? 薛荣心里明白,朝廷是要拿江南华族开刀,只是自己心里不想承认罢了。 这么多年,身为当地主官,说跟江南华族没点私底下的联系,薛荣自己都不信。 江南华族一倒,谁也说不好他这位越州刺史的结局。 沈威和徐振南的眼力,比泰记其他人都要好。 两人看得出来,这位薛大人是一个十分安于现状的人。 说白了,也就是比较好控制。 当然,江南华族控制他,恐怕也容易的很... “我等需要借阅越州的一些资料,还请薛大人行个方便!” 沈威的语气很客气。 在不明敌友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要让薛荣感到不自在的好。 “好说好说,两位上使太客气了!” 薛荣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两人上来就让他去对付那些华族。 当下,他叫来刺史府的司库,旋即亲自领着两人,向后堂盛放资料的库房走去。 “这么多年,积压下来的资料恐怕有几千斤,若是方便的话,薛某可以找一些人手,帮两位上使一同查阅!” 第874章 懵逼的越州刺史,你敢抗命? 处于保密的需要,沈威和徐振南拒绝了薛荣的好意。 越州城人口过三十万,每天人吃马嚼的,货物的吞吐量极大。 商业繁荣,渔业更加繁荣。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交易。 任何一件涉及到房屋土地的归属,甚至说,任何一件跟银子有关的事情,都要在越州刺史府内,找到根底。 在这一方面,低一级的县冶、庄子、坊市,并没有职权的交叉。 也就是说,越州刺史府直接对整个越州的买卖交易负责。 庞大的卷宗库,想要找到重隆绸缎庄的消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两人看了一整天,也没发现蛛丝马迹。 干脆就歇了。 昨天中午,就已经把搬救兵的消息送出去了。 差不多明天一早,越州城周围的泰记情报人员,就会赶过来。 这是一项,需要由自己人来做的大工程。 刚开始,薛荣还在门口等着。 眼瞅着一两个时辰都过去,他也失去了耐性。 两位上使来得神秘,手中却没有尚方宝剑。 不管怎么说,一时半会还牵扯不到他的头上。 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舒坦。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薛荣从沈威两人进门的那一刻,就拒绝了所有华族的请求。 傻子都知道,他们快玩完儿了,闲得蛋疼的人,都不会上赶着给他们陪葬。 第二天,‘大队人马’开进刺史府。 工作效率立刻提升了无数倍。 “找到了!” 从余杭赶过来的主事人,找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哗—— 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 沈威把纸拿过来,看了片刻,笑道:“有证据就好!” 赶来助阵的人,很快就走了。 他们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没有多少时间能耽搁在越州。 “来人!” 薛荣找了几个衙役,帮着沈威等人打下手,后来被沈威安排去守门了。 听见沈威的声音,两个年级不轻的老衙役,陪着笑走进来。 “上使!” 沈威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纸上落的灰。 “把你们大老爷叫过来!” “是!” 得到召唤的薛荣,不敢怠慢。 刚才应该是去处理政务了,来得时候还穿着官袍。 “上使找到了?” 薛荣笑吟吟的说道。 沈威却脸色骤变! “薛荣,你可知罪?!” 薛荣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沈威手里那张纸。 他只看了个开头,沈威便收了起来。 “沈大人,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薛荣心里有几分底气。 他当官,一不求财,二不求利。 在官场上,这是无敌的法宝。 任何人,都无法用利益来要挟他。 刚才他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开头,不过是一间铺子的转让书罢了。 一间铺子,又值几个钱? 大唐官场上的潜规则,是允许小偷小摸的。 只要不违反《贞观律》,百无禁忌。 转让间铺子,说什么也要给相关的官员,一些好处费。 《贞观律》可没有禁止官员收好处费。 这种事情,就算在陛下跟前挑明了,都算不得大事。 哪怕再急功近利的御史,都不会因此而参奏。 说白了,屁大点事,不值得浪费口水。 沈威冷笑一声,道:“私相授受,莫非不是大罪?” 薛荣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了。 听沈威的意思,分明是要上纲上线。 平心而论,薛荣已经相当的廉洁奉公了。 不过,终究是朝廷来得上使,没到撕破脸皮的份儿上。 “沈大人,一间铺子而已,有些事情说不清,却理得清,大不了,薛某将亏空的银子补上便是!” 这种事情,薛荣见得太多了。 譬如某间铺子的转让手续太费劲,或者说,想买铺子的人找不到保人,又或者出于其他省事的想法,给当官的塞点银子。 很多地方都光明正大的干,没听说过因为这种事情倒霉的。 沈威把那张纸交给徐振南,而后瞪着那几个衙役,道:“尔等还不速速把薛荣押下?!”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上使,抽得哪门子疯。 薛荣气坏了,他指着沈威,道:“老夫敬你是上使,才给你三分薄面,堂堂越州刺史府,岂容你放肆?!” 呛! 沈威猛地拔出绣春刀,架在其中一个衙役的脖子上。 “你敢抗命?” 衙役吓得双腿哆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把薛荣押起来,自己的脑袋就掉了。 就算这位上使手里没有尚方宝剑,杀自己一个小小的衙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是把薛荣押起来,顶多挨到明天,自己的脑袋照样保不住。 没准,会死得更惨! 见他一动不动,沈威眯起眼睛,道:“看来,越州刺史府,还真是蛇鼠一窝!” 他身后的徐振南,忽然暴起! ‘叮咣’几下,包括薛荣在内,所有人都躺下了。 薛荣的手上,还多了一副镣铐! “老夫...老夫要参奏陛下,将你们满门抄斩!” 薛荣在地上来回咕噜,玩了命的挣扎。 沈威俯下身,揪着薛荣的胡子,道:“一会儿老子升堂断案,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免得你总觉得,老子在冤枉你!” 衙役用不上,沈威干脆一手把薛荣提了起来。 在全刺史府傻呆呆的目光之中,他大摇大摆的走到衙门堂前。 把薛荣往地上一丢,旋即坐在曾经属于薛荣的官椅上。 啪! 惊堂木一拍。 “升堂!” 徐振南站在他后边装师爷。 明明是管理一州之地的刺史府,被两人玩成了县衙门。 “薛荣,你可知罪?!” 沈威不管旁人如何,再次一拍惊堂木,冲薛荣吼道。 “老夫要杀了你们!来人!来人!此人假传圣旨,速速拿下!” 薛荣也在拼命时候,像条蛆一样前后蠕动。 衙役们和刺史府的胥吏们,谁都不敢动。 谁都不是傻子,这种关头,听谁的都是错。 反倒不如站在一边看戏。 沈威嗤嗤一笑,道:“看你混的,连个敢救你的心腹都没有。” 锦衣卫出身的人,都是玩弄人心的祖宗。 这一句话,瞬间把所有人都推到了薛荣的对立面。 既然没人敢救薛荣,等这件事过后,薛荣肯定是会找他们算后账的! 相比之下,反倒不如跟着两位上使...说不定,还能立下点功劳! 第875章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神队友啊 “升堂!” “威武——”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狗腿子。 短短几句话,曾经隶属于越州刺史府的衙役和胥吏,彻底转变了阵营。 薛荣的脸色由绿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变成了惨白。 “你们干什么?好大的担子!放开本官!老夫,老夫要...啊!” 衙役扒下他的官袍官帽,一顿杀威棒打下来,薛荣就剩下一口气了。 好在他们还念着些旧情,没有当众解了薛荣的裤子... 门口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这也就是江南人性子软。 若是换了在长安,最起码有一半的人叫好,另一半会埋怨衙役不扒裤子。 官员挨揍,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戏码。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整个越州城的人都听说,刺史大人被他狠揍了一顿。 薛荣不是没有朋友,也不是没有心腹。 毕竟在越州经营多年,哪怕他再不贪,这点底蕴他还是能积攒下来的。 可谁敢管? 一卷明晃晃的圣旨,摆在衙门的案头上,开口就等于同罪! 虽然...到现在还没人知道,薛荣究竟犯了什么罪... 沈威把玩着薛荣的官印,笑嘻嘻的说道:“薛大人,你还不认罪吗?” 薛荣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想认罪都认不成。 沈威冲徐振南怒了努嘴,徐振南走上前去,蹲在薛荣跟前,道:“薛大人,里通外国是死罪,你的族人恐怕会更恨你...” “老夫...老夫何时里通外国?” 薛荣不想说话都不行了。 且不提他有什么罪名,若是真的屈打成招,死后说不定还能混了好名声。 运气好的,朝廷平凡,还会给子孙后人一个官身。 可里通外国,那就不是一般的罪了。 只要他认罪,抄家灭族是第一步,八辈祖宗都会被人刨出来! 徐振南抖了抖手里的纸。 “证据就在这里,不过,若是薛大人肯配合我们,做一些事情,此罪...也可以轻易揭过去。” 杀威棒打的是屁股,不是脑子。 薛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沈威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而是要借自己的嘴,去诬陷旁人! “你...你们,休想拿老夫...” 薛荣艰难的抬起脑袋,虚弱的说道。 不等他说完,徐振南就站了起来。 他冲沈威耸了耸肩膀。 沈威倒没怎么样,满堂的衙役胥吏都快要兴奋死了! 事到如今,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薛荣赶快去死了。 人是他们押的,屁股是他们打的,薛荣不死,死得就是他们。 沈威‘啧啧’了几声,道:“薛大人还真是硬骨头,也罢,那就...” 说着,他把惊堂木抬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手上。 智商惊堂木‘啪’得一声落下,基本上就定了薛荣的死罪。 啪! 惊堂木落下。 “那就...放了吧!” 哗啦啦—— 衙役胥吏们全都惊掉了下巴。 “大人!不能放啊!” “大人,薛荣罪恶滔天,万万放不得!” “我越州的黎民百姓,被此獠祸害得不轻啊!” “...” 沈威有些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道:“本官也没办法,他不认罪,莫非本官真要屈打成招?” “大人,打一次不行就打两次!” “牢房里有的是刑具,小的这就全搬来!” “不妨把这厮交给小的们料理,保准他认罪伏法!” 沈威故作为难状,道:“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本官依律办事,总不能做些鬼魅勾当,不如将越州城中的诸位大人们都请来,让他们论一论这案子!” ... 半个时辰后! 越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被请了过来。 典军、都尉、别驾、司马、各县主官、各司监吏,只要是喘气的,无不在场! 所有人都面露戚戚之色,不知是为自己担忧,还是心疼薛荣。 只有一个人面无惧色,腰板挺得笔直,好像没做过亏心事一般。 那就是...越州长史,陆敦信! 沈威将圣旨展示给众人看,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薛荣里通外国,却死不认罪,诸位大人以为,本官该如何断案?” 换了别的罪,不管跟薛荣有没有关系,他们肯定是会索要证据的。 一州主官入狱,对他们而言,终究不是好事。 说不定,还会追究个连带责任。 现在却不同了。 实在是因为里通外国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问,想不掺和进去的,都会惹一身腥。 “刘大人,咱们相交二十载...” “楚大人,咱们可是定过儿女亲事的...” “钱大人...” “...” 薛荣似乎是恢复了点力气,绞尽脑汁找往日的同僚求情。 在他看来,只要越州城本地的官员,能联合起来,几个上使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况且...他本来就没罪! 可惜的是,没人理他。 被他点名的那几位官员,纷纷躲在旁人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你们...” 薛荣嘴角溢血,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刘士聪,你忘了贞观二年,买卖勋位之事了吗?” “楚云广!你儿子染了一身的花柳病,是谁托人找到了宫中的太医?!” “钱闽,你这个王八蛋,老夫当初白白救你一命!” 薛荣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沈威一听乐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陆敦信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拱手道:“两位上使,若此人真的里通外国,下官以为,应当问斩!” 沈威真想亲陆敦信一口。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神队友啊! 不愧是少爷看重的人! 有了这个开头的,剩下的人纷纷落井下石。 他们和越州刺史府的衙役们一样,巴不得薛荣赶紧去死。 这厮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万一放出来,走个狗屎运,再官复原职,那越州本地的官员,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噗! 薛荣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沈威清了清嗓子,有些问难的说道:“罪官晕了,看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不过本官心里有数了,诸位大人请回吧,若是此人问斩,本官再行通知诸位大人!”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人把薛荣抬下去。 第876章 平步青云是小事,说不定还会捞个爵位 薛荣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醒来有一会儿了,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有时候,不看,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办法。 “还挺能装,哈哈。” 薛荣听得出来,这个声音属于沈威。 此刻,肯定是身处于牢房之中。 “可怜老夫,一生不与人相争,也不追逐名利,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薛荣在心中悲呼。 他感受了一下,地面似乎不是茅草。 而且,还挺舒服。 难道,不是在牢房之中? 莫非沈威良心发现,把自己送回房中? 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周围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有几个人影在自己旁边。 薛荣大致判断出来,自己昏迷已经很长时间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不就是挨顿揍吗?老子被砍了十几刀,也没跟你似的。” 徐振南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位上使就不要再刺激薛大人了,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朝廷,才吃了这么多苦头...” 薛荣想了想,有些没想到。 说话之人,竟然是陆敦信! 紧接着,一股怒火猛地从心底升起来。 要不是陆敦信,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都是这厮,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 作为越州城的佐贰官,陆敦信这个长史,和薛荣这个刺史,关系还算不错。 薛荣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一把将自己推进深渊的人,会是他! 至于陆敦信刚才说话的内容,薛荣压根就没过脑子。 缓了缓,视线清晰了许多。 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虽是茅屋,但却素雅。 周围的陈设物件,一看便知不凡。 薛荣是河东人,在江南待久了,知道这些一般都是江南华族的大人物,最喜欢的摆设。 “赶紧起来!” 不等薛荣开口,就被徐振那粗暴的拉了起来。 “老夫...” 薛荣正要发火,忽然看见自己对面,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是...” 薛荣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 “长宗先生!” 王弘直站起来,扶住薛荣,满脸诚挚的说道:“薛大人,长宗代陛下,谢谢你对国朝做出的贡献!” 啪啪啪! 沈威带头鼓起了掌。 薛荣长八十个脑袋也想不通,之前自己还是里通外国的民族罪人,一扭脸就有贡献了? 贡献就是...挨了顿揍? “长宗先生,这,这...” 徐振南更加无语了,“你这老家伙...” 沈威推了他一把。 徐振南不爽的说道:“这老家伙死沉死沉的,我大老远把他背到听槐堂容易吗?” “这里是听槐堂?” 薛荣更加纳闷了。 摸了摸屁股,似乎有人给自己上过药了,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终究是当了多年的官,薛荣猜测,自己挨这顿揍,八成是某些大人物演的苦肉计。 只不过,这出戏的戏本,身为主角的自己,一眼都没看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老夫会来到听槐堂?” 王弘直刚要回答他的话,茅屋外忽然想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薛爱卿醒了吗?快让朕看看!” 薛荣直接就跪了。 冷汗不由自主的簌簌往下流。 其他人也纷纷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李二走进来,看了一圈之后,笑容满面的上前。 见薛荣跪在地上,脸又一沉,道:“薛爱卿身子不好,怎能跪在地上?快把薛爱卿搀起来!” 沈威和徐振南懒得动手,还是王弘直厚道,把薛荣搀扶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 李二的脸,这才多云转晴。 坐在薛荣身边,拉着他的手,道:“薛爱卿,朕要好好谢谢你,等朕回宫,肯定好好的赏赐你一番!” 薛荣胆战心惊的缩了缩脖子。 陆敦信从前没见过皇帝,他却见过。 四品是个槛儿,新的官员上任,都要去长安面圣。 当初李二登基之时,薛荣还去长安朝拜过几次。 这才三年时间,薛荣忘了自己老娘的长相,也不能把李二忘了。 “陛下,微臣,微臣...” 见皇帝,说一些表忠心的话,是做官的基本常识。 可张开嘴后,薛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陛下告状? 明摆着,那出戏就是陛下指使的! 憋了半天,薛荣最后说道:“多谢陛下赏赐...” 满屋子的人,除了陆敦信之外,其他人都翻了个白眼。 厚道人王弘直都觉得,这厮实在是太傻了。 白白错过一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李二对这种不贪功的臣子很欣赏。 他拍了拍薛荣的肩膀,道:“爱卿想吃点什么,就告诉长宗,让他去安排,这几天就先在听槐堂休息,后天还有不少事要忙。” 他对王弘直道:“长宗,定要照料好薛爱卿,出了岔子,朕唯你是问!” 王弘直赶忙道:“谨遵陛下吩咐!” 李二点了点头,道:“朕还有不少事情,薛爱卿好好休息,若是有事,随时来见朕!” 说完,他走了出去。 沈威和徐振南见没别的事,也跟着李二走了。 王弘直忽然想起了什么,追出去道:“陛下,长宗还有...”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薛荣,以及...陆敦信。 薛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陆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否为薛某解惑?” 陆敦信叹了一口气。 “薛大人,您的造化来了,想必等陛下离开江南之际,也会把您带上,平步青云是小事,说不定还会捞个爵位...” 陆敦信嘴里发苦。 他恨不得在刺史府里挨揍的,是他自己。 悔啊! 他万分后悔,前几天听槐诗会的时候,没有着重表示,自己对陛下那首诗的喜爱之情。 当时满脑袋的心思,都放在那位慕白姑娘的身上了... 薛荣揉了揉脑袋。 他感觉自己是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到头来,还没人告诉自己,为何会被人耍... “对了,沈大人和徐大人说,薛某里通外国,又似乎...与江南的几大家族有关,而且证据确凿,证据究竟是什么?” 陆敦信脸色复杂的看着他,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沈、徐二位爷并非是官身,一切不过是引蛇出洞的一场局罢了,您这顿揍相当值得,不仅把自己从江南的乱局之中摘了出来,还能得到陛下赏赐...” 第877章 不管你搞出多大的动静,朕都装哑巴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成天幻想着天上掉馅饼。 饼是屎馅儿的,还是肉馅儿的,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只要有饼,先一口吞下去再说。 在薛荣看来,这件事就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张铁饼。 要么砸脑袋上,要么砸脚面上。 想一想脑袋比较硬,还是用脑袋接着比较好。 铁饼的确是掉下来了,脑袋也的确是开瓢了,但没成想,铁饼掉在地上,磕破了一个角,里边竟然是黄澄澄的金子! 天上掉金饼,都不足以形容薛荣此刻的心情! 除了屁股有点不大舒服之外,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营生! 想自己,一个已经没有了任何晋升希望的刺史,或许可以因此封爵,甚至进入长安为官...薛荣的心里,一片火热! 地方官最希望的,当然是去长安城! 官场起伏的道理很简单。 一位官员想要晋升,不可能总在一个衙门待着。 从长安,到地方,再从地方到长安,来来回回几次,可从泥土里直接登到天上! 在越州,他这个四品官,是一任主官。 除了江南道的大都督,没人能够约束得了他。 放在长安城,不过与六部侍郎平级罢了。 朝中同等级别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过了这一段尴尬期,再外放出去,少说也是一任都督! 来回调动,是升官的不二法门! 除了开国的那几位元老之外,其余的朝廷大员,几乎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看到陆敦信眼中的羡慕,甚至嫉妒之色,薛荣心里就更爽了。 此刻,他恨不得沈威直接将他打成半残。 说不定,就能混个国公当一当了! “敦信,日后可要好生为官,万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薛荣拍着陆敦信的肩膀说道。 从前的他,可不敢对陆敦信这种态度。 人家是吴中陆氏的中流砥柱,还有一个,跟了李二半辈子的老爹。 就算是自己的佐贰官,平常也要当爷爷供着。 现在不同了! 青云梯架在自己眼前,不往上窜一窜,都对不起自己的屁股! 日后,说不定自己的官职,要比陆德明都要高上一些! 陆敦信苦笑一声,拱了拱手。 他现在是惹不起薛荣了。 可恨,明明自己是第一个见到陛下的越州官员,为何没有好好把握机会? 美色如刀,这回算是在自己心口上,狠狠的扎了一下... “敦信你且再次休憩片刻,薛某要去觐见陛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伺候的,陛下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显得咱们越州本地官员不厚道!” 薛荣哈哈大笑着,走出了茅屋。 陆敦信嘴里发苦,狠狠的一跺脚,坐下来生自己的闷气。 ...... 计划要一步一步的实现,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柳白很喜欢做计划的感觉,而且,他始终都是做计划的人。 作为布局者,他要将一切因素都考虑在内。 如他所想,薛荣已经彻底成了自己人。 一场闹剧,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到了所有越州官员的对立面。 今日之后,薛荣将成为一头最烈的恶犬,将越州这个铁皮桶子,撕咬得稀巴烂! 围棋是一种,最能表述出局势的游戏。 听槐堂中,一间名为‘采蝶轩’的花房之中,柳白与李二已经对弈了半个时辰。 王弘直和老山长在旁边作陪,脸上的肉,止不住的抽搐。 江南华族中人,无不精通琴棋书画。 尤其是王弘直,堪称棋道圣手。 不管是在他看来,还是在老山长看来,李二和柳白,都无愧于臭棋篓子的称号... 两人下得...实在是太烂了! 一个很简单的招数,就能把对方的大龙截断,偏偏看不见。 围棋讲究先占四方,可现在棋子都快摆满了,四方却空空荡荡。 双方在棋盘中间,厮杀得热火朝天。 吱呀—— 薛荣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心安理得的站在李二身后。 “好棋!” 他倒是懂得,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是单纯的为了,拍了一拍李二的马匹罢了。 担心柳家主人不满,他还殷切的给柳白,倒了一杯热茶。 表示自己并没有偏向陛下。 也不知道,两人究竟下得是什么玩意儿。 王弘直越看越想吐,可偏偏两人却极为正式。 不知不觉间,李二的脑门子上,竟然冒出了汗水!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二拿起一把棋子,洒在棋盘上。 “罢了,朕认输。” 柳白呵呵一笑,道:“承让,承让!” 说着,向李二伸出手。 李二嘟嘟囔囔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 薛荣一看,这还了得? 哪能让陛下出钱? 他急忙将祖传的玉佩掏出来,轻轻放在棋盘上。 “陛下难得来越州一趟,微臣也该尽尽心才是。” 李二并没有立刻将金子收起来,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薛荣,道:“薛爱卿,你真要帮朕出钱?” 薛荣陪着笑,道:“这是微臣的本分...” 柳白拿起那枚玉佩,看了看,又丢还给薛荣。 “这钱,你可出不起。” 薛荣手忙脚乱的接住。 他发现,柳白和李二口中的钱,并非是真金白银。 或许,关系到一场,他根本就没资格插手的赌约。 李二叹了一口气,道:“输了就是输了,江南道的事情,你看着办,朕不会再插手。” 柳白不满的说道:“刚才可是有人保证,说输了之后,就听安排!” 李二笑道:“你没看到,薛爱卿替朕担下了吗?” 薛荣心里‘咯噔’一下。 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拦下了一个苦差事... 柳白瞪了薛荣一眼。 本来一个好好的敲竹杠机会,被这个蠢货搅合了! 也罢,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既然薛荣上赶着把帮忙,总不好拒绝了人家的美意。 “薛大人,有前途!” 柳白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薛荣心里头直打鼓,不知道俩人究竟在说什么。 李二缓缓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朕就在越州好好玩几天,不管你搞出多大的动静,朕都装哑巴。” 说完,他没跟旁人打招呼,自顾自的带着刘瑾走了。 第878章 看来,揍人也是讲究天赋的 山中的夜晚并不安静。 躺在王弘直专门给准备的休息之地,柳白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没有什么心事,只是单纯的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小柱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肆无忌惮的在山间玩耍。 山里的鸟兽,算是倒大霉了。 躺在柳白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晰的闻到,一股一股的血腥味。 那是小柱子从山里抓到的猎物。 在门口,已经铺了一大堆! 王家的人不敢管,也管不了。 实在被吵得不行了,柳白捂着鼻子推开房门,打算狠狠的教训小柱子一顿。 打开房门之后,又不禁一愣! 在柳白的脚下,有一只血快流干的梅花鹿。 左边是一堆死兔子,右边有乱七八糟的。 野猪、野鸡、死蛇... 每一头动物身上,都有几个深深的牙印。 令柳白意外的,并不是这些动物。 而是...此刻正被小柱子按在脚下,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小柱子正伸出舌头,舔着那人的脸。 看得出来,这人本来是穿着夜行衣的。 不过早已经残破不堪。 应该是小柱子把他拖过来的时候,在地上磨破的。 “过来!” 柳白制止了小柱子。 小柱子欢喜的低吼一声,小碎步跑到柳白跟前,仰着脑袋,好像邀功一般。 柳白没理它,也没有惊动旁人。 本来许褚是时刻不停跟在他身边的,不过这几天也都累得够呛,柳白便让许褚去休息了。 远处的阴影里,倒是有几个泰记的人,在暗中保护柳白。 却也被柳白打手势制止。 他从袖子里,掏出从不离身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金大坚特意为柳白打造的。 小巧轻便,削铁如泥,上边还印着柳家主人的标志。 哪怕进宫见李二,柳白从不曾拿出来过。 走到黑衣人跟前,柳白用匕首,轻轻挑断了这人双手的手筋。 这个时辰,这副打扮,傻子都知道他不安好心。 管他是谁的手下,没直接弄死已经够客气的。 好歹柳白也算是在虎口之下,救了他一命。 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前提。 若是叫许褚他们过来,难免会惊动王家的人。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把王家拖下水的好。 不管是江南华族,还是倭国人,疯狂起来都不是闹着玩的。 柳白可不想,自己刚一走,江南就出一桩灭门惨案。 自己动手,任何人都只能吃哑巴亏。 换成王家,不可能不遭受报复! 挑开蒙面布,是一张路人甲的脸。 这厮身上没有齿痕,只不过腰腹之间,被小柱子的爪子,扒拉出几道血痕。 小柱子还是知道轻重的。 但凡它用上一点力道,以那锋锐的爪子,轻轻一挠,就开膛破肚了。 这人八成是被吓晕了。 柳白挑断他的手筋,都没有丝毫反应。 然后,柳白就心安理得的,把这厮扒了个干干净净... “还是个职业探子...” 这厮身上实在是太干净了,一点表明身份的痕迹都没有。 要知道,听槐堂占了大半个会稽山阴,想要误打误撞走进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王家再受欺负,也不可能连保护族人的力量都没有。 这人如果不会冲着李二来得,就是冲着柳白来得。 而知道他们来到听槐堂的人,总共也没几个。 王氏不用怀疑,薛荣没这个胆子,陆敦信也不可能... 那么,也只有那位慕白姑娘了! 她或许不知道柳白和李二的身份,但当时在大禹陵的时候,王弘直的表现,也足以让人起疑心。 脑子里灵光一闪,柳白已经确定,此人就是倭国人派来的暗探! 小柱子与柳白心意相通,柳白眼中刚刚流露出几分杀意,小柱子就要跑上去,把那厮的脑袋咬下来。 柳白再次制止了它。 提了一脚地上那头,已经没气了的梅花鹿。 小柱子‘呼噜呼噜’了几声,拖着梅花鹿,跑到远处去吃夜宵了。 柳白笑吟吟的看着地上那人。 “既然没死,你的利用价值就太大了...” ... 翌日清晨! 王弘直跪在李二的门前,汗如雨下。 一夜未眠的柳白,依旧精神奕奕的。 他从房间走出来,笑道:“长宗先生,陛下根本就没有怪罪过你,何必如此?” 王弘直抿了抿嘴,道:“长宗...死罪!” 说完,一脑袋磕在地上。 柳白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走了。 王弘直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一根筋。 自己昨晚没有惊动旁人,就是不想把王家拉进来。 谁知道,这货自己没事往里撞! 若是换了精明一点的,就算知道,肯定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他是如何把王綝,教导得如此油光水滑... 要知道,能够成为大唐宰相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事情太多,没工夫搭理一根筋的家伙。 柳白带着满脸愧疚的许褚,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着像木桩子一样,杵在自己身后,一步都不肯落下的许褚,柳白顿时觉得,王弘直也还算个正常人。 毕竟,一根筋的人不止他一个,自己身边,比比皆是... “少爷,日后万万不可再单独行动,若是您出了意外,让我老许怎么活?” 平常少言寡语的许褚,今天俨然就是个话痨。 在知道昨天自己休息的时候,柳白遇见了黑衣人,许褚已经絮叨一早上了。 柳白只好点了点头,走到房间角落。 那个黑衣人,已经被捆成了粽子。 在审犯人一道上,程咬金是祖宗级别。 柳白打算跟程咬金学习一下。 啪啪! 上来就是俩大耳光。 抽的这厮口鼻溢血。 紧接着,又是‘叮叮咣咣’一顿臭揍! 黑衣人眼歪嘴斜,却没说什么,柳白累得够呛。 看来,揍人也是讲究天赋的... 柳白揉了揉发红的拳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算了...” 他冲许褚努了努嘴,道:“还是你来吧,留口气就行。” 说完,柳白走到一边坐下,等着看戏。 许褚狞笑一声,紧了紧袖口,因为昨晚的事情,他恨不得把这个黑衣人活吃了。 第879章 想当大唐人,先听听自己的口音好不好? 审问犯人是一门学问。 如程咬金,在面对暗探之时,从不直接去问其身份,而是先揍一顿。 他那砂锅一般大的拳头,专门朝软肉招呼,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很快就会被突破心理防线。 揍上一顿后,再好声好气的聊上一会儿,旁敲侧击。 若是猜得到身份,自然皆大欢喜。 说不定,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暗探一个痛快的。 唯独一种人,连程咬金这种行家,都奈何不得。 那就是...死士! 顾名思义,死士早就抱着死亡的信念。 一般的死士,几乎不可能被抓住,因为一旦有了被抓住的苗头,他们就会立刻自尽,不给主人家找麻烦。 柳白跟不少势力都结下过仇怨。 最直接的,就是当年的五姓七望。 同样,也有无数人想要柳白的性命。 这么久了,柳白也只抓住过一次死士罢了。 那一次,直接奠定了博陵崔氏的覆灭! 严格来说,眼前这人是柳白抓住的第二个死士。 以至于,柳白都有点舍不得弄死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位的提高,能让柳白感到有趣的事情,越来越少。 哪怕面对江南华族,这种旁人谈之色变的庞大势力,对于柳白而言,对付他们只能算是给自己找点乐子罢了。 一个家族要蒸蒸日上,树敌是迟早的事情。 就像《左传》中的《曹秽论战》所言,内无忧外无患的国家,是一定会灭亡的。 所以,柳白对这群死士很感兴趣。 他太想知道,死士究竟是怎么来得了。 或许,如今柳家和那些千年世家,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豢养死士了... “既然都对豢养死士,如此讳莫如深,为何还要用?” 柳白一边看着那个死士挨揍,一边喃喃低语道。 和柳家比较亲近的几个家族,都是豢养了死士的。 最典型的,就是皇家! 李二手底下的死士,几乎无穷无尽。 光是金吾卫和百骑司的成员,就对他忠诚到了骨子里。 可不管是他,还是即将来到柳家的怀恩,从来都不愿告诉柳白,豢养死士的方法。 其他和柳家亲近的家族,也是一样。 柳家的人命值钱,再大的问题,都不会涉及到个人的生死。 就如泰记的那些暗桩,一旦被敌人俘获,挨过十日的保密期限后,不管和敌人说什么,都不算违纪。 十天的时间,足够柳家做好一切弥补工作了。 所以,柳家是没有死士的。 这在大唐排得上号的家族之中,恐怕是独一份。 有时候,柳白也好奇,这些死士,为何会对主人家如此忠诚? 莫非,也吃了孙思邈他们配出来的迷魂药? 柳白想要从他抓到的第二个死士身上,揭开这个秘密。 乒乒乓乓—— 许褚的手段是极狠的。 他揍人,从来都不会朝软肉招呼。 完全是硬碰硬! 没人的骨头更比许褚的拳头更硬! 那个死士在哀嚎了一阵之后,渐渐沉默了下来。 眼中流露着一种,死寂一般的黯淡。 “或许,豢养一群倭国死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看到死士的样子,柳白感到很满意。 倭国人比大唐人更加可怕。 他们有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信仰。 似乎,为了他们的国家,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更好控制。 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柳白觉得,再去找孙思邈拿一些迷魂药,也是不错的选择。 许褚显然并不想这么放过这个倭国死士。 他攥了攥拳头,道:“少爷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柳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不感兴趣。 他施施然站起来,走到那死士跟前。 “柳某知道,你听得懂大唐话,只是想问一问,你这么做...值得吗?” 柳白实在是太好奇,除了用药物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让人如此不顾惜自己的生命? 死士木然的抬起头来,看了柳白一眼,森然一笑。 “你能想到的自尽办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说着,柳白看了一眼刚才许褚从这厮身上,掏出来得一堆零零碎碎。 藏在头发里的匕首,含在舌头下得蜡丸,别在耳后的钢针...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摆了一桌子! 至于咬舌自尽...纯属扯淡! 且不提,正常究竟能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就算咬破了自己大动脉,想要死也要等上一会儿。 胳膊腿折了都能活过来,咬下舌头算什么? 只要在他把血流干净之前,及时救治,顶多算外伤。 好了之后,除了说话不利索之外,都不会有其他影响! ‘咬舌自尽’的说法,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以讹传讹过来的。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咬舌自尽是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所以,这个死士已经不是简单的自尽不自尽的问题了。 而是他想自尽,根本就自尽不了! 难道,他还能自断经脉? “打个商量,你把豢养死士的秘密告诉柳某,柳某连你背后的人都不问,直接放了你!” 柳白凑近了一些,笑呵呵的说道。 死士猛地眯起了眼睛。 好像根本就不信柳白说的话。 “你好好想想,要不是柳某,你早就被我家小柱子吃了,说到底,柳某还是你小子的救命恩人,你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不过就是豢养死士的方法罢了,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算个屁!” “你再好好想想,若是能回到你主人身边,可以更好的为他效力,日后小心一点,别再被人逮了。” “这么硬气的人,着实少见,不如你告诉柳某,一会儿柳某请你吃饭如何?” 柳白苦口婆心,跟死士说了半天。 这货肯定有点心动了! 眼睛里不像刚才一般死寂,多了几分神采,似乎是在思考。 许褚拿着一把毫无创意的烙铁,兴冲冲的跑进来,却被柳白阻拦。 “你若是不信,柳某可以在此立誓,如何?” 死士终于点了点头。 “咱们关中人重诺,我信你!” 柳白鄙视的看着他。 到这时候还装蒜。 想当大唐人,先听听自己的口音好不好? 第880章 柳家主,日出之国对您,始终是抱着善意的 跟泰记的情报人员混久了,柳白也掌握了很多说话的技巧。 有些事情,不需要光明正大的问。 因为就算问了,人家也不会说实话。 旁敲侧击,可以推测出更多的消息。 行为举止,说话习惯,就能表现出很多问题来。 在和这位死士的谈话之中,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想死。 起码,在有活下的机会时,他会尽力去争取。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不吐露主人家的身份之下。 其次的一点,这个人对大唐很了解。 如果他不是大唐人,起码十二岁之前,就已经在大唐生活了。 最后,他并没有受过很严格的训练。 柳白不止一次见到他瞳孔放大、抿嘴、语调上扬。 这些都是说谎的经典表现。 放在泰记的暗桩们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他们受过十位锦衣卫百户的言传身教,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课程。 事实上,据柳白了解,大部分死士都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 毕竟都不是专业的,被俘获之后,唯一的方法就是自杀。 柳白拿了个小本,一边问话,一边记录。 足足半个时辰,这货的八辈祖宗,都被柳白调查得清清楚楚。 聊天是审讯的致胜法宝,为此,柳白专门向红英请教过多次。 等柳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本子上,已经有了结论。 听说来了个死士,李二好奇的跑过来听墙角。 柳白一推门,差点撞了李二的鼻子。 他没事人一样的往后退了一步,把柳白手里的本子,拿了过来。 看了几眼之后,李二不屑的说道:“一点骨气都没有,此人若是朕的手下,朕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柳白什么话都没说,抢回本子,找王弘直要了两匹马,带着许褚向越州城的方向赶去。 从那位死士吐露出来的消息中,柳白总结出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 倭国人培养死士的方法,实在是有些出人预料... ... 会稽山紧挨着越州城。 从山阴的听槐堂,跑到越州城门口,也不过区区半个时辰罢了。 柳白来到泰记的据点之后,立刻把当前在越州的人手,全都调集了过来。 沈威、徐振南、杜悫、青儿,是他们之中级别最高的。 除此之外,泰记的情报人员和暗桩,共计一百二十余人。 “少爷,属下已经给周边各地发了消息,想必今日还会到达两百余人!” 沈威站在下首,拱手说道。 柳白沉吟片刻,道:“拿越州城的地图来!” 杜悫把地图拿过来。 柳白观摩片刻,在地图上画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圈子。 “总共十六处地点,分配开来,每处不足十人,的确还需要一些人手,那就等一等!” 趁着等人的工夫,柳白先把任务分配了下去。 到了下午的申时,分布在越州城中七个据点,总计两百七十余人,纷纷向着目标赶去。 柳白画的那十六个地点很分散。 只有一小部分在城里,其他的都在越州城周围的山林之中。 天色渐晚之际,目标在城中的小队,都传回来消息。 并没有什么收货。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信鸽送回来一些消息。 “城东鹿池山,发生剧烈冲突,咱们伤了两个人!” 沈威语气沉重的说道。 虽然没有死人,但这也是自泰记创立以后,头一次发生流血事件! “鹿池山...” 柳白在地图上,找了片刻,找到了城东鹿池山的位置。 “给伤残的兄弟,送去双份的抚恤,回到长安之后,你亲自去安抚家属!” 沈威重重的一点头。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既然已经打了草,那就必须让蛇露露脸,下一步,抄了重隆绸缎庄!” 柳白把地图卷起筒,在桌子上一敲。 沈威狞笑一声,拔腿就走! 重隆绸缎庄,就在隔壁! 只不过间隔了几秒,隔壁想起一连串惨叫声。 柳白喝了一杯茶的工夫,就被人请到了重隆绸缎庄的大堂里。 七八个小伙计跪着,沈威正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发,大嘴巴子来回扇。 地上有几颗带血的牙齿,看样子,沈威已经抽了一会儿了。 中年男人一会儿求救,一会咒骂,到最后,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跟条死鱼似的。 柳白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的等着。 算算时辰,如果倭国人跑得够快,也该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 一个带着斗笠的女人来了! 闻闻味道,就是知道是老熟人。 细川御镜!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沈威等人下去。 沈威还想说什么,见刚刚去关门的许褚,又走了回来,站在柳白身后,便放心带着人走了。 “细川姑娘,坐。” 柳白上下打量细川御镜几眼,笑吟吟的说道。 细川御镜摘下斗笠,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柳某向来不喜欢说废话,既然都坦诚相见了,倒是可以先给细川姑娘,解一解心头的疑惑。” 细川御镜抬起头来,第一次盯着柳白的脸,看了片刻。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愤怒,几分疑惑,更多的...还是恐惧。 这个男人,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倭国的打算,甚至连他们每一步的举动,都能猜得清清楚楚! “柳家主,日出之国对您,始终是抱着善意的。” 柳白笑得更加灿烂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位死士活着的消息。” 细川御镜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微微一叹,道:“没错,除了自己人泄密,妾身想不通为何您会如此之快,发现我们的驻地...可是,您是如何让他开口的?” 柳白摇了摇头,道:“柳某只是问他,如何豢养自己的死士,他也只是说了自己的经历...想来倒也正常,无论是谁,每天被逼着玩命训练,迟早都会失去思考的能力,而他,也只是恰好比较惜命的一个罢了。” 说着,柳白一笑,道:“更恰好的是,越州就这么大,能容得下一批人玩命训练的地方,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第881章 柳某,是在拿倭国的存亡,来要挟你们 说起来,倭国人训练死士的方法很简单。 玩命练! 今天跑上一百里,明天扛着五十斤的沙袋,爬几座山头,后天在水里泡着,不泡死就接着泡。 每个人都有心理防线,而远远超过身体负荷能力的训练,铁定会让人崩溃。 不得不说,倭国人这套法子,还...还挺科学。 除了有些不人道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这一点,柳白在自己人身上,亲眼见过! 当年柳家收留的那三百玄甲军老兵,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们多半是穷苦人出身,为了混口包饭吃,投身军中。 日复一日的操练、打仗,让他们的脑子早就拧巴了。 一旦选择效忠于某人,即便被人千刀万剐,也不会背叛。 做起事来,也只会奔着一条道走,从来都不知道换换方法。 这也是为何,柳白没有把他们那批人,融入泰记之中的原因。 泰记的人,玩的是情报,是心眼。 玄甲军的武力超高,却只能当刀子用。 从那位倭国死士的身上,柳白了解到,为何李二他们,会对训练死士的方法,讳莫如深了。 说白了,任何势力训练死士的方法,都不会太光彩。 告诉别人,有损形象。 况且,柳家也根本就不需要死士。 而越州城,总共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适合当做训练场的地方,一眼就能扫出来。 排除掉可疑地点,剩下的地方,自然就是倭国人的据点! 听完了柳白的解释,细川御镜好半天都没说话。 都是聪明人,狡辩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事到如今,双方和撕破脸皮,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柳公子,我们对您,从来都没有恶意。” 细川御镜的称呼变了,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柳白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可是柳某对你们,却充满了恶意。” 他的语气同样轻柔,可话里的意思,却让细川御镜浑身一颤! 在对大唐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细川御镜深刻的认识到,如果招来柳白的恶感,他们在大唐,将寸步难行! 别说从书院取得中原的文化了,恐怕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大问题! “其实你也知道,柳某想用你们来对付江南华族,否则的话,大唐将会成为倭国人的绝地...” 柳白走到柜台左侧。 重隆绸缎庄,在越州城中还是比较有名的。 这几年,苏绣才时兴起来,渐渐有取代蜀锦的趋势。 正巧来得匆忙,不如拿几件衣服,回去给老的小的们当礼物。 反正,也不用花钱... 细川御镜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可她的手,几乎要把桌子角掰下来了。 柳白摘下来一件粉色的长裙。 小姑娘最适合这种颜色,可以带给长乐。 “无论是你、高向玄理,还是那位慕白姑娘,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或许你们效忠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对此,柳某并不感兴趣,因为在柳某眼中,你们都是一样的,中原人有一句古话,‘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从这个角度上看,你们可以成为最亲厚的朋友。” 说完,柳白给了细川御镜,一个大大的笑容。 细川御镜的身子,再次狠狠一颤。 她这才发现,柳白知道的,比她想象之中还多! 这句话,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柳白又拿起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死士的事情,可以揭过去,过几天,那个人还是你的,不过,你们需要变成我的!” 细川御镜猛地站起来,却又无力的瘫坐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比刚才那句还明显。 柳白对倭国人私底下,究竟培植了多少势力,并不感兴趣。 只是想用一用他们罢了。 若是不同意,那么,只有灭亡!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既然柳公子对我日出之国,如此了解,那么应该也知道,我们既然敢来到大唐,早就有了必死的信念!” 柳白嗤嗤一笑,道:“看来,你们对大唐的认识,还是不够充分。” 他把那件月白色长袍扔了。 最近吃的好,身子骨健壮了不少。 那件长袍太小,若是穿上去,没准比肚兜还紧。 挑挑拣拣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合心意的衣服。 只有送给长乐的这件,还算过得去。 柳白把长裙放在柜台上,等着一会儿带走。 而后,重新坐在细川御镜对面。 “细川姑娘,或许你误会了柳某的意思,柳某可从来都没想,拿你们自己的性命,来要挟你们。” 听到这句话,细川御镜心里稍稍升起一点希望。 可柳白的下一句话,彻底将她所有希望,击得粉碎! “柳某,是在拿倭国的存亡,来要挟你们。” 没人敢拿柳白的话,当成玩笑。 细川御镜算是比较了解柳白的。 既然他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着,他真的有能力,让整个倭国灭亡! 就像高强度的操练一样,步步紧逼的谈话,同样也会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柳白发现,这种谈话方式的效果,出奇的好! 细川御镜额头冒汗。 柳白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子。 那种香粉的味道,变得格外浓烈。 这位细川姑娘,已经被香粉腌入味了... “若是细川姑娘不愿意的话,柳某也可以找高向玄理,亦或是慕白姑娘谈一谈,只不过,那两位究竟有没有细川姑娘这种家国之念,就不好说了...” 细川御镜何尝不知道,高向玄理和慕白,和她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都说大唐局势复杂,可在她看来,远远没有倭国的局势复杂。 推古女皇命不久矣,山背大兄王、田村皇子等人争储之态,日渐激烈。 在大唐的收获,关系到未来倭国的皇位! 死士的事情可以揭过去,若是能够得到柳白的支持,那么唐国也定会鼎力相助。 这未尝,不是一个,能与柳白合作的好机会! 柳白微微一笑,觉得这时候,可以用出杀手锏了。 一个巴掌过后,总要给个甜枣,人家才有台阶下。 “大唐的船,早就可以远渡重洋,自泉州出海,不过半月就可到倭国...也许两千大唐雄兵,足以支持田村皇子登基...细川姑娘,你觉得呢?” 第882章 背信弃义,非君子所为 倭国的飞鸟时代,是一个很奇特的时代。 和同时期的大唐一样,他们的皇位继承,伴随着无尽的血腥与杀戮。 不过,李家人奉行的,是生死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观念。 太子之位若是被人抢了,只能怪自己废物,除了亲自动手抢回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一点上,倭国的飞鸟时代就不同了。 皇帝三天两头让人赶下台,又三天两头的上位。 比狗都多的皇子,一点自主权力都没有,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让干什么干什么。 推古女皇当政近四十年,名义上是皇帝,实际上手里的权力,全都在圣德太子手中。 诡异的是,不光皇族血脉有继承权,竟然连推古女皇的娘家人,也有继承权! 今日皇帝是个男的,明天就换成了女的。 总之一个字。 乱! 柳白对于飞鸟时代的倭国,也就这么点了解。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些比较有特点的名字。 譬如,小野妹子、苏我马子...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还是倭国送来的国书,让柳白对他们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要知道,在国书之上,倭国使者团正经的领头人,是高向玄理! 他的手中,有推古女皇亲授的节杖。 而高向玄理,却对细川御镜这个莫名其妙的‘贵女’恭敬有加。 柳白估计,细川御镜的主人,很有可能是皇位竞争者之中,最给力的田村皇子! 秉持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想法,柳白诈了诈细川御镜。 打下来的枣,又大又甜。 细川御镜的主人,果然是田村皇子! 而国书之上,恰恰又写出推古女皇钦定的皇储,是才死了没几年的圣德太子之子,山背大兄王! 倭国毕竟是大唐的属国,皇位继承,是需要得到上国皇帝承认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高向玄理是推古女皇的心腹,必然是偏向于山背大兄王的。 碍于田村皇子的势力,又不得不对细川御镜恭敬有加。 这俩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估计连刨对方祖坟的想法都有。 从细川御镜独自跑到江南来,就可以看出,高向玄理对她,已经很不满了。 还有一个人,是值得去关注的。 那就是慕白姑娘。 沈威和徐振南偷听过他们的说话。 那位慕白姑娘,本是源氏女。 而源氏,是倭国最古老的姓氏之一,一直兴盛到了千年之后的江户时代! 说明,她也代表着一方势力。 不过,究竟是哪一方,就不得而知了。 柳白把他们的人物关系,画成一张图,拿给李二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二揉着眼睛,满脸不耐烦。 “朕出宫是来度假的,什么都不想管,你给朕看这东西做什么?” 柳白对这位皇帝,实在是无奈了。 看看人家倭国的女皇,一把年级了,整天想着如何让倭国兴盛,甚至放下脸面,专门派人来中原偷文化。 再看看李二...竟然还在琢磨度假?! 同样是皇帝,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倭国的皇帝快死了,赶紧选一个继承人,选不好,什么工作都干不了!” 李二对倭国的情况,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他连倭国的国书都没看过! “你不是答应人家细川姑娘,说支持田村皇子吗?” 李二鄙视的看了柳白一眼。 背信弃义,非君子所为! 柳白被李二气乐了。 “有的人还说,要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呢,现在不依旧整天打牌?” 李二翻了个白眼。 自从出宫之后,这位皇帝越来越接地气了... 好歹也是自己的属国,还是要认真一点的。 李二用手指头在纸上来回比划。 貌似是...点到哪个选哪个? “还是这个田村皇子顺眼点,什么山背大兄王...听起来像红毛猩猩的名字。” 柳白指着纸上,道:“那不还有一堆吗?什么竹田皇子、尾张皇子...还有个什么皇女...” 李二烦躁的一挥手,道:“就他,不改了,把东西都拿走,朕度假呢,看见这些东西头疼!” 柳白掏了掏耳朵。 好歹也是人家的皇帝,要不要这么草率? 看哪个名字顺眼,就选哪个? 不过回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挺草率的。 拿着一张纸,就过来让李二给人家选皇帝... 算了,不值得费心思。 反正也选出来了,后续的事情可以进行了。 ... 自从在重隆绸缎庄,见过柳白一面之后,细川御镜整个人都变了。 女孩子安安静静的,才招人喜欢。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夜,细川御镜再次推门出来的时候,妆容都变了。 倭国人表示隆重的黑齿,被她擦得干干净净。 斗笠也不带了,换上一身,大唐特色的襦裙。 发饰、头饰、面妆,无一不是大唐独有的。 衣裙外套上件半臂披肩,显出来几分雍容。 现在看起来,细川御镜和大唐女子,没有多少区别了。 她本来就生得很漂亮,加上刻意打扮,走在大街上,引起无数目光。 不过,看起来她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倒不是因为,在柳白手上狠狠的栽了一跟头。 倭国人败在唐人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一点,让细川御镜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你知不知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柳某差点吐了...” 就这么一句话,让细川御镜明白,第一次见柳白之时,为何没有诱惑住他... 对于一个,时时刻刻以自己美貌为荣的女子而言,这无异于是在她心口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原来,唐人和倭国人的审美差别,这么大... 想想自己当初那一口漆黑的牙齿,细川御镜羞愧的无地自容。 走在大街上,一个聘聘袅袅的小美人,忽然脸红了,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个拎着扇子,左摇右摆瞎溜达的贵公子,自我感觉很好。 他觉得,那个小美人,看上自己了... “这位姑娘,在下谢景园,不知可有幸知晓姑娘芳名?” 细川御镜深深的看了这厮一眼,下一刻,脸上出现了一种充满了亲和力的笑容。 “原来是谢氏的三公子,小女子王镜儿有礼了。” 谢景园惊喜的说道:“姑娘竟然听说过在下?” 第883章 他把纨绔子弟这门职业,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短短半天时间,细川御镜把谢景园,迷得五迷三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觉得,她是给谢景园下药了。” “人家倭国人的手段,就是比咱们狠,我看,用不了几天,谢氏就该姓细了。” “没文化,人家姓细川好不好?” 沈威和徐振南一边拌嘴,一边整理关于细川御镜的资料。 谢景园这个人,是他们千挑万选出来,最适合从内部攻破谢氏的人。 陈郡谢氏,发展千年,三国之时稍见颓势,到了淝水之战时,再度崛起,一直兴盛到今日。 整个江南,无人能与谢氏匹敌。 曾经与其秉承的王氏,甚至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大房嫡子共七人。 长子谢景松,十二岁早夭。 次子谢景蟾,去年骑马摔断了腿。 老三谢景园,本是个花花大少,莫名其妙的走了狗屎运,成为谢氏下一代的当家人。 在意淫的戏文里,都没有他这么幸运的主角。 那厮早就脱离了招猫逗狗的低级趣味。 身为谢氏下一任的家主,就连江南道的大都督,都惹不起这位小爷。 当家杀人不算稀罕。 最离谱的是,这位小爷把自家在淀山一带的农田,烧了近万亩! 就是为了博小美人一笑! 这个消息,是沈威他们才得到没多久的。 因为本来就没发生多久... 要不说细川御镜是个狠人呢。 光忽悠几句,就能让谢景园烧了一万亩农田。 若是亲上一口,让他去杀他老子,没准也是可行的。 不过,谢景园倒也是个能耐人。 江南气候潮湿,多为水田。 扪心自问,就算泰记的人亲自动手,想要烧毁一万亩农田,也要好几天的时间。 这小子,竟然一上午就搞定了?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太可惜了...” 沈威一边记录,一边不断的摇头叹息。 徐振南撕开一封密信的信封,看了一眼之后,道:“二世祖的花花肠子,永远都会用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 说着,他把信拿给沈威看。 沈威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货征召了一万人!用了八千多桶煤油?!” 大唐军队已经开始时兴使用热武器。 就府兵而言,已经配备到了‘伍’级单位。 他们最喜欢的,并非是火药包和手榴弹。 而是威力更加恐怖的燃烧弹! 此次李承乾前往高昌国,携带数量最多的热武器,就是燃烧弹! 这种由石漆之中提炼出来的油脂,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而石漆之中,剩下的‘杂质’,则是军中将作当成了副业,卖给老百姓当灯油。 也就是,谢景园用来烧农田的...煤油。 这东西不贵,一斤几文钱而已。 可是八千桶... 不得不说,谢景园还是有些天赋的。 干一行爱一行。 他把纨绔子弟这门职业,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前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后有谢景园煤油烧农田...沈威不禁在密信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服’字。 吱呀—— 这时候,杜悫推门走进来。 左眼乌青,脸上还有几个血道子。 沈威和徐振南早就习以为常了。 “又跟青儿打架了?你又打不过她,没事总招惹她干什么?” 沈威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杜悫。 杜悫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青儿是个好老婆,家里家外,治理得井井有条。 两个小叔子,都被她托关系送进了书院。 未来前途一片大好。 杜家上上下下,包括杜悫那位,擅长分析股市,深受陛下器重的叔叔,都把青儿当姑奶奶供着。 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暴。 跟在红英身边,学了一身的擒敌术。 没机会上阵杀敌,全都施展在了杜悫身上。 “等你跟红英成婚,日子比我好不了多少。” 杜悫给了沈威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低头看资料。 “由头有了,苦主找到了吗?” 徐振南捂着嘴偷笑了一会,道:“已经找到了,那被烧毁的一万亩农田,总共有三十几位苦主,已经说服了一大半,剩下几个,马上就能解决。” 杜悫点了点头,把资料放下。 “少爷说了,时间紧,任务重,该动的都动起来,咱们的薛大刺史已经在衙门里等着了。” ... 听槐堂! 王弘直站在儿子的卧室里,脸上满是激动。 柳白竟然真的答应,亲自教导小綝儿! 想想儿子未来的前途,王弘直简直都要蹦起来了。 为了柳公子会拿出一摞纸片子? 花花绿绿,倒是挺好看。 王弘直觉得有点眼熟,这东西,很想最近几天,陛下拉着老山长他们,打的纸牌... 一滴冷汗,顺着王弘直的额头,流到脖颈里。 莫非,柳公子要教小綝儿打牌?! “綝儿,这张是什么?” 柳白笑容满脸的问道。 “梅花三!” 小綝儿信心满满的说道。 柳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夸奖道:“小綝儿真聪明!这张呢?” “方片七!” “这张呢?” “红桃六!” 柳白哈哈大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未来的大唐宰相王方庆,如今的小綝儿,高昂着脑袋,看向王弘直。 眼睛里满是‘快夸夸我’的意思。 王弘直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一口老血憋在喉头,想咽也咽不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儿子...药丸。 柳白正色,道:“小綝儿,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柳家的不传之秘,你一定要好好听!” 小綝儿急忙点头,道:“是!” 柳白也点点头,道:“斗地主,是一种包含着大智慧的游戏,玩法只有一种,想要赢,首先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筹码,其次,就要看怎么出牌!” “出其不意,是斗地主的精髓,作为农民,你必须找到可靠的盟友,等盟友把地主手里的好牌,全都勾出来之后,就到了你大杀四方的时候!” “切记一点,要让地主感觉到,你是完全无害的,并且对他是极其畏惧的,等他将底牌出尽之后,四个二带俩王,通吃一切!” 第884章 竟然还敢威胁朝廷命官? 重新上任的越州刺史薛大人,意气风发的坐在衙门大堂之上,虎目四顾,霸气无边! 回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衙役和胥吏,齐齐换了一茬儿。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想起陛下亲口许诺的官位,薛荣心里一片火热。 曾经被他视为洪水猛兽的江南华族,要倒大霉了! 太阳高悬,马上就要到正午。 正是砍头杀人的好时候! 啪! 惊堂木重重一拍。 “带人犯!” 一个贵公子,摇头晃脑的走上来,手里的扇子上下翻飞。 “这不是薛大人吗?怎么?本公子成了你的人犯?” 谢景园看着薛荣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越州刺史又怎样? 江南道的大都督,不一样仰仗着谢氏的鼻息过活? 过场还是要走的。 不管怎么说,也烧了人家一万亩良田。 总不能直接驳了刺史大人的面子。 谢氏可以不在乎这些官员,但不能不在乎名声。 大不了,等苦主来了之后,赔个礼,送点银子。 说不定,自己这位谢氏未来的接班人,还能被人感恩戴德! 高高在上的人,总觉得自己只要施舍点恩惠,‘下等人’就要抱着自己的大腿谢恩。 谢景园觉得,自己肯来,算是给足了薛荣的面子。 只不过,‘人犯’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刺耳。 薛荣不搭理他。 啪! 再次一拍惊堂木。 “带苦主!” 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农户,被人带了上来。 其中有几个,身上还带着烧伤。 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算是普通百姓了。 一万亩,哪怕均分给二三十家,一家也有七八十亩地。 若是放在寸土寸金的关中,足以称得上小地主了。 不过,在谢氏眼中,他们和乞丐,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农田是谢氏施舍给他们的,就算烧了,也顶多算毁自家东西。 农夫们哭丧着脸,农妇们哭哭啼啼。 谢景园心里直犯恶心。 想起小美人那绝美的容颜,令人流哈喇子的身段,谢景园只想赶紧回去。 如果能博小美人一笑,再烧几万亩,也是值得的! “薛大人,有事没事?没事本公子可走了,家父可怜这些人,赔偿的银子就在门口!” 谢景园烦躁的冲薛荣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 “大胆!” 薛荣怒斥一声。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夹住谢景园的胳膊。 跟着谢景园进来的,有两个壮汉。 见到自家主子吃亏,赶紧上前。 砰砰—— 两声闷响之后,壮汉直接被踢出了大堂! 谢景园脸色一变,道:“你们什么意思?” 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其中有阴谋了。 谢氏的奴仆,尤其是三公子身边的亲随,个顶个都是武艺不凡的高手。 普通衙役有这本事? 就算有本事,普通衙役敢对谢氏的人动手? 沈威和徐振南穿着衙役的衣服,相视一笑。 而后,一人拽一条胳膊,直接把谢景园按在地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小爷是谁吗?!” 谢景园疼的脸色扭曲,嘴上依旧硬得厉害。 薛荣冷笑一声,道:“大胆谢景园,你仗着家室,无端欺辱百姓,纵火烧田,致使万亩良田毁于一旦,更烧伤六人,罪大恶极!” 农户们声嘶力竭的哭嚎了起来。 薛荣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听听!你这是造了多少孽!本官一直以为,谢氏那诗书之家,待人宽厚,若非这些百姓不顾性命来告状,本官还被你谢氏蒙在鼓里!” 啪! 惊堂木第三次拍下。 薛荣怒斥道:“谢景园,你可知罪?!” 谢景园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这个越州刺史不相干了是吗?!” 沈威和徐振南用了些力道。 谢景园惨叫一声,脑袋几乎被塞进地里。 薛荣拍着胸脯,满脸的义愤填膺。 “竟然还敢威胁朝廷命官?不知你父谢允来了之后,会不会是这番态度!” 说着,他冲外边吼道:“速去捉拿匪首谢允!” “是!” 三班衙役鱼贯而出,动作利索到了极点。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 陈郡谢氏,在渡江之后,迁居在越州府治下的姚州县。 距越州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到会稽山,也差不多同样的距离。 谢氏这一支的堂号,名为东山堂,因供奉有祖先谢安的雕像,被认为是天下谢氏的祖脉。 和王氏一样,谢氏的堂号,同样也作为了谢氏书院的名号。 东山堂学,不光有谢氏的子孙,还有一大批其他华族,乃至朝廷官员的子嗣。 这是他们用来笼络势力的手段之一。 当代家主谢允,同样是东山堂学的山长。 算算年头,他要比王弘直高了一个辈分。 五十出头,在大唐已经算老家伙了。 不过,谢允保养得相当良好,去年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谢景园闯下的祸事,他当然知道。 不过,可悲的是,他和谢景园一个想法。 谢氏本就还是江南的主人,连王氏都臣服在谢氏的脚下,那些农户又什么? 烧了也就烧了,正好直接把地买下来。 祖上留下来的产业,早就该发扬光大了。 哪怕谢景园被越州府的衙役带走,谢允也没觉得有多大不了。 面子该给就给,薛荣是个老实人,不能把他逼急了。 坐在花园里,左边是自己两个小儿子,右边是二儿子去年生得大孙子。 看到三个小娃娃,谢允心里满足无比。 家业够大,就该多生几个孩子。 开枝散叶才是家族传承的重点。 “会稽山下的地,分给老八,越州城西的地,分给老九,总不能好处全让老三占了去。” 大孙子哭了起来。 谢允赶紧将他抱在怀里哄。 “爷爷怎么会忘了大孙子?新拿来的一万亩地,就给爷爷的大孙子如何?” 把大孙子哄睡着了,谢允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去了这么久,老三怎么还不回来?莫非那些人贪得无厌,一千贯不够?” 第885章 柳白的凶名,太盛了 “老爷,东山堂被围了!” “老爷,外边来了一大批衙役,说要捉拿您归案!” “老爷,四少爷五少爷被人打昏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 听着下人们惊慌的喊叫,谢允猛地站起来,那张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的脸,变得胀红! 东山堂在江南创下堂号也有几百年了,这种事情,是头一次发生。 “快去!” ...... 东山堂学外! 沈威和徐振南是第二批赶来的。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开打了。 谢氏的家仆都很勇猛,竟然能顶住假扮衙役的泰记高手! 两人并未插手,就这么抱着膀子看戏。 直到谢允露面! “你上还是我上?” 徐振南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沈威抹了抹眼角,扭动了几下脖子。 刚才是坐马车来得,两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我去吧。” 他大步上前,用绣春刀的刀柄,拍晕几个人之后,就站在了谢允面前。 “你是何人?!”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谢允一跳。 沈威咧嘴一笑,道:“我家老爷,请谢家主喝茶!” 说话间,‘呛’得一声,绣春刀出鞘! 架在,谢允的脖子上! “都给老子住手!” 乱哄哄的大门口,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氏的家仆们,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吓人。 谢允早就吓傻了。 舞文弄墨一辈子,何时见多真家伙? 沈威按着谢允的肩膀,笑道:“谢家主,走吧。” 他推搡着谢允,上了来时的马车。 刚进去,沈威又露出了脑袋。 他冲谢氏的家仆们喊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最好不要插手其中,这件事闹得太大,死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钻回马车。 刀柄往前一捅,快马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显得格外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为何一转眼,老爷就被人抓走了? 大部分人跟着马车狂奔起来。 小部分跑回去,牵了马,追着沈威他们而去。 也有一小撮,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摸摸退到后边,一转眼就不见了。 ... 越州刺史府外! 柳白坐在一张椅子上,左右各是五个泰记的高手护卫。 背后,是上百名从越州各地调集来得衙役。 薛荣站在柳白身旁,正在小声交代着什么。 正值下午,大街上的人很多。 不过,却没有人敢靠近越州刺史府。 倒不是因为柳白有多可怕。 而是因为,越州刺史府的匾额上,挂着一颗头颅! 谢景园! 这位谢氏未来的继承人,在越州城中不知作下了多少孽,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而今,他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依罪论处,谢景园死上一百次都不嫌多。 可谢氏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谁人敢在越州城中,捋谢氏的虎须? 不少人都在议论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不怕得罪谢氏,胆敢直接砍了谢氏未来家主的脑袋,莫非是长安来的大人物? “好像...好像是长安柳家的柳公子!” 一个商贾打扮的人,认出了柳白的身份。 ‘柳公子’三个字,一经宣扬出去,顿时引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柳白的凶名,太盛了!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中原都传的沸沸扬扬,说柳家主人要拿江南华族开刀... 要知道,五姓七望全都栽在了柳家主人手中。 江南华族,会是他的对手吗? “看来谢氏这一次,是逃不掉了!” “柳公子都来了,代表着长安的大人物们,对谢氏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我看未必,强龙不压地头蛇,谢氏在江南几百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柳家主人再厉害,那也只是在长安罢了。” “你说的都是屁话,五姓七望也不是在长安,为何全都倒了?” “...” 从有人认出柳白的身份那一刻起,议论声越来越大。 街尽头,一驾马车飞驰而来。 人们并未怎么关注。 可当后方,又出现了上百个谢氏的家仆时,人群‘哗’得一下全散了! 谢氏势大,他们的马匹,都比普通老百姓的性命值钱。 撞死也白撞! 而且还要赔人家的马! 看到这一幕,柳白无声的笑了。 斗地主,就要这么个斗法! 百姓的心中有多少怯懦,等谢氏倒霉之后,他们心中就会有多少愤怒。 沈威和徐振南,把谢允从车上拽了下来。 上百谢氏家仆,拿着武器,立刻就把刺史府给围了! 呛! 柳白身后的衙役们,也纷纷拔出长刀。 薛荣脸色阴沉,怒声道:“擅闯刺史府者,杀无赦!” 谢氏的家仆们,顿时不敢动了。 柳白微眯起眼睛。 刚才沈威和徐振南,把谢允拽进刺史府,他都未看一眼。 此刻,却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踏踏踏—— 远处,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间或夹杂着马匹的嘶鸣。 薛荣微微有些紧张,低头看了坐在椅子上的柳白一眼,这才放松了一些。 出现在刺史府门前的,先是两队府兵。 而后,一支人数在三十左右的骑兵,拱卫着一个满身甲胄的中年男人,来到刺史府门前。 中年男人长着一把大胡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面貌依稀,和谢允有几分相似。 正是谢允的亲弟弟,同时也是江南道的大都护,谢冲! 说起来可笑,谢氏自诩诗书之家,可顶梁柱,却是军中之人。 和谢冲比起来,谢允更像是个摆设。 没了谢冲,谢氏早就完蛋了! 江南道的治所,就在越州! 江南道的大都督,也就是越州大都督。 其他道的大都督,统领一道军政大权。 不过,江南道却是个例外。 治理百姓的任务,由薛荣和陆敦信暂代。 军权,则是被谢冲死死攥在手中。 越州大都督李泰,年纪太小,不可能将如此重任交给他。 换言之,谢冲才是江南道实际意义上的主人! 一万五千名府兵,足以让他的地位,堪比十二卫大将军! 柳白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了几下。 “谢大将军,好久不见了...” 第886章 谢氏已经付出了代价,一条人命,不够吗? 从一开始柳白就知道,自己的敌人并不是谢允,而是谢冲! 文人和武人,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而有兵权的武人,和没兵权的武人,差别更大! 谢冲在江南道的地位,独一无二。 所以,柳白需要亲自前来。 其他人,不管是谁,分量都显得不太重。 谢冲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匾额上的那颗头颅。 他看得出来,谢景园死的时间并不长。 超过一个时辰,血迹就会变成黑的。 而那颗脑袋上的血,还是殷红! “死了倒也干脆!” 谢冲早就对这个侄子不满了。 老大老二都是文武全才,偏偏老天不长眼,家族的命运,落在了一个纨绔子弟身上。 谢景园死了,谢冲的心中,甚至有几分畅快! “正好借机,让大哥多多培养老四!” 谢冲的眼睑微垂。 盯着柳白看了好一会儿。 他是在犹豫,该用何等态度,和柳白说话。 如果柳白是偷偷杀了谢景园,谢冲甚至有请他喝酒的想法。 可柳白偏偏大张旗鼓,还把谢景园的脑袋,挂在刺史府匾额之上,让谢氏,丢尽了脸面! 更何况,他派人强行将谢允抓来,至今生死不知... 谢冲叹了一口气。 “柳公子!” 他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作为谢氏的顶梁柱,谢冲当然知道,一个家族脸面的重要性。 可也要分人。 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之中,柳白是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他就好像忌讳一般,令所有世家敬而远之。 脸面已经丢了,难道还要在这里杀了柳白,挽回脸面? 莫说杀了柳白,哪怕柳白在江南道蹭破点皮,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谁都不敢肯定,朝廷会不会已经派出大军,直接来征讨谢氏! 从三品官,已经能够接触到朝廷的某些核心秘密。 谢冲很清楚,柳白对于朝廷的重要性... 因此,他只能强压下怒火。 最好...还是不要和柳白起冲突。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冲。 在长安的时候,柳白不止一次见过谢冲。 甚至当初柳家开拍卖会的时候,谢冲都去过。 这个人,在朝廷之中比较有特色。 他并没有明确的阵营。 当初长孙一系的人马,玩了命的拉拢他,他都无动于衷。 从这一点看,和掌握着玄甲军的段志玄,有几分相似。 可他和段志玄的区别,也很大! 段志玄是纯粹的没有私心,一心一意只为了李二好。 说谢冲没有私心...恐怕连李二都不信。 他不光有私心,而且是那种,远比别人大的私心! 换句话说,谢冲报效朝廷,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了保住家族的根基。 从谢氏在江南道的地位上就可以看出,谢冲为了家族,究竟付出了多少。 “谢大将军,上次一别,已有年逾了吧?” 谢冲缓缓走到近前,身上的甲胄,‘哗哗’得响个不停。 “没错,已经一年多了,柳公子风采依旧,令人神往...此番亲自来到江南,为何不知会谢某一声,莫非担忧谢某尽不得地主之谊?” 柳白身后的许褚,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 谢冲的身手在武将之中,是排的上号的。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许褚下去。 若是谢冲敢直接动手,反倒好了! 那就有理由,直接带着人,抄了谢家! 可惜的是,谢冲是个有城府的人,他不可能像当初的卢氏一样,干尽蠢事。 要不江南华族,都看不起河东豪族呢...人家的心眼,起码多出好几倍来。 柳白翘起二郎腿,道:“柳某来到江南之后,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事情,其中多半与谢大将军有关,柳某还怎么登门?” 谢冲哈哈大笑。 屁股往下一沉,一个甲士立刻匍匐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谢氏在江南几百年了,得罪的人也不少,有些风言风语实属正常,说句僭越的话,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得到所有百姓的认可。” 柳白从王弘直的手中,接过一杯热茶。 “的确很僭越...” 说完,柳白喝了一口茶。 而后... 啪! 他将茶杯,直接砸在谢冲的面前。 双方人马立刻紧张了起来! 许褚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之上! 越州刺史府调集来的衙役,肯定是比不过谢冲手下那些府兵的。 况且,还有三十几个骑兵! 大唐骑兵的很金贵,强弩甚至配置到了单兵。 一发三矢,只需要一轮,在场的衙役就会报销近半! 即便以许褚的能耐,也只能勉强护住柳白和王弘直罢了。 柳白淡淡的说道:“谢大将军,柳某还有一些时间,可惜,有些人等不了。” 不知是谁,将那三十几个苦主带过来了。 他们颤颤巍巍站在双方人马中间,比刚才哭闹得还厉害。 “这些人的农田,被你谢氏的子孙无端烧毁,若是无人主持公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他们的损失,谁来弥补?” 谢冲微微眯起眼睛。 他并不知道谢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但是他很清楚,兄长肯定早就准备好,要补偿这些苦主了。 归根结底,谢氏的面子最大。 既然柳白说出这样的话来,代表着,用银子补偿,是肯定不够的。 他指着匾额上,那颗依旧睁着双眼的头颅。 “谢氏已经付出了代价,一条人命,不够吗?” 柳白摇了摇头,道:“以谢景园的身份,用性命换来一万亩农田,的确是够了,可是...” 他指着远处,越来越多的百姓。 “可是,他们的损失呢?” 就在柳白话音刚落之际,七八个人忽然从人群之中挤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也不知老妇人是从哪里来得力气,手里拿着一块青砖,使劲往上一砸。 砰! 正好砸在谢景园的头颅之上! “我可怜的大闺女,无端被此人掳去,就此丢了性命,越州城的乡亲们,要给老身主持公道!” “我妹子也被这人掳走,失踪了足足三年,定也是丢了性命!” “我家...” 第887章 你要不要,亲自查验一下圣旨之真伪? 任何一个家族之中都有人渣。 从小没有教育好,加上显赫的背影,不把人命当回事,是很常见的。 莫说谢氏,就算王氏,也未尝没有这样的人。 细数起来,能做到不仗势欺人的世家,根本就没有! 柳白认死了这一点。 他要做的,就是将全城百姓的怒火勾动起来! 谢氏传承千年,没有足够的理由,是不能动他们的。 若是他们没有造反,就连李二都不能出手。 这也是为何,柳白并不想带李二来得原因。 他来了,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同样,包括柳白本人在内,任何一个在朝中有根底的人,都不能对谢氏动手。 就如当初的五姓七望。 想杀他们,实在是太容易了。 百骑司、锦衣卫,随便出动一个小队,都足够将他们灭门。 可是,这样就破坏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暗杀的办法,是贵族之中的大忌! 一旦开了这个头,便会成为所有贵族的敌人! 所以,柳白才会用股票的办法,将五姓七望引入自己擅长的领域。 最后,活生生逼得他们造反! 这才有理由,将他们赶尽杀绝! 既然不能用官场上的办法,那么对付谢氏,就从底层入手。 其实都是老办法。 崔氏不就是被百姓们搞垮的吗? 还是那句话,人渣到处都是,就看怎么用了...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让百姓们认为,谢氏是菜板子上的鱼肉。 只有刀在手,百姓才会跟着走! 越来越多的苦主涌来,倒豆子一般的,把谢景园在越州城中作的恶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越州城内的百姓,哪怕住的再远,也听到了刺史府门前的喧哗。 任何一个时代,都不欠缺阶级矛盾。 谢氏的好名声,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原来谢氏竟然造了这么多孽!” “世家之中,哪有一个好东西?” “我家邻居的闺女丢了,莫非也是谢景园掳走的?” “...” 谢冲脸色铁青。 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该来! 他不出现,谢氏永远都有一根定海神针。 柳白可以裹挟满城百姓的怒火,将谢允生吞活剥。 可谢氏,依旧是谢氏! 可惜的是,他来了。 而且,还和柳白当街对峙! 那么,百姓的怒火,势必也会将他卷进去。 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柳白戏谑的看了谢冲一眼,挥了挥手。 沈威将披头散发,穿着一身囚服的谢允,拽了出来。 他的打扮很奇特。 囚服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鼻青脸肿,模样极其凄惨。 嘴里貌似被塞了东西,呜噜呜噜的说不出话来。 脖子上挂着个木牌,上边写着‘罪恶滔天’。 一群青衣胥吏,从刺史府中冲出来,人手一块木板。 一转眼的工夫,就在刺史府门前的台阶上,搭起了一个台子。 柳白看了薛荣一眼。 薛荣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攥了攥拳头。 “谢氏对你们做了什么恶,都可以上台来诉苦,我薛荣以越州刺史之名担保,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他一连问了三次话。 底下的人,都没有答应。 鸦雀无声... 几百上千年的压迫,三两句话,不可能提起反抗的勇气。 越州城的人,畏惧谢氏往日的霸道,没人一个人敢上台。 哪怕,是沈威他们找来的那些苦主,也是一样的。 谢景园已经死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谢氏已经把谢景园当成了弃子。 再怎么骂都没事。 可谢允...是谢氏当代家主! 他不能动弹,但谢冲能动弹! 三十家架强弩,上百把刀,可不是纸糊的! 柳白并没有感到失望。 人是需要引导的。 只要添一把火,就够了! 王弘直很会把握机会。 他突然走上台去,拿出一封圣旨。 “门下,天下之本为民,肇昔有谢氏,罔顾人命...今朕闻黎民之苦,敕革谢允开国新昌侯之爵,并斩恶首谢景园...以儆效尤!” 圣旨一出,满城哗然! 想要跪下的人,还没来得及跪,就被圣旨上的内容惊呆了。 谢冲心里‘咯噔’一下! 他可以想到,陛下听说越州城之后的事情,定会把谢氏当成典型,来着重处置。 关于这一点,他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 大不了,再抛出几个弃子。 谢氏的子嗣够多! 可是,为何圣旨来的这么快? 难道,柳白在离开长安之时,就已经想到了今日这一步? 不可能! 要么,陛下就在越州城中,要么...圣旨是假的! 谢冲想找到李二在越州的蛛丝马迹。 可他并没有发现。 皇帝驾临,怎么可能不告诉他这位,手握江南兵权的大都护? 就在他刚要道出,王弘直假传圣旨之际,柳白忽然站了起来! “谢大将军,总归是你谢氏的事,你要不要,亲自查验一下圣旨之真伪?” 一瞬间,谢冲好像老了十岁。 “不...不必了。” 柳白敢怎么说,圣旨怎么可能是假的? 现在,他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出手保谢允,那么柳白就有了他抗旨的名头。 到时候,谢氏一样任他鱼肉。 若是不保...谢允必死无疑! 虽然艰难,谢冲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相比于整个谢氏,谢允的命...同样可以抛弃!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向圣旨一躬身。 “恶人当斩,谢冲...领旨!” 他还没说完,刚才诉苦的老妇人,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台上。 啪! 直接一巴掌抽在谢允的脸上。 “老身恨不得亲手弄死你!可怜我闺女,已经定了亲事...” 有人开头,民愤顿起! 接连有人上台,痛殴谢允。 更多的苦主,从人群之中冲出来,怒斥谢氏的恶行! 谢冲浑身颤抖,脸色铁青,牙都咬出血了。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冲,缓缓落座。 百姓的怒火,已经全部都被调动了起来。 等谢允被百姓们活活打死,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再次看了薛荣一眼。 薛荣咽了口唾沫。 而后,哆哆嗦嗦的将一沓子地契取了出来。 这是他在江南,经营多年的收获。 总共十万亩! 听起来不少,不过,却只是点燃炸药的引信而已... 第888章 官位,是他唯一的倚仗 距离谢允陷入百姓的汪洋大海,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越州城公审大会,依旧在继续! 百姓的热情...或者说怒火,被彻底点燃。 多少年来,谢氏所做的一切恶事,都被翻出来。 哪怕薛荣听着,都感到心惊胆颤。 世家之害,不能用文字来记载。 再厚的纸,都放不下! 侵占农田是小事,欺男霸女也是小事,但涉及到人命,性质就不一样了。 谢氏像谢景园这样的货色,绝对不在少数。 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被挤了下来。 这一家有桩人命关系,那一家就有两桩! 早就看不见谢允的身影了。 星火...已燎原! 谢冲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他本将谢允当成弃子,甚至可以将家族大部分的人,都当做弃子。 直到一群百姓,围在他身边,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盯着他时,他才错愕的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当年,谢氏因为异族横行中原北方,不得不举家渡江,逃避祸患。 而今,谢冲感觉,百姓的怒火,比异族横行更加恐怖! 哪怕今日自己逃过这一劫,谢氏在江南,也再无立足之地! “赵东...” 谢冲压低了嗓音说道。 那是他的亲卫队长。 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他要做好准备,随时从人群之中冲出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出一条血路,赶往东山堂,将直系血脉都带走。 谢氏不能在江南立足,大不了去淮南,甚至去岭南。 天下间,谢氏的分支足有十几个。 祖脉受难,他们是肯定会收留的。 “赵东!赵东!” 谢冲一连呼唤了好几次,赵东都没有反应。 他猛地回头,愕然发现,自己的亲卫队,不知何时竟然被百姓分隔开! 而赵东的眼神,似乎和周围的百姓...很像! 那是一种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仇恨! 其他的亲卫,和赵东...也差不多。 而那三十几个骑兵,竟然也下了马。 地上只留着三十几套铠甲! 刚来的时候,身边有上百亲卫,三十骑兵。 转眼之间,竟然只有三十几匹马了! 谢冲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不过终究是统兵的大将,他很快将慌乱之色隐去。 这种情况下,慌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不管犯下多大的错过,自己这个江南道大都护的官职还在。 圣旨的权力大,却没有点出自己这位江南道大都护的名字。 官位,是他唯一的倚仗! 他再看向柳白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 那个男人,竟然只用了三言两语,就让自己众叛亲离! 错了! 从根上就错了! 柳白一开始就想挑起越州百姓的怒火。 而他的亲卫...全都是越州人! 一个扛着扁担的老汉,往前挪动了一步。 谢冲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呛’一下,抽出腰间的长刀! 放在从前,这是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 他生怕,周围这些百姓,像对付谢允一样对付自己... 好在,没有人敢真的上前。 江南道大都护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柳白对谢冲笑了笑,对已经走下台的王弘直,道:“该管一管了,莫要伤到无辜百姓。” 王弘直一拱手,亲自带着衙役们,将台上气势汹汹的百姓们隔开。 “够了够了!” “都下来!” 秩序很好管理。 多年以来受到压迫的百姓,将柳白视为救世主。 很快,人们纷纷从台上下来。 这时候,谢允才重新露了出来。 他的样子...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头发胡子已经被人揪得差不多了。 左胳膊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曲着,右胳膊上,竟然少了一块肉! 血流如注! 衣服破破烂烂,关键部位上都有好几个大脚印子。 这个样子,估计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要不怎么说,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 只让一个人上台,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出气? 扔东西总可以吧? 于是,烂菜叶子臭鸡蛋,竹筐破鞋可劲招呼。 这一幕,看的谢冲抖若筛糠! 不光是因为谢允的惨状,还因为,围在他身边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仅仅一个谢允,怎么可能平息百姓的怒火? 江南道大都护,份大量足,拿来收拾一顿,更加解气! 一直等到谢允快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淹没,柳白才再次开口。 “可以停下了。” 身边的衙役们齐齐出动,迅速将人群分开。 柳白笑眯眯的看着谢冲,道:“谢大将军,不如来这边坐?” 谢冲不知柳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没有选择。 一旦有人真的动手,他固然可以砍杀几个百姓,剩下的人,依旧足够将他活吃了! 他几乎是逃命一般的,来到柳白身前。 柳白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谢大将军不必客气,坐吧。” 谢冲攥了攥拳头,将长刀收了起来。 形势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他有御赐的虎符,都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这就是府兵制的好处。 自己的家乡,自己保护。 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谢冲已经失去了军心。 无可奈何,只有任人鱼肉。 只是,他想不明白,柳白明明可以用一句话,将自己置于死地,为何...还要让自己,坐在他身旁? 有人在谢冲手边,放了一杯茶,谢冲更加不知所措了。 似乎...主角要变? 柳白拍了拍手。 一群老头,在一个脸色复杂的年轻人带领下,从刺史府走了出来。 陆敦信穿着一身官袍,来到柳白身前,躬身拱手。 “柳公子,江南十二名门之主...齐齐到了!”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去吧!” 陆敦信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靠谱的。 按照某些经验,打完土豪,自然是要开始分田地。 区区一个谢氏,怎么够分? 柳白的胃口一向很大,自然是要,将江南十二华族的土地,一网打尽! 陆敦信和薛荣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走到百姓眼前。 “吴中陆氏,自愿将门下六十万亩良田,分给越州百姓!” “薛某身为越州刺史,自当做个表率,族中十万亩良田,悉数贡献出来!” 第889章 他还是小瞧了柳白的狠辣 陆敦信,代表吴郡陆氏。 谢冲,代表陈郡谢氏。 除此之外,江南华族还有十家。 分别是吴郡顾氏、朱氏、张氏,会稽虞氏、魏氏、孔氏、谢氏,琅琊王氏、兰陵萧氏。 十个老头,便是十个江南华族之中,能够主事的人物。 其中,八个人像死了亲娘一样,哭丧着脸,吓的浑身哆嗦。 有两个老头,自始至终都是笑呵呵的。 他们甚至直接走到柳白身旁,坐在了早就给他们预备好的椅子上。 会稽虞氏,是虞世南的本家,兰陵萧氏,则是萧禹的本家。 这两家人和柳家,好得都快钻一个被窝了,一封书信透过实底,什么都好办。 这俩老头,正是萧禹和虞世南从长安派来的老管家。 同时,也是他们的族人。 都是熟人,住的也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需要什么礼数。 虞世南和萧禹去道兴坊柳家大宅,串门的时候,这俩老管家也没少蹭吃蹭喝。 至于其他八个老头...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八位家主,陆大人和薛大人已经做了表率,你们呢?” 八个老头茫然四顾。 他们忽然被人叫过来,本以为是什么好事。 没想到,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越州刺史和陆氏,已经做出了选择。 兰陵萧氏和会稽虞氏,是铁定跟着柳白走的。 若是他们拒绝贡献出农田,下场必然和谢允一样。 柳白本来就是把谢允当鸡,给他们这些猴子看的... 陆氏六十万亩,薛荣十万亩,虞氏和萧氏,不可能会比这个数字少。 没有退路! 柳白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谢氏,而是整个江南华族! 王弘直很清楚,该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江南华族,以‘王谢’为首。 最该起表率作用的,就是他王家! “长宗带王氏,贡献出族中所有田产,共计一百三十万亩,悉数送给越州百姓!” 王弘直一开口,全城老百姓的眼中都放光。 越州人口并不多,就算连月子里的娃娃都分到农田,每人至少也能分到四五亩地。 换成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百姓手里固然有田产,实际上,就是华族的韭菜。 想什么时候割,就什么时候割! 谢景园烧毁农田,用区区一千贯赔偿,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罕。 更过分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 而今,农田是江南华族贡献出来的,也就没有了收回去的由头。 柳白就坐在那里,圣旨就在王弘直手中。 他们敢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那八位家主。 坐在柳白旁边的谢冲,浑身都湿透了。 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 他自诩一生杀人如麻,却也没见过这般手段! 眼下的局势,比他想象之中,更坏了百倍! 即便谢氏无法在江南立足,土地还是他们的。 只要地契在他们手中一天,任何人都无法拿走。 绝户计! 或者说,比绝户计更狠! 这是要把江南华族,往死里逼! 没了农田的华族,还叫华族吗? 所有人都以为,祖上传下来的书籍学问,才是江南华族的根本。 可实际上,没了仰仗了几百年的农田,再有学问的书籍,也只能烂在他们的藏书楼里。 谢冲死死的捏着椅子扶手,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猛地站起来。 周围的人,都以为他要动手。 电光火石之间,许褚已经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冲不为所动,死死的盯着柳白,道:“柳家主,别忘了,你柳家在江南也有农田!” 既然柳白今日铁了心要斗地主,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反倒不如鱼死网破! 要知道,柳家也是地主。 而且,是关中最大的地主。 哪怕在江南,柳家拥有的土地,依旧是排得上号的! 柳白没有看谢冲,而是喃喃的说道:“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人群后方,忽然有人高声嘶喊了起来。 “乡亲们快来!柳家主把江南的八十万亩农田,全都要分给咱们老百姓,去完了,可就没得分了!” 哗—— 后边的老百姓,一听见这声音,发了疯的往远处跑。 当然,大部分并没有动弹。 依旧死死的盯着,在场那些家主们。 一个是八十万亩,另一头,至少有四五百万亩! 涉及到自己家的田产,再愚钝的老百姓,都会变得精明无比。 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 谢冲脸上的肉,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一丝神采。 到头来,他还是小瞧了柳白的狠辣。 为了收拾江南华族,他竟然不惜壮士断腕,把自家八十万亩,生生送出去! “没机会了,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谢冲喃喃的说道。 陆氏、虞氏、萧氏这三家,加上薛荣这位刺史,自然是不用怕的。 没了农田,他们还有更深的根基。 陆德明、虞世南、萧禹这三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让天下为之震动的主。 薛荣也不吃亏。 十万亩农田,换来和柳白的交情,物超所值的很! 可其他家族,不仅农田没了,恐怕家族的传承,也会到此断绝。 最为仰仗的名声,今日毁得干干净净。 祖产一点没剩。 用不了多久,他这个江南道大都护的位置,也会被人撸下来。 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柳白依旧没有去看谢冲一眼。 他盯着那八位家主,看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 “时辰不早了,柳某有些疲乏,诸位...自便吧!” 说完,柳白转身向刺史府里走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眼瞅着刺史府门前,就只剩下八位家主,以及坐在椅子上,低着脑袋的谢冲。 连谢允都被人抬走了。 八位家主彻底慌了! 他们发现,柳白一走,周围百姓看他们的眼神,仿佛饿狼一样! “柳家主!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柳家主,留步!留步!” 八位家主慌忙之间追着柳白而去。 “柳公子,救命啊!” 几乎在柳白踏入门槛的一瞬间,百姓们就把八位家主围起来了。 第890章 这两个女人,是柳白见过的人之中最识趣的 分田地是力气活。 单单把柳家的八十万亩农田分出去,杜悫就快累死了。 越州城西铺设的摊位上,杜悫写地契写的,手都变成了鸡爪子。 不过,他很清楚,这八十万亩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未来几天时间,他只会更忙。 谁让他来江南,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呢? 大唐并不是禁止土地买卖,但是对土地转让的手续,控制得极为严格。 若是买卖双方识字,倒还好说,自己写完新的地契之后,去官府备案,盖个戳,就足够了。 可若是双方都不识字,就要麻烦上很多倍。 最难的,就是教他们如何签下自己的名字。 按手印虽然方便,却远远不如签字的效力大。 万一日后起了纠纷,按手印的会吃大亏。 忙活了足足两天! 柳家的八十万亩农田,终于分完了! 主要还是因为,分得太零碎。 差不多,每户人家只分了两三亩的样子。 越州城人不多,不代表其他地方就没人。 自从消息散播出去之后,整个江南道的人,都玩了命的往越州城赶。 生怕错过什么好处。 到后来,还是李二又取出了萝卜玉玺,一纸敕令,让淮南道的扬州大都督杨诚和,派了几千人马,才将这场闹剧平息。 农田这东西,多了总比没有好。 百姓们的热情,虽然在大军的弹压之下,削弱了一些,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万一搞不好,还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这些都与柳白没有什么关系。 朝廷的官员,再加上杜悫他们这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一连半个月,江南道所有衙役和胥吏一同努力,将所属地区内,所有的农田,全都彻查了一遍。 不仅仅将江南华族手中的农田,全部收归国有,而且还查出了将近五十万亩的‘黑田’! 这些‘黑田’,都是江南华族派人秘密开垦出来的。 光是一年少交的赋税,就有近五万贯之巨! 切莫小看了这五万贯。 放在柳家,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钱而已。 可若是有谁,偷偷省下了五万贯的赋税,少说也是个流徙的罪名! 当然,需要柳白亲自去操心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再次来到重隆绸缎庄的柳白,特意换了一身丝绸的衣服。 半个月过去了,三伏天过去了一半。 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柳白是很不喜欢穿丝绸的。 这东西,出点汗全都沾身上,扯都扯不利索。 之所以穿,只是为了应景而已。 虽说棉麻的衣服,穿着舒坦,但却不显得尊贵隆重。 想要面子,丝绸是最好的布料。 而之所以穿的隆重,则是因为,今天是美女请客。 准确的说,是两位美女。 细川御镜,和慕白姑娘! 半个月不见,两位美女清瘦了一些。 尤其是细川御镜,小胳膊细得好像牙签一样。 让人忍不住想拿两根手指揪一揪,看看那条小胳膊上,究竟有几两肉。 “见过柳公子!” 两女施礼,柳白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半个月之前,两个人还只是徒有大唐形,没有大唐魂。 现在,变得生动多了! 在柳白看来,这叉手礼施的比宫中的宫女还标准几分。 要知道,宫中的宫女,是有专门的礼仪嬷嬷教导的! 貌似,她们也是请了礼仪老师,专门学习过唐礼。 这就对了,小姑娘家家的,整天琢磨乱七八糟的事情。 要么学怎么勾引男人,要么就把牙齿涂黑。 为何不学点好? 现在看着,就顺眼得多了。 都是明白人,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慕白姑娘知道,柳白把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便再也不隐藏自己倭国人的身份,殷勤的上前,帮柳白褪下外衫,慕白姑娘笑道:“柳公子是稀客,快快请坐吧。” 柳白头一次参加,都是女人的饭局。 感觉十分新鲜。 按照以往和朋友们聚会的标准流程,第一步先喝酒,第二步喝茶。 喝饱之后,酒醒得差不多了,就再开始下一场节目。 喝酒、喝茶、喝酒、喝茶,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有人认怂,才各回各家。 有时候兴致来了,还要去找点别的乐子。 柳白觉得这两个女人挺有意思,日后未必不能当朋友处。 说到底,柳白并不打算把倭国人赶尽杀绝。 不仅不能赶尽杀绝,还要好好养着! 一来,很多地方还需要一些不用见天日的工人。 二来,倭国银子多。 柳白还指望着大唐的银子,成为整个世界的通用货币。 到那时候,光是玩汇率,就赚翻了! 与此相比,柳家如今视为主业的超市和航海贸易,简直就和摆地摊没有多大区别。 坐下来之后,细川御镜给柳白倒上热茶。 从两人的举动看,柳白猜测,她俩的主人要么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已经达成了合作。 此外,高向玄理效忠的对象,似乎和她们俩的主人,关系不怎么好... 联想起之前,沈威和徐振南偷听到的内容。 柳白可以断定,细川御镜背后的田村皇子,已经对推古女皇不满到了极点。 甚至不惜和慕白姑娘身后,那个可以称之为敌人的人合作! 恐怕,等大唐这边的态度一定,田村皇子就会发动那场,让倭国朝廷为之倾覆的政变! 端起酒杯,闻了闻,发现是越州新开张的超市之中,售卖的李师傅佳酿,柳白顿时心情大好。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样,他们会照顾到一切因素,让你高兴。 这两个女人,是柳白见过的人之中最识趣的。 即便被识破,她们也从不狡辩。 “可惜是倭国人...” 柳白是真觉得有些可惜。 柳家还缺一个大管家。 黄巢这厮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花房长杂草,都没人收拾。 找个美女当管家,既尽心尽力,又养眼。 实在是可惜的很... 柳白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女对视一眼,急忙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喝干。 细川御镜面带笑容,道:“公子,妾身邀请您来,是为了商议,书院先生们东渡之事...您看,江南华族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您当初曾答应过妾身的...” 第891章 好慌,好无助 柳白又喝了一口酒。 江南卖的李师傅,和长安城的不大一样。 关中人喜欢喝烈酒,什么西风醉,头烧锅,都是可以用来消毒的好东西。 江南却喜柔,往往喝个两三坛子,都感觉不到丝毫的醉意。 倒不是说江南人酒量浅,而是因为性格使然。 人家这的文化水平高,不讲究把人灌到桌子底下去。 喝到量,刚刚好,才算把客人伺候舒坦了。 这种喝酒方式,比较符合柳白的性格。 换成跟程咬金他们喝...想说话? 先喝完一坛子再说,想说第二句,就再喝一坛子。 牛饮,是品味不出酒中滋味的。 所以,江南贩售的李师傅,度数只有关中的三成。 连不胜酒力的女人,都能轻易喝个一两斤。 见柳白光喝酒不说话,细川御镜倒也不着急。 慕白姑娘看了看柳白,又看了看细川御镜,忽然开口道:“柳公子,可知晓日出源氏?” 柳白微微一笑。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慕白姑娘背后的人,是哪一方了。 源氏可以说是倭国,最古老的姓氏之一。 相传,细川氏就是源氏的分支。 不过,源氏在短短三百年的时间之中,大起大落十几次。 家族数度陷入灭族之危。 看来,源氏又在兴盛之时,也想争一争倭国的天命。 “源氏的大名,柳某自然听说过,听闻,细川姑娘祖上...” 细川御镜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关陇集团之中的李氏皇族,与赵郡李氏的区别。 祖上要么是亲兄弟,要么干脆就是一个人。 如今却反目成仇,恨不得将对方弄死。 换成柳白,也觉得尴尬。 细川御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源氏早已没落,我细川一族追随苏我氏百年,皇位自然也理应由苏我氏的血脉继承。” 柳白点了点头。 他对倭国该由谁继承,并不怎么感兴趣。 李二既然已经确定,要推田村皇子继位,那就不能更改。 “苏我氏人才辈出,柳某是极其推崇的。” 细川御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而慕白姑娘,则是脸色微微一变。 “源氏可奉中原皇朝为宗主国,年年朝贡,甚至可派质子前来中原,柳公子为何不考虑一二?” 细川御镜冷笑一声,道:“苏我氏早已奉大唐为宗主之国,源氏已落,哪里有资格?”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请客的俩人,顿时变成了斗鸡,谁也不让着谁。 柳白一边喝酒一边看戏。 还是那句话,他一点都不关心究竟让谁,来继承倭国的大统。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从源氏手中,捞到点好处。 扪心自问,换成柳白自己,是肯定不愿意去当倭国皇帝的。 当一个傀儡皇帝,还不如当乞丐来的痛快。 同样都是跪在地上要钱,至少,乞丐没有性命之忧。 两女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他们更清楚,倭国未来的归属,完全就是柳白一句话的事情。 无非就是亮底牌罢了。 谁的价码够高,谁就可以中标。 这才是,今天饭局的真正目的。 “柳公子,妾身帮您拿到了江南华族的根底,当初您也是答应,要帮苏我氏一臂之力的!” 细川御镜的语气之中,出现了几分哀求之意。 一双手,已经搭上了柳白的胳膊。 来回蹭啊蹭... 另一边,慕白姑娘急了! 整个人都贴在柳白的身上! “柳公子,源氏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即便妾身,也可任凭公子处置!” 闻到那股熟悉的香粉味,柳白心中顿时一荡。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有些事情可以干,但不能不知不觉间,被人忽悠着干。 美色如刀! 柳白不止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这种教训。 何况,是两个带着倒钩的美色呢? 吼——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细川御镜和慕白姑娘,如同触电一样,飞速离开柳白身边,坐到了对面。 小柱子的大脑袋,从门口探进来。 看见柳白之后,欢喜的蹦了一下,旋即颠颠得跑过来。 用脑袋拱柳白的后背。 柳白很不爽的,把小柱子的大脑袋推开。 真没眼色! 人在这吃饭,你一头老虎跑过老凑什么热闹? 细川御镜和慕白姑娘,吓得哆哆嗦嗦,她们太清楚,这头老虎的厉害之处了! 倭国费了无尽的心血,培养出了一批死士。 这头老虎说抓就抓,就好像抓小鸡仔一样。 寻常武学高手在这头老虎面前,没有二三十个,完全就是送菜! 大爪子探出来,跟镰刀一样,碰上就是个死! 柳白推了好几下,小柱子怎么都不肯走。 无奈,他只能从桌子上找东西,喂给小柱子吃。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江南菜系讲究精致。 所有菜肴放一块,都不够小柱子一口吞的。 估计就算饶上这张桌子,小柱子都吃不饱。 今天出门没带别人,就带了小柱子当护卫,让它在门口守着。 这家伙肯定是饿了。 “该死的沈威,肯定是早上忘了喂!” 柳白心中暗骂。 “劳烦两位姑娘,谁去买点大骨头?” 柳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办法,只能求助与在场的其他人。 除了两位姑娘之外,貌似也没旁人了。 小柱子‘嗷嗷’的叫唤了几声。 见没人理自己。 干脆,直接从桌子上方蹦了过去,落在两位姑娘旁边。 两位姑娘都快哭出来了。 刹那之前,还恨不得将对方砍死,如今两人紧紧的抱在一块。 能够来中原,当然不是寻常人。 可再严酷的训练,也没人告诉她们,怎么对付老虎啊! 何况,这头老虎比普通老虎大了足足两圈! 俩人的脑袋加起来,都没有人家爪子大... 现在的她们,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要是出去买骨头,就代表着,会把和柳白独处的机会让出去。 这一让出去,说不定倭国继承者的位置,就会被对方抢走。 到时候回了倭国,死都死不痛快! 可是不出去,看着老虎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说不定就会把她们当点心啃了... 左右都是死。 好慌,好无助... 第892章 三千大唐雄师,足以将整个倭国踏平 这顿饭,以小柱子的搅局而告终。 没办法,细川御镜和慕白姑娘不敢动弹,柳白只好亲自牵着小柱子,去大街上买骨头。 不过这顿饭,倒也并非一无所获。 起码,柳白知道了慕白姑娘背后的人,以及细川御镜和慕白姑娘之间的关系。 走在大街上,柳白梳理了一下,这三位倭国人之间的关系。 从现在了解到的情况之中,可以看的出来,三人是互为仇敌的。 首先,高向玄理这位正派遣唐使,效忠的对象是推古女皇,以及推古女皇钦定的倭国继任者,山背大兄王。 其次,细川御镜效忠的对象是田村皇子。 虽说田村皇子没有得到推古女皇的承认,但他的势力最大,甚至已经将推古女皇完全架空。 因为,细川御镜名义上,是推古女皇身边的女官。 能将细川御镜拉拢到手,不得不说,田村皇子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最后,慕白姑娘效忠的对象,是倭国最古老的姓氏,源氏! 这个家族在明面上,或许并没有多大的势力。 但暗地里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而且,高向玄理所代表的倭国正统,不怎么得人心。 细川御镜和慕白姑娘,已经与其撕破脸皮。 否则的话,两人也不会一块请柳白吃饭。 或许,在某些方面,细川御镜所代表的田村皇子,已经和慕白姑娘所代表的源氏,达成了一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柳白有些手痒。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看戏。 狗咬狗的戏码,看多少遍都不嫌多。 倭国...可不仅仅是倭国! 其中的利益纠葛,甚至牵扯到了大唐朝廷的上层。 历史上,自鉴真东渡以后,倭国几乎成了大唐政治斗争中,那些失败者的避难所。 短短几年之内,至少有上百位大唐名仕,去往倭国避难。 更重要的是,倭国占据着天然的地缘优势。 从资源上看,这个小小的岛国之中,银矿的储量,是大唐的十倍以上! 从地理上看,倭国本土似乎没有多大优势。 但是与倭国毗邻的琉球,却是最好的航海中转站。 那片岛屿,尚处蛮荒之时,若是从大唐出航,进行开发,恐怕几百年都无法弥补巨大的成本。 而从倭国本土召集人手和材料,开发琉球之地,成本能少几百倍! 这两方面的因素,足以让柳白,对倭国提起百分百的重视。 为此,他不惜发动一场战争! 自高句丽一战,立下汗马功劳之后,张亮一直没有回朝。 短短几个月,他往返于岭南泉州,与长安之间六次! 这个月,他根本就没有回来。 而是向朝廷,乃至柳家,索要了堪称海量的物资。 为的,就是在泉州港口,枕戈待旦! 只要朝廷的一纸文书发下去,三千东海水师,就会立刻开船,不出半个月,就能够登陆倭国本土! 三千大唐雄师,足以将整个倭国踏平! 而柳白要做的,就是看看倭国三方,谁出的价码更高了。 如果田村皇子的诚意不足,柳白完全可以从指头缝里,流出点银子来,将山背大兄王,亦或者是源氏,扶植起来,在倭国无穷无尽的山林之中,打打游击... 算是给田村皇子添添堵,让他好好的给大唐当苦力! 这种法子,比直接灭了倭国,爽上一万八千倍! 任何一个时代,人力成本永远都是最贵的。 能省则省,糟践东西是王八蛋。 想着想着,柳白走到了越州城的西市。 江南的文化繁杂多样。 别说大街上遛狗了,就连溜骆驼的都不稀罕。 可是,谁见过溜老虎的? 小柱子一露面,整个西市都空了! 柳白满脸黑线的转了一圈。 砸了几家肉铺的大门,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无奈之下,柳白随便找个一个摊位,挑拣了几块肉多的羊排,往摊子上,扔了几角碎银子。 江南不时兴吃猪肉,骚哄哄的没法下口。 牛肉没人敢卖。 只有先拿羊排对付对付。 给完银子赶紧走人。 柳家主人牵着老虎,在大街上当纨绔? 传出去丢死人了! 柳白打定主意,回去狠狠的揍沈威一顿。 要不是他早上忘了喂小柱子,也不至于跑这么老远。 ... 回到听槐堂,已经是傍晚了。 推开李二的房门,听见里边熟悉的打牌声,柳白又出去了。 李二斗地主斗上了瘾,好像能从纸牌之中,真拎出几个地主来斗一斗。 这厮没有牌品,折磨得老山长和王弘直欲仙欲死。 中午喝了一肚子酒,下午给小柱子买羊排。 一直到傍晚,饿的都直不起腰了。 柳白把小柱子轰走,转道去了听槐堂的厨房。 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没人伺候,堂堂的柳家主人,竟然要自己生火做饭? 案板上有半只鸭子,剁了煲汤! 一根火腿? 找两根竹笋,一块炒着吃。 江南水乡的稻米,相当不错。 剌下一片腊肉,找个砂锅,做煲仔饭吃! 被人伺候惯了,好几年没自己动手,难免有些生疏。 菜做的没滋没味,煲仔饭倒是弄得不错。 吃饱喝足之后,柳白感觉,这种生活倒也不错。 走出厨房,迎面看见柳婉儿和柳蓉儿,正在坐在树下,和一个妇人聊天。 本来,两女是不愿意住进听槐堂的。 一直都住在越州城的客栈里。 因为斗地主的事情,城中动乱,两女才在柳白的强力要求之下,住进听槐堂。 那个妇人,柳白也认识。 正是王弘直的老婆,王綝的母亲,荆氏。 “见过柳公子!” 她是第一个看见柳白的。 柳婉儿和柳蓉儿看见柳白之后,立刻迎了过来。 一左一右拉住柳白的胳膊。 “夫君,让荆姐姐跟咱们回长安好不好?小綝儿没有娘亲,很可怜的...” 柳蓉儿撒娇提要求,很正常,让柳白有点意外的是,柳婉儿竟然也开口了。 “夫君,小綝儿不在的日子里,荆姐姐日日以泪洗面,跟咱们一同回长安,也好照顾照顾小綝儿...” 第893章 给承乾写封信 小事情而已,柳白随口就答应了。 再过三天,就要回长安,不管怎么说,既然答应人家王弘直,走的时候自然要把王綝带上。 身边的孩子多了,柳白反倒不嫌烦了。 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没啥区别。 不过,柳白却是想起了另外一档子事。 一群孩子围在身边,却把孩子王给忘了。 算起来,他前往西域高昌国,将近两个月,自己竟然一回都没问过。 不过话说回来,孩子王他爹,似乎也不咋关心,同样没问过... 也该关心关心他了。 不然,等他回来之后,满地的撒泼打滚,谁受得了? 回房间后,柳白立刻把徐振南叫了过来。 “承乾那边有什么消息?” 刚进来的时候,徐振南表现的有点忐忑。 这货最近八成又没怎么干人事。 听说是李承乾的事情,徐振南立刻有了底气。 “少爷,太子爷已经到凉州城半个月了,新任的安西大都护乔师望乔大人,已经接替了郭孝恪将军的兵权,估计,这几天也该出兵了。” 柳白点了点头,“给承乾写封信。” 徐振南立刻走到桌子前,把笔拿了起来。 柳白一边说,他一边写。 足足三大张纸,不仅说了最近中原的局势变化,还点名了针对倭国人的计划。 这些事情,是迟早要交给李承乾接管的。 不管是朝廷的那些老帅,还是柳家的人,都一致认为,高昌国之战打不了多久。 高昌不是高句丽,全国上下有十万兵马,就算顶天了。 大唐足足一万两千人,没理由不赢! 军事学院的人,在沙盘上推演过数次,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大唐连五百人都死不了。 这并非是真刀实枪的战争,而是热武器和冷兵器的第一次碰撞。 高昌...不过是可怜的试验品罢了。 若是一切都按照预计推演的进行下去,那么便宣告着,个人的勇武时代,已经彻底结束。 而书院的军事学院,地位甚至会拔高到堪比文学院的地步! 书信很快就被送走了。 泰记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书信送到关中。 再走秘密渠道,送到李承乾手中。 时间,不会超过十天! ... 凉州! 在关中人的眼中,凉州已经是西北边陲的极限了。 可实际上,凉州距离玉门关...还远着呢。 这里,是河西一带,最大的都市,繁华程度,并不下与晋阳、洛阳这种大城市。 作为陇右道首府,同样是大唐府兵,抵御羌族的军事重镇,凉州拥有着极高的战略地位。 几百年间,这里曾经是西域诸国的领地。 汉初属大月氏,后归匈奴。 直至霍去病一支精骑,打穿西域,设立河西四郡,这里彻底成为了中原人的天下。 年年繁衍,年年征战,致使陇右人颇为剽悍。 这里的府兵,也是大唐诸道之中,最为勇武的! 上柱国、阳翟县公郭孝恪,任凉州大都督三年,经营日久。 不光要抵御外族,还要保证自凉州到玉门关一带,丝绸之路的畅通。 绵延千里,都要靠他手下的一万五千人来守护。 虽说他从未和柳白见过面,但两人的交情,已经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了。 柳家能一力扛起丝绸之路,郭孝恪功不可没! 即便他三年没回长安,柳家的大部分产业之中,郭家都有一股。 况且,郭孝恪还曾经是程咬金的部将,几家人亲厚非常!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太子党。 太子亲来,郭孝恪鼎力支持! 眼瞅着就要回长安述职了,郭孝恪还真有点舍不得。 凉州大都督府的门匾,已经换成了‘安西大都护府’的字号。 站在下边,郭孝恪慨然长叹。 “明日就要出兵了...” 他带着家人亲眷,收拾好了回长安的行装,特地来找李承乾,和新任安西大都护乔师望辞行。 李承乾一身戎装。 身后左边,是已经比他高出大半头的薛礼。 右边,则是俊秀得令人发指的金日磾! 两人都是军中新贵。 尤其是薛礼,小小年纪,已经成为了正四品的太子左庶子、兼安西副都护! 当然,金日磾也不差。 名义上占着从四品的宣威将军,朝中已经有一个太府少卿的位置等着他,和六部侍郎平起平坐! 三人出来的同时,乔师望从军营的方向策马而来。 郭孝恪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末将前来辞行,愿我大唐雄师,百战百胜!” 李承乾把他搀扶起来。 多日风沙,让李承乾看起来比从前糙了很多。 “回长安就该享享清福了,老夫人他们跟着你,在陇右吃了三年的沙子,回去一定要安置妥当!” 说着,他从金日磾手中,接过一份房契。 “朝廷该给你的,自然不会少给,这是本太子的礼物,你不可推辞!” 十二坊的宅子,已经被炒上了天价。 李承乾一出手,就是八进大宅! 郭孝恪大惊! 但李承乾有言在先,他若再推辞,就显得不妥当了。 谢过李承乾后,郭孝恪站起来,再跟乔师望道别。 乔师望笑呵呵的说道:“郭帅一路回返,想必所见所闻,与当年大不相同,长安城中再无内乱,让为兄,好生羡慕...” 说着,乔师望也送上礼物。 竟然又是一套宅子。 而且,是股事局二楼预售的城北新区! 那里的宅子,比十二坊还要金贵许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郭孝恪在陇右受苦多年,乔师望一来,等同是摘桃子的。 都是自己人,当然不能几句话应付过去。 该给的补偿,必须给足! “这...” 郭孝恪有点不好意思。 李承乾笑道:“姑父豪气,你就莫要推辞了,没有你,恐怕本太子在凉州城中,举步维艰...收着吧!” “郭某厚颜收下了...” 郭孝恪与几人再度寒暄几句,带着家眷们上路了。 李承乾冲他们远远的挥了挥手,砸吧砸吧嘴道:“郭孝恪这几年实在是不容易,此战之后,功劳簿上定要给他记上一笔。” 第894章 长安怎么一封信都没有?莫不是,他们已经把我忘了? 来到凉州之后,李承乾和乔师望才知道,郭孝恪究竟留下了多大的一笔财富! 之前,他们想过种种困难。 凉州,毕竟不是关中。 这里距离异族太近,羌族和一些突厥部落,只需要大半日的奔袭,就能够侵犯到陇右道的边界。 国界线绵延三千多里,其中沙漠占了一半! 想用一万五千人马,守护中原百姓的安危,何其困难? 此番他们带来了三千人,加上原本的一万五千人,就是一万八千人。 留下六千人,驻守凉州城,一万两千人去攻打高昌国,前线压力并不大。 以一当十,是大唐府兵的基本素质。 相反,后方的压力,比山还大! 一万两千人深入敌后,补给线比当初攻打高句丽时,还长了两倍多! 陇右百万子民,恐怕也难以为继。 李承乾他们把最坏的情况,都已经设想到了。 他们甚至做好了孤军深入,以战养战,通过烧杀掠夺异族百姓,来供养军队的准备! 不过,郭孝恪却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回到大都护府,李承乾将一份详细的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上边清晰的标注着,从凉州出发,前往高昌国的行军图! 差不多每隔着两百里,就有一处提供给养的地方! 这便是,郭孝恪送给李承乾的礼物! 三年前,从郭孝恪来到凉州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为朝廷,筹备着远征西域的一应后勤事务。 不仅是高昌国。 只要是西域有名的大国,郭孝恪都已经设置好了给养的补充地点! 苦心经营之下,这些地点足以让万人以上的大军,安安稳稳的到达高昌! “来之前,我最担心的就是,在半路上折损人手,郭孝恪帮我解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李承乾不禁叹道。 薛礼脱下铠甲,穿着一件紧身的棉衣,指着地图上,前往高昌国的行军道路,道:“自凉州出发,及至高昌国,近三千里之遥,郭帅苦心孤诣,恐怕已经散尽家财了...” 李承乾又叹了一口气。 郭孝恪秘密建立起给养点,愣是没跟朝廷要一文钱。 只能是他自己出的。 “所以,我才会送给他一套宅子,朝廷没有私自送给武将钱财的说法,不管怎么说,郭孝恪并没有建立功勋,明面上是不可能得到补偿的。” 乔师望在地图上看了片刻,道:“咱们研判这份行军图,已经有月余之久,该是到出兵的时候了。” 众人一同点头。 金日磾笑道:“从各地收缴上来的骆驼,也已经选好,太子爷可随时出征!” 李承乾看向门外。 事实上,他在二十天之前,就已经可以出征了。 没人知道,他一托再托,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礼偷偷拽了拽金日磾,似乎有些怪他多嘴。 李承乾显得有些落寞。 “这都两个月了,长安怎么一封信都没有?莫不是,他们已经把我忘了?” 李承乾心里碎碎念,忍不住埋怨长安城里那些人没良心。 就在此时,程处默大摇大摆的从外边走进来。 见气氛有点不对劲,他把一封信,拍在桌子上。 “承乾,看看!” 李承乾一愣,急忙冲过去,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眼圈顿时红了。 抛开身份地位,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柳白的信,对他而言,无异于家书。 他立刻抛开众人,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打算好好看一看柳白究竟说了些什么。 看着李承乾的背影,乔师望摇了摇头,道:“他们也真是的,太子爷来了这么久,竟然才送来一封信...” 薛礼和金日磾对视一眼。 金日磾小声道:“你那个未婚妻怎么样了?” 薛礼白了他一眼,道:“咱俩总共就在长安,逗留了三天,我也就看了几眼罢了...” 金日磾嘿然一笑,道:“你可小心点,万万不能在新婚之前,落下点残疾。” 他一边说,一边往薛礼两腿之间扫量。 薛礼身子一紧,用肩膀撞了金日磾一下。 “闭上你的狗嘴!” 程处默‘切’了一声,道:“没家书又怎样?我若是在外戍边,我老子八十年不见得搭理我一次。” 乔师望摆了摆手,道:“看太子爷的意思,也该出发了,诸位都去准备准备吧,出发之前,乔某说什么也要宴请几位一次!” ... 书信到来的第二天,大军就出发了。 一万两千人,分为三支队伍。 最前边,是程处默率领的两千先锋营。 他们肩负着开辟道路的任务。 谁也不敢保证,前方究竟有多少埋伏。 中军主帅自然是李承乾。 他们带着八千人,骑在骆驼上,慢慢前行。 后方则是金日磾为主官的辎重营。 两千人,专门伺候四万匹战马。 行走在沙漠上,战马的损耗,至少是士兵的两倍以上。 能够节省马力,就尽量多节省一些。 大唐精锐骑兵的配置,一直都是一人三马。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马上吃饭,马上睡觉。 打仗的时候,就骑上最快的马。 这是大唐骑兵,战无不胜的精髓。 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在玉门关的南边,李承乾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 区区两百里,他们就已经到了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 这种环境,是对大军最严峻的考验。 好在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 出征之前,书院几乎把近几年来研究出来的,最好的东西,全都配备给了李承乾。 唯一不足的,也就是水源了。 不过,有郭孝恪设置的补给点,算是解了最大的难题。 一口坎儿井,足够万人大军随便祸祸的。 每日行军百里,十日之后,大军来到了前往西域腹地的第一个关隘。 嘉峪关! 和玉门关不同,嘉峪关只有关,没有城。 作为大唐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途,郭孝恪仅仅在此派遣了两百人驻守。 可是,当李承乾等人入关之后,却发现,这里早已经成了...一片死地! 关下的骸骨,证明他们至少已经死了几个月。 李承乾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这具,还穿着大唐兵服的骸骨上,脸色铁青的说道:“查!查出是谁干的,本太子灭他族群!” 第895章 耻辱,只有让敌人的血来洗刷 出征高昌国的前期准备,可不只有钱粮辎重。 哪怕当初定下的计划之中,时间再仓促,李承乾也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来筹备情报工作。 泰记规模,已经达到了两千六百人。 此次跟随李承乾,一同出征高昌的前锋营和辎重营内,泰记暗桩的人数,超过了一千! 他们是不会在正面战场中露面的。 刺情、探敌、偷袭,乃至暗杀,才是他们真正的任务。 嘉峪关莫名其妙的死了两百位大唐士兵,从尸骨上看,其中不少人死前,还遭受了严酷的刑罚! 这让李承乾怒不可遏。 大把大把的泰记暗桩洒出去,至少在方圆五百里之内,不会有任何秘密可言! 嘉峪关作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每日有无数的异族行商通过。 往日温和宽厚的太子殿下,这一回没有留下丝毫情况。 他毫不犹豫的,将所有异族商贾,全都抓了起来! 不管男女,不管老少,一律严刑拷打! 在这件惨案之中,最令李承乾感到愤怒的,反倒不是那些恶徒。 反倒是这些行商! 他们专门靠着在西域和中原之往返,获取利润。 尸骨都干透了,少说也有两个月,他们能不知道?! 大唐从不与异族合作,既然敢打交道,那就代表着对大唐臣服。 知情不报,便是死罪! 不仅如此,自嘉峪关直至凉州途中的关隘,被李承乾一纸文书,全部封锁! 但凡是跟中原人长相不同的人,一律先抓起来。 这场风波,甚至影响到了关中! 一时之间,异族人人自危。 偌大的关中,竟难得见到异色的头发,异色的眼珠。 而朝廷竟也没有任何举动,分明是默许了李承乾的手段! 事实上,无论是对于朝廷而言,还是对于李承乾手下的军队而言,嘉峪关惨案,都是莫大的耻辱。 耻辱,只有让敌人的血来洗刷! 关内九月末! 秋老虎还未离去,炽烈的太阳,把庄稼晒得金黄。 远在西域与陇右道边界的嘉峪关,却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 剧烈的温差,让几乎全是关中人的将士们,颇有些吃不消。 中午热的满头大汗,到了晚上,就要穿上厚厚的夹袄。 若是白天下雨,晚上的温度,甚至能降低到冰点。 他们错过了进入西域腹地的最佳时间。 按照原来的计划,九月末,他们已经兵临高昌国的高昌城下! 运气好些,说不定李承乾已经砍下了麴文泰的人头! 不过,谁都没有怨言。 上到太子,下到伙夫,都一致认为,洗刷嘉峪关的耻辱,远比攻下高昌国重要。 哪怕到了高昌之后,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嘉峪关的军营之中! “自鸿胪少卿朱简,在少爷的授意下前往西域,诸国之中大半已向我朝递交国书,以表臣服,大国之中,唯高昌、鄯善不降,此番出征,若高昌战败,鄯善必定倒戈,自此,西域再无大唐之敌!” “高昌本是汉人所创,经阚氏、张氏、马氏,及至如今的麴氏,皆是汉人,国内共设四郡十八县,皆仿我中原朝制!” “麴氏胆小如鼠,不可能做出此等绝户之事,根据十五日内的调查,圈定出两个,可能攻破嘉峪关的部族,太子请看!” 红英是此次泰记跟随李承乾,来到西域的主事人。 在她的统领之下,一千余泰记暗桩,将凶手的人选,确定在了两个。 毫不夸张的讲,没有两千人,不可能攻破有两百大唐府兵驻守的嘉峪关。 而西域,能够纠集起两千骑兵的部落,总共也不超过十个。 首先就要把高昌和鄯善排除掉。 不是他们没有能力,而是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有鞋穿的人,是不可能去光着脚踩玻璃的。 再经过调查后,排除掉一些不相干的国度。 剩下的...只有两个! 李承乾眯起眼睛,似乎,这两个名字有些刺眼。 “若非考虑到影响,本太子真想把西域诸国全都灭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二对他那个‘天可汗’的称号,实在是太看重了,而且,‘万国来朝’的美梦,朝廷上下都在做。 就算李承乾心里憋着再大的火,也要把事实查清楚再动手。 一切...都要考虑好影响。 “我要铁勒诸部,以及昭武九姓的资料。” 红英手里,就放着这两个部族的资料。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拿出来。 “太子殿下,您先冷静一点,这两个部族,并不简单...红英以为,应先将高昌叛逆剿灭,再行商讨复仇之事。” 李承乾不是不听劝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些。 “为何?” 红英把资料放在桌子上。 薛礼和金日磾也凑了过来。 “当年兵部已经定计,令侯君集剿灭昭武九姓,奈何侯君集...剿灭昭武九姓之事,便暂且搁置了,这些年来,昭武九姓之中的康国,逐渐统一其他国度,在高昌以西,建立了一座城池...所以,即便想复仇,也要先行攻破高昌!” “铁勒诸部是一个新兴的部族,当年颉利被擒,阿史那社尔归降,东西突厥便没落了下来,铁勒诸部趁机收缴突厥旧地,同样已有建国之势...诸部之中,以回鹘为尊,据泰记情报汇总看来,嘉峪关惨案,凶手极有可能是回鹘!” 西域的形势太复杂。 今日是张氏当政,说不定明天就换了李氏。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红英说的这些消息,是长安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李承乾并没有把昭武九姓放在眼中。 九个姓昭武的家族,建立起九个比村都大不了多少的国度,有什么好怕的? 唯一棘手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是游牧民族,不好抓。 可如今,他们却建城了! 活活把自己‘圈禁’了起来! 不过,铁勒诸部,或者说回鹘的消息,却让李承乾,倒吸一口冷气。 曾几何时,‘突厥’这两个字,在大唐人的心中,宛如梦魇一般。 最为鼎盛之际,突厥的领土,甚至比当年的匈奴人还大! 就算铁勒诸部只占了突厥的一半领土,同样不可小觑! 第896章 柳白,这一次,你要帮帮朕 军营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太子殿下下令,明日开拔,继续向着高昌国的方向进发。 将士们都显得有些不满。 他们的心,早已经被复仇填满。 大唐立国的头几年,可谓受尽了屈辱。 可贞观年后,随着国力的强盛,大唐把周围该揍的人,都狠狠揍了一遍。 该灭的,连骨头渣滓都没剩下。 最为骄傲的大唐士兵,不给兄弟袍泽报仇,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李承乾心里,比他们还憋屈! 昭武九姓在高昌国西边,想要灭他们,就必须先经过高昌国。 万一先去打昭武九姓,高昌国在后边捣乱怎么办? 攻打铁勒诸部,就更难了。 没个十几二十万人,完全就是给人家送菜。 这种战争,从长计议都不行。 那需要朝廷上下群策群力,设定好无数的战略战术,才能稍微表露出一点意思。 从泰记的情报看,铁勒诸部,并不比突厥人好对付多少。 大唐的优势在于骑兵。 人家的骑兵...可一点都不比大唐差! 而且人家来如电,去如风。 游牧民族建城,那是瓜皮行为。 第二天,大军就在沉闷之中上路了。 走出二十里后,李承乾独自一人,骑着马一直走到辎重营的后方。 冲着嘉峪关的方向,长稽不起。 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圈有些发红。 ... 说不关心李承乾,那是假的。 从江南道回家,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柳白一连往宫中跑了七八趟。 每一次,都是火急火燎。 每一次,李二都没有让太监传令,而是亲自跑到柳家大宅外砸门。 十月初八! 柳白第九次入宫! 偌大的紫宸殿中,空空荡荡。 只有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柳白一眼就认出,沙盘上是西域如今的局势。 而且,还把铁勒诸部囊括进去了。 实际上,如今的铁勒诸部,就是百年后建国的回鹘汗国! 这个国家可了不得。 巅峰时期,横跨大陆,一点都不比大唐的领土小! 他们几乎接手了突厥在漠北的全部地区,拥兵近二十万! 不过...历史上的回鹘,一直都是大唐的小弟。 他们的军队,甚至直接编入了大唐府兵的军伍之中,接受大唐兵部的调遣。 可惜的是,这一回颉利败得太快,阿史那社尔投降得太快,草原上那些民族,并没有受到巨大的创伤。 实力,往往是伴随着野心的。 他们拥有着史无前例的实力,恐怕,建国的时间,远远用不了百年。 甚至,有可能就在当下! 柳白围着沙盘走了一圈。 “西域的局势,真是越来越乱了...” 他忽然发现,曾经几个臣服于大唐的小国家,已经不见了... 代表着鄯善、高昌等国的旗子,多了好几根。 就在此时,大门从外边被人推开。 李二带着几位老帅,大步入内。 百骑司统领钱世安,以及泰记大掌柜黄巢,也混在其中。 从李承乾出征的那一刻起,泰记的工作重心,就已经变了。 关内的大部分人手,都被收拢了起来。 明面上跟着李承乾去西域的,只有一千。 暗地里,算上百骑司的人手,派去西域的人手,至少有三千人! 换言之,朝廷对西域的了解,比李承乾想象之中的要多得多。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你来了...” 李二走到柳白跟前,指着沙盘上的某一个地点,道:“算算时间,承乾距离高昌国,已经不足五百里了。” 一个小太监赶忙上前,将代表着朝廷大军的旗子,往高昌国的方向,挪动了半尺多。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双手按在柳白的肩膀上,道:“柳白,这一次,你要帮帮朕!” 见到他这般模样,柳白心里莫名一沉。 和李二相交多年,还是头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从江南道回来之后,柳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自家的农田。 作为关中最大的地主,柳白最发愁的就是农田太多。 生意越做越大,再派人去耕种,反倒会赔钱。 收集农田的任务做完之后,农田便成了累赘。 江南道的‘斗地主’事件,仅仅是开头罢了。 柳白打算在未来的两年之内,将家中所有的农田都置换出去。 小农经济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实体产业,才是如今发展的主要趋势。 所以,柳白就没怎么关注过西域的情况。 了解的一部分,也大多是进宫来开会得知的。 “出了什么事?” 柳白看向后边的人。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黄巢深吸了一口气,道:“少爷,西域诸国之中,有近二十个国度,忽然翻脸,撕毁国书,甚至...杀了我朝的使者!” 柳白闻言,脸色不禁一变! 放在往常,没人把那些小国放在眼中。 若不是朝廷总希望有一个‘万国来朝’的场面,归降不归降都无所谓。 最关键的是,他们翻脸的时机,实在是太可恶了! 李承乾一支孤军深入西域,自凉州入高昌,其中混杂着七八个小国家。 若是那些人,冲上去咬李承乾一口...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要知道,李承乾是太子! 就算朝廷大军把敌人杀得干干净净,只要李承乾出了意外,同样算是大败! 本来都信心满满,以为不会出现意外。 毕竟,高昌国不可能是李承乾的对手。 可谁知道,就是这没人在乎的一丁点小事情,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李二一只手按在沙盘的边沿上,冲着诸位老帅们,沉声道:“继续推演战局!一定要把所有可能都设想到,就算身陷重围,也要给承乾找到一线生机!” 老帅们急忙围在沙盘旁边,低声商讨了起来。 柳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目沉思。 说不担心李承乾,那是假的。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未必就没有生机...” 柳白思索着,自己所拥有的底牌。 他最喜欢留底牌。 中原之地,柳白留下了无数的底牌。 这是他无往不利的秘诀。 而西域...也未必没有! 第897章 千军万马之下,岂是能胡闹的? 老帅们围着沙盘,商议了很长时间。 李二坐在一边,一手捂住额头,显得很头疼。 他时不时的抬起头来,或是看看老帅们,或是看看柳白,希冀于他们能拿出一个好法子。 可惜的是,老帅们商议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大唐的常备府兵足有六十万,若是加上平常耕种的老兵,以及十二卫,足以纠集起百万之众! 但人再多,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送到西域去。 哪怕,把西域诸国全都灭了,同样没有什么意义。 李承乾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鞭长莫及... 长孙皇后一直就在后殿里。 她伏在后殿和前殿的门廊上,始终不肯露面。 没有人比她,更加担心李承乾了。 不过她很清楚,这个时间露面,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相反,说不定就会坏事。 这个女人聪明到了极点,知道自己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无奈之下,她只有让太监宫女去准备茶点。 热茶和点心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柳白忽然站了起来。 李二猛地抬头。 众多老帅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投了过来。 门廊处,长孙皇后的心如同被人攥住了一般,踮起脚,咬着下唇,等待着柳白的话。 “朝廷大军不能动,承乾...柳某去救!” 不光是李二和在场的老帅,就连远处的长孙皇后,都脸色大变! 李二下意识的断喝道:“万万不可!” 程咬金猛地上前一步,道:“千军万马之下,岂是能胡闹的?” 说完,他转身‘噗通’一声给李二跪下。 “陛下,老臣愿代柳白,深入西域,营救太子殿下!” 李二死死攥着拳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的。 “你们...谁都不能去送死!” 所有人都很清楚,即便大唐的国力再强盛,也不可能带着十万兵马,深入西域。 十万人去,就代表着有上百万人,作为大后方,负责辎重后勤。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皇后深陷西域,文武百官也不可能答应,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营救。 包括房玄龄他们,同样不会答应!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搞不好,西域大乱就会牵扯到全局。 小国蠢蠢欲动还好说。 一旦倾尽大唐之力,供给大军出征西域,周围的那些大国,会干看着? 吐蕃、天竺、还有那个新出现的铁勒诸部,都是一头头饿红了眼的狼! 那样的话,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且,能不能来得及救李承乾,尚属未知... 他们同样清楚,只有小股人马,轻装简从的前往西域,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去了...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多半是救不了李承乾,还要把自己搭上。 屈突通、尉迟敬德等,跟程咬金和柳白相交莫逆的老帅,一语不发的走上前来,跪在李二脚下。 秦琼的身子骨不好,但还是咬了咬牙,走到李二身前。 “陛下,老臣是个不中用的,愿为了太子,把这条老命留在西域...所以,老臣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二脸色铁青。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没有站出来的李靖等人,面面相觑。 柳白面无不表情的说道:“方才诸位商议之时,柳某也听了几句,想要给承乾一线生机,人数就不能超过五千,卫公,是不是?” 李靖低下头,不敢直视柳白的眼睛。 只是闷声说道:“是。” 柳白点了点头,走过去搀扶起秦琼。 “柳白!” 秦琼执拗的不肯退下去。 柳白不管他说什么,强行把秦琼搀扶到椅子上落座。 接着,他一个一个把程咬金等人搀扶起来。 最后,他在李二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人,我只要三千人,足以救回承乾!” 程咬金张了张嘴,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一下巴掌。 谁都没有说话。 李二盯着柳白看了很长时间,道:“柳白,朕叫你来,是让你出主意,而不是让你给朝廷的失责,擦屁股。” 柳白洒然一笑,道:“高昌国的计划,我也参与了,擦一擦屁股也没什么。” 李二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朕知道你有很多本事,可就像知节说的,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出了意外,朕如何像你的两位夫人交代?如何向太上皇交代?!” 柳白看向沙盘上的某一点。 “我在漠北埋下了一些东西,本想过几年再用,或许,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李二猛地转过头来。 程咬金等诸位老帅,同样猛地抬起头。 柳白笑道:“况且,军事学院又新研究出一些东西,三千人...够了。” ... 夜晚的柳家大宅,乱哄哄的一片。 柳婉儿和柳蓉儿把自己关在房里,晚饭都没吃,死活不开门。 李渊怒斥了柳白一顿之后,拉着万老太太进宫,说是要抽李二一顿。 听说李承乾深陷在西域之后,武顺坐在院子的树下,默默垂泪。 一群孩子们倒是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 李祐小哥儿俩正在猜拳,决定谁跟着柳白去西域见世面。 李泰和李恪窃窃私语,八成也是在琢磨,如何能瞒着柳白,偷偷跟过去。 独孤谋、柳晖、王綝三个小的,在书院没学什么好,围在柳白身边叽叽喳喳,也要去西域见识见识。 吵得实在是头疼,柳白干脆不在屋里待着了。 跑到东院,柳婉儿和柳蓉儿的房间,打算劝劝两个老婆。 刚一开门,柳蓉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柳白怀里。 柳婉儿也差不多,就是不好意思往柳白怀里扑罢了。 “夫君,西域那鬼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去的,你一个读书人,为何突然就要领军出征?” 听到‘读书人’这三个字,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承乾都快被人围死了,还不赶快去救?” 柳婉儿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朝中那么多老帅,为何非让你去?” 柳白笑吟吟的把柳婉儿也揽了过来。 “夫君我是去西域发财的,救承乾只是顺便而已,没必要担心...” 第898章 当皇帝苦,禅位不就成了? 安抚好两个老婆,一连发了七八个誓,柳白才出来。 来到前院,迎面正看见李渊拉着万老太太回来。 俩人都没给柳白什么好脸色。 重重的哼了一声,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柳白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牵了‘大白’,今天第二次入宫。 去了趟紫宸殿,发现李二不在。 问过太监之后,才知道,李二去了宣政殿。 柳白拨转马头,又来到宣政殿。 一进门,柳白就乐了。 宣政殿里,只有李二一个人。 他正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垂头丧气的拿着酒坛子,一口一口的喝着。 柳白什么都没说,坐在李二身边,把他手里的酒坛子抢了过来。 李二抬头看了柳白一眼,又灌了一口酒。 “你说,朕是不是个好皇帝?” 柳白很自然的摇了摇头。 严格的说,李二还真不是个好皇帝。 他励精图治,多半是被文武大臣们逼得。 他立下无数功勋,多半是因为好大喜功。 说他征讨异族,为汉人争了一口气...这货压根就不是正经汉人。 他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可这份骄傲,并不是来源于他开创了大唐帝国,缔造了贞观盛世。 而是来自于,他造反成功了! 当皇帝只能算是业余爱好,或者说是面子工程。 造反,才是他心中最完美的主业。 说白了,这厮骨子就是个反贼。 有时候,甚至会做梦,自己造自己的反。 闲的没事,写了一本《帝范》,要求自己的子孙后代,按照书本上的条条框框当皇帝。 他自己本人做没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从这个角度上看,秦皇汉武也不见得是好皇帝。 是人就有私心,柳白不知道秦皇汉武的私心是什么。 李二的私心,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归根结底,李二就是为了爽! 所以,可以说李二是英明的君主,却绝对不能称其为好皇帝。 在柳白心里,真正的好皇帝,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若是小雉奴未来登基,勉强算半个。 起码人家真正做到了休养生息,不给老百姓添麻烦。 李二白了柳白一眼,叹息道:“有时候,朕真是感觉倦了,当皇帝太苦...” “当皇帝苦,禅位不就成了?” 李二又白了柳白一眼。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朕非诛了他九族不可!”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废话少说!” 柳白冲李二,伸出一只手。 李二把早就准备好的虎符,交给柳白。 “你真的想好了?” 柳白拿着虎符看了看。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东西。 看上去,好像也没多复杂的工艺。 若是让金大坚伪造的话,三天能弄出一箱子来。 大唐府兵,就靠这玩意儿调动? “朕给你大唐最精锐的三千兵马,军事学院的人,你可以都带走...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柳白站起来,道:“想没想好也要去,若是承乾真死在西域,我这辈子,怕是睡不好觉了。”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要不,朕再次隐藏身份,跟着你去?” 柳白一挑眉。 他感觉,李二疯了... 李二也知道自己说的不靠谱。 但让别人冒险去救自己儿子,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换成别人也就罢了,可要去的人,却是柳白... 抛开亲情不论,他宁愿李承乾深陷西域,也不愿让柳白去。 柳白对于大唐...实在是太重要了! “罢了,猛将随你挑选,哪怕让李靖给你当大头兵,朕也允了!” 柳白笑道:“我可懒得伺候他们!” 说完,柳白摆了摆手,走了。 李二扶着膝盖站起来。 走回到龙椅前落座。 朱笔上,已经忝满了墨水,他却迟迟不敢下笔。 圣旨一发下去,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你不要官职,不要爵位,朕总要给你个合适的头衔...算是,朕的几分心意吧。” ... 翌日。 大朝会! 丹凤门开,文武百官入朝觐见! 自贞观元年后,这一次,是官员最齐的一次! 各地大都督、都护,回长安述职。 甚至于,连戍边的将领,都回来了大半。 西域局势,日渐严峻,无论国内有多少事情,都要先放一放。 没人能说得好,过了今日,大唐绵延的国境线,还能不能安宁。 以至于,持续了近三个月之久的‘长孙氏’风波,完全被西域的战局,压了下去。 为此,原本打算这几天出海的船队,都搁置了下来。 长孙无忌一家,只能在天牢之中,多关上几天。 同样,李氏的宗亲王爷们也都来了。 新兴老郡王李德亮头一个,身后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等手握兵权的王爷们,各个身穿王爵朝服,脸色冷厉! 再不愿跟人打交道的官员,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太子深陷西域,危如累卵!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前去营救太子的人选,竟然是柳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的落在,太极殿门口,那个平平无奇的轿子上。 柳家主人,就坐在里边! “上朝!” 刘瑾出现在大殿门口,高声宣道。 文武百官,王侯将相纷纷入内。 轿子里的柳白,并未动弹。 李二穿着龙袍冠冕,缓缓走出来。 他并未走上龙阶。 而是一步一步,来到太极殿门口。 “宣旨吧!” 刘瑾取出圣旨,缓缓展开。 “门下:昊天有命,皇王受之...” 一道花团锦簇的敕封圣旨,被刘瑾念的抑扬顿挫。 随着他念到中段的时候,大殿两侧,忽然响起了激昂的乐曲。 所有人都知道,李二不可能让柳白,顶着一个‘通议大夫’的虚衔,领兵去西域。 这封圣旨,必然会给柳白更加显赫的头衔。 不过,乐曲却让他们感到很意外。 官员受封,哪怕是委命宰相,也是奏响吉祥的曲子。 可是,这一次奏响的,却是李二亲自作谱的...秦王破阵乐! 明白过来的人,脸色微微一变。 柳白再受陛下信任,也当不起这首曲子。 除非李二要任命的头衔,抗得起来。 “赐柳白,文散特进,加辅国大将军衔,亲命...尚书令!” ‘尚书令’三字一出,满朝哗然! 第899章 尚书令,百官朝拜 大唐的管制,实行九品三十等。 一品到三品,有‘正从’之分。 四品到九品,除了‘正从’之外,还分上下。 譬如比‘正四品上’、‘正四品下’... 第一等的官职,可谓位极人臣,包括太保、太傅等三公重臣。 至今为止,朝中尚无一人有此资历。 第二等,则是号称东宫三师的太子太师,太子太保以及太子太傅。 贞观一朝共计二十三年,能够达到这个品级的,不过六七人而已。 而今,大儒李纲任太子太师,高士廉任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一职尚处空缺。 这种官职,多为象征意义。 不会参与朝政。 名义上是太子的老师,实际上也给太子上不了几节课。 再往下的第三等...同样空缺! 一为尚书令,二为大行台尚书令。 事实上,大行台尚书令的官职,早在武德七年的时候就废除了。 只不过皇家典制还未重新修撰,没来得及更改。 而尚书令,却是一直都存在的官职。 作为正二品的官职,尚书令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贞观年以前,尚书令才是尚书省真正的主政者,左右仆射不过是他的佐贰官罢了。 可自武德七年以后,就没有人敢当了。 因为...这是李二在武德年的官职! 就好像,没人敢自封天策上将一样,只要是李二当过的官职,已经有了不同的含义。 谁敢当,就形同僭越! 而如今,陛下竟然把‘尚书令’封给了柳白?! 这是否预示着,柳白即将进入朝堂,主持朝政? 短暂的哗然之后,朝堂之上的人,表情不一。 诸如韩同、狄知逊等人,都面露喜色。 长孙无忌虽然已经定罪,但他的‘余孽’们,却毫发无伤。 尚书省和六部,乃至和中书省,都很不对付。 若是柳白入朝,直接成了尚书省真正的主官,褚遂良他们那几个,还能蹦跶几天? 人间悲喜,不尽相同。 褚遂良等人,正好是一副死了亲娘般的表情。 唯独站在靠前位置的文武重臣,以及王爷们,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惊奇,亦或是喜悦。 尤其是房玄龄他们几个。 李二想发圣旨,是肯定要经过中书和门下的。 他们自然早就知道。 而且,他们更清楚,柳白...是不会入朝的。 相交多年,这点认识,他们还是有的。 如果柳白肯入朝,贞观元年末就能直升五品。 这些年来,立下的无数功劳,给个王爵都不过分! 何必等到现在? “尚书令...陛下给足了柳白面子,就看柳白什么态度了...” 房玄龄哼哼了几声,对身后的杜如晦道。 杜如晦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不惊奇,不意外,却相当的愤怒。 在他们这个团体之中,柳白一直是领军人的角色。 柳白忽然要走,所有计划都要暂且搁置。 这还是可以承受的。 最坏的结果,是柳白和李承乾同时死在西域... 无论是从他们的团体看,还是从这个国家的角度看,恐怕...陪葬的人不在少数! 没人知道,这两个人死后,陛下究竟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 把军事学院的火药都拿出来,将整个皇宫炸上天,似乎都不算太新奇... “柳白会接受的。” 一旁的李德良,幽幽的说道。 后边,李孝恭和李道宗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仨人住的离柳白最近。 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昨晚已经去找过柳白了。 劝,是肯定没办法劝的。 柳白做了决定,连李二都阻止不了。 更别提他们了。 房玄龄苦笑一声,道:“为今之计,只有帮柳白做足了准备,至少...兵部的人,会考虑到一切危险吧。” 圣旨念完许久,刘瑾并没有说出‘领旨’二字。 李二将圣旨拿过来,一步一步走到门外的轿子前。 “柳白,这是朕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你的两位夫人也各有诰命。” 柳白终于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背上,有一把长弓! 这把弓的造型很别致。 大唐骑兵的制式弓,技艺已经相当高超。 木漆涂层加大了韧性,防止黄杨木开裂,弓身上也做了切口处理,已经到了复合弓的地步。 而柳白这把铁胎弓,要比大唐骑兵的制式长弓直得多。 看上去,像是一根稍有弧度的铁管子。 弓弦也不是寻常的兽筋绞制而成的。 远远看去,散发着一种金属光泽。 若是程咬金他们那种身材,背着这样一把弓,能显得威风凛凛。 柳白虽然不矮,但却显得有些古怪。 李二看到这把弓之后,脸色又变得晦暗了许多。 他当然认识这把弓。 金大坚的手艺登峰造极,即便是他来造这把弓,都花了足足三个多月的时间! 当初李二不止一次向柳白索要过,柳白都严词拒绝。 这是一种态度。 柳白想告诉所有人,他去西域,是打算亲自杀敌的... 李二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到了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把圣旨塞进柳白手中。 几乎是逃命一般的,飞速回到太极殿中。 柳白微微一笑,拿了圣旨回到轿子里。 “起轿!” 随行的太监一声长喝,轿子被八名金吾卫抬了起来。 缓缓,向着丹凤门的方向离去。 “百官朝拜!” 刘瑾站在太极殿门口,高声宣道。 文武百官,王公贵胄齐齐转身,向着柳白的方向,躬身拱手。 李二坐在龙椅上,紧咬牙关,有些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 文散官之中的‘特进’,武散官之中的‘辅国大将军’,都是和尚书令平级的,正二品头衔。 柳白早已经向李二说的清清楚楚,他不要官职,也不要爵位。 于是,李二就给他加了三个没有任何权力的虚职。 这三个头衔加身,柳白瞬间成了满朝文武之中,地位最高的存在。 李纲和高士廉的‘东宫三师’之位,虽为从一品,但散官衔,却只有从二品。 含金量是高,名头上,却远远不如柳白的响亮。 光是‘尚书令’三个字,足以秒杀王爵! 柳白回到家里,把圣旨交给眼圈红红的柳婉儿,安慰了几句之后,扭头又出了门。 时间紧急,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一切准备,都要坐好! 第900章 你沉寂了这么久,也该重新熟悉熟悉业务 从确定下来,要去西域救李承乾,一直到现在,也不过才七八个时辰罢了。 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万全的准备,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柳白有自己的办法。 多年经营,柳家养的可不是闲人。 作为涉足房产、零售、股票、畜牧、铸铁等等多方面产业的大型集团,柳家光是在长安城里的人手,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人。 泾阳总行之中的人手,还要超过些许。 此外,柳家还有一个庞大的人才储备库! 书院! 书院的规模,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第四期工程结束之后,最后一期,也就是第五期工程,顺利开始。 作为工程量最大的一期,到了现在,也不过进行了一成左右。 等完全建好,书院的规模,将达到恐怖的五万人! 不仅仅灞桥一带,会被书院囊括进去。 长安城北部,西北部,近三万亩的平地、山林,都已经处于规划之中。 算上先生和杂役,如今的书院,也已经到了三万人之巨! 要知道,柳家招人的标准,可不像外边。 识字是最基本的。 当柳白到书院的时候,放眼能及之地,全是乌央乌央的人! 他们差不多每十个人,结成一个小组。 都围在一张张桌子旁,干着手工活... 有的正在配置火药,有的正在提炼火油。 医学院的学生和先生们,把文学院、医学院的教学楼全都占了。 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配置出大军需要的一切药物。 武器不用操心。 兵部打开了库房,任由柳白挑选。 柳白选择最多的,便是强弩、弩箭,和普通的弓箭。 “我知道自己不是打仗的材料,这种东西多多益善,碰见敌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他们弄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正在巡视的王勣走过来。 看老头的脸色,柳白就知道,他又要劝自己。 于是,只能率先开口。 王勣的脸色很不好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你不是打仗的材料!” 说完,就走了。 时间紧迫,既然劝不动,他只能做最大的努力。 哪怕多造出一两火药,一瓶火油,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都能救下柳白的性命! 柳白笑吟吟的冲他一拱手,向着军事学院的方向走去。 和其他地方不同,军事学院正处在戒严之中。 宫中出来的那些老供奉,本来是守卫图书馆数据库的,如今都围在军事学院大楼门前,严阵以待。 走进去之后,柳白上了顶楼,来到武研室。 这里,是造大炮的地方! 此行三千人,柳白做了严格的审查。 都是从十二卫的精英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首先是忠诚,其次是体格,再次,则是眼神... 训练是肯定来不及了。 炮兵,技术含量太大,没有个一年半载,是训出来的。 路上再练,实属无奈之举。 “少爷,太子殿下走的时候带了一半的大炮,算上这几天赶工,勉强能走出二十门质检合格的大炮,您看...” 在这里监督的,正是金大坚! 也只有他来当技术指导,柳白才放心。 “二十门够了,此行路途遥远,一门大炮就要有至少三十个人伺候,再多的话,反倒会成为累赘。” 金大坚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继续监督去了。 他没有劝柳白,因为此行,他会就任军中大匠,一同前去! 从武研室出来,柳白又去了医学院。 本来,跟随在他身后的只有许褚。 走出军事学院大楼的时候,七八位老供奉,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 半路上,王守仁不知从哪里出现,默默的站在柳白身后右侧。 路过行政楼的时候,杜楚客背着小包袱跟上人群。 前方,一僧一道并肩而立。 玄奘远远道:“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二十个头皮靑虚虚的武僧,手持长棍,出现在队伍最后方。 袁天罡莞尔一笑,打了一个道稽。 “无量寿佛!” 今年十四岁,已经长得身高力壮的李淳风,飞身而出。 来到柳白身前,呲牙一笑,“柳大哥!” 话音刚落,同样是二十位青衣道士,跟了上来。 柳白点了点头,冲袁天罡和玄奘一拱手。 继续往前走。 他身后的人,原来越多。 当他走到医学院大楼下的时候,李时珍和孙思邈已经在等候了。 十几口大箱子摆在地上。 一整班即将毕业的医学院学生,都拿着行礼。 李时珍上前,把一个包裹交给柳白。 “少爷,这里的药物都能用得上。” 柳白笑道:“我又不是去送死...” 李时珍抿了抿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有备无患。” 孙思邈的脸色,和王勣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他没有劝柳白,而是问道:“你为何不让老夫一同前去?” 柳白揉了揉眉心。 有时候,关心的人太多,也是一种负担。 “您老也该到颐养天年的岁数了,好好在家里待着,不比去沙漠里瞎溜达强?” 孙思邈一甩袖子,转身上楼去了。 走到一般,又把脑袋伸出窗户,道:“包裹里老夫二人研制出来,用于吊命的药,万一你小子被人砍了,赶紧拿出来吃!” 说完,‘啪’得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挺大岁数了,就是嘴上不饶人...” 柳白耸了耸肩膀。 “少爷,您真的不让属下跟着去?” 李时珍犹豫了片刻,把问了无数次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柳白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身后,道:“人还不够多吗?你们安生在长安待着,等着少爷我回来,给你们带点西域土特产。” 李时珍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属下...恭送少爷!” 带上随军的医生,以及准备好的药品,柳白让许褚,先把身后这帮人,带到城东大营去,准备一会儿出发。 而后,对王守仁,道:“再去一趟泰记吧,你沉寂了这么久,也该重新熟悉熟悉业务。” 第901章 现在用起来,是极其浪费的 越王府,泰记总部! 和往常一样,泰记总部的人非常多。 对于大唐百姓,乃至官员而言,买卖情报已经不新鲜了。 吞吐量最大的,是商业情报。 因此,出现在这里的多是商贾。 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外地的商贾。 长安城中,有柳家这个巨无霸的存在,大部分商贾已经不寄任何希望了。 十几家超市同时开业,霸占了长安城中大部分生意。 不过,关中地区的商业情况,并没有因此而衰退。 产业转移到了蓝田、三原、华阴等县,反倒促进了当地的繁荣。 一条小小的情报,换取来的,是巨大的商机。 无数人散尽家财,只为了换取这一条情报。 赔钱的也大有人才,但人们更愿意听到的,还是某人一夜暴富的传闻。 大掌柜黄巢,将泰记分成了好几个部门。 相互之间的职能不冲突。 即便大部分人手都跟着柳白前往西域,对生意也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 柳白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最近他经常来,总不能次次都表现的狂热... 不过,当王守仁踏过门槛的时候,却引起了剧烈的轰动。 泰记是以锦衣卫为根底,建立起来的。 王守仁身为第一任锦衣卫大统领,在泰记员工眼中的威信,甚至比柳白还要高! 至于黄巢...就更别提了。 “王先生!” “王先生,您回来了!” “参见大统领!” 不光普通员工,就连留守长安的锦衣卫百户们,也纷纷现身! 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褚红英跟着李承乾去了西域,沈威和徐振南一直留在柳白身边,如今正在城东大营,帮着一起筹备军用物资。 周仓和朱简这两位百户,一个成了柳家商队的大掌柜,另一个,当了官,如今是鸿胪寺少卿,官场上难得的年轻新贵。 剩下的五位百户,一直留在泰记。 王守仁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黄巢匆匆从后院跑过来,把柳白和王守仁,请到静室里商谈。 他也累得不轻,满脑袋都是汗。 来到静室,坐下来喘了好半天。 “泰记大部分的人手,早就已经暗中去了西域,剩下的划出一部分,盯着倭国人,能够跟着少爷走的,总共只有八百。” 这个惯爱偷奸耍滑的人,此刻脸上充满了愧疚。 他觉得,自己能找到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这八百人,放在中原的任何一道,都能将当地搅得天翻地覆。 可放在西域,就不起眼了。 西域广袤,国度无数。 每个国家连三十个人都去不了! 这个数字,和柳白预计的差不多,倒没什么值得失望的。 西域之行,必须要足够的秘密,能去的都是精英。 八百人化整为零,也只能勉强做到保密罢了。 否则的话,这个小国家忽然多了几十个人,那个小国家,也忽然多了几十个人。 若是异族还好说,若都是中原人士,那就太惹眼了。 “你尽力了,此次坐镇长安,你还要辛苦一些。” 柳白没打算带着黄巢去。 家里老老少少的,还有好几十口子人呢,而且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柳白总不能把所有得力的人手,全都带走。 安全方面,留下张三丰一个人就足够了。 就算来个百八十号人,把柳家大宅围了,凭借老张的身手,也能拖上很长时间。 只要消息传出去,用不了盏茶的工夫,皇宫的金吾卫,以及城东大营的人,就能杀过来。 而其他的琐事,只能交给黄巢。 这货满肚子坏水,至少可以保证家里人,吃不了亏。 黄巢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说道:“少爷,您真的要动用那根暗桩吗?咱们在西域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保证那根暗桩顺利工作...按照计算,至少还要两年时间,那根暗桩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事实上,柳白的心里也有点迟疑。 他之所以有深入西域全身而退的信心,多半是来源于,那根早就在西域布置好的暗桩。 黄巢说的没错。 他布置那根暗桩的目的,是打算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举将西域收服,以保证丝绸之路的畅通,甚至一路连接上更加遥远的那些国度。 现在用起来,是极其浪费的... 暗桩这种东西,只能用一次,身份暴露之后,就要赶快退走。 否则,那就真成找死了。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哪怕李承乾不是柳白看着长大的,丝毫情分都没有,柳白一样会不顾代价,去营救他。 他的命...不止是命。 若是被人生擒还好。 鸿胪寺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营救回来。 他们本来就是干这种事情的。 可若是死了... 太子之位空缺,本来已经绝了心思的人,说不定就会再次生出野心! 朝堂动乱,于国家、于百姓、于柳白,都是大大的不利! 刀兵相见是必然的。 柳家的人和产业,都在长安,势必会受到波及。 甚至于,柳家潜在的仇敌,会刻意下手! 换句话说,哪怕是柳白,都承担不起李承乾死亡的后果! 若是再加上情分...就更没有不去救他的理由了。 因此,再大的代价,柳白也必须承担。 “现在就派人,去启用那根暗桩吧,届时,泰记的八百人之中,我会分出三百,去专门保护他。” “好吧...” 黄巢站起来,和柳白等人告别。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没有去给柳白送行的时间。 ...... 紧张的筹备工作,终于在两个时辰后结束了。 金光门外,前来送行的人很少。 只有和柳家比较亲厚的一些人。 为了保密,朝廷也付出极大的代价。 朝中的文武大臣、王宫贵胄,一律不得出宫! 书院的学生和先生们,也被严密监管了起来。 长安,为此封城十日! 等柳白出了关内道,再快的探马,也不可能将消息吐露出去了。 一切,都停止了运转! 八百泰记人手,早已出发。 三千精兵,也化整为零,伪装成十几支商队,从不同的大门离开。 柳白没有多说别的。 冲着送行的人一拱手。 “告辞!” 他翻身上马,带着两百个化妆成伙计的士兵,策马而去。 第902章 大唐可以有战死的太子,绝不能有逃亡的太子 在大唐百姓的眼中,出了玉门关,大概也就到了人间炼狱。 无穷无尽的沙漠之中,没人能够找到通往绿洲的道路。 如果没有绿洲,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要么,活生生渴死,要么,埋葬在无处不在的流沙之中。 而玉门关,距离高昌国,还有足足两千里! 好在,郭孝恪的准备工作不是白做的,这种地方设置补给点比较困难。 之前都是两百里左右一个,到了这里,变成了五百里一个。 在途中,有一片小小的绿洲。 前隋年间,文帝曾接收过一部分西域国家的臣服。 在一片名为昆吾的绿洲上,建立了一座小小的城池。 这座城池,名叫伊州。 长安城的百姓总说,万国来朝之时,长安必定龙蛇混杂。 可是和伊州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这里,才真正称得上龙蛇混杂。 作为丝绸之路的最靠近中心的绿洲,来往于伊州的,不知有多少个国度的人。 昭武九姓、鄯善、龟兹、莎车、车师、高昌,乃至路途遥远一些的天竺、吐蕃,都有人在伊州驻守。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不明身份的沙盗。 甚至还有一些人,来自闻所未闻的神秘国度。 当然,巅峰时期的伊州,人口也没有过万,当李承乾率领大军,今日这座土垒的城市后,人就更少了... 将士们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人,无差别的射杀。 除了零星几个汉人之外,无论男女老少,不留活口! 整个西域,再也没有人,值得李承乾去信任的人了。 比县衙门还残破的城主府中,胖胖的城主,把自己和全家老小,全都吊死在房梁上。 李承乾就坐在一旁。 双目无神的任由军医官给他,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短短十日,大唐军队折损过千! 听起来,人数并不多。 可这已经是战胜高句丽后,大唐折损人手最多的一次了。 薛礼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的方天画戟上,还带着几片血肉。 “兄弟们的骨灰都收好了吗?” 李承乾问道。 薛礼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李承乾旁边。 “死了一千两百人,残了不到二十个。”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让医官退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出凉州的时候,还信心满满。 转眼之间,竟然掉进了众矢之地! 这一路上,他们遭受了无穷无尽的偷袭。 若非薛礼勇猛,恐怕他自己都死在异族的袭杀之下了。 “泰记的伤亡如何?” 薛礼摇了摇头。 “红英姐已经去统计了,我估计,不会少于三百。” 李承乾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三百泰记精英的损失,比一千多府兵,更让他心疼。 就在此时,金日磾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又有人在攻城了!” 薛礼担忧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问道:“知道是哪一族吗?” 金日磾苦笑一声,道:“这一路上,偷袭咱们的人,都刻意乔装打扮,谁能分得清?” 薛礼抿了抿嘴,道:“承乾,你好好休息,我去把攻城的人打发掉!” 说完,他站起来,拎着方天画戟,大步走出去。 金日磾没有跟着。 他在原地站了良久,咬了咬牙,道:“承乾,咱们退兵吧!” “不可!” 李承乾猛地站起来。 或许是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李承乾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大唐可以有战死的太子,绝不能有逃亡的太子!” 说完,他冲站在门口的亲卫们吼道:“取我的剑来!” 李承乾是王守仁手把手交出来的。 哪怕面对薛礼那个级别的高手,五十个回合之内,都不会落入下风。 他的剑,由金大坚耗费了一个月时间亲手打造而成。 堪称削铁如泥! 亲卫队长贺兰楚石,以及金日磾,都没有阻拦。 这一路,恐怕已经把李承乾憋屈坏了。 发泄发泄也是好事。 受些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守城战,远远比沙漠之上,安全得多。 敌人的攻势,并不猛烈。 留下三百具尸体之后,仓皇逃走。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攻城的打算。 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大唐将士,没有休息的时间罢了。 这一次,有时间收拾战场。 敌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连狐胡这等撮尔小国,都有胆子来攻城?!” 李承乾得到消息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狐胡这个国家,小得可怜。 算上他们的国王一家,总共也不过四千余户。 国内军士,不过千余。 他们都敢来骚扰大唐军队,只能说明一点。 西域三十六国,已经联合起来,集体背叛大唐! 刚刚回到城主府的李承乾,还没来得及坐下。 又有亲卫过来禀报。 “太子殿下,城下又来了一批人!打的似乎是...精绝国的旗号!” 李承乾脸色铁青。 精绝同样是个小国。 甚至,比狐胡还要小上几成。 看来,他们已经不打算隐藏了。 明火执仗的告诉大唐军队,西域打算联合起来! 可想而知,当这些小国,把大唐军队骚扰得筋疲力竭之后,诸如高昌之类的大国,也就该露面了。 小国不用担心。 他们的装备,简直比大唐的山贼还落后。 光凭刀剑,足以完胜! 可是大国...拥有攻城器械。 伊州这土垒的城墙,甚至禁不住攻城凿一下! 一旦城破,又变成了大开大合的战场厮杀。 纵使大唐将士以一当十,也总有耗尽的一天! 李承乾的手,在腰间按了好几次。 那是一枚令牌。 调动二十门火炮的令牌!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火炮是最大的杀手锏,也是致胜最大的底牌。 现在才刚刚开始,远没有到动用火炮的地步。 看着身旁已经露出疲色的薛礼,李承乾长叹一声,道:“贺兰,你去吧。” 贺兰楚石拱手离去,带着一千人出城迎敌。 薛礼勉强一笑,道:“承乾,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红英姐已经命泰记的人,拼死把西域的局势送了回去...少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承乾死死的攥着拳头。 他咬着牙,道:“或许,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第903章 我大唐真的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 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守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一轮弩箭之下,敌人基本上会报销一半。 再派人下去厮杀,每次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敌人就会仓皇逃跑。 大唐先进的生产能力,不是吹出来的。 西域的刀剑,最多也就是在大唐将士的铠甲上,留下一条印子。 而大唐将士的刀剑,却能轻易的割开西域人的皮甲。 当然,他们大部分人连皮甲都没有。 他们并没有丝毫战意,唯一想做的,只是消耗大唐将士的精气神罢了。 短短五日,敌人留下了不低于三千具尸首。 大唐将士的伤亡并不严重。 除了进城之前,在沙漠之中折损了千人之外,这几天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百。 一座巨大的人头景观,出现在伊州城下。 对于苍蝇老鼠而言,这无异于是一场盛宴。 第六日! 经过修整之后的大唐军队,忽然从伊州城离开。 一万一千名大唐府兵,骑着最快的马,如锋矢一般,向西扑去! 当天下午,他们出现在蒲类王城之下! 蒲类是西域最小的国家之一。 这个国家,倒霉就倒霉在距离伊州城太近。 在这五天无休无止的骚扰之中,蒲类国或许并没有参见。 但李承乾顾不了那么多。 大唐将士们,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况且,他们早已认定,西域...皆敌! 轰隆隆! 轰隆隆! 大炮喷吐着火舌,瞬间将蒲类王城的城墙,撕开几条巨大的缺口。 他们的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军营之中冲出来。 城...就已经破了! 没必要为大炮保密。 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是肆无忌惮的杀戮! 无差别的碾压! 李承乾带着自己的亲卫,从城门口缓缓向着王宫方向行去。 差不多在他到达王宫大门处的时候,蒲类王身上挂着枷锁,带着一大群人,走了出来。 “杀!” 李承乾的脸色,冰冷得吓人。 他毫不犹豫,下了屠杀令。 又过了一个时辰。 同样是一座高高的人头景观,出现在蒲类王城之下! 接下来,无非就是收拾残局。 一万多人休息到夜里,再次出城! 奔袭四十里,车师前国! 同样是以大炮轰开城墙。 同样是无差别的杀戮。 到了唐历十月十五,李承乾灭西域八国,斩敌万余,屠杀平民无数! 怪只怪,这些国家离得太近。 大唐骑兵的机动能力,在这几天之内,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些国家之中,有一半曾隶属于突厥,臣民也多为突厥血统。 另外一半,则是鲜卑后裔。 大唐的李氏皇族,也拥有鲜卑贵族的血脉,不过,在李承乾看来,一切都是一样的。 既然他们不想当狗,转而去当狼...那么,只有死! 唐历十月十六! 大唐的军队,在西域精绝国的王城,尼壤城暂歇。 精绝王的脑袋,被李承乾踩在脚下。 噗! 一刀下去,身首异处! “太子殿下,精绝国远比其他国家富庶,简单的统计之后,可以达到百万贯一样!” “这么有钱?” 李承乾吓了一跳。 精绝国属于西域三十六国之中,最小的一类了。 人口不过万余,拥兵不过八百。 百万贯...放在中原,也是一大笔财富,寻常难得一见! 金日磾一摊手,道:“可惜我们带不走。” 李承乾比前几天开怀了许多,他呵呵一笑,道:“带不走,就找个地方埋起来,回头有时间再取,不就成了?” 金日磾苦笑一声,道:“我堂堂王者之师,竟然成了沙盗...近来西域之中有所传言,说一伙拥有妖魔之力的沙盗,在丝绸之路上横行,看见什么就抢什么...” 李承乾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要的效果!” 全军上下,包括金日磾和薛礼,都觉得,李承乾的办法很有效。 大唐骑兵孤军驶入,后勤方面早就彻底断绝了。 凉州城的财力再雄厚,也送不到这两千里开外的地方! 必须发挥大唐骑兵无与伦比的机动能力,才可以保证,不被无穷无尽的敌人,生生耗死。 这些日子虽然累了一点,苦了一点,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太子在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生存下来。 精绝国,是他们在西域灭的第九个国家。 掳掠未来的物资,足够大军在西域沙漠之中,舒舒服服的活上半辈子... 唯一不美的地方在于...有点丢人。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计较丢人不丢人了。 命都快没了,面子算个屁! 再者说,这一趟下来,功劳也不小。 足足灭了九个国家。 就算这几个国家,比大唐的县都大不了多少,也是国啊! 回去之后,有太子爷照顾,大头兵都能混了小官当一当。 抱着这种心态,大唐将士们虽然疲惫,但精气神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筹。 大唐举世无敌,就该有一种‘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的气势! 拿自己的东西,手段残暴一点怎么了? 本来就是我的,你若是不给,就连你的脑袋一块拿过来! 尼壤城的条件,比其他地方要好上很多。 李承乾打算,在这里多待上几天。 没必要守城。 又不是自己家的城池。 若是有敌人来了,随便在城墙上喊几嗓子,从后门跑就成了。 李承乾觉得放下了身段,不要脸面的大唐军队,更加无敌了... 安安稳稳过了两天舒坦日子。 十月十九这一天,泰记送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红英身上出现了伤势。 往日,跟随在红英身边的泰记熟面孔,少了好几个。 看得李承乾,心里阵阵发酸。 “红英姐,快坐。” 精绝王宫之中,李承乾让红英坐下来,交给自己的医官,给红英治伤。 红英只是让医官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开始诉说这些日子,得到了的消息。 李承乾听完之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所以,我大唐真的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 “长安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次西域动乱的主谋,并非是昭武九姓以及铁勒诸部,咱们的人在沙漠之中,发现了吐谷浑、吐蕃,乃至天竺人的踪迹!” 第904章 若是你也折在那,满朝文武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吐谷浑、吐蕃、天竺...” 听到这三个国家的名字,李承乾顿时感觉格外的头疼。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西域放在眼中。 眼下的局势比较艰难,完全是因为,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若是等大唐将士们缓过这口气,后勤补给跟上之后,他甚至可以凭借手下的一万多人,将西域打得天翻地覆! 高昌、鄯善之流,在西域算是强国,跟大唐比起来,屁都算不上! 说到底,只是吃了措手不及的亏。 现在他们放下身段,不顾及‘万国来朝’的美梦,在西域烧杀掳掠,能潇潇洒洒的过上好几年。 可吐谷浑、吐蕃、天竺,却都是真真正正的大国! 在唐人的眼中,大国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 其一,国土面积要足够大。 纵横千里,是最起码的标准。 其二,国内拥兵,至少三十万! 三十万人,可以保证在国内安稳的同时,能够派出足够的对外力量。 最后一点,则是足够的人口。 百姓数量不够,军队再多也是纸糊的。 大唐的军民比例,早就过了三十比一。 也就是说,三十个百姓,来供养一个大唐军士。 凭借大唐的国力,绰绰有余。 尤其是近些年来,国库愈发的充盈,把常备军扩充一倍,乃至两倍,都不是问题! 同样,这三个国家之中,人口最少的吐谷浑,也有近百万户! 要知道,他们几乎是全民皆兵! 单看实力而言,他们和大唐,是处于同一系列的。 若是他们倾尽全国之力,恐怕大唐也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调动所有力量。 “拿地图来!” 一丈多长,两尺宽的地图,铺在桌子上。 李承乾拿着尺子,比量了片刻。 “吐谷浑离我们最近,长途奔袭的话,七八日便可到达尼壤城!” 他把尺子交给金日磾。 马政是评判骑兵实力的最大因素。 凭借金日磾的眼睛,李承乾可以判断出,最准确的时间。 “按照距离和马力算,吐谷浑的确七八日便可到达尼襄城,吐蕃会多上三日左右,天竺较远,而且与西域边界,有天然的山脉屏障,时间会是其他两国的三倍!” 李承乾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的踪迹,已经出现在沙漠之中,那么就说明,在咱们出兵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预谋!” 说完,他看向红英。 “可以统计出人数吗?” 红英一手按在肩膀的伤口上,道:“泰记的人,抓住了吐谷浑的舌头,此次他们共派遣了八千精兵,其他的...” 李承乾摆手,示意红英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了。 能得到吐谷浑的消息,已经很难得了。 泰记是有能耐,但能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并不想让红英为难。 一旦他开口,让红英去继续打探天竺和吐蕃的人数,就意味着,泰记会死更多的人! 这是不可再继续承受的代价!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好苦战吧,大唐擅长的并不是守城战,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抛弃尼襄城,转道进入沙漠,无论碰见的是哪一方,都要...决一死战!” ... 大唐陇右道,凉州城! 经过紧张的行军,柳白带领的两百多大唐精兵,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凉州城像一座关隘。 出了这座‘关’,就意味着,要准备好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同样,到了这里,就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了。 大都护府门外,乔师望看到柳白的第一眼,脸色大变!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柳白寒暄,立刻跟身边的人吩咐道:“派出守城军,封锁全城,所有人禁止出入!” 命令发下去之后,乔师望上前,硬是把柳白拉到大都护府中,才开口说话。 “朝廷来函说,有人去援救太子,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朝廷那些人的脑子,全都被屎糊住了吗?!” 柳白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一路上,碰见的熟人不少。 每经过一座大城,都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上来先表示自己的震惊,然后痛骂朝廷一番。 乔师望倒是骂得最难听的... 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之后,柳白道:“三千人,会在未来的两天内,陆续到达凉州城,整军之后,立刻进入西域腹地!” 乔师望盯着柳白看了老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搞不清你究竟在想什么,太子陷入西域也就罢了,若是你也折在那,满朝文武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他又叹了一口气,让人带着柳白去休息,自己亲自去招呼柳白带来的两百人。 踪迹三千人会陆续到达凉州城,人数虽不多,但乔师望还是要为他们,做好充足的准备。 虽说凉州直至玉门关,还是大唐名义上的领土。 可现在,却再也没有一个能信任之人。 当晚,乔师望请柳白吃饭,趁机向他好好介绍一下,如今西域的局势。 听了乔师望的介绍之后,柳白才知道,西域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复杂! “西域三十六国一同叛乱!半个时辰前,得到的最新消息,太子出现在伊州,一路西行,灭了好几个西域国度,人手倒是没有损失多少,不过,各方来敌无数,大军只得疲于应付...” “这已经是,十天之前的消息了,太子如今具体在何方,谁也摸不清楚。” “自来到凉州城,我按照朝廷给的渠道,联系了咱们在西域诸国的使节...无一例外,全部都被西域人戕害!” “前日,玉门关守将王孝杰来信,称疏勒河畔有零星探马,射杀之后,发现竟然是吐谷浑人的精骑!” “...” “西域早已天翻地覆,这一路上,必定危险重重!” 乔师望把一碗酒喝干,盯了柳白的眼睛好一会儿。 “柳白,这一去,九死一生...上到陛下,下至百姓,都清楚你对大唐而言的重要性,不妨我替你前去,若是救不出太子,你也好火速回到长安,助陛下稳固朝政!” 第905章 史称,恒罗斯之战 乔师望很够意思,相当够意思。 如果他是长孙无忌的人,或者是柳家的其他敌人,都不用他提,柳白直接就把他送西域腹地去了。 正因为他够意思,所以柳白拒绝了。 说句不好听的,以如今西域的局势,除了他之外,谁去谁死!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看,我们的敌人,或许远远不止看到的那么少...” 柳白和乔师望碰了一下杯,喝完了之后,淡淡的说道。 乔师望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也把酒干了。 “的确,西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调动这么大的力量,细数周围,也只有吐蕃、天竺、吐谷浑才有此势力,不...天竺离得太远,吐谷浑连年天灾,只有吐蕃,才能纠集起如此巨大的力量。” 柳白笑了笑,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道:“或许,还不止...” 乔师望一愣。 “你什么意思?” 天下共知,柳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旁人想买情报,都给泰记送银子。 而泰记,就是柳白的! “莫非,还有其他国家的影子?” 柳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一个猜测罢了,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西域之行,必须由我亲自去,旁人去了,只会白白丢掉性命。” 乔师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格外担心太子的安危,也不知他,究竟在何处...” “承乾跟着王守仁,学了好几年的兵道诡法,若是还不能自救,那我柳家上上下下,就白活了。” 柳白对李承乾,一直很有自信。 王守仁是何许人也? 大开大合的战场之上厮杀,或许能与他比肩的人很多。 但论起打游击战,他是祖宗级别! 李承乾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只要灵活变动,他那一万多人,完全可以在西域来去自如。 甚至,能混的风生水起。 而且,他手里还有二十门大炮! 最不济,也可以找一座坚固的城池,守上一段时间。 只要留给大唐足够的时间,西域就是一块已经切好煮熟,几乎送到嘴边的肥肉! 柳白担心的,是另外一点。 吃完晚饭后,柳白回到乔师望给他安排的房间里。 王守仁将一份地图摊开。 这一份地图,比其他任何一份,都要详细得多。 因为,这是柳白根据《坤舆万国图》,结合当今的地形,亲手勾绘出来的! 两人的目光,没有落在中原。 在西域,也仅是短暂停留了片刻而已。 继续往西! 出现在两人眼中的,是一片巨大无边的疆土! 在这个时代,大唐的强盛,是毋庸置疑的,吐蕃、吐谷浑、天竺他们加起来,也不是大唐的对手。 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大唐占其一点,必能百战百胜! 在战胜突厥汗国之后,大唐真正成为了无敌的存在! 不过,能与巅峰时期的突厥,相提并论的帝国,也并不是没有。 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帝国,正在崛起。 自天竺归来的玄奘,以及率队横跨西域的杜悫,都在上报的资料之中,用重墨,描绘了这个帝国。 大食! 精通外族语言的玄奘,给出了一个更加准确的名字。 阿拉伯帝国! “我们精确计算过,西域诸国,以及天竺、吐蕃等地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一致认为,他们没有发动这场战争的资格,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 王守仁指着地图之上,那个横跨三块大陆的庞然大物。 “大食!” 柳白微眯起眼睛。 之前在长安城的时候,柳白就有所猜测。 这一路上,王守仁以及泰记的精英们,把各方传回来的消息,汇总成数据。 最终,在今天得到了这个结论! 西域城邦国众多,跨度极大。 骑马一两个月,都不见得能看到一个活人。 说白了,本以为是敌人的吐蕃等国,没有这个能耐,也不敢有这种野心! 当世之中,唯有大唐和大食,才拥有这种资格! 听起来,这两个国家很远,仿佛没有任何联系。 就连大部分的朝廷官员,都没听说过大食的名字。 可柳白却很清楚,大食...迟早会成为大唐的敌人! 并非是虚无的想法,也并非是杞人忧天。 在历史上,大唐的确与大食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冲突! 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对抗,波及到了整个世界! 时间一点都不久远,仅仅在...百年之后。 史称,恒罗斯之战! 巧的是,杜悫的孙子杜环,就是那场战争的俘虏。 被敌人裹挟到了两河流域,成为了中原历史中,第一个环游世界的...倒霉蛋。 不管怎么说,敌人的威胁程度很大。 柳白不想让大唐在发展的最关键时刻,倾尽全国之力,去打一场,根本得不到任何收益的仗。 所以,他亲自来了。 确定敌人是大食之后,柳白和王守仁,在房间之中商议到半夜。 陆续有隐藏身份的大唐精兵,到达凉州城内。 封锁后的凉州城,传不出任何消息。 这并不妨碍,消息传过来。 李承乾所在的西域腹地,和凉州城之间传递消息,有大概十天的时间差。 为了传回消息,泰记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天亮之时,柳白拿到了最新的消息。 在地图上画了李承乾走过的路线之后,柳白和王守仁都笑了。 难得露出笑容的王守仁,道:“这小子还算聪明,知道咱们会来救他。” 李承乾可以说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学生有出息,老师自然也跟着高兴。 乔师望在旁边看着许久,手指在桌子上,划着李承乾的行军路线图。 路线很简单,不过看样子,李承乾走了不少冤枉路,还走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意思?” 柳白笑道:“这是一种,像阴符经一样的学问。” 说完,他对王守仁道:“去查查泰记的阴符册,看看六号地是哪里?” 王守仁从怀中掏出泰记的阴符册,翻看了片刻,道:“六号地,龟兹旧地,伊逻卢城!” 柳白点了点头,道:“看看人到齐了多少,如果超过一半,立刻出发,剩下的人,命其留守凉州待命!” 第906章 安安分分的赚银子不香吗? 人都是追求新鲜感的动物。 一直生活在中原的人,乍一看见大漠风光,会被这里吸引的如痴如醉。 等时间久了,这种新鲜感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千篇一律的沙丘,让人心里厌烦得厉害。 总以为,远处是一片绿洲。 跑到近前,才发现,就是个坑... 离开凉州,已经四天了。 柳白身边,只有不足两千人。 其中,有一千四百多精兵,剩下的是五百多泰记的人手。 剩下的人,被安置在了凉州。 等待前线发号施令,将会起到确定胜局的效果。 在沙漠里,骆驼才是最可爱的。 这种牲口,吃的少,干得多,性情温顺,从来都没有撒野的时候。 反观柳白带来的马,包括他那匹‘大白’,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水源成了最大的问题。 人还不够喝的。 马过得就更艰难了。 这一路,倒也碰见过小股敌人。 不过在柳白看来,跟沙漠里的土狗没多少区别。 一露面,就知道‘嗷嗷’叫唤着往上冲。 离着半里地,就被军中的强弓放倒了。 柳白带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十二卫是大唐府兵的巅峰,而这三千人,是十二卫之中的精英。 几十万人里挑出几千个,就算最废物的,放在外边也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汉。 百发百中是基本素质。 能开两石的硬弓,会被嘲笑。 手掌劈石头,是入围最简单的标准。 这里有超过一半的人,是玄甲军的什长! 没有上万敌人,根本提不起这群爷的兴致。 所以,一连好几天,柳白都处于极其无聊的状态。 同样无聊的,还有王守仁和许褚。 根本就没有能施展拳脚和权谋的地方! 一开始,来一拨敌人,还会有人奏报。 到了现在,来了敌人,根本就没人说话。 大家伙猜拳,谁赢谁上! 敌人有一百个,这边出十个,就算欺负人。 沙丘对面,出来一伙大概七八十个蒙面人。 “谁来?没人去我可去了啊!” “不行,说好了猜拳决定!” “我出石头,你出什么?” “...” 队伍之中嘈杂得令人心烦。 还没决定好由谁出战,忽然俩二愣子穿着明光铠就冲出去了。 经过将作监特制的明光铠,覆盖全身。 铁手套挡在两眼钱,哪怕箭矢像蝗虫一样密集,都伤不到一根头发。 俩二愣子冲上去,便是一阵砍杀。 陌刀足有一丈长,重重的抡下去,不用开刃,能把敌人的脑袋,拍进肚子里。 两人如同杀进了鸡窝的黄鼠狼,简单的几个照面,飞起来一片胳膊腿。 看似二三十个之后,剩下的人一窝蜂全跑了。 不过,俩二愣子也累得够呛。 这是由于,明光铠的另一个特性。 沉! 防御性能的提升,需要以重量为代价。 不算头盔,也足有五十多斤! 这大热天的,俩二愣子回来之后,直接就躺了。 死狗一般的吐着舌头,等着人给他们灌水。 柳白揉了揉眉心。 感觉这群货有点太乐观了。 一点都不把敌人放在眼中。 “停军修整!” 柳白一声令下,队伍停了下来。 辎重车围成一个圆,当做临时的军营驻地。 金大坚在远处,带着将作营,大箱小箱的往下搬炮弹。 沙漠的天气多变。 中午能把人晒死,晚上能把人冻死。 每到修整的时候,他就要带人把炮弹搬下来检查一变,以防极端气候,会导致炮弹发生异变。 这玩意儿要是炸了... 柳白掏出汗巾子,擦了擦额头。 “咱们还有多远?” 王守仁早就把西域的地形,了然于胸,不用拿地图,直接回答道:“按照咱们现在的脚程,想要到达龟兹,至少还需要半个月。” 柳白喝了口水,心中充满了怨念。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安安分分的赚银子不香吗? 西域诸国和大食人的脑子,一定是被屎堵住了,闲得蛋疼找揍玩... 害得自己,平白无故跑到这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 至少,还要过半个月的苦日子... 虽说柳白是个半吊子的‘主帅’,但也知道,跟将士们同甘共苦的道理。 自打出了凉州城,连口热茶都没喝上,生活品质直线下降... 下午正热的时候休息,两个时辰后,太阳到了西边。 大军重新上路。 这是每日行军最舒坦的一段时间。 等天完全黑下来,又需要停一停。 夜晚的沙漠,比白天更加可怕! ... 深秋时节,金黄的树叶,让长安城更显的富贵。 十日封城的代价,不可谓不小。 作为天下经济中心,长安城每日的货物吞吐量,堪称恐怖。 辐射带动之下,关中,乃至河东、河北一带的经济,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一直到十一月份,秩序才逐渐恢复。 天未亮,位于长安城崇业坊的平阳侯府,一片宁静。 又到了大朝会的日子。 侯爷起来之后,擦了擦眼角,懒得洗脸,直接穿好朝服,骑马奔向皇宫。 路上碰见不少熟人,纷纷向平阳侯见礼。 “老韩,老韩!” 远远的,看见工部侍郎韩同的马车,柴令武翻身下马,打算蹭车一块去。 钻进马车,发现狄知逊也在,柴令武笑呵呵的打了一声招呼。 “呦,小家伙也在!” 年满一周岁的狄仁杰,满车厢的乱爬。 不一会儿,就骑在了柴令武的脑袋上,咯咯傻笑。 “杰儿,下来!” 狄知逊脸一沉,教训道。 柴令武把小家伙抱下来,不满的说道:“何必对孩子如此严厉?” 他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块乳糖,塞进小家伙嘴里。 “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狄知逊掏出手绢,给小家伙擦了擦嘴,道:“快到娘娘寿诞了,拙荆当年跟娘娘有些交情,特意让我把儿子带去瞧瞧。” 一旁的韩同,颇为羡慕的说道:“用不了多久,你家老二也该出生了吧?” 狄知逊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年前后吧,否则,拙荆就该亲自入宫,向娘娘请安。” 柴令武本来笑吟吟的逗弄着小家伙,脸色忽然变得黯淡了许多。 “娘娘去年寿诞,仿佛近在眼前,今时的光景,可大大不同了...” 第907章 这几乎成了大唐官员的标配 有时候,时间很慢,有时候很快。 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大唐天下,翻天覆地的好几次。 秩序...似乎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城里城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乞丐。 有手有脚的人,都能养活自己,养活全家,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愁银子的来路。 朱雀大街上,干净得令人发指。 好习惯,都是从十二坊传来的。 如今的物业司,大有在全城推广起来的趋势。 宵禁比原来早开放了一个时辰。 之前官员们上朝,都要拿着朝廷开具的证明,邀请坊令打开坊门,才可通行。 现在不用了。 一出门,外边的人,早就乌央乌央的了。 乳酪、白馍、糖人... 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一切都成了习惯。 就好像,百姓们把太上皇不住宫里,住在柳家一样,早已习以为常。 回首往昔,才能蓦然发现,这般巨大变化所维系的时间,并不长。 自当今陛下登基以来,也才走过区区三个年头。 年富力强的皇帝,野心勃勃的大臣,战意昂然的士兵,兴欣向荣的商贸,安居乐业的百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大唐。 随手吩咐马车停下,接着帘子,从提着小篮子的老婆婆手里,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柴令武掰开一个,把馅儿晾着,打算一会儿分给狄仁杰尝尝。 关中娃子断奶都早,小家伙正是什么都想尝尝的阶段。 等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该给点大骨头棒子啃,练习咬劲。 出去打架不吃亏。 “等娘娘寿诞之后,就该过年了,诸位打算,怎么个章程?” 柴令武三两口把包子吞掉,含糊不清的说道。 按照往年的惯例,十二月下旬就该休沐了。 在长安的官员,除了大年初一要去给陛下拜年之外,就没有别的任务了。 而柴令武他们,也就初一早上在家里待上一会儿。 天大亮的时候,立马往柳家跑。 包括韩同等人在内,不少人都是这么做的。 身为朝廷命官,跑到商贾家里拜年,总让人感觉很别扭。 虽说,瞎子都能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但有的事情,就是需要一层遮羞布。 不仅遮住旁人的眼睛,也能遮住自己的脸面。 现在没有这层顾虑了。 太上皇在柳家,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不管谁去,都可以用孝敬长辈的由头。 “我们哥儿俩官职最低,今年该是我们安排了。”韩同笑吟吟的说道。 都知道过年是大事。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柳白肯定是回不来的。 交情都不浅,众人商议着,该如何操持过年的事情。 至少,也要选出一个大总管来。 韩同和狄知逊虽说都已经越过了四品的门槛,但和周围这一圈人比起来,就他们最矬。 柴令武的官职不高,但人家有一个侯爷的爵位,位同三品! “谁来操持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把气氛搞起来,家里老老少少,这几天都没怎么笑过,趁着过年,好好热闹热闹!” 柴令武颇为担忧的说道。 自从柳白走了之后,孙思邈、李时珍等人,全都搬了回去。 李泰他们几乎天天都去。 人多了,气氛反倒愈发的沉闷。 以至于,现在柴令武都有点不敢去了。 韩同和狄知逊对视一眼,道:“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两位夫人还好,一大群朋友陪着,怎么也不会觉得寂寞,不过太上皇却实在令人心忧...一个月内,足足病了三次,每次都极其凶险,若非孙神仙和李神医的手段高超...” 柴令武摇了摇头,道:“太上皇是过分担心柳大哥了,要不是我们拦着,他没准真就跑到陇右去了!” 三人聊着聊着,皇宫到了。 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 尤其是天似亮非亮的时候,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幸好马车里有暖炉。 这几乎成了大唐官员的标配。 上朝之前,总要等上一段时间。 暖暖活活的,才有体力应付朝堂之上的糟心事。 大概还有一刻时间,皇宫外的马车,足有四五十辆。 从丹凤门,一直排到柳家大门口!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是柳家门房开门的时间了。 柴令武干脆下了马车,走到大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叩叩... 嗡——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房从里边,露出半个脑袋。 “柴少爷!” 看见是自家人,门房把门缝开得大了一些。 柴令武点了点头,领着韩同和狄知逊走了进去。 他们没有进院,而是来到门房住的小屋子里。 这个时辰,也就睡眠质量不好的万老太太醒了,其他人还早着呢。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三人坐在小屋子里喝茶暖身子,蜂窝煤炉子上,正好焙着三个土豆。 柴令武‘嘶嘶哈哈’的掰开一个,尝了尝,旋即冲韩同两人一努嘴。 意思是‘可以吃’。 吃完烤土豆,趁着门房续茶的时候,柴令武道:“最近家里怎么样?” 门房陪着笑,道:“柴少爷您近日军务繁忙,没必要整天往家里跑,照看咱家的人多着呢,陛下也经常派人来问,还赏了好几车东西...” 说到这,门房一顿,又接着道:“不过,也不能说家里一点情况没有...老爷子这几天总嚷嚷着,要回老宅住,老太太那边放不下长安城里的小孙子们,正闹别扭呢。” 三人相视一笑。 李渊和万老太太这老两口,不吵架才不正常。 柴令武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想回老宅就回,正好泾阳那边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一会儿退朝后,我接上老爷子去转悠一圈,你提前去禀报一声!” “小的明白!” 门房说完,端了木盆去外边打水。 三人吃烤土豆吃的,都是满手黑灰,还有个大黑嘴圈。 这幅尊容去上朝,就算不被礼官责罚,也会被人笑话。 擦了脸,洗了手,三人走了出去。 丹凤门已经打开,太监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 三人迅速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随着大流,慢慢走近皇宫。 第908章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被公主‘尚\’了 按照武德二年修撰的典制,每三日上一次早朝。 这个早朝,和大朝会不同。 一般情况下,位列宰相之中的官员,只需要来一位,充当班首就可以了。 皇帝可以来,也可以不来。 若是不来的话,便称之为‘廷议’。 六部尚书这个级别的三品中臣不想来,提前给中书和门下,递了条子便可。 佐贰官的存在,就是专门给他们跑腿的。 如韩同,任工部侍郎后,露面的次数比工部尚书李大亮,多好几倍。 平常的时候,无非就是商议一些琐事。 只要不涉及到朝廷根本,皆为琐事。 大朝会就不同了! 前隋,以及再往前的王朝,大朝会都是安排在岁首的,当然也有几次安排在岁末。 说白了,就是年终总结,或者是年初的鼓励大会。 武德年间基本上是三个月一次。 那时候战争频起,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不处理不行。 到了贞观年后,大朝会更加频繁了。 定计攻打颉利之时,甚至有十日一次大朝会的时候! 整个长安城,除了那些闲散王爷之外,只要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齐! 近来,朝廷的规制愈发严苛了。 大朝会密集得令人疲惫,三日一次的时候也有过。 而且,向宰相递条子已经不管用了。 必须用奏章,写好自己请假的理由、时间,呈送到皇帝的龙案上,朱笔御批才行。 今天也是一样。 前天才开过大朝会,今天又开,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不过,大臣也是理解李二的。 太子深陷西域,生死不明,最信赖的人带着几千个士兵匆匆离去,出了凉州城后,再也没有丁点消息传来。 放谁身上都会慌。 李二头戴通天冠,脚踩踏云靴,身披龙袍,神色俨然。 “参见陛下!” 官员的礼仪,是随着皇帝的权力,而不断变化的。 去年上朝,大殿两侧还有垫子,大臣们可以坐下听。 距离皇帝远,或者有顶梁柱挡着的,甚至还可以眯一觉。 现在不成了。 垫子全都被撤了下去。 不仅如此,除了列入宰相席的老臣们,其他人还要跪拜! “众卿平身。” 李二淡淡的说道。 柴令武站在武将列比较中间的位置,前边是安国公,并九江公主驸马都尉,执失思力,后边是右武侯将军梁建方。 老熟人了,没必要客气。 柴令武冲后边的梁建方呲牙一笑,靠在他身上,又把执失思力往左边拽了拽,挡住前方的视线。 他早就练成了,站着打盹的好本事。 一个是异族降将,惹不起柴令武。 另一个官小,同样惹不起柴令武。 只好迫于无奈,帮着他打马虎眼。 迷迷糊糊之中,柴令武隐约听见,陛下和文武百官正在商议一些国家大事。 哪个地方闹灾了,哪个地方有山贼了,哪个地方的官员贪墨... 他并不怎么关心。 七月份的时候,他从右武卫,借调到了金吾卫。 平常管管皇帝出行的事宜,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就算有人犯上作乱,只要不打进皇宫,跟金吾卫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站在武将列,第四位置的柴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儿子原来不争气,现在足以让柴家引以为豪,可看见他惫懒得模样,柴绍怎么都忍不住。 好像,跟柴令武生气,已经成了习惯性的生理反应... 杜如晦禀报完梅州的灾情之后,柴绍忽然站出来。 “启奏陛下!” 李二看了柴绍一眼,道:“卿家有何要事?” 柴绍单膝跪地,道:“早年间,陛下将巴陵公主许配给犬子,老臣斗胆,求陛下赐婚!” 听见‘赐婚’二字,柴令武条件反射一般的猛然睁开双眼! 执失思力和梁建方吓了一跳。 李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朕怎么记得,平阳侯不愿意呢?” 柴绍‘狞笑’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陛下亲自赐婚,乃是柴氏的荣耀,若平阳侯不愿,陛下尽可革去他的官职,免除他的爵位!”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当爹的,真狠! “臣有本启奏!” 柴令武猛地跳出来,高声喊道。 不出来不行! 再藏起来当乌龟,没准明儿就被人塞进被窝,强行洞房了! 老爹老娘才放手不管,为何要找个女人,继续管自己? 脑子有泡吗?! “你一个金吾卫兵曹参军,能有何要事?” 柴绍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柴令武。 不过他说的没错,柴令武这个金吾卫兵曹参军,无非就是帮皇帝装样子的。 国家大事,跟他一点边都贴不上。 而公主下嫁,听起来是李二家的私事...可皇家,哪里有私事? 柴令武满脸悲愤。 他看出来了,自家老子跟皇帝陛下,早就串通好了! 俩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绕进去! 貌似,这回不娶不行了。 好像,也不叫‘娶’,叫‘尚’... 若是有圣旨颁布,不会说是自己娶公主,而是公主‘尚’自己... 柴令武心里仰天长叹。 他觉得,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被公主‘尚’了。 李二看了看柴令武,又看了看柴绍。 “那就准卿所言,命钦天监择一良日,最好是选在皇后的寿诞之前...宫中,也该喜庆喜庆了。” 柴绍大喜,道:“多谢陛下!” 柴令武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在皇后寿诞之前。 也就说,用不了一个月,自己就要被公主‘尚’了? 现在,他可以断定,自家老子早就跟皇帝陛下串通好了。 因为他赫然看见,皇帝的龙椅后边,露出半个梳着丫头发式的小脑袋。 这是带自家闺女,提前来看看夫婿? “恭喜陛下!恭喜谯公!” 满朝文武道贺,大殿上多了几分喜气。 柴绍哈哈大笑,抱拳还礼。 时隔多日,李二的眼中,也终于流露出来几分笑意。 就像他说的,宫中也该喜庆喜庆了。 他抬眼看向大殿一侧的窗户。 从那里,依稀可以看到东宫的飞檐。 李二幽幽一叹,喃喃的说道:“若是等巴陵大婚之后,还没有消息,朕...也该去了。” 第909章 巴陵是我亲妹子,我是当四舅哥的,还能帮你这外人? 在大唐,迎娶公主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皇族的王爷比狗都多,公主不比王爷少。 之前的公主们下嫁,也没有几个搞得轰动全城。 都想着低调,偷偷抬近门子里才最好。 正所谓,水浅王八多,长安城的水,实在是深得没边,里边藏着多恐怖的怪兽,都不稀奇。 小鱼小虾的若是敢闹腾,随便一口,就被吞掉了。 连个水花都要没有。 所以说,没人大操大办。 前一段时间,执失思力被李二的妹妹九江公主‘尚’的时候,一个宾客都没请。 自己族人关上大门,热闹了几天,才最高兴。 这一次,巴陵公主‘尚’平阳侯,却是个极大的例外! 轰动全城? 小家子气! 整个关中都要热闹起来! 日子定的吉利,腊月初六! 头半个月,皇宫、谯国公府、平阳侯府,全都忙碌了起来。 采买太监满世界乱转,都买不齐陛下要求的物件。 柴绍身边的家将,一个不落,全都撒出去,邀请有头有脸的客人。 平阳侯府的人,则是铺天盖地的寻找平阳侯的下落... 还剩十天! 柴令武第三次被自己的人抓回来,捆在谯国公府的柴房里。 夜晚的柴房,只有一盏小油灯散发着光芒。 柴绍的脸上,带着真正的狞笑,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的手里,提着一根往下滴答盐水的鞭子。 啪! 他是使鞭子的好手,一鞭子下去,柴令武身旁半尺处,装稻谷壳子的麻袋,被整齐的‘切割’成两段。 “再敢跑,这就是你的下场!” 柴令武满脸愤恨的看着柴绍,什么话都没说。 吱呀—— 柴绍推门走出去,吩咐大管家在外边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大管家是跟随柴绍出生入死一辈子的老人,看着柴令武长大的,没什么情面好讲。 “救命啊!” 柴令武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老管家走进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个块麻布,捏着柴令武的下巴,给他塞嘴里了。 “二少爷,您就行行好,老爷也不容易。” “呜呜——” 柴令武奋力挣扎。 身上的绳子,系的是杀猪扣,越挣扎越紧。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手指头往前一探,从柴令武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刀片来。 军中的好手,见惯了稀奇古怪的手段。 暗器藏在皮肉里,照样能摘下来。 “您跑一回,老爷就要被陛下骂一次,看在咱们全府上下,几十口子人的性命,您老实一些吧...” 老管家又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背着手走了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娶公主是坏事吗? 放在别人身上,睡觉都能乐醒了。 柴令武就这么被关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夜晚! 院子里静悄悄的。 两道人影,悄悄打开柴房的门。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看影子,柴令武就能看出是谁。 李泰上前,道:“你可别喊。” 柴令武玩命点头,李泰才把嘴里的麻布揪下来。 李恪站在门口放风。 “你家老管家肠胃够好,一天一宿才去趟茅房,我们哥俩都快冻死了。” 柴令武‘呸呸’得吐了几口唾沫,道:“少他娘的说废话,快给我解开!” 李泰和李恪,用一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柴令武。 柴令武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也不帮我?” 李泰把刚刚从柴令武嘴里拽下来的麻布,重新叠好。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婉儿姐说了,柳大哥不在,谁都帮不了你,你这亲,不结不成了!再者说...” 李泰掏出一个硬邦邦的烙饼,让柴令武叼在嘴里。 “再者说,巴陵是我亲妹子,我是当四舅哥的,还能帮你这外人?” “噗...” 柴令武把烙饼吐掉,怒视李泰和李恪。 “你们这两个叛徒!等我柴某人恢复自由之身,定要把尔等打得桃花满天红!” 李泰嗤笑一声,重新把麻布塞进柴令武嘴里。 “也就是来看看你而已,见你没事,婉儿姐她们也就放心了。” 就在此时,李恪忽然道:“风紧,扯呼!” 李泰把地上的烙饼捡起来,远远丢在看不见的角落。 “好好待着吧,这亲事办的相当风光,我们哥儿俩亲自给你当傧相!” 说完,两人拔腿就跑。 李泰虽然胖,但身手也练出来了。 三两下,就上了房梁。 再一眨眼,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 小哥儿俩出了谯国公府,并没有回柳家,而是径直去了皇宫。 背课文一样的,向李二描述了柴令武的表现。 李二听后,嗤嗤一笑,道:“这个臭小子,往日油光水滑,如今也必须喝老子的洗脚水!” 旁边的长孙皇后,白了他一眼,道:“谁是你的洗脚水?” 李二顿时觉得失言。 果然,坐在长孙皇后身边,刚才还拿着大红色嫁衣,看个不停的巴陵公主,此刻正对他怒目而视。 李二讪讪一笑。 他把自己的女儿们,疼到骨子里。 吐蕃大相禄东赞,给他们的赞普来求亲,他都没把女儿送过去。 要知道,若是送个女儿过去,大唐和吐蕃之间不可能再出现在战事。 实在是舍不得。 说了几句好话,把巴陵公主安抚住,李二带着李泰和李祐哥儿俩,走了出去。 父子三人,从紫宸殿一路走到御花园。 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旁的延英阁。 想起这里曾经住的,那个愚蠢至极的女人,李二心里一阵阵犯恶心。 赶忙带着李泰和李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恪儿,你可知父皇为何如此着急,给巴陵和柴令武那小子办婚事?” 李恪心中一凛! 旁边的李泰,身子明显一颤。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苦涩。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恪儿,回答为父的话。” 说完,他又对李泰道:“青雀,你去那边走走,不叫你,不许回来!” 第910章 当皇帝当到这般屈辱的地步,恐怕也有朕了 眼看着李泰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李恪满脑门子都是汗。 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他对李二,远不止害怕那么简单。 李恪一向对皇家没有亲情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自从李泰绝了争储的心思之后,一家人和和睦睦,比普通百姓家里强多了。 兄弟们都是王爷,无非就是封地多点,封地少点的区别罢了。 谁还指着那点封地赚银子? 李泰手中的泰记,李恪手中的超市,哪一个不是金山? 即便李祐和李愔两个小的,手里的银子,都比其他长辈们多得多。 所以,皇家内部的关系一直很好很和谐。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李承乾还是太子! 如果李承乾真的死在西域,或者说,出于某种原因回不来,那么...哪怕这层温情再厚,也会被无情的撕开! 身为皇族,尤其是皇子,这是不得不去考虑的事情! 而李二,更应该去考虑。 哪怕每当想起这个问题之时,他都痛彻心扉,也不得不去考虑! 大唐需要未来的主人。 就算深陷于西域的是李二本人,都需要找到合适的人,来接他的班。 真是皇族的无奈。 而这种无奈,逼迫着李二,不得不去防备着儿子们一手。 他相信儿子们是优秀的,看重亲情的。 但他却不信任外人。 李恪不仅是李氏皇族的血脉,也是前隋杨氏皇族的血脉。 朝中数不清的臣子,都还念着前隋的好。 若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不知会有多少人,从中推波助澜。 李泰也是一样的。 他曾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皇族。 当初柳白走的时候,李二特意给他去信,让他把书院的杜楚客一并带走。 这是李二,向李泰曾经那些拥趸们,传达的一个信号。 聪明一些人,便不会再插手。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一旦太子之位再起争端,那么大唐将会彻底沦为内忧外患的境地。 没人能承受如此代价。 “恪儿...想好了吗?” 李二第三次发问。 李恪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了。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紧抿着嘴,不敢说出来。 过了好半天,他咬着牙道:“若是有可能,我更愿意去西域的是我,而不是皇兄...” 李二的眼中,闪过一抹感慨之色。 “父皇问的,可不是这个问题。” 李恪抹了一把脑门上汗,苦笑道:“父皇,何至于此?” 李二从身边的树枝上,摘下一片枯黄的叶子。 手指轻轻用力,叶子变成了一摊粉末。 深秋时节,该掉的,早就掉了。 不该掉的,只会化成灰的结局。 “有的事情,避无可避,为父身为天下至尊,亦无可奈何。” 李恪定定的看着,从李二指尖落下来的粉末,喃喃的说道:“何至于此?” 远处的李泰,目光从未离开。 看到李恪的样子,李泰无比揪心。 当日在大朝会之际,给柴令武定亲之时,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按理说,这种时候办喜事,是极其不恰当的。 可偏偏,李二要大操大办! 无非就是为了,把柴令武死死按住罢了...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泰说了和李恪同样的话。 李二仰天长叹。 “让青雀儿回来吧,咱们父子之间把话说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恪稍稍松了一口气,跑去把李泰叫了过来。 三人找个一个小亭子,各自落座。 李二的脸色比刚才还复杂。 有的事情挑明了说,是很伤感情的。 但拖着不说,更伤感情。 李家人做事都相当果决,所以李二决定,不能再耽搁下去。 “为父的心思,想必你们都很清楚,说白了,这偌大的天下间,有争储资格的人,也就你们两个而已...” 李恪和李泰对视一眼,同时无奈的一笑。 既然挑明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皇家之间的矛盾关系,如同脑袋上长了个大脓包。 皮破了,哗哗流血,皮不破,越烂越深。 李二的权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除了自己人,不可能再有能威胁到皇权的存在。 事实上,就算有人图谋不轨,利用李恪和李泰,来搅乱朝堂,到最后,依旧会烟消云散。 长孙无忌的例子近在眼前!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柴令武! 柳白不在,柴令武能当多半个家! 一旦他动用柳家的力量,那么将会给朝局,带来难以想象的恶果! 不是李二不相信柴令武,而是皇帝,不能相信任何人! 让他和巴陵公主成婚,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和亲。 柴令武本身就在宗室的金册之上,成为驸马后,又进一步套牢。 到时候,他便处于李泰和李恪中间,无法去帮助任何一个人。 至于李愔和李祐,说白了,他们没有资格。 而李二的那些兄弟们,没人去考虑。 如果皇族内部起争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争储! 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东西,揭开最上边的一层,就是这么血腥,这么恶心。 李泰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般,重重的攥了一下拳头。 “父皇,儿臣斗胆,请旨前去就藩!” 李恪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解决争端的唯一办法。 “儿臣...也请旨前去就藩!” 王爵都有封地,过了十二岁,就要离宫就藩。 他们俩早就过了。 一是因为,他们把管理封地的权力,全都交了出来。 二是因为,皇帝和皇后都舍不得,用了一个在书院读书的名头,糊弄了过去。 可是,去了封地,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恐怕,也只有每年皇帝皇帝过寿诞,才有理由回来一趟。 李泰还好,他的封地在越州。 斗地主之后,越州风平浪静,生活条件也好。 李恪就不同了。 他的封地在蜀中,一路艰辛,很多山地只能走栈道。 一不小心,就有丢掉性命的可能! 看着两个儿子坚决的模样,李二心中充满了酸楚。 “当皇帝当到这般屈辱的地步,恐怕也有朕了...” 李二心中一叹。 他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皇后寿诞之后,还没有任何消息,再行商议。” 第911章 这日子,让人怎么活? 距离大婚,还有三天! 柴令武早就被放出来了。 他被安排在柳家,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任由一群人在他脸上涂抹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二的子女之中,只有南平公主成婚了。 早年间嫁给了萧禹的大儿子萧锐。 其他子女,也就李承乾有个苗头而已。 本来,李承乾会迎娶侯君集的长女侯氏,为太子侧妃。 但后来侯君集造反,这件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时至今日,被李承乾救下来的侯氏,依旧像只金丝雀一样,被豢养在东宫。 虽说宫里宫外的人,早就把侯氏当成太子侧妃看待,可终究还没有个事实。 按照规矩,长嫂如母,李承乾的太子妃,是应该来替巴陵公主,瞧一瞧驸马爷的。 性格传统的长孙皇后,执意要让侯氏来当这个‘媒人’的角色。 李二和太上皇李渊,却一致认为应当让武顺来干! 最终的结果则是,武顺和侯氏都出现在柳家,柴令武的房间里。 原本是两个表弟妹,现在成了两个嫂子。 柴令武欲哭无泪。 “男子就应该抹些粉,才显得白净,表哥你平常在军营里,不注意保养,比前两年黑多了!” 武顺跟柴令武太熟了。 她才不管什么弟妹还是嫂嫂,只按照习惯来。 要知道,从前的李承乾,可是跟在柴令武屁股后边混大的! 当年应国公府动乱,柴令武也没少出力。 她能有今日的名分,是要多多感谢柴令武的。 “姐姐说的是,表哥应该涂上一些粉,巴陵喜欢俊俏的男子...” 侯氏巧笑嫣然,给武顺帮腔。 这个比李承乾还要大上两岁的女人,同样绝顶聪明。 她很清楚,自己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当年柳白一句无心的话。 否则,就算李承乾亲自出面保护,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知道武顺在柳家的地位,她不敢有丝毫争宠之心。 虽说今日是第一次见到武顺,半个时辰下来,也早就亲热了。 柴令武苦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明明还有三天才大婚,可提前七八天,自己就被人折腾得欲仙欲死。 今天试试衣服,明天量量身段。 八十个礼仪嬷嬷,成天围着自己转。 晚上睡觉都有一堆眼睛盯着。 这日子,让人怎么活? “巴陵总想偷偷再来看表哥一眼,让静妃娘娘拦下了,让我来传个话,若是这几天表哥有时间,就入宫一趟,静妃娘娘有话跟表哥说。” 柴令武抬头,双目无神的看了武顺一眼,木然的点了点头。 ... 下午,柴令武入宫。 也不知侯氏是怎么想的,没有回到东宫,而是留在了柳家。 武顺在柳家的地位,说不上低,也说不上高。 身为李承乾的未婚妻,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武顺,会成为大唐的女主人。 不过,李承乾在柳家都没多大话语权,更别提武顺了。 至于侯氏... 除了贴心的柳婉儿,给侯氏安排了一间客房。 热情的柳蓉儿,拉着侯氏聊了聊天之外...其他人基本上把她当成透明人看待。 没办法,侯君集造孽造得太狠了。 几乎把李承乾拖进地狱! 侯氏也知道这一点。 她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谨慎,甚至卑微的姿态。 得到柳白、李二、李渊三人一致好评的武顺,太子妃之位稳如泰山。 长孙皇后让侯氏代表皇家,来看看柴令武,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多半因为侯氏是住在东宫的,在天下人眼中,勉强算是有了名分。 在客房之中,侯氏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对柳家的下人,都客客气气的。 这世上,没有在心上人‘纳妾’一事上,心胸开阔的女人。 武顺忍了半天,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拉着和她关系最好的长乐,来到柳婉儿的房间。 刚一推门,泪珠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柳婉儿拿着手帕,给武顺擦眼泪。 武顺把自己心里憋屈的地方,讲给柳婉儿听。 “婉儿姐,承乾身陷重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那个侯氏...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婉儿笑道:“咱们家消息最灵通,承乾一旦有消息,肯定是咱们家的人最先知道,侯氏仰仗承乾活着,可比咱们更担心承乾的安危!” “可是,可是她...” 柳婉儿不让武顺再继续说下去。 寻常女子碰见这种事情,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 何况,武顺还占着理。 不管在谁的眼中,侯氏的举动都无异于是挑衅。 可柳婉儿是何许人也? 沈万三到来之前,一直都是她来主持柳家的大局!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表现得大度一些,皇后派侯氏来咱们家,难道就没有考验你的意思?” 武顺一怔。 柳婉儿轻轻拍了拍武顺的后背,让长乐去给她倒杯茶。 “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要表现出你的大度来,说不定,皇帝和皇后时时都在关注这你。” 说着,柳婉儿指了指,正在一边倒茶的长乐。 武顺忽然明白过来了。 长乐八成就是皇后派过来的小内奸。 自己表现的如何,最终都会落在皇后娘娘的耳朵里。 “那我该怎么办?” 武顺拉着柳婉儿的手道。 “你柳大哥临走的时候说,承乾不会出现意外,他说的肯定是没错的,所以,你现在要以大局为重!” 武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她便硬拉着长乐,去了东宫。 混乱了大半个月的东宫,在未来女主人的强力镇压下,立刻恢复了平静。 ... 仅和东宫有一墙之隔的紫宸殿里。 得到消息的李二和长孙皇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长孙皇后感叹道:“咱们早就该相信承乾的眼光。” 李二默然的点了点头。 皇家无私事。 太子之位,和太子妃之位,同样重要。 东宫有自己的一套班底,若是没有人强力镇压,出乱子是迟早的。 而东宫一乱,李承乾的地位,会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武顺的确比侯氏强得太多了! “陛下,有些东西早就该给顺儿了,这也是咱们能帮承乾的,最后一把。” 李二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准!” 第912章 朕之大唐,向此二十七国宣战 太子失陷,李二最先当的一个身份,并不是父亲,而是大唐的君王。 他最需要做的,是稳固朝政,而不是火急火燎的去救李承乾。 除了给柴令武赐婚之外,朝廷还出台了一系列的政令。 譬如,国公以上之人,不得无故离开长安。 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一律取消休沐,等待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大,可实际上,足以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武顺入驻东宫之后,一夜之间,处死了七位东宫女官,两位太子六率之中的将领! 即便武顺成为真正的太子妃,也无权处置太子六率之中的人。 长安城中议论纷纷,都以为这个女人疯了。 可是,当长孙皇后命随身的嬷嬷,大张旗鼓的将一枚雕刻着飞凤的玉佩,送入东宫之后,一切传言,都烟消云散。 这代表着,皇家对武顺身份的认可,以及武顺在东宫的绝对权威。 距离柴令武大婚,还有一天! 柳家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柴绍特意将迎亲的地点,选在柳家,而不是谯国公府。 从某种方面而言,柳家才是柴令武真正的‘家’,而且,也表明了柴绍的一种态度。 即便柳白短暂离开,柳家也有主事之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去捋虎须的! 皇宫里也很喜庆。 巴陵公主是静妃娘娘所出,从小和兰陵公主一样,由长孙皇后亲自抚养长大。 出门子的时候,是要从紫宸殿开始的。 公主下嫁,是国朝大事。 文武百官,诰命夫人们,都要到场庆贺。 李二本应该穿皇帝的朝服,不过,坐在龙椅之上,牵着巴陵公主手的他,却穿着一身铠甲。 侧后方墙壁上的御剑,已经换成了一杆丈二长的马槊! 冷峻的脸色,让下首那些王公大臣和诰命夫人们,看的心中生寒。 “吉时到!公主出阁!” 身着大红色礼服的刘瑾,高声说道。 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不好看。 说话间,目光不时的从门口略过。 一匹漆黑的骏马,正在紫宸殿门口,不断踢踏着马蹄,似乎很不安。 没人知道,李二究竟想要干什么。 比较了解李二的刘瑾,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所以,他格外的担心。 李二拉着巴陵公主的手,站起身来。 凤冠霞帔之下的巴陵公主,今日格外的娇俏可人。 可惜的是,她的脸色,比刘瑾还要难看上几分。 皇家的子女,在懂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他们的宿命,是早已注定的。 若是没有柳白插手,连李承乾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 嫁给柴令武,这个至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让巴陵公主心中还是比较愉快的。 只是憧憬了多年的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充斥着令人心寒的杀伐之意! 踏踏踏—— 李二牵着巴陵公主,一步一步的走到阶下。 龙目四顾,无数王宫贵胄,纷纷低下头头颅。 李二淡淡的说道:“今日是朕之七女,巴陵公主出阁之日,尔等为何如此不悦?”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上,纷纷挤出笑容。 “恭喜陛下!” “恭喜公主殿下!” “愿公主和平阳侯鸾凤和鸣!” “...” 听着满大殿的祝福语,李二将巴陵公主,牵到了大门外。 长长的銮驾,早就已经在此等候了。 公主大婚,出阁的日子和婚礼的日子,并不是一天。 明日举行真正典礼,公主今日就要打扮好,入住敕造的公主府内,等待明天清晨,天亮的那一刻,驸马上门迎娶。 所有流程走下来,至少要三天! 不过,看李二的意思,是不打算参加后边的程序了。 当年襄城公主嫁给萧锐的时候,李二按照皇家典制,一丝不苟的进行。 甚至一路将襄城公主送到了公主府去。 “巴陵,父皇亏欠你的,只有日后再弥补了...” 站在紫宸殿大门口,李二眼中,难得闪过一抹慈爱之色。 巴陵公主无奈的一笑,道:“孩儿深知父皇的苦楚,也不求父皇像对待襄城姐姐那般,只求父皇...长命百岁!” 李二慨然而叹。 “该给的,父皇一点都不会少给你,嫁给柴令武,是你的福分,也是朕的福分。” 说完,李二将巴陵公主,送进了轿子。 “起轿!” 礼乐响起,由足足两百人组成的庞大仪程队,缓缓向着宫外行去。 李二目送到看不见的时候,转身回到紫宸殿。 嗡—— 沉重的大门,被太监关上。 李二的目光,变得无比冰冷。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首那群在长安城中,拥有着极高地位的贵族们。 “本来,朕该亲自送巴陵去公主府,不过皇后已经去了,足以代表朕。” 说着,他从龙椅后的墙壁上,摘下那根马槊! 呼—— 轻轻一舞,将跟前的一盏宫灯,击得粉碎! “可是,朕没有时间!” 咚! 李二将马槊,重重的墩在地上。 他将龙案上的一封战报,丢给刘瑾。 “念!” 刘瑾浑身一颤,胆战心惊的将战报打开。 他生怕看见任何一个不好的消息。 不过,从李二的表现看来,战报上不可能有好消息... 当看到战报上,那一连串的名单之后,刘瑾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这...这...” 李二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念!” 刘瑾身子又是一颤。 用一种近乎艰涩的声音,道:“吐蕃、天竺、吐谷浑、铁勒诸部、高昌、焉耆、若羌...共二十七国,全部向我大唐宣战,河西、陇右、剑南三道告危...” 念到后半部分,刘瑾几乎不敢念下去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唐竟然真成了举世皆敌!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举世皆敌,那便不必再忍,朕不管你们心中究竟有什么想法,现在都给朕放下!三省速去拟旨,朕之大唐,向此二十七国宣战,此战,不死不休!朕亦...御驾亲征!” 第913章 兵者诡道,凡急情,无不可用之法 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因为三省颁布的一份檄文,而变得风声鹤唳。 那种令人心头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大,普通百姓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一夜之间,大唐仿佛变成了整个世界的敌人。 自柳家重走丝绸之路后,人们对于西域的了解,更深了一步。 人们大概知道,西域指的是玉门关以西,葱岭以东的大面积土地。 幅员之辽阔,犹胜大唐些许! 那块地方比中原的战国时代还乱。 无休无止的战争,造就了西域人的狼性。 等大唐陛下同时向二十七国宣战之后,人们才恍然惊觉,原本长安城每条大街上,都能看到的异族行商,不知何时,竟然都消失了! 一切,仿佛早有预谋! 这二十七个国家之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不起眼的小国。 甚至于高昌,都没被大唐放在眼中。 天竺、吐谷浑、吐蕃,才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不过,西域国家的名字,实在是太扯淡了。 加上不大了解,百姓们甚至以为,天竺等国,都在西域的范围之内。 以至于没人去关注,一个完全陌生,在檄文之中根本不起眼的名字。 大食! 三省官邸,中书省! 尚书省和门下省的主官都到了。 六部尚书来了一大半。 少府监、将作监、鸿胪寺的主官也纷纷到齐。 众人坐成一圈,心照不宣的低头思考。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玄龄、杜如晦等列入宰相位的大佬们,姗姗来迟。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诸位尽快!” 房玄龄第一句话,就宣布了时间的紧迫性。 太忙了! 关内道所有官员,一律不得休沐,都忙不过来。 同时向二十七国宣战,背后需要做的工作,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而且,陛下打算御驾亲征,对于前线而言,是鼓舞士气的好办法,可对于大后方而言,却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去准备。 为此,三省的几位大佬,连柴令武的婚礼都没去。 “开始吧!” 落座之后,房玄龄沉声说道。 八月份以后,李靖又成了兵部尚书。 此刻,他也在席。 哪怕李二和房玄龄等人再看不上李靖,此刻也不得不多多倚仗于他。 大唐军神的名号,不是白给的。 这场战争的主帅,铁定是李二自己的。 而副帅的人选,八成就是李靖! “按照陛下的意思,关内道至少要调集十万大军,可紧急调集大军,一时之间,恐怕无法满足,本官的意思是,不足的部分,由十二卫填补!” 杜如晦比房玄龄,更加了解兵事,问道:“十二卫肩负着拱卫长安的重担,你当如何?” 李靖站起来,走到一旁。 众人也纷纷起身,来到中书官邸正中央的沙盘之上! 建造沙盘的习惯,是从书院的军事学院流传出来的,而今已经推广到了全军。 “诸位且看,关内紧邻陇右,自长安城东大营出兵,短短四日之内,便可到达陇右,正值陇右告急,十二卫是最佳的人选!” “不过,拱卫长安之责不可松懈,河西告急,若是被敌人突破河西走廊,骑兵便可长驱直入,剑指长安!所以,本官认为,应抽调出这一部分人马,前往河西走廊御敌!” 众人看着李靖所指得方向,瞳孔都是蓦得一缩! 房玄龄冷声道:“你让一群异族人,来拱卫长安城?” 李靖所指的,是一片山区。 只有朝廷为数不多的高层,才知道,那里隐藏着近六万人马。 无一例外,都是从高句丽战场上俘获的异族俘虏! “兵者诡道,凡急情,无不可用之法!” 李靖斩钉截铁的说道。 三省的几位大佬对视几眼。 高士廉沉声道:“老夫这便去安排!” 说完,他匆匆离去。 房玄龄继续问道:“剑南道毗邻吐谷浑与吐蕃,边关告急,敌军陈兵近十五万,剑南道行军大总管何在?!” 李勣从人群之中站出来。 他正是新任的剑南道行军大总管。 虽说不是副帅,但他的压力和权力,并不比李靖小。 “剑南道府兵坚持半月,绰绰有余,黔中、山南、江南、岭南四道府兵,将于两日后集结完毕,足以驰援边镇,唯独军械调动堪忧,需三省征召足够的民夫!” 房玄龄闻言,点了点头。 如今,征召民夫反倒成了最简单的事情。 大唐举世皆敌,百姓们表现的比朝廷更加愤怒。 仅长安一地,应召成为民夫的人,就有近三万之巨!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有银子拿。 国库充盈,粮仓满溢! 就算国家不出银子不出粮,光是皇家的内库,都足以支撑这场战争! 银子多,积累雄厚,是大唐最大的底牌! 也是大唐自上而下,充满了信心的原因。 运送军械虽说费事了一些,但房玄龄并不想让这些细枝末节之,成为统军大将们的麻烦。 一炷香之后,各司府衙门的主官,继续留在三省官邸,商议军情。 房玄龄等人,外加李靖和李勣,这两个兵权最重的武将,又匆匆离开。 他们没有再去任何一处官邸。 而是径直出宫,来到了崇仁坊的...越王府! 李泰早早在门外等候了。 见众人到来,话也没说一句,直接带着他们往里边走。 泰记最深处的密室里。 在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之下,两个人正轻声商谈着什么。 一个是李二,另外一个,赫然是前天才新婚燕尔的金吾卫参军,柴令武! “参见陛下!” 众人拱手行礼。 李二摆了摆手,道:“至少现在,朕已经对那个名为‘大食’的国度,有了初步的了解。” 说完,他看了柴令武一眼,旋即坐了下来。 柴令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指着地图上,距离大唐足足四千里的国度,道:“从如今的情报来看,可以肯定的是,西域之乱背后的主谋,正是大食国!为此,他们至少已经筹备了一年之久!” 第914章 这是李二此生,最大的一场豪赌 “这个消息,一定要严密封锁下去,如今咱们的士兵和百姓,只知道敌人是西域诸国,最多再加上吐蕃等地,若是他们知晓,咱们的敌人是一个并不亚于我大唐的庞然大物,必定会严重影响到士气!” 房玄龄面色严峻的说道。 自李二登基之后,大唐发动的一切对外战争,从无败绩! 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敌人的了解之上。 为了攻打突厥,李二早在渭水之盟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 当大唐的暗桩,将颉利的侄子突施可汗,分化出突厥部族之后,大唐军队立刻动手! 以雷霆之势,一路打到阴山以北! 攻打高句丽也是一样的。 高句丽老将乙支文德死后,有高郯做内应,大唐军队势如破竹! 可没人对大食有过了解... 仅仅知道的一些内幕,还是贞观二年,玄奘带回来的。 即便是柳家商队的杜悫,都没敢深入大食。 “说一说,咱们现在知道的情报吧。” 李二淡淡的说道。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道:“青雀和黄巢还在不断将收集回来的情报,进行汇总,想必马上就会有更多的消息,而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仅仅限于敌人的名字和数量罢了。” 他指着地图上,西域边界,也就是葱岭一带,和大食交接的地方。 “大食的东方总督优素福,率领十五万大军,马上就要越过葱岭,纵观周围地势,他们唯一可以选择驻军的地点,只有葱岭以北...诸位请看!” 柴令武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众人纷纷看去。 房玄龄等人早就对西域的地形,有了很深刻的研究。 在兵部制定的作战计划之中,几位三省大佬的意见,能起到左右战局的作用。 “石国?” 柴令武点了点头,道:“不错,石国乃是昭武九姓之中的一支,能够容纳十五万士兵,并且供应他们粮草的地点,只有葱岭以北的石国旧地,我们特意去请教过玄奘大师,当地人将这块土地,称之为...恒罗斯!” 杜如晦文武双全,在兵事上的认识,要远超房玄龄等人。 他拿着尺子,上前比划了几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五千多里!距离长安城,足有五千多里!” 柴令武脸色阴郁的说道:“或许,更远!” 他指着地图上,早就画好的行军路线。 “直线距离,就有五千多里,而西域地形之复杂,旁人难以想象,其中不知要翻过多少座山脉,若是从长安出兵,路程不会下于六千里!” 除了李二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当初大唐倾尽全国之力攻打突厥,也才将十万人,送入漠北一带。 那时候,也不过才两千里罢了。 而今,路程多了足足三倍! 纵使大唐国力今非昔比,想要维持住这么长的补给线,恐怕也力有不逮。 要知道,仅是大食一国,就陈兵十五万。 西域之兵,虽说有李靖等人牵制,也难保会不会突然冒出一群人来... 恐怕,没有二十万人,大唐无法拥有胜利的把握。 六千里路! 还要翻越无数座山! 且不说短兵衔接之后,是否能胜...光行军路上,就会死多少人? 这时候,房玄龄忽然跪倒在地。 “臣以为,陛下不易御驾亲征,奏请陛下,收回成命!” 危险程度实在是太高了! 柳白和太子生死不知,万一李二再折进去,大唐就真的完了! 外敌加内乱,这是多少军队,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其他人也纷纷跪地请求。 李二却置之不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萧卿,民部和兵部,有没有支持二十万人,前往恒罗斯的底气?” 长孙无忌倒台之后,萧禹暂代了尚书仆射的职位。 萧禹跪在地上,苦笑连连。 就算有底气,他也不敢说。 这么远的距离,谁能担保,没有个万一? 李二没有怪他,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 他看向柴令武,道:“新婚燕尔,你该多陪陪巴陵才对,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柴令武咬了咬牙,猛地单膝跪地,道:“臣愿请战!” 李二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职权仅在金吾卫之中,守卫皇宫才是你的职责,不可!” 房玄龄明知道劝不动李二,却没有任何办法。 “朝中猛将如云,河间郡王、江夏君王、卫公、应公、鄂公等,皆为帅才,择一人出征便可,陛下稳居长安,以备不时之需,岂非良策?” 李二依旧不理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禹。 “萧卿,朕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萧禹看了看身旁的几位老友,声音艰涩的说道:“有...” “好!” 咚! 李二在桌子上,重重的锤了一下。 紧接着,他猛地站起来。 “朕给你们两日时间,后天此时,朕便会领军出征,大唐国运,皆系与此!” ... 李靖和李勣统领十万兵马,牵制西域诸国,李二亲率二十万大军,前往葱岭。 足足三十万人! 从大唐当前的军备看来,并不算多。 可三十万士兵,就要有起码五倍以上的民夫,来保证后勤补给线。 这就是,近两百万人! 大唐所有司府,包括地方官府,全部都被调动了起来。 关中一带,除长安城东大营之中的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左右金吾卫之外,其他皆被抽调一空! 暂停了半年之久的宵禁,重新开始实施。 军中五品以上的将领,有七成会随军出战! 长安城中的四大国库,有三个一夜之间搬空。 这是李二此生,最大的一场豪赌! 他押下了全部身家,乃至国运! 一旦这场战争输了,大唐会彻底陷入混乱。 同样,西域的形势更加紧张。 这片混乱的土地之上,最不缺的,就是全民皆兵的国度。 各国军队、沙盗、土匪,以及各种乱七八糟,叫不上名号的武装,肆意横行! 以至于,当一支仅有区区三百人的队伍,进入西域鄯善国都,扜泥城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人注意... 第915章 都说楼兰出美女,柳白是一个美女都没看见 扜泥城不大,横竖也顶不过长安城中的一成。 土坯的城墙上,布满了箭孔。 可想而知,这座古城,究竟经历了多少战争。 城虽不大,人口密度却高得离谱! 原本,这里只有不到三千户人家,作为鄯善国都,拥兵不过千余。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西域都乱套了。 扜泥城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来来往往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歇歇脚。 再往西走,至少有七八百里,才能看见人烟。 柳白对这座城池很好奇,两个时辰的工夫,把这座城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当他看到,距离城北门口不过二里多地,那条清澈的河流时,不由得大为震惊。 “孔雀河竟然还存在...” 鄯善是一个比较新的名字,用了只有三百年左右。 在更为古老的中原史书上,鄯善还有一个别名。 楼兰! 都说楼兰出美女,柳白是一个美女都没看见。 奇形怪状的人倒是不少。 并非是说有的人长得像蛤蟆,有的人像毛驴,而是说,很多人的打扮都很奇特。 浑身裹着白布,在大街上瞎溜达的人,一点都不少见。 脑袋缠着好几层麻布的人也不少。 头上顶着个罐子的人,起码有十几个。 在一家简陋的店铺门口,竟然有一个人,浑身都是刺青! 他的头发像刺猬。 不是刻意的造型。 而是太长时间没洗,加上本来就满脑袋卷毛,才形成的特殊发式。 看着他,柳白心中忽然多了几分亲切感。 “多少年没见到杀马特了...” “柳大哥,您说什么?” 前边给柳白牵马的李淳风,好奇的问道。 他这次跟着柳白来,不光是当护卫,主要还是为了见见世面。 道门和佛门已经不再争斗,可袁天罡心里就是不服气。 玄奘去西域玩了一趟,回来就成了佛。 道门弟子,说什么也要玩两趟,才有面子。 小小年纪的李淳风,已经练就了绝佳的身手。 大唐的兵勇武,没七八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柳白打了个哈哈,没打算给这小子,解释什么叫‘杀马特’。 刺青这门手艺,先秦的时候就有了。 最早起源于对犯人的‘黥面刑’。 渐渐的,成了一种风尚。 大唐没有这种风尚。 一般来说,只有西边的异族,才会在身上刻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不远处那个‘杀马特’,露出外边的肩膀上,刺着几行让人眼睛冒圈圈的吐火罗文字。 “昭武九姓,康国的人!” 王守仁遍学东西南北,认出个那人的身份。 柳白点了点头,道:“昭武九姓八成已经被大食控制了。” 王守仁掏出一枚银叶子,丢向那人。 “怪只怪昭武九姓距离大食太近。” 说完,他策马上前,跟‘杀马特’攀谈了起来。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柳白让王守仁跟着,本来是想让他充当军师的角色。 没想到,进了西域之后,王守仁彻底变成了翻译。 人家的脑子好使,跟异族人待上七八天,就能听懂他们的话。 那位‘杀马特’,应该是个流浪到扜泥城的乞丐。 片刻之后,王守仁回来了。 “少爷,此人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来到扜泥城了,据他所说,昭武九姓之中的康国和石国,早就被灭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咱们在扜泥城中,至少也住上四五天。” 很快,精通突厥话的王守仁,给队伍找好了住处。 没错,鄯善城中最流行的语言,就是突厥语。 在中原混乱的年代之中,突厥贵族控制了鄯善一带,足有两百年之久。 行走在外,没办法讲究什么生活品质。 柳白从长安带来的人,大部分都隐藏在百里之外的沙漠绿洲之中。 跟着进扜泥城只有三百人。 其中,有一半是道门和佛门的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唐将士的军人风格,实在是太明显了。 和尚道士,反倒显得更加正常。 这种鬼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传教之人。 佛教、袄教、摩尼教,景教...龙蛇混杂! 还有一群,长着鹰钩鼻子的大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份。 王守仁用几块散碎银两,轻而易举的租到了一间,巨大的院子。 大唐货币,在这里是硬通货。 其他的货币,杂质太多,小商小贩都不爱要。 安排人把大院子收拾好,柳白终于得空休息一会儿了。 泡好茶,心满意足的吸溜上一口。 而后,有点心疼的给王守仁倒了一杯。 想了想,咬了咬牙,又给李淳风倒了个杯底。 柳白本是个爱茶如命,无茶不欢的人。 可这次出来,事态紧急,茶叶只带了五六种,每种一小罐。 自己喝都不够。 泰记的人手也撒出去了。 他们将会用最快的速度,收集这座城池中的一切有用情报。 天色稍晚的时候,沈威和徐振南也出去了。 月上中天,两人哼哼着小调跑回来。 身后,还跟着个胖子。 扜泥城没有宵禁的说法,大半夜的,街上还是乌央乌央的。 胖子带着面纱,走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人认出他的身份。 走进院子,胖子立刻把面纱摘了。 他长着一张很西域的脸,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王守仁亲自上前,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凶器之类的东西,这才把他带到柳白跟前。 柳白上下打量他几眼,淡淡的说道:“貌似,你不是鄯善的国主。” 胖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纯正的关中话,道:“参见主人!父王已在宫中备好酒宴,只待主人前去!” 柳白摆了摆手,道:“柳某扶植他成为鄯善国主,不是用来吃喝的。” 说到这,柳白的声音一顿,有些唏嘘的说道:“那个人...还好吗?” 胖子急忙道:“苏先生就在宫中,正在会见大食国来的使者,马上就会赶来!” 柳白点了点头,道:“那就等等,你且在旁边坐一会,等你家苏先生来了再叙。” 第916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天快亮的时候,‘苏先生’才姗姗来迟。 眼瞅着就十二月份了,鄯善离着高昌国并不算太遥远。 棉花在这里不是稀罕货。 再穷苦的百姓,都能混上件棉衣穿穿。 这东西又轻又暖和,绝对是过冬的无上佳品。 从这个角度来讲,西域人是比大唐人要幸福一些的。 可是,当满大街人都穿着棉衣的时候,一个人穿着件厚厚的羊皮大袄,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苏先生,就是这么突兀的一个人... 走进院子,谨慎的关上院门。 苏先生小跑着来到柳白眼前,上去就要给个拥抱! 柳白吓了一跳。 就算大半年不见,也不至于如此热情吧? 走到跟前,苏先生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 “跟西域人打交道,抱喜欢了,少爷莫怪!” 柳白抹了一把冷汗。 看着苏先生那油腻腻的羊皮大袄...要是让他抱一下,自己这层皮也就别要了。 “少爷好!” 苏先生这才真正的跟柳白见礼。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苏先生刚一落座,眼睛顿时一亮!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桌子上,那个柳白一直随身携带的小茶壶。 柳白心中暗道一声。 “不好!” 他手疾眼快,一把将茶壶抄起来。 苏先生慢了一丝,没摸到茶壶。 “茶!终于看见茶了!吃了大半年肉,自己都快腌入味了!” 柳白一阵无语。 珍而重之的从茶壶之中,给苏先生倒了一小杯茶。 想了想,干脆把茶叶也都捞出来,给他放杯子里。 大半年不喝茶,就这德行? 也不知历史上,这厮究竟是怎么在草原上,给匈奴人放了十九年的羊... 苏先生,正是苏武! 大半年之前,柳白就得到了‘苏武召唤卡’。 只是当时正忙着对付五姓七望,没时间把他召唤出来。 直到卢赤松那个脑残,把自己和家人活活玩死,苏武才‘落地’。 这位在匈奴待了足足十九年的‘大汉关内侯’,满身的本事,却无用武之地。 做生意? 他一窍不通。 论身手? 他连柳白都打不过。 唯独一腔辩才,堪称空前绝后。 他能说服匈奴单于不杀自己,愣是在草原上活了十九年。 这口才,不比毛遂之类的人差! 再加上一身无敌的生存能力,放在大唐,实在是太糟蹋人才了。 于是乎,柳白给了他一个好去处。 商队第二次前往西域之际,苏武跟着一块去了。 大半年的时间,他带着两个帮手,在西域混得风生水起。 鄯善王都被他搞死了。 而今的鄯善王,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 其背后,固然有柳家的鼎力支持。 可人才难得,而今西域动乱,苏武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在泰记的绝密档案之中,有一本记录,只有柳白才有资格翻阅。 上边记载的,正是苏武的报告! 这枚钉子,已经深深扎在西域,长出了雄壮的根系! “苏先生!” 鄯善王的大儿子,也就是头半夜来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子,恭恭敬敬的给苏武行礼。 苏武自矜的点了点头。 “你父王说,让你早些回去,明日还要招待大食国的使者,游览全城!” 胖子按照中原礼节,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他一走,苏武立刻端起茶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直到把里边的茶叶,全都细细的咀嚼过一遍,这才作罢。 柳白重新闷上一壶茶,把茶壶放在自己手头最近的地方,这才说道:“承乾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苏武进入状态很快。 他正襟危坐,道:“太子殿下的事情,早就在西域传遍了,恐怕少爷还不知道,太子爷在西域可是闯下了偌大的威名!” 柳白笑道:“你也太小看少爷我了,承乾做的事情,少爷我不敢说全都知道,起码也知道七八成。” 苏武一怔,看了看旁边的沈威等人,笑道:“我倒是把锦衣卫的兄弟们忘记了。” “现在叫泰记了。” 沈威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道。 苏武的编制,在锦衣卫,也就是如今的泰记之中,都是老熟人了。 “太子殿下灭了西域足足八国,听前日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若羌一带,距离咱们只有不到八百里,若是少爷想见他,属下这就去安排!” 柳白摇了摇头,“不必了。” 柳家的生意,在中原越做越大。 总不能一直赚自己家人的钱。 搜刮搜刮西域,再去搜刮搜刮大食,才符合长久发展之道。 十一月份的时候,从李承乾走过的踪迹路线上,柳白知道了他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他不着急见李承乾。 反正现在李承乾是绝对安全的,反倒不如,好好经略一下西域。 “说说现在鄯善的情况吧!” 苏武闻言,看了看周围,道:“这里的条件也太差了点,不如少爷随属下,一同去鄯善王宫居住?” 柳白问了问王守仁等人的意见。 他住在哪里无所谓,主要是看泰记的工作,好不好展开。 鄯善王宫人多眼杂,不知道会有什么阻碍。 不过,王守仁等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于是,安排好大院子里的人员,柳白带着王守仁,以及沈威、徐振南三人,跟着苏武,一同向鄯善王宫的方向行去。 ... 鄯善王宫! 柳白坐在一间所谓的‘大殿’之中,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条件好?” 苏武有些不好意思。 “跟家里肯定是比不了的,不过在西域,这里已经算是一等一的豪宅了...” 柳白只好承认了这个事实。 在外边,看着还不错。 里边就差远了。 堂堂鄯善国王的寝宫,布置得还不如柳家的门房... 不过,好歹也算是有异域风情。 忍了... 这时候,苏武拿着一份羊皮卷轴,来到柳白跟前。 “少爷,这是大食国送来的国书,您先看看,看完之后,属下再给您详细讲述一下,如今西域的局势如何,总之,是一个大惊喜...” 他把国书展开。 柳白直接交给王守仁。 什么鬼涂乱抹的东西,完全看不懂。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第917章 国家再小,也终究是个国家 国书上的内容很简单。 无非就是大食打算对大唐用兵,夺取河套一带大面积的天然牧场,用来养马,让鄯善国帮帮忙。 史记上说,西域有三十六个国家,而实际上,西域国家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字的两倍。 其中,高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国。 往下数,焉耆、龟兹、鄯善,属于二流势力。 早年间的鄯善,或者说楼兰,只是一个城邦国而已。 后来随着水土的变迁,他们逐渐占据了曾经隶属于西域古国大月氏的一部分领土。 和国都扜泥城,规模相仿的城池,还有七八座。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小聚集性部落。 纠集全国兵力,勉强能凑出个两万三人。 大食国这种庞然大物,当然看不上两三万人。 他们要的,是将鄯善国当成一个跳板,或者是,作为临时驻军的地点,用来攻打大唐! 纵观西域地形,他们并没有多少选择。 鄯善国所处的地段,是方圆两千里以内,最大的一片绿洲。 大食国出兵十五万,光是每天消耗的粮草,就能堆成山。 要知道,大食国到鄯善国,可不比大唐到鄯善近! 这么远的距离,想要直接从他们的国内维护补给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封国书的言辞很强力,用的几乎都是命令的语气! 不过,大食国也许给了鄯善国一些好处。 譬如打下大唐的河套地区之后,分给鄯善多少牧场,掳掠了大唐百姓之后,分给他们多少奴隶... 听完王守仁的翻译,柳白笑道:“原来这是惊喜...” 苏武的工作相当之给力。 他说是个大惊喜,果然是个天大的惊喜! 柳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大食国士兵,下点猛料! 可惜的是,第二时间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且不提,大食国会不会完全新任鄯善,拿到粮草之后,验都不验,直接塞嘴里。 要知道,那可是十五万人! 去哪找能干翻十五万人的猛药? 泰记的人,都随身带着一些毒物。 可总共加起来,也不够药死一万人的... 难不成,让柳白立刻带着人,在西域铺天盖地的找毒草毒花? 这根本就不现实! 但这的确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若是用得好,甚至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对鄯善国主,有几分控制力?” 柳白对苏武说道。 苏武信心满满,道:“少爷放心,鄯善国主可以说就是咱家的人,他一脑门心思的,跟着咱们回长安城享福,在鄯善当国主,还不如在长安城当个坊令舒坦!” “那就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见见他!” 说完,柳白下令。 睡觉! 他对苏武的能力,是相当认可的。 这大半年以来,开创出如此大的局面,殊为不易。 当初柳白只给了他两个人而已,唯一比较充足的,就是钱财。 银子再多,终究是死物。 国家再小,也终究是个国家! 换句话说,苏武愣是用二十万贯,买下了一个西域国度! 这种本事,几个人有? 知人善用,是柳家的立身之本。 系统在柳白这,本来就没多大存在感。 也勉强算帮了柳白一把。 躺在鄯善国主,那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卧榻之上,柳白没有丝毫睡意。 除了生活条件不咋地之外,他没有别的烦心事。 而是因为...太热了! 或许是西域人冻怕了,加上鄯善国主,有意伺候好柳白,让人把巨型炭盆,烧得红彤彤的。 不能开窗户。 腊月的西域,外边的温度能把石头冻裂。 实在热得睡不着,柳白便让站岗的沈威,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 温度下来一点,找来厚厚的被子,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柳白才悠悠睡去。 ... 鄯善国本土大部分百姓,都属于很纯正的塞种人。 皮肤很白,颧骨很高,大鹰钩鼻子。 无论男女,平常都喜欢带尖头的大帽子。 身上挂一堆零零碎碎的饰品。 虽说走在大街上的异族人很多,但柳白怎么都没想到,鄯善国主,竟然是汉人长相! 昨天才见他儿子,明明就是本地人长相! 莫非... 怪不得这厮脑袋上的帽子是绿色的... 苏武在送回长安的资料上,好像也没提到这一点。 “奴仆巴库,参见伟大的主人!” 鄯善国主跪在地上,亲吻了柳白的鞋子。 柳白好奇的问道:“你是汉人?” 巴库显得有些尴尬,向苏武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武笑道:“少爷,巴库并非是纯正的汉人,他的祖先虽和汉人结合,不过,更多的却是匈奴血脉。” “匈奴人?” 柳白更加惊奇了。 不是说,匈奴人早就西迁,跑到古罗马人那玩去了吗? 巴库摊开双臂,道:“伟大的阿拉提,是巴库家族的祖先!” 说完,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嚣张了,急忙低下头,又道:“不过现在,巴库家族是您忠诚的奴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柳白明白了。 阿拉提的名字,那是相当的敞亮。 前汉之时,匈奴人被大汉铁骑,从漠北赶了出去。 他们虽说不是中原人的对手,但一路西行,可谓所向披靡。 在西方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匈人帝国。 当时他们的领袖,就是阿拉提。 这个人,被西方人称为‘上帝之鞭’。 不过,阿拉提死后,他的帝国迅速瓦解,前前后后加起来,撑死也就四五年。 时至今日,阿拉提也才死了不到两百年。 传承之今,不过七八代人罢了。 柳白觉得很有意思。 在长安的时候,看苏武送回来的报告上说,他救了一个小部落的族长,经过招兵买马之后,发动宫廷政变,轻而易举的夺取了鄯善王之位。 这个小部落的族长,竟然是匈奴人的后裔! 一时间,柳白看巴库的眼神,变得亲切了起来。 他对匈奴人,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而这一切的好感,都源自于一个人。 巴库自称匈奴人,说到头也就是个串,可金日磾,却是正儿八经的匈奴血脉! 说不定,还是巴库家的老祖宗... 第918章 这货当卧底当上瘾了 柳白盘问了巴库大半个时辰。 基本上,巴库每说一句话,就会偷偷看苏武一眼。 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惹得苏先生不满。 同时也表现出,他对苏武畏惧到了骨子里。 对于这一点,柳白是比较坦然的。 他很了解苏武。 这厮除了自家人之外,谁也不信。 就算巴库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肯定也留下了一些控制的手段。 说不定,巴库的小命,都被苏武牢牢攥在手中。 如果不是因为苏武长了一张中原人的脸,恐怕早就把巴库踹飞,自己当鄯善国主了。 通过对巴库的盘问,柳白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很快,这个盗版‘寝宫’之中,柳白只留下了苏武和王守仁。 “这大半年你的确辛苦了,迟早要离开西域,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柳白对苏武说道。 从现在的形势看来,苏武已经没有继续留在鄯善国的必要了。 他并不打算让苏武见光。 和杜悫、朱简等人不同。 这个口才卓越,满肚子鬼心眼的人,实际上却有一个很执拗的脑子。 或者说,他对自己人和外人,分得有些太清了。 对待异族人,他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阴损的事情干了不是一件两件。 可对待中原人,却从不肯做出丝毫的伪装。 说白了,他有点人格分裂...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苏武,在匈奴人手下能好好的活上二十年,回到中原之后,却一直没有发展的原因。 当末等‘关内侯’,当了一辈子... 想建功立业,汉昭帝都不让他干。 活活把一个满身本事的大牛人,变成了一座供人瞻仰的金字牌坊。 让他去跟朝中那些,没有丝毫底线的人精打交道,是极其不人道的。 苏武想了想,道:“反正属下是不想回中原去了,听说西边还有不少国家,属下想去看一看。” 柳白笑道:“你想去大食?” 苏武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大食国是肯定要去的,不过难度有点高,可以先拿一些小国家,练练手。” 这货当卧底当上瘾了! 柳白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家里人比较难管的原因。 包括最早跟着柳白的许褚和王守仁,他们这群人,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也一个比一个有性格。 当年让王守仁去书院教书,柳白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想让许褚去军中,当了将军,到现在还没成功。 现在看来,让苏武回家里看生意,是完全不可能了。 柳白从来都不想强迫他们什么。 他们给予柳白完全的忠诚,柳白当然也要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罢了,你想去哪就去哪吧,反正你也不愁吃不愁喝的。” 这大半年来,苏武在西域混得可是风生水起。 银子赚得盆满钵满,柳家的商队,只要经过西域,都会给他留下海量的物资。 相比之下,回中原反倒要重新打开局面。 苏武嘿然一笑,道:“反正少爷总有用得上属下的机会,说不定,咱们过一段时间,又会见面。” 说完,苏武冲柳白鞠了一躬,朝着王守仁摆了摆手,而后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 背上包裹,扭头就走了。 他走的相当干脆,好像,鄯善跟他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 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是不会再回鄯善了。 王守仁看着苏武的背影,眼神之中充满了羡慕之色。 “他才是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王守仁的语气之中,也充满了羡慕。 柳白横了他一眼,道:“他想要的,就是玩命?” 要说生气,倒是不至于。 柳白心里,的确还是有一点不爽的。 西域这鬼地方,每天死个千八百人相当的正常。 他很理解,苏武这种把冒险玩命当爱好的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当然,柳白一点都不担心苏武的安全问题。 虽说他武力很低,但嘴皮子好使。 再强大的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往往纵横一个国家的牛人,碰见个土匪山贼就歇菜了。 苏武不一样。 若是碰见土匪山贼,凭他那张嘴,三两句话就能当上土匪山贼的军师。 用不了两天,就能把土匪头子干掉,名正言顺的鸠占鹊巢,自己当山大王。 哪怕柳白再不爽,也不得不承认,西域才是苏武施展才华的最好战场。 王守仁笑道:“少爷,像苏武兄这样的人,是从不肯在一个地方逗留太长时间的,唯一能束缚住他的,只有承诺!” 说着,王守仁在桌子上,把地图摊开。 柳白只好把肚子里的不爽压下去。 正事还是要干的。 巴库带来的消息很多,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泰记没有得到的。 在西域,泰记终究不能光明正大的打探情报,很多地方触及不到。 而鄯善国,却有很多与其他国家交换情报的渠道。 从这个角度看,巴库送来的情报,时效性更强一些。 比如,长安在腊月处就出兵了,直到现在,柳白才从巴库口中得知。 “一开始,我们一致认为大食人和回鹘人,将战场的地点,选择在了石国旧地恒罗斯,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很有可能会继续东行,那么战场的地点,就要随之变迁。” 王守仁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线。 最后,在鄯善国的领土之中,画了一个硕大的圆! “无论他们将地点选择在哪里,鄯善国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属下以为,应尽全力,将敌方人马禁锢在鄯善国土之中!” 柳白点了点头。 王守仁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大唐骑兵纵横无双,装备精良,抛开一些秘密武器不算,其实人家大食国也差不到哪去。 和其他国家打仗,只能算是欺负小孩子。 可大食国和回鹘联合起来,那就是一个,和大唐同样强壮的大汉!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硬碰硬,属于脑残行为。 毕竟人家还有吐蕃、吐谷浑、天竺之类的国家,在旁策应。 而大唐,就孤军一支。 当此之计,唯有从后勤和地下战场入手。 就算做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起码也要在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时候,狠狠拌他们一个跟头。 汉人金贵,活着回去种地耕田,也比战死他乡,变成了一盒子抚恤金强。 第919章 再不开打,说不定就会被人抄老窝了 人一到西域,时间观念就会变得很模糊。 晚上吃完了饭,去外边溜达一圈,回来扯扯淡,还没怎么样,就子时了。 可天才刚黑没多久! 鄯善国的时差,和长安比起来,大概有一个时辰。 一天之计在于晨的说法,在这里纯属放屁。 长安城里,就算是冬天,卯时肯定也已经亮了。 可在鄯善,黑咕隆咚的,只有鬼才出门。 住了半个月,柳白才勉强适应了,这一个时辰的时差。 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去年的今天,正值长孙皇后寿诞,同时,也是柳白进入长安城的日子。 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 以至于,让柳白觉得,好像过了四五年那么长。 那时候的柳家,虽说也算是个大商行,但产业仅限于关中一带。 哪里像现在? 连西域都有了不少柳家的分行! 生意人就要做生意人的事,打仗不是老本行。 经过半个月的筹备工作,柳家的超市,顺利在扜泥城中开张! 当然,外面还是要披上一层‘西域皮’的。 如今西域和大唐的形势如此严峻,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来个打砸抢之类的。 所以,扜泥城中的超市,是鄯善王室的产业! 和中原那些超市比起来,扜泥城分部的货物花样,少了不止十倍。 不过,这也足够让西域老百姓开眼的了! 鄯善王巴库,亲自露面给超市开张剪彩。 这是近几年来,扜泥城中最热闹的一次活动! 柳白坐在扜泥城超市分部的办公室里,把一张报表,狠狠的砸在一个,大鹰钩鼻子的脸上! “蠢货!从中原调集货物?你们不考虑成本问题?想要麻布,就要老百姓去织,想要鸡蛋,就让老百姓去养鸡,这些东西都要少爷我告诉你?!” 鹰钩鼻子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谁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人,竟然会是鄯善国的宰相! 放在长安,连个小伙计都比不上! 多蠢的人才会想到,从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去采购物资? 一枚鸡蛋从长安城里运到鄯善,比同等体积的金子还值钱! 把鹰钩鼻子赶出去,柳白长叹一声。 “人跟人之间的区别,比人跟狗还大...” 他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从长安,带几个会做生意的人。 王守仁倒是可以干。 但是让他来做超市生意,完全就是用红衣大炮轰蛐蛐的行为! 所有跟来的人之中,也就柳白闲着没事。 亲自披挂上阵,才发现,在这种地方开超市,是多么的艰难...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进!” 柳白没好气的说道。 门外的人,似乎听出了柳白语气之中的不耐烦。 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走进来。 “少爷...” 来人是徐振南。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徐振南摸了摸鼻子,道:“少爷,巴库说大食国的第二封国书来了,您...” 柳白揉了揉眉心,道:“那就去看看吧。” 总让堂堂的鄯善国主,往超市跑,实在是不像话。 巴库累不累,柳白不关心。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们这群中原人的身份。 明面上,还是少接触的好。 每次见巴库,都要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 一件能把浑身上下都裹起来的大袍子,是必备的。 最好是粘上点胡子。 虽说不伦不类,但好在扜泥城中这种打扮的人,相当的常见。 近些日子,尤其是大食国要攻打大唐的消息,传开之后,中原人在西域愈发的艰难了。 以前中原来的行商就不多,现在倒好,彻底销声匿迹了。 一路走到鄯善王宫,大街上偶尔能看见,扛着刀枪的异族士兵。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生活,柳白已经练就了看一眼就能知道,他们是哪一族人的本事。 他们并不是鄯善国的士兵,而是来自高昌国的人。 高昌鞠氏,已经在扜泥城百里之外的一座坎儿井旁,驻军十来天了。 从这一点,可以轻而易举的猜到,高昌肯定已经和大食国,穿上一条裤子了。 同样的,还是铁勒诸部,也就是回鹘人。 相比于鄯善,大食国显然更加信任高昌国和回鹘人。 否则,也不会让两方人马,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监视鄯善国的一举一动。 进入皇宫,来到住了几天的寝宫之中。 巴库驱赶走所有人,来到柳白脚下。 照例亲吻了他的鞋子。 而后,巴库将一份国书,呈送给柳白。 这回不用翻译了。 巴库是个脑子很好使的人,早就预备好了译本。 “现在就出兵?” 柳白有些诧异。 大食国在国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让鄯善出兵,与大食国、铁勒诸部,以及西域的一些小部族,合并两万,去攻打大唐的西部边塞... 这种做法很常见。 就好像两军对垒之时,精锐是不会率先登场的。 一般会招来俘虏或者是奴隶,先上去送一拨人头,磨一磨敌人的锐气。 柳白没想到的是,大食国竟然会这么着急。 按理说,这个级别的战争,不筹备个两三年,根本就没有打的必要。 贸然出手,到最后只会被活生生耗死。 要知道,这一开始,可就不是能轻易中止的了。 至少,在西域这些国家的士兵死干净之前,大食国是必须要到达,他们预计好的战场之中的。 可根据消息看,大食国的东方总督优素福,好像还没过葱岭... 他们就这么有信心,西域的士兵,能挡大唐的军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柳白扭头问徐振南。 “咱们的人到哪了?” 徐振南分管这一方面的工作,专门负责和大唐军队联系。 “八天之前就过玉门关了,算算时间,撑死离咱们也就七八百里。” 柳白皱了皱眉。 忽然灵机一动,道:“承乾在哪?” 徐振南挠了挠头。 “太子殿下最近行踪比较诡异,月初的时候还在若羌一带,六天之前跑到了疏勒一带,估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大宛...” 柳白一听顿时乐了。 若羌和疏勒,还算是比较靠近大唐的。 而大宛就不同了。 大宛国的西部边境,紧挨着葱岭。 也就是说,翻过山,就到了大食人的边界! 找到根了! 大食国多半认为,中原早就已经动手。 再不开打,说不定就会被人抄老窝了! 第920章 怀恩怎么来了? 泰记的员工素质很高,能力更高。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从柳家庄子中选出来的。 主家花着天价的俸银养他们,他们回报的,则是性命! 来到西域一个多月的时间,损失最大的就是泰记! 柳白带来了八百人,而今足足损失了七十多位! 看起来,似乎不到一成。 可实际上,这已经是泰记,乃至锦衣卫成立以来,最大的损失之一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 那七十多位泰记员工,拼死在西域打开了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的畅通,或许能够救回一万,甚至十万人的性命! 因为从通道畅通的那一刻起,柳白就联系上了李承乾,由于距离太远,消息的时限性很难保证。 从若羌一带传过来的消息,至少已经过去四五天。 而从大宛传来的消息,起码已经有十来天了! 李承乾的行踪很特别,甚至可以说诡异。 他们在西域来来回回兜了好几个圈子,数次掠过鄯善国边界,也就是说,他们有好几次能够来到扜泥城,和柳白相见的机会,却刻意没有来。 柳白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他们的身后有追兵,李承乾不想连累到自己。 “可以确认的是,承乾身后的确有追兵存在,而且人数不会下于五千!” 在得到大食第二封国书的次日,柳白再次来到鄯善王宫。 这一回,巴库带来了更加有用的消息。 联合上泰记带回来的情报,王守仁做出了一些综合性的分析。 “看来,承乾身边的一万多人,已经被打散了,他身边最多也就还有三千人马,而且其中,有三成是泰记的人手...” “他身后的追兵,不可能会是大食国的人,因为如果大食国亲自出手,只能说明,他们得知了承乾的身份,而一旦承乾的身份曝光,那么西域,恐怕早就乱套了!” “所以,根据地形判断,追兵只有可能来自高昌,亦或是铁勒诸部!” 听完了王守仁的分析,柳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你说,是让承乾接着在西域折腾,还是让他来到扜泥城,帮着咱们看生意?” 柳白始终都没有担心过李承乾的安全问题。 他身边的泰记员工,比扜泥城之中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哪怕真的战败了,那群泰记员工,也足以护着他,跑到海角天涯。 以泰记员工们那可怕的生存能力和潜伏能力,只要化整为零,天下之大,可任其潇洒。 而李承乾没有甩开这些人,只能说明,李承乾压根就没想过真正的躲藏起来。 可李承乾不过来帮忙,柳白手头可用的人也着实太少了,在他看来,扜泥城超市生意的重要程度,一点都不比打场胜仗低。 反倒是李承乾,整天在西域瞎折腾。 打了这么多天,也没见西域的军事力量有多大的损耗。 相比之下,还不如过来帮帮忙。 不过,柳白还是问了王守仁的意见。 在李承乾的学习进程方面,柳白的了解反倒不如王守仁深。 王守仁想了想,道:“在沙漠里流窜流窜,也是长能耐的好机会,少爷若是缺帮手,属下少睡会儿觉便是...” 柳白笑道:“还是算了吧,你手头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让王守仁来帮衬着做超市生意,太暴殄天物了。 如今的他,不仅仅管着泰记之中的所有事务,还当着隐形的鄯善国主。 就连鄯善国主的印玺,都在王守仁腰间挂着! 咔! 寝宫的大门,忽然轻轻响了一下! 柳白眉头又皱了一下。 王守仁猛地起身,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已然在手! 刚才巴库送完消息出去的时候,柳白已经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分析战情是最重要的事情。 哪怕有十万火急的突发事件,也要先放一放。 除非...不是自己人! 王守仁微微眯起眼睛。 柳白从袖口之中,缓缓掏出一把,和巴掌差不多大的小弩。 咔—— 大门外又响了一下! 王守仁无法断定,来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干脆采用迂回战术,猛地从不远处的窗户处,扑了出去。 砰砰—— 叮—— 沉闷的碰撞声中,夹杂着刀剑相抗的声音。 之后,却是一阵安静。 砰! 下一刻,大门忽然被王守仁撞开。 柳白头一次在他脸上看了惶急的表情。 紧接着,柳白就看见,王守仁正搀扶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人。 “来人!叫医官来!” 柳白这才看清,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竟然是怀恩! ...... 半个时辰后,柳白从长安带来的医官,处理好怀恩的伤势。 “少爷,命保住了,不过他的胳膊...” 医官是李时珍一手带出来的弟子。 柳白脸色一沉,道:“没有办法了吗?” “若是早半个时辰,还可以...” 柳白没听他继续说下去,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怀恩身上好几处包着麻布的地方。 躺在卧榻之上,面如金纸,呼吸都变得散乱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怀恩肯定是李二派过来的! 自从大食国送来第一封国书,鄯善国就已经被各族的大军包围了。 李二手下猛将如云,但能够从千军万马之中,无声无息闯过来的人,也只有怀恩了。 也不知,他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头。 面容枯槁得厉害。 尤其是左臂! 那恐怕的伤口,即便包扎起来,依旧往外渗血。 如果伤口再深上半寸,恐怕整条胳膊都会被人砍下来。 如今,接是接上了。 可惜的是,他这条胳膊也彻底的废了。 王守仁正一点一点的,给怀恩喂人参粉补气。 本来,人参这种大补之物,是绝对不能在性命垂危之际用的。 不过经孙思邈和李时珍的联手调制,已经变成了足以吊命的神药! 又过了片刻,怀恩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 不过,还是没有苏醒。 柳白叫来沈威。 “去帮怀恩收尾,只要不是咱们的人,任何看见他踪迹的,都不能留活口!” 沈威应声而去。 与此同时,怀恩猛地睁开双眼。 “柳公子!” 第921章 那就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吧 柳白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慢慢说,不着急。” 他很清楚怀恩拼了性命不要,冒死闯入扜泥城中,肯定是有重要的消息传来。 他更清楚,怀恩对于李二的重要性。 换言之,这个消息对于李二而言,比怀恩的性命更加重要! 若非如此的话,李二完全可以等待泰记的人手,主动联系他们。 既可以保证安全,也不怕走漏的风声。 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比较慢。 怀恩顾不得疼痛,在卧榻之上,距离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王守仁急忙上前,将怀恩按住。 “你这条膀子若还想要,就老老实实的躺着!” 怀恩眼中,悲哀之色一闪而过。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手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条膀子就算能接上,和废掉也没多大差别了。 “柳公子,陛下率领大军已到扜泥城东三百里之外,命程帅于后日攻城,还请柳公子,早做准备!” “攻城?” 柳白一怔。 他能够想到,李二心中憋着巨大的火气。 任哪一位帝王,听说原本臣服与自己的国家,忽然反水背叛,甚至还联合别人一同出兵反扑,都会怒火中烧。 只是,柳白没想到,李二会愤怒到这种地步。 行百里必蹶上将军的道理,小孩子都明白。 昨天的情报上说,李二还在六七百里之外。 虽说肯定会有所误差。 但也足以说明,这两天来,李二带着人狂奔了不下两百里! 他为何,要如此着急攻城? 莫非,又出现了意外? 柳白很不喜欢意外。 他喜欢那种掌控全局的感觉。 知道事态走向,才是预料到敌人下一步的动向。 而来到西域之中,意外频出。 柳白心中,也出现了些许的愤怒。 王守仁和柳白是同样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只有一个可能... 一个,或者是几个,曾经臣服与大唐的国度又叛变了! 西域有头有脸的国度不少,真正能入眼的也就那么四五十个。 其中一大半,早就叛变了。 有一小部分,被李承乾的游击军顺手灭了。 可还有一些,始终态度不明。 譬如安息、乌孙、浩罕等国。 这些国家的势力,并不算小。 就算比不上高昌、鄯善、焉耆这种,三流之中的顶尖配置,起码也算是入流的。 比之某些城邦国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历史以来,他们都是喜好和平,从来都没有和中原,发生过冲突。 “哪个国度叛变了?” 怀恩知道,柳白已经洞悉背后的隐秘。 “乌孙、安息等国,全部都撕毁了与我大唐的盟约,如今纠集了两万兵马,正向扜泥城赶来!” 柳白和王守仁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什么大碍,你好好养伤,得空的时候,我再去看你!” 柳白让王守仁把怀恩送到扜泥城超市分行里去养伤。 鄯善王宫内部相对安全,可一旦出了意外,只有泰记人手充裕的超市分行,才能保住怀恩的性命。 以他现在这种状态,若是再长途跋涉,和杀了他没什么两样。 寝宫里,只剩下了柳白一人。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乱,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也就是说,西域已经彻底没有了朋友,连朝廷大军的给养通道,都会被那些新叛之国,彻底切断...” 柳白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打仗,他不擅长。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经济战做准备。 从现在的局势看来,慢慢的引敌人上钩,已经不大现实了。 他原本所想的是,借超市的名义,将方圆五百里,甚至方圆千里的物资,全部吸引到扜泥城中。 使扜泥城,成为西域最大的货物中转地带。 如此以来,柳白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住西域大部分区域的资源。 无论切断敌人的补给,还是给他们的粮草下毒,都是绝妙的办法。 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大唐的补给线也会被切断。 也就是说,用资源的方式扼住敌人的咽喉,已经不可能了。 必须要率先供给自己人才行。 不过,也幸好柳白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 否则的话,大唐军队在满盘皆敌的西域,只能彻底沦落为孤军。 人再多,也无济于事。 一切都要提前了! 柳白立刻把徐振南叫了过来。 徐振南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进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因为情报上的缺失,才导致如今陷入被动的局面。 柳白没有多说别的。 “告诉前往扜泥城周边城池的人手,借战事将起的由头,立刻将价格降低,同时大肆收购物资...只要是能够用钱买到的,都要收购过来,不计代价!” 徐振南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柳白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冷静一些。 等心绪完全平稳下来的时候,他走到地图前。 “两万,三万,十五万...敌人总数也有至少二十万人...加上大唐的军队,总计四十万人,将会在这片旷野之上,展开大范围的厮杀...” 柳白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东延城、戎卢城、渠勒城、乌什城...” 总计十三座城池,被他一一标注了出来。 这些城池,无一例外的,都是距离扜泥城最近的城池。 人口最少的,也有近六千之数。 同样,这些城池也是柳白派遣泰记的人手,在当地开办超市分部的城池。 “算起来,这些城池的总人口,虽说也不过二十万出头,但凭借他们的购买力,应该也能够吸引来,供给二十万大军的物资了...” 柳白长出了一口气。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好在,局势还没有完全脱离控制。 他的目光,又忽然一沉。 “大食...” 从前,还真是小觑了大食的外交能力。 “那就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吧!” 哗—— 柳白一把将整张地图,从墙上撕了下来。 乱就乱,没有什么再值得去顾虑的! 他这一趟来,人带得不多,武器也并不算太充裕。 唯独金银财宝,带了无穷无尽! 这么多钱,砸也能把人砸死。 柳白就不信,买不下西域这片疆土! 第922章 银子的力量,真的可以通神吗? 西域局势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万人以上的军队,在沙漠、绿洲之上,肆意横行,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从铠甲上,可以轻而易举的辨别出,这支军队,究竟是属于哪一方的。 两千骑兵打头,后方八千步兵玩命追逐。 他们穿着淡黄色的皮甲,骑兵举着弓箭,步兵拎着弯刀。 几名将领放声嘶吼,似乎在催促他们的士兵,哪怕性命不要,也要赶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他们的战场。 柳白一眼就认出,这是属于龟兹的军队。 此刻的他,站在扜泥城的城墙之上,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不过,身旁的鄯善国主巴库,却从他的笑意之中,看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在大唐人的眼中,龟兹是一个美丽且和善的民族。 他们的音乐、舞蹈,在大唐格外的流行。 其中一部分,甚至融入了大唐的生活。 而大唐的雅士们,也以崇尚龟兹音律为荣。 中原考量音乐的《燕乐二十八调》,甚至就是从龟兹音乐之中,演变出来的。 很少有人知道,龟兹是一个,实力并不下于高昌的西域大国! 西汉之时,龟兹已经拥兵两万七千人,而演变到今日,根据泰记回奏的情报,龟兹的军队,不会下于五万! 掠过扜泥城下的这一万人,是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到来的。 他们按照大食人的安排,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鄯善国的动向。 鄯善国早就被大食人,视为他们远征大唐的重要据点,他们不肯让这块绿洲,出现任何意外。 在他们的眼中,整个西域最为富裕的扜泥城,决定着这场战争的走向。 或许,有可能成为大唐覆灭的转折点! “主人,天快亮了...” 巴库在一旁,轻声说道。 柳白点了点头,道:“巴库,你觉得,鄯善国能够击溃龟兹士兵吗?” 巴库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恐怕...” 鄯善虽然也是大国,但国内士兵早已经被富裕的生活,磨光的心智。 若是小规模的摩擦,或许鄯善还有所余力。 但真到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时,鄯善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下于。 况且,此时的鄯善,可谓群狼环伺。 周围,可不只有龟兹一国驻军! 柳白笑道:“在两个月之前,唐人从不觉得西域会成为心腹大敌,甚至于在某些人眼中,西域是一片世外桃源,是远离纷争的净土...” 说着,柳白吹了吹面前的城砖,把胳膊搭在上边。 “真该让那些人看看,他们眼中,只懂音律的龟兹人,是何等的气势雄壮...” 巴库低下头。 他猜不透,主人心中在想什么。 同样猜不透,主人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龟兹兵强马壮,也不过是主人手里的玩物,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一万龟兹士兵,舍生忘死...在巴库看来,您才是世上最强大的人!” 巴库没有说什么违心的话。 在他眼中,柳白不光是最强大的人,同样也是最令他恐惧的人。 他竟然真的只凭借一句话,就让敌人的军队,亡命奔袭数百里! 柳白笑道:“财可通神,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为了利益而活,只不过,城下那些人活的比较简单,他们眼中的利益,只有银子。” 巴库的头,垂得更低了,连带着腰板都弯了许多。 柳白直起身子,拍了拍巴库的肩膀。 “继续下去吧,明天焉耆的六千人,也会像他们一样,为了些许财货,忘记自己真正的使命,那时候,也该到你出场了。” 说完,柳白从城头上走了下去。 沙漠之中,入夜便会变得冰冷无比。 扜泥城所在的绿洲却不然。 天快亮了,才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这时候,需要多加件衣服。 巴库垂着头,把柳白送到城下,又走了回来。 在他身旁,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轻声道:“国主,难道咱们明日...真的要出兵?” 巴库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 他紧张的回头看去,见没有柳白的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阿木都,你记住,主人是无比强大的,我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只有西域之战结束之后,咱们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被他称为阿木都的男人,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说实话,我有些不信,他真的就凭一句话,调动了龟兹的军队?” 巴库苦笑一声,道:“你不懂...” 事实上,巴库自己也不懂。 他只知道,柳白把经营几家超市的利润,分给了龟兹人些许,龟兹人就屁颠屁颠的,去解决柳白口中的‘敌人’了。 而仅仅在半个月之前,那个所谓的‘敌人’,还曾经与龟兹的将领们把酒言欢。 银子的力量,真的可以通神吗? 巴库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咱们的族人,能够顺顺利利的入关,成为大唐的顺民,相比之下,你我的性命不重要,主人若是让咱们去死...死也就死了。” 阿木都怔怔的眺望着远方,喃喃道:“匈奴人与中原人,曾有着血海深仇,而今,却只能寻求中原人的庇护,何等的讽刺...” 啪! 巴库忽然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阿木都的脸上! “主人下令,就要拼命去完成!等西域之战后,咱们就是唐人,日后不要再提匈奴这两个字!” 阿木都急忙低下头,眼中满是悲哀。 “我明日就带兵出城,将龟兹人和焉耆人,彻底挡在连山以北,在大唐的军队攻来之前,他们是不会再出现的...” 阿木都双臂交叉,冲巴库弯了弯腰,转身走向城下。 巴库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从他看到龟兹人按照柳白的吩咐,从军营里冲出来的一刹那,就已经认定,这场战争势必会以大唐胜利而告终。 正如柳白说的,这场胜利,他完全可以用银子买过来。 而西域这片偌大的疆土,就是赠品。 只不过,他不知道,在这场战争过后,自己的族人,还能剩下几个... 第923章 区区几个西域国家的王族,还不是手到擒来? 扜泥城超市分行! 柳白坐在会议室里,周围是他这次带来的几位中流砥柱。 除了许褚站在柳白身后之外,其余人都围着桌子,坐成了一圈。 王守仁作为柳白身边的第一智囊,率先发言。 “根据咱们制定的逐个击破计划,龟兹人和焉耆人,已经不足为虑,鄯善国的军队,将会把他们死死挡在连山以北,注定参加不了这次战争了!” “承乾那边也送来消息,若是扜泥城有失,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驰援!” 柳白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诸位都分管了不同的工作,结合老王给的情报,各自说说吧。” 除了柳白三人之外,当初锦衣卫的七位百户全都在场。 沈威看了看左右。 他分管的工作最重要,也最紧急。 “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 “我负责的,是和咱们自己的大军联系,考虑到时限性,大军将攻打扜泥城周围军队的时间,推迟到了三日丑时!” “诸位都知道,指挥前军的是程老爷子,陛下亲自下令,在与大食国交战之前,热武器是不能暴露的,所以需要扜泥城给予足够的支援!” 他在将一份表格,交给柳白。 柳白翻看了一下,递给另一边的徐振南。 徐振南看了看,眉头皱得老高。 “我负责的是扜泥城中,所有物资的总体调度,若是满足大军的要求,恐怕支撑游说工作。” 沈威摇了摇头,道:“陛下身边的参军们,都建议说,没有必要继续游说下去了,扜泥城周围的驻军中,龟兹和焉耆的势力最大,其他军队人数最多不过三千而已。” 柳白沉思片刻,看向正对面的一位锦衣卫百户。 周弥,是当初那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本事可不小,他的嘴皮子一点都不比朱简等人差。 龟兹和焉耆的军队,就是他忽悠走的。 周弥苦笑一声,道:“属下如今正在攻略姑墨国的三千人马,说实话,咱们给龟兹和焉耆,分出一部分超市的收益之后,再想拿出足以让旁人动心的利益,恐怕...”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继续说下去。 正所谓,财宝动人心。 在扜泥城方圆五百里之内,开设的超市分布,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掀起了剧烈的浪潮。 销量上去,利润是极其可观的。 闻风而动的西域商人们,将能够调动的货物,全都送到扜泥城周围五百里以内的市场之中。 柳家为了收货,开出足以让他们疯狂的优厚条件。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大肆囤积物资,是不可能不引起大食国注意的。 不过,超市的开业,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而且,一切都在鄯善国主巴库的名下。 大食国人哪怕把脑瓜子想破了,都不会想到,其中有唐人的身影。 把龟兹和焉耆人忽悠走,其实并不困难。 只要告诉他们,在距离扜泥城几百里之外的某个部落之中,有超市想要收购的东西,他们不想去,他们的国主也会逼着他们去。 这是柳家付出极大的代价,短短时间之内,在西域经营起来的声誉。 因为在此之前,有好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因为选择和超市合作,而迅速膨胀成强大的势力! 说到底,西域诸国为什么跟大食合作? 还不就是为了利益吗? 从大食国给鄯善的国书上,便可见一斑。 无非就是打下大唐的疆土之后,分给他们些残羹剩饭。 西域诸国只在乎利益,并不在乎他们究竟帮的是谁。 他们未必不晓得,其中有诈。 只是不在乎罢了。 “既然游说不了姑墨,那就算了,陛下说的也没错,西域诸国在扜泥城周围的屯军,总共也不过三万,走了一万六千人,剩下的不足为虑。” 虽说剩下的还有将近一半,但这一半中的成分,实在是太复杂了。 人数多的如姑墨,只有两三千人,其余的连几百人的小部族都有。 龙蛇混杂之下,形成不了多大的战斗力。 唯一能阻拦大唐行军道路的,就只有安息和乌孙等,刚刚撕毁盟约的国家了。 他们那两万人,不容小觑。 柳白看向另外一位锦衣卫百户。 “钱飞!” 钱飞是一个黑脸壮汉。 脑袋没多少头发,靑虚虚的,看起来像个和尚。 并不是因为他真出家过,而是因为,脑袋正中间有一条恐怖伤口。 看起来,格外的凶悍。 可实际上,他在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的作用,和周弥差不多,也属于嘴皮子好使的。 “是,少爷!” 他站起来。 “我负责的是乌孙等国的工作,经过打探后,我们发现,这两万军队之中,乌孙和安息占据绝对的主力,属下以为,此两军可采用暗杀的手段,将其主帅枭首!” “乌孙和安息的主帅,皆是其国中王族,将其枭首,必定军心涣散!” 柳白点了点头。 西域各国的连坐制度,是极其严苛的。 主帅是普通还好。 但凡主帅跟他们的王族占一点亲,只要是死了,回去之后,军队肯定会面临大范围的清洗。 这一点,是柳白近日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一听到‘暗杀’,又见柳白点头同意,坐在桌子一角的李淳风,‘蹭’得一下站起来。 “柳公子,这次让我去吧!” 也不知这小小的道童,哪来的那么大杀气。 摩拳擦掌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砍下敌人的脑袋。 “你另有任务!” 柳白几个字,熄灭了李淳风所有的积极性。 小道士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坐下。 环视众人一圈,柳白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王守仁的身上。 “你去吧,也只有你,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柳白把暗杀安息和乌孙主帅的任务,交给了王守仁。 他的身手,算不上天下无敌,可能跟他比肩的,也没有几个。 区区几个西域国家的王族,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守仁知道时间紧迫,立刻站起来,道:“属下领命!” 第924章 朕碍你的事了? 扜泥城东,一百二十里! 朝廷的大军摆开阵型,大队骑兵在两侧不断的迂回游走。 重步兵扛着盾甲,一点一点的向前逼近。 李二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铠甲,手中端着一根马槊,坐在他那匹纯黑色的汗血宝马之上,整个人犹如魔神一般! 程咬金在他身后右侧,穿着一身土黄色的铠甲,手中同样是一条马槊。 唯一和李二不同的是,他带着一顶,插着长长翎羽的头盔,以表示自己的主帅身份。 大军前行的速度很慢。 因为前方探马已经传来消息,西域的三万四千人联军,已经驻好防线。 按照泰记的情报,他们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程咬金皱着眉头,看着远方。 “为何还没有信号?” 李二淡淡的说道:“不急。” 程咬金嘿然一笑,道:“不妨陛下且去中军休憩片刻,用不了多久,老臣便可已经敌酋的头颅,送到陛下面前!” 李二回头看了程咬金一眼,道:“朕碍你的事了?” 程咬金张了张嘴,没词回答他。 就算真碍事了,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李二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笑容。 自从出征以来,他就很少笑。 “这是从长安出兵之后,经历的第一战,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千军万马厮杀得场面了,你放心,不管打成什么样子,朕都不会越俎代庖。” 说着,李二从怀中,掏出一副望远镜。 朝着远处瞧了几眼,微微摇了摇头。 “杂牌军就是杂牌军,等了半个时辰,竟然连阵势都没摆好,换个性子急的,早就冲过去了。” 他也知道,就算所有人都拥有击溃眼前这三万四千联军的信心,也不能立刻冲出去。 即便面对三万四千头猪,也免不了会出现伤亡。 需要等待机会,趁着敌人内乱,一举将其击溃! 天很热,太阳很毒。 李二穿的那一身漆黑铠甲,估计能把人烤晕。 可他却浑然不当回事。 作为马上皇帝,他早就习惯在战场上吃苦了。 甚至于,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来了!” 程咬金低喝一声。 李二再次举起望远镜。 果然,远处敌人的应敌之中,产生了哗变! 李二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群拎着弯刀的西域军士,正在玩了命的砍杀他们自己人! “陛下,老臣去了,提前说好,您不许插手!” 程咬金等不及李二回答,策马上前。 “攻!” 旗手突然出现在大军正南方的山坡之上。 每一位大唐士兵,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旗手所发的号令! “杀!” “杀!” 嗡—— 一瞬间,就好像水滴蹦进热油锅一般! 冲霄的喊杀声,几欲令天地变色! 程咬金所统帅的前锋军,只有不足一万五千人。 够了! 习惯以少胜多,以一当十的大唐府兵,对付两万四千西域乱军,足矣! 踏踏踏—— 重步兵居中,两侧各有三千骑兵迂回包抄。 马蹄声,如惊雷阵阵,在大漠之上掀起滔天浪潮。 三里路对于骑兵而言,转瞬及至! 重步兵要慢上一些。 他们每个人的装备,都超过五十斤。 此外,每六人还要扛着一面巨大的盾牌,来护卫弓箭手。 骑兵迂回之后,逼迫得敌军,不断向重步兵靠近。 程咬金的前锋营之中,有一大半当年都参加过突厥之战。 而且,贞观二年之时,也跟程咬金前往陇右,抵御羌族乱敌。 他们早就习惯了,大漠之上的厮杀方式。 在这种地方,优良装备的作用,能够发挥得淋漓尽致! 很快,敌人被逼迫到了弓箭手的射程以内。 哗—— 哗—— 箭矢如同蝗虫一样,飞射而去。 几乎在一瞬间,放眼能及的敌人,报销了一大半! 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敌人也恢复了一些建制。 某些部落,派出骑兵。 还有一些部落,派出了弓箭手。 大唐雄师早有准备。 “盾!!” 传令官一声令下,重步兵齐齐将巨大的盾甲,抬了起来! 叮—— 叮—— 箭头除了能在盾甲上,发出清脆的响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而敌人的骑兵... 二十几架八牛弩,从后方露出狰狞的面容。 足有三丈长,成年人手臂粗细的攻城凿,已经上满了硬弦! 攻城凿这东西,并不是用来杀敌的。 一般情况下,是在攻城之际,用八牛弩射出去,钉在城墙之上,供军士往上攀援所用。 而用在平地之上... 嘣—— 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和弓弦声响起。 噗噗噗! 锋利的攻城凿,毫无意外的穿透了好几匹马,最终,生生将一个人,带飞了上百丈! 经过书院军事学院的研制,八牛弩的体积一缩再缩。 曾经需要三个人合力,才能上好弓弦。 而新的八牛弩,只要一个人便足够,而且下面加了机关和轮子,保证了足够的机动能力。 眨眼之间,二十架八牛弩,清出来一大片空地。 在没有热武器的年代,八牛弩几乎是战场之上的王! 短时间的对敌之后,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这张看起来人数很多的战争,实际上只维持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大唐在战损不足五十人的情况下,歼灭敌方近七千人! 剩下的,则是战俘。 听起来很夸张。 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可思议的战绩。 可无论李二还是程咬金,都感觉这场战争,极度的索然无味。 都说战争是一门艺术。 随着军事学院研制出来的武器,越来越强大,战争似乎变成了,算学院推出的那些公式。 不管敌人是什么模样,只要往上套,就足够了。 相比之下,打扫战场反而更麻烦。 “娘的,原来这厮早就被人弄死了,怪不得泰记的人说,要等敌人内乱!” 程咬金把一颗脑袋,当球踢了半天,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这颗脑袋,属于乌孙大军的主帅,同时也是乌孙的一位王族。 他对泰记这种抢功劳的做法,很不满意。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 若是泰记没有暗杀乌孙王族,直接让大唐军队,和敌人硬碰硬,战损不可能低到这种地步。 第925章 不是说好了举世皆敌吗?敌人怎么还不来? 首战...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对于一场战争而言,首战的功劳,仅次于定鼎之战! 不过全军上下都没有因为首战的胜利,而感到丝毫的欣喜。 有时候赢得太容易,反倒体会不到任何快感。 严格来说,这根本算不上国与国之间的交战。 完全是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彪形大汉,欺负一个只会挥舞棒棒糖的小孩子。 中军大帐之中,所有将领都到齐了。 除了李靖和李勣等人,带着军队在连山东侧,吸引着西域大部分敌人的目光。 程咬金、屈突通等老帅,都在李二身边。 几万俘虏的归属,引起老帅们激烈的争吵。 大唐并不缺人,缺得是可以随时牺牲,不用好酒好菜供养的人。 这几万俘虏,完全可以编成一大队仆从军,用来消磨敌人的锐气。 要知道,大食国的军队,并不比大唐的军队差。 李二坐在中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仆从军归谁,就意味着,率先由谁出场和大食人硬碰硬。 对于这个,李二并不感兴趣。 他比较担心的,还是鄯善国扜泥城中的情况。 区区百里,有骑兵方阵在,一日之间便可到达,可就是这区区百里,阻隔了消息传达的时间。 他们不能进城,甚至不能表露出,和扜泥城丝毫的关系。 一旦有人敌人发现,扜泥城中遍布着唐人,那么将会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何况,柳白还在扜泥城之中! 来到西域后,李二才发现,西域的局势,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艰难,明明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谁知道,现在竟然会变得如此无聊? 他们需要做的,并不是整军备战,而是慢慢等待。 从情报上来看,大食人想要越过葱岭,来到大唐军队的视野之中,至少还需要十来天的时间。 看着争吵正激烈的老帅们,李二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阵烦躁的感觉。 “既然是知节拿下的首战,那仆从军就交给他吧!” 李二一句话,让在场的老帅们,全都垮了脸。 程咬金哈哈大笑,冲最为愤怒的屈突通挤了挤眼睛,旋即对李二抱拳,道:“多谢陛下!” 李二摆了摆手道:“就到这里吧,你们各自去约束了自己的部下,最近一段时间,不要闹事。” 说完,李二强行将他们赶走。 独自一人坐在中军大帐之中,看着那张布满了各种符号和路线的地图,李二心中愈发的烦躁了。 作为一个喜欢,甚至可以说钟爱刺激的皇帝,平淡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不是说好了举世皆敌吗? 敌人怎么还不来? 他有一种拼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也不知,扜泥城中如今是什么光景...” 李二叹了一口气。 换成他以前的性子,早就乔装打扮一番,潜进扜泥城,找柳白凑热闹了。 但现在不行。 万一因为他的好奇,让柳白陷入危险,那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就丢尽了。 ...... 正如李二所想,此时的扜泥城中...可谓是相当的热闹。 原本人口只有万余人的扜泥城,如今活生生涌进来十几万人! 西域成了唐人的绝地,对西域本地人却没有任何限制。 来自各方的行商,玩了命的将手中货物,送到扜泥城中来。 都说两倍的利益,足以令人冒险,十倍的利益,足以让人疯狂,不计任何后果! 而扜泥城能够给他们的利益,远远不止十倍! 一批白色的麻布,放在大唐,只能换两顿饭吃。 到了物资匮乏的西域,能卖半块银饼子。 而柳家,却用银饼子的价格收货,再用两顿饭的价钱,卖给普通老百姓! 当然,行商只是一部分而已。 大部分人,都是从各个部族,闻风赶来的普通人。 柳家斥巨资,从行商们手中收购物资,卖给普通人。 而各地的行商们,再从普通人手中回购物资,转而重新卖给柳家。 一切,都是打着鄯善王室的名义。 短短几天的时间,鄯善王人傻钱多的名声,传遍了西域各个角落。 一时间,扜泥城的货物吞吐量,成百上千倍的暴增! 同样,这里也成为了,整个西域最大的货物中转站。 扜泥城超市分行的办公区域内。 上百个账房,正在紧张的计算着。 人员都是柳白一手教出来的。 虽说不可能像中原的账房那样,在一本账目上玩出花来。 但简单的业务,还是能够办到的。 “少爷,账目出来了!” 王守仁的声音,唤醒了正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柳白。 “念!” 柳白淡淡的说道。 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能少动弹,就少动弹动弹。 “综合这三日的出货量看,咱们柳家平均每天,至少要投入八十四万贯,而这个数字,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还会持续走高,按照方圆千里内的供货能力,四天之后,平均每天的投入在一百三十万贯左右。” 柳白点了点头。 这个数字,并不算太离谱。 西域物资匮乏,尤其是关于衣食住行的货物,连中原出产的百分之一,都达不到。 若是在中原干同样的事情,把方圆千里内的货物,一次性都吸引过来,恐怕柳家把所有家底都压上,都远远不够。 “想要完全控制西域市场,还是远远不足的,告诉巴库,开始执行第二计划吧。” 王守仁收起账本,道:“少爷,还有一件事。” 柳白抬头看了王守仁一眼。 王守仁略一沉吟,道:“西域的货币和咱们的货币,在品质上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金银,质量驳杂不堪,属下以为,应予以规范,否则的话,吃亏的还是咱们。” 柳白笑道:“定多少合适?” 他当然早就想到,在外贸上,没有合适的汇率,对买卖双方,都是极其不划算的。 只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 市场养不起来,制定汇率也没用。 王守仁提的正是时候。 “属下有两种办法,一是将各族的货币都统一起来,譬如强行让他们使用大唐的货币,二则是制定一个合适的兑换比例,按照金银成色,确定价值。” 第926章 柳家的大掌柜,全部都给调过来了 经济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小把戏。 有人说,让经济学家全都改行当木匠去,绝对不会对经济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 对此,柳白深以为然。 所谓的楼市,所谓的股票,都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 长安城中的大唐股事局,每日的成交额高达百万贯,实际上对于生产力并不发达的大唐子民而言,没有多大益处。 说白了,就是一种圈钱的手段罢了。 不过,有人赚得是老百姓的钱,柳白赚得,却是富人的钱。 如果将经济学知识分等级的话,柳白肚子里这点东西,也就勉强及格。 但...足够了。 他来到西域,固然是为了救李承乾。 更大的目的,却是...汇率! 在他眼里,中原怎么说都是自家人,赚自家人的银子,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想要玩得好,玩得出花样,就要把全世界的人都绕进来。 大食就是一座,还没有人挖掘过的金山。 除此之外,任何拥有货币的国家,都是纯金打造的好韭菜! 没有货币又如何? 培养一下,总归不费什么力气。 为此,柳白带领麾下的人们,进行了大量的市场调研工作。 扜泥城东百里的那场战争,打完已经好几天了。 几万人的厮杀,似乎并没有给西域的局势带来什么影响。 大唐捉住的那些俘虏,无论在西域人眼中,还是在大食人眼中,不过就是些杂牌军罢了。 恐怕连乌孙等国的国主,都没想过凭借这些人,能够挡住大唐的锋矢。 大食的军队,依旧有条不紊的向东进发。 从每天传回来的消息看,他们一天顶多走七八十里,从不肯急行军。 如今,才堪堪翻越葱岭而已。 真正的大战,还在酝酿之中。 大唐的军队也不着急。 击溃乌孙等国之后,短时间内,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扜泥城,柳白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从每两天一次的书信上,可以看出来,李二已经闲出鸟来了。 整天带着亲随,在各个绿洲之中打猎。 程咬金等人的小日子,也过得不错。 诸多高级将领之中,只有李靖和李勣,过得比较凄惨。 他们需要凭借十几万人,守护将近三千里的大唐国境线。 整日对吐谷浑、吐蕃、天竺的人,严防死守。 以保证大唐和大食对决之时,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时间久了,西域竟然重新平静了下来。 没人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如果要下暴雨,起码天上会多点云彩,至少也要刮上几场风。 可西域的天空,却是‘万里无云’。 每天赶到扜泥城中,寻找商机的西域商人,却是变本加厉的多了起来。 甚至于,连吐蕃等国的商人,也冒险穿越大唐的防线,想要在扜泥城中,发一笔横财。 柳白在扜泥城超市分行的办公室里,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吵得人脑浆子都要沸腾了。 一开始,柳白静静听着,什么话都没说。 但过了半个时辰,柳白终于忍不下去了! 啪! 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众人瞬间情景了。 “一个一个说!” 说完,柳白有些无力的用手,支着脑袋。 太吵了! 放在外边,都是威震一方的豪强,到了自己跟前,怎么全都变成菜市场里斤斤计较的婆娘? 知道少爷生气了,没人敢说话。 王守仁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揶揄的笑意。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大老远从中原赶过来,你们不需要休息片刻吗?” 他看向最前方,一个穿着灰色长袍,下巴粘着卷须,伪装成鄯善人模样的中年大胖子。 中年大胖子偷偷看了周围人几眼,有些心虚的说道:“少爷,咱们这不是...这不是想赶快帮您打开局面吗...” 在他身旁,脑袋上围着头巾,一副阿三打扮的老头,抹了抹嘴边的唾沫,道:“少爷,分配任务的时候,遵照级别来,这可是当初您定下的规矩。” 柳白无奈的说道:“的确是我定下的规矩,可你们都是大掌柜,怎么分?” 老头嘿然一笑,道:“不如按岁数来分。” 他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 “放你娘屁!” “你个老东西,越老越不要脸!” “不如按照脸皮分,你头一个来,谁都没怨言!” 柳白扶额叹了口气,他开始有些后悔把这群人叫过来了。 众所周知,柳家有十三位镇守一方的大掌柜。 除了李恪他们之外,剩下的,都是当初跟着柳家老爷子一同起家的老人。 为了把西域市场,彻底收入囊中,柳白一直调令,把他们全都叫到扜泥城中来了。 只有在岭南看着航海贸易的大掌柜老马,没时间过来。 鄯善人装扮的中年大胖子,是幽州大掌柜老周。 而老不要脸的,则是被老马从岭南替换下来,已经闲了大半年的老钱。 他们在柳家的地位很高,连王守仁都要矬上半个脑袋。 算起来,整个家里,只有一个半人,能管得住他们。 一个,是柳白。 半个,则是总掌柜沈三万。 剩下的人,想管都不敢管。 平常都是跟李渊喝酒,称兄道弟的人,没人惹得起。 有了创建大唐股事局的经历,他们对于开拓西域市场,有着极大的信心。 每个人都恨不得‘只手遮天’,把其他人赶回中原去。 如果按照贡献来看,岭南的老马,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可惜他没来,其他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逼得柳白实在是没招了。 他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了一阵,道:“抓阄!” 很快,每人分到了一个小纸片子。 老周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看看咱这运势!” 老钱哭丧着脸,脸上的肉抽搐个不停。 柳白看了看他们手中的纸条,而后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下。 “这么分就挺好,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少在这吵吵。” 他把随身携带的玉佩,从腰带上拽下来,丢给老周。 “老周是总调度,主管开辟西域市场,所有人都听他的!” 说完,柳白挥了挥手,道:“都滚都滚!” 第927章 如果搞经济的,打算去坑人那一坑一个准儿 西域流通的货币有很多。 成色最好的,当然是大唐官制的金银,以及不同面额的开元通宝。 其次,要数从大食流传过来的金币和银币。 最后,才是西域本土的金银。 至于其他部族,还处于以物易物的阶段。 最典型的,就是吐谷浑和吐蕃。 他们买卖东西,都是以牛羊来计数的。 每一个来自吐谷浑,亦或是吐蕃的行商,都携带着大量的牛羊牲畜。 日子久了,柳家积攒了大量的异族货币,以及七万多头羊和一万多头牛! 这些,可都是拿真金白银换回来的! 幽州大掌柜老周,带着人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旋即找了个房间,跟诸位大掌柜们开会去了。 他们需要根据市场上的购买力、各个部族的实力、乃至西域市场上的货物数量等等,多方面的因素,确定好一个最为合适的汇率。 这种工作,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 柳白没有参与这场会议。 把家里的老人们都叫过来,本就是为了多省省心。 将玉佩交给老周的一瞬间,柳白顿时感觉身子轻松了不少。 来到扜泥城日子也不短了。 柳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上。 如今有人帮他分担压力,自然要去好生休息休息。 这一觉,柳白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 洗漱完,吃过扜泥城中没滋没味的早饭,柳白打算去大街上转一圈。 近来城中的人,越来越多。 西边的高昌、焉耆,差不多都是汉人创建的国度,长相和中原人也没多大分别。 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柳白等人就懒得再伪装了。 只有大掌柜们入城的时候,稍稍做了一些易容,为了方便一点。 还没出门,老周红着眼睛走过来。 一夜没睡的老周,不仅没显出疲惫来,反倒十分的亢奋。 当年的大唐股事局,堪称搅动天下! 横行千年的五姓七望,被他们连根拔起! 若是这次做得好,收获起码不会比股事局小。 上次可是柳白亲自操刀,时时刻刻都镇守在股事局里。 而这一回的主事人,变成了老周。 他打算凭借这一次的功劳,彻底奠定他在诸位大掌柜之中的地位。 “少爷,汇率算出来了!” 老周拿着个本子,递给柳白。 柳白简单的扫了一眼。 汇率这东西,光靠眼睛看,实际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几千年后都没能确定好,究竟是固定汇率制好,还是浮动汇率制好。 从数字上,无法真正体会出,两种货币的简单兑换,究竟能带来多么大的连锁反应。 不过柳白却知道,一个真正‘大门洞开’,和外界有密切贸易往来的国度,如果处理不好汇率问题,甚至有亡国的可能! 还是那句话,经济这东西,就是小把戏。 让搞经济的全都去当木匠,绝对不会对经济环境造成任何影响。 可是,如果搞经济的,打算去坑人...那一坑一个准儿! 坑人还不算什么。 运用经济手段,坑几个国家,貌似也没有多难。 尤其是,在这种敌人根本不知道经济战争为何物的情况下... 本子上没有特别离谱的汇率。 老周他们还是相对厚道一些的。 哪怕品质最差的,被西域人称之为‘马钱’的仿汉二体钱,都能用四个铜子,换一个开元通宝。 一般情况下,马钱的含铜量,不会超过一成... 用这玩意当钱,还不如融了打成锅碗瓢盆,更加划算。 “就这样吧,试行一段时间,不行的话再调整。” 柳白把本子还给老周。 带着许褚和王守仁,上街去了。 ... 在大街上溜达了小半个时辰。 吃了点东西,找个摊子歇歇脚。 忽然发现,大街上空了! 柳白三人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大唐的货币,对于异族而言,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不少异族行商,不贩售货物,而是专门去中原跑一趟,用自家的货物,换取大唐的货币。 要么,用来购买其他物资。 要不干脆融了,混上点乱七八糟的金属,铸造他们自己的钱币。 柳家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一趟柳白来,带得最多的,就是大唐的钱! 扜泥城中,六个兑换点同时开启。 得知可以兑换大唐的货币之后,无数人闻风而动! 哪怕手里只有三瓜俩枣的穷酸人,也知道兑换大唐货币,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如今在西域的市面上,不管是哪一族的行商,都不大乐意收除了大唐之外的钱币。 柳白要做的,就是一举奠定大唐货币的主导地位。 “钱币这东西,不是乱造的,需要根据一片区域的购买能力,货物数量,来精确的计算出来,当然,这种做法的弊端,是工程量太大,往往合适的数字还没计算出来,购买力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柳白坐在摊子上,给王守仁和许褚讲解着。 王守仁不时的点点头。 许褚则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听不懂柳白在说些什么。 柳白本来并不想给他们讲。 只是,既然王守仁问了,讲讲也好。 王守仁的脑子够用,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够帮上点忙。 况且,他还有很多任务,需要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动手的最佳契机。 “最简单的办法,是国家将金银储备起来,尤其是在对外贸易之中,有多少金银储备,便发行多少铜钱...若是胡乱发行,必定将打破市场的平衡,如此一来,短时间内,物价定会飞涨,原本一文钱能买两个烧饼,到那时候恐怕连个芝麻都买不起了。” 王守仁若有所思。 “所以,少爷您是打算,彻底打破西域的市场平衡?” 他很清楚,柳家并没有做好金银的储备。 而西域的各个国家,就更没有这个概念了。 换句话说,柳家的做法,完全就是把西域脆弱的市场,往死里折腾! 柳白洒然一笑,道:“打破平衡倒是不至于...西域不事生产,财富的数量是趋于稳定的,有时候,手中的金银是会糊里糊涂消失,又会糊里糊涂增加的,咱们不在局中,跳出五行...那么金银,自然会源源不断的自己流过来...” 第928章 谁能想到,经济上的小把戏,能够直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扜泥城中出现了抢兑大唐货币的局面。 各族的货币,都与大唐货币制定了相应的汇率。 而没有货币的部族,也纷纷以牛羊为代价,换取大唐的金银铜钱。 短短两天的时间,柳家竟然一次性将携带来的货币,兑出去八成! 扜泥城超市分行的仓库内,全都是各族的货币。 城东城西,以及鄯善王族的庄园之中,被各族送过来的牛羊牲畜,挤得满满当当! 懂行的人,譬如柳白他们,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有把带来的钱全都散出去,才能够在西域,奠定大唐货币的主导地位。 等西域人习惯了使用大唐货币,那就到了唐人说话算数的时候了。 而不懂行的人,譬如鄯善国主巴库等人,看着满仓库的破烂钱币,欲哭无泪。 异族货币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 看起来是个铜钱,不小心从指头缝里漏下去,掉在地上,竟然能摔碎了! 他们是眼睁睁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精美大唐货币,换成了这堆垃圾... 仓库里,巴库捂着心口,身子摇摇欲坠。 嘴唇微颤,脸色发白。 虽说他不是这笔银子的主人,但其中有两成以上,是经他手赚过来的。 “怪不得当初苏先生说,主人是大唐第一败家子,家里产业遍布天下,说卖就全都卖了...而今在西域的做法,恐怕比当年也好不到哪去...” 这番话,巴库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如果敢说出来,在场这群柳家的大掌柜们,能把他生撕了。 老周笑得已经看不见眼睛了。 脸上的肉,把上下眼睑,逼迫得挤在一起。 “少爷您看,咱们总共兑出去近一千万贯的金银,就连属下等人从关中带过来的铜钱,也只剩下两三箱!” 柳白对老周的工作效率很满意。 在他的预计之中,想要把带来的金银铜钱,全都兑换出去,至少也要五六天的时间。 才能够不惊动敌人。 如今看来,老周的确是拼劲了浑身解数,想在西域立下功勋。 从另外一方面,也能看出来,敌人在经济一道上,确实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关注。 否则的话,大战在即之际,忽然出现了大规模的抢兑行为,早有该派兵镇压了! 不是说他们傻。 而是他们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在他们看来,打仗讲究的是排兵布阵。 至于其他的...只要饭够吃,就绰绰有余了。 谁能想到,经济上的小把戏,能够直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很好很好!” 柳白带头,给老周鼓起掌来。 老周也不客气,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中原做生意没意思。 勾心斗角太严重。 哪里像在西域? 想干啥干啥,不仅官府不会阻拦,连竞争对手都没有。 就好像一个整天绑着沙袋的人,突然把沙袋解开,一蹦能直接窜到房梁上去! 老周觉得,自己若是在西域做得好,回去之后,未必没有把沈万三一脚蹬下来,自己当总掌柜的可能... 柳白打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口箱子。 里边放着的,全是黄澄澄的金币! 这是唯一的一口,用来盛放大食国金币的箱子。 总价值不算太高,只有四万贯左右罢了。 拿起一枚放在手心掂了掂,交给大掌柜老孙,冲他扬了扬下巴。 老孙有一手,辨别金银的好本事。 金银的成色如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质地不错,成色也不错,和大唐的金子价值差不多。” 柳白点了点头,道:“这一箱我带走,剩下的,按照计划进行。” 众人齐声应是。 老周他们带来的小伙计,分批将各族的货币全都拉走。 一直跟在柳白身后的巴库,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等走到超市分行后边的大院子里,才发现,这里已经铸好了七八座高炉! 几个小伙计,正往里边倒银子呢! 巴库看得练练倒吸冷气。 柳白这是打算,把所有西域弄来的货币,全都融掉! 他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上前,道:“主人,若是将这些货币全都重铸为大唐的货币,火耗至少会达到两成,实在是...实在是不划算。” 柳白没理他。 一点小钱而已。 没见过世面! 若是让他看见,柳家当初一举将近百万亩农田,无偿送给老百姓,这厮眼珠子还不掉下来? 带着一箱金子,柳白从后院出门。 一路走到鄯善王宫,柳白直接带着人把那一箱金子,放在了巴库的寝宫之中。 巴库的心,狠狠跳动了几下。 “莫非,要送给我?” 他有点激动。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觉得,主人的性格极其豪爽。 几百万贯,说扔就扔。 眉头都不皱一下。 送给自己,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想想自己这一段时间,殚精竭虑,帮主人跑前跑后,巴库愈发觉得,这一箱金子送给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柳白让人把大门关好。 坐下来,一只脚踩在箱子上,饶有兴致的对巴库,道:“想要?” 巴库很想点头,却只能摇头,他陪着笑,道:“为主人办事,是奴仆的天命...”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少爷我很清楚,你的部族为了抵挡龟兹军队,死了不少人...” 巴库心中乐开了花。 之前他命令阿木都,去连山以北,阻挡龟兹人不假。 可战死的,大部分都是鄯善国本土的士兵。 他的族人,根本就没死几个。 “这是巴库家族应该做的...” 柳白笑道:“你的祖先阿拉提,曾凭借几千人,打得西方抱头鼠窜,想必你的能力也不差...你想的没错,这箱金子的确是送给你的,不过,却需要你再去办几件事。” 说到这,柳白的声音一顿,语气转而变得低沉了许多。 “如果这几件事,你能够办到,少爷我未必就不能许给你的族人,一部分自由之身...如果办得足够出色,或许你的儿子能够在西域,创建起自己的国度,重现阿拉提的荣耀!” 此言一出,巴库呆立当场。 建国? 哪怕他曾经做过最美的梦,也不敢有如此奢求。 一瞬间,巴库的眼睛都红了! 第929章 谁跟王守仁做对,才是上辈子造了孽 在西域建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要有人,有军械,有粮食,随时都可以创建起一个国家。 想多大,就可以多大! 放眼西域,名义上的三十六国之中,能够凑齐一万精兵的国度,总共也就那么三四个。 随便挑一个,打上一场仗。 哪怕打输了,只要坚持一段时间,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足够了。 其余的小国,连屁都不敢放。 能和大国掰手腕,自然有灭了小国的实力。 连且末、若羌这种,子民不过几千的国家,都能存在上百年,建立起一个国度,又能费多少工夫? 西域混乱的存在,一是因为环境险恶,绿洲难得。 二,则是因为那些真正的大国,默许甚至刻意促成西域的混乱。 看看周边,东有大唐,西有大食。 北回鹘,南有吐蕃、吐谷浑。 群强环伺,太需要一片混乱的区域,作为缓冲地带了。 否则的话,整天都因为边境的纷扰而打仗,谁能安心发展? 当然,万事都有例外。 汉人、回鹘人、突厥人... 各族人想要在西域建国,都不算大事。 唯独一个族群,想要在西域建国,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匈奴人! 匈奴人巅峰时期,压得汉人不得不和亲。 突厥人、回鹘人的祖先,跟孙子一样得给他们送贡品。 大食人占了距离上的便宜,却也被他们欺负得挺惨。 后来匈奴人被中原大汉王朝,强行驱逐到漠北以西的荒芜之地,不得不迁徙,一直到了地中海一带,才能喘口气。 这也是为何,阿拉提在西方称王称霸,都不敢东进一步的原因。 说白了,匈奴人是整个东方的死敌。 谁都不愿意看见他们死灰复燃! 换句话说,匈奴人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 或许有人能容忍他们,在东方生活。 但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这里建立起势力! 对此,巴库早已失望了。 对于重建阿拉提,乃至匈奴祖先的荣光,他早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哪怕成了鄯善的国主,他都觉得,不是长久之计。 一旦匈奴人稍微强大丁点,必会面临灭顶之灾! 无奈之下,他只能寻找最为强大的唐人帮助。 甚至于,他都没有资格去寻求唐皇的帮助,只能依附在中原贵族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 或许,匈奴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将血脉融入中原,彻底归化。 而柳白的话,让巴库重新燃起希望。 他很清楚,柳白的意思,完全能够代表大唐皇帝。 有了大唐的支持,在西域建立起一个完全属于匈奴人的国度,并不是空谈! 仅此一句话,足以让巴库疯狂! 那一箱子大食金币,对他彻底失去了吸引力。 在了解了柳白发布的任务之后,巴库连等待片刻的耐性都没有,立刻带着自己的心腹,出城去了。 而柳白,则是叫上王守仁,在巴库的寝宫之中,开始研究西域的地图。 “匈奴人的血液里,便带着桀骜不驯的性格,让他们建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柳白幽幽的说道。 这个法子,是王守仁提出来的。 巴库全族的性命,牢牢攥在柳白的手心,所以他的忠诚,并不值得怀疑。 可柳白更清楚,匈奴人强大起来的可怕。 前汉在汉武帝执政时期,国力达到了巅峰。 可为了对付匈奴,几乎拼尽了家底,导致武帝之后的汉朝,没有一日安宁。 曾令李二寝食难安的突厥,最为强大之时,恐怕也比不过匈奴。 游牧民族的强大,只在朝夕之间。 但凡出现一个优秀的首领,他们的势力,就会飞速膨胀起来。 王守仁是一个很好的战略家。 他最擅长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少爷,匈奴人的强大,在于他们的不安分,就如昭武九姓,只要给他们建立起一座座舒适的城池,迟早会成为大唐的牛马。” 柳白点了点头。 正因为这个道理,他才会同意王守仁的建议。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经过短时间的商讨,两人渐渐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狭长的地带。 这片区域的总面积,大致抵得上大唐陇右道。 境内群山环伺,地势险峻。 宜居的绿洲很多,却也很零散。 最大的一片,也只能供给万余人生活。 “如果这是未来匈奴人的国土,那么对于大唐,对于咱们柳家,是极其有利的。” 王守仁的手指,顺着这片狭长的地带,一点一点往下滑。 “少爷请看,这一片山脉,可以有效的阻挡西方大军,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相反,对于大唐而言,却是一片天然的屏障,只要修建关隘,可一夫当关!” “对于我柳家而言,狭长的国界几乎占据了丝绸之路,八成以上的必经之地,既可以保证商队的给养,又可以护卫他们的安全,最重要的是,这一片区域的资源极度贫瘠,若他们想自己的子民存活下去,就必定要依靠大唐,最好的结果是,哪怕吃一粒米,他们都需要看大唐的脸色...” “当然,给了巴库建国的希望,他们才会安分守己的给少爷办事,否则,整日只想着尽快入驻中原,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巴库不可能肯为了少爷大计拼命。” 听完了王守仁的介绍,柳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让匈奴人给中原当盾牌,敌人来了他们先上。 心情好了安抚几句,心情不好随便踹走。 如果起了反心,不需要派遣大军出征,只要关闭通商的关隘,就能把匈奴人活活饿死! “你还真是...” 后边的话,柳白说不下去了。 他想到了帮助巴库建国的好处,却没有想到,王守仁拥有这么多的反制措施。 王守仁这条计划,已经不能用狠辣来形容了。 毒! 这完全就是一条绝户计! 谁跟王守仁做对,才是上辈子造了孽。 一旦被他盯上,干脆连反抗都别反抗,直接找瓶子毒药,把自己灌死算了! 第930章 意思意思?莫非,你没有别的意思? 对于柳白的态度,王守仁报以微笑。 “少爷,在您眼中,巴库是个怎样的人?” 柳白意味深长的往窗户外边看了一眼。 巴库正站在那里,招呼自己的族人。 人越聚越多,随着阿木都的到来,他们纷纷向着王宫大门的方向走去。 那一箱大食金币,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之中! “他是个聪明人。” 王守仁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 “聪明人并不见得,就多有头脑,只要拥有自知之明,就可以被称之为聪明人了。” 柳白笑道:“你总爱用这种险计,当初张三丰就是用这个借口,将你送到书院去教书的,而今,你不仅没有收敛分毫,反倒愈发的锋芒毕露了,这...是自知之明?” 王守仁学着柳白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膀。 “只要有好处,露不露锋芒,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相视沉默片刻,忽然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于善于隐藏自己心思的王守仁而言,大笑是极其难得的。 聪明人就是这样。 在一切都计算好之后,再大的险也愿意去冒。 他们从不肯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 一旦掰开了,揉碎了,反倒显得俗套。 一旁的许褚不知道这两个堪称大唐智慧巅峰的人,究竟达成了什么默契。 只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抱了抱膀子。 能让这两个人,兴奋到如此地步。 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什么? ... 在来到西域之前,时间是最珍贵的。 而到了西域,真正站稳脚跟之后,时间反倒变得廉价了许多。 除了南边的李靖和李勣,比较操劳之外,其余的人,似乎没什么可忙的了。 柳白不断兑换各族的货币,融化之后,重铸为大唐的货币。 超市分行后院的那几座高炉,从来都没熄灭过。 渐渐的,扜泥城市面上的外族货币,少见了起来。 作为柳家拼尽全力,打造出来的西域贸易中心,扜泥城中的外族货币减少,其他地方就更少了! 大唐彻底在货币市场上,奠定了主导地位。 令诸位大掌柜惊奇,并且感到百思不解的是,西域诸国,乃至大食,都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反应。 难道,他们就不感到奇怪? 经过多日的稳定之后,他们终于确定,外族人根本就不关心使用谁的货币。 对于他们而言,到了嘴里的肉,穿在身上的衣,才值得动动心思。 扜泥城超市,迎来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客人’。 这位客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超市分行的办公区,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 这个叫一声‘叔’,那个喊一声‘伯’。 看见认识的小伙计,总要照着人家的屁股,上去狠狠的给一脚。 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柳白的办公室。 客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揪了揪衣领上的褶皱,轻轻敲响房门。 叩叩叩—— “进!” 熟悉的声音,几乎让柴令武落下泪来。 虽说才过了两个多月,可对他而言,却仿佛过了十几年一般。 “柳大哥!” 柴令武推门进去,准备给柳白一个熊抱。 还没来得及走到办公桌前,就被许褚,用一根手指头顶住了。 柳白脸上带着防毒用的猪嘴,抬头看了一眼,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柴令武满脸不悦的看着许褚。 “你拦我干啥?” 柳白摆了摆手,给柴令武丢过去一个同样的猪嘴。 “戴上再过来。” 柴令武一听,急忙把猪嘴戴上。 看样子,柳白又在鼓捣瓶瓶罐罐的东西。 这是打算害人? 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看见柳白弄得东西之后,柴令武的脸都白了。 当初在蓝田县城,柳白亲自操刀,弄了一盘子河豚吃。 剧毒的鱼肝,被他收藏了起来,做成了粉末。 柴令武看得分明,装粉末用的瓶子,还是他给找的! 这要是吸进嘴里... 柴令武把猪嘴,使劲往脸上按了按。 “老孙头的学生说,寻常的毒,放进开水里煮一会儿,就化解得干干净净了,唯独河豚鱼肝的毒素,只有煮半个时辰以上,才能完全化解...” 柳白一边说,一边拿着小勺子,把鱼肝粉,放在一个精致的天平上。 下毒是一门手艺,需要保证剂量的绝对精确。 柴令武偷偷咽了口唾沫,道:“柳大哥,你打算弄死谁?直接找人去,不就是一刀子的事吗?何必大费周章,自己冒险?” 柳白没说话,将鱼肝粉末称够的剂量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另外一个瓶子里备用。 打开窗户通风,领着柴令武和许褚走到外边,柳白这才把猪嘴摘下来。 “弄不弄死谁,跟你没关系,话说你怎么跑扜泥城里来了?” 说着,柳白一怔,又道:“你不是在长安吗?” 柴令武讪讪一笑,道:“本来出征的人里没我,后来找了找陛下,送了点东西,便跟着来了。” 柳白暧昧的看了他一眼,道:“巴陵不对你心思,还是说...” 柴令武这个一向没脸没皮的人,竟然脸红了! 他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 说着,急忙从旁边提起一盒子礼物。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陛下让我过来意思意思。”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意思意思?莫非,你没有别的意思?” 李二给人送礼? 母猪都上树了! 必定是柴令武借了李二的由头。 而柴令武若是没别的意思,怎么可能送礼? 柴令武急忙道:“真没别的意思!” 柳白点了点头,道:“既然没别的意思,那这点意思,我就先收下了。” 说完,对许褚道:“送客!” 柴令武脸色一变。 “别啊!” 他绕过去,挡在要转身离开的柳白。 柳白笑道:“你还说没别的意思?” 柴令武咬了咬牙,道:“好吧...陛下说我在西域多余,让我赶紧滚回长安,跟巴陵生孩子去...我也是没办法了,连夜从军中跑了出来,柳大哥,你给我安排个任务吧,不然的话,只能回长安了。” 柳白本来想把柴令武,一脚踹回李二身边。 想了想,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来了倒也正好,下毒的任务没人干,你去吧...” 第931章 下毒是一门手艺!柴令武后悔了 下毒是一门手艺! 会下毒的人,可以通过精确的掌控剂量,变化下毒手法,来达成不同的目的。 近一年来,柳白对下毒颇有研究。 对于河豚鱼肝的毒性,也有很深的了解。 这种毒素,算是自然形成之中最烈性的了。 中毒之后,发作时间因人而异,不过只要中毒后的片刻时间内,查不到毒素的来由,那肯定没救了。 后世的医疗条件,都拿河豚毒素没办法。 绝对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药。 柴令武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头,捻着药瓶子,好像多接触一点,都能要了他的命。 “毒谁?”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你往城西,一直跑两百里,会看到一座大营,直接闯进去,将大营之中的主将毒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一滴冷汗,顺着柴令武的额头流下来。 敢不敢再扯淡一点? 自己是去下毒,不是去喝酒。 往城西跑? 两百里的距离,偏一点,就差老鼻子远了。 有一座大营? 且不提自己怎么赤手空拳,把毒药下给人家的主帅。 既然有大营,那肯定有兵吧? 自己一个人,怎么闯进去? “柳大哥,那个...那个...” 柳白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道:“西域战局,成败在此一举,全靠你了!” 柴令武都快哭出来了。 此刻他万分后悔,从军营之中跑出来。 早知是这样的任务,他干脆直接回长安,跟巴陵生孩子去算了! 柳白不管他怎么想,扭头就走。 大老爷们,没什么儿女情长可讲。 不就是下个毒吗? 要不是不想糟蹋了这份功劳,柳白早就随便派个人去了。 ... 打仗没有什么套路可讲。 历史上任何一位名将,都不是读死书读出来了。 有了三十六计,那也要会用才行。 否则,只能是纸上谈兵。 前隋末年天下大乱,掀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风气。 那就是斗将! 自己这边分明比对面多了好几倍,一个冲锋就能把敌人击溃。 偏偏非要派出一员所谓的‘猛将’,出去跟人单打独斗。 别说暗杀下毒了,就连突袭出击,都会为人所不齿。 这就造成,一群本来脑子并不怎么好使的二杆子,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名将。 朝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他们单凭一身的勇武,在军中闯下偌大的名声。 听起来很好很和谐,但实际上,对军队的发展是十分不利的。 近些年来,这种情况有所好转。 再勇武的人,也抵不过一枚手榴弹。 战场上纵横捭阖一辈子的老帅,拎着马槊玩命往前跑,还没近敌人的身,就被手榴弹炸上了天。 这种情况在高句丽的战场上,几乎天天见。 大唐军方,还是注重反面战场的作用。 武器、情报,以及一些诡秘手段,渐渐占据了主流。 论起下毒来,泰记的人各个都是行家。 柴令武跟他们关系很好,自然也学了一身的下毒本领。 这门手艺跟放火一样,看起来很容易,只要把毒物放进酒菜之中便可。 实际上,远没有那么简单。 柴令武听了柳白的吩咐,单枪匹马出了城,向西边赶去。 两百里,他一个人最多赶两天的路,就到了。 一路上,柴令武不断的在思索,自己的下毒计划。 走了三十里路,他还没想好。 没办法。 不知道下毒的对象是谁,也就罢了。 连为什么下毒都不知道。 只好找个地方,换上一身西域本地人的装扮,打算沿途打听打听。 西域没有官道。 出了扜泥城所在的绿洲之后,就是茫茫的沙漠。 他对西域的地形,熟稔于胸。 知道再往西九十里,便是鄯善国的另外一座小城。 早上见得柳白,天还没黑,就到了这种城中。 西域出现再多的人,都不奇怪。 不过,一个人出现,就很扎眼了。 入城时,守城兵丁奇怪的眼神,让柴令武有些不安。 在西域,独自一人出行是极其危险的行为,说不好哪里就会突然窜出一群沙盗来,又或者,水囊破了,活生生渴死在沙漠之中。 他不敢找客栈住,只能等天黑后,潜入一户人家,找到一个安全得角落凑合一宿。 为了防止有人发现自己,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再次匆匆上路。 第二天,差不多到了正午的时候,柴令武下了马。 给马喂点水,用随身带着的大斗布,支起一片阴凉。 打算休息休息。 沙漠里,马比人金贵。 若是马死在半路上,那人也别想活了。 刚躺下,打算迷瞪一会儿的柴令武,不知发现了什么,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手脚极其麻利,一转眼的工夫,把大斗布收起来。 牵着马,小跑到沙丘另一头。 重新打开大斗布,翻了个面,把马匹和自己,全都遮了起来。 大斗布的另一面,和沙子一个颜色。 只要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柴令武的存在。 马匹也是特训的,不会发出丁点响动。 柴令武掀开一道缝隙,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动向。 叮叮叮—— 一阵驼铃声,传入柴令武的耳朵。 哪怕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一支驼队正缓缓的向东行去。 不出意外的话,扜泥城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似乎是大食人的装扮...” 柴令武有点冒冷汗。 若是在平地上,这么多人出现,离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了。 沙漠之中,地面松软。 若是他的反应慢上一丝,恐怕就会被这群人发现! “大食人不是才翻越葱岭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柴令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突然明白过来,柳白让自己下毒的对象,八成是大食人! 莫非,大食人玩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早就已经到西域腹地了? 柴令武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那支驼队,越来越近。 为首,是一个带着白帽子的大胡子。 他手中有一个拨浪鼓一样的物件,随着轻轻摇动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动,比驼铃的声音大很多。 拇指上,带着一枚镶嵌了宝石的金扳指。 似乎,在显示着他身份的不凡... 第932章 难得有一次实践的机会,我还真是要谢谢你 驼队越来越近,柴令武慢慢把望远镜收起来。 “一会儿我走了之后,你自己回扜泥城去!” 柴令武小声嘱咐着身边的马。 这匹马虽不是他养的,但也是大唐军方训练出来,难得一见的好马。 所谓老马识途,哪怕跑出来上百里了,柴令武也相信,这匹马能自己回到扜泥城。 军伍中人,对训马都很有一套。 不是什么马,都能当战马的。 有时候,军营之中的警戒任务,都要交给马匹来做。 说完,柴令武从大斗布上撕下来一块,披在身上当做自己的伪装,一点一点的,向那支驼队挪去。 刚才他已经把驼队的人员配置看清楚了。 总共两百多人。 混进去一个半个,短时间内发现不了,而且看样子,这支驼队的警惕性并不高。 柴令武来到驼队的最后边,忽然暴起。 嘶—— 一声轻微的响动后,最后一个人被柴令武抹了脖子。 前边的人,只顾着盯着为首的大胡子,丝毫没有注意,最后一个人已经换了! 柴令武和那个被他抹了脖子的人,骑在同一头骆驼上。 手脚麻利的,将他一身土黄色长袍脱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而后,又摘下他的面巾,蒙在自己脸上。 趁着走上沙丘的机会,一脚将那人,踹到沙丘另一头。 前方的人,回头看了一眼。 在这茫茫的沙漠之中,任何人都会出现视觉上的疲劳。 见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便把脑袋扭了回去。 这种事情,柴令武做了不止一次两次了,熟练得很。 干燥的沙漠,可以很好的储藏尸体。 上千年不腐的,相当常见。 不过,更多的尸体,却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沙漠之中的食肉动物,并不见得比森林之中少... 屁股下的骆驼,很合柴令武的心意。 跟着队伍走了一里多地,柴令武的眼睛,盯住了自己前方的那个人。 杀刚才那个人,只是纯粹的要他坐下的骆驼而已。 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 而前方那个人,才是柴令武真正的目标。 因为从露在外边的头发看,只有那人的头发,是纯正的黑色。 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等驼队再次走上一个沙丘的时候,柴令武开始做准备。 沙丘顶端的坡度很大,可以有效的隔绝,前方的视线。 眼瞅着前方那人,即将步入沙丘的顶端,柴令武再次一跃而起! 他飞扑到那人的骆驼上,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将匕首隐藏在手腕内侧,死死抵住那人的咽喉! “会说汉话,就点点头!” 那人呜咽了一声,想要引起前方人的注意。 可是,声音却小得可怜。 因为柴令武的左手拇指,正用力按在他的喉结下方。 无奈之下,那人只好点了点头。 柴令武立刻动手,匕首狠狠的插在骆驼屁股上。 骆驼‘哼哧哼哧’的叫唤了一声,猛地向前方冲去。 哗—— 驼队立刻被这头骆驼冲散,有人大声呼喊,想要控制住局面。 趁着短暂的混乱,柴令武挟持着那人,骑上最开始那头骆驼,扬长而去! 看似凶险,实际上对于柴令武这种接受过锦衣卫训练,又由王守仁亲自教导身手的人而言,并不算难题。 只要把一切可能性都计算好,几乎不会出现意外。 当然,也是有一丝可能会失手的。 等跑到驼队看不见的地方,柴令武稍稍送了一口气,将袖口那枚火药弹,重新收回怀中。 ... 傍晚! 温度迅速降低。 柴令武换上了随身携带的棉袍子。 而那个被他挟持来的人,被他扒得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 被柴令武捆住双手双脚,躺在沙子地上哆哆嗦嗦。 柴令武拿出望远镜,朝周围观望了片刻。 至少,方圆三四里以内,是没有任何人经过的。 他又从骆驼身上的驼包里,取出水囊,给那人灌了一口。 这厮长的跟中原人相仿,就是打扮不大一样。 从卷曲的毛发上看,他应该也有一些胡人血统。 三十来岁的年龄,瘦瘦小小的。 若换个壮汉,柴令武还真不一定有信心能拿下。 “姓名,年龄,籍贯!” 柴令武秉持着泰记审讯犯人的标准程序,一边吃干粮,一边说道。 “我是汉人,我是汉人!” 那人惊恐的看着柴令武。 柴令武把干粮吞进肚子里,喉咙被剌得直咧嘴。 可惜为了隐藏行踪,不能生火。 否则,拿热水泡一泡这干透了的馍馍,该多好? 一直把整个馍馍都吃完,柴令武才继续开口。 “我管你是什么人,快回答问题,再说废话,小爷把你命根子剁下来,再喂给你吃!” 他的语气很平淡。 说着,顺手在这厮大腿上,插了一刀... “啊!” 那人玩了命的哀嚎,又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 见他不开口,柴令武反倒乐了。 若是个普通行商,不用等严刑拷打,抓住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口了。 不开口,说明他的身份特殊。 同时也说明,他很清楚开了口之后,死的更快。 看样子,还真抓对人了! 柴令武的笑容越来越浓郁。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在那人惊恐的目光之中,走到他跟前。 柴令武笑道:“难得有一次实践的机会,我还真是要谢谢你。” 泰记的人抓住嘴硬的舌头,都会由专门的人,来负责拷问实情。 这方面,沈威和徐振南都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柴令武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动手,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实践过。 毕竟机会难得,不是什么舌头,都能用来练手的。 万一练死了,情报去哪找? 很快,那厮的惨叫声,变本加厉的响了起来。 短短盏茶的时间,柴令武满脸遗憾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顶不住了?我见过一个硬汉,人家可坚持了足足半个时辰!” 他踹了那人一脚,而后蹲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否则的话,我还有一百种花样,可以在你身上实践一番...” 第933章 长时间的一言堂,难免会滋生出野心 翌日! 天亮之后,柴令武再次上路。 尸体根本就不用去处理。 沙漠可怕的气候,会帮他处理好一切收尾。 从那个人身上,柴令武知道了自己的目标。 出扜泥城的时候,他满心的不情愿。 泰记随便找出一个人来,暗杀下毒的手段,都不会比他弱。 要知道,柳白身边光曾经的锦衣卫百户,就有五个! 这五个人,哪一个不比他强上百倍? 但在知道目标的身份之后,柴令武心中的不情愿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激动。 他激动的手都痒痒了。 骑在骆驼上,一边往西边赶,一边使劲的挠。 “冷静,冷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喃喃的说道:“需要制定一个完美的下毒机会...” 骆驼的脚步很稳当,骑在上边,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柴令武干脆拿出纸笔,打算写一份下毒计划书。 ... 西域的范围,是大唐字面上的意思。 出了玉门关,一直到葱岭,都可以算作是西域的地盘。 靠近大唐的国度,都是比较弱小的。 基本上,离着大唐越远的国度,也就越强大。 昭武九姓是距离大唐最远的国度,毗邻葱岭,翻过几座山,便可以到达隶属于大食的无人区域。 分开来看,昭武九姓之中的石国、康国之流,并不强大。 可这九个国家联合起来,便是一个不下于高昌的西域强国! 西域和战争离不开,那就与灭亡和兼并离不开。 昭武九姓在大食和高昌的联合夹击之下,早已烟消云散。 族人四散奔逃,不知去向。 此前,石国曾短暂统一过昭武九姓。 高昌本来已经占据了这块地盘,可仅仅在两个月之后,这快地盘再次易主。 听说,如今统领昭武九姓最高权柄的,是一伙不知来路的沙盗... 石国旧地,名为达失干城的小城池中,一支军纪严明,却穿着各色服饰的队伍,正在收拾残局。 近一年来,历经三次大战,达失干城中的百姓,已经少得可怜。 从每家每户之中搜罗一遍,将所有百姓聚集起来,竟然站不满一个广场! 好在,这支队伍并没有做出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来。 百姓们还算安稳。 一个穿着西域皮甲的年轻人,扛着一杆巨大的方天画戟,从远处走来。 看了一圈,对身边的亲卫道:“都齐了?” 得到亲卫的回复后,年轻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攻打达失干城,是为了物资。 可这座城实在是太穷了。 就算把所有百姓都扔锅里煮了,也抵不上三天的口粮... “罢了,都放走吧,让他们好好活着,没事别出门。” 薛礼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得到将军的命令,百姓们顿时作鸟兽散。 有些几个机灵的,正在跟士兵们大声说着什么,连说带比划,似乎是想加入他们的队伍... 这群黑头发黑眼睛的士兵,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 过了一会儿,他们还不散去,于是,几位士兵抬起了手里的强弩... 薛礼骑上马,盏茶的时间,来到石国皇宫。 这座皇宫比扜泥城里的鄯善王宫,还要落魄百倍。 整体看起来,和外边的民居都没多大区别。 “薛将军!” “薛将军!” 来来往往,扛着箱子或是口袋的士兵,不断行礼。 金日磾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叫了薛礼一声。 薛礼置之不理,依旧策马向前。 金日磾哼了一声,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声呼哨。 唏律律—— 薛礼坐下的马,立刻调转马头,撒着欢来到金日磾身前。 “有事快说!” 薛礼一边说话,一边翻白眼。 金日磾是养马的行家,他说第二,没人敢自认第一。 全军上下的马,跟他好得像亲兄弟一样。 金日磾嘿然一笑,道:“我是想告诉你,没事别去烦他,咱们太子殿下心中有火气。” 薛礼翻身下马,在马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他烦他的,我说我的,总不能把正事耽搁了。” “你能有什么正事?自打当了沙盗之后,咱们除了抢劫,压根没别的事情可干,再者说,我这个辎重大总管的事,比你的重要多了。” 薛礼想把自己的马拉走,可是这该死的畜生死活不走,一个劲的用脑袋蹭金日磾。 最后,薛礼干脆也不打算拉了。 扭头便走! 金日磾拍了拍自己跟前的马脑袋,旋即对薛礼道:“咱们的水不多了,咱们抓住的舌头说,西南六百里处有一片大湖!” 薛礼没回头,只是扬了扬手臂,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一路走到李承乾所在的‘宫殿’。 进去之后,还没说话,先一拳打碎一个冲他面门飞来的陶瓶。 啪! “该死的,这鬼地方为何如此之穷?!” 李承乾放声咆哮着。 当了几个月的沙盗头子,他的脾气变得特别坏。 李家人骨子里带的劫掠血液,在他身上彻底复苏了。 “人我都放了。” 薛礼淡淡的说道。 李承乾闻言,勃然大怒。 “谁让你放的?不是说屠城吗?!” 薛礼深吸了一口气,有心劝一劝李承乾。 他最近实在是杀红了眼,看见一座城池,就想把人家全都屠了。 长时间的艰难生活,让这位一直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心理有点承受不住了。 好在,李承乾还是知道克制的。 他坐在台阶上,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一拍。 “放就放了,那么几个人,谁会在意?” 薛礼又道:“一会儿我出去找水,防务已经全部都交给贺兰楚石了,你...”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一走,李承乾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长时间的一言堂,难免会滋生出野心。 何况是在西域,这种本来就由野心编织而成的杀戮之地! 能管住李承乾的,只有柳白和李二。 奈何,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薛礼并不关心,西域究竟会死多少人。 但不能为了杀而杀。 这么下次,迟早会变成一个杀人狂。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承乾,咱们去扜泥城吧...” 第934章 年少得志,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日子,李承乾的所作所为,薛礼都看在眼中。 他觉得,李承乾的心性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长时间这么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他最担心的是,李承乾在这片杀戮之地内,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李承乾稍微冷静了一些,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 薛礼走上前去,一直来到李承乾身前,缓缓盘腿坐下。 “你没有发现,最近你的心思很不对劲吗?” 李承乾一愣。 有的事情,旁观者清。 自己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隐隐有感觉,最近自己的杀心,变得浓重了很多。 恨不得把敌人,屠杀干净才痛快! 不过,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深入敌后,带着大军来到西域腹地的人,是他父皇,只会杀得更狠! 可是这种感觉,渐渐变味了。 起初,只是为了给阳关那些枉死的兄弟们报仇。 后来,杀戮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习惯。 回想起一路上,自己究竟下过多少屠城的命令,想起来之后,李承乾自己都吓了一跳! 薛礼盯着李承乾的眼睛,道:“承乾,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你下令杀了近六万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平民!” 李承乾终究还是顾忌自己这点面子。 “不过是些西域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都听得出来,他有点心虚。 薛礼摇了摇头,道:“不是一回事,我跟着程老爷子去过高句丽,老爷子对我言传身教过,其实像咱们这种岁数的人,最不适合上战场。” “怎么说?” 李承乾自诩来到西域这段时间,工作开展的不错。 灭国十来个了,自己人战损还不到两成。 换了朝中的那些名将,也不见得有他做的好。 薛礼沉声道:“老爷子说,他不止一次见过,本能在战场上大显身手的年轻人,毁于杀戮之心,或许一开始,他们秉持着建功立业的心思,可渐渐的,这种心思变了,他们变得嗜杀成性,直到最后,连自己人和敌人都分不清...咱们这种岁数,心性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很容易改变的。” “那你...” 李承乾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心里琢磨着,自己不过是个下令的罢了。 薛礼亲手杀死的人,可不是自己能比的。 “不一样!” 薛礼摇了摇头。 他从衣领处,把一直随身带着的玉佩,揪了下来。 “这块玉佩从小便跟着我,后来被少爷拿走了,而到临进攻打高句丽之际,少爷把它交还给了我,上边,多了八个字。” 李承乾接过来一看。 “心怀忠义,出手无情?” 薛礼点了点头,道:“没错,少爷是想告诉我,人可以杀,但要分清楚,为什么而杀。” 他站起身来,道:“这块玉佩,在你这里放几天,等我找到水,回来之后,记得还给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 李承乾愣愣的看着薛礼的背影,许久不语。 ... 人心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年少得志,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人心思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很容易被带偏。 所以这几年,柳白一直在打压李承乾。 哪怕李承乾取得再大的成就,柳白都不肯夸他一句。 可以说,柳白在李承乾身上付诸的心血,是最多的。 他最担心的,是把李承乾养成那个,依旧会说出‘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这种屁话的混账! 即便李承乾出征西域,他也要把薛礼和金日磾,强行塞进去。 一旦李承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俩人二话不说,捆吧捆吧,直接把他带回长安! 旁人不敢做,薛礼和金日磾却没有这个顾虑。 柳白唯一没有猜到的是,薛礼考虑到了兄弟情谊,没有强行把李承乾带走,而是拿出了自己的玉佩,用来劝谏李承乾。 薛礼带着几百人,离开达失干城,一路向西南行军。 很容易便找到了金日磾口中的那片大湖。 这里的环境,要比达失干城好上许多。 湖泊很大,放眼望去,竟然一片难得的草原! 用水箱取好水,薛礼打算好好欣赏一下湖边的景色。 太久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了,薛礼甚至都有点不想走了。 远处的牧民,正赶着一群牛羊,依稀能听见牧民那粗犷的歌声。 “可千万别让承乾看见...” 薛礼心中想道。 刚想把靴子脱下来,伸进水里泡一泡,反正也取完水了,谁爱喝谁喝。 才脱下来一只,薛礼脸色一变,急忙把靴子穿上。 他立刻朝自己人打手势,让他们隐蔽起来。 紧接着,薛礼一个翻身,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掏出望远镜。 在西边的一座山上,赫然出现了一支大军! “该死,大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礼心中暗骂,脑子转得飞快,思索脱身之法。 仅是用眼睛一扫,便能看出,敌人的数量,至少也过万了! 凭自己这点人,或许有脱身的机会,但水可就别琢磨着带走了。 他要想个办法,如何带着水,顺利逃走。 对面那座山上的人,也发现了湖泊的存在,浩浩荡荡的朝着薛礼他们这个方向进发。 薛礼心头焦灼。 看情况,自己这群人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一两个人好藏,几百个人,还有几十个大水箱,怎么藏? 他更加疑惑的是,大食人进军到西域并不奇怪,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他们的行军路线,起码要绕近千里,才能到达此地! “只好如此了!” 薛礼咬了咬牙,打了收拾,让自己人全都换上鄯善军队的衣服。 从情报上看,大食人最近和鄯善国的关系不错,甚至超过了高昌。 而且,鄯善军队之中,有很多中原相貌的人。 不过,风险还是很大的。 一旦让敌人发现,这边只有零星几个人会说鄯善话,也就全泡汤了! 挥手叫来自己的亲卫,薛礼嘱咐道:“你速回达失干城,告诉承乾这里的情况,三天内若是没有我们的消息,就让金日磾,强行把承乾绑到扜泥城去!” 第935章 大食的太子被咱们的人毒死了? 安排好回去报信的人,薛礼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让一部分人,把马匹都安置好。 又让一部分人,将水箱藏进湖泊里。 最后,带着几个身手利索的亲卫,瞧瞧朝敌人的方向,摸了过去。 近晚的天色,给了他们很好的伪装。 本来,他们是可以直接从湖水之中潜过去。 可惜,西域不是中原。 这时候潜进湖中,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半个多时辰后,薛礼出现在湖泊对面。 现在,他能更加直观的看到,这支军队的组成。 总数约在两万人上下,而且,全都是骑兵! 薛礼心中一寒。 按理说,这么多大食人,而且是骑兵,翻越葱岭出现在西域,泰记不可能不知道。 而今,他们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薛礼身边就有一个泰记的人。 此刻,他脸色显得很难看。 这种事情,回去之后是肯定要追责的。 薛礼低声道:“现在不是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先摸清楚,他们过来的原由!” 几人点了点头,伏低身形,从不同的方向,悄然间靠近这支军队。 薛礼留守在原地,暗中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作为战场之上的猛将,薛礼擅长的是厮杀。 抓舌头还是要由泰记的人出手,才最为稳妥。 可以看出,这群大食人打算在湖边安营扎寨,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几个骑兵小队,开始向四周搜寻。 这是大军驻扎的基本程序。 哪怕再没有经验的将领,都知道安营扎寨前后,必须将前后左右的动向,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以防敌人深夜偷袭。 从望远镜中,薛礼看到了这支队伍的领导者。 这是一个老者。 身上鎏金的铠甲,证明他还是一位大食国的王族。 哪怕身处中军,他的亲卫们,也将他死死护卫在中间。 薛礼目光一沉,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 大食的等级制度十分森严。 和大唐的流动军制不同,大食的军队,几乎是各个王族的私兵。 一旦主帅死亡,就算战争胜利,士兵们回国之后,也将会面临极其严苛的刑罚。 所以说,杀掉敌军主帅,是使他们溃散的最好办法。 薛礼在心中暗暗衡量,杀死那个大食老者的可能性。 犹豫了片刻,薛礼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有冲过去,直接砍下那老者头颅的把握,却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倒不是说怕死,而是担心,一旦自己死了之后,李承乾会出现意外。 来之前少爷说的很明白,就算全军覆没,也要保住李承乾的性命。 大唐承担不起,太子死亡的代价! 放弃掉直接杀掉那位老者的心思后,薛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继续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虽说泰记已经有了不少关于大食的情报,但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过大食的军队,来西域多日,薛礼见惯了西域的散兵游勇。 眼前的这群人,让薛礼有一种,看到大唐军队的错觉。 同样的军纪严明,同样的士气高昂。 除了那位老者的脸色,不大好看之外,其他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攻破他们的漏洞。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亲卫们回来了。 还抓着一个胖胖的大食人。 从军队之中抓舌头,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泰记的人都相当老道,抓到的这个人,是大食军队中的伙夫。 真正的秘密,是不会让底层军官知道的。 而看似不起眼的伙夫,却是掏出秘密的最佳人选。 很多行动,都能从饭食上体现出来。 “撤!” 薛礼一声令下,几人带着伙夫,抹黑回到了湖对岸。 ... 一队大食斥候,刚刚过去。 等他们跑到看不见的地方,几百号人哆哆嗦嗦的从湖水里,爬了出来。 身上鄯善人的衣服,是他们最后的手段,用过一次,以后就不灵了,还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再用出来的好。 他们用最小的声音,将水箱从湖里拉了出来。 在薛礼的带领下,朝着东边的开阔地跑去。 其实南边就是一片林子。 但那里,必定是大食斥候最关注的地带,跑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一路狂奔,等大部分人都坚持不住的时候,薛礼才下令休息。 这时候,薛礼才有时间,问一问审讯结果。 伙夫在路上,就已经被处理掉了。 那个一直跟在薛礼身边的泰记员工,脸色变得比之前还难看。 看样子,消息不会太好听。 薛礼坐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可听到消息之后,还是吓了一大跳! “优素福?!你确定是优素福?!” 他怎么都没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衣着华贵的老者,竟然是大食国的东方总督,优素福! 此人是大食出兵的最高将领,如果未来大食真的击溃大唐军队,占据西域至河套一带,那么他就会成为,这片疆土主人! 薛礼暗暗后悔。 如果刚才甘愿冒险,把优素福斩杀,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从政治意义上来看,优素福对于大食的价值,并不比李承乾在大唐的价值低! 可是,优素福为何会率先进入西域? 他不是应该随着大食的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过来,与大唐在正面战场上厮杀吗? “那个舌头说,大食早先派出了一支先遣军,人数在三千上下,由大食皇帝的继任者率领...似乎,在三日之前,于尉犁一带,被人毒杀了!” 薛礼瞠目结舌了半天,缓了缓神,声音有些艰涩的说道:“大食的太子...被咱们的人毒死了?” “那人虽不是大食皇帝的儿子,但和太子也差不多,优素福...承担不起那人死亡的后果。” 薛礼的脑子有点发懵。 怎么那么乱? “等我捋一捋,你的意思是,优素福是来探查大食太子的死因,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偷袭的打算...不对啊,才三天而已,优素福怎么得到的消息?” 从他们所在的石国旧地到尉犁国,少说也有一千五百里! 难不成,他们会飞? “他们有一种专门用来传递情报的鹰隼,比辽东的海东青,更适合长距离飞行。” 说着,这位泰记员工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 “所以,咱们最好趁着天黑,赶紧跑远一些,等天亮了,必定会被他们的鹰隼发现...” 第936章 那八个字,我已经记在心里了 传递消息的方法有很多种。 最常见,如烽火台上点燃狼烟,可以迅速将边关地带的敌情,传达给关中。 大唐各地都设有驿站,专门供递送书信的‘巡城马’休息,更换马匹。 长安城里的大家族,一般都会豢养一些信鸽。 不过在这个时代,任何传递消息的方法,都有着眼中的时限性。 信鸽算是最快的了。 但一来,信鸽很容易被人打下来,无法做到真正的保密。 二来,信鸽也无法坚持长距离的飞行。 撑死了也就两百多里。 薛礼去过辽东,知道辽东有一种叫做‘海东青’的鸟类,可以用来刺探敌情,传递情报。 这种鸟天性凶猛,只要训练得当,几乎不会被人打下来。 而且,飞个四五百里跟玩儿一样。 高句丽之战胜利之后,辽东的靺鞨人,特意给朝廷进贡了几只海东青,如今正养在皇家在三原县的别苑之中。 不过,那是在辽东... 若是放在西域,海东青根本就生存不了! 更别提传递情报了。 哪怕是泰记,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都无法在短短两三天内,将情报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 只有玩命跑! 一开始,薛礼还顾忌着水箱。 后来,他干脆安排大队人马带着水箱慢慢走,自己带着几个亲卫,先走一步。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甚至关乎到整个西域的战局! 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优素福翻越葱岭,到达西域的消息,告诉李承乾! 若是让优素福知道,李承乾和他近在咫尺,这老家伙不发疯才怪! 况且,达失干城是方圆千里之内,唯一可以选择驻军的地点,也必定是优素福的必经之地! 大食军队,可不是西域人能比的。 李承乾手下这一万人,拼死也就能跟大食人打个平手罢了。 至于扜泥城,以及扜泥城东李二所率领的大部队,反倒不用着急。 用屁股想也能猜到,那位‘大食太子’,是自己人干的! 其他国度? 就算他们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胆子! 五百多里的路程,来的时候用了四天半,回去的时候,只用了三天出头。 薛礼带着几个亲随,跑进达失干城的时候,已经惨得像个野人了。 前边的路还好说。 他们每个人,都挑出四五匹快马,轮换着骑。 可再神骏的马,也禁不起这种跑法。 前天,马匹已经全军覆没了。 抢劫了一支西域商队,也只是坚持了一宿而已。 最后的六十里,他们生生用双脚跑完。 刚一过城门,薛礼顾不得其他的,也没看清楚是谁,抢了马就跑,直奔达失干城中心。 这几天,李承乾一直没有出屋。 薛礼临走时的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当他终于决定不在西域闹腾,去扜泥城,好好在柳白身边待一阵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野人’披头散发的朝自己跑来! 李承乾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长剑! 呛! 兜头便刺! 薛礼都快累死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朝后一倒。 剑锋,贴着他的鼻子划了过去! “是我!” 李承乾正打算出第二剑。 他心里还琢磨,外边明明有不少护卫,怎么会放任这个‘野人’冲进来? 莫非敌军已经悄然无息的进城,解决了所有自己人?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李承乾的动作迟缓了一下。 薛礼顺势往旁边一咕噜,吓出满身的冷汗。 “薛礼?” 李承乾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不是去找水了吗? 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薛礼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腰板的时候,身子却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 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大食太子被毒杀,优素福率领两万大军,距此最多四百里!” 说完,薛礼忽然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涌。 ‘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紧接着,身子摇晃了一下,向前扑倒。 李承乾大惊! 他赶紧包住薛礼。 “医官!医官死哪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薛礼悠悠醒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承乾立刻站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医官说,你若是再跑下去,这双腿非废掉不可!” 李承乾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责备。 薛礼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没有一点知觉。 勉强抬头一看,发现膝盖以下,全都被白色的麻布裹着。 “这...” 薛礼瞪大了眼睛。 难道... 李承乾笑道:“没事,能恢复过来。” 薛礼松了一口气,又重新躺倒。 “这是在哪?” 他能够感觉得出,自己如今身处在一架马车之中。 只是马车很简陋,也很颠簸。 八成是临时用运送八牛弩的战车,拼凑起来的。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幸好消息及时...” 他掀开车帘子,往后边看了一眼,缩回脑袋接着道:“算算时辰,恐怕现在优素福,已经占领达失干城了。” 薛礼松了一口气。 好在李承乾是个听劝的人。 看来,他已经勘破了心性的变化。 突然,薛礼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咱们去找水的兄弟们呢?” 李承乾安抚道:“放心,都已经回来了。” 薛礼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李承乾看他一脸宽慰的样子,忍不住埋怨道:“情报虽然重要,但命也同样重要,你若是死在西域,我回去之后怎么跟柳大哥交代?” 薛礼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大食太子被毒杀了,若是让优素福看见你,恐怕舍了他两万人的性命不要,都势必会砍下你的脑袋。” 李承乾摸了摸脖子。 听薛礼的话,的确感到后脖颈一阵阵的发凉。 “你说的不错,在西域闹腾了这么久,咱们也该回去收收心了,优素福如果知道我在西域,肯定会发狂,只有去扜泥城,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说着,他掏出玉佩,给薛礼挂在脖子上。 “这块玉佩赶紧收好,那八个字,我已经记在心里了。” 他拍了拍薛礼的脑袋,莫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马车。 第937章 他可不想被人当种马养着 鄯善国,扜泥城! 大街上的行人,依旧在不断增加着。 经营数月,扜泥城已经成为西域作为繁华的城市。 超市分行的办公室里,柳白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本从中原带过来的书籍。 这是一本历书。 听起来,好像是专门用来看日子的书籍。 实际上,其中不仅仅包含了吉凶卜卦,星象推法,还有一些,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趣闻。 此前,柳白一直以为,正月初八只是商户们约定好,年后开业的日子。 看过历书才知道,原来正月初八还有个名头,叫顺星节。 年前拜祖宗,年后拜神仙。 从大年初一到初七,将各路神仙全拜了个齐全。 到了初八,自然轮到诸位星君老爷了。 西域没有过年的说法。 为了隐藏身份,柳家人连件红衣服都没准备。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哗哗—— 柳白把历书翻得飞快。 翻到最后一页,‘啪’得一声合上。 柳白往后一仰,把双脚搭在桌子上。 无聊... 这种无聊的状态,从大年三十偷偷吃了顿饺子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其实在这个年头,大唐人过年都还没有养成吃饺子的习惯。 倒不是说没有饺子,而是因为,现在的饺子不会盛出来,而是放在汤汤水水里当大混沌吃。 过年吃饺子的传统,只有柳家在坚持。 柳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干脆睡一觉算了。 就在柳白刚睡着的时候,柴令武把大门打开一道缝隙,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朝里瞅了一眼。 仅是一眼,他飞速把脑袋缩回去。 门外,想起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听起来,貌似还不止柴令武一个人。 第二个脑袋,从缝隙里露出一点。 程处默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赶紧缩回来。 很快,第三个脑袋露出来。 看见柳白睡着了,李承乾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走,走!” 柴令武压低了嗓音,冲众人招呼道。 几人出了超市分行,在大街上卷着舌头喊了几嗓子,证明自己西域人的身份之后,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朝着一家酒肆走去。 找了个雅间,兄弟几人坐下来。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李承乾,坐下来之后,便唉声叹气了起来。 “之前柳大哥让我回来,都被我找理由搪塞了过去,如今突然跑回来,也不知柳大哥会有啥反应...” 一旁的程处默,跟李承乾的反应差不多。 柴令武一条胳膊搭在金日磾的肩膀上,另一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 “年轻人有点建功立业的心思很正常,这不是回来了吗?顶多挨顿揍罢了。” 李承乾捂着脸,看样子很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前几年时长落在自己身上的‘御仗’了。 可是刚才在柳白办公室偷看的那一眼,御仗赫然放在柳白的案头! 自己要自己一露面,铁定会挨顿狠揍! 程处默心有戚戚。 他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挨揍。 但顶着个砖头,在墙角扎两个时辰马步的滋味,同样不好受... “若是薛礼活蹦乱跳的,还能有个劝柳大哥的人,可他现在...” 李承乾打算借酒浇愁,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 柴令武用牙签,扎起一枚西域出产的葡萄,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总归没有什么损失,就当在西域见见世面吧。” 金日磾嘿然一笑,道:“少爷八成已经知道咱们回来的消息了,等他醒了,不用咱们去见他,他也会让许大哥来抓咱们。” 李承乾幽怨的看了金日磾一眼,旋即对柴令武,道:“表哥...不对,貌似我现在是你大舅哥。” 柴令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谁都有烦心事。 李承乾的烦心事,用挨顿揍的办法,可以解决,而且永无后患。 可他的烦心事... 多几个舅哥没什么。 关键在于,他是从李二手下逃出来了。 没人会把他当逃兵处置,但他如果敢在李二跟前露面,绝对不是一顿揍,可以轻易揭过去的。 说不定,会被人五花大绑会长安的巴陵公主府内,关上一两年,等巴陵生了孩子,再把他放出来。 他可不想被人当种马养着... 李承乾问道:“听说你把大食太子毒死了?” 柴令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按理说,杀了敌国的‘太子’,哪怕手段阴狠了一些,也是一件大功劳! 甚至,有可能是此次西域之战中,最大的斩获! 回去论功行赏,给柴令武封个国公也不为过。 看他这副样子,也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 憋了老半天,柴令武才吐出三个字来。 “别提了。” 他不说还好。 一说这三个字,连程处默和金日磾,都被他勾起了浓浓的兴趣。 “怎么回事?说说!” “别藏着掖着了!” 柴令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脸上浮现出一种后怕的表情。 “回想起来,当时我真是命大,差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我就死球了!”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他将毒杀‘大食太子’的经历,给众人讲了一遍。 众人听得脸色变个不停。 不时的发出一声感叹。 柴令武说到凶险处,众人都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正如他所说的,这一路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是说,大食军队中有一个人帮你?甚至能带着你,直接去面见那位大食太子?你毒杀了大食太子之后,那人竟然还安然无恙的,继续留在大食军队中?” 李承乾听得有点发愣。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柳大哥也不告诉我...那人的潜伏手段,实在是太高超了,明明是一副中原人的长相,却深受大食贵族的信任,回想起来,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李承乾摸了摸脑袋,道:“也不对啊,明明就是一件大功劳,你为何还唉声叹气的?” 柴令武抬头看了他一眼,仰天长叹。 “一开始,柳大哥给我确定的目标,是一个名叫哈立德的大食将领,你信不信?可是...可是后来,莫名其妙的把那个‘大食太子’毒死了,到现在,我还懵着圈呢...” 第938章 熊孩子,不打不知道好歹 一桌子酒菜,各怀各的心事,谁都没吃好。 酒倒是喝了不少。 柴令武是发愁,自己莫名其妙的毒杀了大食太子,算不算是立下了功劳? 如果算的话,回去见李二之后,是不是不必受罚了? 不算的话,那么自己的下场,肯定会挺惨。 这种事情太扯淡了,大唐立国以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乌龙。 严格来说,毒杀敌国太子,绝对算得上首功了。 可柴令武本来的目标,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而已... 程处默也很发愁。 跟着李承乾出来,是建功立业的。 功劳...或许有那么一点。 也算是灭了几个西域国家。 可那些国家,比大唐的镇子都大不了多少。 貌似,自己只是带着人,在西域当了几个月的沙盗... 若是传到他老子耳朵里,没有十天半个月的禁闭,是肯定出不来的。 李承乾喝酒,完全是为了想把自己灌翻。 一会儿挨揍的时候,没准就感觉不到疼了。 至于金日磾... 他是唯一个没烦心事的人。 可偏偏就是没有烦心事,被三个有烦心事的人看不上顺眼。 一杯一杯的灌进去,他反倒是最先醉的。 很快,金日磾就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柴令武‘吨吨吨’得灌了一通,靠在后边的墙壁上,沉沉睡去。 程处默和李承乾对视一眼。 “唉...” 程处默叹了一口气,冲李承乾扬了扬下巴。 李承乾感激的点了点头,也把自己灌翻了。 这里终究是西域,总不能所有人都醉死过去。 需要留下一个人,承担柳白的怒火。 既然程处默自告奋勇,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几乎在李承乾倒下去的同时,一个庞大的阴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看轮廓就知道,来人是许褚。 程处默吃了一口菜,慢悠悠的打开门。 “许大哥!” 他满脸堆笑,似乎是想讨好许褚。 许褚面无表情的在雅间里扫了一眼。 “你们倒是知趣得很。” 程处默陪着小心,道:“柳大哥醒了?” 许褚看着桌子上的酒坛子,砸吧砸吧嘴。 他也是好酒之人。 只可惜,这鬼地方危险性太高。 他需要时时保持警惕,以防柳白出现不测。 好几个月,滴酒没沾! “处默,这回可不是轻易能揭过去的,不光少爷在,连陛下都派人来了。” 程处默脸色一白。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 许褚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没错,你爹来了...” 程处默当即转身就跑,恶狗扑食一般,将酒坛子搂进怀里。 此刻的他,万分后悔,刚才只讲义气,没把自己也灌翻。 许褚像提小鸡仔一样,把程处默提起来。 而后,轻轻将酒坛子放在一旁。 “晚了,该受的,总要受着。” ... 扜泥城超市分行! 程咬金穿着西域那种,一直垂到脚面的大白袍子。 雄壮的身躯,把白袍子撑得紧紧的,整个人勒得像条蚕。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柳白的办公室里,冷冷的盯着,对面三个可怜的家伙。 既然要训斥,当然最后才能训斥自己的儿子。 他先上下打量李承乾几眼,道:“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 落汤鸡一样的李承乾,浑身一颤。 刚才为了给他醒酒,特意泼了好几盆冰水。 现在的他,精神得厉害。 他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程伯伯...程伯伯才威风...” 程咬金大手一挥,道:“咱老程没资格处置你,陛下说了,看见你之后,立刻把你擒到大营中去!” 说着,他的亲卫拿着锁链上前。 “太子殿下,得罪了...” 两个亲卫,手脚麻利的将李承乾捆起来。 李承乾不敢挣扎,只好向程咬金旁边的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柳白不理他。 这货就该狠狠的教训一顿! 让他去打高昌,结果一气之下,跑到西域腹地转悠。 让他回扜泥城,到自己身边来,结果这货死活不回来,愣是翻越好几座山脉,绕到昭武九姓的地盘去了! 这回倒好。 连御杖都省得用了。 李二出手,撅断他两条腿,都是轻的! 熊孩子,不打不知道好歹! 要不是薛礼机智,他那一万人,就交代在昭武九姓了! 程咬金的目光,又落在柴令武身上。 柴令武一副认命的模样。 “驸马爷...” 程咬金一句话,让柴令武也哆嗦了起来。 这三个字,足以抹杀他一切功劳。 看样子,李二是打算追究他偷偷跑出长安,到了西域又偷偷跑出军营的罪责。 他瞧了瞧,正被几个人抬出去的李承乾,眼睛一闭,干脆的说道:“程伯伯,我跟您回去领罚便是,就别捆我了...” 程咬金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出去等着。 最后,程咬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柳白给程处默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实际上,程处默属于被牵连的。 他那个脑子,根本就不能指望他,劝谏李承乾。 换了别人,柳白也就开口请求了。 可发火的,是人家亲老子,柳白开口不合适。 程咬金猛地一跃而起! 啪! 大巴掌狠狠落在程处默的脑袋上。 砰砰砰—— 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老子让你看着太子,你去干什么了?当沙盗?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程咬金朝着程处默的屁股‘咣咣’得踹个不停。 好在,程处默自小就是被他老子打大的。 老程家的孩子,身子骨弱点的,根本活不到现在... “爹,我错了!我错了!” 程处默也不敢躲。 一旦躲了,说不定他老子能把刀拔出来! “娘的,你以为老子辛辛苦苦,为何要抢个先锋的头衔?万一太子在西域出了意外,咱们这一家子还不都被你连累死?!” 程处默越骂越生气。 柳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教育孩子也要注意方法。 光揍,起不到任何作用。 程处默就是这种二杆子性格,想让他心思细腻一些,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于是...柳白闭上了眼。 第939章 先在大食人的脸上,狠狠抽一巴掌 打也打累了,骂也骂够了。 程咬金把程处默一脚踢出去。 等他跟柳白商量完事情,就会把三个倒霉蛋,押送到大营之中。 关上房门,柳白笑吟吟的说道:“您本来不用对处默如此严苛的,说到底,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程咬金气哼哼的说道:“这狗东西就是没脑子!他是家里的长子,不多几个心眼,日后成了顶梁柱,还不让人家玩死?” 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处默脑子的确一根筋,但我们这帮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总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程咬金烦躁的拽了拽衣领。 这身西域人的衣服,让他感觉很不舒坦。 “旁的事情以后再说,陛下让我来,主要还是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顺便,把怀恩接回去。” 柳白点了点头。 这几天,怀恩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伤势的确是严重了一点,扜泥城也缺医少药的。 不过,怀恩终究是位武道大家,本身恢复能力就很变态。 况且,他以后貌似也用不上武功了。 如果没有西域之战,按照和李二的约定,他现在已经去书院执教了。 到时候教教学生,看顺眼的话,再收几个亲传弟子,小日子过的何其美哉! 而李二来到西域之后,虽说派过不少人,跟柳白接洽。 但柳白却从来都没有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西域的局势,有太多的未知性。 今日是盟友,明天就有可能变成生死仇敌。 本来说好了,大食人会在好几天之后,才翻越葱岭。 起码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勉强赶到鄯善国境内,与大唐决一死战。 没成想,优素福为了调查‘大食太子’的死因,拼命来到了西域。 现在的他,至少已经到了高昌国境内。 全速前进的话,顶多七八天,就能兵临扜泥城下! 变数太多,而且跟李二他们的消息,也不是很畅通。 所以,柳白直到现在,堪堪把西域的局势搞明白,才打算吐露一下自己的心声。 可是话到了嘴边。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是柳白的思路不够清晰。 而是怕说了之后,老程听不懂... 李二的脑子肯定是被骆驼踢了,否则怎么会让程咬金,来传达如此重要的消息? 想了想,柳白干脆走到程咬金对面坐下,提笔写了起来。 程咬金把脑袋凑过来,看了几眼,没看懂柳白写的是什么。 摸着脑袋,干笑几声,道:“还是你聪明,知道咱老程的脑子,容不下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程咬金干脆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边柜上,翻找了起来。 不多时,找到一罐子柳白珍藏的茶叶,咧嘴一笑,跑出去找热水了。 一转眼的工夫,端着两杯热茶跑回来。 柳白一杯,自己一杯,美滋滋的吸溜了起来。 这封信,柳白写了很长时间。 程咬金是下午把李承乾他们揪回来的,柳白一直写到深夜,还没写完。 看着桌子上,一摞厚厚的纸,程咬金摸着下巴,喃喃道:“乖乖,聪明人脑子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年跟着陛下进军玄武门,也没琢磨这么细吧...” 他有点困了。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写到后半夜,柳白出去找了点吃的。 又去让人把王守仁叫来,两人商议了片刻,而后接着写。 天快亮的时候,程咬金抹着嘴边的哈喇子,抬起头来。 柳白正拿着火漆,封装盛放书信用的木头盒子。 封装完后,柳白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宿,他死了无数的脑细胞。 一个计划,需要经过千丝万缕,并且有足够的调研做基础。 直到李承乾他们回来,从薛礼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昭武九姓一带的具体消息后,柳白才敢最终将这个计划确定下来。 这个计划之庞大,之周密,足以写成了一本书了! 他郑重的将盒子,交给程咬金。 “陛下看完之后,可以给诸位老帅传阅,剩下的人就不要看了,尽量销毁吧。” 程咬金将盒子接过来,包在麻布里,死死系在自己身上。 扜泥城中,汉人的身份已经不敏感了。 但谁都知道,城东百里的地方,有大唐的军队驻守。 这一路,不可谓不凶险。 “信在人在!” 程咬金只说了简单的四个字,便起身离去。 柳白到城门口送他。 等老程的人都消失不见,柳白登上城头。 这时候,朝阳堪堪升起。 东方才泛起鱼肚白。 “三个月的紧张筹备,就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现在...终于要开始了!” ... 正月十五元宵节! 柳家兑换货币的业务,从来都没有停止。 随着不断回收异族货币,不断重熔再造,光是‘赔’出去的银子,至少已经到达两千万贯! 这几乎是当年,柳家在对付五姓七望之时,获得的所有收益了! 代价越大,风险自然也就越大。 长安城中,每隔两日,就会有一支专门运送金银铜钱的商队出发,赶往西域。 五天前,外族人兑换货币的数量,渐渐下降。 以扜泥城为中心,几乎看不到外族货币的踪迹了。 就连精美的大食金银币,都没有了市场。 城中的那些异族人,即便施舍乞丐,用的都是大唐的开元通宝! 早上吃完元宵,柳白得到了大食军队的消息。 “大食主力已经到达了高昌国,预计他们将在十日后,进入鄯善境内!” “优素福所率领的两万大食精兵,行踪极其诡秘,如今我们只能将他的踪迹,限制在一片区域之中。” “他们最有可能驻军的地点,是小宛国和若羌国之间的戎卢旧地...这个国度已经被太子殿下灭掉了,城中百姓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沈威将最近探查得到的消息,汇总给柳白听。 柳白算了算日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叫老周他们都过来。” 沈威出门,很快将诸位大掌柜,都叫到柳白的办公室里。 柳白拍了拍手,看着众人脸上的激动之色,道:“诸位,你们猜得没错,已经到了动手的时候,拿出你们所有的精神,先在大食人的脸上,狠狠抽一巴掌!” 第940章 苏武都混成大食人的心腹了? 西域腹地,戎卢国境内! 这是一个小国。 小得不能再小了! 甚至比精绝国还要小上许多! 《汉书》上有载,戎卢国距长安八千三百里,东于小宛毗邻,西与若羌交界。 西汉的时候,戎卢百姓只有一千多,兵丁不过三百余。 经历近千年的发展...也没发展起来。 人多,也没多到哪去。 当年锦衣卫百户,如今的鸿胪寺少卿朱简,前往西域之时,戎卢是第一个向大唐上交国书,表示臣服的。 国再小,那也是国。 从某个方面来看,戎卢的君主,和李二是一个级别的。 看起来丢人,但起码听起来顺耳。 不过,在西域动乱开始之初,戎卢也是第一个撕毁国书,背叛大唐的! 小国家,从来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志。 他们的政策倾向,乃至对外关系的选择,都以大国的意志为主。 大唐强大,他们只能臣服。 如今大食联合了西域诸国,他们也只能听话。 没有一点自己做选择的余地和机会。 正因如此,这个可怜的小国,成为李承乾杀心渐起之后的,第一个目标! 优素福进城的时候,还能看见低矮的城墙上,那一排排,早就风干了血肉的头颅... 大食国的两万先锋,顺利到达西域腹地! 坐在连自己家茅房都比不上的王宫里,优素福脸色阴沉的脱下了鎏金铠甲。 作为大食国的东方总督,他在大食第一任‘哈里发’伯克尔的眼中,并不比王族的地位低。 在定下攻略唐国的计划之后,他的地位再次飙升。 一度遮住了哈里发继任者,欧麦尔的风头! 可是,也仅仅是遮住风头而已。 欧麦尔虽然不是哈里发的亲儿子,却是全国上下,公认的下一代哈里发。 他的死,优素福承担不起。 将军战死,他的士兵回国之后,必定会面临灭顶之灾。 优素福虽不至于给欧麦尔陪葬,但优素福家族,也势必会因此衰落。 “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杀掉毒害欧麦尔的凶手,再将唐国河套一带的领土,献给伟大的哈里发,才能解除优素福家族的厄运...” 优素福换了一身常服,坐下来,对自己的幕僚说道。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对味,优素福皱起了眉头。 大食军队之中,没有亲卫一说。 有的,只是奴隶。 见到主人皱眉,呈送水杯的奴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优素福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先知之城‘麦地那’,便饶恕了奴隶的罪孽。 他继续对自己的幕僚说道:“所以,我需要尽可能知道,一切关于唐国的消息,尤其是你口中的那位...柳家主。” 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苏先生,你对唐国恨之入骨,想必是不会有所隐瞒的。” 他的幕僚,赫然是离开扜泥城两个月,不知所踪的苏武! 苏武的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 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卧底。 作为卧底,会说大食的语言,是基本素质。 “总督大人,直至今日,您还是没有放开对我的戒备,不管我说什么,您都不会全信...” 优素福揉了揉眉心,道:“我对苏先生是极其信任的,若是没有你,我至今都不知道欧麦尔的死讯,况且,我更加相信欧麦尔的眼光,既然他将你视为心腹,我优素福未尝不可。” 苏武低下头,道:“我终究是唐人,向欧麦尔投诚,是因为他救过我的性命,可是总督大人您...” 他很清楚,大食人是不会轻易信任一个唐人的。 不过,也只是不会轻易信任罢了。 当年的匈奴单于,还不是将国运,交托给了一个名叫中行曰的汉朝太监吗? 欲擒故纵的计谋,并不俗套。 只是有些蠢蛋,用得比较俗套罢了。 优素福站起来,一只手按在苏武的肩膀上。 “虽然你是异教徒,但我并不介意用先知的身份,赐予你荣耀,如果你能效忠,我将会禀告哈里发,在天国给你留下最好的位置,并且,赠与你七十二个处子。” 若是在中原,这番话就是咒人家早点去死。 苏武却很清楚,在大食国,这几乎是最为虔诚的誓言了。 他们的教义直来直去,从不避讳人的私欲。 死后进天国,享受七十二个处子的伺候,是包括他们的哈里发在内,都坚信无比的荣耀。 苏武有些惶恐的说道:“多谢总督大人...” 优素福对苏武的表现很满意。 他点了点头,道:“我需要知道,你了解到的一切。” 苏武将自己的心思,代入‘中行曰’的身份之中。 只要一切都为了大食考虑,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即便在中原,也没几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等到了关键的时候,再给大食人,致命一击! “唐国的柳家主,是一位很合格的商人,他的生意,一度做到遥远的西方...” 苏武开始给优素福,介绍他所了解到的柳白。 当然,真正的秘密,是不能说的。 说出来,反倒显得刻意。 毕竟,他是一个被唐国抛弃在沙漠之中,差点死掉,而且一个家人都没有的百战老兵。 身份不高,自然对唐国的柳家主,没有太深的了解。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的生意虽然没有做到麦地那去,但天竺、吐蕃,乃至骠国,都有此人的传说...似乎,他和唐国的皇帝,关系很近?” 苏武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总督大人说的没错,柳家主和唐国皇帝的交情很好,尤其是此次来到西域...当然是唐国口中的西域,柳家主甚至和唐国皇帝一同出征!” 优素福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行军打仗竟然还带着个商人,看来唐国皇帝,也是相当的昏庸!” 苏武不知道,优素福口中的‘也’,还指谁。 不过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或许,优素福对他们的哈里发,并非想象之中的忠诚。 如果有可能的话,这是攻破他们内部的一个契机。 “总督大人千万不要小看他们,据我所知,唐国有了很厉害的武器,乌孙和若羌等国的两万联军,甚至连半天都没坚持下来。” 优素福的表情,随着苏武的这句话,渐渐凝重了。 “苏先生,继续说下去...” 第941章 赚了大家一起赚,赔了也不会元气大伤. 从苏武的口中,优素福了解到,柳白是一个很擅长使用钱财的商人。 他们曾经凭借钱财的力量,搬到了几个巨大的家族。 虽然对此人心中生出了一些警惕,但优素福却觉得,在十几万大军面前,再多的钱财,也没有什么用处。 刀锋箭锐,兵强马壮,再加上一往无前的气势,优素福想不出自己会输的理由。 他下意识的,将大唐精兵当成那些顶着个铁皮桶子,丝毫战术都不讲的西方军队。 只要大食人一过去,他们就会亡命奔逃。 心中琢磨着大唐的情况,优素福的眼睛,落在苏武身上,许久都没有离去。 对这个人,他心底始终保持着几分怀疑。 在沙漠之中,即将被渴死的时候,受到了欧麦尔的救援。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竟然就成为了欧麦尔的第一心腹? 甚至于,欧麦尔死后,将遗愿交托给他? 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不是优素福不信,而是他不敢信。 对于唐国而言,这一战关乎到国运。 大食何尝不是如此? 哈里发将所有能调动的精兵,全都送到东方来,就是为了给摇摇欲坠的阿拉伯帝国,一个出路! 贫瘠的西方,已经容纳不下越来越多的阿拉伯人口了。 富饶的唐国,自然是哈里发心中最好的选择。 一旦这场战争输了,而且是因为自己,优素福很清楚,自己连一成的代价都承担不起。 而自己承担不起的,则会由自己的亲族来承担... 哪怕苏武手中,拿着那个死鬼欧麦尔的信物,优素福依旧不愿意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他。 “苏先生,你的这些消息很有用处,我会仔细考虑的。” 优素福打算将苏武软禁起来。 这些消息,对他未来的战略,很有帮助。 而苏武的价值,也仅限于此了。 苏武摇头叹息,道:“总督大人,或许您依旧将我视为敌人,不过我也不打算争辩什么,时间会揭示一切,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您的部下即将陷入绝境,到那时候,您就会看到我的价值。” 优素福笑道:“苏先生说笑了。” 他冲旁边的奴仆挥了挥手,道:“带苏先生去休息。” 苏武深深的看了优素福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一个方脸的汉子,一手捻着胡须,另一只手,按在桌子角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看得出来,您并不信任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方脸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优素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老了,没有当年的冲劲,所以,任何冒险对我而言,都是无意义的。” 他抬头看向方脸汉子,道:“卡西姆先生,欧麦尔死了,我需要一个人,去承担哈里发的怒火,如果这个人不是你,那么...就只能是那位苏先生。” 名为‘卡西姆’的方脸汉子,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 “原来,苏先生才是您口中那只可怜的羊羔,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一个卑微的唐人,能够在您的营帐里,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天,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 ... 鄯善国,扜泥城! 平静了近两个月的扜泥城,因为某一个来自西方的消息,再度变得热闹的起来。 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有人说,大食的军队已经来到了,距离鄯善不足三百里的地方。 也有人说,来的只是一直先遣军罢了,目的是为了率先维护好后勤补给。 不管哪一个消息是真的,总之,大食人就要来了,错不了! 就官方而言,鄯善国的小朝廷,第三次接到了来自大食的国书。 当鄯善的朝廷下令让全国的军队,开始戒严之时,扜泥城中的商业情况,达到了巅峰! 商海之中,永远都不缺乏,有远见卓识的人。 许多商人,早就预料到今日。 他们拼了命,也要将自己囤积的货物,卖给扜泥城的超市,就是担心,战争会爆发在鄯善国境内! 一旦战争爆发,人命都不值钱了。 货物再多,又有什么用? 八成会被大食和大唐的军队,强行夺走,充当军用物资。 即便他们要点脸面,肯给银子,恐怕也不会按照市价给。 在这种时候,还大肆囤积货物,只有鄯善王室肯干。 不光是西域的商人,就连大食人都以为,鄯善王室大肆囤积货物,是为了舔大食人屁股。 以图在战争胜利之后,能够从大唐的身上,多分得一杯羹。 因此,在大食人到来的消息传播开之后,扜泥城中的市场环境更好了! 货币的兑换量,原本有了下滑的趋势。 最近几天,却又因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笔巨额货款,再次有了上扬的趋势! 正月初十的时候,在财务部门的统计之下,柳家此次赔出去的银子,终于突破了三千万贯的大关! 三千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 当年大唐股事局,差点被四大世家压垮的时候,柳白用了一千万贯,就定住了满城风雨。 而三千万贯... 柳家的铸铁产业,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九大矿山,几百座高炉,上万工人。 都不一定能值三千万贯...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柳家投入成本最大的一门生意。 而且,赔钱的数额,还在以恐怖的速度,每日飙升! “继续,让长安城持续发钱!” 柳白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面前的诸位大掌柜,各个脸色发苦。 来的时候,他们还信心满满。 可是随着数额超过三千万贯,就连掌控着柳家铸铁生意的幽州大掌柜老周,都难免有些心虚了。 三千万贯,是个槛儿。 不足三千万贯,若是赔干净,顶多当大唐股事局没开办。 超过三千万贯,恐怕柳家就要伤到元气了... 老周苦着脸,道:“少爷,是不是把份子稀释一下?让皇家,以及跟咱家交好的家族,都来掺上一股,赚了大家一起赚,赔了也不会元气大伤....咱家的航海贸易,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柳白力排众议,道:“不可!只要总部那边顶得住,就不能让别人插手,信我亲自去写,你们一定要盯好扜泥城市场!” 第942章 这个人本事不大,毛病不多,就是性子太油滑了 西域之战到此,已经开始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无论是大唐,还是大食,几乎都调动了可以拿得出手的全部精锐力量! 不过,与风声鹤唳的西域相比,大唐的后方,却依旧如往常般安宁。 歌舞升平之下,并没有多少想象之中的暗流涌动。 这场战争给大唐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消息传递的速度,似乎是提升了一些。 朝廷有专门的驿吏。 根据情报等级的不同,速度自然也不同。 传说之中的八百里加急,并不是幻想。 在西域,每隔百里一座驿站,已经让泰记和兵部的人,费劲了心思。 进了玉门关后,情况就要好上很多了。 每个驿站内,都拥有一些必备的物资。 最重要的,便是马! 在八百里加急的情况下,一位驿吏,最多会走千里左右的路程。 而一匹马,最远的奔跑距离,也不过二十里! 这正是关内各个驿站之间的距离! 二十里,是一匹大唐战马,保持最高速度的极限。 这是处于情报的时效性,以及降低成本的考虑。 用极限速度奔跑,超过二十里,再好的马,也会活活累死! 正所谓‘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在诸多条件的‘加持’之下,日行八百里,并不算太难。 自鄯善扜泥城,到长安境内,四千里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来传达情报,五天时间,足够了! 消息是在正月十二这天送出去的,等长安城的人们得到消息,已经到了正月十八的中午。 由于走的是官方途径,最先拿到消息的,是兵部! 暂代兵部尚书的屈突通,跟随陛下远征西域。 而主事人,则变成了新晋的兵部侍郎,薛荣! 这个曾经的越州刺史,被柳白和李二联起手来,狠狠的坑了一次。 结果江南华族老老实实的缴纳了农田之后,这厮也没法继续留在江南了。 李二很够意思,直接给了个兵部侍郎的实衔。 从品级上看,算是平调。 但外地官,哪里比得上长安的官员? 两者之间的含金量,差了好几个档次。 拿到情报的薛荣,二话不说,叫来了号称兵部四大金刚之一的,职方司主事席君买。 当年席君买曾领命出征,剿灭卢氏余孽,功劳不小。 后来又随杜悫出使西域,亲手带回了二十几封国书。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果毅校尉。 而是货真价实的明威将军,职方司主事,兵部货真价实的三把手! 得到侍郎薛大人的召唤,席君买很是诧异。 见到席君买后,薛荣满脸陪笑。 众所周知,席君买是程咬金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背后还有柳白的身影。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厮分明就是柳白的人! 不过两年而已,从一个小小的果毅校尉,一跃成为四品的明威将军,这种晋升速度,满朝文武之中,也就那么三四个人罢了。 而这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跟柳白有关系! 说不定哪一天,人家就成了自己的上司,当然要给个好脸。 “席主事,快坐!” 薛荣亲自起身迎接,笑呵呵的给席君买倒了一杯茶。 职方司主管的是,武将们的升迁调动,是兵部之中,除了库部主事之外,最忙的。 最近西域战事频起,朝中大部分将领,都跟着陛下走了。 席君买更是忙得没边。 不用想也知道,西域的战局,最后必定是以大唐胜利而告终。 有了功劳,就要论功行赏。 不管是升官,还是赏赐爵位、钱财,都要用兵部的职方司,和吏部的司封郎中与司功郎中,一同商榷定夺。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伯爵称号,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关乎国本,不得不重视! 而对于薛荣,席君买的态度很明确。 那就是敬而远之... 这个人本事不大,毛病不多,就是性子太油滑了一些。 兵部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厮是乘了清扫江南华族的东风,因为挨了顿揍,升迁为兵部侍郎的。 大部分人心底里,对薛荣是有些看不起的。 席君买不了解柳白对他的态度,便不亲近,也不疏远。 “薛侍郎!” 席君买一拱手,旋即缓缓落座。 薛荣拿出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道:“席主事,这封密信是从西域来的,应该是柳公子给两位夫人的家书,薛某思来想去,还是由席主事送去,比较合适。” 席君买接过书信就要走。 薛荣赶紧将他拦住。 他的位置,的确是比较尴尬。 和柳家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一旦陛下看兵部不顺眼,或者说,兵部出了差错,第一个被撸下来的人,肯定是他薛荣! ‘幸进’的帽子,他这辈子怕是摘不掉了。 难得有机会,能跟柳家亲近亲近,不把握住计划,就真成傻子了! “莫急莫急,薛某备有一些礼物,不知可否随席主事,一同去拜会...” 席君买意味深长的看了薛荣一眼。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下官也许久没有去柳府了,薛大人若是愿意,同去便可!” ... 兵部离柳家不远。 盏茶后,两人便到了道兴坊的大宅子门口。 问过门房之后,才知道,柳家的两位夫人,去了巴陵公主府。 “这可如何是好?” 席君买低头想了想。 八百里加急,绝对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他们是外臣,擅自前往巴陵公主府,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相比之下,倒不如直接找一个,能在柳家做主的人。 当下,席君买带着薛荣,向越王府行去! 柳白在西域,李承乾比柳白出发的还早。 往常能当家的王守仁,也跟着去了。 论资排辈,也就李泰能做主。 可是到了越王府后,却发现,李泰竟然也去了巴陵公主府! 再去书院,找其他能当家的人,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 从道兴坊赶到书院,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 至于泾阳,那就更远了。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各自准备好自己的名帖,递进了巴陵公主府内。 第943章 柳家的当家大娘子,有什么看不透的? 巴陵公主府! 这座新建的公主府内,还充满了生漆的味道。 巴陵公主和驸马爷柴令武的婚事,办的十分仓促,也就没有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后院的房间里,巴陵公主拿着手绢,哭哭啼啼的,一脸委屈。 长乐在旁边搂着她,不断的轻声安慰。 柳婉儿和柳蓉儿坐在对面,脸上都带着些许的怒色。 李泰背着手站在门口,走来走去,眼中满是戾气。 李愔和李祐两个小的,满脸尴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巴陵公主跟其他公主的脾气,都不大一样。 诸位公主之中,有性子泼辣一些的,如南平、兰陵、豫章等人。 也有性子恬淡的。 比如襄城、长乐、普安公主等人。 巴陵公主静妃所出,自幼被长孙皇后养在身边。 可以说,巴陵公主诸位公主之中,除了长乐之外,在长孙皇后身边时间最长的。 有样学样之下,巴陵公主养成了心里憋了多大的委屈,都不向别人抱怨一声的性格。 大姐襄城公主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 自己的婚事,因为一场战争,没有一点喜悦的气氛。 对此,巴陵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柴令武的不告而别,就像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不是李泰来的及时,说不定巴陵真就上吊了! “这个令武,真是太不像话了!” 温柔的柳婉儿,罕见的动了真怒! “为何你早些不说?早说的话,还有可能将人追回来,这都过了十几天,你竟然才告诉我们!” 李泰脸色阴沉的走进来,对巴陵公主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巴陵公主啜泣得更厉害了。 长乐把李泰推到一边去,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旋即柔声对巴陵公主,道:“巴陵,有什么委屈都跟姐姐说,回头姐姐给你做主!” 长乐是李二的第五个女儿,巴陵是第七个。 两人只差了半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巴陵公主泪眼模糊的抬头看了一眼长乐,又把头埋了下来。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他转身对柳婉儿和柳蓉儿,道:“婉儿姐,蓉儿姐,这终究是他们的家事,咱们...” 柳婉儿点了点头,让长乐在这里,陪着巴陵公主住上一段时间。 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去。 在前院等了一小会儿,李泰带着李愔和李祐小哥儿俩,匆匆跑过来。 “青雀儿,你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吗?” 柳婉儿的眼力,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她刚才就看出,李泰想说些什么,却不方便让巴陵公主听去。 李泰有些为难的说道:“婉儿姐,让表哥和巴陵成婚,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您也知道,父皇他...” 柳婉儿娥眉微黛。 事实上,天下间有点眼力的人,谁不知道李二的心思? 太子深陷重围,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而太子之位一旦空缺,有实力争储的,要么是李泰,要么是李恪。 旁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一旦他们争斗起来,就会动摇国本! 严格来说,两个的实力不相上下。 李泰有一个贤王的名头,手中掌握着泰记,可谓人才济济。 李恪手里的人也不少。 超市遍地开花,他瞬间成了皇族之中,财力最雄厚的人。 此外,身怀前隋皇室血脉的他,天然受到很多前隋老臣的亲近。 两人实力均衡,那么唯一能够使均衡破坏的,只有能够给柳家,当半个家主的柴令武! 所以,李二不管旁人怎么看,强行将巴陵公主嫁给柴令武,就是为了把他死死摁住! 李泰的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他觉得,造成今日这般局面,他有很大的责任。 “后边的话,就不必再说了,青雀,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听见柳婉儿的话,李泰一怔,旋即无声的笑了。 他这才想起来,平常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婉儿姐,也不是简单人物。 柳家的当家大娘子,有什么看不透的? 根本就不必讲得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求婉儿姐给柳大哥写封信,让他把表哥送回来,至少也能让巴陵,心里好受一些。” 柳婉儿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应下的,回去就给你柳大哥写信,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青雀,你心里真的没有跟李恪,一争高下的想法?” 李泰苦笑一声,道:“婉儿姐,皇兄还没死呢,我哪里有争储的资格?” 柳婉儿微微一叹。 “你柳大哥走的时候,刻意将沈大掌柜他们这些,留守在长安城的人叫过来,聊了很久,若是你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绪,就去见见他们吧...” 李泰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巴陵公主府上的门房,匆匆跑过来。 “大夫人,二夫人,王爷...兵部的薛侍郎和席主事来了,说有八百里加急的书信!” 三人一听,顿时一怔。 “青雀快去!” 柳婉儿和柳蓉儿同时喊道。 兵部的人来找他们,必定与柳白有关! 两女的嗓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形了。 李泰撒腿就跑! 来到府外,一把抢过薛荣手中的书信。 扭头又跑了回来。 薛荣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那是谁?” 他侧目看向席君买。 席君买却对他置之不理,拔腿向公主府内跑去。 他这一颗心,也悬了好久了。 八百里加急的书信,必定关乎机密。 既然上边写了,必须由柳家的人亲启,旁人便没有资格打开。 进去之后,席君买一拱手,道:“大夫人,二夫人!” 说完,一连紧张的盯着正手忙脚乱,把书信火漆打开的李泰。 取出书信,李泰先是深吸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哆嗦。 虽说,柳白他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虽说之前来的信上,没有任何坏消息。 但西域那鬼地方,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 “千万不要出事...” 李泰在心中祈祷了一句,旋即把书信打开。 一目十行的简单扫了一眼,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婉儿姐,蓉儿姐,放心,没有坏消息...” 第944章 听越王爷的意思,是准备接纳自己了? 听到李泰说没有坏消息,柳婉儿和柳蓉儿,以及站在一旁,满脸紧张之色的席君买,都松了一口气。 “没危险就好...” 柳婉儿喃喃的说道。 柳白这一去西域,最担心的人,还要说柳婉儿和柳蓉儿。 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 柳白是一个办事很让人放心的人。 自从去了西域,基本上都是半个月一封书信。 可近一个月,却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让两女,一个月都没有吃好睡好。 李泰先是把盒子里的小信封,交给柳婉儿。 这是柳白给家里的私信。 而后,李泰才缓缓将最上面的一封信,念了出来。 片刻之后,听完了信上的内容,几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喜色。 “看来柳大哥在西域,开展的局面还不错。” 柳白在信上说的很明白。 西域形势,皆在掌握之中。 唯独银子吃紧,需要长安城中的人们鼎力支持。 柳婉儿将私信收起来,这才想起,跟席君买道谢。 “席主事,有劳了!” 席君买连忙道:“大夫人客气了!” 他是锦衣卫出身,严格来说,柳婉儿还是他的主母。 说完,他忽然一拍脑门。 讪讪的笑了笑,而后出门把薛荣拉了进来。 刚才一心只顾着柳白的安危,把薛荣忘记了... 席君买虽说入朝为官,但怎么说也是自己人。 薛荣就不一样了。 没人知道,柳白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李泰收敛笑容,淡淡的道:“薛大人,辛苦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只是微微侧身颔首,道了一声‘告辞’,便离去了。 对待外人,还是李泰出面的好。 薛荣手忙脚乱的送走柳家的两位女主人,满脸堆笑的给李泰拱手行礼。 “王爷,不知下官,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李泰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略一沉吟,道:“的确有需要薛大人帮忙的地方,不妨随小王,先去王府坐一坐。” ... 如今的越王府,规模愈发的大了。 没人再把这里当成王府。 毕竟,任何一位王爷,都不会允许,自己的王府任由普通老百姓进进出出。 开门做生意,看的就是客流量。 越王府作为泰记的总部,每天来访的客人,不计其数。 李泰早就不住这里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灞桥书院。 席君买有一摊子乱事要处理,没跟着来。 李泰则是带着薛荣,以及李愔和李祐小哥儿俩,来到了越王府泰记总部的办公室里。 越王爷亲手泡的热茶,让薛荣受宠若惊。 虽说越王爷断了争储的心思,但他在朝中的地位,却愈发的高了。 谁都知道,越王殿下主管着泰记。 泰记,是柳家的锦衣卫,以及朝廷的百骑司结合起来的产物。 连柳家的大管家黄巢,以及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都跟着越王爷混饭吃。 除此之外,越王爷还掌握着,数不胜数的情报。 谁家发生点什么事,他最先知道。 消息来路五花八门,可以说,越王爷掌握着朝中大部分官员的命脉! 这年头,谁还没点秘密? 尤其是关系到官位,乃至性命的秘密! 万一得罪了越王爷,没好果子吃还好说,最怕的是越王爷把秘密,一杆子捅到陛下的龙案上。 那可就... 好在,越王对百姓讲诚信,对陛下更讲诚信。 没银子的买卖,他是肯定不会干的。 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此类事情... “王爷担忧吩咐,下官莫敢不从!” 薛荣连忙冲李泰表忠心。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根底,抱住柳白的大腿,是基本上不可能了。 往下看看,太子殿下手里人才济济,九成九看不上自己。 蜀王恪,根本就没有在朝中培植势力的打算。 其他的王爷,诸如李愔他们,毛还没长齐呢。 只有越王泰,不大不小,正合适。 有时候,从虎之功,比从龙之功要安稳得多。 他打算死死搂住李泰的大腿,不撒手。 现在就要看,人家要不要自己了... 李泰坐下来,冲李愔和李祐小哥儿俩摆了摆手,让他们自己找地方玩去。 关上门,李泰才开口道:“薛大人,说起来,咱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其他人近得多,本王的封地在越州,你恰好当了几年的越州刺史,越州百姓安居乐业,本王还要多多谢你才是。” 薛荣感动得都快哭了。 听越王爷的意思,是准备接纳自己了? “王爷,下官汗颜...” 自己清楚自己。 他在越州这几年,基本上没干什么正经事。 除了跟江南华族妥协,妥协,再妥协之外,就剩吃喝玩乐了。 要不是运气好,被迫跟着陛下演了一出苦肉计,恐怕自己也会像越州的其他官员一样,被发配到不毛之地,到死都是个边缘人物。 李泰高深莫测的一笑,道:“薛大人今年贵庚?” 薛荣的心,‘砰砰’跳动了几下。 越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问自己的年龄? 莫非要给自己升官? 他很快想到,太子殿下现在生死未卜。 难道越王爷有心... 他才不管李承乾如何。 如果李泰真的能成为储君,那么自己岂不是也水涨船高? 他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 “下官今年,四十有二!” 李泰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王有一件好差事,要交给薛大人去办,思来想去,也只有薛大人才最合适!” 薛荣‘蹭’得一下站起来。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看到他的反应,李泰眼中闪过一抹厌烦之色。 怪不得柳大哥到现在,都不怎么待见这位兵部侍郎。 不能说他没眼力,只能说,他的脑子,已经被升官的想法,完全糊死了。 一开始,李泰心中还有那么一点不忍心。 现在,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可以完全信任薛大人了,本王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越王府上下,就都由薛大人做主了!” 第945章 我打算亲自前去押送,你们谁跟着我? 如今的朝廷,总共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房玄龄等三省大佬为首的执政派。 而另外的,则是以魏征、李纲、于志宁等,都曾做过御史的人,组成的监督派。 双方在廷议之时,经常性爆发激烈的争吵。 不过,双方是为了西域之战好。 无论他们吵得多凶,都只是为了给予远征军最大的帮助。 在李二御驾亲征之后,两派达成了一种平衡。 执政派拼尽全力,保证大军的物资运行。 而监督派,则是瞪大了眼睛,不让任何人有贪污腐败的机会。 渐渐的,他们互相之间的干涉少了。 朝堂也逐步安稳了下来。 薛荣这个兵部侍郎,本来也是很忙的。 但得到了越王爷交代的事情后,他干脆把兵部所有的政务,一股脑全都推给,以席君买为首的兵部‘四大金刚’的头上。 这四位爷,都是程咬金一手提拔起来的。 心中正不满,上边有一个外人压着。 薛荣撂挑子,兵部的效率反倒更高了。 越王府! 李泰走到自己以前的办公室里。 看见薛荣正埋首在一堆案牍之中,认真的处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对于他的工作态度,越王爷感到很满意! 当一门产业完全进入正常的运行轨迹之后,管理者的存在,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李泰这个大掌柜,每天就是处理一些琐事罢了。 哪里需要调动银子,哪里需要批预算,或者说,某一队泰记员工出现了损伤,需要出面抚恤... 这些事情,泰记之中有权限做的,起码有五位! 换句话说,李泰整天实在是没有多少正事可做。 看起来很忙,全都是在忙一些没用的。 可又不能走! 黄巢不在,总要找靠谱的人,来看着。 于是,李泰把目光,放在了薛荣的身上。 虽说这个人攀附的心思重了一些,不过在处理政务上,绝对是一把好手。 最重要的是,他比其他人,更加值得信任! 李泰早就把朝堂上的纠葛看透了。 像薛荣这样的孤臣,最容易献出自己的忠心。 为了前途,只要不涉及性命,他是不会背叛的。 因此,把泰记交给他,李泰放十二个心。 “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去西域了...” 李泰口中喃喃道。 薛荣这才发现,越王爷就站在自己身前。 急忙起身,行礼道:“王爷!” 李泰点了点头,道:“薛大人果然不凡,这些东西,总让本王头疼,到了你这里,却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薛荣听见越王爷的夸奖,高兴的鼻子尖都冒红光。 “王爷,都是一些小事情罢了,泰记工作冗杂,还比不上一任刺史的政务...” 薛荣笑呵呵的,一边说一边邀请越王爷落座。 李泰没有坐。 “本王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说着,李泰瞅了一眼外头。 他的办公室,离着后花园不远,不算待客区。 一般而言,是不会有外人过来的。 “薛大人,近来朝中是什么形势,想必你心知肚明,可万万不要出岔子,一旦让御史台那些恶犬抓住把柄,本王都救不了你!” 薛荣心中一紧。 他当然知道,现在御史台有多么的凶恶。 往常的时候,普普通通的贪墨,最多就罢罢官,降降爵,贪得太多,也就是个流徙之刑而已。 可自从陛下出征之后,光是被拿入天牢的贪墨官员,就有十几位! 要知道,那可是天牢啊! 进去之后,很少能活着出来的。 “下官明白,请王爷放心!” 薛荣拱手道。 明里暗里的威胁了薛荣一通,李泰便起身告辞。 “恭送王爷!” 薛荣把他送出门外。 这一趟,李泰出门带上了越王府的小管家,安国公家的小侄子,执失善光! 看着两人策马远去的背影,薛荣莫名的心中一突。 “见鬼了,大白天闹毛病,回头还真要去医学院瞧瞧病...” ... 李泰带着执失善光,一路来到灞桥书院。 虽然才过完年,还没有出正月,书院的人,并没有减少。 大部分学生都留了下来。 尤其是即将毕业的这一批人,他们需要准备,今年六月份将会召开的一次大考! 科举! 自从朝廷取缔了隶属于国子监的崇文馆,科举考试也随之暂停。 为的,就是等待第一批书院学生毕业! 简单的四书五经,早已无法满足朝廷对于官员的需求。 书院进行专业化培养后的学生,才是成为各地官员的最好人选。 当然,朝廷也并非将传统方式教育出来的学生,拒之门外。 崇文馆取消了是不假,可朝廷也为他们准备了同样的抡才大典,保证了最起码的公平。 除了科举之外,还有武举。 军事学院的学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今年武举的含金量,绝非之前可比的。 穿过旧校区,来到新校区。 特别班搬离了曾经那座偏远的山头。 嚣张无比的,直接占据了一整栋新楼! 这栋楼里,可谓吃住玩一体。 今年的科举之后,将会招收新一批的学生。 进入书院,只要通过一场考试,平民百姓也能进入特别班学习。 先生都是各个学院的副院长级人物,用来培养精英人才。 回到自己的宿舍,李泰开始收拾行李。 而执失善光,则是按照李泰的吩咐,一个一个宿舍的去砸门。 等李泰把行李都收拾好的时候,宿舍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李恪、窦孝慈、李奉诫等人都来了。 独孤谋、柳晖等年龄稍小点的也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座位。 众人看着李泰,背上小包袱,没人说话。 李泰淡淡的说道:“柳大哥说,长安城需要将大量的金银,送往西域,我打算亲自前去押送,你们谁跟着我?” 众人好像早就猜到了李泰的打算。 李恪皱着眉,道:“泰记呢?” 李泰笑道:“早就安排好人手了,你若是想去,让他们兼顾着超市的事宜便是,我已经跟房相讨来了休沐的文书,最近他不必去当差了。” 窦孝慈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李恪。 都是往常玩笑习惯的好兄弟,没什么隔阂。 可今日,李泰和李恪这对兄弟,却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安。 第946章 很有点柳白惯用的手法 相处这么多年,没人会以为他们对皇位,还有着非分之想。 哪怕是当初和李承乾争斗最凶狠的李泰,都早已绝了争储的心思。 可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不会这么想。 自从李承乾陷入西域的消息,传回长安之后,总有一些人在蠢蠢欲动。 一心一意的想把李泰,或者是李恪,送上皇位。 这么做,或许可以让他们的家族,一跃成为大唐的顶级豪门! 只是他们却没想过,李泰和李恪这哥俩,到底愿不愿意。 当然,他们的心思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有些人联合起来,恐怕连李二都会感到乏力。 如果想摆脱眼前的困境,李泰和李恪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要么,前往封地。 按照皇家的典制,亲王一旦就藩,几乎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要么,冒险前往西域,亲自将李承乾迎回来。 彻底断绝,某些人的心思。 显然,李泰选择了第二种... 接下来,就要看李恪的心意了。 而一旦李恪选择前去就藩,那么便意味着,他们这个团体,会瞬间分崩离析! 皇家的事情,就是这么的无奈... “青雀!” 窦孝慈站起来。 不等后话说出口,李泰挥手将他阻拦。 他直勾勾的盯着李恪的眼睛,道:“三哥,我知道你的无奈,不管是去就藩,还是去西域,都会让你这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可事到如今,没有退后的可能...就算死在西域,我也一定要去,下面,就要看你的决断了...” 李恪紧抿着嘴不说话。 对他而言,离开长安城的代价,要远远超过其他人。 作为超市的大掌柜,他肩上担负的责任很重。 从洽谈、进货、议价等等诸多程序,都由他一手把持。 去了西域,意味着他要将这些权力全都交出去。 和李泰掌握的泰记不一样。 泰记都是对柳家忠心耿耿的人,大掌柜换上几十个,都没有多少差别。 可李恪手中最有价值的资源,却是一批和柳家长年合作的老客户。 他这一走,不用一年半载,只需要两三个月,资源就会流失得干干净净。 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超市是李恪这几年来的心血,这一走,等同于让他丢掉大掌柜的位置,舍弃手中的权力。 听起来,不过是一门生意而已。 可实际上,超市大掌柜的权柄,不比他的蜀王之位差! 一句话出口,完全能让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没饭吃! 李恪双手捂着脸,使劲搓了几下。 “给我几天时间...” 李泰低着头,“咱们还有多长时间?” 李恪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咆哮道:“你至少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才行!” 宿舍里的人,被李恪的吼声,吓了一跳。 李奉诫上去拉住李恪,窦孝慈上去拉住李泰,生怕这哥俩打起来。 李泰却是笑了。 “只要三哥你能下定决心,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替死鬼我已经找好...” 说着,他把手伸出来。 李恪咬着牙,浑身僵硬的将代表超市大掌柜的印鉴,放在李泰手中。 “可靠吗?” 李泰笑得更加灿烂了。 “没人比他更加可靠了。” ... 越王爷放出话去,说要和蜀王殿下,一同前往西域。 因为前线传来消息,需要押送大量的金银过去,别人押送,两位王爷不放心。 消息扩散开来,长安城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放松了许多。 三省官邸! 房玄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等着拿请假条子的哥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超市和泰记,都关乎到大唐命脉。 这两位大掌柜,自然也要纳入朝廷的编制之中。 李恪这个超市大掌柜,隶属于少府监管辖范围之内。 而李泰这个泰记的大掌柜,则顶替了曾经百骑司统领钱世安的位置,同时代着五监之中的都水监。 没有宰相的批示,他们是不能轻易出城的。 “你们决定了吗?” 明知道这哥俩心意已决,房玄龄还是再问了一遍。 换做往常,这哥俩儿去不去西域的,根本就无所谓。 可现在这档口,皇帝去了,太子去了,朝中的老帅去了一大半,关内道的府兵几乎倾巢出动。 若是连越王和蜀王也去了... 房玄龄有点不敢想象,一旦这群人,全都折损在西域的后果。 他看向身边,今日一同值守的萧禹。 萧禹正眉头紧锁,闭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泰笑道:“房相,时间不等人,还是快些吧。” “皇后娘娘和杨妃娘娘答应了吗?” 房玄龄刚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 两位娘娘岂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她们深明大义,知道这时候,不是顾惜儿子安危的时候。 如果李泰和李恪不走,朝局只会更乱! 若是李泰和李恪不懂事,这时候当缩头乌龟,恐怕两位娘娘,也会硬逼着他们的儿子,离开长安城!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房玄龄长叹一声,在条子上,盖了自己的印荐。 递给李泰后,他幽幽的说道:“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一旦...” 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又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送哥俩离去。 回来之后,他怒视着萧禹道:“你莫不是成了哑巴?!” 萧禹睁开双眼,并没有因为房玄龄的职责而恼怒。 他淡淡的说道:“我在想,一旦西域的战事出现变故,长安城中,有谁能出面主持大局...” 房玄龄目光一沉。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对于朝廷而言,万事都要往最坏的方向想,才能有充足的准备。 如果包括李二在内,所有前往西域的皇族,真的战死了...作为三省大佬的他们,就需要立刻推举出一位,能够镇得住所有人的皇族,来主持大局。 这个人,实在是不好找。 萧禹继续道:“陛下走后,一直由娘娘监国,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看来,就算大军能安然回返,也至少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个人选,越早决定越好...” 他话音刚落,房玄龄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慢着!” “怎么?” 萧禹问道。 房玄龄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你有没有感觉,现在的局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将所有人都带走,佯装成内部空虚的样子,让敌人觉得有可乘之机...很有点,柳白善用的‘引蛇出洞’手法...” 第947章 为何,如此急迫的需要银子? 翌日! 李泰和李恪带着自己王府之中的亲卫,以及一大批柳家商队的人手,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这一次,他们不光携带了大批量的金银,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药品等。 从长安城外西域运送物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为了打这场仗,陇右道的资源,几乎被抽调空了。 只有长安,才能满足大军和柳白的需求。 房玄龄等人,将李泰和李恪送出城。 一直等队伍消失不见了,房玄龄依旧在琢磨,柳白要引出的,究竟是哪一条‘蛇’。 按理说,大唐全心全意筹备对外战争,内部应该已经不存在任何不稳定因素了才对。 想一想,世家灭了,华族穷了,长孙无忌倒了。 他手下那些人,诸如褚遂良之流,全都被安排在边缘的位置上,整天闲的没事干,手里丁点权力没有。 还有谁,会威胁到朝堂呢? 房玄龄苦思冥想,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看来,太像是柳白设的一个局了。 “究竟是谁呢?” 等回到府中,房玄龄依旧满脑袋问号。 坐在大厅里,让人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正好这时候,大儿子房遗直下差回家了。 最近这段时间,房遗直简直比他老子这个宰相还忙。 隶属于十二坊物业司的他,年纪轻轻就爬上了六品的官职。 他老子在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褐州,当一个不入流的小小主簿。 他对这个大儿子,很是满意。 “回来了?” 房遗直把袍子脱下来,交给老管家,走过来欠了欠身。 “爹!” “最近在忙些什么?听你娘说,你连着五六天都没回家。” 房遗直坐在下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玄龄手里的茶杯。 房玄龄把茶杯递给他,又让人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 房遗直‘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抹嘴,道:“明日孩儿要出趟差,估计要走一个月。” 说着,他把写好的请假条子拿出来。 他也是朝廷的命官,虽说官小,只要去物业司挂靠的工部,找韩同请假就行,但还是回家直接找他老子来批,更加方便。 趁着房玄龄看条子的时候,房遗直说道:“灞桥那边的工程,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那边的宅子就会在股事局二楼开售,孩儿跟萧锐他们,打算跟着辩机他们的工程队,去渭南考察。” “考察?” 房玄龄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鉴,打算盖下去,听见儿子的话,不由得一愣。 “柳家工程队的孟大掌柜说,城北住宅区盖完之后,渭南的工程就会立刻开始,好像...最近柳家很缺银子,为了银子尽快回笼,连城北住宅区都计划了促销活动,宅子的价格,硬是降了一成!” 房玄龄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 当年十二坊开售时候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那叫一个热闹! 其中,一个叫庞春的绸缎商人,用六百万贯的天价,拍下了宅王。 整个十二坊加起来,价值不会低于六千万贯! 城北住宅区的宅子,地理条件比十二坊好得多。 尤其是靠近皇宫的一片区域,估计每一套宅子,都不会比十二坊的宅王便宜。 足足让利一成,柳家少说也会流失掉近千万贯的利润! 柳家本来已经富可敌国了。 为何,如此急迫的需要银子?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柳白的主意。 旁人没有这个权力。 为何呢? 房玄龄好像抓住了某种头绪,却理不清楚。 “路上注意安全,走的时候多带几个护卫,一会儿去看看你娘亲,这几天她总在为父耳边吵吵。” 说着,摆了摆手,让房遗直去后院。 “柳白又准备坑谁?” 房玄龄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敲动着。 好不夸张的说,整个大唐,已经没有值得让柳白去坑的人了。 超市的出现,一举击溃原本的贸易环境,生生抢占了大唐各行各业,六成以上的市场! 航海贸易蒸蒸日上,每个月都有船队回来,利润不可小觑。 房家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难道,柳白打算坑异族人? 也不对啊! 如果是坑异族,为何要把皇族之中,有资格竞争皇位的人,全都调走? 实在是想不通。 房玄龄也坐不住了,干脆叫几个家仆,给往常交情好的老伙计们,挨个送信,大家伙一起商议,说不定能猜透柳白的心思。 ... 泾阳县,柳叶轩! 如果说,长安是大唐最大的贸易中心。 那么泾阳县,就是大唐最大的仓储中心。 这里的地价,不比长安便宜多少,不过占着柳家的红利,老百姓能跟着混口好饭吃。 柳叶轩的规格,愈发的高了。 原本还对普通的商人开放,如今,彻底成了会员制。 商人倒是也可以去,但没有过百万贯的身家,门都进不去。 老哥儿几个许久没有闲暇时间,在柳叶轩喝喝茶,听听书了。 五楼那个熟悉的房间,始终给他们保留着。 如今的柳叶轩大掌柜,是柴令武一手提拔起来的。 小伙子二十多岁,长得精精神神的,给老家伙们表演完茶道,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知道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谈,便把房门也关上,免得楼下说书的声音,打扰了几位大老爷。 六人组围着矮桌,坐成一圈,看着桌子中间的红泥小炉,怔怔出神。 房玄龄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夫实在是想不通,大唐内部究竟还有什么敌人,值得柳白付出这么大的心血...”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摇了摇头。 他们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大唐究竟还有什么人,能够得到陛下和柳白的如此重视。 戴胄忽然道:“会不会是...” 说了一半,他忽然闭嘴了。 顿时引来一片充满怒火的目光。 脾气最爆的高士廉道:“有话就快说!” 第948章 还有什么话,是连他都不敢说的? 戴胄嗫嚅了几下,并没有做声。 高士廉正要发作,一旁的虞世南,轻轻拉住了他。 “你什么意思?” 高士廉转而瞪向虞世南。 虞世南双手搭在桌子上,互相摩挲了几下,道:“玄胤,都到这时候了,说出来,似乎也没什么了吧?” 这两人之间,竟然还有秘密? 房玄龄等人都禁不住好奇的看了过来。 戴胄还是不做声。 高士廉再也忍不住了,怒道:“你们两个究竟在弄什么玄虚?以咱们的交情,还需要藏着掖着?” 一直没说话的杜如晦,此刻也开口道:“没错,到了这时候,就算天塌了,也是咱们这些人顶着,你们若是不说出来...” 戴胄不敢说,还是挺正常的。 他虽位列朝中重臣,堂堂的大理寺卿,但却没有进入三省,成为宰相。 有些话,说出来他一定担得住。 关系好不好放在一方面,有些事情,难免存在些苦衷。 可虞世南都不敢说,那就太奇怪了! 自从朝廷开始筹备科举考试,虞世南的地位越来越高,尤其是过年后,他的风头,甚至隐隐有压过高士廉等人的趋势。 作为书院的二把手,他在书院学生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 毕竟,王勣在朝廷没有正经的官职。 而高士廉虽也在书院之中,但只是负责行政工作罢了,并不参与授课。 在学生眼中的地位,稍逊虞世南一筹。 谁都知道,书院的学生,未来必定会占据朝堂的大半官衔。 ‘天然’的师生情谊,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的。 还有什么话,是连他都不敢说的? 房玄龄轻轻咳嗽了几声,站起来,打开大门看了一眼外边,又轻轻关上。 走到另一头,把窗户也关紧。 “伯施兄,你信不过我们吗?” 虞世南咬了咬牙,又叹了一口气。 “玄胤,这种事情迟早瞒不住,你还是说吧。” 戴胄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道:“好吧...” 他冲几人拱了拱手,道:“这番话,戴某只在此说一次,出了这道门,就和戴某再无瓜葛。”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戴胄越这么说,越体现出事态的严重性。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大惊失色。 “荆王李元景...死了。” 房玄龄猛地站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李元景再不受人待见,也是一位亲王! 而且,他是太上皇的儿子之中,年龄仅次于李二的人。 亲王薨毙,就算不用国礼下葬,也至少需要文武百官一同送行才对。 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戴胄仰天长叹。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就在柴令武与巴陵公主成婚的头一天...”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虞世南之外,都一副傻呆呆的样子。 房玄龄喃喃的说道:“陛下本来说,等皇后寿诞之后,再前往西域,后来却在巴陵公主大婚后,提前出发了...” 高士廉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怪不得陛下明知道太子在西域无恙,还执意要亲自出征,怪不得他出征之时,如此的愤怒...” 惊闻如此惊天大案,由此反推,几人都察觉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之处。 不光是李二很反常。 太上皇更反常! 从前他总会召集一群人,在柳家饮酒。 可近来,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有时候,不知情的人还在调笑,说太上皇何时变成了本分人... 原来,是因为李元景死了! 杜如晦一向是个老好人,此刻眼中,却杀机毕露! “异族人?” 戴胄摇了摇头,道:“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们还没弄明白,究竟是谁下的手,陛下曾亲召我入宫,秘密探查荆王的死因,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没有得到任何成果,于是我便去书院,想找几位断案的高手...” 说着,他看向虞世南。 虞世南的脸色有些复杂。 “你们都知道,军事学院有几位先生,曾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侦讯高手,可即便是他们,也无法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戴胄接着虞世南的话,道:“至今为止,这件事除了皇家的人,只有我们两个,刑部侍郎狄知逊,以及书院的那几位先生知晓,陛下曾严令,在没有查到凶手之前,此事不可外传!” 房玄龄思虑良久,道:“那陛下为何如此急迫的离开?留在长安,岂不是能更快查出凶手?” 他们几个都知道,其实李二去西域,是极其没有必要的。 旁人不知道李承乾的消息。 可是,柳白到达西域,得到李承乾踪迹的第一时间,就派人用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到玉门关。 再以烽火之法,将李承乾完全安全的消息,送入长安! 因此,李二早就知道,李承乾好的很。 在还不能确定凶手究竟是不是异族的情况下,李二为何非要御驾亲征? 虞世南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幽幽的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也不知道,就在荆王薨毙的同一天,河间郡王与江夏君王一同遇刺,换言之,凶手似乎是专门挑皇族下手!” 嘶——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情况又明朗了几分。 此次出兵西域,帮助李二牵制西域各族军队的,是李靖和李勣。 两人的才能,的确可以在武将之中,名列前茅。 可现在的李二,已经不再信任李靖了。 曾和李靖等人,一同征讨突厥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君王李道宗,才是牵制西域主力的最好人选。 他们的军事才能,并不在李靖和李勣之下。 原来,他们遇刺了... 房玄龄沉声道:“所以,陛下和柳白才会以各种理由,将重要的皇族都送往西域,看似凶险,而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他们?” 这一次,戴胄终于点头了。 “只有在大军之中,才能够保证绝对的安全,所以,此次越王和蜀王出行,不止有柳家商队的人跟着,还有一大批王府的亲卫,由执失思力的侄子,执失善光的统领...” 第949章 我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长安城西,陈仓! 这座古城,拥有着不下于长安城的历史。 早在春秋时期,这里便是古虢国军事重镇,秦末之际,刘邦在谋士张良的建议下,烧毁了中原前往蜀中的栈道,来了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武德年间,陈仓因几场灾情,变得民不聊生。 可到了贞观年,这里却成了长安城周边,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柳家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资金,雇佣了上万人,城池一括再括,甚至一度超过长安三年之中的万年县! 因为,这里有着极其丰富的矿产资源。 金、煤、铁的产量很大,属于柳家的支柱型产业之一。 李泰和李恪从长安城出发,走到陈仓,用了四天时间。 走的不算慢了。 因为他们携带的物资实在是太多,根本没办法快马加鞭。 夜晚,众人入城,直接来到柳家商行的陈仓分行歇脚。 李泰的大管家执失善光,以及李恪的蜀王府长史高季辅,去安排随性人员的住宿问题。 哥俩在院子里落座,李恪亲手炒了几个小菜,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展开‘厮杀’。 ‘嗝——’ 李泰很久没吃到李恪炒的菜了,吃了个肚圆。 李恪吸溜完一口酒,道:“我演的还不错吧?” 李泰端起酒杯,和李恪碰一下,道:“咱们演得像不像并不重要,主要是看敌人信不信...” “我有点担心长乐他们...其他的兄弟都还小,而且都在宫里,不可能出现意外,唯独长乐,还有李祐和李愔,整天在外边瞎跑,万一让敌人找到破绽...” 李恪叹了一口气,又喝完一杯。 “放心,就算父皇和母后安排的人无法保护他们,还有我安排的,出不了意外,况且,长乐他们住在柳家,有三丰道长在,就算来一堆敌人,也保证叫他们有去无回。” 说着说着李泰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想不到,连泰记的人都查不到敌人的来路,甚至连他怎么下手的,都还没弄清楚!”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算是泰记的老本行。 到现在还没找到敌人所在,无法做到主动出击,只能被动防御,让他这位泰记大掌柜,有一种被人打脸的感觉。 李恪不说话。 抬头看着天边的月牙,怔怔出神。 李泰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哥,你想什么呢?” 李恪苦笑一声,“我在想,知晓内情的人,看咱们是在避祸,不知内情的人,看咱们是在向皇兄表忠心,可实际上,咱们兄弟却和被人逼走没什么两样...” 李泰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自古以来,皇权归属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不知内情还好,就算让旁人以为,他们俩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怂了,巴巴跑去表明自己没有野心,倒也没什么。 怕就怕,一旦整个事件都公布开,会有人怀疑,李元景的死,以及河间郡王等人遇刺,是他们俩其中一个人干的! 觉得他们是在为夺取皇位做准备! 名声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臭了反而更好。 那样的话,就没人再认为他们有夺嫡的心思。 可朝堂之上,民间之中,风言风语是止不住的。 到那时候,泰记和超市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的合作伙伴们,会怎么想? 要不是李二早早做好安排,恐怕这哥俩宁死都不会走。 肯定会和敌人,死磕到底! 此刻,两人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抓到凶手后,我一定亲手将其碎尸万段!” 李泰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自诩智谋超群,却在泰记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李恪夹了一片子嫩笋,送进口中,一边嚼一边幽怨的说道:“你那还好,我就没那么走运了,不管回去之后凶手有没有抓住,超市基本都跟我没啥关系了...” 他走的时候,已经把所有权力都交了出去。 关系网一断,就意味着超市的生意,会受到一次重创。 回来的时候,若是再把权力拿回来,超市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三哥,咱们兄弟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李泰怒发冲冠,猛地站起来,把酒杯砸在地上! 李恪冲他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比李元景那个倒霉鬼幸运多了,如果敌人第一个目标是咱们,谁能躲得过去?” 回想起来,两人也是一阵阵的后怕。 之前,他们出门都不喜欢带护卫。 也基本上不对外人做防备。 开门做生意,不能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但李元景的死,让两人学乖了。 李泰红着眼睛坐下。 赌气一般的,端起李恪最喜欢吃的炒笋片,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 吃完之后,把筷子一摔。 “我去睡觉了,明日睡到自然醒再走,之前别叫我!” 说完,李泰回房休息去了。 李恪看着李泰关上房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把刚刚灌进嘴里的酒,偷偷吐在地上,摸了摸袍子里的软甲,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岁数小就是有好处,也罢,谁让我是当哥的...” 李恪喃喃的说了一句,从怀里掏出调动柳家商队的令牌,起身朝前院走去。 房间里,李泰在门缝里看到李恪离开,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里的软甲,扭头对身后的执失善光,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执失善光脸色十分复杂。 “王爷,都安置好了,不过...您真打算去当诱饵?” 李泰勉强一笑。 “我手下的高手,比三哥多一些,总不能让他去...至少在明日辰时之后,三哥他们才会发现咱们已经走了,让你安排的人动作都轻一些,不要惊动三哥他们...” 说完,他上前拍了拍执失善光的肩膀,道:“我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执失善光重重的一点头,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腰间的刀柄。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衣领,而后,带着执失善光,从房间的窗户中,翻了出去。 第950章 该是去见一见这位,大食赫赫有名的先知了 兄弟两人都想当诱饵,把敌人勾出来。 巧的是,才分开没多久的两兄弟,就在前院,又见面了... 柳白的信上说,扜泥城还需要大量的金银铜钱,还兑换外族货币。 因此,李泰和李恪除了带一些必备的物资外,大箱小箱的,全身是金银铜钱。 想要当诱饵,自然需要给敌人,营造出一副内讧的假象。 兄弟两人不谋而合,都打算深夜十分,把空箱子带走,好吸引敌人的目光。 至于箱子里的金银,早就已经入了陈仓分行的库房。 那里有陈仓当地的府兵把守,不可能会出现意外。 “青雀?!” “三哥?!” 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人,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李泰终究还是要比李恪聪明一些。 他走上前去,扒拉了一下李恪的衣袖。 当他看见,李恪竟然也穿着软甲之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三哥,你这是何苦呢...” 李泰苦笑一声道。 也不知该说是巧合,还该说两人兄弟情深。 竟然都偷偷决定,要把活命的最大机会,交给对方。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大白天人手多的时候还好。 如果真的在这大半夜的时候,把敌人引来,说不定就是个凶多吉少的结果。 李元景可不是李泰他们。 自从李二在玄武门,把隐太子等人都弄死,他的弟弟们,无时无刻不处在莫大的恐慌之中。 当年的李元昌如是,前一段被暗杀的李元景,依旧如是。 身边总会跟着一大批人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在这种情况下,李元景都能被杀了,可见敌人实力之强大。 李恪盯着李泰看了半晌,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蜀王府长史高季辅等人,纷纷散去。 李泰也挥了挥手,执失善光等人,扭头往回走。 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松了一口气。 兄弟两人相顾无言片刻,李恪幽幽的说道:“青雀儿,皇兄不在,我就是最年长的,这种事情,理应由我来。” 李泰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恪打断。 “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既然咱们兄弟都不肯当缩头乌龟,那就一起面对吧。” 说着,抬起腿,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 他脸色狰狞的说道:“敢动我李家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有几颗脑袋够砍!” 旁人放在靴子里的,一般都是小型匕首。 只有李恪,抽出来的是一把小号的菜刀。 大概,是用的顺手吧... 李泰才被李恪的话,激起满心的豪气。 看到这把小号菜刀之后,又不禁有些无语。 “你的菜刀,还是留着剁萝卜使吧。” 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小小的强弩。 李恪等人,是跟着王守仁和许褚练大的。 勉强算得上是高手。 而李泰虽然也练过,但还是逊色了一筹。 轻便的手弩,才是他这样的人,最喜欢的武器。 “咱们兄弟算是国境内最大的两个诱饵了,这一路上,恐怕艰难险阻无数,正好也考校考校咱们兄弟,这些日子辛苦操练的成果!”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敌人会对他们下手。 因为从明面上看,长安城里的诸多皇子,已经加强了防御力量。 如果敌人真的是拿皇族,当做猎杀的目标。 那么,便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 西域的寒冬,要比中原长上很多。 扜泥城多日的安宁,因为一支骑兵的到来,被无情打破。 这是一支,没有打任何旗号的骑兵。 迥于中原人的长相,说明这群人并不是朋友。 西域人都知道,大唐的军队,就驻扎在扜泥城东,百余里的地方。 这群人敢大张旗鼓的进程,毫不担心大唐雄兵的压迫,说明他们并不畏惧大唐。 换言之,他们有所仰仗,背景并不比大唐弱多少。 如果大唐擅动刀兵,将会承担难以想象的代价。 最近沙尘渐起,早晚都有大风。 柳白穿着西域很常见的带兜帽的长袍,站在扜泥城超市分行的楼顶,目光冰冷的盯着这支骑兵。 “那就是优素福?” 他指着骑兵队伍中间,一个壮硕的老者,问身边的薛礼。 薛礼回想着,那一夜在湖畔的场景,道:“没错,就是他!” 说着,他从旁边,抄起一把长弓。 “少爷,要不要现在...” 柳白摇了摇头,道:“优素福是个聪明人,大食和大唐都在不断的试探对方的底细,谁都不敢率先动手,所以,他才无惧大唐近在咫尺的大军,公然进入扜泥城。” 他把薛礼手中的长弓拿过来,稍微掂了掂。 “如果要杀他,他根本就活不到这时候...” 薛礼低着头,不知道柳白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食人的信仰,注定了他们军中主帅的重要性。 一旦主帅死亡,对大军士气是极其眼中的打击。 为何不能杀了优素福? “少爷,优素福进城后,会不会大肆搜寻汉人?我实在是担心您的安危...” 柳白笑道:“要是有危险,你觉得我还会在西域,分心费力的开这么多超市?” 他把长弓丢在地上,见风小了一些,打开兜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只顾着赔银子,现在,该是去见一见这位,大食赫赫有名的先知了。” 薛礼一愣,继而大惊之色。 “少爷您要去见优素福?!” 姑且不提柳白在大唐的身份,要知道,光是汉人的长相,在如今的西域,就极为敏感。 这时候公然去见优素福,不是找死吗? 就算柳家的高手再多,可优素福身边,可是有足足两万人! 百里之外的朝廷大军,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柳白并不打算给薛礼解惑。 “你身子骨才好,还是多休息休息,让王守仁和许褚跟着我,就足够了。” 说完,柳白转身向楼下走去。 薛礼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拿起地上的长弓,将马上就要路过超市门口的优素福射杀! 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在此时,他忽然有一种,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感觉。 他忽然看见,正好路过超市门口的优素福,竟然正抬头盯着自己! 不知道为何,优素福的目光之中,竟然充满了恨意! 第951章 你就不怕,我杀了柳白 鄯善王宫! 优素福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进了巴库的寝宫。 这座寝宫虽然不算豪华,但比达失干城的皇宫,条件还是好上很多的。 他驱赶走所有人,独自在寝宫里四处搜寻。 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在卧榻的盖板下,找到一个木盒子。 打开盒子,发现盒子里躺着一张羊皮卷轴。 优素福的手有些发抖。 当他打开卷轴,看到上边的内容之后,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 “没有丢...真的没有丢...” 优素福喃喃的说道。 他小心翼翼的把羊皮卷轴收好,轻轻拂去盒子上的尘土。 仿佛,这个卷轴里的东西,比他的命还重要!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稳了稳精神,坐下来道:“把人带进来!” 两个奴仆,将苏武带了进来。 苏武看见优素福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总督大人,看来您已经得偿所愿。” 优素福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宝命真经》的重要性,在我的性命之上,若是遗失了它,我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苏先生...多谢了。” 苏武稍微欠了欠身,笑道:“总督大人,都到了这一步,您已经没必要帮在下遮掩身份,这些日子的款待,苏某铭记在心。” 优素福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苏先生,我是真心实意的待你,哪怕你欺骗了欧麦尔,欺骗了我,但终究帮我找回了《宝命真经》,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加希望你能选择与我合作,共同对付大唐的异教徒。” 他的手,已经悄悄攥住刀柄好几次。 如果不是担忧《宝命真经》再也找不回来,他早就把苏武五八分尸了! 大食是一个充满了信仰的国度。 他的先辈曾一手执经,一手执剑,开辟了一个偌大的帝国。 这本经文,是从那位先辈手中传下来的。 是哈里发统治大食的基础。 如果遗失了经文,别说他自己,恐怕连哈里发,都承担不起后果! 所以,即便他早就知道,苏武就是唐人派来的,而且欧麦尔的死,跟他有直接关系,依旧不能杀了他... 这个唐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或者说,他有恃无恐。 明知道周围都是随时能要他命的敌人,依旧生活的极其悠哉。 该吃吃,该喝喝,显现不出一点紧张来。 直到现在,优素福依旧不敢杀他。 没人知道,他的手中,究竟还有没有底牌。 “愚蠢的哈里发,竟然会把《宝命真经》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欧麦尔那个蠢货!” 优素福在心中狂吼,却无可奈何。 苏武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总督大人,苏某不敢再继续逗留下去,助人从欧麦尔殿下手中盗走《宝命真经》,在大食人眼中,是该活活烧死的罪孽,我相信,哪怕我帮助您拿下大唐,恐怕也不会活多久...” 说着,苏武又呵呵一笑。 “况且,苏某的使命已经结束,我的主人马上就要来与您会面,如今,他就在宫外,等待您的召见。” 优素福瞳孔骤然一缩。 “你的主人,是大唐皇帝,还是柳白?” 苏武伸了伸手,却缩了回来,自嘲一笑,道:“在大唐的时候,客人来了总要上杯茶的,我倒是忘了,如今并不是在长安。” 说完,这才对优素福道:“您觉得,大唐皇帝陛下会屈尊降贵,亲自来这里见您?” 优素福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柳白?!” 苏武仿佛听见了,天下间最为荒唐的事情。 “总督大人,您连苏某都不敢杀,又有什么胆子,去动苏某的主人呢?” 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您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想必我的主人已经失去了耐性,无法再等候您的召见了。” 他站起来,走过去打开大门。 优素福悚然一惊! 难不成,柳白能到寝宫? 足足两万人马,将鄯善王宫围得水泄不通! 莫非柳白有鬼神的本事,能凭空飞到这里?! 苏武似乎看穿了优素福的心思,打开大门后,侧过身道:“我家主人,在鄯善城中经营的时间,远比您想象的要久的多。” 优素福豁然起身。 因为,他赫然看见,三个人正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喊卫兵。 却发现,原本应该把守在寝宫外的卫兵,不知何时竟然都消失了! 这让优素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武微微一笑,道:“总督大人不必紧张,不过是些调虎离山的小手段罢了,这在唐人的谋略之中,很常见。” 说着,他欠身道:“少爷!” 柳白恰好在这一刻,踏过大门。 他给了苏武一个微笑。 “这段时间辛苦了。” “少爷您先坐,属下去给你泡杯茶。” 柳白看了优素福一眼,道:“别忘了让总督大人,也享受一下咱们的生活。” 说完,柳白挥手让王守仁和许褚,在门外等待。 一步一步的,走到优素福面前。 他看到了,放在优素福手边的盒子。 “总督大人,和苏武相处这么久,以您的聪明才智,想必已经学会汉话了吧?” 他伸手,想要把盒子打开。 刚打开一道缝隙,却被优素福摁住。 柳白也不强求,笑了笑,道:“这部经文,柳某放在枕边看了两天,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优素福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强压下怒火。 他用有些别扭的汉话,缓缓说道:“柳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何,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你以为百里之外的唐军,能够解救你的性命?” 柳白找个把椅子,坐下优素福对面。 他先是盯着优素福看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柳某很清楚,你这两万人,以及距离扜泥城不足三百里的大食军队,究竟带了多少物资,如果,你有在物资耗尽之前,击溃大唐军队的把握,那你随时都可以取走柳某的头颅。” “不过,看样子你没有一点把握,所以柳某敢出现在你面前...《宝命真经》保的是苏武的命,而柳某的命,却始终在自己手中,你拿不走。” 第952章 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苏武把茶水送上来。 柳白这次带的茶叶不多,当初头一次在西域见到苏武的时候,也只是给了他小小一杯。 而这一次,给优素福的茶,就要多得多了。 作为异族人,优素福对于柳白的了解,仅限于苏武的口述。 若是换个唐人来,看到如此‘慷慨’的柳白,恐怕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名鼎鼎的‘柳阎王’! 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或许,柳家主人只会对那些即将倒霉的人,才慷慨一些。 优素福只用嘴唇,碰了一下杯子,没有真正去喝。 他并不信任苏武,同样不信任柳白。 万一他们有弄死自己的心思,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抵抗? 就算大食的两万军队,将鄯善王宫围得水泄不通,柳白不一样有办法进来? 要了自己的性命后,哪怕他出不去,被自己的亲卫乱刀分尸,那也是很亏的。 他始终觉得,柳白的命,不如他自己的命值钱。 不怪他这样想。 在大食,商人的地位也不高。 最重要的是,几乎所有大食人都认为,世上的一切,都是他们最尊敬的神,赐予人间的。 商人贩卖神赐之物,是一种原罪! 而柳白,恰恰就是个商人。 只不过这个商人,很有头脑,很有手段。 柳白呷了一口茶,笑道:“看来总督大人还是没享受过人间富贵,有机会的话,柳某愿意带你去长安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繁华...当然,柳某更愿意,你我之间坦诚相待,以合作伙伴的关系来相处。” 优素福心头疑惑不解。 像他这样的人,除非真碰到生死攸关之事,是不会被人从脸上,看出心中想法的。 “柳先生,我一直认为,你我是敌人。” 柳白笑道:“不,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他笑得越来越灿烂。 优素福沉默片刻。 以往,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总能在三言两语之间,看出对方的心思。 可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明白,柳白究竟要干什么。 或者说,柳白在图谋些什么? 大食和大唐,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双方厉兵秣马,大唐皇帝都御驾亲征了。 如果西域的战事吃紧,他认为,大食的哈里发,也必定会选择御驾亲征。 为了夺取这个世上最为富裕的土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们筹备了远远不止一两年的时间。 “柳先生,或许...你该说一说,你的倚仗是什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优素福有些无奈。 就像柳白说的,在没摸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优素福是不敢动手的。 从达失干城,一路走到扜泥城,他见到了无数的来自各个部族的行商。 每一支商队,都携带了数量堪称恐怖的物资。 粮食、药物、日常用具,一应俱全。 随便派出一队人马,不用亲自动手,那些商人就该老老实实的把物资都贡献出来。 他搞不明白,为何大食的物资,会受到柳白的钳制? 在与苏武的相处之中,优素福深知,这群唐人并不是疯子。 他们是一群有谋略,有胆子的家伙。 在真刀实枪面前,装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他现在需要摸清楚,柳白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柳白上下打量优素福几眼,笑道:“莫非直到现在,总督大人还把自己,当成哈里发的奴仆?” 优素福的心,莫名快速跳动了几下。 他脸上无动于衷,淡淡的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柳白玩味的说道:“柳某什么意思,你很清楚。” 他冲优素福手边的那个盒子,扬了扬下巴。 “总督大人,《宝命真经》早已不在欧麦尔那个蠢货手里,同样,你们的哈里发还在数千里之外的麦地那,或许,你有机会学习一下你们的先辈,一手执经,一手执剑,开创出一份,属于哈查吉家族的基业。” 优素福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从苏先生的口中,我知道中原有一种计谋,叫做离间计,这种事情,在大食也并不罕见...所以,柳先生,收回你不该有的心思,大食人从不会被人从内部攻破。” 柳白也不着急。 这一次,他慢慢喝完了杯中的茶。 “时间有的是,柳某并没有寄希望于第一次见面,就能与总督大人达成合作,咱们可以观一观后效。” 他拍了拍手。 王守仁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的木盒。 “你们西方的教义,与我中原许多宗教的教义,都有相似之处,柳某恰恰跟中原宗教的几位大人物,关系很好...从他们的口中,柳某总结出一些,关于宗教的本质。” 柳白亲自从长条盒子中,拿出一根华丽的权杖。 “总督大人缺少的不是威望,不是钱财,而是一种新的信仰...这种信仰,可以当做一种武器,用来攻破哈里发的神话!” 他将这根镶嵌着无数宝石,由纯金打造的权杖,轻轻放在优素福身边,那个盛放《宝命真经》的盒子上!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根权杖,就会代替《宝命真经》,成为总督大人诰令所有大食人的神器。” 而后,柳白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 原本上边写的是汉字,后来专门找翻译,写成了大食文字。 “这些东西,则是柳某愿意送给总督大人的礼物,如果你肯拿起这根权杖,替代哈里发,成为大食人的神,那么,这些礼物便是你封神的本钱...” 说完,柳白微微一拱手,带着王守仁和苏武,离开了鄯善王宫。 几人离去之后不久,优素福的几个奴仆,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总督大人,不好了,外...” 不等奴仆说完,优素福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滚出去!” 奴仆们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优素福脸色阴沉的看着权杖。 这根权杖的确是太华丽了。 上边还镶嵌着一顶小小的王冠。 晶莹剔透,华贵无双,不像人间之物。 这种工艺,在大食是不可想象的。 优素福喃喃的说道:“相比于那块羊皮,这根权杖,似乎更像是神赐之物...” 第953章 咱们兑出去那么多银子吗? 作为一个三观稍微有点歪,但不是特别歪的正常年轻人。 柳白一直觉得,信仰没什么不好的。 大部分信仰,都是导人向善,关爱世人的。 哪怕有些不大靠谱,那也是因为一群缺德加冒烟的狗东西,歪曲了信仰的本质,将宗教当成自己作恶的手段。 在回超市分行的路上,柳白脑子里总回想起一句名言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换句话说,这世上本来没有信仰。 某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编制出一段美丽的谎言,信的人多了,人们会自行给这段谎言,脑补出无数的色彩。 由此,便产生了宗教。 大食如此,中原的佛道,亦是如此。 通过和玄奘、袁天罡等人打交道,柳白深刻的了解到...知识是多么的重要。 《西游记》,给了玄奘一个很好的希望。 其中的许多传说,都被佛门中人吸纳进去,成了经典教义。 道门也一样。 柳白通过《八仙全传》,给他们描绘出了一个完整的神仙体系。 由此,道门才拥有了,跟佛门分庭抗礼的资本。 《宝命真经》上写的大食教义,已经足够完善了。 不过,柳白却觉得,有点不大能令人信服。 世上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神? 既然要笼络人们的思想,就要让人们看见,自己也能成为神的希望。 费心巴力的跪上好几天,半文钱的好处都得不到,谁会去信? 如果他的神仙体系,能够完善一些,那么想必优素福的先辈,都不需要一手执经,另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剑了。 而柳白送给优素福的权杖,则是给他,铺上了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是完全成熟的,拥有着完整的神仙体系。 在一个完全被信仰统治的国度之中,这一点,有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不久之后,优素福就会成为,大食人最为憎恶的异教徒。 不过,当优素福纠集起足够的力量之时,谁是异教徒,就不好说了... 至于优素福会不会朝着柳白给他铺好的这条路,一往无前的走下去...柳白倒是并不怎么关心。 有时候,埋下一粒种子就足够了。 生根发芽,只是时间问题。 没人能搞清楚,哪片云彩里有雨。 回到办公室,柳白照往日一般,开始处理日常的工作。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大唐货币已经在西域市场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 而柳家,已经不再去销毁异族货币了。 看完了一份文件,柳白皱了皱眉,让人把老周叫了过来。 “这上边,汇总的是不是有些问题?” 老周拿过文件一看,低头沉思片刻,道:“少爷,应该不会有问题,如今的西域,大唐货币的流通量,在七成以上,其他货币加起来,也只不过占了区区三成而已。” 柳白挠了挠头,道:“咱们兑出去那么多银子吗?”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柳家总共兑出去三千万贯以上的大唐金银铜钱。 放在前几年,这是倾大唐举国之力,都不可能完成的数字。 不过现在,光凭柳家就足够了。 大唐股事局横扫五姓七望的收益,就有两千多万贯。 柳家不过往里搭了几百万贯罢了。 三千万贯,抵得上整个西域财富的七成? 这跟柳白心里预计的数字,差别有点大。 在他的估计之中,就算西域再贫瘠,四五千万贯的财富,还是有的。 毕竟柳家重新开辟了丝绸之路,养了西域市场好几年的时光。 老周一听,心里有了底,笑道:“少爷有所不知,咱们本来以为异族货币越少,价值也就越高,可实际上,现在的异族货币,贬得厉害,哪怕是精美的大食金币,比例也达到了三比一!” 柳白被这个比例,吓了一跳。 要知道,大食金币的成色,并不比大唐的货币差多少。 也就是说,现在一两印上大唐标记的金元宝,本来能换十二枚大食金币,如今却能换来三十六枚! 这倒是新鲜的很... 柳白毕竟不是经济学出身,搞不懂这种违背经济常识的现象,究竟是什么原理。 不过,终究是件好事。 汇率这东西,相当的好玩。 货币升值,不利于出口,却利于进口。 扜泥城,就相当于是一个微缩版的大唐。 随着大唐货币的价值飙升,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物资,汇集到扜泥城来。 算算时间,最多再过七八天,柳家就能够真正的把持整个西域的物资! 就像柳白和优素福说的。 如果优素福没有足够的把握,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大唐的军队,那么就必须选择,和柳白合作。 除非,他想让自己的士兵们,活活饿死。 远程作战之下,大食国的补给线,比大唐的还长。 如果真的从他们本土运粮食,那么一口吃的,真就比同等体积的金子还贵了! 别说大食了,连大唐都承担不起这么大的代价! 可以说,汇率的提高,让柳家的进度,直接翻倍了! 其实,要不是担心敌人看出柳白使用的经济手段,柳家早就能达到目的了。 现在看来,柳白是有些高看他们了... 老周笑道:“还是少爷有办法,早先我们都没想到...原来你把大本营选在扜泥城,是为了物资的运输,我老周还以为您...” 柳白没好气的瞪了老周一眼。 把老周到了嘴边的‘怕死’二字,给瞪了回去。 他们都知道,柳白把大本营选在扜泥城,是因为控制住了鄯善国的国主。 直到最近,他们才了解到,原本并不是那么简单。 扜泥城的位置,实在是太特殊了... 柳家搜罗来整个西域的物资,靠的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大食人,会劫掠那些运送物资的商队。 只有把地点选在扜泥城,这种正好卡在西域正中间的地方,才是绝对的安全。 南边和北边,大食人鞭长莫及。 往西边走,出了扜泥城所在的绿洲,就是无穷无尽的沙漠。 别说几百人的商队了,来一支万人大军,都不一定显眼。 而西域的商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会躲着大食军队。 随便找个地方一藏,骑兵过境都看不见! 等他们到了扜泥城周围,有大唐军队在侧,更不须畏惧分毫。 直接把物资送进扜泥城就是了。 至于东边...吓死大食人都不敢过去。 第954章 匈奴人的血液之中,自带着狼性 深夜,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柳白,正打算回房去休息。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办公室的窗外。 柳白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动了几下。 叩叩—— 沈威推门走进来。 “少爷!” 柳白抬起头来,笑道:“回来得还挺快。” 半个月之前,柳白让巴库带着一箱子金币,去了大食。 沈威是一路送他去的,顺便,探查一下大食主力部队的情况。 “那边怎么样?” 沈威知道,柳白是在问大食的主力。 “就像老苏说的,大食人很可怕,我和徐振南在他们大营三里之外观察,竟然差点被他们的人发现!” 柳白点了点头。 大食军队的军事素养,并不比大唐差。 有些精英部队,甚至超过大唐府兵些许。 作为历史上,东西跨度最大的帝国之一,大食除了拥有信仰,还拥有着不弱于大唐的强悍文明。 如果可能的话,柳白并不大乐意,朝廷去征服那片土地。 不过,看朝廷上下摩拳擦掌的样子,这场战争,不是能轻易结束的。 征服,就需要去治理。 朝廷是不可能信任异族的,只会执行老套的移民政策,将中原人士迁往那片土地。 可对比起自家的疆土,大唐人口并不算多。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再有几天到达?” 沈威稍稍估算了一下,道:“大食人走得比咱们想象之中要慢一些,三百里,至少要走五天以上。” “五天?” 柳白虽然不是很懂军事,但也明白,疲军不胜的道理。 大食人走的越慢,就意味着,他们对于这场战争越谨慎。 需要保存足够的体力,才能够与大唐全面开战。 “让你查的另外一件事情呢?” 沈威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少爷,您别怪属下说话难听...属下感觉,您对巴库他们,有点不厚道...” 柳白一挑眉,却没有生气。 “怎么讲?” “属下并没有感觉到,巴库他们有任何的不臣之心,曾经苏武掌握着巴库全族的性命,您让他去大食,并且给了他自由,而他依旧没有任何的不满,依旧按照您的指使去做...似乎,咱们没必要像防狼一样防着他们。” “你对匈奴人的印象,还挺好?” 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至少,小金子跟我们的关系都不错...” 沈威口中的小金子,是金日磾。 严格来说,金日磾才是纯正的匈奴血脉。 如果不是汉武帝把匈奴人欺负得太惨,金日磾起码也是‘太子’一类的人物。 而金日磾为人谦和,待人真诚,很得沈威他们的好感。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匈奴人究竟在西方干过点什么...” 柳白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怪沈威多事。 柳家内部的气氛,一直很好很和谐。 互相之间,从不用担心算计。 不过,这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之上。 实话实说,柳白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巴库。 就像倭国一样,匈奴人的血液之中,自带着狼性。 弱小的时候,他们会自行臣服于强者。 等他们强大了,根本就不会,给他们曾经效忠的对象,任何活命的机会! 同样,柳白更加清楚,他不可能始终将巴库全族的性命,牢牢攥在手心。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们拴住。 帮助他们在西域建立起国家,来保证丝绸之路的运行,依靠大唐来生活,就是给他们的脖子,套上一个结结实实的枷锁。 沈威口中的‘不厚道’,并不是柳白帮巴库建国之事。 而是,让他们去大食! 正面战场,不是柳白所擅长的。 柳家始终是商贾,从来都不配备私兵。 一个泰记的高手,或许能轻松杀死三五个大唐府兵。 可若是一支成建制的大唐府兵,对上同样数量的泰记高手,胜负就未知了。 经济战、信息战,才是柳白真正的战场。 这也是他,坚信优素福会接受那根权杖的原因。 巴库已经去了大食的圣城麦地那,他们会通过一箱子金币,将优素福已经成为异教徒的消息,传播出去。 到了那时,哪怕优素福不想接受,也要被迫接受。 釜底抽薪的把戏,放在中原智者的身上,或许不怎么管用。 可对于异族而言,却是前所未见的新手段。 “既然少爷心中有底,属下也就不多言了...” 沈威欠了欠身。 柳白笑道:“这就是为何,当初少爷我宁可让黄巢这个新人,来当锦衣卫大统领,也不愿你挑大梁的原因,你和徐振南的毛病不同,他是做事欠考虑,而你,则是想得太多。” 沈威略有些尴尬。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 但性格是天生的,想改都改不了。 没办法的事情。 沈威退下去后,柳白刚才想去睡觉,现在这点困劲却一下子散光了,反而感觉有些精神了。 干脆,接着办公算了。 这一夜很平静。 扜泥城,好像并没有因为两万大食军队的带来,而发生任何变化。 因为,真正的变化,并未出现在外界。 而是...在鄯善王宫之中! 住在鄯善国主寝宫内的优素福,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般。 让他彻夜难眠。 他无数次从卧榻之上坐起来,看向那根,他一直没有去动的权杖。 不过,柳白交给他的那本小册子,已经快被他翻烂了。 相比于控制人的肉体,更可怕的是,控制人的思想。 大食人是最喜欢吃‘思想红利’的。 正是因为这种红利,让他们的祖先逃过了波斯人的追杀,避免了拜占庭帝国的奴役。 直至《宝命真经》上的第一位先知,创立下大食,这个偌大的帝国。 那本册子,那根权杖,对于优素福的诱惑,甚至比大唐的更大! 辗转反侧一夜的他,终于挨到了天亮。 看着那根近在咫尺的权杖,优素福始终都没有勇气,去触碰一下。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小册子,深吸了一口气。 “该去见见他,我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承诺...” 第955章 现在是卖方市场,为何要给他好脸色? 扜泥城,超市分行! 优素福的到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刚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柳白,不得不起来接待这个,马上就要成神的家伙。 “哈啊...” 进门还没说话,柳白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昨天晚上睡得实在是太晚了。 他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处理事情,这也算是他的习惯了,万籁俱寂的时候,让他觉得这样脑子才清醒,处理工作的效率也高。 只是这样效率高是高了,但熬夜实在是太伤身体了。 这个习惯以后要改! 优素福心里十分郁闷。 他在大食的地位,可以对飚大唐的房玄龄,甚至还稍微超过一点。 如果大食的哈里发,自称万岁,他完全可以给自己捞一个九千岁的名头,来撑撑门面。 或许是站位太高,别人都对他太客气。 所以看见别人冲他打哈欠,心里就特别的不自在。 “总督大人,柳某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精气神不怎么利索,想回去睡了回笼觉,赶紧的说吧。” 就算优素福会说汉话,也搞不懂,什么叫‘精气神’,什么叫‘利索’。 更别提什么叫做‘回笼觉’了。 不过,柳白语气之中的不耐烦,却是显露无疑。 “我可是一点都没睡着...” 优素福沉声说道。 柳白翻了个白眼。 没睡着去睡啊? 说得好像,谁求着你来似的。 从优素福上门的那一刻,柳白就知道,主导权已经彻底落在自己手里,怎么跑都跑不掉了。 现在是卖方市场,为何要给他好脸色? “总督大人,柳某不过是普通商贾出身,若是睡不好觉,脑子就不好使,做生意就会赔本...” 柳白坐下来,开始跟优素福扯闲淡。 他知道,这是跟房玄龄等人,学来的坏习惯。 不管是聊什么事情,坐下来都不会直入主题。 先扯一顿有用没用的,再说正经事。 当然,也并非全无作用。 聪明人能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之中,抓住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以此为矛,攻敌之弱! 譬如现在,柳白从优素福脸上,看出了浓浓的急迫之色。 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于是,柳白更加漫不经心了。 他觉得,现在已经可以慢慢收网了... 优素福取出那本,快被他翻烂的小册子。 柳白又是一阵无语。 从那褶褶巴巴的封皮上,更加可以看出,优素福那紧张、焦灼,以及兴奋的情绪。 这就是国于国之间的差别。 大唐以小农经济为基础,靠地主阶级来维护统治根本。 而大食,则完全靠着信仰。 两种统治手段不能分出高低上下来,但双方官员的处世法则,却有很大的差别。 哪怕换成大唐的七八品小官,也知道藏拙的重要性。 大食的官员不会这样想。 他们早就控制住了底层人的思想,不用担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优素福的心眼的确不少,可惜长歪了... 或者说,他的心眼水土不服,面对中原人士的时候,有点消极怠工。 “不知这本教义,是哪位的手笔?莫非是贵国的皇帝陛下?” 优素福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他不得不承认,这本册子上所描绘的‘神国’,比大食《宝命真经》上记载的,更加吸引人。 而且,教义更加完善! 不像《宝命真经》,有很多地方都自相矛盾。 如果他以此为根基,创立起一个新的教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把宗教正统的位置,拉到自己的头上! 在他看来,只有东方那个伟大帝国的君主,才能拥有如此雄才大略! 柳白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区区在下。” 优素福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么伟大的传说,是你亲手缔造出来的?” 看他的样子,很有扒开柳白的脑袋,看看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冲动。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柳白偷偷嘟囔了一句。 优素福翻开小册子,道:“世界树支撑着九个国度,最上层的,是神国‘阿斯加德’,阿萨神族的主人奥丁,居住在世界树巅峰的金色宫殿之中...” 念了一小段,优素福急切的问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柳白笑道:“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总督大人你,能够看出其中的价值。” 优素福很想告诉柳白,自己就是因为看出了其中的价值,才会如此急迫。 可他觉得,直接这么说,现在自己很没有见识。 “既然你写出了神国的所在,为何又要写出‘诸神的黄昏’,而这场战役,为何又要以诸神失败告终?” 柳白耐着性子,给优素福解释道:“正因为诸神必定失败,所以才需要新神,来建立起新的秩序...如果总督大人是新的神王,那么追随你的手下,也将拥有成神的资格,或许,总督大人可以告诉你的拥趸们,诸神的黄昏早已降临,而他们,将是新秩序的缔造者...” 优素福恍然大悟。 他愈发觉得,这本小册子上的神话,适合用在当今的大食。 大食人的信仰太吝啬。 世界上,怎么能只有一个神? 凡人既然不能成神,也捞不到任何好处,为何还要供养着那位独一无二的神? 看看小册子上写得多好! 人人都有成神的机会。 成了神,谁还会在乎死后进入天国,有没有七十二个处子伺候? “柳先生,现在咱们可以谈一谈,合作的事情了。” 柳白笑得无比灿烂,心情别提多好了,以至于,连困劲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鱼儿上钩了! 苏武说的果然不错,优素福这厮,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哈里发对于百姓的思想控制。 只要打破这一层控制,他必定会造反! 相比于一个浩瀚的帝国,区区唐帝国的河套地区,又有什么吸引力? “不如咱们边吃边谈,想必总督大人还没吃过中原的美食,在西域找到一碗好的羊肉泡馍,可是很不容易的...” 第956章 只是单纯的想请你吃顿好的而已 一碗好的羊肉泡馍,几乎是关中人努力耕耘,好好生活的全部。 巴掌大的锅盔,最好是掰成绿豆粒大小,浇上汤头,讲究些的人家,会点缀上几块小小的青葱嫩尖。 若是有关中出产的醋,那就更美了。 西域的稻麦,比关中的麦子,还要好上一些。 做出来的锅盔,要稍稍松软一些。 以前柳白掰锅盔的时候,掰得手指头生疼。 掰西域的锅盔,要简单得多。 “不要掰得太大,否则汤头浇不透,噎得人难受。” 柳白笑吟吟的在一旁,指导优素福掰锅盔。 毫无疑问,优素福是第一次吃羊肉泡馍。 在关中,如果人们把锅盔掰成指头那么大,会受到一圈人的鄙视。 优素福怔怔的看着柳白,出了一会儿神,干脆把一碗指头大小的锅盔,全都倒在桌子上,重新一点一点的掰碎。 他搞不清柳白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过,这一次的他,很有耐心。 跟苏武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他很清楚,中原人说话办事,从来不喜欢直来直去。 或许,这一碗碎锅盔上,隐藏着某种玄机。 等把锅盔全都掰成绿豆大小,有个小伙计,拿着两人的碗,去厨房里盛汤头。 撒上一小把青葱嫩尖,捞几筷子粉条,香喷喷的羊肉泡馍,令人食指大动。 柳白吃羊肉泡馍的时候,喜欢配上几头糖蒜。 糖霜、白醋、白酒腌制出来的糖蒜,没有多少辛辣的口感,吃起来味道不错,就是有点上火。 他不知道在优素福的教义之中,吃糖蒜算不算禁忌。 不过,既然优素福已经有打算,开创一种新的教派,他还是体贴的,给优素福也配了一碟子糖蒜。 终于可以吃了! 粉条必须先吃。 泡得时间越长,口感越差。 锅盔可以等一等。 吸足了汤头后的锅盔,才最有滋味。 显然,就算吃龙肝凤胆,估计优素福都没有多少食欲。 除了筷子用得不大利索之外,优素福吃得还是很快的。 柳白却是吃得很慢。 美食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食材。 羊肉泡馍是其中的翘楚。 细嚼慢咽,才能品尽其中滋味。 终于吃完了! 柳白擦了擦嘴,把筷子放下,笑道:“总督大人,觉得这碗羊肉泡馍怎么样?” 优素福狐疑的看了柳白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只剩下一小点汤底的大碗,道:“中原美食的确名不虚传,不过...柳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请你吃顿好的而已。” 优素福眉头一挑,不过很快就舒缓下来。 他耐着性子,道:“柳先生,我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够与你享用美食,你也知道,如果等我国的大军到了,双方战事将无法避免,至少现在,我并不想直接与贵国的军队交战。” 柳白让人把碗筷端下去,换上热茶和小点心。 他轻轻撇了撇盖碗中的浮沫,道:“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谋而后动’,以总督大人急躁的性格,恐怕想要开创出一个新的教派,难上加难。” 事实上,柳白对优素福能够开创出新的教派,没有多少信心。 给人们的心中,重塑出一个理想王国,要比在真实的世界之中,缔造出一个王国,更加困难。 显然,优素福缺乏一种,叫做‘耐性’的美德。 这是柳白不能够容忍的。 既然打算开创教派,就一定要成功! 无论是对于大唐而言,还是对于柳家而言,打败优素福的军队,甚至攻下大食的圣城麦地那,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如果大唐有高效的交通工具,两三天能从长安城,走到麦地那,柳白并不介意直接把大食的经济玩崩盘,再好好收拾他们。 而现实情况是,从长安城出发,到达麦地那,少说也有走上两个月! 一路打穿地中海,都没有任何意义。 等军队一走,人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统治的基础是百姓,而那里,压根就没有大唐百姓,全都是大食人。 在柳白的设想之中,合作才符合大唐的发展之道。 大唐想要衍生出,足够去统治几千里之外,一片不小于中原疆土的人口,少说也还需要三五百年。 柳白并不觉得,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与其干折腾不落好处,反倒不如跟他们合作,谋取当下的利益。 既然大食如今的哈里发,不想跟大唐合作。 那么,自然就要换一个人。 优素福作为第一个,和大唐打交道的大食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长远发展,最需要的就是耐性。 因此,柳白打算好好培养他一番。 否则,对不起这么长时间的辛苦。 生长环境不同,决定人的性格。 优素福缺乏耐性,但并不傻。 几句话后,他就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他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愈发的高兴了。 至少说明,柳白是真心实意跟他合作的! “总听苏先生说,中原的茶是何等美味,我倒是从一些行商手中,得到过茶叶,不过柳先生的茶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优素福学着柳白的样子,右手拇指和中指,捏着杯沿,无名指托着杯底,一口一口的吸溜着。 “中原最近掀起了一种品茶的浪潮,他们总觉得,能从其中喝出某种意境,喝出大学问...事实上,喝茶只是满足基本的口舌之欲罢了,哪里来得那么多讲究?” 柳白给优素福介绍了一下,大唐基本的制茶工艺。 这些工艺,有一大部分都是柴令武研制出来的。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优素福已经习惯了柳白的说话方式。 他笑了笑,道:“我不懂你们中原人的讲究,不过喝茶却十分解腻,想必对大食人而言,也有一定的作用。” 大唐的饮食结构,要比大唐单一得多。 一杯茶下肚,解腻又舒服。 优素福顿时感觉,这辈子都离不开茶了。 柳白放下茶杯,道:“这也是柳某想说的,大食需要我们的茶、丝绸、粮食,而我们也需要大食的椰枣、牛羊、宝石...你我双方互通有无,或许,大唐强悍的经济实力,能够让总督大人的新教派,迅速成长起来。” 第957章 生而为人,就应该干点人事 扜泥城以东百里! 大唐军营! 都说西域的条件艰苦,而大唐军队,上到皇帝,下到普通的小卒子,都没有感觉出来。 唯一过的比较苦的,只有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当今太子殿下李承乾。 另外一个,是崭新出炉的巴陵公主驸马,并平阳侯爷柴令武。 李承乾的罪过是不听调遣,擅自在西域腹地,打了三个多月的游击。 损失不多,却很丢人... 堂堂的大唐太子,在西域当了三个月的沙盗? 传出去,别说皇帝了,普通老百姓都抬不起头来。 好在,知道太子爷当沙盗的没几个人。 否则的话,说不定李二一怒之下,能把李承乾的两条腿敲断。 至于柴令武,则有两桩糟心事。 不光是抛下新婚妻子巴陵公主,偷偷从长安城跑出来。 还从李二的大营之中,偷偷溜到了扜泥城。 被程咬金亲手捉拿回大营,已经十来天了。 两人简直过得比狗都不如。 辎重营的驮马,吃得都比俩人好。 每天还没出太阳,就要跟着民夫们,一块搬运物资。 天黑了之后,还要打着哈欠,抄李二留给他们的功课。 结束了白天的工作之后,按照两人的生活习惯,应该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奈何功课还没抄完。 李承乾抄的,是春秋三传之一的《公羊传》。 里边记载了一大堆,发生在春秋时期的糟心事。 这个公,花天酒地,导致国破人亡。 那个侯,胡作非为,最后被人活活煮熟了。 总共四万多字,必须用李二最喜欢的‘飞白’字体抄写,至少要抄上二十遍,才能让太子殿下长长记性。 柴令武抄的,则是《周礼》。 同样要抄二十遍,让柴令武知道,生而为人,就应该干点人事... 今晚两人的心情还不错。 因为,二十遍马上就要抄完了。 看着旁边,堆起得厚厚一摞纸张,两人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感慨。 就在即将抄完的时候,程咬金忽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他一句话没说,提着两人的脖领子就走。 这倒霉的哥俩,只能任由程咬金提着,一路来到李二所在的中军大帐。 进来之后,才发现随军的老帅们,竟然都在! 此外,充当此次出征的文官,如唐俭、岑文本、刘政会等人,也都来了。 坐在中间的李二,见李承乾两人被程咬金丢在角落里,冷笑一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一个中年胖子走进来。 中年胖子先是冲李二一躬身,旋即对众人打了一个罗圈揖,道:“参见陛下,见过诸位大人、老帅!” 李承乾和柴令武对视一眼。 这不是柳家的幽州大掌柜老周吗? 他来中军大帐干什么? 莫非扜泥城中,又出现了新变化? 两人担心了起来。 众所周知,优素福已经进城了。 他那两万人,早就将扜泥城围得水泄不通。 虽说扜泥城和大军的联系并没有切断,但是传递消息的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两倍。 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柳白的安全问题。 李二点了点头,道:“周掌柜,现在你们可以解开朕的疑惑了吗?” 他们这些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柳白究竟有什么打算。 若不是柳白一力主张,继续隐忍下去,李二早就出兵,先把优素福砍死了... 何况,大食军队的十五万人到扜泥城,和大唐军队的距离,已经差不多了。 相隔不过两百里,换成以往,双方至少已经有好几次小规模战争了。 像现在这般,明明近在咫尺,还相安无事的情况,亘古难见。 这是出于,朝廷上下对柳白的信任。 他们很清楚,柳家为了这短时间的和平,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老周笑呵呵的说道:“启奏陛下,我家少爷派老朽前来,就是为了给诸位解惑的。” 李二闻言,看了程咬金一眼,而后冲着李承乾两人,扬了扬下巴。 柳白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他从来都不会在一开始,就把全盘计划吐露给别人。 而且,就算他吐露出来,旁人一般也听不懂。 需要有受过这方面教育的人,来给他们‘翻译’。 可惜的是,如马周、李义府等书院高材生,并没有充当随军文书,否则的话,也用不着李承乾他们了。 当然,让他们来当‘翻译’,也是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倒霉哥俩畏畏缩缩的走到中央。 看到两人的样子,李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站好了!” 他这一吼,不光是李承乾和柴令武,就连诸多老帅,以及正要开口的老周,都是一哆嗦。 太吓人了... 平常哥俩闯祸,李二就算再愤怒,也会给他们留点面子。 可见,这一回李二是怒极了。 回去之后,还一定怎么料理这倒霉的哥俩呢。 老周把柳白的打算,说了一遍。 果然,在场之中除了哥俩之外,剩下的人全都满脸迷茫。 李承乾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柴令武挠了挠头,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了半天。 最后,两人有低声商讨了片刻。 李承乾有些不敢笃定的,对老周问道:“成吗?” 老周笑道:“当年建立股事局的时候,太子殿下可是全程参与的,莫非,您还没有信心?” 李承乾想了想,道:“也就是说,现在第一步已经走完了?” 老周点了点头。 “昨日清晨,优素福专门去找少爷,吃了一顿羊肉泡馍!” 听见这句话,李承乾和柴令武的脸,都浮现出几分喜色。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里边,还有羊肉泡馍的事? 都知道柳家出美食,难不成,柳白能凭一碗羊肉泡馍,征服优素福? 李承乾揣摩了一下措辞,冲李二一拱手,道:“父皇,儿臣现在可以笃定,这一仗打不起来了。” 众人一片哗然! 李二的眉头,都快挑到后脑勺了! 眼瞅着他又要动怒,李承乾赶忙道:“柳大哥的意思是,咱们需要配合优素福,演上一出大戏,让大食人相信,咱们和优素福狠狠的干了一架,但是,但是咱们...” 他有些心虚的看了李二一眼,而后小声道:“但是咱们需要演战败的一方,如果可能的话,父皇您最好假装被优素福抓住...” 第958章 柳家人的胆子真大 随着李承乾的话出口,李二脑袋上的青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堂堂的大唐皇帝陛下,要佯装战败也就罢了。 竟然还要,假装被敌人抓住?! 这种事情,肯定是会传出去的,到时候他的脸往哪搁? 直接就丢到大食圣城麦地那去了! 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 历数与柳白打过的交道,好像从来就没有让人省心的。 也幸亏,主意是柳白出的。 如果是李承乾,估计早就被李二活活打死了... 他喘着粗气,盯着老周,问道:“周掌柜,他说的是真的?” 在场众人,都暗暗为老周和太子殿下捏了一把汗。 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了。 只要是大唐百姓,谁不知道自家皇帝的性子? 他是个骄傲到了极点的人,甚至可以说自负。 早年间,在攻打洛阳王世充的时候,被人家骂了几句,脸红脖子粗的带着几百个愣货,往人家千军万马的中军大帐冲! 不过,李二也有自负的本钱。 那一战,李二硬是逼得当年效忠于王世充的一员大将,献城投降。 后来,此人也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 名为,张公瑾... 投降、被俘之类的词汇,跟李二根本就搭不上边。 当年颉利羞辱过他,至今还被关在鸿胪寺的小院子里,过年过节以跳舞哄李二高兴为生... 看着李二赤红的眼珠子,老周偷偷吞咽了口唾沫。 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过,临行之前少爷有交代。 哪怕陛下再生气,也要把事情办好。 听说,如果陛下能假装被抓住,家里的生意能瞬间扩大好几倍。 “娘的,死也值了!” 他一咬牙,道:“太子殿下说的不错,这是我家少爷的原话!”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柳家人的胆子,真他娘的大! 包括程咬金在内,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这种事情,还是少沾的好。 陛下动不得柳白,八成也动不得柳家人,说不准就会拿他们撒气... 李二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额头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投降? 被俘? 这两个词对他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 中军大帐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李承乾的脖子,几乎缩进了胸腔里。 柴令武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动,好像在准备随时逃跑。 老帅们也都坐不住了。 早知道,就该直接带着人,冲进大食人的营地! 总好过在这里受煎熬! 就在此时,鸿胪寺正卿唐俭,忽然大喝一声,道:“好计谋!” 唰—— 他这一嗓子,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李二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冷冷的说道:“唐爱卿有何见教?” 显然,唐俭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并没有看到李二的脸色。 “陛下,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啊!” 大帐中顿时一静。 喜事? 刚才老周说了一遍,李承乾又解释了半天,他们压根没听懂。 只知道,陛下不仅要投降,还要假装被优素福俘虏。 喜事在哪里? 难不成,柳白的意思是,让陛下去大食和亲? 也不知,唐俭究竟想到了什么,竟然高兴到手舞足蹈了起来! “喜事,天大的喜事!老臣恭贺陛下!” 李二随之一愣。 他倒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这种事情,内行才能看出门道。 唐俭身为鸿胪寺正卿,是专门和异族人打交道,管理大唐外交事宜的最高官员。 或许,他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怎么说?” 唐俭几乎是蹦到大帐中间,脸上的喜色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陛下,柳公子下的是一盘大棋,您若是能按照他的办法来做,可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不用等旁人发问,唐俭迫不及待的说道:“想必陛下也知道,柳公子将堪称海量的金银,投入到西域市场之中,等同于控制了太子殿下和周掌柜口中所说的‘汇率’...” “老臣在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的经济学,汇率这种东西一旦高了,货物就会源源不断的聚集到扜泥城周围,这是一种,近乎于天然的规律!” 或许是说话说得太快,唐俭一口气被上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李二正被他说到心痒处,连声催促。 “后边呢?接着说下去!” “咳咳!” 唐俭依旧咳嗽个不停。 李二忙让太监把自己手头的茶杯,送给唐俭。 唐俭喝了水,这才缓下这口气,冲李二躬身道谢。 “陛下,扜泥城位于西域中心,四面八方皆是沙漠,可以说,有无数条可以行走的商道,因此,就算大食人再多,也不可能将所有商道都堵死...”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有了足够的利益,行商们哪怕冒着性命之险,也会把货物送到扜泥城周围,如此以来,柳公子就拥有了和优素福谈判的资本!” “一开始,老臣只以为,柳公子是想控制住西域的物资,扼住大食军队后勤的咽喉,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就像太子殿下说的,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 唐俭的脸上,涌现出无限的崇拜之色。 “当第一步完成之后,柳公子便有了和优素福平等对话的资本,因为拿捏住西域的物资,就算优素福拼了命,最多也就是和我大唐军队打个平手罢了,时间拖久了,他们只会慢慢内耗而死...在此基础之上,计划的第二步,便可以走得更加悠然!” “而第二步,则是给优素福一个希望,让他生出对大食皇帝的不臣之心!” “陛下有所不知,鸿胪寺收集过各个异族的情况,大食国是一个充满了宗教信仰的国度,他们排斥一切异教徒...一旦优素福开创出新的教派,那么势必会给他们的国度,造成极大的动乱!” 李二不可置信的说道:“优素福会那么轻易相信柳白的话?” 唐俭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如果优素福不相信的话,会心平气和的,跟柳公子吃羊肉泡馍吗?” 第959章 柳阎王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中军大帐外! 诸多老帅、唐俭等文官,以及李承乾、柴令武、老周三人,都被赶了出来。 唐俭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李承乾和柴令武,并不是好翻译。 反倒是唐俭,把众人都说的明明白白了。 其实柳白的谋划,说简单,并不简单,说复杂,其实也一点都不复杂。 无非就是,先用经济手段,让自己拥有能与优素福平等对话的资本。 然后,就是用一种完全新式的宗教信仰,或者说超过《宝命真经》的教义,来吸引优素福,去造大食哈里发的反! 不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柳家却做了大量的准备。 花费多少银子,倒并不重要。 柳家本就富可敌国,只要柳白在,莫说千金散去,就算把柳家的家底都掏空了,也能够在短时间内‘还复来’。 何况,听老周的意思,等柳白走完他所谓的‘第三步’之后,不仅可以收回本钱,还可以拿到丰厚的报酬。 从前的种种经历告诉诸位文官和老帅们,这种事情放在柳白身上,并非是空穴来风。 最难的,还是老周所说的那种‘教义’。 就像当年,柳白写的《西游记》和《八仙全传》,可谓救了佛道两门的命! 编写一种全新的教义,或者说神仙体系,何其困难? 扪心自问,起码在场的人,都没有这个脑子。 “柳白在西域殚精竭虑,我等却整日在军中无所事事,老朽实在汗颜得很...” 从前和柳白有过一些争端的刘政会,此刻也心悦诚服。 他是文人出身,对佛道都有些见解,很清楚编写这种故事的难度。 大唐的统治基础是民心,是钱财,是土地。 而大食的统治基础,却是信仰。 柳白以极其敏锐的眼光,看出了这一点。 以敌之矛,攻敌之盾! 最重要的是,优素福已经动心了! 下一步,就连程咬金这种脑子缺转轴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自然是彻底激化优素福,和大食哈里发的矛盾,让他们撕破脸皮。 等大食掀起内乱之后,可操作性就太大了! 而柳白让陛下佯装战败被俘这一手,更是令他们拍案叫绝! 一旦优素福‘擒下’大唐皇帝,他在大食的声望,将一举超过哈里发。 那种新的教义,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宣传,就能瞬间吸引到无数的信徒! 唯一需要付出的...只是陛下的面子而已。 “陛下会不会答应?” 唐俭有些忐忑的喃喃自语。 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无比希望李二能够答应。 可以说,只要李二答应,此次来到西域的大唐府兵,基本上不会再死一个人。 他们可以悠哉悠哉的住上几个月,然后顺顺当当的班师回朝。 到时候,就等着大食狗咬狗了! 此外,西域诸国没有了主心骨,也不可能再出现叛乱之心。 还不是随大唐拿捏? 至于高昌国、铁勒诸部,以及吐蕃、吐谷浑、天竺之流。 没有大食在背后撑腰,他们完全就是个屁! 岑文本小心翼翼的凑到唐俭身边,道:“唐正卿...” 唐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岑文本任中书侍郎多年,负责起草诏令,也拥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勉强算得上大佬级别。 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很瞧不起异族人。 鸿胪寺的职责,就是跟异族人打交道。 平常唐俭上书奏报,总会受到岑文本的刁难。 两人一直不大对付。 岑文本见唐俭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有些尴尬。 不过他也没办法。 以现在的态势,只要陛下点头答应,这场仗势必打不起来了。 大唐和大食之间的关系,不会再用战争来解决,而是靠着外交。 而鸿胪寺,必定水涨船高! 说不定,唐俭也会随之高升。 鸿胪寺正卿是从三品的官衔,再往上走半步,唐俭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大佬级人物,成为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不趁着唐俭得势之前,修补好关系,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贞观一朝的大臣,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这点花花肠子,基操而已... “听闻唐正卿,喜好幼安先生的章草长卷,在下手里正好有一副,不如回长安后,一同品之?” 唐俭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点小心思,谁都明白。 战争一停息,外交成为主要手段,那就等同于,身为鸿胪寺一把手的他,有大量的功劳可拿! 岑文本卡在正四品上也有好几年了,看来是耐不住,也想往上爬一爬了。 本来他想要拒绝,忽然感觉到,后脑勺有点发凉。 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李承乾和柴令武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和刚才自己看岑文本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唐俭心中‘咯噔’一下。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些功劳,都是出自柳白之手。 柳阎王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想起当初,帮助高句丽人牵线,求柳白要土豆之时,自己付出的惨痛代价,唐俭至今还感到格外的肉疼。 不等唐俭开口,柴令武和李承乾对视一眼,笑眯眯的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揽住唐俭的肩膀。 “咱们去那边聊聊...” 唐俭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只能跟两人走到角落里。 嘀嘀咕咕了好一阵,众人也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 也不知他和李承乾两人,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走回来的时候,唐俭的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一样。 这时候,岑文本又凑了过来。 不等他开口,唐俭直接大吼道:“滚!” 岑文本脸色一变,正要发怒,突然,中军大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众人赶紧站好。 李二面无表情的走出来,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迟疑了片刻,幽幽的说道:“告诉柳白,朕答应他了。” 一听此言,众人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和柴令武简直欣喜若狂,不由自主的欢呼了起来。 见到两个的样子,李二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你们就那么喜欢,看到朕丢人?!” 第960章 陛下都丢那么脸面了,任性一回还不可以吗? 对于李二来说,丢人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他这辈子最珍惜的,就是自己这张脸。 不过,那也要分情况。 如果丢了自己的脸面,能让大唐少死几千,甚至几万人,能为战争前期,那堪称恐怖的花销,收回成本。 能打开商道,重启丝绸之路,甚至将跨国贸易做的更大... 种种好处表明,这个脸...必须丢! 不光要丢在地上,还要狠狠的踩上几脚! 踩得越很,优素福就越露脸。 而优素福越露脸,日后他回到大食,追随他的信徒就越多! 如此以来,大食也就会越乱! 到时候,大唐将再无威胁! 而等大食无暇顾及西域之时,就该到大唐,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看着中军大帐角落里,顶着板砖扎马步的李承乾和柴令武,李二的心情,渐渐恢复了过来。 不多时,他甚至开始有些高兴。 “怪不得柳白总用这种办法惩罚他们,看着还真是爽!” 李二笑眯眯的说道。 在西域找板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寻遍了军营,都没有找到一块。 李二难得放纵一次,直接让人铸造高炉,用带来的水泥,混上西域遍地都是的沙土,烧了一窑好砖! 平常,文武大臣不怎么惯着李二。 可陛下都丢那么脸面了,任性一回还不可以吗? 李承乾和柴令武,一人顶着一块,还热热乎乎的砖头,欲哭无泪。 不过,为了缓和陛下的心情,值了! 如今的他们,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安慰自己... ... 扜泥城! 超市分行的办公室里,柳白得到了老周的回复。 他拿着李二签署好的协议,在玉玺大印下,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 “自然是信你的,大唐皇帝和柳家的信誉,我在大食就有所耳闻。” 坐在他对面的优素福,左手端着一碗喷香的荞面饸饹。 右手正拿着瓶子,往碗里加醋。 在超市里,跟柳白住了两天,他彻底被中原的美食征服了。 大食的传统菜肴,基本上都是甜的。 当一位来自中原的名医,说他若是再吃甜的,手脚迟早会烂掉后,他便彻底和大食的串通食物,告别了... 不信不行! 听说这位来自中原的名医,是一位神仙手把手教出来的... 柳白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吸溜荞面饸饹,感觉自己有点牙疼。 跟着过来的大夫说了,优素福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怎么样。 不用看也知道,高血压高血脂是一定的。 说不定,还有严重的糖尿病。 这货一晚上能起八次夜,尿完就渴。 万一还没等他在大食开创出新的教派,就先挂掉了,该怎么办? 如今,在柳白的眼中,优素福才是最金贵的人。 柳家想要稳定西域市场,开辟大食的市场,优素福是不二人选! 他就是一把金钥匙啊! “必须要给他调理好身体!” 想到这,柳白冲许褚一努嘴。 许褚立刻上前,把优素福手里的荞面饸饹,抢了过来! “你?!” 优素福勃然大怒! 他这辈子没别的嗜好,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中原的美食,能甩大食国八十条街,怎么能轻易放过? 堂堂的东方总督,或许未来还是大食的皇帝,又怎能受此屈辱?! 呛! 优素福立刻把腰间的刀子,拔了出来! 砰! 柳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手都麻了。 “你还想不想活了?!这么吃,迟早吃死你!” 优素福双眉倒竖,一脸阴晴不定的盯着柳白。 “你什么意思?”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优素福觉得,自己和柳白,很有可能成为朋友。 不过现在,他有些怀疑了。 在大食,抢走别人的食物,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尤其在他的贵族圈子之中,是不能容忍的。 看着优素福的样子,柳白忽然泄气了。 他发现,这位在大食历史上,被称之为‘先知’的人,或许有点人格分裂。 在面对军事和政治问题上,他拥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 寻常手段,在他身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在日常生活中,却像个熊孩子。 全都是惯的! 若是自家孩子,柳白怎么说,也要让他顶着砖头,在墙角站上两个时辰。 可谁让人家是大食人呢? 况且,双方即将建立起‘亲密’的合作关系。 这种关系,可万万不能破裂... 柳白无奈的说道:“总督大人,你就行行好,把身子骨看得重要一些,万一你死了,咱们的计划可以全崩了...” 优素福一愣。 “不是说,不吃甜的就可以吗?” 柳白想了想。 感觉自己很难跟他解释清楚,食物淀粉是如何在人体内,转化成糖分的... 荞面虽然是粗粮,但若是不混杂上大量的精粮,一下锅就烂了。 “去把老陆叫过来,跟他解释解释。” 柳白对许褚道。 老陆是孙思邈来到柳家后,收的第一批弟子。 本来就出身军中医官。 此次正好随军来到了扜泥城。 优素福闻言,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错怪柳白了,表情有些讪讪的。 柳白喝了一口茶水,道:“总督大人,柳某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优素福沉默片刻。 他不是缺心眼。 而是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柳白是不可能害自己的。 甚至,是当前最关心自己身体状况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安心在超市里,住上这几天时间。 “柳先生,大食不像中原,希望你尊重我们的风俗。” 想了半天,优素福嘴里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柳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柳某人完全尊重贵国的风俗,不过总督大人还是需要,保持好自己的健康才是。” 毫不违心的说,优素福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至少,比李二要强一些。 都是聪明人,双方在合作的‘蜜月期’坦诚相待,是为了给更深入合作,打下基础。 优素福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被许褚放在旁边的荞面饸饹,叹了一口气。 他拿起桌子上的协议,仔细翻看了起来。 第961章 唐俭和岑文本真是个人才 在朝廷中,几乎每一位文官,都是玩心眼的高手。 他们的心眼,不光体现在政治斗争上,还体现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协议上。 这个条款,玩点文字游戏,那个细则,埋个小坑... 花活多了,有时候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 总之,是为了给大唐,多谋取一些好处。 专与异族打交道的唐俭,专门负责草拟诏令的岑文本,更是其中翘楚! 只要是出自这两个人的手笔,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狗屎说成金镏子。 大食是大国。 大国,最需要的就是脸面。 或许玩大了,优素福会翻脸不认人。 可是小把戏,小手段,他只能捏着鼻子吃哑巴亏。 刚才,柳白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份写着汉字和大食文字的协议。 也不禁觉得,唐俭和岑文本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秉持朝廷的严谨态度,想必他们在大食文字上,同样做了不少手脚... 虽说同情异族,是一种很脑残的行为。 柳白也有点忍不住。 等优素福真正推翻哈里发的统治,成为大食君主之后,才会发现,这份协议签得有多坑人。 中原人士的政治智慧,岂是区区番邦异族能比的? 这件事情,让柳白长了个心眼。 和大食打交道的功劳,等同于是他送给唐俭等人的。 日后肯定是要找他们,索取一些好处。 必须要真金白银的东西,不能听他们空口许诺。 这帮家伙,实在是坏得冒汤了! 唰唰唰—— 优素福不会用毛笔。 柳白专门给他准备了鹅毛笔。 签署协议,傻子才会用炭笔。 那东西,轻轻一擦就掉... 优素福用鹅毛笔很顺手,签完后,欣赏了片刻自己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现在起,咱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柳先生,希望你我双方能够合作愉快。” 柳白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等消息传扬出去,用不着等优素福回去,大食内部就先乱套了。 可惜的是,条件不允许啊! 工学院的那些家伙,研究个轴承都大半年了,还丁点成果都没有。 触及到无线电领域? 估计这十几二十年内,是没戏了... “合作愉快!” 柳白笑吟吟的站起来。 优素福一挑眉,“柳先生的意思,是赶我走?” 柳白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优素福把屁股往后挪了挪,靠在松软的椅子背上。 “我现在觉得,柳先生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优渥了,不嫌弃的话,我希望多叨扰几日,况且...”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旁边那碗,被他吃了两口的荞面饸饹。 而后,意正言辞的说道:“况且,贵国的名医,还需要帮我调理身体,刚才柳先生也说了,我的身体状况很重要!” “这个老不要脸的...” 对于顺杆往上爬的老东西们,柳白一直没什么好办法。 这货跟李渊,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 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信仰只是个工具罢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柳白‘编写’的故事,就是优素福手中最好的武器。 传统的几大教派,并不是适用于大食。 一开始,柳白想把‘亚当和夏娃’的爱情故事,按在大食人的脑袋上。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种故事早就传开了... 甚至于,大唐都有了该教派的分支,名为景教。 在毗邻西域的陇右道,甚至出现了景教的寺庙! 选择‘神王奥丁’、‘雷神索尔’他们家的神话,也是迫于无奈。 毕竟,这个神话的故乡,离着大食太远了。 近几百年来,估计是传不过去的。 唯一可惜的是,柳白对这类神话了解的并不详细。 很多细节,只能自己来编。 不过,幸好优素福没走。 柳白便抓了他的壮丁。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整天混在一块。 柳白主笔,优素福则是不断的往新教义之中,添加符合大食风格的元素。 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 当一本充满了大食风情,并且由大食文字书写的教义出炉之后,优素福终于不打算在超市里蹭吃蹭喝了。 “我这就要回到军中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的款待!” 超市门口,优素福满脸不舍的跟柳白告别。 柳白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军医老陆同样满脸不舍的将一兜子药材,交给优素福身边的奴仆。 多好的试验品啊! 如果能从他身上,找到解决‘消渴症’的秘方,那就是无量的大功德! 这才半个月! 若是给他一年半载,肯定能找到! “总督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万一有什么不适的症状,记得及时遣人来送信!” 一听这话,优素福老脸上的不舍之色,更加浓郁了。 “陆先生,我会谨记你的嘱托!” 优素福上前,使劲给了老陆一个拥抱。 看得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瞅着优素福,又要上前拥抱柳白,柳白急忙往后一躲。 优素福哈哈大笑几声,道:“柳先生,这几日的相处,我会铭记一生,或许下次相见,我的身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完,扬了扬手,转身离去。 老陆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道:“少爷您怎么就不肯多留他一段时间?多好的人啊...” 柳白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说完,柳白也不等他回话,转身走进去。 在庞大的西域计划之中,柳白总共规划了三步。 第一步,把持西域经济命脉! 虽说代价比较大,但柳白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现在,也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第二步,则是帮助优素福宣扬教义。 这一步才是最为艰难的。 如果优素福的造反策略功败垂成,那么大唐除了备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扜泥城的两万大食人,都算是优素福的心腹,不用去怀疑什么。 城西的十几万人马,才是难啃的骨头。 若这十几万人,能够追随优素福起事,那么第二步就差不多成功了。 而柳白需要做的,是尽力去推动第二步的发展。 至少,李二需要放下戒心,光明正大的去大食军中,转上一圈... 第962章 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效果就是不一样 翌日! 优素福带着他的两万人马,从西门出城去了。 扜泥城中的生活,似乎从不会因为多少兵马到来,多少战争的预期,而发生改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城中聚集的,大部分都是来自各地的商人。 只要有利润可图,他们才是世界上胆子最大的人。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们才是世界的开辟者。 当然,扜泥城中还是没有多少中原人士。 无论是西域的人,还是来自铁勒诸部、吐蕃等地的人,都对中原人士,有着一种近乎于本能的仇视。 或许,只有柳家人,才能够赢得这些异族的好感。 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效果就是不一样! 不用怀疑有多少探子,也不必担心,战争究竟会不会来临。 当鄯善国的丞相,登上城楼,向全城人宣告,风靡西域近四个月的货币兑换政策,是出自大唐柳家之手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事实上,明眼人早就猜出来了。 这么长时间,兑换出去的大唐货币,足足三千多万贯! 除了大唐,谁有这种实力? 而在大唐之中,除了柳家,又有谁有这种实力? 没人傻到,拿这种事情做文章。 毕竟,昨天柳家主人和大食东方总督优素福,当街告别的场景,不知有多少人看到。 不过,反面效果也不是没有。 柳家背叛大唐,投降大食怀抱的消息,不胫而走... 扜泥城东百里,大唐军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泪流满面的抱着李二的大腿,死活都不撒手。 “陛下!您不能去啊!去了扜泥城,完全是送死,谁也说不好,那柳白究竟有没有投敌叛国!” 李二身前,也有几位老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随军前来的文官,并不止唐俭、岑文本、刘政会三人。 还有一大批充当随军文书的老臣。 一般来说,都跟在李二身边,当随军文书的身份都不低。 不过,这一次跟着前来的,除了身份不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特点。 搅屎棍! 御驾亲征可不是简单事,李二不敢把任何危险因素,留在长安。 造反? 他们是不敢的。 但坏坏事,搅搅屎,他们手到擒来。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少鬼心眼,而是因为,他们的性子太古板执拗。 魏征和他们比起来,都是难得的开明人。 李二很想把抱着自己大腿的老家伙,一脚踹到外边去。 可是,为了这场戏能够演得出色,他却不得不和颜悦色的说话。 “关爱卿,朕不过是去扜泥城看看罢了,何至于此呢?” 关茂实,曾任颍州别驾,因吏部考核为上,迁谏议大夫,正五品上的官职。 言官的品级一般都不高,手里的职权却很吓人。 如果魏征算是言官的领军人物,那么这个老头,少说也排在前五。 文采学问没的说,去文学院当先生绰绰有余,唯独性子实在是太古板了。 李二自认气量不小,如今长安城中,皇后监国,他怕把关茂实等人留下,活活气死皇后... “陛下!不能去!如果柳白真的投敌叛国,陛下危矣!” 关茂实痛哭流涕,一双手使劲抱着李二的大腿,双脚至今往后挪动。 眼瞅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几位老臣,也有要扑上来的趋势,李二气的脸色发青。 佯败之事,万万不能让这群老家伙知道。 在他们的眼中,大唐就该堂堂正正,王者之师,连计谋都不能用。 教化,才是对待异族最好的办法! “幸好下半年就看不见这帮人了...” 李二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前一段时间,倭国人上书,请求朝廷派遣大儒,前往倭国教化子民。 李承乾建议,把朝中让人不爽的老东西,全都派到倭国,祸祸别人去。 关茂实,在名单的第一个! “罢了,朕不去了便是...” 李二仰天长叹,作无奈状。 关茂实等人大喜,爬起来对着李二连连作揖。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陛下,万万不可轻信柳白之言!” “传闻未必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陛下要以大局为重!” “依臣之见,陛下应火速下旨,命大理寺抓捕柳氏家眷,若柳白无不臣之心,届时可给予些许赏赐,若其不臣之心为实,必须将其家眷,依律处置!” 刚刚坐下来的李二,听得嘴角直抽抽。 这番话,可万万不能让柳白听见。 以柳白的性子,弄死这群老家伙后,还得把他们的骨灰扬了... 这群老家伙再让人腻味,也终究是大唐子民,少死一个两个的,总归是好事。 “朕记得了,诸位爱卿退下吧。” 关茂实等人缓缓向后退走,直至出了大帐。 李二‘蹭’的一声又站起来。 “看好这几个老家伙,不许让他们踏出帐篷一步!”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程咬金等人,面面相觑。 屈突通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不打算带我们去扜泥城?” 李二怒道:“废话!你们都去了,还不让这些老家伙发现端倪?!朕自己去!” 说完,他迫不及待的换上一身西域服饰,带着唐俭,以及几个亲卫,扬长而去。 ... 优素福一走,柳白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扜泥城超市分行里,大掌柜们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短时间内,的确是不再需要进行货币兑换业务了。 不过,等优素福离开之后,西域市场的贸易情况,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按照老周等人的计算,到那时候,至少还需要近千万贯的大唐货币,才能将西域市场,牢牢锁住! “青雀他们怎么还不来?” 柳白有些担心李泰和李恪他们。 按理说,他们出长安城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至少也该过了凉州。 乔师望肯定会先一步,派人送来消息。 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丁点消息。 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老周推门走进来,苦着脸道:“少爷,眼瞅着戏就要演完了,咱们的银子什么时候到?” 柳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李二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大营里倒是还有一些,用来给将士们发饷钱的银子,不行就先垫上。” 第963章 颜面?颜面能值几个钱? 李二这一趟来的风尘仆仆。 二月份的西域虽然还很冷,但已经开始有风了。 进门的时候,李二摘下兜帽,一边抖着衣服上沙土,一边道:“饷银不多,只是为了激励将士们罢了,你若是用得着,朕就让人送过来。” 柳白站起来,先让老周出去继续忙活,而后把大门关上。 倒了一杯茶后,才悠悠的说道:“还有些时间,倒是不用太着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二,道:“陛下想通了?” 李二叹了一口气,道:“想不通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朕的几分面子,让十几万人跟着朕玩命吧?” 听到这句话,柳白真开始佩服这位皇帝了。 有些人好面子,只是单纯的好面子而已。 他们丢不起人。 有的人,是天生骄傲。 不过这份骄傲,却拿得起,放得下。 李二从来都不缺少大局观。 他肯为了大唐士兵们的性命安危,放下自己的颜面,足以证明,他是个好皇帝。 “优素福已经回到军中了,等他将大食军队安抚住,或者说,等他的教义,在大食军队中起作用后,我想,可以再碰一面。” 李二挠了挠下巴,胡子上又抖下一层沙土。 下边的茶,是没办法喝了。 柳白起来又给他换了一杯,道:“既然面子放下了,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李二摇了摇头,道:“朕不是在顾惜自己的颜面,而是顾惜你的颜面。” 柳白笑道:“颜面?颜面能值几个钱?” 他从来都不是个爱面子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隐藏在阴影之中,坐看风云变幻。 现在整天露面,也是为了柳家考虑。 不过李二说的也对。 现在大唐军队之中,已经有了柳白变成乱臣贼子的传言。 估计用不了多久,他的坏名声,就该传到长安去了。 爱惜羽毛是一种优点。 而过分的爱惜,就是致命的缺点了。 况且,柳白的坏名声只是在朝廷官员之中。 百姓依旧念着他的好,就够了。 哪怕百姓也说他是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疼不痒,毛毛雨而已。 “我倒是有些担心青雀他们...” 这一句话出口,李二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西域计划顺利进行,如今,已经奠定了大唐的优势局面。 李二的心中,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那就是,残害皇族的凶手! 时至今日,调查依旧没个结果! 刑部侍郎狄知逊,素有断案侦讯第一人的美称,可即便是他,也抓不住丝毫头绪。 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李二格外的恼怒。 “青雀自小便聪明,恪儿如今也不是寻常人物,想必他们是不会出现危险的。” 柳白很清楚,李二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可他除了点头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当初,李二没有等约定好的期限,就突然御驾亲征,来到西域,就是因为残害皇族的凶手,还没有抓到。 而今,他和李承乾都在西域,有大军保护,不可能出现意外。 长安城中,李渊、长孙皇后等人,以及李孝恭等王族,都有了秘密的保护。 只有李泰和李恪,目标太大,而且很容易露出马脚。 等他们顺顺利利的到达西域,一切将迎刃而解。 到那时候,只需等西域计划结束,腾出手来,慢慢的追踪溯源,将凶手...碎尸万段! 两人都很会调整心情。 片刻之后,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西域计划之上。 他们有太多的细节需要商议,尤其是几天后与优素福的会面,双方必定会在利益分配上,产生极大的争议。 专业的事情,还需要找专业的人来干。 两人定下一个基调后,把鸿胪寺正卿唐俭,叫了进来。 ... 三天后,天清气爽! 西域难得有这样的天气。 与优素福的会面,就选择在这一天。 不得不说,优素福的本事很大。 柳白都没想到,他竟然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解决了那十五万大食士兵。 改变信仰的难度,柳白深有体会。 现在看来,大食人对自己的信仰,也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 按照约定,双方在扜泥城南部,一座山脉的起始之处,正式会面! 这座山,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 火焰山! 名字里有火,可实际上,这里的天气不仅不热,反倒很冷。 山顶上常年有积雪,几千年没有化过。 为了表示诚意,双方都没有带多少人。 柳白和李二按时出发。 李二带了唐俭,以及他的几个亲卫。 柳白则是带了许褚、王守仁,以及苏武。 优素福的人稍微多一些。 而且比柳白等人早到了半个多时辰。 山脚下,已经搭好了一座豪华的帐篷。 优素福垂着手,在帐篷外等待。 众人一到,优素福立刻迎了上去。 现在的他,和之前在超市的时候不一样,已经恢复了枭雄的本质。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豪迈。 “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嘴上说的客气,身上却没有一点动作。 就这么直挺挺的等着李二下马。 或许,在不久之后,他就拥有了与李二平等对话的资格。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优素福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李二面无表情的下马,道:“朕总在想,能受到大食皇帝的信任,不远数千里之遥,翻越葱岭来到西域的东方总督,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的眼中,难得出现了几分凝重之色。 优素福哈哈一笑,转而看向柳白,道:“柳先生,几日不见,我可甚是想念啊!” 柳白用唐礼拱了拱手,笑道:“柳某今日只是个看客罢了,总督大人可与我朝皇帝陛下详谈。” 说完,他率先向着帐篷里走去。 优素福不以为意,冲李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皇帝陛下,请吧。” 李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走进帐篷。 双方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优素福身边的一个大胡子,率先起身,将一份地图,缓缓展开。 “我主的意思是,愿与大唐平分西域,就以鄯善国扜泥城为界,东西分治!” 第964章 总不可能用一座城,将整个世界均匀得分成两半吧? 国与国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信任可言。 无论李二,还是优素福,都深知这一点。 现在打不起来,未必代表以后打不起来。 在这场所谓的‘战争’结束之后,西域就成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这块蛋糕上要啥没啥,可实际上,却是两个超级大国之间,最好的缓冲地带。 谁在西域份量重,日后的话语权就更多! 至于那些西域国家的态度,没人会理会。 凭在场的这区区几人,足以决定这片疆土的命运! 大胡子说完,就这么捧着地图,等待着大唐的回复。 李二轻描淡写的看了唐俭一眼。 他不是没跟异族人打过交道。 谈判,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这才哪到哪? 唐俭站起来,走到地图前。 “我朝陛下的意思是,以昭武九姓旧地,达失干城为界,西为大食之地,东为大唐之土!” 对面,优素福带来的人,都面有怒色! 达失干城,几乎算是西域距离大食最近的一座,稍微大一点的城池了。 如果以达失干城为界,他们等同于白跑一趟。 往西走两天,就到葱岭了! 除了当一个天然屏障之外,根本没有别的用处! 他们更看重的,是西域之地的财富。 不过,优素福和大胡子却没有任何异色。 两人同样是谈判桌上的行家里手。 柳白看了个开头,就没有丝毫兴趣了。 从双方的态度上,便可以知道,这场谈判,没有几天时间是结束不了的。 严格来说,双方现在都是在扯淡! 轻飘飘的一句,以某某地为界,根本就没有丁点意义。 譬如,以达失干城为界,南北国境如何确定? 往北,能一直延伸到铁勒诸部的领土,往南,直插天竺腹地! 总不可能用一座城,将整个世界均匀得分成两半吧? 碰上斤斤计较的,一个村都能纠缠上半天,何况,地图上所划出的领土,只比大唐和大食这种超级大国,小点有限... 他让王守仁和苏武在帐篷里待着,自己带着许褚走了出去。 有在这里干等,看他们打嘴仗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欣赏一下大漠风光,总好过听一群老男人在帐篷里嚼舌头。 骑着马,在周围转了一圈,柳白的兴趣也渐渐消失了。 内陆的人,总向往在海边居住。 没见过沙漠的人,也总想钻进来好好欣赏一下。 可真到了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烦腻。 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千篇一律,没有一点新鲜感可言。 也就沙漠之中的小动物,还比较有意思。 几只沙鼠在柳白眼前,蹦蹦跳跳的经过。 好像对人类没有一点恐惧。 不远处,一只手臂长的蜥蜴,溜溜达达的来回找吃的。 柳白拿了个石头子,丢在蜥蜴脑袋上。 哗—— 蜥蜴一惊,四条小短腿,左摇右摆的扑腾,很快就不见了。 再远一些的地方,有两条蛇在相互纠缠。 也不知道是在打架,还是在做一些亲密的行为。 柳白没有干涉人家的好事。 让许褚把带来的遮阳伞打开,又取出金大坚设计的便携式躺椅。 有太阳,并不算太冷。 而且柳白穿得很厚,可以在这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王守仁和苏武也出来了。 在这种鬼地方,没办法用太阳的走向来断定时间。 不过,从温度上,却可以大致判定出,已经到下午了。 野外生活,装备是必须齐全的。 柳白让许褚支上锅,又从背包里,取出几块风干的羊肉。 打算煮一锅羊肉汤喝一喝。 可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该死的!” 柳白气呼呼的把一个大罐子丢开。 汇集了书院工学院集体智慧,造价足有二十多贯的酒精灯,竟然打不着?! 火倒是好解决,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火折子。 可燃料去哪找? 没有酒精灯,怎么做羊肉汤? 越想越生气的柳白,扭头一看,眼睛忽然一亮! 沙漠里的燃料,确实不好找。 可帐篷旁边,不是有现成的吗? 优素福来的时候,带了十二三个人。 他们携带的物资,基本上都是靠骆驼搬运的。 不过,帐篷却不是骆驼能驼动的。 就在帐篷旁边,放着一辆大号的板车。 “拆了!快拆了!再耽搁下去,少爷我就要饿死了!” 柳白让许褚赶紧去。 很快,好好的一辆大板车,就被拆成了零零碎碎的木头条子。 这地方,鬼都不来,根本没有警戒的必要。 优素福的人都进了帐篷,给了柳白他们下手的好机会。 点起火,锅里的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 下好羊肉,快煮熟的时候,撒上一把粉条。 四个人围着锅,开始吃饭。 “舒坦...” 随手把碗放在一边,从许褚的背囊中,摸出一个保温的大罐子。 在西域能喝上一碗热粥,是极大的享受。 苏武打了个饱嗝,百无聊赖的来回溜达。 他把柳白扔掉的酒精灯捡了起来。 盘腿坐在沙子上,开始瞎鼓捣。 王守仁把腰间的剑取下来,慢悠悠的打太极拳。 最近,他正在加紧修习武艺。 据他说,或许可以从张三丰的太极拳中,找到新的章法。 许褚是唯一没有吃饱的。 剩下那点汤,显然填不足他的胃口。 干脆从背囊中又摸出几个大锅盔,就着柳白剩下的半罐子小米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柳白正要继续迷瞪一会儿,帐篷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李二和唐俭,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唇枪舌战了大半天,都累得不轻。 “什么味道?” 李二抽了抽鼻子,一眼就看见了那锅羊肉汤! 刚要跑过去,优素福笑吟吟的掀开帐帘,道:“皇帝陛下,我已经背下了食物,不妨...” 话说了一半,他也看见了! 在柳白身边住了几天,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柳家的美食! 有了柳家的美食,谁还会在乎别的?! 李二和他,立刻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柳白指着锅里,顶多剩下一碗半的羊肉汤。 “正好,给你们留的。” 第965章 你就不怕,半夜睡着觉把自己炸上天? 一个大胖子,一个正值壮年的大汉,两人的食量堪称恐怖。 柳白难得伺候一回人,往锅里续了好几次水,把背囊里的羊肉,全都放进去。 粉条,锅盔之类,能抗饿的东西,使劲招呼! 就这,李二和优素福还没有停下里的意思。 一边吃,还一边抱怨,是柳白抠抠搜搜,吃的带太少... 优素福笑道:“不怕,临行前我倒是带了不少东西,都在车...” 他回头一看。 车呢?! 来之前,明明把大板车停在帐篷旁边呢,怎么大半天就没了? 这鬼都不来的地方,还能有小贼? 他们刻意选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出于安全和保密的目的。 怎么可能有贼? 就算真有贼,光偷个板车有屁用?! 好几头骆驼在旁边打鼾,带的物资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 很快,优素福发现了不对劲。 锅下边,正在燃烧的劈柴,怎么那么像自己的车轱辘?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转而怒视柳白!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个破板车吗?回头柳某人送你几百个,让你们每个人都推着个板车回大食。” 的确是件小事,不值得掰扯。 优素福气哼哼的把脑袋撇过去,不想再搭理柳白。 李二坐在一边,吃着锅盔看热闹。 两个国度之间的事情,跟个人之间的交情,没什么关系。 他发现,优素福是个比较不错的人。 如果他日后真的成为大食皇帝,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何况,从长远看来,大唐和大食之间,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有战争了。 西域地广人稀,大唐和大食的国境之内,人口同样不足。 再起争端,起码等双方的人口,把西域之地全都占满了再说... 说到底,只是利益分配上的纠葛罢了。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一眼,又走回帐篷。 激烈的谈判,再度开始。 ... 火焰山脚下,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柳白待到第二天早上,就启程回扜泥城了。 李二身边,有几个亲卫就够了。 大唐金吾卫的装备,比玄甲军还精良。 真打起来,吃不了亏。 况且,李二也勉强算是个高手。 优素福那破体格,十个也不是李二的对手。 一百多里地,并不算太远。 其实在沙漠之中行军,只要物资充沛,反倒比大唐境内要快上许多。 在这里,不需要警戒。 因为沙漠一望无垠,没有任何遮挡物。 隔着三四里,就能看见敌人的动向。 即便敌人来了,随便找个沙丘一猫,没个千把人,基本上找不到任何踪迹。 沙漠的大风,足以在一转眼的工夫,掩盖一切。 驼铃声叮叮当当,柳白、王守仁、许褚、苏武四人,慢慢悠悠的往扜泥城走。 反正没有什么着急事,回去也是闲着,不如多转转。 按照他们的速度,有个两三天,也足够到地方了。 一路上,王守仁都在琢磨武艺,许褚照样沉闷。 只有苏武话多,跟柳白唠了一路。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莫非还想在西域闯荡?” 柳白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这趟来西域,苏武无疑是功劳最大的。 他率先拿下鄯善,给了柳白一个最合适的落脚点。 以此为基础,才有了后续的计划。 而后,苏武又潜伏在大食储君欧麦尔身边。 不光帮着柴令武,把欧麦尔弄死,还夺走了大食的《宝命真经》。 由此,才奠定了,与大食合作的基础。 苏武笑呵呵的说道:“少爷知道我的性子,若是回长安,恐怕会闲出毛病来,反倒不如多闯荡闯荡。” “你身手不怎么样,万一碰上蛮不讲理,也不听你说话,上来就给一刀,你怎么办?” 忽悠高手,也要分清楚对象。 谁知道半路上劫道的山贼,是不是聋子... 苏武嘿然一笑,展开他那身脏兮兮的羊皮大氅。 柳白一看,顿时惊讶的长大了嘴。 “好家伙!” 苏武这一身装备,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软甲,他是从来都不脱下来的。 金大坚出品,必属精品。 就这一身软甲,防御能力丝毫不必明光铠差! 除此之外,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小匕首,几个黑乎乎的小瓷瓶子,两把上好了弦的小手弩... 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应有尽有! 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上套着一根细绳。 绳子两头,一边坠着一个手榴弹... 柳白现在终于明白,为啥苏武哪怕睡觉,都要穿着这身脏兮兮的羊皮大氅了。 “你就不怕,半夜睡着觉把自己炸上天?” 柳白抖了抖骆驼的缰绳,打算离苏武远点。 手榴弹威力极大,但安全性却不高。 苏武这满怀的铁器,真就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自己炸了... 当初刚研究手榴弹的时候,书院武研室,不知被炸了多少次。 苏武把羊皮大氅放下,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骑在最前边骆驼上的许褚,停了下来。 王守仁猛地一跃,落在柳白身旁。 “少爷,有大军过境!咱们速速隐藏起来!” 柳白皱着眉头,下了骆驼,在几人的保护下,向着一座沙丘的阴影出走去。 刚站定,他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正西方,莫名的掀起一阵烟尘。 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 “莫非大食人违背协议,打算这时候偷袭咱们的人?” 柳白沉声道。 如果真是大食人,倒也没什么。 他们距离李二和优素福谈判的地方,并不远。 调头回去,挟持了优素福,大食人是不敢擅动的。 不过,优素福作为这支军队说一不二的主帅,似乎没有翻脸的理由。 “不像是大食人,如果大食人擅自出营,咱们军中的斥候,应该第一时间发现才对...” 王守仁把兜帽带上,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 “我去看看,你们保护好少爷!” 说完,从沙丘上翻了过去。 如果在平地上,从地面的震动和声音,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敌人的数量。 可惜这里是沙漠,地面没有任何反应。 苏武的脸色,显得有些可怕,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有可能是铁勒诸部的回鹘人,他们早就约定好,和大食人联手夹击大唐,时至今日,大食人都没有任何动静,或许是他们起疑心了!” 第966章 本帅的智慧,岂是你等能揣摩透的? 不多时,王守仁回来了。 他简单的描述了,这些人的长相和穿着。 苏武笃定的说道:“没错,就是回鹘人,现在这个时候,其他国家没有实力,能纠集起足足五万人!” 王守仁沉声道:“现在看来,是回鹘人起了疑心,擅自闯入西域腹地,并且想办法躲过了双方大军的斥候!” 苏武点了点头。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西域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往往走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烟。 回鹘人数众多,躲过双方大军的斥候,倒也不是难事。 “少爷,咱们必须尽快回去,将消息告诉咱们的人!” 柳白没有多说别的。 战争方面的事情,他不算了解,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发表意见。 没心思继续玩了。 许褚回到李二和优素福谈判的地方,将这个不知好坏的消息,告诉他们。 而柳白三人,则是等回鹘人的大军过去之后,匆匆上路。 骆驼不要了,换了最快的马,向着扜泥城的方向进发! ... 扜泥城东,大唐军营! 当程咬金得知,回鹘的五万大军,已经偷偷到了两百里以外的地方,冷汗都下来了! “全军戒备!” 驻扎在扜泥城东的这十几万大军,由李二亲自担任主帅。 再往下,便是程咬金这位先锋官了。 他有权力在主帅离开的日子里,号令全军! 身边的亲卫,立刻将这个消息,带往各个军营。 半个时辰后,诸位老帅们,在程咬金的大帐之中,聚齐了。 虽说几个月没见,但他们也来不及寒暄。 五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果只有他们存在,对大唐军队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是,大食人同样近在咫尺! 万一回鹘人扰乱了大唐军队的阵脚,大食人趁机冲过来怎么办? 优素福要是在的话,或者可以镇压一下那些人。 可问题是,优素福不在! 鬼知道大食人之中,有多少人抱着和大唐开打的心思? 大军之中,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大唐军营之中,开始了一场规格最高的秘密会议。 程咬金作为先锋官,担任会议的主持。 岑文本,则担任这个这场会议的书记官。 苏武作为幕僚,率先发言。 “此次回鹘人的来意很明显,大食和他们早有约定,会在战争开始之后,从北方夹击大唐,而大食人迟迟不动,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日期,已经过去了十三天之久!” “回鹘人气势汹汹,对我朝陇右道觊觎多年,此番定是按捺不住,才贸然出兵!” 诸位老帅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苏武的看法。 他们想不出,回鹘人擅自出兵的其他理由。 张公瑾年纪轻,资历浅,却有着长年和异族作战的经历,他站起身,冲着诸位老帅抱了抱拳。 “末将以为,此战应积极迎敌,异族大军与我中原将士不同,很少使用攻心计谋,要打,就要把他们一次性打服,打得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老帅们一时没有说话。 张公瑾说的没错,异族和中原人不同。 他们很少有谋而后动的耐心。 兵员的素质,战马的精良,才是他们致胜的依仗。 “问题不是这样看的,陛下正在和优素福谈判,若我军有战损,陛下就会少几分筹码,长久看来,于我朝不利!” 屈突通的年龄最大,老成持重,想得也最全面。 虢国公张士贵起身,道:“屈帅说的不无道理,此番谈判,关乎到未来朝廷在西域的利益,擅自动兵,势必会影响到谈判结果,因此,不宜为战。” 很少说话的勋国公殷峤,也起身道:“本帅附议屈帅的看法,如今我大唐,和大食人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回鹘人此来,说不定会率先和大食人开战,还是先行观望一番的好!” 柳白虽然不懂军事,但也很诧异。 平常朝中的这些老帅,一个个都叫嚣着要征服全世界。 恨不得每天都有仗的。 可是这一次,大多数人竟然都支持避战的看法? 不过,终究还是有帮张公瑾说话的。 左骁卫大将军苏定方,因这几年的战功,勉强有资格参与这次会议。 他是朝中高级将领之中,最年轻的一个,比张公瑾还小上六岁。 今年还不到三十。 “我支持主动出击的看法,若是打输了,或许会影响陛下的谈判,可若是我军成功将回鹘人歼灭,那么必定使陛下在谈判之中大展神威,为我朝谋取更多的利益!” 泾渭分明的两派出现了。 一向是个大嗓门的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却是一语不发。 老少派争吵得越来越厉害。 他们反倒愈发的沉默。 渐渐的,柳白也看出端倪了。 老帅们不是不想打。 而是怕打不了胜仗... 毕竟,大食人还没有完全成为朋友。 一头饿狼站在旁边,就算跟前有只兔子来回蹦跶,也不能踏踏实实的烤了吃。 柳白也知道程咬金等人是什么想法了。 不是他看出来的,而是程咬金等人,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又是打手势,又是对口型,还一个劲的用眼神,在柳白身上扫量。 意思很明显。 柳白耸了耸肩膀,对程咬金等人点了点头。 程咬金等人大喜。 砰砰砰! 几人使劲拍了拍桌子。 大帐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打!一定要打!” 程咬金满脸兴奋的说道。 屈突通横了他一眼,不爽的说道:“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这帮冒失的臭小子一样?”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本帅的智慧,岂是你等能揣摩透的?” 说完,他冲柳白一伸手。 柳白掏出一把钥匙,交给他。 程咬金将钥匙,高举过顶。 “这就是全歼回鹘人的底气!” 众人看着程咬金手中那把钥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屈突通的瞳孔,蓦得一缩。 “乖乖!老夫怎么把这东西忘了!” 他抹了一把脸,表情瞬间变成了恶狠狠的样子 “打!打他娘的!” 第967章 估计等回去之后,诸位老帅就该去入学了 火炮的存在,至今为止还是个秘密。 除了军中的几位老帅之外,只有几位随军的将作才知道。 负责押运和使用火炮的人,并不在先锋营之中,而是在后方的辎重营。 他们几乎不跟外人打交道。 吃饭都是在辎重营里开小灶。 军中有所猜测,都以为这帮人,是运输金银财宝的。 习惯了冷兵器的作战方式,这帮老帅的心中,压根就没有使用热武器的概念。 倒不是说张公瑾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将领,脑子更活泛,思路更加开阔。 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知道火炮存在的资格... 不过,就算知道,火炮是克敌制胜的关键,他们也用不了。 因为,他们没有调动火炮营的权力。 就算有,也没办法。 所有火炮上,都有安全防护装置。 而钥匙,李二一直戴在身上,洗澡都不拿下来。 换句话说,李二不在,大军之中的火炮就是个摆设。 但是,大军之中没有,扜泥城中有啊! 柳白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到达扜泥城,他来的时候,可是足足带了二十门火炮! 拿不到李二的钥匙,直接用柳白的火炮,又有什么区别? 短暂的兴奋之后,老帅们却是再度沉默了。 他们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悲哀来。 勇武时代已经过去了。 凭借柳白手中的二十门火炮,再加上几千骑兵,全歼回鹘人,简单得像割麦子。 老帅们的经验、计谋,乃至勇气,都在无用武之地... 悲哀是会传染的。 程咬金等人脸上的笑容,很快也消失了。 柳白碰了碰旁边的苏武。 “他们这是怎么了?” 苏武叹了一口气,道:“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将军无用武之地,也就不再是将军了...” 柳白挠了挠头,没明白苏武是什么意思。 转念一向,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那件事...” 程咬金郁闷的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 柳白笑了笑,道:“去年,火炮研制出来的时候,陛下就打算,在书院开设一个高级将领班,专门向朝中的高级将领们,传授热武器的使用,以及新式的战术推演方法,估计等回去之后,诸位老帅就该去入学了。” ... 时间不等人! 回鹘人的速度很快。 他们丝毫不爱惜战马,玩了命的往扜泥城赶。 有了消息,斥候很轻易就找到了他们。 当高级会议结束之后,最新消息传来。 回鹘人,竟然已经到了不足一百五十里的地方! 按照这个速度,最晚后天下午,他们就该兵临扜泥城下了! 在会议上,诸位老帅带着即将入学的忐忑心情,商议好的战术。 两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十五万朝廷大军,整齐开拔,向着扜泥城的方向行去! 第三天清晨! 当朝廷大军,出现在扜泥城百姓的视野之中,整座城都要炸了! “大唐的军队来啦!” “快跑啊!” “唐国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百姓们发了疯一般的赶回家,打算收拾东西,赶紧从西门跑路。 不过,一些明眼人,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城中那些来自各个国度的商贾,竟然没有一点紧张之色。 该卖什么的,还接着卖。 甚至城门处,还有商队,在陆续进城! 得到消息的鄯善国丞相阿巴斯,满脸红光的爬上王宫的城墙。 在鄯善士兵们的努力下,打算逃跑的百姓们,很快就聚集到了王宫外。 阿巴斯兴奋的浑身都在打摆子。 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庄严而肃穆的,向扜泥城中的百姓们宣布。 “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唐人!” “国主早已效忠于大唐皇帝陛下!” “大唐军队,将保护我们鄯善子民,不再受到外人欺辱!” “现在,让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迎接自己的军队入城!” 下面的百姓们,没有一个说话的。 安静的可怕... 怎么回事? 锅碗瓢盆还没收拾完,一扭脸,就成唐人了? 昨天还说要打仗呢。 这就不打了? 下面的人没反应,阿巴斯有些生气。 “你们都是大唐的子民,为何还不去迎接咱们的大军?!” 一连吼了三遍,依旧没人回话,他们动也不动,怔愣愣的看着阿巴斯。 “丞相大人疯了...” “他肯定是被唐国吓破了胆。” “可怜的丞相...自从国主失踪之后,他整天神神叨叨的,天天去超市搬鸡蛋,肯定是吓坏了。” “...” 阿巴斯气的连连跺脚。 “你们赶紧去迎接啊!” 无奈之下,他只有下令,让鄯善王宫的卫兵们,强行驱逐百姓,在扜泥城正中间的大街两侧站好。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大唐军队的凶名,早就在西域传开了。 听说,疏勒、小宛等国,都是一座城一座城的,被大唐军队屠杀。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不听话,丞相大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再说,东门早就关了,跑都没地方跑。 一个老头哭丧着脸,颤颤巍巍的跪下来。 他这一跪,掀起了剧烈的连锁反应。 转眼间,所有百姓都跪下来了! 阿巴斯一路从王宫,向城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点头,对百姓们的自觉,满意到了极点。 这帮该死的鄯善人,好在还有点自知之明。 “打起精神来,你们都是匈奴勇士,跟鄯善不一样!” 阿巴斯低声,对身后的王宫亲卫们道。 可不能让军中的老帅们,以为匈奴人和鄯善人似的... 人家柳公子说的明明白白。 以后,匈奴人是能够在西域建国的! 他的话一出口,王宫亲卫们全都挺胸抬头,把精气神提得足足的。 只有大街两旁的商贾们,无动于衷,甚至冷眼旁观。 他们是明白人。 知道扜泥城自始至终,都在大唐的掌握之中。 柳家主人在扜泥城,都住了好几个月了,这帮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人告诉百姓们,真相究竟是什么。 百姓,是最不需要知道真相的一类人。 他们早就应该已经习惯了被操控,被糊弄的感觉... 第968章 你以为咱老程,是乐意当出头鸟的人吗? 阿巴斯并没有见过大唐的军队。 身为一个匈奴人,他从西方归来,便进入了扜泥城,辅佐国王巴库,治理鄯善之土。 对于建立自己的国家,他早就失去了希望。 是柳白,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未来的匈奴人,要仰仗大唐生活。 在城门口站了片刻,阿巴斯渐渐变得有些忐忑。 正因为,大唐是匈奴人重新建国的希望,他才会如此。 如果大唐的实力,真如传说之中雄厚的话,建国的希望就很大! 可若是大唐,并不是想象之中那么强大,一切,自然就成了空谈。 嗡—— 大地开始震颤。 昭示着,一支大军正在靠近。 “出城迎接!” 阿巴斯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随从们道。 嗡—— 城门被打开,阿巴斯率先走出来。 当看到远处那支,充满了压迫感的军队之时,阿巴斯忽然有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最前方,是一批穿着黑甲的骑士。 高大的战马,同样披着铠甲。 同样黑色的披风,正猎猎作响。 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把马槊。 马背左侧,挂着一架上好了弓弦的强弩。 右侧,则是用麻布包裹好的链子锤。 当第一个如果魔神一般的骑兵,经过阿巴斯身边的时候。 阿巴斯感觉,自己的嘴,仿佛被人堵住了一样。 胸口闷得厉害。 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骑士的头盔上,那根长长的羽缨,几乎能与城门比肩。 面甲狰狞得令人心里发慌。 隐约能从面甲的玻璃格栅上,看到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踏踏踏—— 前往的骑兵,陆续进城。 后边,则是大队的重步兵。 他们盔甲,看起来比骑兵的更加雄壮。 在沙漠战场之上,重步兵是骑兵的噩梦! 他们都是各个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 其中,多一半是出自玄甲军! 体格不行,连这一身重铠都撑不起来。 穿上之后,基本上箭矢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普通的刀剑砍杀在上边,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们带给扜泥城的压迫感,比骑兵还大! 当柳白的身影,出现在队伍中的时候,阿巴斯稍稍松了一口气。 总算看到一个熟面孔了。 他从来没觉得,柳白那张脸,竟然是那么的亲切... “柳先生!柳先生!” 本来想露一露脸的阿巴斯,如今都快挤到城根去了。 他没想到,大唐军队竟然都懒得搭理自己... 无奈之下,只能蹦着高的呼唤柳白,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柳白骑在一匹乌鬃马上,正在跟程咬金聊天。 这趟来西域,他的大白和柱子都没跟来。 周围的人太多,马蹄声、响鼻声...乱七八糟,根本就听不见阿巴斯的声音。 “没必要在城外留人,一来,城里的物资丰富,完全够咱们十五万人吃喝的,二来,动用了大炮之后,干脆就打守城战算了,主动出击的话,杀的人不一定会更多。” 程咬金看了看前方。 “就怕扜泥城中不太平,这里终究是西域...” 他总想着,把一半的人留在城外。 不仅可以监视敌人的动向,还能给入城的兄弟们,留下一个撤退的余地。 军中的这些老帅们,没有一个信任西域人的。 “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你们都没有见过火炮的威力,一炮打出去,人炸不死,耳朵也能震聋了,打守城战,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咱们自己的实力。” 程咬金想了想,“好吧!” 他吩咐身边的亲兵,道:“让所有人都进城!” 亲卫策马转身,去通知后边的人。 柳白笑道:“虽说只是个先锋,但也过了当大帅的瘾,这一趟,程伯伯你可没有白来。” 程咬金没好气的看了柳白一眼。 “军伍上的事情你不懂,就不要胡乱猜,你以为咱老程,是乐意当出头鸟的人吗?” 说着,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最前方,某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骑兵。 “回去之后,老子非打死这混蛋不可!” 柳白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怪不得程处默,昨天半夜溜到骑兵营去,混了一身骑兵铠甲。 看这意思,是又把他老子给得罪了。 最前边那群骑兵,是大唐军队的脸面。 老程是先锋官,也不能轻易动他们。 ... 十五万人,全都进入扜泥城中,的确显得十分拥挤。 不过,全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大唐军队没有动手屠城,让老百姓们极为高兴。 来自各族的商贾们,惊奇的发现,唐人买东西,不仅没有仗着兵强马壮赖账,而且还会付给他们精美的大唐货币! 要知道,超市的货币兑换业务,已经停止半个多月了。 原本充斥着大唐货币的扜泥城市场,因为一支支商队的到来与离去,大唐货币的数量,正在锐减! 曾经,价值最高的大食金币,和大唐货币的兑换比例是一比六。 如今,竟然炒到了十比六! 大唐货币越来越珍贵! 这让原本有些畏惧大唐军队的各族行商,都开始重新出摊开业。 一时间,扜泥城中的商业情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这正是柳白想要的。 苦心经营西域市场,将大部分物资都吸引到扜泥城来,不仅是为了遏制大食的后勤补给,同样也是为了,能让自家人,吃饱饭。 凭借扜泥城如今的实力,别说十五万人了,只要给各族行商们足够的时间,百万人也不是养不起! 当前,前提是大唐军队要给钱... 从请报上看来,回鹘人的军队,下午就该兵临扜泥城下了。 程咬金和诸位老帅,却一致同意,给将士们放一个时辰的假,让他们在扜泥城各处,转悠转悠。 只有这些临场经验丰富到极点的老帅们,才有底气,在战前让将士们放松放松。 他们已经紧张几个月的时间了。 再者说,有火炮在,也用不着他们动手... 于是,大街上的人,瞬间暴涨了好几倍。 而与此同时,柳白已经带着程咬金等人,来到了扜泥城的鄯善王宫。 第969章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连普通士兵的身上,都感受不到任何大战将至的气氛,老帅就更没感觉了。 来到鄯善王宫,一群老家伙的脸上,笑开了花。 没别的,一个个穿着西域特色服饰的妙龄少女,正站在王宫正殿的门口,等着老帅们挑呢! 看着程咬金一脸淫笑的走过去,柳白有些不解的挠了挠下巴。 这是谁的手笔? 等一个大胡子,跌跌撞撞的从外边跑进来之后,柳白就知道了。 巴库的堂弟,如今的鄯善丞相,阿巴斯。 和其他的匈奴后裔不同,阿巴斯没有一点骨气可言。 油光水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为人。 巴库也就是占了个身份高的便宜而已,实际上,整个鄯善国的政务,一直都是阿巴斯一手操持。 自打巴库去了大食,阿巴斯干脆就成了幕后的鄯善王。 连大印都放在他手里。 最近,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整天在柳白跟前瞎转悠。 总之,是个不怎么安分的人。 柳白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虽说,从这厮身上,柳白能看到很多黄巢的影子。 但黄巢是自己人。 这厮却是个匈奴人。 谁让他没有中原血脉? 活该天天去超市搬鸡蛋。 安排女人这种事情,如果是出自阿巴斯之手,就再正常不过了。 柳白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安排这些人,花了不少银子吧?” 如今在西域,硬通货并不是粮食和金银财宝,而是...女人。 在大唐,除了官府有专门买卖奴仆的人伢子,其他人涉及到人口买卖,连原因都不问,直接砍了脑袋。 尤其是在这两年,随着突厥战犯、高句丽战犯的增加,买卖大唐人口的事情,几乎绝迹了。 就算是那些罪官的家眷,都不再进入奴籍。 这很符合大唐休养生息的人口政策。 朝廷上下一致认为,需要让大唐百姓拥有一种自豪感。 告诉他们,大唐人的性命,不是用银子可以买到的。 至于廉价劳动力...完全可以使用外族的。 在这一点上,西域恰恰相反! 某些国家的官府,甚至堂而皇之的干着拐卖人口的勾当。 包括铁勒诸部的回鹘人、高昌国的鞠氏王朝,甚至优素福所在的大食,都觉得这种买卖,没什么不好的。 换句话说,在大唐以西的土地之中,朝廷和官府,才是最大的奴隶贩子。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是一门,无本万利的生意... 柳家费尽心思,将西域所有产业,都吸引到了扜泥城。 唯独人口买卖,被柳白拒之门外。 倒不是说他有多心软,多舍不得这群异族人。 而是因为,奴隶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哪怕会损失掉一部分利润,也要把这个风险,规避过去。 听说,西域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在毗邻大食的碎叶城... 精壮汉子的市价最高。 穿着皮甲,拿起刀剑,就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其次,便是这些妙龄少女。 总共二十几个,估计阿巴斯为了买下她们,已经散尽家财了... 面对柳白的问话,阿巴斯的脸上满是媚笑。 “您说的哪里话?只不过一些,送给老帅们的礼物罢了,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柳白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也并非是没有怜悯之心。 不过,那群少女生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只能认为,是她们的宿命使然。 或许,跟着程咬金他们这些老色鬼,还能摆脱宿命... 正要往殿里走,柳白的目光,无意之中一扫,脸色顿时变了! 少女之中,竟然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 正啧啧称奇,挑挑拣拣的老帅们,也发现了这个女人。 老家伙们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铁青! 在西域,发现中原奴隶,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柳白猛地一回头,看向阿巴斯。 “怎么回事?” 阿巴斯哪里还不明白,急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柳公子,诸位老帅,她不是中原人,而是高昌国人!” 闻听此言,众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若是从血脉上来讲,高昌国的确有不少‘汉人’。 他们的国主鞠文泰,可就是纯种的汉人。 鞠氏的根源,最早可以追溯到汉哀帝时代的尚书令,鞠谭。 不过,大唐朝廷上下,却从来没把鞠氏高昌,当成过汉人。 西域黑头发黑眼珠的人多了,只是这个奴隶,来得巧了一些而已。 见柳白等人的脸色缓和,阿巴斯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如果多来几次,他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自己被弄死,不是什么大事,若影响了匈奴建国,那才是天大的悲哀。 “柳公子,不如您也去...” 一个‘挑’字还没出口,那个黑头发黑眼珠的女人,忽然开口了。 “谁说我不是汉人?我就是汉人,祖籍剑南道戎州!” 一听这话,阿巴斯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他暗暗叫苦。 老天爷啊! 不带这么玩人的!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他猛地站起来,冲女人大吼道:“胡说,本相明明亲自审验过,你绝非唐人!” 谁知那女人,梗着脖子,比男人还硬气。 她竟然直接用质问的语气,对距离他最近的苏定方,道:“这位将军,敢问剑南道,是不是大唐的国土?” 苏定方一愣。 回头看向柳白。 在他们的眼中,柳白才是这座城池,真正的主人。 柳白再度面无表情的看向阿巴斯。 阿巴斯腿一软,眼中充满了恐惧。 巴库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对柳白,畏惧到了骨子里。 “阿巴斯,我需要一个解释。” ... 片刻后,柳白和诸位老帅们,在正殿之中饮茶。 闹了这么一出,谁都没有丝毫兴趣了。 趁着时间还早,给将士们的一个时辰‘假期’,还没有结束。 倒不如多喝点水,等着回鹘人到了,好好看戏。 他们也没闲着,几句话的工夫,便把那女子的来路,推敲得七七八八。 屈突通淡淡的说道:“若真是咱们大唐的百姓,那就要好好查一查了,剑南道毗邻吐蕃,被他们掳走一两个人,倒也不难救回来,怕就怕,是李靖和李勣那里,出了问题...” 第970章 大唐最强大的,自然是归化的本事 西域计划的进展,和预想之中,存在着很大的差别。 在来西域之前,无论是李二还是诸位老帅们,都一直认为,面对大食国主力,才是最为艰难的。 可是到了扜泥城周围后,才发现,战争不仅不打不起来了,反而拥有了,能与大食合作的可能。 之前一直被他们认为并不重要的西南战场,反倒最为惨烈。 事实上,后方的战场上,已经开打了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李靖和李勣率领着两支大军,一个镇守在剑南道的益州,与吐蕃人打得难解难分。 另一个,则把持着河西走廊一带重要关隘,星星峡! 根据战报,两个月以来,李勣所在的星星峡,已经发生了十余次万人规模以上的战争! 在主要战场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后方战场的惨烈,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屈突通所担心的,不无道理。 如果在西域仅仅只出现一两个,从大唐被拐卖过来的人口,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随手就救了。 毕竟是唐人,哪怕是为了大唐的脸面,也不能让他们受辱于番邦异族。 怕就怕,是因为后方战场的失利,造成了大范围的人口流失情况。 吐蕃和吐谷浑,都是极其缺乏人口的国家。 对他们而言,大唐最珍贵的,除了粮食,就是女人了。 土地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 闭门造车,是得不出任何结果的。 眼瞅着回鹘人就要兵临城下了,柳白和诸位老帅,干脆先把这件事情放下来,专注于对付回鹘人的事情上。 从整体战略而言,全歼回鹘人,要更加重要一些。 这关乎到大唐和大食的谈判结果!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等将士们集结完毕,再吃顿饭,就该迎战了!” 程咬金是主事人,宣布了会议结束之后,率先走了出去。 ...... 给将士们放了一个时辰的假,并不是一时冲动。 扜泥城只不过是一个小城池罢了。 物资充裕,并不代表真正能供养得起十五万大军。 生火、做饭,可以让辅兵营的人来干。 收购物资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柳家来处理。 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要由扜泥城本地的百姓来做的。 大唐从来都没有,放弃扜泥城的打算。 不管在李二心中,还是在柳白眼中,扜泥城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 因此,需要让扜泥城的百姓,变得‘金贵’一些。 起码要让他们消除,对于大唐军队的戒心。 这一个时辰,大唐的士兵们,走过了扜泥城中的每个角落。 买东西给钱,那是最基本的。 好人好事一定要做足。 尤其是碰见扜泥城中的老头老太太,都要当自己亲爹亲娘供着! 扜泥城中,会说汉话的人,实在是不少。 甚至,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能把汉话说得很利索。 这是柳家从几年前开始,就苦心经营的结果。 作为丝绸之路的一部分,每个月迎来送往的各地行商,比本地人口还要多上好几倍。 会说各族的语言,是扜泥城百姓的基本素质。 也是他们讨生活的本钱。 一个时辰的相处,还真有不少人跟大唐的士兵们,处出来真感情了! 从王宫向城门口走的路上,总能看见,某个扜泥城本地百姓,搂着大唐士兵的肩膀,叽里哇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或者,某个蒙着面纱的鄯善少女,将心爱的首饰,送给某个长相不错的大唐士兵。 看到这些场景,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程咬金骑着马,跟柳白并列而行。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军事上,老程是行家里手,可抡起政务和人心方面,他就要来请教柳白了。 事实上,屈突通等人也很好奇,柳白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在大唐,还是在其他的国度,进入一座不属于己方的城池,不屠城,依旧是天大的恩赐了。 食物? 女人? 还需给钱? 至于交朋友,更是无稽之谈! 再仁慈的将领,都不会约束自己的部下,在敌人的城池之中烧杀抢掠。 这几乎是各国大军约定俗成的规矩。 换句话说,除了屠城之外,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就算是屠城,也不过是名声上受些影响罢了。 在场的这些老帅,除了地位还不足单独指挥一场战争的苏定方之外,其他人都干过屠城的事情。 所以他们很不理解,柳白这么看重扜泥城中的鄯善百姓,究竟是为什么... 柳白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时间还早,离着吃午饭的时间,还有个把时辰,便放缓马速,跟程咬金他们解释了起来。 “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中原最强大的是什么?” 程咬金毫不迟疑的说道:“当然是兵多将广!” 一旁的尉迟敬德,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应当是粮食和钱财。” 段志玄对地理很有研究,道:“当然是得天独厚的位置环境!” 诸位老帅,各有各的看法。 毫无疑问,大唐是无比强大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度,能击垮大唐。 大食又怎样? 更加遥远的拜占庭又怎样? 任何一个唐人都坚信,最后胜利的,一定是大唐! 柳白微微摇了摇头,道:“咱们最强大的,并不是这些...” 他有意无意的,看向稍稍落后一些的屈突通。 在场之中,诸位老帅以及张公瑾和苏定方两位年轻将领,都是纯正的汉人。 就算有一丁点胡人血统,也早就被归化得干干净净。 唯独屈突通! 虽说朝中大部分人,都叫他‘屈帅’,‘老屈’之类的称呼。 可实际上,他并不姓‘屈’,而是复姓‘屈突’。 是一位正经的东胡奚族人! 朝中大部分复姓的官员,多为外族。 譬如执失家、贺兰家、令狐家,乃至长孙家... “或许,蒋公有些不同的看法。” 骑在马上,沉默无言的屈突通,抬起头来看了柳白一眼,淡淡的说道:“大唐最强大的,自然是归化的本事,看来,你是想让这些鄯善人,全都变成了唐人。” 第971章 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让西域人开开眼了 屈突通的话,让诸位老帅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 贞观初年的大唐,还没有成长为那个兼容并包的盛唐。 在他们的眼中,大唐是无比神圣的。 像屈突通、执失思力等人,都是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称之为大唐人,一点都不过分。 可这些鄯善人,一没有功劳,二不合血脉,哪里有资格变成唐人? 柳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些老帅并不知道,真正让大唐,成长为盛唐的,正是这些异族人。 万国来朝,给了大唐数不清的红利。 最有利的,当然是人才。 突厥人、安西人、波斯人,百济人,乃至倭国人,都为大唐输送了不少的人才。 如阿史那家族、执失家族,好几代人为大唐尽忠。 最不受李氏皇族待见的倭国,都出过一位从三品的高级官员! 如果有可能,柳白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变成唐人。 中原那强大的血脉之力,会逐渐将异族血脉,消磨得干干净净。 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还是那句话,大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大片大片的农田,还没有开垦。 无数的矿藏,就暴露在地面上,都没人去挖掘。 尤其是西域! 地广人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些面积很大的绿洲,都没有丝毫人烟! 在柳白看来,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再多的财富,也需要有人去争取。 不然的话,空有宝山,不过是饱饱眼福罢了。 因此,柳白从来都没有对鄯善太苛责。 说不定,柳家付给西域工人的工钱,是史上最高的。 这个话题,让老帅们变得有些沉闷。 众人无声的来到城门口。 在阿巴斯殷切的伺候下,逐一登上城墙。 没办法,上城墙的台阶,实在是太狭窄了。 像程咬金那种体格,能把台阶堵得满满当当。 正巧,等众人都上了城墙的时候,有斥候来报。 “禀诸位大帅,回鹘人已到五里之外!” 程咬金从怀中,掏出一个刚刚从鄯善王宫之中拿的金镏子,丢给那个斥候。 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随手赏给部下,还能多赚点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军中的每一位老帅,都是此道中的高手。 “吹号!” 传令官立刻下令。 呜—— 号角声很沉闷,却能传到很远的地方。 听见号角声的大唐士兵们,立刻集结了起来。 和往常的集结不同,这一次,他们现在十分随意。 那些重步兵,甚至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换成从前,别说这些小兵,恐怕连他们的校尉、将军,都会被老帅们砍下脑袋。 这一次,没人怪罪他们。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除了骑兵之外,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可做的。 让他们集结起来,也只是为了观摩一下罢了。 “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让西域人开开眼了...” 程咬金摩挲着柳白给他的那把钥匙,口中喃喃的说道。 这一刻,其他老帅看向程咬金的目光,甚至都有点嫉妒了! 此战意义之重大,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火炮! 作为书院武研室最新的成果,一直没有在人们面前,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炮兵们都是从十二卫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足足半年了,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隐藏在何处训练。 好不容易见到他们,这群人也从来都不跟旁人打交道。 而程咬金,作为第一个使用火炮的主帅级将领,必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摆在城墙上的那一根根大铜管子,会瞬间打开西域的大门,并且轻而易举的,撕碎回鹘人的勇气! 程咬金亲自上前,用钥匙,逐次打开这二十门火炮的锁头。 给火炮上锁,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锁头是跟炮管铸在一起的,旁人偷去也用不了。 火炮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 和它相比,八牛弩连提鞋都不配! 一尊架在长安城金光门的火炮,足以隔着好几里,把坐在紫宸殿中的李二轰死! 没人敢拿这种东西开玩笑! 二十门火炮的锁头,一一打开。 柳白面无表情的,向后退了一些。 其他几位老帅见状,有样学样,急忙向后退去。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跟着柳白,准没错! 书院的铸铜工艺,的确已经发展了相当高超的阶段。 但这年头,没有各种检测仪。 万一上次试用的时候,把炮管震坏了,亦或是出现了裂缝... 还是离远点好。 这群炮兵,都是用性命混饭吃的。 人家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想为子孙后代搏个好前程。 柳白可不想,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程咬金正撅着屁股,趴在一尊火炮上,研究引出炮体的捻子。 回头一看,见众人躲得远远的,顿时露出满脸的鄙视来。 “一群怂货...” 其他的老帅,看了看柳白无动于衷的模样,谁都没有说话。 见状,程咬金脸上的鄙视,更显露无疑了。 这时候,远远已经能够看见回鹘人的身影了。 如今的回鹘,在铁勒诸部之中,算不上最强大的。 他们的上边,还有薛延陀镇压。 这一次派遣了足足五万人进入西域,恐怕是已经赌上了他们的国运! 程咬金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回鹘人,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你们都给老子好好看着,等火炮把回鹘人炸懵,立刻给老子冲出城,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他对正在城门后,准备出去收人头的两千大唐骑兵吼道。 说着,冲着火炮营的校尉,道:“开始!” 校尉满面肃然。 这是一个年轻的六品武官,二十几岁的样子,模样清秀。 铠甲和同级的其他武官一模一样,唯独肩膀上,绑着一个天青色的袖环。 代表着,这位年轻的校尉,是书院出身! 他举起手中的旗子。 每尊大炮,有四个人伺候。 有的蹲下身子,调整瞄准方位。 有的去箱子里,取出炮弹。 随着校尉将旗子横于胸前,炮弹被塞进了炮管之中。 “大帅,请示下!” 年轻校尉大吼道。 程咬金从身旁的火炮兵手中,抢过火把,怒吼一声,道:“点火!” 嗤—— 第972章 武器不仅能够杀人,更能杀心 引出炮体的药捻子很长。 足足两尺! 虽说发射的效率低了一些,但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这些炮兵的安全。 技术的不成熟,只能用笨办法来弥补。 事实上,这些炮兵的珍贵程度,并不比火炮本身低。 用于训练他们的花销,马上就要超过铸造火炮的成本了。 年轻校尉再下一令,所有炮兵齐齐向后撤了几步。 这是经过书院的精密计算,得到的安全距离。 即便炮管炸膛,也不会伤人性命。 顶多是被震个七荤八素罢了。 意外还是有的。 圆形炮弹的后坐力,是无比巨大的。 但凡炮管上出现一丝裂缝,亦或者底座有一丝不稳,基本上后边那几个炮兵,就没命可活了... 其他将士的牺牲,都是出现在真刀实枪的战场上。 唯独这些炮兵,训练之时,都有一定的死亡率... 程咬金想要凑近一些,看看药捻子烧进去,是怎么将那么重的药蛋蛋,发射到好几里之外的。 刚一冒头,就被那年轻校尉阻拦。 “大帅不可!” 程咬金不满的说道:“就是看看而已!” 年轻校尉很执拗。 不光拦着程咬金,甚至有意挡住他的目光。 程咬金愈发的不满了。 “不就是一根大管子...”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巨响! 轰! 轰! 轰! 二十门火炮齐齐怒吼,喷吐出火舌,双拳大小的铁芯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发射出去。 除了那些炮兵,以及柳白和身后的许褚、王守仁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哆嗦。 城中的商贾和百姓,更是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这声音,跟打雷似的! 鄯善国的扜泥城,虽是西域罕见的绿洲,却也很少有下雨的时候。 打雷? 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打雷是什么样子! 刚才那一声响,即便在城中,都震得人耳朵生疼。 在二十门火炮发出巨响后的一个呼吸后,远处的回鹘大军之中,忽然炸开一片又一片的大火花! 轰隆隆! 轰隆隆—— 声震如雷,响彻云霄! 程咬金吓得脸色骤变,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其他的老帅们,也表情各异。 屈突通脸上的肉,抖个不停。 段志玄不自然的攥着拳头。 尉迟敬德浑身紧绷,好像碰见了凶悍的敌人,准备随时出手。 这群老帅们厮杀了一生,早就练出个和野兽一般,对待危险的感知能力。 巨大的威胁感,让他们每个人都表现的极度不安。 “这就是火炮么...” 张公瑾喃喃的说道。 他抿了抿嘴,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想看个真切。 苏定方和其他的反应都不同。 其他人或是恐惧,或是不安。 唯独他,满脸的兴奋! 自大唐立国以来,苏定方就一直在李靖的手下南征北战。 说他是李靖的传人,也不为过。 当年远征东突厥,是王守仁帮助薛礼以突袭之法,生擒了颉利。 而历史上,却是苏定方率领两百人,攻破了颉利的牙帐,最后由张宝祥捡了个便宜。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薛礼,苏定方才应该是如今军中,最为出色的年轻人。 可即便没有生擒颉利的功劳,这位年仅三十岁的将领,也已经官居左骁卫大将军之职! 他的带兵能力,已经隐隐有了在诸位老帅之上的趋势。 李靖的为人放在一边不提,他的兵法,和教导弟子的能力,的确堪称登峰造极。 苏定方的表情,恰好落在柳白的眼中。 熟悉了火炮轰杀一切的场景后,城下的一幕幕,对柳白没有丝毫吸引力。 在先进的生产能力面前,古代强横的游牧民族,孱弱得像鹌鹑。 当中原的武器,达到令人恐惧到骨子里的程度时,周边这些游牧民族,渐渐从能征善战,变成了能歌善舞。 武器不仅能够杀人,更能杀心! 事实上,柳白从前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苏定方这个人。 一是因为,他跟李靖的关系太密切。 二则是因为,作为军中罕见的少壮派领袖,他跟薛礼有一些矛盾。 不过,苏定方和薛礼,还是很相像的。 起码,薛礼头一次看见火炮时候的表情,跟苏定方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或许会让苏定方,日后成为真正的军中大佬。 柳白似有深意的说道:“苏将军以为这些火炮如何?” 苏定方似乎没反应过来,这番话是柳白说的。 下意识的说道:“好东西!好东西!若是用在守城之战上,绝对是无上的利器,即便在沃野之中,也...” 说着,他恍然一惊。 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在来到西域的诸位军中老帅和大将之中,只有他,没怎么跟柳白打过交道。 旁人可以跟柳白嘻嘻哈哈的,他却不行。 他不仅仅继承了李靖的兵法,还继承了李靖,那过分谨慎的性格。 见他不说下去,柳白微微一笑。 “好东西,也需要有人来用才行,书院的成果很多,能排上用场的,却没几个,想要做到物尽其用,还需要军中的人,亲自开发才行...” 苏定方不知道柳白是什么意思,讪讪一笑,没有回话。 一旁的张公瑾,已经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了。 他皱着眉头,道:“火炮的确声势浩大,但似乎杀伤力并不算高,一枚炮弹,不过炸死十几个回鹘骑兵罢了。” 其他老帅纷纷点头。 屈突通捋了捋胡子,道:“不过,攻城之时,用来轰开城门,却是再妙不过了。” 段志玄道:“守城之时,倒也并非无用处,轰死的人虽少,但敌方军阵已大乱,此时出骑兵,只需区区千人,足以将敌方彻底击溃!” 程咬金闻言,道:“那就派人出城收缴人头!” 他还没来得及,跟传令兵说话。 柳白忽然道:“且慢!” 程咬金疑惑的看向柳白。 “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继续用火炮,也不过是浪费罢了,敌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现在冲出去,咱们死不了几个人。” 柳白却是看向程咬金身旁的年轻校尉,道:“刘仁轨,换霰弹!” “是,先生!” 第973章 这是朕来到西域后,听到过最好的喜讯 这个曾经误打误撞,考入历史学院进行学习的年轻人,还差一年才能毕业。 为了他,书院专门出台了一系列的转院政策。 算是柳白给这些历史名人,偷偷开个绿灯。 让一位名将去学习历史,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浪费。 如今的刘仁轨,在军事学院学习了两年,已经显露出他的军事才能,他是头一次,以学生身份进入武研室,跟一群技艺大师共同研究武器的人。 甚至有望在毕业后,直接成为先生,创建起一个新的学院。 武研学院! 最了解火炮的人,不是柳白,也不是金大坚,恰恰是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程咬金等人很期待。 一般而言,柳白是不会给军中的人,直接下命令的。 他是一个很会认清,自己身份定位的人。 越俎代庖之类的事情,放在柳白身上,一点都不恰当。 可这一次,柳白却直接对刘仁轨下令,说明他口中所说的‘霰弹’,更带给老帅们很大的惊喜。 刘仁轨命人加固了炮台。 为了便于运输,每一门火炮都有专门定做的铁木架子。 听起来,铁芯弹的重量,似乎要超过霰弹。 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作为最了解火炮的人,刘仁轨很清楚,霰弹的后坐力,要远远大于铁芯弹。 程咬金从炮弹箱子里,拿出一枚霰弹。 放在手上掂了掂,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东西,比铁芯弹更厉害?” 这番话,是对刘仁轨说的。 刘仁轨却一语不发。 火炮营的内部条例,比大唐府兵的‘五杀十二斩’更加严苛。 多说一句话,没准就是死罪! 程咬金自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 如果他不是此刻的主帅,恐怕连触碰弹药的资格都没有。 “换霰弹!” 刘仁轨大喝一声。 加固好炮架的火炮兵们,一起向后退去,专门负责填充弹药的人,上前更换药捻,填充霰弹。 城下,回鹘人的军队,似乎已经恢复了秩序。 这些游牧民族,似乎天生没有多少恐惧神经。 即便碰见了‘上苍的武装’,也敢硬碰硬。 通过望远镜,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 柳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心中,竟也出现了几分期待。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或许,在这二十枚霰弹,落在敌军的骑兵方阵之后,西域的形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扜泥城被,百余里外的火焰山脚下。 激烈的谈判,已经维持了足足三天。 不管是李二,还是优素福,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强大帝国的领袖,他们深知这场谈判,有多么的重要。 西域! 这片土地,曾经短暂的归属于中原。 可大部分时间,它是混乱的。 同样,也是极度诱人的。 稍有军事才能的人都能看出,西域是守护自己国度的天然屏障。 旷野千里,沙漠无垠,便是最坚固的城墙! 简单来说,谁掌握了西域,谁有建好了城墙。 而另一方,则会成为攻城之人。 想要拿下这座城,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关乎到后代子孙的安全问题,谁都不敢马虎。 李二和唐俭的脸色,有些难看。 都是大国,几乎没有谁强谁弱的区分。 这种情况下,谈判的技巧比实力还重要。 显然,优素福和他的随从,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地图上,代表大唐的黄色,定格在以扜泥城为界的疆土之上,不得寸进。 反观优素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今的形势,几乎与他设想之中的一模一样! “皇帝陛下,你我两国共享西域,以扜泥城为界,分疆而治,是我大食国的最高诚意,纠缠了三日,不依旧回到了原点?” 李二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一旁的唐俭,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如果大唐的疆土不得寸进,那么他这位鸿胪寺正卿,不仅仅没有功劳。 恐怕回去之后,还要被问罪!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朕要休憩片刻。” 优素福信心满满的说道:“如陛下所言。” 他冲身旁的人,摆了摆手。 很快,饭菜摆了上来。 李二显然没有多少心情吃饭。 他带着唐俭,走到帐篷外。 “唐爱卿,可还有办法?” 唐俭低下头。 “陛下,大食人说的不错,扜泥城已经是他们最远的界限了,就算大唐一直占到达失干城去,大食人想把这块地盘抢过去,也是轻而易举...” 李二闭上眼睛,脑海之中,无数想法飞速掠过。 他在寻找,能够守住西域的办法。 打仗,无非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想了半天,李二才悲哀的发现,大唐竟然一样都不占... 大食... 是一个实力不弱于大唐的国度。 从地理位置上讲,他们在远程作战上,更有优势。 这和打得过打不过,没有丁点关系。 完全是单纯的值不值得的问题。 如果大唐真的想将西域收入囊中,耗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将百姓迁徙过去。 就在此时,一队精骑由远及近,迅速向着李二的方向靠近。 唐俭岁数不小了,可眼神出奇的好。 “八百里加急!” 他一眼就看到了,为首之人的装扮,正是红翎急使! 算算距离,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消息从扜泥城传到火焰山脚下,顶多一天时间! 一定是扜泥城发生了什么! 在西域建设传送消息的驿站,并不现实。 也不知这一路上,那些红翎急使,吃了多少苦头。 来到近前处,出身金吾卫,各个身手矫健的红翎急使们,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为首一人,将封着火漆的木盒取出来。 “陛下!扜泥城八百里加急奏报!” 说完,这人直接仰头躺在地上,连礼节都顾不得了。 李二让自己亲卫,赶紧去照顾这些红翎急使。 他打开火漆,拿出军报。 看了看开头,脸色骤变! 可当他看到中间部分的时候,眉头却缓缓舒展开。 最后,他干脆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道:“好!好!这是朕来到西域后,听到过最好的喜讯!” 说完,他拿着军报,迫不及待的转身走进帐篷里。 第974章 总督大人,国书可以签了吗? 唐俭错愕了一阵,急忙掀开帐帘走进去。 正好看见李二,抬手将密信拍在优素福面前的桌子上。 “陛下...” 他来不及阻拦,只要硬着头皮,咬了咬牙,几步冲到李二和优素福之间,极其无礼的将密信,抢了过来! “唐卿,你...” 李二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唐俭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优素福眉头挑得老高。 不知这两人,究竟在演什么戏码。 “还好、还好......” 唐俭见优素福还没有看到密信,心中大呼庆幸。 但同时,心里也不禁埋怨李二。 这位皇帝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好大喜功了。 唐俭不是瞎子,恰恰相反,能担当鸿胪寺正卿的,都有一双超群的眼睛。 他当然能看出来,这封信的到来,一定是前线出现了什么问题。 要么,是大唐军队和大食人打起来,并且取得了胜利。 要么,是大唐军队和其他国度的人打起来,也取得了胜利。 否则的话,李二不会如此欣喜若狂。 因为在他看来,这场胜仗,是谈判桌上最有分量的筹码! 不过,谈判从没有李二这种贸贸然的做法。 这不仅仅是一场利益争斗,更是一场心里博弈! 有了强大的武器,也要用好才行。 明明能一下子把对手捅个透心凉,结果没拿稳,只让敌人蹭破了点皮,那可就没处说理去了。 而唐俭这位鸿胪寺正卿的职责,就是把大唐赋予他的武器,物尽其用! “陛下,切不可冲动行事!” 唐俭小声对李二说道。 李二狐疑的看着唐俭,很快也明白了过来。 脸上难免露出来几分尴尬之感。 很快,双方重新落座! 这时候,就看出各人谈判技巧的差别了。 唐俭坐下来,打开密信看着。 和刚才李二的惊喜若狂不同,他的脸上,充满了耐人寻味之色。 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 而且,每看几眼密信,就要抬头看一眼优素福。 这种目光,让优素福有些不安。 他是大食的东方总督。 和养尊处优的哈里发不同,优素福年轻的时候,便替大食征讨四方,一度打到过拜占庭帝国的腹地! 他不仅仅是一位强大的主帅,更是一个出色的外交高手。 能同时说服吐蕃等南部三国,回鹘等北方部落,以及西域诸国的,能是一般人吗? 他的谈判技巧,要比李二高明太多。 加上身旁的助手,也不是普通人,这才将大唐的利益,一压再压。 可是此刻,唐俭的目光,却让他的心中格外不安。 就好像,自己有什么把柄,攥在大唐人的手中了... 心慌是谈判桌上的大忌。 优素福整理了一下心情,左手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 “大唐皇帝陛下,若无异议的话,你我双方可以签订国书了。” 优素福沉声说道。 李二看了看唐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下一刻,他的目光,也变得耐人寻味的起来。 唐俭那种耐人寻味的目光,只是让优素福不安罢了。 可李二的目光,却让优素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他可以确定,密信上的内容,对大食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不是没想过前线。 不过,他临行之前,特意交代部下,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击。 对于部下的这点自信,优素福还是有的。 因此,不大可能是前线。 可又会是什么呢? 唐俭收起密信,笑容满面的说道:“总督大人,现在咱们需要重新商榷一下,你我两国在西域的利益分配了。” 他不等优素福开口,站起来,走到优素福身边的那位助手跟前。 轻轻拿起大食人的地图。 嘶—— 毫不留情得,一撕两半! 优素福和他的助手们,都惊呆了! “你?!” 优素福豁然起身,怒视唐俭! 他的助手之中,有两个性子急的,把刀都拔出来了! 呛! 李二的护卫,也急忙拿出武器。 帐篷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只有李二,不动如山。 他是知情人,知道打不起来。 何况,就算真打起来又如何? 自己这边人虽然少,但是质量高啊! 优素福那死胖子,看着就没什么身手,光凭李二自己,就足以收拾掉对方一半的人了! 唐俭不疾不徐的,把撕成两半的地图,丢在地上。 旋即,从自己的袖口之中,取出一份全新的,大唐鸿胪寺出版的地图。 说不激动是假的。 这份地图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标注上了大唐满意的利益分配区域。 等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拿出来了! “总督大人可以看看我大唐的地图,如果没问题的话,的确是可以签署国书了!” 唐俭将地图,铺在优素福面前的桌子上。 优素福只是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沉。 地图上的区域分配,已经不能用离谱来形容了! 不仅仅边界线,被大唐推到了靠近葱岭的达失干城。 就连吐蕃、吐谷浑、乃至天竺的大部分领土,都被唐俭圈了进去! 留给大食的,只有人迹罕至的葱岭,以及...压根没人能活着上的昆仑山脉! 优素福心情沉重的原因,倒并不是这种划分方式。 而是因为,他可以肯定,大唐有了倚仗! 他陡然一惊,心底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自己的十几万大军,被唐人... 很快,这个想法又被他否定了。 人数大致相等的情况下,大唐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胜利? 就在此时,帐篷外嘈杂了起来。 双方的护卫,几乎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大食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叽里咕噜的,跟优素福说了一句话。 那人说完之后,猛地回头看见李二等人,脸上的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优素福瞪大了双眼,满面骇然! 他的随从们,也个个脸色大变! “总督大人,国书...可以签了吗?” 唐俭依旧面带笑容,言语之中,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感! 第975章 不签?不签就让你看看,我大唐雄师的威风 “五万人!五万人...就这么,没了?” 优素福口中喃喃自语。 抬起头来,眼神迷茫的像月子里的娃。 本来眼睛就小,现在干脆挤成了一条缝。 “怎么回事?” 他迷茫,他的那些随从们更迷茫! 一大堆脑袋凑在一块,看着这份唐俭刚刚展开,刻意用汉字和大食文字共同书写的密信,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优素福手下的斥候说的没错,和信里写的一模一样。 五万回鹘铁骑,就在短短一个时辰之间,被击溃了? 斩杀一万三千首,生擒三万七千人? 别说五万人了,就算五万头猪,要抓多久? 大唐人,各个都是能飞天遁地的神仙吗?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优素福忽然暴起。 他一把揪住那个大食传令官的衣领,怒吼了几句话。 李二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能清楚,他言语之中的惊骇与急迫。 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茶。 “滋味真是不错...” 想想几天前,柳白走的时候,自己从他手里抢走一罐子茶叶的行为,实在是太英明了。 喝茶,讲究的就是个心情。 心情不爽的时候,喝什么都没滋没味。 现在心情好,估计他喝刷锅水,都能喝出无穷的美妙滋味来。 “爽...” 热热乎乎的茶水下肚,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舒坦。 透着股子爽劲。 片刻后,或许是优素福已经问清楚了。 他不顾体面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李二冲唐俭扬了扬下巴。 唐俭当然知道自己皇帝陛下要干什么。 他轻手轻脚的,将优素福旁边桌子上的密信,收了回来。 还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边,并不存在的尘土。 好像,生怕被大食人弄脏一般。 捧到李二跟前,放下来。 “唐爱卿,尝一尝,这茶的滋味着实不错。” 在这要啥没啥的鬼地方,李二难得大方的,给唐俭也倒了一杯热茶。 “呼——” 唐俭喝了一口,伴随着一口气,把这几天受到的憋屈,全都吐了出去。 看样子,对面这群家伙,还要有一会儿时间才能缓过劲。 君臣两人,干脆自顾自的海聊了起来。 问问身体,问问家人,问问和同僚之间的关系... 趁着心情好,唐俭旁敲侧击的总在询问,自己回到大唐之后,能够得到什么封赏。 他在鸿胪寺的位置上,也已经好几年了。 往上动一动的心思,比岑文本还要强烈。 鸿胪寺正卿是从三品的官职。 他资历够深,功劳也大,可惜,再往上升一步的六部尚书,一个萝卜一个坑。 就算有地方,也都被功劳更大的人抢走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合适他的位置,应该是礼部尚书。 再往下,就可以进入中书,成为堪比房玄龄等人的大佬了! 李二笑呵呵的说道:“豆卢宽在礼部尚书任上,日子也够久了,朕近日在考虑,可以将他外放到剑南道,亦或是淮南道,当一任大都督。” 唐俭大喜! 这已经不是暗示,完全是明示了! 豆卢宽的资历不高,但人家的家底雄厚。 乃是隋文帝杨坚的外甥,北周南陈郡公豆卢通的嫡子,和萧禹有很深的家世渊源。 他外放了,那么礼部尚书的位置,必定是唐俭的! 君臣二人扯了半天,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不知何时,优素福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沙子地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屁股印。 好在印记很浅,应该是汗水。 否则,肯定以为他是尿了。 优素福重新走回到桌子后坐下。 周围的随从们,正在小声议论着。 毫无疑问,回鹘五万铁骑的覆灭,对于大食的影响,是致命的! 或许,他们的性命一点都不重要。 但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大唐的军事实力,绝非大食人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十五万人打五万人,并不是三打一。 人数多的,讲究的是策略,是装备,是士气。 扪心自问,若是让大食人来干同样的事情。 且不提,能不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拿下回鹘人。 光损失,就不是优素福能承受得起的。 同样,也说明了大唐的信心。 他们根本不惧怕大食人的十五万大军在侧! 换句话说,大唐的军事实力,已经到了足以让大食人仰望的地步。 即便优素福在谈判桌上,拿走西域大部分的利益,大唐也完全可以仰仗军队,用极短的时间拿回来! 唐俭重新起身,走到正中央。 那张地图,依旧放在优素福的桌子上。 “总督大人,签,还是不签?” 他的语气,已经不能用暗含威胁来形容了。 完全是咄咄逼人! 你不签,老子就打! 就逼得你签! 前线传来的消息,给了李二和唐俭,一个大大的定心丸。 不仅药效奇佳,而且毫无副作用,送进嘴里,不用嚼就化了。 优素福的脸色很难看。 “都闭嘴!” 他冲着小声议论的随从们,怒吼了一声。 之前一直在发言那个大胡子,身子一颤,咬着牙,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优素福脸上的肉,狠狠抽动了几下。 “若是我不...” 不等他说完,唐俭放声大笑。 “哈哈哈!” 笑了几声之后,又戛然而止。 他恶狠狠的说道:“不签?不签就让你看看,我大唐雄师的威风!” “你?!” 优素福本欲动怒,却遏制住了。 谈判的形势,因为一个消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嘴唇轻颤。 “我宁愿,从没来过西域...” 对面的李二,笑吟吟的说道:“至少,你还捞了一个皇帝当,不过,朕要提醒你,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回去之后,你还要多多学习才是。” 优素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西域,关乎到大食未来的发展。 失去了西域的利益,就算李二帮他演一场,佯装战败的戏码,抢到了大食的皇位,日后也会面临无数的险阻。 这一刻,大食的西域计划,彻底崩盘! “好吧,我签...” 优素福拿起鹅毛笔,艰难的在国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用上了大印。 第976章 经济的力量,比信仰都大 国书签署得还算顺利。 在未来的两年内,大食和大唐,将以西域的达失干城为界限,各自驻防。 双方达成了互不侵犯的一致。 南北两侧也是此次谈判的内容。 北部以铁勒诸部的回鹘为主,南部则是天竺、吐谷浑和吐蕃。 单就回鹘而言,既然是大唐击溃了他们的五万大军,自然要由大唐,来决定回鹘人的命运。 南部三国,大食只抢走了一个天竺罢了。 从地理位置上而言,大唐的手,暂时还伸不到天竺。 要了这块地方,也没多大用处。 如果派遣大军去天竺,又是一桩不小的花费。 简单四个字,得不偿失。 再者说,天竺同样是一个宗教国家。 如今的佛门正宗,也不是在天竺了,而是长安城的大慈恩寺! 佛子玄奘,早就成了佛祖的代言人。 连天竺戒日王的亲叔叔都在玄奘麾下当弟子,一旦大唐腾出手来,有了足够的力量,收服天竺,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吐蕃和吐谷浑,早就成了大唐砧板上的鱼肉。 一刀砍下去,不死也得死! 打? 没那个必要。 李二从柳白此次的经济战之中,总结出来很多经验。 先慢慢控制住吐蕃和吐谷浑的市场。 让他们彻底放弃种植他们产量底下的农作物。 控制住他们的嘴,等同于控制住了他们的人。 既然没什么好商榷的了,双方‘亲切而友好’的结束了这次谈判。 优素福送李二等人离去的时候,眼神复杂的向扜泥城方向眺望了许久。 “大唐能有您这样能屈能伸的君主,是百姓的荣幸,皇帝陛下,再会了!” 优素福对李二欠了欠身。 听见‘能屈能伸’四个字,李二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他把最重要的一茬给忘记了。 在未来的几天内,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人’需要去丢... 结果,李二黑着脸,没跟优素福打招呼,扭头走了。 唐俭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优素福笑了笑,急忙跟着李二的脚步。 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优素福身边的幕僚,沉声道:“主人,这一次...” 优素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这种惨淡的结果,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到大食,稳定住政局才好。 “哈里发那个蠢货,早该下地狱去了,我们不能在西域耽搁太久,这一次来,也并非没有任何收获,起码,我从柳白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说着,他长叹一声。 “否则,我为何要厚着脸皮,在他那所谓的‘超市’之中,住上好几天?有时候,经济的力量,要比信仰还大...” 他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去收拾东西。 还有一场大戏要演。 演完这场戏,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大食。 将那个愚蠢的哈里发,送到地狱去接受审判。 神王奥丁治下的大食,会焕发出更加强大的生机。 ... 扜泥城! 自从歼灭回鹘人一战,已经过去五天了。 住在超市的柳白,愣是一眼没见过程咬金他们。 听说,老帅们一直住在城墙上。 就差搂着那二十门大炮钻被窝了。 算算日子,明天李二就该回来,柳白还需要做一些前期的准备。 作为大唐和大食合作的中间人,有些工作,是柳白必须要做的。 首先,战败也需要有场面。 柳白身为导演,有责任和义务,让战败场面显得真实一些。 其次,李二要假装被优素福抓入大食军营。 用来为优素福造势,好助他早日登基,成为大食皇帝。 李二的安全,是很大的问题。 总不能真让他去冒险吧? 在扜泥城里,找个好几天,结果没有找打任何和李二身形长相相仿的人。 李二足足一米八多,身材强壮,这几年修身养性,肚子也没了。 像他这种体格的人,军中倒是不少。 可军中人的长相,就有点不敢恭维了。 不能说找个完全一样的,起码也要有三分相仿,才好化妆,才好让人们相信... 在程咬金的亲卫之中,找个一群合格的演员,柳白亲自给他们培训了两个多时辰。 回来超市的时候,正好看见柴令武,正拉着一个女人,在超市里四处溜达。 “狗东西,滚过来!” 一开始,柳白还没怎么在意。 可看到柴令武身旁那个女人的长相后,柳白顿时勃然大怒! 这王八蛋,什么时候跟那个被拐卖的剑南道女子,混在一起了? 看样子,还挺亲密?! 柴令武正绘声绘色的,跟那女人说着什么。 听见柳白的声音,他吓得一缩脖子。 二话不说,拉着那女人就跑! 柳白脸一沉,道:“把那个狗东西抓过来!” 这种活,一般是许褚来干。 可超市里的人太多,许褚那庞大的体格,一跑起来,能活活把前边的人都撞死。 只能由王守仁出马。 王守仁轻盈的在人群之中穿梭,不多时,就提着柴令武的脖领子回来了。 他的速度很快,那个女人满脸慌张的跟在后边,刚要说话,被柴令武用眼神制止住了。 “狗东西!狗东西!让你勾三搭四!城里全都军中的人,你生怕陛下和你爹不知道是吗?!” 柳白一脚一脚踹着柴令武的屁股。 这才刚完婚几天? 连巴陵的手指头都没碰着呢,就出来找小三? 找也就找了。 可找谁不好,偏偏找一个身份诡异的女人! 对这个女人,柳白心中始终保存着几分戒心。 她一切的来路,都是空口白话,没有一点真凭实据。 人话说的好,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唐人。 万一是某个国度,混进来的探子怎么办? 之前,柳白一直让阿巴斯派人,看着这个女人。 可阿巴斯知道柴令武的身份。 柴令武想把这个女人带出来,阿巴斯敢拦吗? 纯属没事找事! 令柳白没想到的是,柴令武此次格外的硬气! 硬挺挺的挨了柳白几脚,也不求饶。 换做往常,这厮早就嚎起来了! “柳大哥,我已经决定,把兰儿的身份告诉陛下和我爹,要罚就罚我吧!您千万别怪罪兰儿,她没过错!” 第977章 这女人,竟然敢对柳大哥动手 柴令武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突然,他感觉柳白停手了。 “看来,柳大哥还是懂我的...” 柴令武心中满是感动。 好歹也是军中练过的人,柳白没有武艺,倒是打不疼他。 回头看去,柴令武吓得魂差点飞了! 刚才他以为,柳白不打自己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去找棍子了! 许褚一向将柳白的命令,视为天理。 他拿着一根,不知从谁家门框上,正拽下来的门栓。 一使劲,门栓从中折断。 许褚又抽出腰间的刀,三两下将断茬上的毛刺,都削干净,而后递给柳白。 他才不管柳白打的是谁。 哪怕柳白想干了李二,许褚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把刀子举起来! “你竟然还不知错?!” 柳白真是气坏了。 这狗东西不仅不认罪,还自以为硬气的撂狠话? 今天不打他个桃花满天飞,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突然! 一道身影,袭向柳白! 许褚和王守仁的眼神,瞬间变了! 柴令武脸色大变,道:“兰儿不要!” 好在,他喊的足够及时,再加上,那女人的速度,着实不怎么快。 就在许褚的刀,和王守仁剑,几乎要同时落在那女人身上的时候,那女人停了下来。 柴令武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冷汗早就湿透了全身。 “吓死...吓死我了...” 刹那间的失神后,他又一骨碌爬起来,没皮没脸的上前抱住柳白的大腿。 “柳大哥,兰儿她是无心之失,你千万不要怪罪他!” 这一刻,柴令武的心中甚至都有点绝望了。 天下间,敢对柳白动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说好听的,就算柳白不计较,柳家那些恐怖的存在,包括皇家,都不会饶恕兰儿的罪过。 如果柳白亲自为她开脱,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而柳白,反倒不生气了。 一脚将柴令武踹躺下,让许褚把他按在地上,堵上嘴。 柳白脸上的怒色,逐渐隐去。 柴令武拈点花,惹点草,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日后回长安,巴陵公主跟他要死要活的,也是他们自己家,关起门才能聊的事。 真正让柳白生气的,还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 柴令武的身份敏感。 从官方上讲,他不仅仅是谯国公的儿子,未来八成还会继承谯国公的爵位。 虽说继嗣爵位,要降一等,从郡公变成县公,那也是朝中能排得上号的爵位! 再者说,柴令武本身就是从三品的开国平阳侯。 光‘平阳’这两个字,就比大部分公爵都值钱! 因此,未来的他,板上钉钉是朝廷的核心人物,甚至可能会成为军中的新贵领袖! 其他诸如皇帝外甥、巴陵驸马之类的头衔,也是一样的。 他的这些身份,在带给他荣耀的同时,也彻底束缚住了他的自由。 首当其中的,便是女人... 如果他的功劳够大,或许皇家会对他纳妾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看上的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别说皇家了,就连其他朝中大臣都不会同意! 除非,柴令武肯抛家舍业,跟着那个女人私奔! 这种不负责的表现,打死他都不过分! 而那个女人的表现,却让柳白,稍稍看到了一点希望。 长年跟搞情报的人打交道,柳白对那些行迹隐秘之人的特征,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如果这女人真的怀着某种诡异心思,是不可能让人轻易针对她的。 就像刚才,但凡她心中有一点忌惮之色,也不会贸贸然的冲柳白动手。 蠢,的确是蠢了点。 至少说明,她应该不会是敌国的探子。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超市的管理人员,见热闹的中心是自家少爷。 立刻安排人手,向顾客们致歉。 没过盏茶的时间,超市便清场了。 老周急匆匆的赶过来。 作为西域市场的主要负责人,不管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承乾是跟着老周一起来的。 过两天演的那场戏,李承乾也有不少的戏份。 等李二被抓,引起大唐军队哗变,李承乾的任务是强力弹压下去,不让自己人产生损失。 按照台词算,他的戏份几乎和李二一样了。 看到眼前诡异的形势,两人都是一愣。 柳白脚下放着一根棍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似乎是在出神。 王守仁罕见的拔出了长剑。 剑锋,正搭在一个女人的脖颈上。 那个女人,模样有几分清秀,身形比一般的女子,要稍稍高大一些。 从体貌特征上看,几乎可以认定,这是一个练过武的女人。 她的脸上,貌似没有过多的恐惧,而是一脸的怒色! 另一头,许褚把柴令武按在地上。 柴令武奋力挣扎,嘴早就被塞住了,正‘呜呜’个不停。 老周上前,轻声劝慰柳白,让他别太生气。 谁都看得出来,肯定是柴令武这厮又闯祸了。 李承乾可不敢上去找不自在。 他小心的判断了一下局势,而后来到许褚面前,陪了一个笑脸。 “许大哥,给个面子...” 说完,见许褚没回话,便蹲下来,轻轻把柴令武嘴里塞的核桃,扣了出来。 核桃在关中卖得死贵,到了西域,遍地都是。 只要有绿洲的地方,基本都种了不少核桃树。 皮薄核大,奶香奶香的。 柴令武嘴里的核桃,早就碎成渣了。 “呸呸...” 他把嘴里的残渣吐干净。 “承乾,出了事我担着,你别趟这个浑水!” 李承乾大为惊奇。 他也是头一次,见柴令武面对柳白的时候,如此硬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柴令武小心翼翼的看了柳白一眼,将事情经过,讲给李承乾听。 李承乾听完之后,双眉倒竖! “反了天了!” 这女人,竟然敢对柳大哥动手?! 柴令武赶忙道:“兰儿不懂规矩,都怪我没说清楚!” 李承乾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表哥,你糊涂啊!” 第978章 这是什么逻辑?生米煮成熟饭? 作为一个资深的自由恋爱者,李承乾深知,自己找老婆的事情,可以干,但绝对不能明着干。 可以娶,但绝对不能谁都不告诉,直接娶。 想当年,他看上武顺的时候,不一样藏着掖着? 后来实在被武家的混蛋事逼得没办法了,才把武顺带回来。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道理,用不同的方法,可能就会得到截然相反的两种结果。 说白了,柴令武实在是太草率了! “幸亏柳大哥把你拦下了...” 李承乾苦口婆心的说道。 回头一看,发现柳白已经回办公室了。 那个兰儿,被几个超市的本地女员工,带到一边好言相劝。 只有许褚跟在柴令武身后,看样子,近期是不打算让他一个人行动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柴令武心里不舒坦,脑子就也跟着不活泛。 “我有什么错?柳大哥罚我,我认了!” 这货还是刚才那么硬气。 李承乾看了许褚一眼,指了指柴令武。 见许褚没有反应,他松了一口气,将柴令武拉起来,走到一边。 “表哥,你想没想过,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后果?” 不等柴令武回答,李承乾又道:“且不提,你能不能过柳大哥这一关,毕竟他若是不同意,全天下人都会是你的拦路柱子...光我爹和我姑父那两座大山,你怎么翻过去?” 想到李二的那张脸,和柴绍的那张脸,柴令武顿时一哆嗦。 对这两个人,他简直畏惧到了骨子里。 不过,他也不是没想过。 可爱情来了,谁能挡得住? 勇往直前,往往靠的不是深思熟虑,而是一股子冲到脑瓜顶的热血。 李承乾无比严肃的说道:“首先,巴陵怎么想?你这个驸马才当了几个月,莫非你打算跟巴陵和离?到时候,皇家的脸面往哪放?” 他说的没错。 当了驸马爷,便彻底断绝了纳妾的可能。 像乔师望、执失思力他们那些老牌驸马,谁不是偷偷摸摸的? 公主和离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可柴令武跟巴陵才成婚多久? “再者说,你驸马不当了,官职和爵位肯定也会一撸到底,官职没人当回事,可你舍得,把‘平阳’两个字,从脑袋上摘下去?” 柴令武低下头。 往常都是他教训李承乾。 难得,李承乾还能教训他一顿。 ‘平阳’二字对于他,对于整个柴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两个字,甚至比柴令武的性命更重要! “可...可兰儿她,她...” 柴令武越说声音越小,刚刚鼓起来的一点勇气,再次消失的干干净净,重新低下了头。 李承乾回头看了看,正跟几个超市女员工小声说话的兰儿,继续道:“你想想,如果柳大哥没把你拦下,一旦让我爹和我姑父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别说纳妾了,恐怕连你那个兰儿的性命,都保不住!”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柴令武小声嗫嚅道。 见他服软,李承乾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你学学我,当初跟顺儿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千难万难?到现在呢?我爹娘还不是认可了这个儿媳妇...”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把兰儿藏起来,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 李承乾一听,眉毛都快挑到后脑勺了! 这是什么逻辑? 生米煮成熟饭? 驸马爷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公主所出...还不如直接和离呢? 到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女人了,恐怕连孩子的性命,都要受到牵连! 关乎皇家的颜面,估计连越来越开明的李渊,都有心思把柴令武砍死! “你为何那么笨?!” 李承乾也很想给柴令武一脚。 往日那个猥琐却睿智,狡猾又聪明的柴令武,全跟着那个不知根底的女人飞走了! “咱们现在,先去探探柳大哥的口风,只要他同意了,我爹和我姑父也没办法,看样子,柳大哥的态度,倒也并非你想象之中那么坚决...” 说完,他拉着柴令武,重新回到许褚身前。 “许大哥,我们进去看看...” 李承乾陪着笑脸说道。 许褚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问问少爷。” 很快,许褚回来,道:“少爷说,要先见一见那个女人。” 说着,他朝远处的兰儿一指。 柴令武脸色大变,道:“我...” 不等他说出是什么意思,李承乾赶紧把他的嘴捂上。 一边捂,一边冲近处几个柳家的老伙计,道:“赶紧死过来!把他带下去!” 很快,柴令武被几个人,强行带走。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来到兰儿身前,冷冷的说道:“你随我来!” 虽然是头一次说话,李承乾也发现,这个女人不是简单之辈。 寻常女子,见到这种场面,吓都吓死了。 而这个女人,却仿佛受了什么侮辱一般,满脸义愤填膺之色! 明明知道眼前这人是太子,不行礼也就罢了。 还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摆脸子给谁看? 李承乾对她的印象,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还是几个女员工,劝了几句,兰儿才随着李承乾,向柳白的办公室走去。 ... 办公室里。 沈威有些憔悴的站在柳白的桌子前。 “这么说,西南战场并没有发生什么纰漏?” 沈威点了点头,道:“从目前的情况下,不可能有大规模的人口流失,西南战场虽然惨烈,但吐蕃、吐谷浑、天竺联军,也没占到任何便宜,况且他们所处的地带,几乎没有唐人。” 柳白闻言,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从阿巴斯的汇报上看,那个女人是被当做奴隶贩卖到扜泥城来的。 而且,还是个剑南道人。 剑南道虽说毗邻吐蕃,但国境线周围,根本不可能有人生活。 在那种地方,别说她一个女人,恐怕一整个部落,都生存不下去。 换句话说,她肯定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如果她不是敌国的探子,那就一定是因为,她的身份,关乎到某种忌讳。 说出来,没准会带给她杀身之祸.... 第979章 你们应该听过我祖父的名字,他叫张须陀 李承乾将那个女子带进来的时候,柳白正好刚刚结束和沈威的谈话。 “出去。” 柳白对李承乾淡淡的说道。 李承乾面有不忍之色。 当初他和武顺在一起的时候,柴令武出力不少。 现在让他看着柴令武受罪,心里边总觉得不大舒坦。 “柳大哥...” 柳白挥手制止了李承乾的后话。 “顾好你自己的事情,这场戏若是演不好,十几万人就白忙活了。” 李承乾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站在柳白左右的王守仁和沈威,头皮也禁不住有些发麻。 柳大哥真的很重视这件事。 王守仁平常总跟在他身边,这一次,沈威出现了,就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自求多福吧...” 李承乾转身,在那个女人身边,轻轻说道。 等李承乾出去之后,柳白淡淡的说道:“不知姑娘的真名,究竟叫什么?” 这个女人,还是和刚才一样硬气。 她不觉得自己理亏,昂着脑袋,道:“张知兰!” “那么,姑娘你究竟是不是汉人?” 柳白再次发问。 王守仁和沈威,盯着张知兰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表现之中,看出点什么。 这件事,说大不算大,说小,还真就不小。 柴令武是家里付出不小的心血,才供出来的。 若是因为婚事,就此在朝廷之中废了,是极大的损失。 一旦传出去,就算李二想保他,也要看看李氏皇族那些耆老们的想法。 无论如何,回去之后,柴令武是必定会在宗正寺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皇家典制严苛,关乎血脉的问题,即便宗正卿窦诞,也不敢徇私枉法。 “我当然是汉人,你才不是汉人!” 柳白嗤嗤笑了几声。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有意思的人。 年级不大,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脾气却不小。 “姑娘,你说你是剑南道人士,可有证据?” 柳白倒是很客气。 事到如今,这个女人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只不过,他始终将柴令武视为自家人,才重视几分。 “我就是剑南道人士,何须证据?莫非身在西域,便不是唐人?” 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沈威,就连王守仁都皱了皱眉。 无规矩,不成方圆。 这个世上,早就不存在,敢给柳白甩脸子的人了。 沈威冷冷的说道:“你可知,我家少爷是何许人也?说出来吓死你!” 柳白回头看了沈威一眼。 这货的表现,太像个狗腿子了。 下一步,是不是该演几出,逼良为娼的戏码? 更令柳白没想到的是,张知兰毫无惧色! “我管你是谁?令武待我好,我看他也好,自此便双宿双栖,有何不妥?!” 张知兰的每一句话,语气都很冲。 柳白将桌子上的一本小册子,丢给张知兰。 “姑娘,柳家想查你,很好查,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查得太仔细,或许,你该看一看...” 张知兰捡起地上的册子,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这本册子,详细记录了,她在扜泥城的一举一动。 碰见柴令武之后的事情,也就罢了。 甚至连她刚刚来到扜泥城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写的清清楚楚! 柳白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的确,想查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封密信发出去,用不了多久,泰记安排在剑南道的暗桩,能把她八辈祖宗查得清清楚楚! 但是,泰记是锦衣卫和百骑司融合之后的产物。 柳白有调动他们的权力。 李二,同样有! 一旦柳白发出消息,让剑南道的泰记人手查探张知兰的底细。 那么李二也会知道。 到那时候,再想替柴令武遮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柳白没有大动干戈的去查,倒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给柴令武遮掩他做出来的混蛋事。 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总觉得,张知兰并不想看起来那么简单。 许多蛛丝马迹拼凑起来,足以证明,她靠近柴令武,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姑娘,有些事情,自己交代出来,和被人查出来,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结果,柳某希望,你能说出你的目的。” 柳白打算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果她还不说,那便是咎由自取了。 同样,柴令武跟着倒霉,也纯属活该! 老大不小的,也该学着承担责任了。 张知兰沉默了许久。 不露痕迹的,轻轻捏了捏拳头。 站在柳白身后左侧的王守仁,眼睛顿时一眯,悄然进了半步。 紧接着,沈威身子忽然轻轻一颤,右手轻轻握住了腰间的绣春刀。 从这个女人身上,两人感觉到了一些危险。 又过了片刻,张知兰的拳头松开。 王守仁和沈威,也悄然放松了下来。 柳白笑道:“你的理智,救了你一命。” 现在,柳白心中有了些猜测。 似乎,这个女人和大唐官场上的某个人,有着很深的仇怨。 细数往昔,柳白也曾有无数的敌人。 可柳白自信,他的敌人们连骨头渣滓都化没了。 他是一个,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人。 那么,这个女人的目标,要么是程咬金等老帅,要么就是...李二! 征战多年,这群人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数都数不过来! 忽然蹦出一两个想暗杀他们的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想起之前,张知兰见过程咬金等人,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柳白猜测,她的目标,八成是李二... “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身份了,如果不说的话,或许令武也会跟着你,葬送在这场阴谋之中...” 张知兰浑身一颤。 看来,她对柴令武还是有点真感情的。 可惜涉世未深,表现得太明显。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露出了马脚。 换成任何一个经验老道的人,都不会过早把自己的正面,暴露在敌人眼中。 张知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抹,与年龄很不相仿的沧桑之色。 “我的确叫张知兰,也的确是汉人,你们应该听过我祖父的名字,他叫...张须陀。” 第980章 又一个前朝余孽 又一个前朝余孽! 随着张知兰吐露身份,大部分谜团已经解开了。 张须陀,乃是前隋的国朝柱石。 以武将身份,被授予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的人,整个前隋也只有两个罢了。 一个是张须陀,另外一个,则是前隋开国功臣,三公之一的杨素! 两人一个是前期的顶梁柱,一个是后期的抗把石,为前隋立下过汗马功劳。 在大唐,军中还没有出现,地位能比得上这两位的存在。 柳白了解到,张知兰不仅仅是张须陀的亲孙女,还是如今整个张家唯一的独苗。 原本,张须陀还有两个孙子,可惜在武德年的动乱之中死去了。 “祖父他一生为国尽忠,最后却落得万马踏尸的下场,此仇...” 张知兰的眼睛发红。 一双拳头紧紧握着。 柳白感觉到,身旁的王守仁和沈威,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能让他们如此重视的女子,柳白还是头一次见到。 看来,张知兰的身手相当不错啊... 大唐习武的女子很少。 少得可怜! 宫中有几位女侍卫,平常都躲着不见人。 只有皇后偶尔出行的时候,才会露露面。 柳白知道自家的身份,在未来一段时间会变得很敏感。 两个老婆经常没事出门逛街。 这怎么让人放心? 为此,柳白找李二讨要了好几次,宫中的那些女侍卫。 每次都被李二糊弄过去。 红英倒是个很好的人选。 但以她的才能,不管是给谁当护卫,都着实可惜。 至于别人...柳白见过的,练过武的女人,顶多还有李靖他老婆,那个痴痴傻傻的红拂女。 堂堂的卫国公夫人,正三品的诰命,怎么可能去保护别人? 再说,柳白也不放心把自家老婆的性命,交给一个精神分裂... 而眼前此女,岂不正合适? 柳白正琢磨着,如何把这个女人忽悠回家。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须陀不是被瓦岗寨袭杀的吗?你跑到扜泥城来做什么?” 柳白清清楚楚的记得,张须陀是翟让和李密弄死的。 跟李二,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跟程咬金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因为张须陀战死的时候,程咬金他们几个老兄弟,才加入瓦岗不久。 翟让和李密早就死球了。 其他‘凶手’,诸如王伯当、单雄信等,也早就死了。 貌似,扜泥城的大唐军队之中,并没有残害张须陀的‘凶手’。 张知兰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找的,是李勣!” 柳白更加纳闷了。 找李勣,倒也正常。 那厮在瓦岗是老资格,好像当年袭杀张须陀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可是,李勣又不在扜泥城周围! “找李勣,你也应该死守住剑南道才对,跑西域来做什么?” 张知兰目光黯淡。 “我曾经在剑南道,袭击过李勣,被他识破之后,无奈才潜入西域,只因受伤太重,被迫装作奴隶,至少可以吃上几口饭...” 这句话,才算解开了柳白心中最后一点疑惑。 张知兰的祖母,并非是张须陀的正室夫人。 而是张须陀的继室,一个有鲜卑血统的剑南道女子,库狄氏。 张须陀的儿子,比他自己死得还早。 于是,库狄氏便带着孙辈们,回到了剑南道老家。 两个孙子接连死去,老太太就总给自家孙女,灌输一些复仇的思想。 某一天,听闻朝廷大军来了,而且统军大帅,还是杀祖仇人李勣。 张知兰便忍不住,朝李勣动手。 被识破后,稀里糊涂的来到西域,为了吃饭,佯装成奴隶。 又误打误撞的,被阿巴斯挑选出来,想要讨好诸位老帅。 不堪受辱的张知兰,不得不表明身份。 至于后来她怎么认识柴令武的,柳白并不怎么感兴趣。 大唐的风气,的确是开放。 但还没有开放到自由恋爱的地步。 或许,李承乾那种情况,勉强算是自由恋爱。 不过,他也是运气够好。 大唐的皇后,不可能出身于显贵之家。 譬如历史上,李承乾真正的太子妃苏氏,其父苏亶,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罢了。 在朝堂上下眼中,武士彟那个蠢蛋,虽然占着个国公的名头,但完全就是个破落户。 手中的权力,恐怕连个县令都比不上。 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武顺的身份,倒也正合适。 陛下和皇后觉得好,文武百官连屁都懒得放一个。 何况,人家武顺还是柳家名义上的大掌柜。 隐形大掌柜沈万三,逢人便说,武大小姐才是柳家的钱袋子。 攥住柳家的钱袋子,不比整天琢磨国库里那点银子强? 不管这个‘名义’,有多么的‘名义’,总归先把理占住了。 而柴令武... 说不好听的,他并没有选择老婆的权力。 这种事情,柳白都不会为他开口。 到时候,还是要看看巴陵的意思。 如果巴陵看张知兰不顺眼,就算李二同意,张知兰照样活不长! 至于李勣... 柳白甚至都懒得想。 朝中的高级官员之中,只有李靖和李勣,跟他打交道最少。 这老小子平时就阴险毒辣,管他死不死,反正柳白懒得管! 抱着这种想法,柳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门外的李承乾,见里边没啥动静,悄悄把脑袋伸进门里,想打探一下情况。 好巧不巧,他第一眼,就瞅见了柳白那个笑容。 李承乾脸一白,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他再也顾不得张知兰是什么鬼了,撒丫子就跑。 在柳白手中得到的教训,比他老子吃的盐还多。 柳白身旁的沈威,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瞄了瞄柳白。 这一看,沈威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连王守仁的脸色,都变得有点不自然。 倒不是怀疑柳白看上张知兰了。 张知兰虽然模样还算过得去,但和柳家的两位夫人比起来,差了十条街。 只因为柳白一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这个人,不是张知兰本人,就是柴令武。 又或者,谁都跑不了... 第981章 这是他八辈祖宗坟地上冒青烟的好事 演戏是一门学问。 既然要让全世界相信,李二被优素福的大军打败,并且俘虏,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或许,在李二眼中,最大的代价,就是他的脸面。 在柳白眼中,他那点面子,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作为这场戏的总导演,柳白认为,演戏就要演全套。 李二被抓走之后,需要引起足够大的反响。 最重要的前提是...保密。 全军上下,除了李二和诸多老帅,以及李承乾等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些主要的配角们。 譬如,优素福不能只把李二一个人抓走。 还需要有人,跟主角一起辛苦一趟。 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此行的副书记官,岑文本。 站在柳白的办公室之中,岑文本显得有些忐忑。 在文官群体之中,岑文本算是相当年轻的了。 时年三十三岁的他,长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看上去有五十多了。 朝中很少有没跟柳白打过交道的人了。 岑文本是个特例。 他从不爱钻营。 结党营私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毫不夸张的说,人家完全是靠着真才实学,升上来的。 性子不孤僻,脑子也算灵光。 就是有点认死理。 他的认死理,跟魏征还不一样。 魏征属于那种茅坑里的石头。 而岑文本更像是一个,刚从书院里走出来的孩子。 总想着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社会人。 实际上,那点心思总会被人一眼看穿。 总结来说,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人。 柳白不讨厌他。 欣赏,也算不上。 之所以选他,完全是因为,整个军中的文官,就他一个人闲着没事。 “柳公子,此行若是让陛下亲自前去,怕是有所不妥...” 岑文本还想努力一下。 如今,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很多人都以为,柳白已经失去了对帝国的忠心。 汉奸走狗的名声,也不知是从谁那传来的。 岑文本是明白人,他知道柳白是为了大唐而背负的骂名。 不过,作为一个忠臣,他还是不愿接受,让陛下亲自去敌人军中涉险。 柳白笑吟吟的冲他摆了摆手。 “别拘束,坐。” 岑文本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冲刚刚给他送上热茶的张知兰,道了一声谢。 至于一个人蹲在地上画圈圈的柴令武,没人去理会。 “本来,谁都不愿意让陛下亲自去,可惜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才麻烦岑郎中,陪着陛下走一趟。” 柳白也有点无奈。 在西域找一个体貌跟李二相仿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上午李二回来的时候,跟他一说,他到时没有多抗拒。 亲自去就亲自去。 优素福的胆子大,但还是知道轻重的。 何况,柳白打算让许褚和王守仁,一块跟着李二走一趟。 哪怕优素福真是个二百五,也足够将李二救回来了。 “可是...” 岑文本后边的话没说出来。 这种关系到两个大国之间的重要事件,他一个小小的秘书郎,是没资格插手的。 忠主的心思,已经告诉柳白,这就够了。 万一起了争端,说不定就能让柳白的人,拉自己一把。 “岑郎中可不是什么任务都没有,等到了大食人的营地之后,总不能一点苦头都不吃,伤到陛下总不太好,柳某的意思是,希望岑郎中有主动献身的意思,到时候...” 柳白可不是在坑他。 就像当初的越州刺史薛荣。 他的确是挨了顿揍。 可这顿揍,严格来说,是替李二背锅。 后来,擢升为尚书级的朝廷重臣,是他应得的。 对于岑文本这种,没有靠山的人而言,是一次天大的机会! 岑文本感觉自己的心,使劲‘砰砰’跳动了几下! 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一回,自己算是一脑袋撞在金山上了! 替陛下挨揍? 这是他八辈祖宗坟地上冒青烟的好事! 这一次,随军出征的文官,总共就那么几个。 看唐俭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功劳,分给其他人了。 非军功不能得爵! 想要找下一次机会,鬼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挨顿揍,回去之后哪怕只封个伯爵,那也是天大的幸事! 爵位,在文官之中可是稀罕货! 如虞世南,资历老,辈分高,在宰相列之中,也是靠前数的。 可没有军功,到现在也只是个永兴县子。 爵位,始终是虞世南的一块心病。 跟老兄弟们在一块,总觉得矮了一头。 相比之下,挨顿揍算什么? 不就是严刑拷打吗? 再者说,大食人敢真打吗?! 天大的功劳,而且是军功,一下子砸下来,砸得岑文本有点晕晕乎乎。 “柳公子,这...这,下官实在是...” 岑文本赶忙站起来,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他没有看见蹲在墙角的柴令武,正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柳白让岑文本坐下。 多好的人啊。 为了朝廷,为了陛下,甘愿把自己奉献出来。 回去之后,少说也该给他封个侯爵才行! 这些年轻官员的觉悟,绝对不是老家伙们能比的! “柳某身上的官职,都是虚的,岑郎中不必在意,何须以下官自称?况且,你还大了柳某不少。” “是,是...柳公子说的没错,是岑某唐突了!” 岑文本满面红光。 莫非,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 不光捞到一份军功,还跟柳白攀上了关系? 柳白笑道:“不管怎么说,岑郎中此番是去受委屈的,一会儿走的时候,多带上点补品,算是柳某的一份心意。” 说着,他看向张知兰。 张知兰木着一张脸,也不知是不乐意被柳白使唤,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她把几个礼盒拿过来,放在岑文本身旁。 “这...柳公子何必如此?都是在下该做的!” 岑文本受宠若惊。 柳白出手,能是一般的宝物吗?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家是不是跟柳白沾着亲呢? 否则,柳白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好? “岑郎中万万不要客气,这段时间,一定要把身子骨养好,柳某会和程帅打好招呼,让辎重营给你开开小灶...” 第982章 只要不是自己丢人,爱咋咋地 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清气朗,温度宜人。 在西域,这是相当难得的。 马上就进三月份了,西域的天气,才堪堪转暖。 在一整年当中,是最舒服的月份。 因为,西域只有冬夏之分,几乎没有春天和秋天。 三月份暖和了起来,用不了一旬,就会变成令人难受的暑天。 十五万大唐将士,聚集在扜泥城中,军纪俨然,气势汹汹! “杀!” 一声整齐划一的震天怒吼,让扜泥城中的百姓,各个脸色惨白。 似乎,整座城都跳动了一下! 十五万人! 在西域,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只要大唐的军队成了规模,成了建制,敌人再多,也迟早会变成刀下鬼! 官职越低的越兴奋。 一些小兵,甚至激动的满脸通红。 终于要打仗了! 放松了足足三个月,终于要打仗了! 这一次,打的是大食人! 斩敌首级,便是军功! 策勋一转,家里就再也不必为农赋和徭役操心。 策勋二转,退伍回乡之后,少说也能捞个捕快当一当。 若是策勋三转,那可就了不得了! 当地官府会颁发文书,一家子人都跟者受益! 军功! 大食人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个会走会跳的军功! 终于要开始了! “杀!杀!杀!” 怒吼依旧在继续。 程咬金站在点将台上,成功把所有将士的战意,全都调动了起来! 下边的人激动高兴,并不代表上边的人开心。 官职最高的人,耷拉着一张死人脸,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李二的脸上,仿佛始终笼罩着一层乌云。 下边的人还以为,自家陛下,是被敌人气坏了。 一个个变得更加‘义愤填膺’! “出发!” 往常,李二是最喜欢在点将台上,说些激动人心之语的。 如今,他只好把这个差事,交给副帅先锋官。 随着程咬金一声令下,大军齐齐开拔。 从东门出去,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看见大食人的营地。 老帅们跟着先头部队出城,一离开李二的视线,又都嘻嘻哈哈了起来。 他们是知道内情的人。 这趟出城,与其说是打仗,反倒不如说是郊游。 打是肯定打不起来。 至于李二的心思,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 只要不是自己丢人,爱咋咋地。 柳白坐在马车里,跟着老帅们一同出城。 本来,他也是要骑马的。 而且他很喜欢骑马,尤其是在西域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 不像长安城,马还没跑起来,就会熙熙攘攘的人群堵住,根本跑不起来。 只因为这一回情况特殊。 柳白的那匹汗血宝马,被李二借走了。 说是柳白的马快,万一优素福起了歹心,还能跑的快一点。 主意是柳白出的,自然不好驳了李二的面子。 没有好马,柳白干脆就懒得骑了。 他一向是个宁缺毋滥的人。 柴令武带着张知兰,没皮没脸的挤了上来。 自从柳白知道了张知兰的身份之后,这厮总在柳白眼前晃悠,似乎是想多刷一刷存在感。 也不知,他究竟抱的是什么心思。 好在,柳白对张知兰没有多少恶感。 柴令武也看得出,柳白对张知兰,还是比较包容的。 如果她真的成为柳婉儿和柳蓉儿的护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驸马爷不能光明正大的纳妾,却没说,不能偷偷摸摸的。 像乔师望、执失思力等老牌驸马,在外边一个比一个玩的花,回了公主府就装孙子。 似乎,并没怎么影响生活质量。 把张知兰留在柳家,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起码有个好理由... “去,去给柳大哥送茶!” 柴令武从随身携带的罐子里,倒出一杯热茶。 这个女人,天生就不是个会伺候人的。 一张脸,冷冰冰的,直接把茶杯放在柳白旁边的桌子上,半个字都没说。 柳白不至于跟个小女娃娃置气。 他只是觉得,柴令武真是瞎了... 模样比巴陵差,性格不如巴陵温婉,除了一身武艺之外,什么都不会。 而且,还是个前朝欲孽! 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唯一可取的地方是,起码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这个女人对柴令武倒是真心的。 幸亏李二和柴绍还不知道。 否则的话,柳白都不敢想,柴令武会是什么下场。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下去?” 柳白看着柴令武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柴令武露出一抹苦笑。 他偷偷看了张知兰一眼。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呗...” 他已经不指望,柳白能替张知兰说话了。 柳白不阻拦他们的关系,柴令武就足够感恩戴德的了。 “如果见到李勣,你怎么办?” 柴令武的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他是不可能同意,张知兰继续对李勣下手的。 李靖虽然不招人待见,但终究是大唐的英国公。 战功赫赫,不下于李靖。 若他真的死在张知兰手中,天下没人能保得住张知兰的性命。 况且,张知兰也不可能成功。 哪个老帅手下,没有百八十个高手? 就算张知兰的身手,真能比得上沈威他们那个级别的高手,顶多能自保罢了。 柴令武一把一把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过几天,我便会自行离去。” 这时候,张知兰忽然冷冰冰的说道。 柴令武脸色一变,道:“你在说什么昏话?!” 张知兰转头看向柴令武,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温情。 “令武,报仇是我的宿命,我不能让祖母,带着遗憾去世。” 柴令武盯着张知兰的眼睛,看了良久,都没说话。 柳白低头喝茶,没参与两人之间的话题。 成人之美,也没有这种成法。 这俩人在一块,本就是天大的错误。 换成两年前的柴令武,做出这种事情,柳白早就把他腿打瘸了。 而现在,柴令武做事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 还是交给他自己解决的好。 至于女侍卫...走了一个张知兰,难道还不能再找个王知兰,刘知兰的? 本来就是捎带手的事情罢了。 第983章 除了好处,还有尊严 事要一件一件的干,水要一口一口的喝。 一场重头戏近在咫尺,谁有闲工夫,去琢磨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 柳白甚至都没兴趣,听柴令武跟张知兰纠缠。 在张知兰表达了自己一心只为了报仇之后,柳白二话不说,就把两人赶了出去。 神经病! 磨磨唧唧,拉拉扯扯! 明明挺简单的一件事,非要耽搁这么久。 他现在看这两人,格外的不顺眼。 张知兰既然对柴令武有意,要么就舍弃报仇,跟着柴令武,安安分分的过一辈子,要么就干脆跟柴令武一刀两断! 柴令武若是对张知兰真的情真意切,要么就舍弃了自己如今的地位,跟着张知兰一块,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找李勣报仇去! 要么,就赶紧跟张知兰翻脸,她报她的仇,我演我的戏! 结果呢? 这俩人谁都没个主见。 贪得无厌,光想捞好处,一点责任都不担着。 爱咋咋的吧。 把两人赶出去之后,眼不见心不烦。 原本柴令武还有点戏份,柳白干脆把他这个配角删掉,换了程处默。 大唐军队在出城半个时辰后,与大食军队接洽上了。 遥遥望去,大食人军纪严明,盔甲俨然。 在场诸位老帅们,跟着李二征战了大半辈子。 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雄壮的军队。 毫不夸张的说,大食军队摆在明面上的装备,并不比大唐差多少。 同样登峰造极的冶炼技术,给了大食人极其辉煌的文明成果。 而且,大食距离西域更近。 早在几百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改良国内的战马种裔。 因此,他们的战马看起来,比大唐的更加雄壮! 毕竟,时至今日,大唐的马场还是不够大,战马稀缺得厉害。 阴山脚下那一片天然马场,撑死也就能供得起十五万大军之用。 这一回来西域,几乎带了全部的库存。 排兵布阵大半天,双方主帅才肯露面。 到了黄昏的时候,李二和优素福,‘如有默契’一般的,登上了各自准备好的高台,好让对方的将士们,看到自己... 相隔一里多地,李二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那座高台之上,同样远眺的优素福。 他嗤笑一声,拿起望远镜。 “你就算蹦着高,也不如朕看得清楚...” 他倒是没打算看优素福。 而是想好好观摩一下大食军队。 这种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不管是优素福,还是李二,甚至柳白本人,都很清楚。 虽说短时间内,大唐和大食,是不可能再起争端的。 但是这两个超级大国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或许,在百年内,或许,在五十年内,甚至更短! 这一战,无法避免。 现在如果能够发现敌人的一些习惯,或者说,推敲出他们的漏洞,那对未来,是极有好处的。 台下的诸位老帅们,也人手一台望远镜,将大食上下,瞧了个仔仔细细。 优素福在对面,恨得压根都痒痒了。 “该死的!” 他也想看看大唐军队内部的情况。 可是...他看得见吗? 人家有望远镜,自己只有一双眼珠子。 就算挖出来,扔对面去,照样什么都看不见... 他很清楚,现在搞清楚对面玄虚的意义,有多么的重要。 “吹号!” 于是,他不敢再耽搁下去。 过早将底牌暴露给别人,是脑残行为。 况且,未来大食的主人,肯定不是哈里发。 自己当皇帝,怎么可能让敌人提前知道内幕呢? 嗡—— 大食人特有的骨角长号,发出沉闷的声音,传席四方! “吼——” 与此同时,十五万大食将士,齐齐发出怒吼。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吼些什么。 就连精通大食语言的苏武,都不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 “应该是某种仪式之类的吧...” 中军大帐之中,苏武坐在柳白下首,挠了挠头说道。 同样在打仗之中的,还有李承乾他们几个。 之前被柳白赶下马车的柴令武,正趴在帐帘外,有一眼没一眼的往里偷瞄。 柳白看见柴令武了,并没有搭理他。 太忙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当了导演之后,才知道,这一行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 从头到尾,竟然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把‘剧本’重新仔细看了一遍的柳白,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些工作,貌似并不是导演的本职。 这场戏,柳白身肩导演、编剧、制片人、监制等等数职,甚至连‘道具’,都是柳白准备的。 演员都有片酬,等回去之后,论功行赏。 尤其是男主角,丢了面子,却换了一个偌大的西域! 可...可导演的工资谁来发? 看到柳白一把将剧本扔在地上,中军大帐里的众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纷纷站起来。 刚化完妆,把脸蛋涂成煞白的李承乾,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柳白烦躁的说道:“没事,干好你自己的工作!” 赔了! 自从第一次做生意以来,柳白头一次干这种,没有多少回报的买卖。 这让柳白,一时之间有点无法接受。 财神的名头,不是老天爷给的,而是柳白自己亲自赚回来的。 都财神爷好几年了,还能干这种没有回报的买卖? 传出去,财神爷的脸面往哪搁? 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大唐的利益。 结果,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捞到。 “不行!” 收入对于商人而言,就像将军眼中的战功! 除了好处,还有尊严! 用一文钱赚十文钱,在柳家都会被人耻笑! 一文钱不花,空手套回来一头大象,才算是真有本事! 柳白琢磨了片刻,微微一点头。 “就这么办!” 他让程处默,把自己扔在地上的剧本捡起来。 趁着还有一些时间,‘刷刷刷’的修改了起来。 他用的是炭笔,写字格外的快。 不多时,修改好了! 柳白递给李承乾,道:“去前锋营,拿给他们看!” 李承乾不疑有他,蒙上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不能让普通士兵们,看到太子这副模样,不然就露馅了。 他撒腿就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前锋营。 掀开前锋营大帐篷,来不及跟刚刚回来的李二见礼。 “新剧本!新剧本来了!” 第984章 难道您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唐国的诚意? 按照总导演的指示,大军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防御工作。 一座座简单的堡垒,被建造起来,上边留下了无数的射箭孔。 李二早就吩咐的明明白白,这场仗要打出大唐的威风。 尤其是,要打出大唐的阔气! 大唐钱多,大唐军方的钱,更多! 其他国度的军队,提着刀子冲杀过来,完全就是因为没钱买弓买箭,没钱搭造防御工事。 咱们不怕! 弓箭、强弩、八牛弩,可劲的造! 就是喜欢这种阔气的感觉! 打造完堡垒,大部分士兵都来到了堡垒后,一些射箭比较精准的,钻进堡垒之中。 而自家的骑兵,则是百无聊赖的躲在远处,看样子,并不打算参战。 每一位大唐士兵,看向对面大食人军队的眼神,都充满了鄙视。 竟然还在喂马? 临阵磨刀? 一群土鳖! “都给老子记住,陛下有令,要把敌人,消灭在进攻的路上!” 程咬金带着一群传令官,扯着嗓子玩命的喊。 喊完之后,老程的嗓子彻底哑了。 回到前锋营大帐,他直接脱掉了铠甲,换上日常穿的棉袍子。 白天暖和,可是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温度越来越低,寒气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也不知,这种情况下,箭矢能够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好在咱们不用动手,不然,白白死在一场戏下,多亏得慌...” 程咬金系好腰带,嘟嘟囔囔的说道。 双方的上层,都知道这场仗的真实目的。 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不过,大唐人是不需要死一个人的。 优素福手下,并非铜墙铁壁。 他宣扬新教义的时候,总会碰见几个冥顽不灵的人。 这群人不死,对优素福不好,对大唐更不好。 于是,他们就成了大食人的先头部队。 顶多千把人罢了,就算摸黑射箭,也好收拾。 一排八牛弩发射的攻城凿,平推过去,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到时候,为了展示自己强大实力的优素福,会带着突袭小队,亲自迂回到大唐军队的侧翼,‘抓捕’大唐皇帝陛下! 换好棉袍子,程咬金找了个把躺椅,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属于路人甲的角色,只比普通的小兵,多说了一句话而已。 戏份结束,等着领盒饭就成了。 ...... 大食人厉兵秣马,气势汹汹。 老帅们各自统领着一支军队。 不是怕打不赢,而是担心,军方那些二杆子,兴趣一上来,就贸贸然冲上去。 万一不小心弄死了谁,这场戏可就玩砸了。 柳白带着蒙面太子,一路来到军阵侧翼,某一个神秘的营地之中。 这片营地,是剧本上写好,需要被大食人攻破的那一块。 李二,就在其中! 除此之外,其他主要演员,也多汇聚在此处。 许褚和王守仁,是需要跟着李二,保护他安全的。 因此也跟着柳白来了。 没多久不见,岑文本似乎胖了一点。 看见柳白之后,激动的浑身打摆子。 “柳公子!” 他这一嗓子,喊得帐篷顿时一静。 岑文本立刻知道,自己太冒失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二笑吟吟的看了岑文本一眼,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柳白,你的新剧本,很合朕意,不过朕还想修改一下,你来看看!” 他心中的不爽,随着剧本的修改,已经消失了很大一部分。 说白了,他不爽的根源,并不是丢了面子,而是面子丢的值不值。 剧本修改过后,显然值了很多... 柳白拿过李二修改后的剧本,翻看了片刻,道:“条件倒不算太苛刻,等优素福一来,很多条件,他不答应,也要答应!” 李二哈哈一笑,道:“朕现在,甚至有点希望优素福那厮,赶快把朕擒走了!” 帐篷里的人一同大笑。 岑文本笑得最为痛快。 ... 另一头,大食军营! 优素福骑在一匹漆黑的骏马上。 他本来很胖,可骑在这匹马上,却丝毫显不出占地方来。 大食的马,一般都体态轻盈,不适合载重。 而优素福这匹,却明显有着大宛驹的血统。 比周围的马匹,至少高出半个脑袋来。 身后的幕僚们,同样骑着马。 “先知,难道您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唐国的诚意?” 大胡子幕僚,问出了这个,他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 自从那场谈判之后,优素福似乎从没有拒绝过唐国的提议。 有时候,幕僚们都以为,优素福是不是唐人派来的卧底... 优素福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努尔曼,你所知道的唐国,和我所熟悉的唐国,存在很大的区别,有些东西,是你看不到的。” 努尔曼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咱们并不需要惧怕唐国,若是能将唐国皇帝擒下,再调动大军,猛攻唐国的先锋营...” “住口!” 优素福抬手,便在努尔曼的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一动怒,周围一大票子人,全都下马,将努尔曼围了起来。 “把他带下去,战后再放出来!” 优素福似乎并不想把努尔曼怎么样。 只不过,是担心他扰乱军心罢了。 等奴仆们把努尔曼带下去之后,一直跟在优素福身边的大胡子幕僚,小心翼翼的上前,他轻声道:“先知大人,努尔曼没有跟随咱们一同去谈判,并不知道唐国的可怕之处。” 优素福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所以,我并没有过多怪罪他的意思。” 说话间,优素福的眼睛,不停的在大唐军营上逡巡。 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大胡子苦笑一声,道:“咱们实在是没有选择了,希望,这一战能尽快结束,该死的人快点死,咱们也好回到麦地那去...” 优素福半晌无言。 呜—— 这时候,总攻的号角声响起。 优素福缓缓拔出腰间的刀,指着天空,对大胡子道:“奥斯曼,我不知道此刻唐国阵营之中,究竟有多少门大炮正在指着我的脑袋,如果我不幸死在唐军大营之中,希望你能继承我的意志,回麦地那,将那个愚蠢的哈里发,赶下王台!” 第985章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呜—— 戏要演全套。 作为反面男主角,优素福不得不亲自上场。 他丝毫都不担心,大唐军队会对自己使阴招。 如果李二真想让他死,早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就该下令,让火炮轰击大食的中军大帐。 这样的话,死的可就不止一个大食高层了。 大军阵中,最令优素福担忧的,反倒是自己的部下... 这次上场,他挑选出来的人,都是可以去死的人。 新的教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大食的信仰,是狂热,且充满了排外性的。 最为虔诚的信徒,认为世间所有的异教徒,都该被火烧死! 万一,这群人在出阵之后,在背上给自己来一刀... 优素福有些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若真的死在自己人手中,可就太冤了... 他提起勇气,骑着自己的大黑马,玩了命的向‘敌军’冲锋。 手中的弯刀,一直高举过顶。 仿佛一面旗帜,指引着大食的军队,想大唐方面猛攻而去! 吼!!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当然,这只是对距离近的人而言。 稍微远一点,都受不到丝毫影响。 譬如,此刻正在前锋营大帐之中睡觉的程咬金,只是略有所感。 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吧唧吧唧嘴,接着打呼噜。 后方的辅兵营,就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被关在这里的柴令武,以及张知兰,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其他辅兵正在宰鸡宰羊,准备迎接,班师回朝的最后一餐。 只有东部侧翼,显得稍微紧张一点。 “陛下怎么还不出来?” 男配角之一的苏定方,统领着从骑兵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百位演技精英,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李二露面。 算算时辰,优素福也该来了。 陛下莫非不打算去了? 满腹疑惑的苏定方,正想下马,去帐篷里看看。 这时候,李承乾忽然匆匆跑出来。 大帐之中,最次都是老帅级别的。 堂堂太子,也不得不扮演送信的小厮角色。 “苏将军,新剧本还没来得及拿给你看!” 李承乾把新剧本交给苏定方。 苏定方捂着脸,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翻看了片刻,他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道:“都下马吧!” 演技精英们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发问。 之前开会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不管是谁,都不许多问,只需要听指挥就够了。 关乎到大唐未来在西域的利益,没有人情好讲。 敢泄密,祖宗八辈都会被刨出来! 他们只好下马,各个牵着自己的马,想临时搭建的马厩走去。 好马,尤其是好的战马,胃口都奇大。 若是一时半会不能出发,就必须再喂一遍。 战马饿了肚子,可发挥不出最大的马力来。 苏定方跟着李承乾来到大帐。 还没等坐下,竟然有人把饭菜端上来了! 见柳白就坐在自己旁边。 苏定方拎着筷子,走到柳白身旁坐下。 “柳公子,怎么回事?” 柳白对这个军中少壮派的代表人之一,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既然一时半会不打算出发,不吃点东西,干等着?” 苏定方被柳白这句话,噎得不轻。 最后,他只能嘿然一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着羊腿猛啃。 地位低,连问都不能问一句,憋屈得很。 ... 大唐高层们大快朵颐的同时,优素福可受了老罪了! 他带着人,冲杀到大唐军队前方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嗓子,只见一个巨大的圆锥体,朝着自己射来! 优素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看出来,这是由八牛弩射出来的攻城凿! 光是箭头,就有二三十斤重! 大唐定鼎天下,举世无双,这东西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刷—— 攻城凿几乎是贴着优素福的胳膊,划了过去! 噗! 噗! 那恐怖的穿透力,似乎并没有因为通体而过,受到半分影响。 一连穿透了七八个人,才堪堪降下速度,深入一个大食骑兵的胸口,将他带飞起来,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优素福只靠着满心的勇气往前冲。 他在最前边! 为了表示自己对抗大唐的决心,连挡箭的奴仆都没带!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优素福一边冲,一边捂着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 大唐将士的箭术,相当的不赖。 堪称人体描边大师。 就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工夫,足有八九支攻城凿,贴着优素福的身体,划了过去。 最凶险的一支,将优素福左臂的衣服,都划破了! 两排攻城凿横推过去,优素福带来的千把人,扭脸就死了七八成。 剩下二三百人,宛如惊恐之鸟。 “迂回!迂回!” 优素福玩了命的大喊。 那群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认准了优素福的位置,朝着大唐军营东部侧翼的方向,疾驰而去! 优素福心中大呼庆幸。 事态的发展,终于朝着预想的轨道进行了。 接下来,只需要‘冲入’大唐军营,将李二‘擒下来’,再回去就可以了。 有了生擒大唐皇帝的战功,回国之中,优素福的大名将一举盖过优素福。 到了那时候,十五万大食士兵,将成为全新的教父,带领大食,走向新的未来! 眼瞅着就要到大唐军营了,优素福的脸上,不禁挂起了三分笑容。 身后,那些大食士兵们,也都露出了惊喜若狂的表情。 想不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冲进敌军大营了? 貌似,大唐也并不怎么样。 连守卫军营,这么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 接下来,更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最前方的优素福,冲着大唐军营挥了挥手。 嗡—— 营地的大门,竟然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两百多大食骑兵,就这么毫无阻隔的,冲进了大唐的营地! 嗡—— 当最后一个大食骑兵冲进来之后,大门缓缓关闭。 优素福慢慢停下来。 在他的正对面,是穿着一身亮银色铠甲的小将军,薛礼! 薛礼将方天画戟高举过顶。 刷—— 再重重的往下一挥! 哗—— 周围,忽然涌过来上千个身着重步兵铠的大唐士兵! “杀!” 第986章 好处还没捞着呢,凭什么走? 重步兵,是骑兵的噩梦。 大食人改良后的弯刀,只能在重步兵铠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单方面的屠杀! 优素福没有等人都死光,便在一个校尉的带领下,走进大帐。 说不难受是假的。 虽说这群人,并不想依附在他的新教义之下,但终究是大食人。 他有点不忍心去看。 两百多人,转眼之间,就死的差不多了。 优素福才刚刚掀开帐帘。 里边的场景,让原本心中充满了酸楚的他,先是一愣。 紧接着,他的脸都气红了! 外边如此惨烈的场景,里边的人,竟然在饮酒作乐?! 强烈的对比感,让优素福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凭什么? 不管真正的输赢如何,明面上看,大食人是早就预定好要胜利的! 可...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到优素福进来,李二喝得沱红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这不是总督大人吗?快,快来!一起喝上几杯,喝高兴了,朕就跟你走!” 优素福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他几乎是咬着牙,道:“大食人从不饮酒。” 李二明显喝高了。 看样子,兴致不是一般的高。 他十分不悦的说道:“你如此不给朕面子?朕不跟你走了!” 说罢,像小孩子赌气一般,把脑袋扭过去,继续跟屈突通拼酒。 苏定方同情的看了优素福一眼。 微微一叹,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优素福转头,看到了柳白,冷冷的说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诚意?” 柳白一摊手,道:“他们想喝,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不易察觉的,冲李二挤了挤眼睛。 李二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扫了优素福一眼,还是没搭理他。 气氛莫名的很好很和谐。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群人打了胜仗。 “再耽搁下去,军中就会有人起疑心,皇帝陛下,还是随我走吧。” 优素福强压下火气,用勉强还算平静的语气,跟李二说道。 李二依旧不搭理他。 好处还没捞着呢,凭什么走? 就凭优素福的一张嘴? 那多不痛快! 朕连脸面都不要了。 你一个大食人,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 优素福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他再度看向柳白。 “莫非,你们想出尔反尔?” 他不是没担心过,大唐会撕毁协议。 只不过,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罢了。 或许,曾经的大食军队,能够与大唐势均力敌。 短时间内,不会落入下风。 甚至于,即便柳白控制住西域所有的物资,优素福觉得,自己人都有一搏之力! 以战养战的法子,并不只中原才有。 劫掠,是大食起家的老手艺。 可是,当大唐将火炮‘暴露’出来的那一刻,优素福的信心,被彻底摧毁了。 他是一个拥有着绝佳战略眼光的统帅。 火炮能称一时之雄,但若是自己的战术运用得当,未必没有破解之法。 可火炮,再加上柳白的物质控制...那就不好说了。 到那时候,无功而返是最好的结果。 或许不会全军覆没,但至少会死一半人! 吃了败仗在回大食,和携胜回去,自己的命运,全族人的命运,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欧麦尔的死...势必会扣在自己脑袋上! 敌人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自己,已无路可退! 想到这,优素福心中的火气,终于全部压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刚才跟柳白说话的语气,并不怎么礼貌。 通过短时间的了解,优素福已经清楚了,柳白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无奈的他,只能放下身段说软话。 “若是再耽搁下去,咱们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原本脸上有点不悦之色的柳白,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才是谈话的态度,总督大人,作为这场战争的优胜者,你有资格对一起都冷眼旁观,大唐终究是战败的一方,你须多多担待才是...” 说着,柳白轻轻一笑。 优素福的目光微垂。 他何尝不明白,柳白和李二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多获取一些利益罢了。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苏定方身旁。 也不管是谁的杯子,拿起来就喝! 他们的教义,是不允许喝酒的。 可优素福连自家的‘皇帝’都打算弄死,谁还去管什么教义? ‘李师傅’的酒,度数一般都很高。 一杯酒下肚,呛得优素福连连咳嗽。 喉咙如同被火烧一般。 可下一刻,肚子里仿佛出现了一道火线,直逼天灵盖! 浑身上下都被点燃了! “嗝~” 打了个嗝,从内而外的舒坦... 柳白冲苏定方扬了扬下巴。 再傻的人,都看出柳白的意思了,何况是苏定方? 他急忙给优素福倒了一杯酒。 自己也斟满一杯。 “总督大人,末将苏定方,敬你!” 叮—— 两个杯子一碰,又是顷刻之间下肚! 李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优素福一眼,目光之中,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哈哈!你给朕面子,朕也给你面子,等喝完这两坛,朕就跟你走!” 李二话音未落,几个甲士,抬上两个巨型酒瓮... 优素福心中无奈。 他骑虎难下,不能不喝。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李二死活不跟他走,那么用不了多久,大食军队内部,就会出现哗变! “柳白那小体格,都能喝上一大坛子,想必我的酒量也是不错的吧...” 优素福心中暗道。 他干脆甩开腮帮子,和李二等人,痛饮了起来! 吨吨吨—— 不多时,优素福的眼睛都直了。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高估自己的酒量。 两个酒瓮干干净净之后,优素福搂着苏定方的脖子,死活都不撒手。 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什么罗圈话。 李二嘿嘿坏笑着,道:“快!趁现在!” 岑文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 飞来的检查了一遍,上边不下百条的‘不平等条约’。 “抓住他,按手印,快!” 李二见优素福摇摇晃晃,岑文本怎么都捏住他的手指头。 直接亲自上阵,攥着优素福的胳膊,使劲往文书上按去... 第987章 程帅表现的似乎有点太刻意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喝酒的时候,只有一种感觉。 爽! 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是优素福这辈子都不曾享受过的。 怪不得唐人总喜欢饮酒。 就连大食,也有人偷偷摸摸的,找西域行商购买大唐生产的美酒。 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爽了之后,剩下的只有浑身虚弱和头疼难耐。 第一次喝酒就是这样。 尤其是在,过分估计自己酒量的情况下。 骑在自己的大黑马上,优素福感觉,风一吹,就能把自己掀下去。 他只能使劲攥住缰绳。 不过,这场风也让他那有些迷糊的神志,完全清醒了过来。 手腕子,怎么会有一块淤青? 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指头肚上,为何还红红的? 闻了闻,似乎也不是血。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他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看向周围。 那两百多个不服从新教义的家伙,早就被埋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五十几个西域本地人。 柳白的心思很细腻。 知道若是派唐人家装成了大食士兵,是肯定会露馅的。 特意找来一群,和大食人长相很相似的西域人。 他们都是鄯善国的居民。 胆子小一些是好事。 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对自己不利。 而大唐的皇帝陛下,正优哉游哉的坐在马车里,隐约能听见其中竟然有笑声? “有点不对劲...” 优素福喃喃的说道。 之前,知道自己要丢面子的大唐皇帝,表现得很愤怒。 现在怎么又高兴了? 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 没错,距离自家的营地,只有二里多了。 计划马上就要成功,就剩下最后一哆嗦了! 可是,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来不及多想,大食营地很快就到了。 优素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表现出几分激动来。 哗—— 营地之中,冲出来一群大食士兵。 看到优素福之后,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 优素福回头看了李二的马车一眼,冲他们吼道:“这场战争,大食胜了!” 他的声音,宛若惊雷一般,让大食军营,瞬间沸腾了起来。 ... 大唐军营! 凝重的气氛,在四下蔓延。 哪怕是辅兵营的伙夫,都知道,陛下被敌人抓走的消息! 几位年轻的中层将领,不管不顾的冲到中军大帐,想要找老帅们讨一个说法。 在战前,是诸位老帅们一力主张,让陛下亲自出战的。 如今的结局,谁都没有想到。 没了陛下的大唐,还是大唐吗?! 当他们冲入中军大帐之后,却发现,这里除了正在呼呼大睡的程咬金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人?! 怎么回事? 郭待诏,是曾任凉州大都督,陇右守备将军郭孝恪的长子。 为了表示全族人,对陛下的忠诚,郭孝恪特意将他送入军中。 不到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已经成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前途一片大好! 在来到西域的大军之中,陇右道的府兵,占了近三成。 郭孝恪在军中威名甚重,他的儿子,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军中少壮派的领军人物之一。 “程帅!程帅!” 郭孝恪是跟着程咬金起家的。 当年程咬金统领左武卫的时候,郭孝恪给他当了三年的副手。 郭待诏也算是程咬金看着长大的。 听见一阵嘈杂声,程咬金阴着脸爬起来。 “瞎嚷嚷什么?!小心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扰人清梦,简直是世上最不可饶恕的事情。 几个大美女,正解腰带呢,这几个王八蛋竟然把自己叫醒了?!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间或踹上几脚。 一群年轻将领,都懵了... 郭待诏最先反应过来。 “程帅!陛下被优素福抓走了!” “抓走就抓走,能有...” 程咬金话说了一半,忽然一顿。 他突然发现,这群人貌似不知道详情。 “什么?!” 程咬金大吼一声。 吓得年轻将领们,齐齐一哆嗦。 郭待诏皱了皱眉。 程帅表现的似乎有点...太刻意了... 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陛下被人抓走,那就是天大的败仗! 更是大唐军人的耻辱! 这怎么了得? “程帅,兄弟们心中着急,不如直接派出一支突袭军,将陛下抢过来!” 说着,他单膝跪地,道:“末将远当先锋,万死不辞!” 其他的年轻将领,也纷纷跪地。 程咬金脸上的表情,格外凝重。 一只手不易察觉的伸到后边,挠了挠屁股。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程咬金沉声说道。 “你们在此等候,本帅去前锋营看一看!” 说完,程咬金大步走出去,一扭脸就没影了。 年轻将领们心中着急。 “大哥,怎么办?!” 这些人,都以郭待诏为首。 郭待诏眉头紧皱。 以他对程咬金的了解,在知道陛下被抓走之后,应当是最先忍耐不住的。 一般情况下,应该是程咬金玩了命的往地方军营冲,其他人在旁边阻拦。 ‘从长计议’这种话,是能从程咬金嘴里说出来的? 他越想心里越别扭。 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假。 可是,不少人都亲眼看到,陛下被大食人的马车拉走了! 还能有假? 他咬了咬牙,道:“去前锋营,若老帅们早有策略,咱们奉命行事便可,若老帅们无动于衷...” 说话间,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大不了,舍得一身剐,老子就违一回军令,带着你们冲去大食军营,将陛下救回来!” “好!” “大哥说的有理!” “若是能把陛下就回来,就算丢了性命,也值了!” “去前锋营!” 一群人又‘呼啦啦’的往前锋营赶。 刚来到前锋营,一群人又吓了一跳。 只见,这里聚集了一大群军中的医官。 几个人正手忙脚乱的,将太子爷从担架上抬下来! 一看太子爷就受伤不轻。 脸色煞白,满身是血,眼珠翻上去,舌头都吐出来了! 完了完了! 这可怎么了得? 陛下才被人擒走,太子爷又受了重伤! 万一太子爷真有个好歹,那大唐岂不是完了? 第988章 大唐的财神爷,怎么会做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 郭待诏等人有点慌。 长这么大,他们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阵仗。 眼瞅着一群医官,检查完太子爷的伤势,只剩下手忙脚乱的份儿了。 郭待诏等人哪里还有主意? 往小了说,陛下被擒,太子重伤,长安的局面肯定会发生剧烈的动荡。 那些对皇位本就没有熄灭心思的王爷们,必定又开始蠢蠢欲动! 往大了说,那就是国破人亡之祸! “柳公子,对,去找柳公子!” 郭待诏口中喃喃了几句,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候,他被一个脑袋圆圆的年轻将领,一把拉住。 “大哥,莫非你忘了那个传闻?” 郭待诏被说得一愣。 柳白叛国投敌当汉奸的传闻,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人们都说,柳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打算把陛下和太子都‘卖’给大食。 只为了以后,柳家在西域,能够走的更顺畅一些。 不过,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纯属扯淡。 只有那些蠢货,才会相信柳白为了西域那点蝇头小利,不顾自身的体面。 从情谊上讲,柳白跟皇家,好得早就穿上一条裤子了。 柳家道兴坊的大宅子里,不光住着几位地位最高的王爷,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太上皇! 普天之下,只有柳白,能帮着皇帝养爹。 他会背叛大唐? 太子爷叛了,他都不会叛! 从利益上看,柳家九成的重要人物,都在长安城。 为了西域,他连自家人都不顾了? 大唐的财神爷,怎么会做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 可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谁能打万全的保票? 郭待诏迟疑了。 他们家跟柳家走得也很近。 倒不是说怀疑柳白 只是他觉得,不应该在人言可畏的时候,将柳白拉进来... “东平兄说的对!” 他在那人的肩膀上,使劲拍了几下。 东平兄道:“大哥,当务之急,还是需要面见诸位老帅,无论去不去救陛下,都要由老帅们拿主意才是!” 郭待诏点了点头,道:“兄弟们,去大帐!” ...... 前锋营大帐! 约束住自己的部下,不至于造成兵变后的诸位老帅们,重新聚集了起来。 外边乱糟糟的,丝毫影响不到他们的心情。 他们基本上可以认定,这此的计划,稳了! 跟着陛下去大食军营的五十几个西域人,都是柳白精心挑选出来的。 听说,是鄯善国主巴库的忠心手下。 况且,王守仁和许褚也在。 这俩人,并没有跟着李二。 而是寸步不落的跟在优素福身边。 哪怕优素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王守仁和许褚也会在第一时间下手。 况且,二十门大炮在火炮营校尉刘仁轨的指挥下,无时无刻不对准了大食军营腹地。 由此,完全可以保证陛下的安全!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场戏演下去。 至少,要让所有大食人相信,这一次,是他们赢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拉拉扯扯。 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班师回朝。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场战争的功劳没有多少。 不过,在场的老帅们,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 少一次,下一次补回来便是了。 “你能不能往那边去去?” 尉迟敬德用肩膀,把程咬金挤到一边去。 “少他娘的碰老子!” 程咬金给了尉迟敬德一脚。 尉迟敬德勃然大怒,拿着望远镜,冲着程咬金的脑袋砸去! 程咬金一翻身,就势朝着尉迟敬德的脑袋,狠狠来了一巴掌。 “别闹了!小心观察!” 屈突通被他们两个人,吵得耳根子疼。 在场的诸位老帅,人手一个望远镜,正在仔细的观察着远方大食军营的动向。 前锋营大帐,在军营的最高处。 从专门设置好的瞭望孔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大食军营之中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陛下被他们带进去了!” 张公瑾低声说道。 陛下被‘擒’走的真相,暂时只有他们知道而已。 手握重兵的大帅们,只能临时充当瞭望手,以防不测。 就在此时,帐帘忽然被掀开。 “几位将军,老帅们不许任何人进去!” “滚开!” 诸位老帅脸色一变,急忙将望远镜收起来。 “谁让你们来的?!” 屈突通的脾气最火爆,当头怒骂道。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幸亏苏定方一块去了大食军营,否则,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这群年轻将领,有一半多都是他的部下,其中,就包括了郭孝恪的儿子,郭待诏... 部下犯错,主帅也会跟着倒霉。 等他回来,多少也会受到责罚。 这一次来西域,他算是白跑了... 郭待诏单膝跪地,道:“诸位老帅明鉴...” 不等他说完,屈突通拿起桌子上,不知干什么用的竹筒,朝着他们砸去! “明鉴你娘!都给老子滚出去!” 卫兵们急忙上前,想要将这群年轻将领拉走。 郭待诏额头冒汗。 换成往常,擅闯大帐,那就是死罪! 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陛下,顾不了那么多了! “末将愿领一支精骑,冲入大食军营,拼死迎回陛下!” 身后的年轻将领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末将愿一同赴死!” 老帅们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了! 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张公瑾一向是个理智的人。 他走上前去,轻声对屈突通等人说了些什么。 而后来到郭待诏跟前。 “郭将军,你们对陛下的拳拳之心,诸位老帅及本帅都早已知晓,不过此事干系重大,不是一支精骑冲进去,就能解决的,若是大食人失手,不小心将陛下...后边的话,本帅不再多说,你们且回去吧!” 跪在郭待诏身后的‘东平兄’,忽然插嘴道:“咱们可以在正面,用火炮佯攻,我们趁敌不备,一举冲进去,迎回陛下的可能性极大!” 刷—— 刹那间,一片足以杀死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张公瑾凝眉片刻,道:“本帅记得,你是从金吾卫骑曹参军事任上,调到左威卫来的,叫闵...” “末将闵东平,如今任左威卫兵曹参军,勋正六品昭武校尉!” 说着,闵东平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张公瑾莫名的从他脸上,看出来几分笑容。 下一刻,闵东平突然暴起! ‘呛’得一声拔出腰间长刀。 一刀,劈向张公瑾的头颅! 第989章 让你们掌握军队,是大唐的悲哀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在场大部分都呆住了! 距离张公瑾最近的程咬金,断喝一声,道:“小心!” 闵东平距离张公瑾实在是太近了,哪怕张公瑾的身手非凡,一时之间,也难以躲开。 好在,有程咬金这声断喝,张公瑾下意识的向旁边一闪,躲开了心口要害之地。 噗—— 闵东平手中的刀,从张公瑾的左侧肋下,捅了过去! 看来,他的刀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大唐府兵的制式长刀,可没有捅穿铠甲的能力...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张公瑾应声向后倒去。 闵东平似乎早就萌生了死志。 他并没有逃窜。 发现刀子被卡在张公瑾的肋骨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干脆放弃了长刀,转而从腰带上,抽出一把链子锤。 这东西,足有二十几斤。 比拳头大上一圈的锤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角,像个小号的狼牙棒。 “快制住他,留活口!” 关键时刻,程咬金的脑子反倒是最快的。 几个卫兵拼死将他护在身后。 果然,闵东平的目标,正是程咬金! 砰—— 一锤抡下去,直接把程咬金身前的一个卫兵,脑袋都砸烂了! 砰—— 又一锤下去,另一个卫兵的胸骨,塌陷了一大块!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 郭待诏等人,才堪堪回过神来。 明白过来的郭待诏,眼珠子瞬间红了! 他不知道闵东平为何忽然要对老帅们出手,但他却知道,自己被闵东平利用了! 怪不得这厮总在挑火! 很多次,自己明明打算熄了擅闯帅帐的心思,都是这厮挑动起来的! 而且,他是领头的,就算闵东平被人千刀万剐,他依旧要负主要责任! 砍头倒是不至于。 官是丢定了。 说不定,连他老子驻守凉州多年的功劳苦劳,都会被抹去! 想象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只为了给自己求一个好前程,如今被闵东平这个王八蛋瞬间毁灭,郭待诏直想把闵东平生吞活剥了! “我杀了你!!” 郭待诏猛地拔出长刀。 咔—— 一声令人耳根子发酸的撕扯声。 郭待诏的刀,和闵东平的链子锤,撞在一起。 闵东平见状,也知道自己杀不了程咬金了。 瞬间环顾一圈,似乎也找寻不到什么目标了。 张公瑾被屈突通等人拖到远处。 尉迟敬德和程咬金并肩而立。 已经有拿着长矛的卫兵冲进来。 另一头,那些年轻将领们,依旧傻愣愣的,还没回过神来。 只有郭待诏,正在跟他拼命。 “够本了!” 闵东平狞笑一声,不管不顾的,将手中的链子锤,扔向程咬金。 见被人用长矛挑飞,他也不在意。 闭上双眼,等着郭待诏的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见到他这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早有准备的程咬金和尉迟敬德,瞬间扑了上来! 他们一个将郭待诏踹开,另外一个,重拳击在闵东平的小腹上。 趁着闵东平像只大虾一样,把腰弯下来。 程咬金再次补了一膝盖,顿时补得闵东平满脸开花。 这一下子,他嘴里的牙齿,估计剩不下几颗了。 论起收拾犯人,程咬金堪称一绝。 他三两下将闵东平提起来,一手捏着他的咽喉,另一只手中,是刚才随手从卫兵那里,拿过来的长矛。 将长矛的杆,直接捅进闵东平的嘴里,毫不留情的搅了起来! 闵东平呜哩哇啦的往外吐牙齿,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搅动了几下,把长矛往地上一丢。 程咬金在地上寻找了片刻,发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小药丸。 他脸色漆黑的盯着闵东平,道:“你们这些死士,总是用老一套的法子...” 说着,他从闵东平的身上,撕下一块布。 将血泊里的小药丸捡起来。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的嘴再硬,泰记的人,也会让你开口的。” 话毕,他看向被尉迟敬德,一脚踹倒了帐篷边上的郭待诏。 又看了看,那一群早就吓傻了的年轻将领。 “还是太嫩,轻易而举的被人家利用,结果还把握不住机会...让你们掌握军队,是大唐的悲哀。” 他摇了摇头,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挥手让卫兵,将这群人带到辅兵营。 泰记的人手,就在那里。 不管他们是被冤枉的,还是有所图谋的,泰记都会得到一个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答案。 其他的老帅,都没有开口。 平时的地位不分高下。 可此番在军中,程咬金却是仅次于陛下的副帅和先锋官。 副帅做主,旁人无权干涉。 况且...郭待诏的父亲郭孝恪,可以说是程咬金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种事情,程咬金出面处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 事发后的半个时辰,柳白才得到消息。 他本来是和刘仁轨,一同在火炮营的阵地之中,观察大食人的动向。 在得知前锋营大帐之中出事之后,立刻向辅兵营赶去。 按理说,这种事情他本来不该插手。 军中自有军中的律例,该斩的斩,该放的放,秉公办理而已。 不过,柳白却从这件事情,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觉得,闵东平或许会与诸多皇族被刺...有很大的关联! 在军中埋下钉子,并不困难。 十几万人,谁能保证各个都忠诚无比? 最重要的是,闵东平出身金吾卫! 而且,才从金吾卫之中调出来几个月而已! 作为护卫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往金吾卫里掺沙子,也不是一般的难... 有本事在金吾卫掺沙子,刺杀诸位皇族,似乎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为此,柳白特意将刑讯逼供的好手,徐振南,从扜泥城中叫了过来。 辅兵营! 在一顶小帐篷里,闵东平被挂在架子上。 柳白和徐振南到来的之前,并没有人动他。 只是由泰记的人出面,将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通透,防止他自杀。 为了防止串供,郭待诏等人并没有和他关在一起。 柳白看了闵东平几眼,见这人陌生的很,便将他彻底交给了徐振南。 转而,向着关押郭待诏的帐篷走去... 第990章 在他们这几家的团体之中,柳白是绝对的主事人 郭待诏的待遇,要比闵东平好上一些。 不过,也没好到哪去。 军中拉帮结伙的情况很常见。 都是喜欢吆五喝六,嘻嘻哈哈的汉子,不允许喝酒,不允许赌钱,难道还能挡着人家交朋友? 只有军中那些,手握重兵的老帅们,才会注意这一点。 郭待诏,就是他们那个小团体的‘头目’。 论前途,军中比郭待诏强的,总共也没几个。 况且,这里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陇右道出身。 郭孝恪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旁人不敢对他怎么样,可有些人,完全可以拿他当盘菜看待... 毕竟,从地位上讲,郭奉孝顶多算是个二流‘衙内’。 这个帐篷里的人,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 譬如,李承乾、柴令武、程处默... 这仨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和郭孝恪同等对话的人。 哪怕最不成器的程处默,郭孝恪都要率先行礼,喊一声‘小公爷’。 三个人围着郭待诏坐成半个圈,人手一碗打卤面,吃得正欢。 “你说你,一双眼睛都长到狗身上了,明明前途大好,这下子全毁了,恐怕你爹都会跟着受牵连。” 李承乾脸上的白灰,还没有擦下去。 一会儿吃完面,他还要继续去外边装蒜。 郭待诏倒是没被绑在架子上,不过手脚也都栓了锁链。 在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他是肯定不能自由行动了。 程处默算是跟郭待诏一块长大的。 吃了一盆子面条,剩下点卤子,他站起来,凑到郭待诏身前,往他嘴里扒拉。 “咸是咸了点,总好过饿着,一会儿兄弟我给你找点水喝,凑合凑合吧。” 郭待诏吃了两口,齁得脸直抽抽。 他幽怨的对程处默,道:“这算严刑逼供吗?” 程处默把碗放在一边,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谁都不好过,承乾还是太子爷呢,不一样被使唤得跟狗一样?你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李承乾闻言,照着程处默的屁股狠狠给了一脚。 程处默不疼不痒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嘿然一笑,道:“有进取心是好事,军中那些老帅早就落伍了,以后是咱们兄弟的天下,柳大哥总说,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柴令武因为张知兰的事情,心中还在郁闷。 “咱们兄弟最近也太倒霉了,各个烦心事一大堆,我算是看透了,出了长安城,就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回去之后,我打算在家里好好住上几年...” 郭待诏无奈的捂住脸。 他本以为,这几个货,是来安慰自己的。 合着是把自己当成垃圾桶,诉苦来了... 李承乾擦了擦嘴角,道:“你真没看出,那个叫闵什么东西的,起了反心?” 郭待诏迷茫的摇了摇脑袋。 想起之前和闵东平相处的一幕幕,至今仍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幸好他的目的,并不是自己。 否则的话,自己早就死上八十回了。 “他是从金吾卫中调出来的,相处了三个多月,平常看着为人豪爽稳重,待人也不错,没想到...” 李承乾皱了皱眉,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帐帘被人掀开。 几人都没回头看。 李承乾问道:“红英,查出什么来了?” “你让红英去查什么?” 众人听见是柳白的声音,纷纷站起来。 郭待诏不方便,继续蹲在地上,不过,脑袋都快塞进裤裆了。 他跟柳白没怎么接触过,却知道,自家老子跟柳白交情莫逆。 郭家能有今日,多半是因为搭上柳白这架顺风战车。 “柳大哥!” 李承乾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柳白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郭待诏身前。 他并没有立刻跟郭待诏说话,而是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道:“之前让红英去查了闵东平的底细,我怀疑...” 说到这,他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看了郭待诏一眼。 他也怀疑,‘闵东平事件’跟长安城中诸位皇族遇刺有关。 只是,皇族遇刺一事,还处于严格的保密阶段。 时至今日,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就连柴令武和程处默,也只是知道一些端倪罢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既然他敢动手,那就说明这伙人不担心会留下首尾,查不出什么来的。” 说完,他看向郭待诏。 “你爹离开凉州的时候,特意嘱托信任凉州都督乔师望,好好照看你,乔师望也给我来信,让我跟几位老帅说一说好话...” 郭待诏的脑袋,越来越低。 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大虾。 和李承乾他们可以当朋友,当兄弟相处,虽说柳白和他们的年龄差别不大,但更像是个长辈。 想起之前,他听了闵东平的话,对柳白产生怀疑,心中顿时更加羞愧了。 “邹国公遇刺,伤势颇重,虽无性命之忧,但一年半载内,恐怕也动弹不得,我已经做主,将你郭家在西域的收益,悉数送给他,岭南船队的份子,也全部转给他,这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偿还了邹国公后,你们算是两清了,可陛下的怒火,却不是你能承担的...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可以先将你送回长安,至少可以保证,陛下不会一怒直接杀了你。” 郭待诏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 “柳大哥...多谢了。” 在他们这几家的团体之中,柳白是绝对的主事人。 包括房、杜、萧、虞、程等几家的家主令牌,甚至都在柳白手中。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虽说张公瑾的家主令牌,并不在柳白手中。 但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无数次的合作。 补偿,是必须要给的。 否则的话,这个圈子就难以继续维系下去。 别说郭待诏了,就连郭孝恪,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柳白淡淡的说道:“先别急着谢,有一件事,你需要自己掂量,究竟做还是不做...做好了,足以将你的过错一笔勾销,甚至你郭家会因此得到封赏,可若是做坏了,你这一生都难再踏入中原一步...好好考虑一下吧。” 第991章 少爷我要跑路了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 横谈纵论,百家计谋之中,柳白最喜欢的,还是三十六计。 后世所言,三十六计成书于明清,实际上,早在南北朝时期,就有了三十六计的说法。 因为,这本就是前人从无数的经典战例之中,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 听起来,三十六条计谋并不算多。 不过,想要用好了,却难如登天。 柳白是一个极其善于,筹划全局,总结得失的人。 每一次冲突之前,他都会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结束之后,还会付出更多的时间,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经过总结,他发现,‘欲擒故纵’、‘抛砖引玉’这两招,最好用,也最有效。 这一次,他打算将这两招联合起来。 当年对付五姓七望的时候,他也只是用了‘抛砖引玉’一招罢了。 此次敌人虽在暗处,但想必双管齐下,足以将敌人斩草除根! 既然要抛砖引玉,那么一块砖头,是必不可少的。 郭待诏,就是这块砖头! 当然,想不想当砖头,还是要看看郭待诏自己的意思。 与郭孝恪的关系不错,总不能把他的儿子当成弃子使用。 正如柳白所料,郭待诏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如果能弥补我的罪过,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郭待诏的语气很坚决。 作为郭家的嫡长子,他太清楚郭家在西域的收益,以及岭南舰队的份额,有多么的重要了。 如果不是郭孝恪当过凉州大都督,毗邻西域,在丝绸之路上有着重要的作用,恐怕他连参与这两桩生意的资格都没有。 看看合作伙伴,就知道这两桩生意的规格,有多么的高了。 份子最大的李二和柳白,自是不必多说。 其他人,诸如三省的几位大佬,程咬金、屈突通等老帅,李德亮、宇文士及等老臣,乃至岭南的冯盎... 随便拎出来一个,地位就比郭孝恪高上好几层楼。 没了西域的收益,没了岭南舰队的份额,少的可不仅仅是银子。 还有进入那个‘圈子’的资格! 这是郭家,完全承担不起的代价! 原本郭待诏已经有了死志。 看起来事情不大,可军中最讲究的,就是担责任。 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失去嫡长子的资格,被当成了一个废人,养在家里开枝散叶。 而今,柳白等同于给了他一个翻身的机会。 大不了,就是终生不踏入中原一步而已。 柳白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郭待诏这个人,并没有多大的本事。 历史上的他,最高只做过游击将军而已。 如今看来,他至少还算识时务。 在某些人眼中,郭待诏已经是军中少壮派中,罕见的领军人物了。 可实际上,莫说柴令武他们这些早早建功立业,封爵封侯之人了。 就连席君买的前途,都要比郭待诏强得多。 柳白帮助他拿到这个机会,也算是对得起郭孝恪兢兢业业在凉州镇守,拂照柳家商队多年的情谊了。 “如此甚好,你立刻启程回到长安,剩下的事情,自有人会给你安排好。” 说完,柳白让程处默,打开了郭待诏的锁链。 郭待诏单膝跪地,给柳白行了一礼,什么都没说。 冲着李承乾等人拱了拱手,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李承乾哥仨面面相觑。 “柳大哥,你想让郭待诏,引那些人上钩?” 李承乾挠了挠头,问道。 柳白扫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吗?” 李承乾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总觉得,有点太简单了,人家会如此轻易上钩吗?” 柳白笑了笑。 “有些事情,看着复杂,其实挺简单,有些事情看着简单,实际上却复杂到了极点,做事多动动脑子。” 说着,他站起来。 “处默,你跟我来。” 程处默脑袋往后一缩。 他最近总躲着他爹和柳白走。 好像碰见这两个人,就要倒霉似的... “快去!快去!” 李承乾和柴令武连忙在后边催促。 程处默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柳白离开。 ... 最近军中的风言风语,愈发激烈了。 尤其在陛下被大食人擒走之后,士兵们看柳白的眼神,都变得有点不对劲。 人言可畏! 大风天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火星子,都能把整片草原烧没。 不少人都认定,是柳白和大食人里应外合,将陛下掳走。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由此,导致老帅们都不放心,柳白在军营之中来回溜达。 程咬金他们特意每人安排了一个亲随,手持将令,时时刻刻跟在柳白身边。 生怕某个不长脑子的小兵,突然来一道暗箭,伤了柳白。 柳白倒是不觉得怎样。 虽说许褚和王守仁,跟着李二去了大食人的营地,可沈威还在。 加上泰记的人隐藏在暗处,不会有人伤到自己。 不过老帅们都是好意,总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 爱跟着就跟着吧。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秘密的事情需要去做。 程府老管家的二小子程元,最近在军中混资历。 往常总遵照老爷的吩咐,往柳家跑。 跟柳白也很熟。 这一回,程咬金便派了他跟着柳白。 在帐篷外等了片刻,见自家大少爷跟着柳白走出来,而且还一脸的丧样,就知道自家少爷,又没好果子吃了... 想想往日在长安城,少爷受的那些责罚,程元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公子,少爷他...” 柳白对他们从来都没什么架子,程元便鼓起勇气,打算给自家少爷求求情。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来到一顶空帐篷门口的柳白,忽然站住了。 “处默、程元,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其他人躲远点,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完,柳白率先走了进去。 程元看向程处默,小声道:“少爷,您又干什么了?” 程处默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我也想知道,我干了点什么...” 他看了看左右,紧张兮兮的说道:“要是柳大哥揍我,你就在旁边帮着递个棍子,拿个鞭子之类的,可如果柳大哥和颜悦色的,你就赶紧出来备马,少爷我要跑路了!” 第992章 孩子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最近一段时间,程处默有点怕柳白。 他并没有犯错,也没有闯什么祸,只是单纯的害怕。 这种害怕,源于对于自己前途的迷茫,与忐忑。 在旁人看来,柳家是整个天下最没有规矩的地方。 孙子辈的可以跟祖宗辈的人打闹,仆人可以和主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喝酒,明明是个小厮,却能把太子爷教训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切,都源于柳家那种,很好很和谐的气氛。 不过,只有自己人才知道,柳白这个看似天下最没有规矩的地方,才是规矩最重的。 皇家的规矩,逐字逐句的写在典制里。 可柳白的规矩,却是从每个人心底生出来的。 没人去束缚旁人,真正束缚的,只有自己。 对于程处默他们这些小字辈而言,最大的规矩,就是要有上进心! 他和柴令武,是去柳家最早的。 同样是兄弟,两人如今的境遇,可谓天差地别... 从最开始,柳白筹备柳叶轩的时候,柴令武就已经崭露头角。 一锅一锅的茶叶炒出来,全都成了柴令武的储备资金。 茶叶生意越做越大,在其中占了一成股份的柴令武,身家也水涨船高。 以此为根基,他参与高句丽之战、岭南计划、西域计划等等一系列的大事件。 而今,最低的身份,也是堂堂的开国平阳侯! 在柳家的权力,也是诸位大掌柜之中,能够排进前五的! 至于其他人... 李承乾是个例,不算数。 可李泰、李恪,乃至再后来的李愔和李祐等人,也有了超过程处默的趋势。 回头看来,程处默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竟然都执掌一方,控制着很多人的经济命脉! 事实上,从头到尾的诸多大事件,程处默都是全程参与的。 可惜,他没有把握住机会,直到现在,一无所成... 这种对于前途的迷茫和忐忑,造成了他对柳白和程咬金,格外的畏惧。 单独相处,都是一种煎熬。 “柳大哥...” 走进帐篷,程处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柳白看着程处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诚然,在程处默身上付诸的心血,不如李承乾多。 但平心而论,也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可偏偏程处默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成就。 机会都是均等的,为何其他人有了自己的事业,甚至可以说功成名就? 柳白认为,这一切都因为,他总是对程处默网开一面。 孩子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程处默倒是没有到混蛋的地步,不过却隐隐有了向‘废物’发展的趋势。 他习惯了任何事情,都有旁人帮他动脑子。 自己的脑子,是一回都懒得转! “处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处默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的程远,满脸纠结。 他搞不懂,柳白是要揍程处默,还是算和颜悦色? 刚才程处默说了,要是柳白打算动手,就让程远帮着递个棍子鞭子之类的,好让柳白快点解气。 若是柳白和颜悦色的,就帮着程处默赶紧跑。 现在...怎么算? 柳白一没有生气,二来也不算高兴。 起码,脸上没有任何笑模样。 是该拿鞭子,还是去给少爷准备马? 柳白不知道俩人琢磨着什么呢,他看向程元道:“程元,都是自家人,你来说,该拿处默怎么办?” 程元是最了解程处默的人之一。 柳白想要从他的嘴里,了解到程处默最近的动向。 实际上,柳白觉得那种爱折腾的年轻人,才有前途。 看看书院那些妖孽,有哪一个是喜欢安生的主儿? 虽说柳白整天拿脚踹柴令武,可最看重的,还是他! 若是程处默再这样沉寂下去,那就彻底没人注意他了。 这种事情,总会在不知不觉见落伍。 前人都快到目的地了,结果回头一看,程处默刚过起跑线没几步! 因此,柳白打算‘搭救’一下程处默。 不管怎么说,程处默也是柳白看着长大的。 自家孩子,总是要多些宽容,多给些机会的。 而这一次,就是很好的机会! 柳白最擅长的事情,并不是赚银子。 而是将一份桌子那么大的功劳,劈成两份加起来比原来还大的功劳。 剿灭皇家处在暗处的敌人,可以让郭家一飞冲天,勾去曾经的过失。 同样,也可以给程处默一个大好的前途。 柴令武封爵,已经一年多了。 就算封不上侯爵,起码也要给程处默,弄伯爵当一当。 对于柳白的话,程元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程家人看着憨直,可除了程处默之外,就没有一个死心眼。 个顶个的精! “少爷最近惫懒了一些,您且消消火,大不了等老爷抽出空来,教训少爷一顿便是了...” 柳白一眼就看穿了程元的心思。 这话说的相当漂亮。 既让柳白顺气,又不让程处默现在受罚。 实际上,跟没说一样! “你既然向着处默说话,那就应该跟他一块受罚!” 柳白不咸不淡的说道。 程元心里‘咯噔’一下。 他见识过无数次程处默受罚的场景,想一想,吓得他腿肚子都转筋了。 “这,这...” 程元苦着脸,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柳白摆了摆手,没心情跟他嚼舌头。 “废话就不多说了,周围一圈老爷子,都很不满意处默的表现,从现在看来,他依旧没把握住西域计划的机会,这一次的机会,是你们家老爷,豁出去老脸,从陛下和诸位老帅那求来的,若是再把握不住,老天爷都帮不了你们!” 柳白的语气很重。 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一边用棍子抽程处默,一边说这种话。 程处默猛地抬起头来。 “柳大哥,我...” 柳白制止了他的后话。 “处亮和处弼也不小了,你这个当哥的前途未卜,就没法子给他们安排,整天这么混日子,挡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处亮和处弼的前途,你好好想想!” 说完,柳白就走了。 程元见自家少爷不说话,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少爷,咱们要干什么?” 程处默深吸了一口气,道:“收拾东西,回长安!” 第993章 朕藏起来,看你们着急不着急 夜晚,大食军营! 李二的心情很不好! 按照约定,他需要在大食军营之中,住两个晚上。 原本还算痛快的他,在吃完晚饭,用望远镜看了一眼,自家营地之后,气得一连砸了七八个大食特产的金盘子。 “王八蛋!狗东西!一群白眼狼!” 周围都是知根知底的,没人敢触这位爷爷的眉头,甚至没人敢上去劝。 优素福一脸痛苦的坐在后边,口中喃喃自语。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一遍又一遍的用话催眠自己。 大食赢了! 至少从明面上看,自己才是胜利者。 可是为何,这位爷如此的难伺候? 吃饭摔盘子,喝水摔杯子。 谁伺候他,他就揍谁! 这又是怎么了? 抽得哪门子疯?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王守仁和许褚,一人拿着一碗大食特产的白果浆,正聊着。 看样子,还挺高兴? 优素福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两人跟前。 “两位,是不是该劝一劝你们家皇帝?” 许褚看了优素福一眼,没说话。 王守仁淡淡一笑,道:“总督大人,我们两人身小位卑,跟陛下搭不上话,你们才是地位相等的人,应当由你去劝才是...”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依旧在撒泼的李二,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离开大唐军营,彻底脱离自己人的视线之后,这位皇帝陛下,算是终于放飞自我了。 往常,他总是板着长脸,除了几个亲近的人之外,基本上不会表露出任何情绪。 幸亏李二意志坚定,换个人,恐怕会被活活逼成心理变态。 让他发泄发泄,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皇帝也是人,也有情绪。 本来以为,是为了大唐抛弃颜面,功德无量的善事。 到了大食人营地之中,还想显摆显摆,自家臣子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视。 可偏偏,就在冲优素福臭显摆的时候,回头一看,对面营地上,正时刻关心自己动向的人们,忽然没了? 搁谁心里都不舒坦。 估计着,陛下心里感觉,他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娃娃... 王守仁和许褚都不打算管。 就算对面自家军营里的观察手们,都撤回去了,火炮营也不可能歇着。 陛下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保障。 剩下的事情,无所谓... 见王守仁没有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优素福不想再自讨没趣。 他摩挲了几下拳头,亲自上前,道:“皇帝陛下,我虽不知您为何如此动怒,但万事有因,说出来也好...” 说话间,他急忙冲几个正想过来的仆从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千万不要过来! 鬼知道有多少火炮,正在瞄准自己的脑袋。 万一让对面的人误会,自己想对大唐皇帝不利,那就太遭罪了...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优素福,和朕打一架!” 优素福以为自己听错了。 掏了掏耳朵,问道:“您说什么?” “和朕打一架!” 优素福低头,看了看自己仿佛怀了三胞胎的肚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 在麦地那的时候,就听说大唐皇帝,是一位无敌的统帅和战将。 自己这样的人,十个也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就算挨了揍,也不敢还手! 一个是拳头,一个是火炮,孰轻孰重,优素福分得清清楚楚。 “陛下若是想撒火,可以找那边的王先生和许先生,我看他们两位身手必定不凡...” 李二一怔,下一刻,眼珠子都瞪红了! 他感觉,优素福是在羞辱自己。 这死胖子鬼心眼真他娘的多! 跟许褚和王守仁动手,那不越打越窝火? 至于更远一点的苏定方...压根没在李二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倒是不敢动手,可终归是自家人。 满腔的怒气,没处发泄,李二‘乒乒乓乓’得又摔了几个金盘子,转身道:“去你的大帐!” 反正对面的人也不关心自己。 特意选择的这处,可以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开阔地,也就一点作用都起不到了。 “朕藏起来,看你们着急不着急!” 李二心中如是想道。 王守仁和许褚站起来,不言不语的跟在李二后头,向优素福的大帐走去。 这可把优素福急坏了! 按照约定,自己这一方把大唐皇帝接过来,必须要让对面的人,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大唐皇帝的动向,以此,保证他的安全。 大唐皇帝若是突然消失了,难保对面会不会... 他紧张兮兮的朝着对面望了望。 奈何,他没有望远镜,看到的只是一片连营... 拦李二...是肯定拦不住。 没人能惹得起这位爷。 优素福无奈捂了一下脸,叫过来一个会说汉话的仆从。 “你立刻去大唐军营,找柳白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况,千万不能让他们动用火炮...” 把仆从送出去,优素福急忙跟上李二的脚步。 ... “气死朕了!” 大帐里,李二想都没想,直接就坐在了优素福的主帅位置上。 诸位大食将领和幕僚,本来在商议军情。 虽然不用跟大唐打仗了,可回到大食之后的情况,还尚属未知。 如何行军,从哪条道路回到麦地那。 甚至回到麦地那,如何宣扬新教义,都要经过周密的安排。 一个搞不好,他们这群人就死无丧身之地了。 最好的结果,也是架在火堆上,被人当成羊肉串烤。 ‘敌方’的皇帝忽然闯进来,让在场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李二坐在优素福的位置上,一个个仿佛见了鬼一样。 这位大唐皇帝陛下,还真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看... 优素福闯进来,冲众人呼喝道:“都滚出去!” 众人满脸莫名其妙的往外走。 李二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指着随行伺候的苏定方,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对皇帝是什么态度?回去之后,朕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苏定方苦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很清楚,自从确定好‘被擒’的方针政策之后,陛下心里一直憋着火呢。 被自家营地里,那群不关心皇帝生死的人一激,所有的火都涌出来了。 他求救一般的看向王守仁。 跟着李二来大食营地的,就数王守仁脑子活泛。 扭头之后,他才发现,王守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王先生,王先生...” 第994章 已经把天,捅出来一个大窟窿 深夜十分。 别人都去休息了。 李二强行霸占了优素福的大帐,留宿在这里。 王守仁、许褚、苏定方三人轮流倒班,给李二站岗。 他们终究还是不大信得过,跟着他们一同来大食军营的那些西域人。 到了许褚站岗的时辰。 苏定方跟许褚客套了几句,打了个哈欠,强提起精神,往帐篷里走去。 不过两个晚上罢了,不睡也没什么事,以前在突厥旧地爬冰卧雪的时候,这是家常便饭。 走进帐篷后,他发现,李二和王守仁正在商议着什么。 看两人的脸色,似乎有什么不大好的事情发生。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就觉得王守仁有异。 问过之后,王守仁却什么都没说。 苏定方是一个相当睿智的人,他的睿智,体现在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是从他那半个老师,李靖的身上,得出来的经验教训。 进来之后的他什么也没问。 只是走到角落里,帮着两人倒了热水。 大食营地里没有茶叶,只能凑合一下了。 李二摆了摆手,道:“苏爱卿且坐。” 苏定方拱了拱手,一语不发的坐下。 王守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至少已经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如果可能的话,陛下还是要尽力保持沉默。” 李二皱了皱眉,道:“大理寺与刑部一同侦讯,都没有查到任何踪迹,朕本以为,前往西域能将他们都引过来,再以大军围剿之,却不曾想到,敌人并不为所动,直到现在,咱们还是对他们一知半解...” “闵东平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想必少爷已经有所行动,陛下静观其变就是了。”王守仁摇头说道。 其实,苏定方是打算从头到尾都不插嘴的。 听到‘闵东平’三个字,却浑身一震。 因为闵东平,是他的部下... 这个年轻将领,还是比较被苏定方喜爱的。 年轻,有能力,有胆识的人,在军中一向被大帅们看重。 不出意外的话,此次西域之行结束之后,闵东平就会正式进入四品之列,成为军方少壮派的领袖之一。 可是...王守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二神色复杂的看了苏定方一眼,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把皇室遇刺,以及闵东平袭击张公瑾的事情,告诉苏定方。 这件事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连他这个皇帝,都兜不住的地步。 从大面上看,苏定方是闵东平的直系上司。 这牵扯到,军方之中的派系纠纷。 严格说来,苏定方属于三不沾的那一派。 跟李靖和李勣他们,走得更近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二对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 当年玄武门之时,李靖的暧昧态度,始终是李二心中的一根刺。 王守仁轻咳了一声,道:“陛下,还是告诉苏帅的好...” 李二的眉头,再次皱了一下。 最终,他幽幽一叹,道:“苏爱卿,优素福派去的人,带回来一个消息,朕希望,你听完之后能够严格保密。” 苏定方心中一凛。 急忙站起来,单膝跪地,道:“臣领命!” 李二挥手让他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将皇室遇刺的种种,到西域之行,再到白天的时候,张公瑾遇袭一事,原原本本的跟苏定方,说了一遍。 苏定方听得冷汗直冒,腿都在哆嗦!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陛下着急忙慌的来到西域,还有这么隐晦的原因! 毫不夸张的说,那群胆大包天的人,已经把天,捅出来一个大窟窿! 一位亲王遇刺而死! 两位手握重兵的亲王,遇刺重伤! 最可怕的是,越王和蜀王早该来到西域,而至今,竟然下落不明?! 再听到闵东平一事后,苏定方简直承受了晴天霹雳一般! “微臣死罪!!” 他再次跪下来,心里边,恨不得把闵东平的祖坟刨了! 李二看向王守仁。 他已经把真相告诉苏定方了。 下一步,该是王守仁告诉自己,将真相吐露给苏定方的原因。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还请陛下宽恕苏帅,失察之罪,应由军中司马的承担才是,苏帅并无过错。” 李二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先生说的不错,苏爱卿快快起来,朕无怪罪之意。” 苏定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冲王守仁递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若是没有王守仁这番话,他还真不一定,能脱得开干系。 他在朝中的地位,比李靖还尴尬。 其他老帅,基本上都是跟着李二起家的。 就算有半路投靠,大多也有进军玄武门之功。 只有他,武德年间还在刘黑闼和窦建德手下任职,好不容易在大唐军中混出头来,结果又跟了李靖... 李二的态度,关乎到他整个家族的命运! “王某问一个问题,还请苏帅莫要见怪。” 苏定方急忙道:“王先生尽管问便是!” 他感激王守仁还来不及呢。 王守仁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这个闵东平,本是金吾卫出身,是走了谁的门路,进入苏帅麾下的?” 苏定方脸色一变。 王守仁这个问题,有点太尖锐了... 他偷看一下,李二的脸色。 见李二并无怒气,小心翼翼的答道:“闵东平的确曾在金吾卫任职,去年十月,给家中内兄送了一些财货...” 这种时候,他可不敢说假话。 落在泰记手里,任何事情都能查出来。 若是让陛下知道自己说假话,那刚才王守仁,可就白把自己摘出来了... 王守仁闻言,微微颔首,旋即看向李二。 李二倒是没有怪罪苏定方的意思。 军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管也管不过来。 他只是漠然的说道:“苏爱卿劳苦功高,想必苏夫人亦有功劳,朕钦封其为正四品恭人,以酬明志。” 苏定方脸色一变,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 李二这番话,传达了两个意思。 送礼走门路的事情,他并没有怪罪。 不过,他那个内兄...也就是他大舅哥,怕是活不成了... “微臣...谢恩!” 第995章 我大唐人的信仰,比任何国度都要崇高 两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李二和优素福依依惜别。 优素福如释重负... 这两天在大食军营住的,还真不错! 包括优素福在内,每个大食人都很客气。 说话办事什么的,根本就让人挑不出毛病。 要不是还要回家当皇帝,李二就不想走了。 临走之前,最后一件事,是需要当着大食士兵的面,交换一下国书。 大唐皇帝,是被大食的统帅先知优素福,‘生擒’过来的! 怎么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就直接放回去? 走走程序而已,李二和优素福,都没当回事。 至于给大食人的‘买皇帝钱’,无非就是几口空箱子罢了。 这是优素福自己的脸面,当然要由他自己来准备。 李二不操心。 骑着马,向自家营地走去,背后是漫山遍野的欢呼声。 “陛下,怎么了?” 苏定方见李二停了马,不由得问道。 李二回头,凝望着大食军营。 “苏爱卿,你信不信,大食人迟早会成为我大唐的心腹大患...” 这几天,他可不是光吃喝玩乐了。 肯来大食军营‘丢脸’,也有亲自来了解一下大食人的原因在里边。 这个充满了信仰的民族,是相当可怕的。 他们的凝聚力,不是大唐能比的。 短时间内,他们或许不能对大唐构成威胁。 可是,等他们彻底安稳下来,怎么可能对富饶的大唐领土不动心? 火炮,能镇得住他们一时,却镇不住他们一世! 李二心中笃定,大唐和大食,迟早会有一战! 只是不知道,这一战,是在十几年,几十年,还是很多很多年后... “或许,承乾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个可怕敌人的准备吧...” 李二喃喃自语。 另一边的王守仁,微微一笑,道:“信仰是他们的凝聚力,可是,咱们也有咱们的信仰。” 李二笑道:“没错,我大唐人的信仰,比任何国度都要崇高!” 说着,他哈哈大笑,扬鞭而去! 大唐人的信仰,源于对于祖先的崇拜。 很少有人,会去信仰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 那些为后代子孙建造家园,开垦土地的祖先,才是真正的神。 这一点,李二比任何人都有自信。 ... 唐军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筹备撤退事宜。 诸位老帅都有自己的任务。 在迎接陛下回来之后,又急匆匆回到各自的司职上。 听程咬金说,柳白已经回到了扜泥城。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跟着军队一同回去。 柴令武走了,好像是去了平阳,貌似...还带了个女人。 这件事,把李二气得不轻。 程处默也走了,还一起带走了郭孝恪之子郭待诏,以及刺杀张公瑾的闵东平。 回到大帐,李二心满意足的吃了一海碗面条。 “儿臣求见父皇!” 得到太监的回答之后,帐篷帘子一掀,李承乾走了进来。 李二刚要说话,忽然看见,李承乾身后,跟着两个泥猴一样的小子。 定睛一看,李二大吃一惊! “恪儿,青雀?!” 见到李二之后,李恪和李泰,‘哇’得哭了出来! “父皇!” 李二顾不得两个小子身上脏不脏,一把将他们搂进怀里。 “自打知道你们失踪后,父皇是茶不思饭不想...” 话还没说完,李二先打了个饱嗝。 在大食军营里,油腻腻的东西吃惯了。 这碗面条,把他撑得不轻... 李二难得脸红了一回。 身为皇帝,最擅长的业务,就是给自己找场子。 他一把将两个小子推开,怒道:“你们死到哪去了?莫不知父皇日夜为你们担心?!” 李恪和李泰,同时给了李二一个幽怨的眼神。 李承乾笑吟吟的说道:“父皇,不管怎么说,老三和老四算是回来了,不如让他们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再来拜见父皇!” “也好!” 李二气哼哼的一甩袖子。 而后,把脑袋转过去。 生怕儿子们,看到自己脸上的尴尬之色。 不过,他心中也大呼庆幸。 两个儿子没出意外,真是老天爷开眼。 等李承乾把他们带出去之后,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他坐下来,盯着轻轻晃动的帐帘,咬牙切齿的说道:“西域的事情结束了,朕也终于能腾出手,好好会一会,这位敌人了!” 登基之后,很少有人能让李二,恨得牙根都痒痒。 除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之外,他自诩对得起任何人。 究竟是谁,如何仇恨皇族? “待查明真相,朕一定要亲手屠了他全族!” ... 李恪和李泰是刚赶到军营之中的。 时间紧急,为了让李二放心,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将从长安带来的金银,送到扜泥城。 洗过澡,两位小王爷恢复了几分往昔的风采。 李恪黑了不少,后脖子上晒的全是死皮,现在上边涂满了药膏。 李泰因祸得福,瘦了十好几斤,下巴都尖了。 看着两个弟弟,搂着饭菜使劲往嘴里塞,李承乾有点心疼。 也不知他们在这一路上,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谁也没着急问,他们在路上经历了些什么。 都是聪明人,如果事态紧急的话,他们俩早就说了,不会耽搁到现在。 “皇兄,有酒吗?” 李泰抬起脑袋问道。 李承乾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秘密,旁人不知道。 李泰往嘴里灌了一口,品味片刻,心满意足的长出一口气。 “我们在来的路上,碰见表哥了,知道军中出了岔子,就赶紧过来了,一会儿找完父皇,还要尽快去扜泥城,这笔银子柳大哥要得急。” 李承乾把酒壶接过来,又递给李恪。 “你们多休息休息,那笔银子我去送便是,看样子,咱们兄弟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到关中了,父皇的意思是,等拿住凶手,咱们再回去。” 李恪和李泰对视一眼,都面有为难之色。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用眼神互相推诿了半天,终究还是李恪这个当哥的起了个头。 他脸色复杂的说道:“皇兄,其实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却不好直接告诉父皇,还是由你来定夺吧...” 李承乾一怔,道:“什么意思?” 第996章 这一天天的,总没有安宁的时候 对于凶手的身份,李二和李承乾,这个现任的皇家家主,以及未来的皇家家主,做了很多的猜测。 皇家不是没有敌人! 不过,能够被皇家称之为敌人的人,基本上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上到李渊,下到李承乾,都不是喜欢给自己留麻烦的人。 可想遍了所有可能,依旧没有得出准确的答案。 甚至,连敌人的范围都画不出来。 李恪的话,让李承乾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想错方向了... 有些人看起来不是敌人,实际上却将皇家,恨之入骨! 也有些人,总以为早就灭亡了,实际上,却一直生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原来,这才是你们没有直接告诉父皇的原因...” 李承乾苦笑一声道。 李恪和李泰都显得有点心虚。 “所以,才让皇兄你来定夺,我们实在是...” 李恪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听不见了。 李承乾沉默了很久,幽幽的说道:“我能定夺什么?说到底,是咱们家对不起他们,若是直接告诉父皇,恐怕比西域之战,掀起的动乱还要大...” 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咬了咬牙,道:“你们先什么都别说,等过几天,探探父皇的口风,再决定如何,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 他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说给李泰和李恪两人听。 大致猜到了敌人是谁,就算暂时不能动,也要做好必要的防范措施。 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听完了李承乾的计划,李恪默默的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记下来。 李泰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唯一的担心,是父皇猜出来,其实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就差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如果这层窗户纸没人捅破,我想,父皇也心甘情愿的继续糊涂下去吧...” 李承乾满脸复杂的说道:“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父皇就快猜出来了。” ...... 扜泥城! 李承乾代替李恪和李泰,将带来的大批量金银送到超市分行。 他来的主要原因,还是想让柳白,帮自己拿个主意。 对于李承乾的到来,柳白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 王守仁和许褚,已经回到了柳白身边。 李承乾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王守仁和柳白,面对面坐着,脸色有些沉重。 “李泰和李恪平安过来了?” 李承乾走过来,坐在两人侧面。 “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柳白点了点头,道:“的确不怎么好...” 李承乾一怔,旋即也明白了。 李泰和李恪此来,除了带了自己王府里的侍卫之外,还有一部分泰记的人。 这一路上,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泰记的人肯定会最先禀报给柳白。 想到这,李承乾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豁然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走! 泰记是锦衣卫和百骑司融合之后的产物,如果柳白知道了,那么岂不意味着,李二也... 柳白摆了摆手,让李承乾坐下。 “我已经吩咐下去,让泰记的人安分一点,先不要告诉陛下。”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道:“还是柳大哥想的周全。” 王守仁忽然道:“钱世安还没有胆子一直瞒着陛下,换言之,陛下迟早会知道。” 李承乾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心中发狠,道:“那就将钱世安灭口!” 柳白皱了皱眉。 却没有说什么。 钱世安为皇家卖了一辈子的命。 若是因为一个秘密,就灭了他的口,不知会寒多少人的心。 不过,身为太子,该狠的时候就要狠! 关系到整个皇家的安危,相比之下,钱世安的生死,还真就不怎么重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一旦让李二现在知道了真相。 谁都无法预料的后果。 说不定,偌大的皇家,会因此分崩离析。 又是一场天大的动乱! 王守仁却摇了摇头,道:“且不提钱世安有多少功劳苦劳在身,主要是,即便灭了他的口,依旧瞒不了陛下多久,恐怕过一段日子,陛下就会发现,那些人针对的并不仅仅只是皇族,而是...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一批人。” 柳白沉声道:“明日清晨,大军就会开拔回朝,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陛下是不可能让你们入关的,那么,长安城中的冲突将会愈演愈烈,可是咱们都不回去,连个拦着陛下的人都没有...这是,当下最大的难题。” 李承乾问道:“柳大哥,你的意思是...” “相比之下,西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有老周他们操持,西域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咱们立刻动身,先一步回到长安,提前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说完,柳白看向王守仁,道:“据你猜测,陛下多久会知道真相?” 王守仁略一沉吟,道:“若是没有闵东平之事,或许陛下很久之后才会看出端倪,细细一想,就会发现,闵东平的目标并不是张公瑾,再串联起河间郡王、江夏郡王、荆王,乃至李勣遇刺之事...但凡再发生任何一起刺杀事件,陛下定能将这些事情,一一串联起来,到那时...” 他的话,坚定了柳白的想法。 “罢了,先回长安再说!” 柳白有点头疼。 这一天天的,总没有安宁的时候。 好不容易结束西域之行,还没来得及回家乐呵乐呵,一群早就该死的人,就莫名其妙的蹦了出来。 关键是,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李承乾悔恨的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躲在西域纠缠,先回长安,至少能够掌握主动权!”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废话就别再说了,快去收拾东西,早一点赶回长安,也是好的。” 李承乾站起来,匆匆离去。 柳白也吩咐下去,让下边的人收拾行装。 仅仅在一个时辰后,柳白便带着李承乾,以及还没来得及休息的李泰和李恪,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军营的中军大帐之中,正在和程咬金等人商议回朝事宜的李二,在得到消息后,短暂的错愕了一下,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第997章 柳家又要有什么大动作? 春日里的长安很美,四月份的气候,最是宜人。 从新丰一直到灞桥,路上总是杨柳依依。 柳家对于长安城的改造,从来为停歇过。 十二坊是一个很典型的范例。 去年秋天,北边的灞桥新区也已经扩建完毕。 作为毗邻书院和皇宫两大要地的居住地带,这里的房产,却罕见的没有被炒上天价。 原本的东市,如今的大唐股事局,彻底修葺了一遍。 一楼依旧是原来的交易大厅。 临时的小房子全都被铲掉,换成了一个个能够供三四人坐下的小格子。 上了楼,便是灞桥新区的售楼处。 股事局的人和物业司的人,早早做好了地形图。 和当初的十二坊一样,每一套宅院,都有固定的编号。 稍微一打量,就知道灞桥新区的宅子,比十二坊便宜了不止一两成。 当年的宅王,足有上千万贯! 而灞桥新区的宅王,不过八百六十万贯罢了。 加上必须要缴纳的税款,总共也没有超过千万贯的大关。 十二坊宅王的获得者庞春,吃透了宅王的红利。 他的麻布生意蒸蒸日上,而且,和柳家的合作日益密切。 远到西域,岭南,乃至大唐人很少知晓的骠国,都有庞记的麻布售卖。 短短年余,这厮成了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豪商! 甚至,连皇家都开始用庞记的麻布! “欠款已清,两不相欠!” 坐镇长安城的沈万三,亲自赶到股事局二楼的售楼处,给庞春办理贷款缴清手续。 当初庞春,手中只有不足六百万贯,剩下的全靠贷款。 现在,他竟然都缴清了! 收好票据,庞春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大掌柜,今晚我老庞做东,百叶轩宴请诸位朋友,不知可否赏光?” 沈万三整理了手头的档案,道:“我家少爷不日将回到长安,还有许多业务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只好多谢庞东家的美意了。” 庞春有些失望。 柳白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插手过,长安城的生意了。 这几年,他的目光基本都放在拓展对外的业务上。 毫无疑问,沈万三成为了大唐独一无二的商贾领袖。 他不赏光,这顿饭的滋味,顿时少了七八分。 “以柳公子的气魄,想必这一次西域尽收其毂,回来之后,我等还须上门拜见一二。” 沈万三把文件都收尽抽屉,摘下金大坚给他制作的眼睛,用衣角擦了擦。 “庞东家,咱们两家的交情,和旁人都不一样,当年若无庞东家襄助,股事局危矣,拜会就不必了,少爷说,回到长安之后,要亲自宴请诸位行首。” 庞春一怔。 柳白宴请各行的行首? 这可不多见。 在商贾的眼中,各行的行首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但对于柳白而言,他家随便出来一位掌柜,地位就比行首高得多。 莫非,柳家又要有什么大动作? 那肯定是要好好研究研究的! 柳家家主‘财神爷’的美称,可不是空穴来风。 跟紧柳家家主的脚步,几乎是当下发财的唯一办法。 各行其事的年头,早就过去了。 超市崛起,差不多将所有产业一网打尽。 作为制造商,庞春他们这样的商贾,只能靠着给柳家供货,才能分上几杯羹。 他看了看左右。 大厅里,似乎没有熟人。 “沈大掌柜,我老庞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正巧也到了正午,咱们天香楼摆上一桌,如何?” 百叶轩是最近开的酒楼。 美食美酒,一样不缺。 而且,是大唐女股神长乐公主,拉上几位皇家的长辈,开起来的新产业。 装修也好话,请客特别有面子。 相比之下,太上皇开的天香楼,都要差上几分。 可真到了宴请贵客,或者有重大场合的时候,人们还是喜欢去天香楼。 能在天香楼的雅间吃饭,是一种展示身份的手段。 同时,也能表现出对于客人的尊重。 像庞春这样,生意做的大,朝中也没有多少根底的人,去天香楼吃上一顿饭,代价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还是在没有提前预约的情况下... 沈万三有些无奈的笑道:“并非是沈某驳庞东家的面子,实在是万事缠身,走不开...说句唐突的话,要不是你贷款买的宅王,对柳家意义重大,沈某也不会亲自来...” 庞春仗着往日和沈万三的交情,不管不顾的把他拉起来。 “不忙,不忙,半个时辰的事情而已,咱们也不喝酒,吃顿饭罢了!” 见庞春如此热情,沈万三也没办法了。 身为柳家实际意义上的总掌柜,必要的应酬,是免不了的。 何况,庞春是超市麻布类货物的主要供应商,总不好连着拒绝人家两次... 出了股事局,上了马车,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天香楼。 别的酒楼都是扩建,银子充足的情况下,恨不得把整条街都盘下来。 天香楼恰恰相反,面积比刚开业的时候,缩减了一大半。 一楼的大厅取消了,专门负责接待排号的客人。 二楼三楼彻底变成了雅间。 酒楼掌柜,还是从宫里出来的老魏。 这个老太监,一改从前的猥琐,如今也有了几分气度。 总跟贵人们混在一起,往日的德行说什么也要收敛一二。 沈万三的到来,让他亲自迎接。 只是对于庞春没有预约的行为,有些不爽。 不过看在沈万三的面子上,终究还是给了一个雅间。 秉持着酒楼做什么,客人们就吃什么的营业态度,天香楼上到掌柜,下到伙计,一个个都牛气的不行。 几盘子模样不咋地,味道却出奇好的菜肴端上来,庞春一口没吃,全程站着给沈万三布菜。 一直等沈万三吃差不多了,庞春才开口道:“沈大掌柜,您也说了,咱们是有交情的,不知柳公子这次回来,究竟有什么打算?” 他没有做出‘送东西’这种愚蠢的行为。 堂堂柳家的负责人,看不上他手中的仨瓜俩枣。 既然沈万三肯来,就说明有吐露消息的意思。 沈万三放下筷子,笑道:“具体的,我老沈不便多说,庞东家可以告诉交情好的几家商贾,先把货物压一压,别急着脱手,能筹钱的,也尽量多筹集一些,言尽于此,其他事情,庞东家就不要多问了。” 第998章 就是因为朝廷有钱了 吃完饭,从天香楼出来,庞春告别了沈万三,独自一人向家中走去。 身为行首,是需要有些派头的。 不是为了自身的享受,而是需要向诸多同仁,乃至对手,显示自己的实力。 很多商家都是这样。 明明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要买柳家的马车充门面。 晚上盖的被子,被虫蚀满了窟窿眼,也必须将自家大门装修得富丽堂皇。 大理寺和御史台检查得力度很大,商贾们也不必担心,被那些臭不要脸的官员们欺诈。 庞春家,早就搬到了十二坊。 这里在去年夏天,随着柳家击溃五姓七望,彻底成为了长安城的经济中心。 朝廷是有规划的。 靠近皇宫的地方,并不必须具有经济职能。 恰恰相反! 无论是皇家,还是朝廷,都在尽力提高,皇宫周围这一片区域的政治职能。 站在丹凤门往外看,整条朱雀大街,一直延到大慈恩寺门口,再也没有任何商家。 而原本在外城的兵马司、巡城司,乃至一些并不太重要的小衙门,都搬迁了过来。 其实,就是因为朝廷有钱了。 不必再依靠长安城里这点商税,来维持日常的开支。 十二坊的景色是最美的。 其他地方,种满了柳树。 这时节,铺天盖地的柳絮。 鼻子不大爽利的,出门就打喷嚏。 就连李二都没有办法。 他们家族盛产气疾,这时候,连皇后都不肯出门。 十二坊却种满了梨树。 自从进了三月份,远远看去一片雪白。 到了八月份还有梨子吃。 摘下几个长得好看的,泡在酒里,能享用一整个冬天。 排污道都在底下,再也不用早上一起来,就出门倒马桶。 ‘夜香车’在十二坊,已经成为了历史。 路中间的河道,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曾几何时的臭水沟,现在清澈得可以看见底。 每家每户门口,都有一个石台子。 都是主人家自己垒起来的,平常洗衣做饭都在这里取用。 一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都乐意出门干点杂货,讨个生趣。 走进十二坊的大门,物业司的人过来见礼。 “庞掌柜!” 清一水的,都是灰色短打扮的中年人。 庞春不敢怠慢,拱手还礼。 这些人,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 即便是陛下,都拿他们当宝贝看待。 等国家起了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召回去。 说不准,里边就会出了大人物。 来这里当护卫,只是临时混口饭吃罢了。 “庞掌柜,要马车吗?” 到中心住宅区,还要溜达一炷香的时间。 一个憨厚的中年护卫,指着岗亭后边,停着的一溜豪华马车,笑吟吟的问道。 庞春把刚才在大街上,顺手买来的桂花糕,送给中年护卫。 这群人,保护着整个十二坊居民的安全。 迎来送往的,也不容易。 能住在这里的,谁也不在乎散碎银两。 一般情况下,出门回来,都会带点东西。 “溜达溜达,不用马车了。” 宅子贵,福利也就好。 让业主们出行便利,是最起码的标准。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没人去开铺子。 一应用品,都是物业司的人去采购,再分别送外各家各户。 告别了护卫们,庞春慢慢悠悠的往里走。 一路上,不知和多少人打了招呼。 能买得起十二坊宅子的人,随便拎出来的一个,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商。 而且,还有一部分是那些古老家族的别院。 像独孤家、窦家,甚至皇族的那些亲王,都不远远不止一处房产。 庞春这一路上,都在琢磨沈万三的话。 柳家肯定要有大动作! 庞春参与了柳家的岭南计划,也参与了西域计划。 深知其中的利润,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可那两次,也没见沈万三如此重视。 “总听说天下是个球,难不成,柳家要把货物卖到另一头去?” 走到自家门口,庞春没有进门。 而是来到河边的石台子上,盘腿坐下。 作为宅王的拥有者,庞家在十二坊的业主之中,也是身家数一数二的存在。 尤其是在养成了喝茶的习惯之后,就更不乐意用河水井水了。 康王谷的谷帘泉,惠山的石泉,早就被皇家占了,旁人享用不到。 庞春专门派人,在秦岭之中,买下了一座山头。 每十天,都有人从里边运送新鲜泉水过来。 庞家门口的石台子,也就闲置了下来。 知道自家老爷喜欢在这里静坐,庞家的仆役特意在自家院子里,打了一口井,用来洗洗衣服,洗洗菜。 在石台子周围,定制了围栏,放了蒲团和矮桌。 来了客人,总喜欢在这里坐一坐。 河水潺潺,让庞春的心,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仔细想了想,喃喃道:“还是不能吃独食...” 说着,站起来,走到毗邻庞家的一处宅院外。 “老潘,老潘!” 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一个比庞春年长一些胖老头,背着手走出来。 “喊什么喊?” 胖老头话说的不客气,脸上却带着笑意。 “来一盘?” 胖老头傲然道:“来一盘就来一盘,最近跟书院的陆先生,学了几招,看老夫将你杀个片甲不留!” 庞春笑道:“那就把陆先生一块叫上,我老庞先观摩观摩,省得直接上手丢人!” “也好!” 胖老头急着吩咐下人,去叫住在东头的陆先生。 陆德明今日休沐,进了四月份,书院新学期的教学工作已经稳定了下来,没有多少操心事。 先生越来越多,已经用不着陆德明这个级别的人,亲自授课了。 平常跟药肆行的行首赵老东家,关系走得跟进。 陆德明坐着物业司给准备的马车,应约而来。 跟庞春也是老熟人了,没什么好客气的。 很快,三人坐在庞春家门口的石台子上,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下过两场后,庞春给两人倒了茶,笑吟吟的说道:“庞家最近打算收敛收敛,不知两位家里,又什么打算?” 第999章 这个时代的商贾,才是最有规矩的一群人 庞春的话,让两个下棋的人,都停了下来。 对视一眼之后,同时看向庞春。 十二坊差不多聚齐了关中一道,所有的有钱人。 有钱人也是分等级的。 和柳家这种庞然大物比起来,他们当然不够看。 和有官方背景的人比起来,似乎也稍稍逊色一筹。 即便陆德明是江南陆氏的家主,恐怕也比不上朝中那些新贵们,置下来的产业。 他是个经义大家,一辈子都扑在学问上。 当年也是靠着农田,维持家族的生计。 像程咬金、房玄龄他们那种,乘着柳家的东风,赚银子比抢劫还快! 而在诸多没有官方背景的人之中,庞春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和柳家也有一定的合作。 尤其是去年夏天之后,购买了宅王的影响力,加上柳家超市的遍地开花,庞家的产业可谓扶摇直上! 按理说,柳家依旧处在拓展产业的阶段,这时候,就应该玩了命的往生意上砸银子!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难道,庞春打算收敛一下? 生意上的收敛,和性格上的收敛不是一回事。 这意味着,庞家要回笼大批量的银子,暂停生产货物,甚至可能会关上几家作坊,解散一批工匠! 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江南的农田献给朝廷之后,陆德明靠着书院的关系,帮家族谋了一些酒米行的生意,算是跟太上皇合作,全力支持‘李师傅’品牌。 而赵老东家,则是关中药肆行的行首。 手底下掌握着大半个中原的药材生意。 利润虽高,但终究不是人人都需要。 恐怕加起来,也比不上庞春这位麻布行的行首。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串联。 一个人赚银子,迟早会被全天下的人敌对。 柳家足够强势,同样需要拉上一批人来合作。 庞春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他今天邀请老赵下棋,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陆德明算是白白捡了一个便宜。 “有什么内幕消息?” 老赵放下手中的棋子,严肃的问道。 庞春却端起了架子,笑而不语。 他答应过沈万三,不把实情讲出来。 不过,必要的好处还是要捞一捞的。 跟柳家合作久了,不怕挨坑。 陆德明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听闻庞兄家里的二小子,也到了入学的年级。” 庞春等的就是这句话。 对于普通人而言,进入书院的唯一渠道,就是通过入学考试。 可对于陆德明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换做往常,以陆德明的身份,还真不一定搭理庞春这种商贾。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柳白凭借一己之力,将商贾的地位,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斗世家,争高句丽,再到如今的岭南计划、西域计划,都是靠着商贾手段,才实现目标的。 连太上皇都放下身段做买卖。 他们这些下边的人,再也没资格,对商贾吹胡子瞪眼的。 “那就多谢陆先生了!” 庞春笑呵呵的说道,旋即,看向老赵。 老赵满脸的不悦之色。 “几十年的交情了,你跟老夫玩这种心眼儿?” 庞春摇了摇头,道:“交情是交情,生意归生意,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大唐商贾做生意,可以偷奸耍滑,但决不能缺斤短两。 可以吞并挤占,但绝不可以用下作手段。 这个时代的商贾,才是最有规矩的一群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上千年都不变的道理。 规矩,不能破在自己身上。 老赵想了想,道:“老夫不像陆先生那么有本事,顶多赚了银子,分你一成便是!” 庞春冲他拱了拱手,道:“消息的来路,我老庞的确是不能多说,但可以告诉你们,柳公子回来之后,要有大动作,总之四个字,囤货筹银...” 不等他说完,老赵脱口而出。 “那老夫送去西域和岭南的那两批货,该怎么办?” 陆德明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我陆家,才跟岭南舰队签订了交货的协议,货款起码要两年之后才能收回来!” 庞春笑道:“那就不是我老庞能左右的了,告诉二位,也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至于旁人,我是不打算告诉了,希望两位也要保守好这个秘密,否则等柳公子回来,倒霉的还是咱们。”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谁都没有继续下棋的心思了。 各自找了个由头,回家去了。 ...... 道兴坊,柳家大宅! 自从李二出征以来,以柳家大宅为中心,囊括了新兴郡王府、河间郡王府、江夏郡王府等等一众王府的区域,布满了暗哨。 李孝恭和李道宗有武艺在身,受到袭击之后,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可其他王爷,就不一样了。 像新兴老郡王这个岁数的,就算遇刺没有受伤,恐怕也会吓个好歹的。 安全是第一位的! 为此,太上皇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踏出大门一步了。 只有柳家的几个人才知道,太上皇这段时间,压根就没回来住。 他在大慈恩寺的大雁塔中,找了一个地方清修。 连万老贵妃,都难得看见他一次。 这一天,长乐和巴陵,一左一右搀扶着万老贵妃,来到大慈恩寺。 见过玄奘之后,便登上了大雁塔。 曾经的正觉寺住持,如今的大慈恩寺戒律堂首座,道信和尚,亲自在李渊的清修室外守护。 “道信禅师...” 万老贵妃双手合十道。 道信和尚一手拄着禅杖,另一手竖于胸前。 “参见贵妃,参见两位公主!” 万老贵妃面露悲戚之色。 “他...还是不肯出来吗?” 道信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太上皇将万般罪孽,都归于己身,恐怕难以勘破识障。” 万老贵妃深吸了一口气,道:“麻烦道信禅师通禀一声,本宫与太上皇,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道信和尚走出来,将万老贵妃请了进去。 两个多月没见到李渊了,看到他的那一刻,万老贵妃的身子晃了晃。 好在有巴陵和长乐搀扶,否则非摔着不可。 万老贵妃死死的咬着下唇,片刻之后才道:“柳白他们就要回来了,万事都有他们去解决,你莫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 李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枯槁得厉害。 也不知,这段时间究竟怎么折磨自己的。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早就该下去,跟建成他们作伴了...” 第1000章 右光禄大夫,纪国公段纶 万老贵妃心里如同刀割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李渊憔悴的模样,还因为,放在李渊前面,写着‘荆王李元景’字样的牌位。 世间三大悲事,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李渊一个人,都占全了... 本以为,到了柳家之后,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谁成想,天降横祸! 一开始,谁都不想让李渊知道李元景的死讯。 可到后来,实在是瞒不住了。 “咱们走吧...” 知道自己劝不好李渊,万老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食盒放下。 巴陵公主俯身将食盒打开。 其中一部分,是拿给荆王李元景的贡品,另外一部分,则是希望李渊能多少吃一些。 长乐没动。 她搀扶着万老贵妃,面上若有所思。 三人走下大雁塔。 玄奘已经在此等候。 “阿弥陀佛,太上皇经历生死,却未曾看破生死,旁人无可相助,老贵妃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万老贵妃强忍着心中的悲哀。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 说罢,带着两位公主离去。 玄奘看着她们的背影,幽幽一叹。 “皇家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分明过,这一劫若是渡不过去,怕是长安城中,再无宁日...” 正说着,天空以极快的速度,阴暗了下来。 像这种雨,春天是很少见的。 可一旦出现,定会下得格外激烈。 而且,还会伴随着大风。 叮叮—— 大雁塔上的铜铃铛,被风吹响。 道信和尚从大雁塔中走出来。 “太上皇吩咐,不再允许任何人登塔。” 玄奘点了点头,道:“就依太上皇吧,柳公子回来之前,不要再让任何人打扰他了。” ... 今年的第一场大雨,连着三四天都没有放晴。 耽误了春耕,倒不是多大问题。 等雨停了,努把力,找补回来便是。 不过,人心却是没办法弥补的。 总是阴沉沉的天空,让每个人的心头都很压抑。 仿佛,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三省官邸! 房玄龄眯着眼睛,只觉得奏章上的字忽隐忽现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找柳家定制的眼镜,这才缓解了一些。 “这该死的鬼天气!” 同样和他一起,值守三省官邸的,还有脾气火爆的高士廉。 老家伙最不喜欢潮湿天气。 撸起袖子,胳膊上起了一片小疹子。 “去书院瞧一瞧不就行了?” 房玄龄看的头皮有些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恨不得把高士廉胳膊上那块肉,用刀子削下去。 “老夫前天就去了,结果两位神医说,让老夫多吃点青菜,不许再饮酒,药也没开,就把老夫赶出来了!” 房玄龄嗤嗤一笑,接着低头看奏折。 自从陛下去西域,已经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这半年来,长安城算不得风平浪静。 一些人,已经隐隐猜出了陛下急匆匆离去的端倪。 如此大事,当然瞒不过三省的几位大佬。 尤其是像房玄龄这种,住在离道兴坊本来就不远的地方。 何况,戴胄早就把真相,透露出几分了...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各自处理着自己的政务。 到了差不多快吃午饭的时候,才抬起头来。 没有外人,房玄龄伸了一个懒腰,腰板上‘咔咔’的响了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房乔,你比老夫还小上四岁,身子骨这就不行吗?” 高士廉从桌子下,提出一个暖瓶,给自己的杯里倒热水。 房玄龄苦笑一声,道:“身在咱们这种职位,哪一个不是一身的毛病?就看陛下什么赐个恩典,准许早点致仕,也好颐养天年...” 严格来说,高士廉和房玄龄的岁数并不大。 高士廉还不到六十,房玄龄也才五十出头的样子。 不过,相比于大唐依旧不高的平均年龄,两人也差不多,到了退休的岁数。 到了他们这个岁数,依旧坚守在朝廷一线的官员,并不多见。 “今日奇怪的很,为何送饭的还不来?” 高士廉纳闷的问道。 贞观元年时,朝廷财政吃紧,便取消了四品以上朝官才有的饭补。 没过多久,朝廷忽然富得流油,却没把饭补加回来。 而是在望仙门外,专门给当值的官员们,弄了间小厨房。 老哥儿俩把茶泡上后,送饭的小太监,才匆匆赶来。 “本来就没几天吃头了,担待点吧...” 听见高士廉的不住的抱怨送饭晚,房玄龄开口劝道。 皇宫丹凤门外的道兴坊,也在逐步的改造。 再有几天,不光是三省官邸,还有六部九寺五监的衙门,都要从皇宫外苑搬出去。 还想吃皇室特供的小灶,就要看陛下够不够意思了。 皇宫的饭菜,做得越来越好。 隐隐有了能比上柳家的趋势。 柳家不开酒楼,除了李恪之外,也没人研究吃食。 ‘家传’的手艺,倒是让皇宫的尚膳监,学了九成九。 吃了午饭,闭目养养精神。 两人又开始埋首在一片案牍之中。 不知不觉,终于到了下差的时辰。 按照往日的习惯,下了差先不回府。 老哥儿俩坐着马车,来到大理寺外,接上戴胄,找个一家小酒馆。 都是随房玄龄来的。 他家的母老虎太威风,宰相大人不回家,也很正常... 戴胄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房玄龄他们俩也没问。 最近,他的压力很大。 陛下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直到现在,那件案子依旧没有丁点进展。 为此,大理寺和刑部,几乎放下了其他一切事情,专心侦讯。 “唉...” 闷了一口酒,戴胄长叹一声。 房玄龄和高士廉对视一眼。 “玄胤兄,万事不可急,陛下说了,不再给你规定时间,慢慢查便是...” 戴胄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杀人啦!” 一声惊呼之下,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几步冲出去,发现就在这家小酒馆外,一个中年人,倒在血泊之中! 身份应该不一般。 周围有几个手足无措的侍卫。 “本官乃大理寺卿戴胄,都让开!” 戴胄急忙跑过去。 房玄龄和高士廉看到了那中年人的模样,顿时脸色一白。 那人,赫然是右光禄大夫,纪国公段纶! 第1001章 高士廉是皇后的亲舅舅,似乎也算是皇族的一员 右光禄大夫是从三品的秩官。 从地位上看,属于文散官一类。 从权职上看,算是言官。 段纶他爹是前隋时期的兵部尚书段文振,因为助李家晋阳起兵有功,封爵纪国公。 实际上,在朝堂中是比较边缘的人物。 除了大唐建立之初,担任过两年益州都督之外,再也没有重要的官职了。 近几年,有点向军方靠拢的意思。 奈何跟上的比较晚,没什么人乐意搭理他。 说白了,是那种典型的吉祥物类官员。 地位高,权力小,从李渊到李二,都拿他当个摆设。 好告诉天下人,皇帝没有忘记当初一同起兵的从龙功臣。 如果,他只有这点身份,就算当街被人乱刀分尸,也没什么好诧异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当官的基本素质之一。 反正也没什么交情... 可是,他的另一重身份,却不能不让房玄龄等人重视。 因为,他还是李渊第四女,高密公主的驸马! 其实一开始不是。 高密公主的第一个驸马是长孙孝政。 可惜长孙孝政是个短命鬼,成亲没几年就死翘翘了。 这才被段纶钻了空子。 如今段纶死了,高密公主这个‘克夫’的帽子,估计一时半会是摘不掉的... 戴胄冲过去之后,亲自驱散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房玄龄和高士廉紧随其后帮忙,维持好秩序,保护好现场。 “快去统治刑部和巡城司的人!” 戴胄冲着段纶那些手足无措的护卫们吼道。 这种事情,都归刑部管,只有等刑部进行初步的侦讯之后,又三省下令,大理寺才有插手的资格。 “又是皇族!” 房玄龄眉头紧锁。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段纶都是皇族的一员。 又有人对皇族下手了! “之前都是亲王,郡王,这一次,他们朝着驸马下手了!” 高士廉低头看了看。 虽说段纶的胸膛还在起伏,但血已经流了一地。 伤口太大! 除非书院的孙神仙和李神医,近在咫尺。 否则的话,段纶死定了。 戴胄很理智的,没有去动段纶。 既然没救了,反倒不如保存好他的伤口,等着刑部的仵作仔细检查一番。 也就在两三句的工夫之后,段纶就不动了。 房玄龄低声说道:“看来,那伙人是无差别下手的,段纶可没有几个仇家...” 戴胄阴着脸,道:“皇后亲自下令,不让任何一位皇族露面,段纶这是在找死!” 说完,他看向段纶的护卫头子。 “你们为何公然出现在大街上?” 护卫头子脸色一片惨白,早就吓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公爷接到一份邀请函,说是...是要去天香楼赴宴。” “天香楼?” 戴胄眼睛一亮。 他忽然发现,段纶死得未必没有价值。 李元景死的不明不白,现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李孝恭和李道宗遇刺之时,混乱一片,有痕迹也早就破坏得干干净净了。 说不定,这一回能够追本溯源,查到敌人的动向! “请帖呢?” 护卫头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被人抢走了,就是刚才袭击公爷的人!” 戴胄没有多问。 如果段纶的护卫们,有敌人的消息,现在也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了。 “等刑部和巡城司的人来吧!” 戴胄和房玄龄两人低声交谈了片刻。 很快,巡城司的人最先到达。 他们吃饭的小酒馆,和六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巡城的武侯来了,带队的是一位隶属于金吾卫的昭武副尉。 长安城的治安,名义上归雍州统辖,三省早就筹备好,在长安设立京兆府,将一切共同筹划。 而今,长安城的治安正是由金吾卫全权负责。 巡城司的编制,也全都划归到金吾卫内。 这位昭武副尉到了之后,表现没比段纶的护卫头子好多少。 眼瞅着这厮还要客气几句,房玄龄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火速封闭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说着,房玄龄破例,将中书省的印玺,交给这位昭武副尉。 一炷香后,全城戒严! 狄知逊带着刑部的人赶到了。 见戴胄他们好像一直在,狄知逊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慌乱的百姓,把现场破坏掉。 来不及客气,狄知逊立刻带着人带着人,检查了起来。 周围的屋舍,也全部都被封存。 房玄龄亲自下令,调动来上千名金吾卫,逐一排查。 “有发现吗?” 见狄知逊检查完段纶的尸体后,站在一旁垂目沉思,戴胄上前问道。 狄知逊口中喃喃道:“不对劲啊...” 他继续低头观察起段纶的尸体。 过了好一阵,才直起身子道:“戴正卿,麻烦您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他已经问过段纶的护卫了,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戴胄算是半个侦讯的行家,一定能看到别人不注意的东西。 “当时...” 戴胄把冲出来之后,看到的东西,详细讲述了一遍。 狄知逊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摆了摆手,让仵作把段纶的尸体带回去。 旋即,向房玄龄拱手,道:“方相,下官以为,短时间内不宜再打开城门,并加强长安城内的夜防!” 房玄龄心中一凛。 封城一时半会还好说。 时间长了,代价可不是一般的大... 最重要的,还是考虑到影响。 皇族遇刺的消息,还处于严格保密的阶段。 但凡有丁点内幕走漏,谁都担待不起。 终究是皇族的事情,即便身为宰相,也没有这个权力。 上一次封城,还有着出征西域的借口。 可这一次呢? 难保不会让人猜到些什么...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好,本官这便入宫去求见皇后!” 他不敢耽搁,拔腿就走。 狄知逊又向高士廉拱了拱手。 “下官身小位卑,恐怕难以求见高密公主,还请高大人行个方便!” 几人都知道,他要去找高密公主,询问关于那封请帖的消息。 公主,尤其是和李二同辈的公主,不是一般的难见。 高士廉点头答应。 刚要走的时候,戴胄忽然道:“多带些人手!”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高士廉一眼。 高士廉是皇后的亲舅舅,似乎...也算是皇族的一员。 第1002章 给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山雨欲来风满楼! 随着高密驸马段纶当街被杀,长安城上空仿佛笼罩起一层阴影般。 人心惶惶! 消息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说刑部闹鬼,堂堂驸马爷的尸首,竟然莫名失踪了? 那可是刑部啊! 大唐掌管律例刑罚的最高司府。 不管刑部如何解释,尸体并没有丢失,而是被高密公主府的人接回去安葬,根本没有人信! 百姓们并不关心真相。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安全且安宁的长安。 连刑部对那伙‘贼人’都无可奈何,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一时间,刑部辛苦多年建立起来的公信力和名望,落入谷底... 案发后一天! 刑部三位堂官,只有狄知逊来到三省官邸。 如此惊天大案,刑部不得不向诸位朝廷重臣,讲述真相。 担任刑部尚书不足半年的陈叔达,引咎辞官。 刑部左侍郎狄知逊罚俸半年,在吏部的考评上,第一次拿了一个‘下下’。 本来他很有希望,在年底再进一步,这下子,迟早要往后拖延三年以上! 右侍郎杨师道降级留中,估计等风声过去,会外放到某道的下州,当一任刺史。 公主的颜面,就是皇家的颜面。 刑部上下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来安抚高密公主的心。 反倒是大理寺,由于正卿戴胄,最早发现段纶遇刺,同时以最快的速度保护住现场,而得到了皇室的嘉奖。 只不过,这个嘉奖是秘密的。 其原因在于,极有可能从段纶遇刺之事上,查到‘那一伙人’的蛛丝马迹。 诸位朝廷重臣,听完了狄知逊的解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坐在主位之上,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李氏皇族的当代家主李二,还在西域,尚未班师回朝。 上一代家主,太上皇李渊,将自己关在大慈恩寺,不肯出面。 即便是皇后,都无法在这件事上做主。 无奈之下,只好请致仕多年的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出马。 老郡王的脸上,不晴不雨,仿佛是在打瞌睡。 三省官邸内安静得吓人。 “狄侍郎...” 过了很久,李德良才终于开口。 站在下首中间的狄知逊,微微低下头。 “微臣在。” “段纶的尸首,真的被盗走了?” 狄知逊苦笑道:“微臣汗颜...” 李德良又问道:“如今刑部以你为尊,在你看来,侦破此案,有几成把握?” 狄知逊抿了抿嘴,道:“昨日案发后,微臣曾在许国公的带领下,前往高密公主府,寻找请帖的来路,可惜高密公主一无所知,证据由此断绝,微臣...” 堂上众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狄知逊是公认的大唐侦讯第一高手。 连他都没有办法,此案恐怕再也无法勘破! 李德良又沉默了许久,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 “皇后找老夫来,就是为了主事的,那老夫就做一回主。” 说话间,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昭告天下吧!” 众人大惊! 房玄龄急忙起身,道:“老王爷,若是此案公诸于众,怕是连前几件案子也瞒不住了!届时天下人心惶惶,皇家威信全无,恐忧陛下怪罪...” 李德良嗓音沙哑的笑了笑。 “老夫来,不就是顶缸的吗?陛下怪罪,自然由老夫一力承担,尔等要做的,就是尽快给皇家,给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房玄龄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退回去坐下。 就在此时,三省官邸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房玄龄皱了皱眉,再次起身,道:“何人在外喧哗?” 一个胥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启禀王爷,诸位大人,燕王和梁王一同闯宫,我等实在是阻拦不住!” “胡闹!” 当朝硕果仅存的三公之一,太傅高士廉,怒发冲冠,甩袖而起! 他大步走出去,打算狠狠的教训李祐和李愔一顿。 太不像话了! 陛下不在,三省官邸便是大唐的权力中枢。 尤其是在满朝文武商议国事之际,就算有监国之责的皇后,都没有擅闯的资格! 走到门口的时候,高士廉脚步却一顿。 他赫然发现,李祐和李愔手中拿着不知从谁那抢来的长棍,正将胥吏们赶到一边。 而在两人身后,竟然是柳家的两位夫人?! 高士廉气得脸色铁青。 他和柳白交情匪浅不假,但女人擅闯三省,乃是大逆不道! 身为太子太傅的他,若是不管,置国理法度何在?! 他本就没什么好脾气。 这时候,就算是他的妻儿老小来了,也绝不容情! “给老夫将他们乱棍赶出去!” 与此同时,官邸内的李德良等人,也看到了外边的情景。 房玄龄等人微微一愣。 狄知逊却是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同样位列当朝重臣之一的工部侍郎韩同,猛地站起来,朝着李德良,以及几位三省大佬们,施了一礼。 旋即,不计后果的冲了出去。 “大夫人,二夫人,万万不可擅闯三省官邸!” 韩同满脸焦灼,用身体挡住正要过来的胥吏们,为了不让两位夫人受罚,他连自己的前途都拼上了。 高士廉大怒,道:“韩同,你可还知晓自己的身份?!” 说完,又对柳婉儿和柳蓉儿吼道:“柳氏二女,你等可清楚擅闯三省的罪过?!谁让你们来的?” “是本宫让她们来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下一刻,巴陵公主和长乐公主,搀扶着万老贵妃,缓缓步入其中。 若是细看,还能看见,皇后娘娘正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惊惶得从远处赶来。 高士廉一愣。 面对皇后的时候,他也能硬气几分。 毕竟是长辈,大唐的典制再大,也大不过伦理纲常。 可同样的道理,放在万老贵妃就不合适了。 而且,看来柳家的两位夫人,也并不是想擅闯三省。 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连通传的时间都没有... 柳婉儿适时的说道:“夫君方才遣人送来密信,千叮万嘱让妾身,亲手交于新兴老王爷手中,还望太傅及诸位大人海涵!” 她将盛放密信的盒子拿出来,向高士廉表示来因。 第1003章 这关系到,皇族之中的一个大秘密 “柳白的信?” “是柳白来的信!” 三省官邸内,如同一下子炸了锅! 满脸惶急挡在柳婉儿她们身前的韩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逐渐泛起笑容。 房玄龄等人赶忙走出来,连新兴老郡王李德亮,也起身翘首以望。 这一段时间,他们几乎被刺客的事情逼疯了。 朝廷近乎停止运转! 一旦诸位皇族遇刺的消息被公诸于众,面临皇帝的责罚,还是小事。 由此带来的连锁反应,谁都无法承担! 皇族! 代表的至高无上,是神圣的代名词! 接连有皇族被刺,甚至已经死了两个人,皇族的颜面何存? 连皇族都能被人轻易而举的夺去性命,大唐的朝廷和军队,还如何保护百姓? 届时,流言四起,暗流涌动。 有些不安分的人,又该掀起动乱! 当年,就是因为王薄的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才出现了隋末的动乱。 无数势力揭竿而起,短短几年,让一个偌大的王朝四分五裂。 谣言,放在任何年代,都是足以致命,杀死成百上千人的可怕存在! 而柳白的这封信... 或许,会成为此案的突破口。 可是,当房玄龄等人来到近前的时候,却被两个小王爷拦住了。 李祐和李愔气势汹汹,手中拿着棍子,似乎不管前方是宰相还是太傅,只要敢过来,都要狠狠的给上一下子! 万老贵妃此时又发话了。 “柳白说的很清楚,此信,必须交由新兴郡王,旁人不可触之!” 说着,万老贵妃又对柳婉儿道:“婉儿,还不速速将书信,交给新兴郡王!” 柳婉儿闻言,立刻上前。 自三省官邸建立以来,头一次有女人,踏入其中! 李德良深知事关重大,将书信接过来,对李愔和李祐道:“你们两个小子过来!” 两个小的很听话,急忙来到李德良左右,不让任何人靠近。 和信不信任没什么关系。 既然柳白说,不能让别人看,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李德良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将盛放密信的木盒子打开。 打开之后,信上还有一层火漆。 李德良让人找来小刀子,亲手将火漆挑破。 即将看到书信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 事实上,皇族的核心成员,包括李德良、万老贵妃,乃至遇刺受伤的李孝恭和李道宗等人,都隐隐有些猜测。 这关系到,皇族之中的一个大秘密! “皇嫂...” 李德良看向万老贵妃。 他希望,能够从万老贵妃口中,知道李渊的态度。 “事已至此,一切由天。” 万老贵妃只说了八个字,旋即转身离去。 她还把柳婉儿等人都叫走了,仿佛不想让听见,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内幕。 李祐和李愔没有走,依旧留在李德良身边。 李德良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打开了书信。 仅仅看了一眼,李德良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他轻轻摇晃了几下,强忍着心头莫大的恐慌,喃喃道:“他还是回来了...” 三省官邸之中的众人,面面相觑。 究竟是谁回来了? 房玄龄等人,却是愕然变色! 莫非... “老王爷,您...” 房玄龄上前,想要说什么。 李德良将书信收起来,贴身放好。 他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 “你们都退下去吧,此时容后再议,将此地借给老夫几日。” 还有人想问,房玄龄等人立刻制止。 没有再多说别的话,带着他们,匆匆离去。 李德良坐下来,看着手中还提着棍子的李祐和李愔,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悲哀。 “这是咱们皇家,应该承受的后果...” 李祐和李愔没有说话。 他们年级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有参与过。 李德良揉了揉额头,道:“将皇家的人都召集过来吧,总不能一直都瞒着...” ... 长安城,乃至整个北方,因为一封急诏,变得更加紧张了。 八百里加急的红翎急使,一连撒出去上百位! 他们飞奔向各处,将新兴老郡王的命令,传达给,最近的皇族们。 皇族之中,和李渊同辈的人,并不止李德良一位。 事实上,还有几位皇族的王爷,正值壮年。 不过,他们要和李渊一家,走得稍远一些。 当年晋阳起兵之际,也没有派上太大的用场。 因此,地位远远不如新兴老君王李德良高。 可终究是皇族! 哪怕他们不在关中,也一样要召回来。 诸如,淮安郡王李神通,今年不过五十三岁。 贞观元年曾任左武卫大将军,而今在河北道练兵。 襄邑王李神符,今年五十一岁,是李氏祖先李虎最小的孙子。 也是老一辈皇族之中,最年轻的。 贞观元年曾任散骑常侍,后因病辞官,在三原县的别苑之中将养,已有数年不问政事。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必须要召回来的! 剩下的,便是和李二同辈的皇族。 除了李孝恭和李道宗,这两位皇族军权最重的王爷之外,还有近二十位,或身居要职,或赋闲在家的王爷们。 两日后,随着在河北道练兵的李神通,匆匆回宫后,能排得上号的皇族,算是终于聚齐了。 李德良将他们召集在三省官邸之中,小字辈参会的,只有李愔和李祐。 已经被李德良告知内情的河间郡王李孝恭,向王爷们说明了,近几个月内,发生了的奇案。 荆王李元景、高密公主驸马段纶遇刺身亡,李孝恭和李道宗重伤在身,至今没有痊愈。 听完之后,王爷们一语不发。 外人看来,似乎抓不住什么头绪。 可是在诸位王爷们看来,敌人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如此针对皇族,势必和皇族有着深仇大恨! 李孝恭说完,咳嗽了几声,缓缓坐下。 李德良淡淡的说道:“老夫这里有一封密信,是柳白命人从西域送来的,关系到这几桩案子的内情,不过在此之外,老夫还是要问一问诸位同族...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说着,他的目光,在众人身尚逡巡了片刻。 “诸位也知道,其中究竟牵扯到了多少关系,若是知道一些内情,现在说出来,老夫可以替太上皇和陛下做主...既往不咎。” 第1004章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李家的王爷们没有傻子。 从最年长的李德良,到下一代中最年轻的胶东王李道彦,都是跟着李渊,一路起兵走过来的。 再愚钝的人也知道,李家在晋阳起兵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就是这些王爷们,一手建立起这个偌大的帝国! 这群人加起来的分量,连李二都望尘莫及。 李德良的这番话,传递给他们两个消息。 首先,‘凶手’的身份非同小可,到了连新兴老郡王都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其二...在场的诸位皇族之中,某个人,或者说某些人,跟‘凶手’有关系!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无比紧张的状态。 连李祐和李愔都听明白了,看向在场诸位皇族的目光,流露出几分不善来。 刚刚坐定的李孝恭闻言,眼角抽搐了几下。 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李博义。 此人乃是宗室之中,和李渊一脉关系最近的了。 李渊的亲兄弟共有四人,大哥李澄早薨无嗣,二哥李湛,共有三子。 那么三子之中的老大,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李氏的长子长孙。 正是李博义! 从他的封号上,便可以看出他的地位。 李氏皇族祖籍是陇西成纪一带,而李博义的封号,便是陇西恭王! 这个封号,比晋阳更加尊贵! 当然,尊贵不尊贵的放在一边,将他的封地设置在陇西,也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要说皇族之中,有谁会对李渊一脉称帝不满,自然要数原来的长子长孙。 最重要的是,李博义与当年的隐太子李建成,情谊匪浅,从小一起长大。 成年后,更是一同征讨天下! 刚才李德良,几乎把话说开了! 多桩皇族遇刺案件,是当年玄武门之变的恶果! 李建成和李元吉早就死了。 他们的儿子也死的干干净净。 没有人,比李博义更值得怀疑了。 同样,重伤未愈的李道宗,也看向李博义,目光不怎么友善。 这两位‘受害人’的眼神,吸引住了在场大部分人。 于是乎,一瞬间,李博义成了所有人关注的对象。 李博义的名声不怎么好。 骄奢枉法,在陇西恶名颇盛。 听闻,他妻妾足足上百人,王府建造的比皇宫还要豪华。 “博义,你认为,谁值得怀疑?” 李德良轻轻咳嗽了几声,语气平淡的问道。 李博义站起来,错愕的说道:“莫非,你们在怀疑我?” 下一刻,他气急败坏的说道:“我长年身在陇西封地之中,只有过年才回长安,给诸位王叔请安,此事与我何干?!” 李德良摆了摆手,让他冷静一些。 “并非是怀疑你,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罢了。” 话这么说,李德良却是明摆着告诉李博义,若是他不能洗脱他自己的嫌疑,那么必定会被押入宗正寺,接受严格的拷问。 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相比于皇家的安危和名声而言,李博义的命,不值一提。 “我,我...” 李博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李家的王爷有死的惨的,但绝没有窝囊死的。 “我是因为得了重病,才一直没有回封地去,若是新兴王叔怀疑我,我这便离去,终生不踏入长安一步!” 李德良的目光,陡然便的犀利了起来。 “你说的,最好是实话!” 他对身旁的李愔道:“去请孙神仙前来!” 李愔他们早就把孙思邈请来了,正在隔壁休息。 孙思邈的到来,让在场的诸位王爷们,纷纷起身。 “孙神仙!” “见过孙神仙!” 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孙思邈的恩惠。 没有恩惠也要客气几分。 迟早有求着人家的时候。 孙思邈坐下来,给李博义搭了搭脉, 看了舌头和眼睛,孙思邈缓缓起身,道:“陇西恭王的确大病初愈,此病颇为凶险,待贫道写个方子,王爷须调养半年,方可无忧。” 李博义谢过孙思邈后,看向李德良。 又看了一眼李孝恭等人,‘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坐了下来。 “劳烦孙神仙了!” 李德良起身冲孙思邈拱了拱手。 解除了李博义的嫌疑,众人又犯了难。 淮安郡王李神通来的匆忙,还穿着一身的戎装。 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 他神色复杂的说道:“王兄,开诚布公的说吧,这里终究是皇宫大内,就算有人心怀叵测,也逃不出去。” 李德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 他把密信打开,平铺在桌子上,淡淡的道:“这封信,是柳白从西域送来的,这上边的名字,也不过是些值得怀疑的人罢了,事先说好,无论点到谁,都不允许告诉太上皇和陛下,否则...家法从事!” 皇室的家法,比国法还要严苛,在场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李道立、李瑷、李道玄...你们三人,可有洗清嫌疑的凭证?” 这三人,都是和李二一个辈分的皇族成员。 听李德良点了自己的名字,都是浑身一震! 外放的亲王,一直留在长安不肯离去,本就很值得怀疑。 他们之中,封地最近的也在河北道。 三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急忙解释自己留在长安城的原因。 竟然各有各的理由。 有的染了病症,有的等皇帝班师回朝,还要述职... 李德良盯着三个人,好像是想从他们的表情之中,看出异常之处。 可是,让李德良失望的是,三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亏心的地方。 给出来的理由,也无法让人怀疑。 李德良摆手让三人坐下。 似乎,也洗清了他们的嫌疑。 他低头看着密信上,良久,都没有开口。 李祐见叔爷不说话了,小脑袋往跟前一凑。 “还有一个名字,叔爷为何不说?” 小孩子说话不经大脑,本是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却让李德良脸色大变! “放肆,谁允许你偷看的?!” 李祐吓了一跳,手里的棍子‘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而这一棍子,也仿佛敲在了诸位王爷的心尖上... 李德良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天长叹,呼吸都颤抖着。 他睁开双眼,悲哀的看着人群之中,一位年岁稍长的王爷。 “幼良,为什么?” 第1005章 长乐王,李幼良 和李渊同辈分的皇族王爷已经很少了。 李家人似乎很少有长寿的,到了五十多岁,几乎就算是步入了人生的最后阶段。 今年五十二岁的李德良,已经是满头白发,加上不注重保养,说七十岁也有人信。 像李孝恭和李道宗他们这样,正处壮年的王爷,看上去都格外的显老。 唯独有一个人很例外。 他和李渊同一辈分,岁数也不小了,今年刚过五十大寿。 不过他看起来要比李道宗还要年轻上几岁。 他就是长乐王,李幼良! 如果柳白在场的话,一定会高呼出这个人的名字。 因为在真正的历史之中,长乐王李幼良,早就因为造反叛逆,而被斩首示众了! 蝴蝶效应的影响不可估量,这个本该死在贞观二年的人,却好端端的活到了现在。 在李德良手中的那个名单中,最后的名字格外刺眼。 李德良召集诸位皇族,是来商议大事的,如今他几乎连这个名字都不敢念出来。 因为李祐的失言,才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这个,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在柳白的名单之中,李幼良的名字,是用红笔标注上的,表明他的嫌疑最大。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瞬间站起来一大半。 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错愕之色。 从这件事上,他们很早就看出,凶手极有可能是出自皇族内部,即便不是皇族的人,那也和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真正的幕后凶手竟然是老一辈的皇族! 在此之前,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将这几桩刺杀案件,联系在老一辈皇族人的身上。 太上皇的兄弟很多,可活到现在的实在是少的可怜,加上新兴郡王李德良,也不过才那么三四个人罢了。 虽然长乐王李幼良,曾经做过很多荒唐事,不仅太上皇在位的时候训斥过他,就连当朝陛下也多次下旨对他进行惩处。 说好听点,他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一辈子只想做一个无权无职的王爷了事。 说难听点,他完全就是个荒淫无道的王爷,但凡手中有一点职权,或者说统一一方百姓,必定致使民不聊生,甚至揭竿而起! 他刺杀其他皇族,图什么? 在场都是知道好歹的人,如果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新兴老王爷是不可能点出李幼良的名字的。 毕竟是亲兄弟,没有很大把握的话,谁会怀疑到自己兄弟的头上? 李幼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抬起头来,就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般行为举止,更让他显得有些诡异。 “幼良...” 李德良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时候,李幼良猛地抬起头来,露出来一个,看起来格外毛骨悚然的笑容。 “王兄,你为何怀疑我?就因为,我不招皇帝喜欢吗?” 李德良没有说话。 事实上,李幼良一直是边缘性的人物。 其他老一辈的王爷,手中有兵权的,如李神通,可谓是国朝柱石。 没有兵权的,也有其他官职。 如李德良本人,前两年才从宗正卿的位置上退下来。 只有李幼良,无权无职,手下的兵丁,也不过是按照典制所规定的三百家将罢了。 还不得不去就藩,除了过年的时候,他连长安城都进不来。 若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鬼都不信! 李德良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弟弟,已经和皇族不是一条心了。 且不管他是不是主谋,只要跟主谋搭上一点关系,基本上是不可能继续活下去的... 李幼良缓缓起身,周围的王爷们,纷纷让开。 似乎生怕沾染上他分毫。 李幼良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那种笑容,愈发的令人感到不安。 李神通走上前去,一把攥住李幼良的胳膊。 “十哥!” 他们这一辈,总共有十四人,李幼良正好排名老十。 李幼良没有给李神通面子,貌似轻飘飘的一抬胳膊,李神通这位沙场老将,竟然被甩得一趔趄,差点撞在墙上! 哗——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急忙向后退去。 李幼良从没有在皇族人眼前显露过武艺! 要知道,李神通的身手,在皇族之中是靠前数的。 若是年轻一些,连李二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李神通见状,一个翻身站好,重新向李幼良扑去! 门口几个金吾卫正要冲进来,被李神符阻挡。 皇族内部的事情,外人不可插手。 就好像皇子们打架,互相之间打得头破血流都没什么,可一旦旁人插手,哪怕擦破点皮,那也是天大的罪过! 眼瞅着李神通就要将李幼良扑倒。 李幼良轻盈的一闪身,旋即,一个肘击,打在李神通的肩胛之上! 李神通痛呼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幼良!!” 李德良的语气,变得格外愤怒! 李幼良却不理会他,袖子中闪过一抹寒光。 叮! 一把投掷向李神通的匕首,被飞奔而来的李孝恭,用一个茶杯击飞! 下一刻,李孝恭和他战成一团! 屋子里边乱,外边更乱! 在知道王爷们打架的消息之后,数不清的金吾卫,手持长刀和弓箭,将三省官邸围得水泄不通! 房玄龄等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三省官邸外。 几位没有去西域的军中老帅,一身戎装,带着从长安城东大营之中,紧急调集来的五千将士,堵住了皇宫的各处大门。 宫墙之上,亦有弓弩手把持。 整座皇宫,瞬间成了铁筒! 三省官邸内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在军中效力的王爷们,都出手了! 令人错愕不已的是,竟然没人是李幼良的对手! 李孝恭和李道宗,这两位皇族最为骁勇的战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李道宗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 李神通和李神符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伏在椅子上,左腿好像有些扭曲。 另外一个倚在墙上,眼眶都被打裂了。 此刻,李幼良正被广宁郡王李道兴,以及渤海敬王李奉慈,逼入角落之中。 他们一边打,一边还要关注李德良。 如果李德良答应,就不必再顾忌什么,命令外边的人直接放箭! 哪怕李幼良的身手再好,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第1006章 皇家的颜面,高于一切 对于李家人来说,哪怕自家的人是叛逆,也不会允许旁人出手。 皇家的颜面,高于一切! 老王爷和小王爷们轮番上阵,虽说没有受重伤的,但轻伤还是不少的。 还是李神通等在战场之上,厮杀多年的老将们,技高一筹。 在费了一番工夫之后,终于将李幼良死死的压在地上,使其动弹不得! 自始至终,李德良的表情,都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拿下李幼良是迟早的事情。 而今,不管从哪一个角度上看,李幼良恐怕都...死定了! 对于这个胞弟,李德良的心中充满了无奈。 作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李德良竟然都不知道,李幼良的身手,强悍到如此地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早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才将这一副好身手,隐藏多年。 李神通气喘吁吁的坐下来,盯着被两位年轻王爷,合力压在地上的李幼良,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又看了看崩裂的指节,幽幽一叹。 襄邑郡王李神符,不住的咳嗽,左腿明显断了。 不过他却强忍着疼痛,一声都不吭。 气氛,一片诡异。 除了喘气声之外,没人任何一个人说话。 还是那句话,皇家的颜面,高于一切! 如果谋逆的人真是李幼良,又该如何处置他? 且不论李孝恭、李道宗遇刺的事情,光是李元景之死,就足以将李幼良千刀万剐了! 可是,在场这些人,终究没有资格处置他。 哪怕...是李德良。 最后,李德良无奈的打破了寂静。 “押入刑部大牢,待陛下回朝,秉公处置!” 说完这句话,李德良仿佛苍老了十岁。 脸上的沟壑,都变深了几分。 众人相顾默然。 以李幼良的身份,不管犯了多大的案子,都该送入宗正寺处置。 不过,宗正寺在其他的事情上严苛,唯独在生杀之事上,总会网开一面。 毕竟,那是处理皇族的地方... 将李幼良押入刑部,那才是真正断绝了他的活路! 刑部尚书那个摆设,谁都没当回事。 是个人就知道,刑部尚书一职,迟早是狄知逊的。 现在那个摆设,只不过先占个坑罢了,等着狄知逊混好资历,立刻就会滚蛋。 而狄知逊,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如果他拿到真凭实据,冒着开罪皇帝的风险,他都敢把犯人砍了! 李神通站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他莫名的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旋即又坐了下来。 很快,刑部的人来了。 李幼良被五花大绑,还上了枷。 王爷们看着李幼良被带走,依旧没人说一句话。 而同样,李幼良也没有狡辩。 临踏过三省官邸的门槛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那个诡异的笑容。 ... 长乐王李幼良被押入刑部大牢,已经三天时间了。 西域传来消息,朝廷的大军已经顺利开拔,按照预计的时间,将在二十日之后进入关中。 最多二十五天,就会回到长安。 虽说皇帝丢了面子,但好处却是大大的。 大唐一举将西部边陲的领土,推进到达失干城,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功绩! 西域之辽阔,常人难以想象。 本以为大唐的领土,已经够多的了。 而现在,竟然又多了三成! 相比之下,皇帝那点面子算什么? 土地,意味着人口。 财富...意味着一切! 和大食的国书,清清楚楚写在从前线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纸上! 至于说柳白叛国投敌当汉奸? 民间的确有传言,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谁会当真? 朝中哪个人不知道,柳白和陛下好得就差拜把子了。 幸亏柳白不是个女人,要不然,皇后都能气得回娘家。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从前,文武百官的笑声,能把宣政殿的顶棚掀飞了! 可是,在这个档口,没人笑得出来。 三省官邸没有一日空闲。 王爷们商议完皇族的事情,换成三省的诸位大佬们,举行廷议。 廷议结束之后,军方的人,又排着队进来,商量大军回返后的诸多事宜。 有些事情,不是不能私下商议,而是因为,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没人敢在私底下,做任何事情。 三省官邸,毗邻皇宫,面朝六部,出门就是大理寺。 一切,都要在阳光下进行。 宫舆司和夜庭局的主事太监,轮番上阵,将大臣们的话都记载下来。 等陛下回宫,会亲自查验。 这一日,又到了三省大佬们廷议的时间。 六部的堂官,九寺五监的主事人全都到了。 只是,今日的廷议,多了李德良这位资格最老的王爷。 狄知逊作为主审官,今日前来之时,携带了大量的卷宗。 三省诸位大佬们,将卷宗一一传阅。 李德良没有看,而是闭着眼睛,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结果。 房玄龄等人,越看脸色越阴沉。 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如此说来,长乐王并非是主使之人?” 房玄龄的眼神,罕见得变得如鹰隼一般锐利。 狄知逊拱手,道:“老王爷,诸位大人,下官经历多方调查,已经将主使之人,圈定在某一范围之内!” 和上回不同的是,狄知逊说话间多了几分底气。 看来,他的确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李德良猛地睁开双眼。 眼中的煞气吐露了一瞬,又重新变得如往常般,苍老浑浊。 “这么说,幼良只是被人利用?” 狄知逊回答道:“老王爷,长乐王心怀叵测,已成定局,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斩!” 李德良淡淡的说道:“老夫没有问他该不该斩,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被人利用的。” 狄知逊看了看左右。 他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心中的猜测。 只是,这番话是不能由他来说的。 而房玄龄等人,也知道狄知逊的意思。 可他们并没有让其他人离去。 事实上,在狄知逊说完刚才句话的时候,房玄龄等人的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太子少师李纲,慢慢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道:“狄侍郎,将老夫押入刑部大牢吧。” 第1007章 柳家怎么走,庞家就要踩着脚印跟上去 自武德九年之后,李家的王爷们,很少有插手政事的。 辈分最高的李德良,也不过担任了宗正寺的宗正卿而已。 在皇族之中权力大,可是,沾染不到丝毫其他权力。 李孝恭和李道宗战功赫赫,在军中的地位,却也只能算二流罢了。 所有人都知道,当朝陛下对他们,是无比的忌惮。 那个来路不正的皇位,挡住了所有的亲情观念。 而这一次,皇族遇袭之事,却罕见的将皇族们,全都团结了起来。 如果长乐王李幼良,是此次袭击事件的主谋,那么自然该押入宗正寺,等陛下回朝之后,秉公处置。 可惜,事情远远不止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四月底的这一天,一切,再也瞒不住了! 荆王遇刺身亡,河间郡王、江夏郡王遇刺重伤! 就连远在西域之中,邹国公被手下一员将领刺杀之事,都被传入街头。 长安城上空,仿佛被一片巨大的阴云所笼罩,百姓们出门的时候,都不敢抬起头来。 经济一落千丈,甚至有些商家,已经打算搬迁出长安。 他们最担心的,是玄武门之变重演。 那样的话,天下都会重新洗牌。 大人物们一招接一招的出手,不管能不能伤到自己的敌人,百姓们肯定是要遭殃的。 而幕后,似乎也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 各行各业的行首,选择了沉默。 他们收拢了一切可以调动的财货,而且遣散了一大批人手。 自贞观二年以后,长安城头一次出现了货物奇缺,物价飞涨的情况。 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疯狂。 皇后有监国职权,在征得三省的同意之后,将商税降低至百抽一的地步。 可是,并没有起到繁荣经济的作用。 往日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萧条得吓人。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五月中旬。 随着一队红翎急使,踏入长安城内,才给萧条的经济情况,稍稍注入一些活力。 十二坊! 红日初升! 庞春习惯性的,在自己门前河边的水台子之上,盘膝静坐。 不知从哪位道家高人那里,学来了一套吐故纳新的功夫。 他双手向天,缓缓放下,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吐息,静坐了一个时辰,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身后,早就站了十几号人,在等待着他结束。 庞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买套宅子都要卖自家祖田的庞家了。 虽说比不上柳家这种庞然大物,但庞春有信心,和当年的那些世家相比,庞家并没有差多少。 当然,这只是在财力上的比较。 世家在权力上的底蕴,是他们这种商贾出身之人,远远比不了的。 学着柳家的经营模式,不少豪商都开始给自己生意,进行了制度安排上的改造。 这套制度安排,几乎成了行业中的规矩。 从学徒,到伙计,到主事,到掌柜,再到总领全局的大掌柜。 柳家的制度更加细密,光学徒就分了三四个等级。 其他商贾家没有那么多人手,只是粗略的分隔了一下而已。 不过,也极大的提高了他们的生产效率。 站在庞春身后的,无一不是他庞家的中流砥柱。 “老爷!” 庞家的掌柜们,纷纷行礼。 庞春站起来,环顾四周,道:“都到了...” 他率先向家门口走去。 “都进来,这回的事情非同小可,诸位须一同商议出个章程来!” 众人走进去,庞春的几个儿子,也已经等待多时了。 落座之后,却是没有立刻开始商议。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直到一个和庞春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进来,庞春才拍了拍手,道:“开始吧!” 年轻人生得矮胖,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 可是谁都不敢怠慢。 掌柜的和庞春那几个儿子,纷纷起身拱手,这才重新落座。 此人名叫庞德,是庞春的二儿子。 是书院第一批招生,与马周等人,一同考进去的高材生。 差不多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这批人就该毕业了。 几乎所有人,包括庞春的大儿子,都一致认为,庞家的麻布生意,该由老二掌管。 因为这个看起来痴肥的小胖子,是《致知》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更因为,他是老王勣为数不多的弟子! 这种身份,用来当商贾,俨然是糟蹋好东西。 可有柳白珠玉在前,也就没人计较那么多了。 会议开始,庞春还没来得及把问题抛出去,庞家主管长安城的掌柜,先诉起了苦,“老爷,咱家在城里的铺子,马上就要维系不下去了,再收紧货源,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关门歇业!” 他一起头,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从货源上讲,长安城还占着便宜呢。 其他地方更惨。 诸如淮南、江南等地,早就已经关门歇业了。 对于一个偌大的商家而言,关门歇业并不只是不赚钱那么简单。 人手多,隐形成本便大得吓人。 哪怕是庞家,关上一季度的门,基本也就别想着再开起来了。 庞春摇了摇头,道:“庞家紧跟着柳家的脚步,柳家怎么走,庞家就要踩着脚印跟上去,老夫还有些积蓄,走的时候你们拿着,总之不能让手下的老人们,受了难为。” 长安城的掌柜,苦着脸道:“老爷,柳家是柳家,咱家是咱家,柳家的生意停上几百年,都不会伤到元气,可咱家...” 庞春脸一沉,正要开口训斥,一旁的庞德呵呵一笑,道:“父亲切勿动怒。” 他站起来,拱手道:“林叔...” 长安城掌柜的受宠若惊,也急忙起身,道:“二少爷快坐!” 在他们眼中,庞德和神仙都没有多大区别了。 庞德缓缓落座,道:“事实上,今日是我请求父亲,将诸位召集来的。”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 从外面,忽然闯进来十几个穿着盔甲的年轻人! 庞德笑容不变,道:“先介绍一下,这几位是在军事书院就读的高材生,日后都是的当将军的苗子,有他们在,能保证绝对的安全,诸位叔叔们可以放心说实话...” 第1008章 咱们要交给诸位先生,一份满意的答卷 半个时辰后! 庞家在长安城里的掌柜,被几个穿着盔甲的年轻人带走了。 庞春脸色铁青,坐在圈椅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那些穿着盔甲的年轻人中,有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人,明显是他们的首领。 他缓缓上前,对着庞春一抱拳,道:“庞伯伯,事急从权...” 庞春深吸了一口气,道:“犬子已向老夫说明情况,有劳张公子了!” 年轻人笑道:“小侄与叔弼兄情同手足,庞伯伯切勿客气!” 庞德走上前来,先是轻声安抚了几句,早就吓坏了的兄弟们。 这才来到庞春身前,道:“爹,我和慎微兄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庞春摆了摆手,道:“你们去忙大事吧。” 很快,庞德两人离去。 庞春看了看在座的人,勉强笑道:“谁家都免不了出这种事情,既然祸根已经斩掉了,该怎么办,以后继续便是。” 说完,他看向一旁才缓过神的大儿子,道:“继续商议吧,无论如何,咱家都要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去。” 庞家大宅外。 庞德显得有些沮丧。 “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暗桩竟然会出现在我家。” 高大年轻人笑道:“先生临去西域前,就已经跟咱们交代好了,你有什么可难过的?” 庞德没好气的说道:“你张家的产业都在南边,当然不用担心,我家若是没了长安的生意,恐怕全家都要去大街上讨饭了!” 高大年轻人翻了个白眼,道:“谁不知道你庞家搂紧了先生的大腿,赚得盆满钵满?” 庞德回瞪他一眼,道:“你张家不也一样?” 正说话间,庞家长安城的掌柜,被带到了两个跟前。 两人顿时收起了调侃的心思,面色严肃了起来。 庞德面无表情的说道:“林叔,我庞家待你不薄,你却在暗中助别人,置我庞家于死地,究竟安的什么心?” ‘林叔’紧抿着嘴不说话。 高大年轻人嘿然一笑,道:“你不回答也罢,我书院的手段,远远不是你们这群人可以想象的,纵是铁打的汉子,进去之后也会变成软脚虾!” 他挥了挥手,让人把‘林叔’带走。 而后,两人上了马,向着越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而今的越王府,早就褪去了原有的外衣。 泰记公诸于众,彻底失去了一切神秘面纱。 人们也渐渐得知,泰记是锦衣卫和百骑司融合之后的产物。 对于锦衣卫的存在,不少人都以为,是柳家‘造反’的证据。 可渐渐的,人们也都习惯了。 连皇帝都不关心,其他人闲的蛋疼才会去管。 往日的泰记,堪称门庭若市。 前来购买消息的商贾、百姓,乃至是官员,都不计其数。 当然,紧要的消息,泰记是不会触碰的。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黄巢分得一清二楚。 作为受过多次教训的李泰,更清楚收好本分的重要性。 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早就变了。 有多大的屁股,就穿多大的裤衩子。 若是掉在地上,丢得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人... 以前进出泰记的人,总会蒙着脸,好像购买情报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现在不一样了。 能进入泰记购买情报,也是彰显实力的方法之一。 毕竟,泰记的情报,一般而言都不怎么便宜... 今日的泰记,人变本加厉的多了起来。 长安城萧条的经济情况,没有给泰记带来任何影响。 恰恰相反,经济一萧条,泰记的生意反倒愈发的好了。 若是细心一些,还会发现,这些人不只是来购买情报的客人,书院的学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和庞德与张慎微打扮相同书院学生,有很多。 他们的身份,在外边可以抖足了威风。 可是在几个地方,却一点都不显贵。 泰记正好是其中之一。 同样是致知的联合创始人,庞德这个小小的编辑,跟马周他们这些主编副主编之类的人比起来,地位差了八十条朱雀大街。 正西头,原本越王府护卫们住的大院子,走出来一个稍显瘦削的年轻人。 “叔弼,慎微,这边来!” 庞德和张慎微赶紧跑过去。 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的人,比外边的还多! 不过,清一水都是书院的人! 都是两个人一组。 一个穿着盔甲的军事学院学生,搭上一个其他书院的学生。 “旁人也是处理自家的事情,为何就你来的最晚?” 刚刚把他们叫进来的人,正是来济! 作为最早被朝廷授予官职的人,来济他们几个,当之无愧的学生领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多再有一个月,他们势必会被召进三省! 历练几年,再外放几年,回来之后,基本能确定,可以步入四品大关! 这已经不能用前途无量来形容了... 庞德和张慎微赔了个笑。 “十二坊离得实在是远了一些,所以就来晚了...” 来济没回话,拍了拍手,道:“都安静一些!” 院子里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昨晚给诸位同学安排的任务,都已经顺利完成了,先生临行之前交代得很清楚,守卫长安城安宁的任务,全都交给咱们,咱们一定不能让先生失望!” 说着,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张表格。 “下面发布新任务,各位同学要听仔细,听完之后,要把任务全都烂在肚子里,泄密的后果,不用我说,同学们也应该知道!” “沈庭,朱浩镇...” “庞德,张慎微...” “韩瑗,任雅相...” 任务安排完后,来济深吸了一口气,道:“时间紧任务重,诸位同学要多多努力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就要毕业了,在此之前,咱们要交给诸位先生,一份满意的答卷,同样,也还长安城一个安宁!” 说完,他一拱手,道:“有劳诸位了!”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还礼,而后一一走出去。 来济叫住了庞德和张慎微,道:“你们随我来。” 他带着两人,来到了另外一处院落。 张柬之、马周、李义府、李延寿等等学生领袖,赫然都在! 落座之后,来济很严肃的对他们说道:“叫你们来,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之前在外边说的话,泄密之后最多受一顿责罚,可接下来要说的,如果泄露出去,包括我们这些人,恐怕都会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第1009章 我有一位同乡,名为王玄策,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书院的学生分化很严重。 高年级的学生,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他们的权力大到连一些先生,都望尘莫及的地步,其中的翘楚,当然是《致知》编委会的成员们。 而在这些成员之中,也有着很明显的等级之分。 毫无疑问的,最初被朝廷授予官职的七个学生领袖,是最高层次的存在。 不光是在书院,作为待诏侍御史的他们,甚至早早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力,没有任何人敢小觑。 以至于,有人将他们当做,未来朝廷宰辅的接班人。 相比之下,同样隶属于《致知》编委会的庞德和张慎微,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毕竟,他们在完成书院的课业之后,想要进入朝廷,还要经过专门为书院召开的大考。 这场考试过不去,任你是国公的儿子,还是王侯的后裔,都只能老老实实的从胥吏做起,或者干脆进入民间自谋出路。 纵使庞德是老王勣的弟子,也要按照规矩办事。 辈分和能力,是两码事! 正因如此,庞德和张慎微怎么都没想到,如此重任,竟然交托在自己两人手中... 来济那严肃的语气,吓了两人一跳。 张慎微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来济点了点头,道:“没错,只有你们两个人。” 庞德咽了一口唾沫,道:“若是完不成,会有什么后果?” 来济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此事保密是关键,完不成倒也没什么后果,只不过...” 他看向,作为主位之上的李义府。 这七个人,从来都没有高下之分。 只是按照日子,轮流来担当主事人而已。 当然,谁当主事人,那么主要的责任,就要由谁来负。 李义府接替了来济的话头,道:“即便有了恶果,我担着便是!” 庞德和张慎微松了一口气。 两人冲着李义府一拱手。 李义府沉声道:“先生他们还有五天就会进入关中,这五天内,你们两人肩头的担子,不是一般的重!” 他将一份密信,交给两人。 “看完之后销毁!” 两人打开书信,把脑袋凑在一起,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书信很长,两人仅仅看了一个开头的部分,脸色就变得格外的难看。 身为书院的学生,而且还是《致知》的成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基本的素养。 可是,看了一半左右的时候,两人都开始哆嗦了! 一直等看完许久,两人都没回过神来。 庞德双手颤抖,差点将密信给撕了。 张慎微汗如雨下,口中喃喃,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李义府轻轻咳嗽了几声。 庞德舔了舔嘴唇,掏出火折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密信烧掉。 “都记住了?” 李义府问道。 两人艰难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此机密,他们深知看完之后,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记清楚那就快去吧,时间并不宽裕,我会请求柳家和东宫,乃至三省的诸位大人,给予你们足够的帮助!” 两人颤颤巍巍的离去。 等他们走出去之后,李义府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够干练,指着他们能够在朝中与咱们兄弟守望相助,怕是有些奢求了。” 一旁的张柬之,嘿然一笑,道:“起码是足够稳妥的,庞德是庞春的儿子,跟柳家很亲近,张慎微是郧国公张亮的独子,都是值得信任的人,除了他们之外,咱们也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马周一边抠着指甲,一边悠悠的说道:“短短半年时间,在关中各位豪商的家中,都埋下暗子,不用想也知道,敌人是冲着先生去的,若是光靠叔弼和慎微两人,怕是无法保证万全。” 上官仪正端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砸吧滋味。 这个小胖子惯爱在嘴上抓挠,再严肃的会议,都要带点零食享用。 只喝一杯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的老师虞世南教训了多次,都丁点作用起不了。 “我说,你们几个既然不放心叔弼和慎微,倒不如自己亲自出手,免得最后翻船。” 李义府叹了一口气,道:“胖子说的没错,诸位想一想,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们不是没想过找别人。 可是,参与这件事的人,必须要严格保密。 他们七个人的目标太大,难免不会让敌人找到漏洞。 书院的其他人之中,成分良好的并不多,值得完全信任的,就更少了。 在会议上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李延寿,罕见的开了一次口。 “我有一位同乡,名为王玄策,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李延寿的开口,让众人有些惊讶。 一般情况下,李延寿提的建议,还是相当靠谱的。 “什么来路?”李义府问道。 李延寿淡淡的说道:“他同样是咱们书院的学生,是去年统考招收上来的,比咱们低了两届,上半年拜在了延族先生门下。” 此言一出,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李义府诧异的说道:“许敬宗的弟子?” 上官仪嗤笑一声,道:“你脑子烧糊涂了不成?” 不得不说,许敬宗的学问,是相当不错的。 和陆德明等人,同是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虽说比陆德明他们年轻了不少,但能成为十八学士,能是简单之辈吗? 可惜的是,进入书院之后,许敬宗一直管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事情。 书院也有风传,说许敬宗为人一般,吃拿卡要的厉害。 以至于,连学生们都不怎么尊重他。 能让李义府这种很讲究辈分的人,直呼其名,可见许敬宗在他们眼中的地位。 许敬宗本身就不怎么值得信任,他的弟子,能可靠到哪去? 李延寿摇了摇头,道:“王玄策和延族先生不同。” 他没有解释别的。 张柬之见众人有拒绝的意思,却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轻轻敲了敲桌子。 “不如先带来看一看,让叔弼和慎微出面,的确有些风险,若是这个王玄策有些门道,掺一手倒也不为过。” 第1010章 这小子许给你什么好处? 李延寿找人给他送信,仅仅半个时辰,王玄策便来到了越王府内。 虽说王玄策比李义府他们小了两届,但在实际年龄上,比他们还要大上一些。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早早就显露出沉稳的气质。 李义府他们这几个人,在书院的名声很大。 在低年级的学生眼中,是如同神祇一般的存在。 但面对他们的时候,王玄策却依旧不动如山,脸上的笑容,从不曾消失。 一开始,李义府等人还不清楚,李延寿为何要推荐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在见到王玄策之后,他们就明白了。 这是一个胆如斗大,心细如发,对自己要求严苛到了极点的人。 不为别人,只因为,在场的众人,全都见过王玄策,只不过,当时的王玄策,还不叫这个名字。 “进入学院之时,当庭与副院长对峙,辩驳策论之人,便是你?” 李义府问道。 王玄策淡淡一笑,道:“王仲连,见过诸位学长,正是在下!” 上官仪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因为当初被王玄策辩倒之人,正是他的老师,虞世南... “原来是你!” 上官仪轻轻哼了一声。 王玄策拱了拱手,道:“当初是仲连孟浪,后来向副院长道过歉了,上官学长莫要介怀...” 马周责怪的看了上官仪一眼,轻轻敲了敲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 “你当年针对吐蕃和天竺所做的策论,我等都仔细研讨过,马某还记得,当年的那一期《致知》上,在首页刊登了你的文章,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当初书院第一届招生之时,李延寿因为当庭与颜师古辩驳,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牛人。 第二届,却是没出什么厉害的人物。 到了第三届,王玄策一鸣惊人。 因在策论一道上,辩倒了虞世南,成了轰动一时的人物。 他的文章,不止刊登在《致知》上,就连三省的大佬们,都对他颇为关注。 只不过,当时的李义府等人,正忙着帮李承乾对付五姓七望,没怎么在意过其他事情。 后来,他们直接去了三省参政议政,忙的不可开交,更加没时间去关心书院的其他同学了。 如果,李延寿说的是‘王仲连’,他们早就想起来了。 上官仪瞥了李延寿一眼,道:“这小子许给你什么好处?” 李延寿似乎是个从来都不知道生气为何物的人。 明明听出上官仪是在挤兑自己,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怒气来。 “仲连本是军事学院的学生,后来转入文学院,拜入延族先生门下,转院的条件有多严苛,不用我多说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在书院,最难的事情,无能出‘转院’之右。 第一个条件,便难如登天! 那就是,成为整个学院课业第一人! 且不论,旁人有没有这个本事...都已经成为第一人了,谁还会去转院? 这几乎等同于,到手了一份大好前途,却白白放弃了。 自书院创建以来,成功转院的,恐怕也只有王玄策一人而已。 没人知道他在图什么。 转了院,代表着改换门庭。 怪不得这么好的苗子,却无法拜入其他先生门下,只能认许敬宗为师, 完全是因为,其他先生觉得,这个小子不是什么好鸟。 这年头,改换门庭是大忌,和不认自家爹娘,没有多大区别... 李义府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对那件事,有什么看法?” 自从上个月末,长乐王李幼良神秘被捕,太子少师李纲,莫名被押入刑部,诸位皇族遇刺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 街头上议论声,从来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时至今日,恐怕整个天下都传遍了! 王玄策当然知道,李义府是在说那件事。 稍微一顿,道:“诸位学长既然想考校仲连的本事,为何要出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题目?” 上官仪冷冷的说道:“总有些人觉得自己聪明,实际上,却只是被叶片遮住了眼睛的蜉虫罢了!” 王玄策也不恼,淡淡一笑,道:“此事生得蹊跷,荆王身故,河间郡王和江夏郡王重伤,听闻就连远在西域的邹国公,都受到了袭击,其间种种,无比说明,谋划这一桩桩案件的,是一个庞大,且渗透到朝廷各处的庞大组织。” 他的语气很轻快,仿佛在诉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在场之中,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他们当然知道,其中的内幕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甚至于,他们早就有所猜测,对于幕后凶手的真实身份,也有了七八分的笃定。 只是,没人敢明说... 说出来,无论对于不对都有杀身之祸! 扪心自问,他们是做不到,用王玄策这种语气,来诉说这件事的。 “来的路上,仲连又听闻了几件事,似乎一些学长,正在查验长安城中的各个商家,而且,从中揪出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因此仲连有所猜测,看来,这些商家之中也隐藏了不少身份诡谲之人。” 说着,王玄策往前踱了几步,继续道:“毫无疑问,这些人在商贾之中埋钉子,为的是对付柳先生,想必这些事情,诸位学长也早就猜测到了。” 他的眼睛,瞄上了一旁的椅子。 李义府见状,挥手道:“坐。” 王玄策的一番推论,自已得到他们的尊重。 “多谢学长!” 王玄策缓缓落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凶手真正的目标,都是皇族,不过他很清楚,柳先生不会坐视不理,因此柳家也成为了他的目标,如果仲连所料不差的话,诸位学长动手之后,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影响,可是...” 王玄策翘起二郎腿,道:“可是,诸位学长毕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早就让军事学院的人,去防止对手狗急跳墙了,军事学院停课了三日,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义府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除了上官仪之外,其他人对王玄策,都十分的满意 第1011章 一切,都是因为那些早就该死的人 五月是雨季! 关中虽然多旱,但到了这个月份,基本上也是说下雨就下雨,从来都不含糊。 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只在乡间适用。 没有柏油马路的官道上,下了雨后会变得格外难走。 泥泞倒还没什么,关键是坑坑洼洼的,蓄满了水后,不时有车轱辘会陷进去。 想要推上来,没有十几个人合力,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 来往的行人不少。 这是历年来,公认的行商旺季。 商贾们把货物,运送到淮南、剑南,甚至是岭南,祈求能有所收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关中的经济,已经萧条到了极限。 自贞观二年厘定商税之后,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混不下去的商贾们,除了冒死往外跑,将希望寄托于,还没有受到波及的淮南,剑南,甚至岭南等地,别无他法。 祈求能够让自己一生的心血,起死回生。 在这条,直通长安城重玄门的官道之上,有数不清的小型商队。 他们之中,人数最多的,也没有超过百人。 少一些,干脆就是五六个人,人手一个挑子,往前慢行。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那种,大业年间才有的,卖儿卖女一般的神情。 日子好过了,即便不是过年过节,手头也有称上二两肉的闲钱,给自家孩子补补身体。 偶尔从大街上,买几根簪花,还能讨讨老婆的欢心。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在这三五天的日子之中,长安城竟然落败到如此地步! 生意维系不下去,总归还有点积蓄。 可相比于飞涨的物价,那点积蓄也不顶什么用。 全副身家换了一挑子货物,如果能够按照往常的价格卖出去,还能救几条命。 这世道,真是活不下去了... 一架稍显破旧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 车顶棚没有做过防水的处理,里边的人,怕是早就浇透了。 马夫是个没几个头发的老头子,正有气无力的挥舞着鞭子,想让马车快些走。 咯噔! 马车的轮子,浑然陷进一座坑里。 老马夫急忙跳下车,看了看,无奈的对里边的人道:“老爷,走不了了...” 里边的人也走下来。 他穿着一件蓑衣,脑袋上扣着斗笠,清癯的脸上,带着几分悲悯。 若是看打扮,完全看不出此人是当朝重臣,堂堂的御史大夫,郑国公魏征! 魏征一语不发的走到车后,跟着老马夫,一同‘嘿呦嘿呦’的使劲,想要把马车轮子,从泥坑里退出来。 两人的年级都不小了,推了半天,也没起什么作用。 这时候,一个汉子走上前来,三两下,将马车推了上来。 “多谢这位小哥了!” 魏征用民间江湖人的礼节,冲汉子一抱拳。 这汉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脸的憨厚。 见魏征抱拳,有些手足无措的还了一礼。 “老先生客气了,一看您就是学问人,没时没晌的,怎么跑到官道上来了?” 说话间,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他是带着家人来的。 行礼和货物,都由扁担挑着。 旁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手中还牵着四五岁的孩子。 看样子,这是一家三口子,打算搬离长安城。 而且,这一家实在是不富裕。 妇人身上穿着蓑衣,头上带着一顶,应该是荷叶做的帽子。 孩子头上带着斗笠,好在身子小,斗笠可以完全把他遮住。 至于汉子,就没有妇人和孩子的待遇了。 魏征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他把脑袋上的斗笠摘下,交给妇人。 又脱下蓑衣,强行让汉子穿上。 “老先生,您这,这...” 汉子一看就是老实人,脸色发红,却不知道该如何推辞。 蓑衣看起来简陋,可实际上并不便宜。 不太富裕的人家,都会自己亲手编制。 若是在长安城市面上买,少说也要七八百文的样子。 大户人家当然不在乎,可是对于真正的贫下百姓而言,几乎赶得上半个月的饭钱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老夫有马车,淋不坏!” 魏征想了想,道:“不知小哥一家,打算去往何地?” 汉子挠了挠头,把孩子脑袋上的斗笠,稍微扶正了一些。 见魏征很快就淋得满头满脸的水,终究还是将蓑衣脱了下来。 “借老先生的斗笠用一用就罢了,蓑衣实在是不敢收!” 等魏征重新把蓑衣穿上,汉子才道:“俺们一家本是三原县人,贞观二年的时候,柳家的柳公子号召工匠们入长安做工,着实赚了一笔,可是现在您也知道,长安城里是个什么鬼模样,若是再不回老家,怕是会在这里活活饿死...” 魏征眼神微黯。 在这场风波之中,最吃亏的,还是像他们这样的手艺人。 从前,每个工匠手中都有一大批的订单。 大环境好,谁也不担心会没生意做。 可是,突如其来的风暴,令大笔的订单撤回,同时原料的价格飞涨,再厚的身家,也会赔的一干二净。 最近这几天,长安城里上吊的工匠,不在少数... “一切,都是因为那些早就该死的人!” 魏征在心中咒骂。 “正好,老夫要前往泾阳,可以顺路送你们一程!” 说完,也不容汉子一家拒绝,率先抱起孩子,上了马车。 妇人看向汉子,汉子笑呵呵的说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这种情况下,没必要再避讳什么了。 好在魏征的马车不算小。 沿着官道,走了一个时辰,魏征的马车上,又多了几个人。 几乎都是妇人和孩子。 到了后来,魏征和那汉子,干脆也把地方让了出来。 都是顺路的人,这鬼天气下,难保妇人和孩子,不会被大雨淋坏。 “大牛,你原本在长安城何地上工?” 一路上,魏征也和这个叫‘大牛’的汉子,混熟了。 大牛也是一口一个‘阿叔’的叫着。 “阿叔,俺们原来在昭国坊有个院子,平常都是坊令从外边接单,再分配给各家,前一段时间,书院扩建,俺们负责打铁皮桶子,后来就没了营生,俺们那有七八户铁匠,早就搬走了...” 第1012章 王玄策和魏征 从长安城北边出来,便是三原县。 过了三原县,顶多二十里路,便到了泾阳县境内。 柳家庄子本就在泾阳县和三原县之间的位置,距离就更近了。 进了三原县城,一顿饭的工夫,便能到达柳家庄子。 雨下的大,这一路走下来比较艰辛。 魏征干脆在三原县内落脚,歇一歇,等雨小一点,再继续上路。 大牛就算不知道魏征的身份,但从他的行为举止上也能看出来,这个老头子不是一般人。 拼了命的邀请魏征,来自己家里歇脚。 自从贞观二年进了长安城之后,大牛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老家。 过年过节的时候,也时长回老家看看。 小小的院子,略显简陋,却透着一股子温馨的劲头。 从地上捡起一个爬犁,随手杵在墙边,大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阿叔,俺家破落,您别嫌弃!” 魏征心中感慨。 在长安城中,只要有手艺,温饱不成问题。 手艺稍微精湛一些的,甚至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几年来,已经有无数人,实现了阶级的跃升。 甚至不乏从一介小小的工匠开始,成为一方豪商的人物。 如果不是长安城中出了一堆腌臜事,大牛应该过的,比现在好上一百倍才对。 “收拾收拾,总归是自己的家,比在长安城里住的舒坦。” 魏征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大牛。 坐下来,端着大牛送过来的粗陶碗,魏征皱起了眉头。 碗里,是大牛刚刚从外边的井里,打上来的水。 几年的习惯养下来,长安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不喝生水了。 孙神仙和李神医说的明明白白,喝多了生水,肚子里会长虫子。 但大牛盛意拳拳,魏征也不好意思推脱,正好渴了,‘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大牛的妻子打算生火做饭,小娃娃懂事的去外边拾柴火。 魏征担心小娃娃出危险,便让自家的老马夫,跟着一并去了。 “走的时候,留下些银钱便是...” 看着忙活中的大牛一家人,魏征心中感叹。 吃过了晚饭,雨也差不多停了,魏征正要跟大牛一家人告别。 还没打开院门,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叩叩叩—— 不等众人说话,敲门声响了起来。 大牛过去打开院门,走进来的,是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目光,现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 看到魏征的时候,年轻人明显一愣。 很明显,他认出了魏征的身份。 魏征看着这年轻人也十分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穿着,八成是书院的学生。 他们这些朝臣,没事总往书院跑。 魏征去得最多的,便是书院的老图书馆。 有学生认识他,再正常不过了。 眼瞅着年轻人,要向自己行礼。 魏征连忙用眼色和手势制止了他。 大牛这一家人朴实,魏征可不想把他们吓坏。 年轻人已经拱起了手,见魏征的表现,反应极快,把魏征的官职称谓隐去。 “学生王玄策,见过魏先生!” 魏征微微颔首。 大牛奇怪的说道:“小郎君有何事?” 说完,又看向魏征道:“阿叔认识这位小郎君?” 王玄策将目光投向大牛,眼神之中透露着几分疑惑之色。 魏征,和这个普通的工匠,怎么混到一块去了? 阿叔又是什么意思? 魏征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这是老夫教过的一个弟子。” 大牛恍然大悟。 他一直以为,魏征是某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想不到,弟子之中,也有非同寻常之人。 作为三原县本地居民,他一眼就看出,跟在王玄策身后的那几个人,都是三原县衙门里的衙役。 “小郎君,俺们才从长安城回来,没做什么...” 王玄策闻言微微一笑,朝着大牛一拱手,道:“这位大哥误会了,学生此来是想问问路,顺便讨碗水喝。” 大牛松了一口气。 先让老婆孩子回屋,自己去窗台上抱了一摞陶碗,放在磨盘上,而后拿着水桶,到外边的井里打水去了。 趁着没外人,魏征皱眉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王玄策再次拱手,道:“回魏先生的话,学生本属军事学院,后改入文学院!” 魏征微微一怔,道:“王玄策,王玄策...老夫方才就觉得这名字耳熟,原来你就是那个,让虞伯施下不来台的后生。” 转院实在是太难了。 作为迄今为止,唯一转院成功的牛人,王仲连这个名字,可谓闻名遐迩。 “学生惭愧...” 王玄策讪讪一笑。 “你为何跑到三原县来了?还带了这般多的衙役...”魏征再次问道。 王玄策呵呵一笑,道:“书院有些调研工作,便求了诸位先生批条子,请三原县衙帮忙...” 他当然不会告诉魏征,自己是有隐秘任务的。 不过,魏征的目的,却很值得让他怀疑。 “那不知魏先生...” 上个月,段纶遇刺身亡之后,拥有监国权力的皇后,给朝中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下了禁足令,严谨他们离开长安城。 至少,在加强了防备之后的长安城内,可以在一定程度保证他们的安全。 离开长安城,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 魏征这个时候出现在三原县,再加上,他曾经拥有过的某些身份,耐人寻味的很... “老夫...” 魏征从来都不是个,擅长编瞎话的人。 他犹豫了片刻,一吹胡子,道:“老夫来三原县,与你何干?”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王玄策更加的怀疑了。 “仲连,仲连,可算是赶上你了!” 就在此时,又有两个人,急吼吼的从外边冲进来。 却是庞春的二儿子庞德,以及张亮的独子,张慎微。 看到魏征之后,两人同样一愣。 他们跟魏征,可比王玄策熟多了。 张慎微本就是勋贵出身,自是不必多提。 庞春作为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商,外加搂紧了柳家的大腿,跟许多贵族也有些交情。 当年十二坊开售的时候,魏征为了给儿子求一门皇家的婚事,特意散尽家财,买了一套小宅子。 算起来,跟庞家住的也不远。 这年头,邻里关系比亲眷还靠谱几分。 “见过魏伯伯!” 庞德和张慎微急忙行礼。 第1013章 不愧是这届新生中的第一牛人 王玄策等人心里知道,魏征来这里肯定抱着某种目的,八成跟最近长安城里出的事情有些关系。 同样,魏征也知道,王玄策等人跑到三原县来,估计也是为了查某些事情。 只是因为保密协议,不能想别人吐露。 不过,几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大牛就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几人很理智的闭上了嘴。 魏征本就是朝廷命官,王玄策等人是书院的学生,知道也就知道了。 可若是那些事情,让大牛听去,恐怕他全家都会有杀身之祸。 喝了水后,魏征本打算告辞。 落后魏征一步的王玄策,忽然眼睛一亮。 他冲大牛一拱手,道:“这位兄台,不知我等可否在此地,借宿上一日?” 大牛有些为难。 他倒不是担心王玄策等人,在这里借宿麻烦。 而是因为,王玄策他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刚从长安城回来,家里乱七八糟的,若是怠慢了这几位小郎君,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魏征一皱眉,直截了当的说道:“不可!” 庞德和张慎微也瞧瞧拉了拉王玄策的袖子。 在当前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跟大牛这一家普通老百姓拉上关系。 这不是白白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王玄策微微一笑,丝毫不着急。 “兄台,我这里有几贯钱...” 大牛看向魏征。 “阿叔...” 魏征目光冰冷的盯着王玄策。 “小子,老夫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书院的事情,老夫也不想插手,但你莫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王玄策笑道:“学生明日就要前往泾阳,实在是疲乏的紧,歇一歇应该不碍事。” 庞德和张慎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玄策算是把虞世南得罪了,按照虞世南的性子,倒是不至于为难他。 可魏征就不同了。 这货胆子太大,若是魏征真较起真来,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他的老师许敬宗来了,也屁用不管。 正面硬刚魏征,也就柳白能做得到,当朝陛下都要稍逊一筹。 不愧是这届新生中的第一牛人... 其次,那些‘凶手’连长安城的普通商贾之家里,都埋下了数不清的钉子。 难说三原县,就没有他们的人。 书院的学生出现在这里,本就有些扎眼。 说不定,真会把大牛一家人害死! 魏征眯起双眼。 他头一次,正视这个年轻人。 “王玄策,老夫虽不在书院供职,却也说得上几句话。” 他本是想,让王玄策知难而退。 没想到,王玄策依旧不疾不徐的说道:“兄台,若是银子不够,我便再加一些...” 魏征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深深的看了王玄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甩袖子,推门出去! 大牛有些着急的说道:“阿叔...” 可是,等他跑出去的时候,魏征已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大牛走回来,有些无奈的说道:“总归是自己的老师,何必如此呢?” 他想听魏征的话,可到手的银子,也不好推脱。 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有这点银子,没准能将眼下的难关,挺过去。 他咬了咬牙,道:“借宿可以,不过吃饭不包!” 王玄策没有看不起受苦人的想法,拱手笑道:“多谢!” ... 深夜! 大牛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到了里屋。 而大牛,搬到了外屋,似乎担心王玄策他们有什么别的图谋。 地方实在是不宽裕。 王玄策干脆驱散了三原县的衙役们,跟庞德和张慎微,在厨房凑合凑合。 有的人,天生就没吃过苦。 尤其是像庞德和张慎微这样的。 庞德小时候,家里的买卖就开的很大了。 而张慎微他老子张亮,虽说出身贫寒,但后来是投靠了瓦岗寨之后,张慎微才出生的。 落地就是高干子弟。 什么时候住过厨房? 床榻都是用柴火垛,简单垒起来的。 稍微一翻身,硌得浑身疼。 “平白无故,跑到这里受苦,真是的...” 张慎微还好,庞德却忍不住的碎碎念。 “叔弼兄,咱们在书院的时候,不也总是干体力活,修拓展分,如今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王玄策好像从来就没有脾气,说话始终不疾不徐的。 庞德爬起来,瞪了王玄策一眼。 “那是你们低年级做的事情,老子当了足足一年的监工!” 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与其在柴火垛上硌着,反倒不如在墙角蹲一宿来的舒坦。 王玄策摇了摇头,道:“你们觉得,郑国公忽然跑到三原县,意欲何为?” 张慎微大大咧咧的敲着二郎腿,道:“咱们能想出引蛇出洞的办法,难道老魏就想不出来?若非他原本是...哼哼...” 后边的话,张慎微不敢继续说下去,只能‘哼哼’几声。 王玄策道:“咱们早就已经认定,凶手只刺杀皇族,不过,郑国公身份敏感,当年又算是背叛了那一位,说不定,真就会有危险。” 一听这话,庞德和张慎微,‘蹭’得一声坐了起来。 “那咱们还在这躺着?赶紧去救老魏啊!” 王玄策摇了摇头,道:“既然郑国公有心做饵,咱们自然不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而且,我认为凶手不大可能直接动手,而是会细心调查一番,至少,要查清楚郑国公出城的目的。”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既然要查,那么郑国公停留了许久的这座院子,当然是要来的...” 庞德和张慎微对视一眼,讪讪一笑,该躺的躺,该坐的坐。 张慎微嘟嘟囔囔的说道:“跟你们这些满身都是鬼心眼的人打交道,真是费劲,还是军事学院的同学们厚道...” 王玄策翻了个身,道:“好好睡上一觉吧,有泰记的人跟着咱们,至少不会出现任何危险,至于这一家人...我看也出不了事。” 庞德不情不愿的爬上柴火垛,不多时,厨房就响起了三人,轻微的鼾声。 不过,三人睡着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就在距离大牛家院子,不足半里的野地中,已经,开始了厮杀! 第1014章 咱们白白跑了一趟,回去之后,不知道会受什么责罚 与其说双方是在械斗,反倒不如说,这一方在围剿另一方! 出手的人,没有留下丝毫情面,该斩则斩,该杀则杀! 处在弱势的那一方,原本人数最多,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淡青色的宽大长袍。 看样子,并不是中原人。 衣服上的装饰,有着浓浓的北方异族风格。 没过多久,就死伤过半。 他们护卫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向着县城的方向,亡命逃窜! 年轻人脸上带着无穷的恨意。 数次想杀回去,却被自己的护卫们阻拦。 另外一方,分明是某些大势力刻意培养出来的杀手,全都穿着夜行衣。 “主上有令,不留活口!” 随着一声断喝,杀手们竟然全都掏出了手弩! 嗖嗖—— 一顿弩箭射出去,另一方再次死伤大半! 年轻人退无可退,被逼到一条小河旁。 此时的他,身边只剩下了四五个人而已。 身边的护卫不知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人找来小船,强行架着年轻人渡河。 剩下的几人,则是拼死挡在后方。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死定了... 很快,他们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那些杀手,竟然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了船,朝着年轻人追去。 年轻人身边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的眼中,渐渐有了绝望之色。 身旁的护卫,心中已经有了死志。 夜幕之下,又可以看出,不远处的杀手们,再次拿起手弩。 护卫一把将年轻人,扯到自己身后。 噗噗! 弩箭入体的声音,让年轻人浑身一震。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咬了咬牙,继而狂喝一声,从怀中掏出来一枚黑黢黢的东西。 拔出引信,奋力向着不远处的小船一扔。 轰隆隆! ... 巨大的爆炸声,将王玄策三人从睡梦之中,猛然惊醒! 学的东西不一样,反应也不一样。 庞德是文学院出身,被巨响搞得有点发懵。 王玄策在军事学院待过半年,下意识的翻身趴在地上,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终究还是在军事学院,修满了学分的张慎微,最为机警。 他猛地一翻身,匍匐在地上后,一眨眼,便出了厨房。 下一刻,他已经爬上了大牛家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 “手榴弹!一定是手榴弹的声音,而且不是新式手榴弹,是贞观二年出产的,最早一批...” 张慎微心中暗道。 从声音之中,听出爆炸的地点,听出武器的种类,是军事学院之中,人人都要训练出来的本能反应。 贞观二年出产的老式手榴弹,已经停产至少两年了。 学院武研室的库存,都早已经被销毁了。 谁还在用? 见庞德和王玄策急匆匆跑出来,张慎微急忙一摆手,道:“你们回去!” 书院学生最大的优点,并不是脑子灵光,而是从不逞能。 即便来到这里,事事以王玄策为主,此刻的王玄策也不会托大,胡乱逞能。 两人听了张慎微的话,一扭脸又回去了。 而张慎微,则是将外衣翻了过来,内衬都是黑色的。 很快,他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之中。 ... 高郯成为高句丽王,已经执政两年之久了。 从高建武身边的一个小护卫,成长为高句丽之主,总共分三步。 第一步,认柳白为主,第二步,弄死高建武,第三步,当王。 在他的统治下,高句丽的经济也算是蒸蒸日上。 只不过,军事实力已经被大唐彻底接管。 此番来到中原,是接到了柳白的书信,商讨对付百济和新罗两国的事宜。 可是他没有想到,交换了国书之后,堂堂高句丽的王,竟然会在与长安城近在咫尺的三原县境内,受袭遇刺! 身边的护卫死绝的那一刻,高郯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 曾经打算留给渊盖苏文的那枚手榴弹,用在自己身上,倒也恰当... 睁开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府。 可是看到面前的人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获救了。 “慎微,你是慎微?!” 高郯激动的抓住了张慎微的胳膊。 作为张亮的独子,当年张亮统御四万水军,从高句丽的罗津港登陆之时,张慎微就已经在军中了。 攻打玄菟之时,正是他和高郯里应外合,彻底摧毁了渊氏的根基。 他和高郯的年龄相仿,虽说交情不算很深,但也还凑合。 “高郯,你冷静一些!” 看高郯很激动,张慎微急忙将他安抚住。 高郯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上有一条可怕的伤口。 一个小胖子,正蹲在自己跟前上药。 同样的伤,高郯不是没有受过,也不是很当回事。 “我要见柳公子!” 张慎微摇了摇头,道:“先生去了西域,尚未归来,你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大,等天一亮,我便带你回长安!” 高郯还想说什么,却被张慎微制止。 “最近长安发生了很多事情,很明显,你是被牵扯进来的,你不需要告诉我们凶手是谁,一切,都要等先生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说完,张慎微看向王玄策。 临行之前,来济他们说的很明白。 出主意方面,王玄策要比他们两人强得多。 王玄策略一沉吟,先是朝着这位没有任何架子的高句丽之主,拱手行礼,而后才开口。 “咱们来到三原县,是因为从长乐王那里,搜出来一封,只写有一个地点的书信,不过现在看来,打草惊蛇得有些过分了,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天亮之后,咱们一起回长安!” 庞德给高郯处理好伤口,幽幽的说道:“咱们白白跑了一趟,回去之后,不知道会受什么责罚...” 张慎微和王玄策也摇头苦笑。 他们三人接到的秘密任务,就是探查敌人在三原县的据点。 谁能想到,突如其来的一档子事,把他们的计划彻底剿毁。 高郯遇刺之事,必定会惊动三省。 那么不管敌人在三原县的据点有多么强大,都必定会被抛弃。 这样的遭遇,让包括王玄策在内,这三个意气风发,想要施展拳脚的年轻人,都有些气馁。 第1015章 李建成另有子嗣? 长安城! 三省官邸依旧忙碌。 几乎所有在长安的官员,都取消了休沐。 大部分人无所事事,却不能离开。 有些官职比较高的,甚至直接搬到了皇宫外苑的官邸之中居住。 他们怕了... 段纶的死,引起了剧烈的反响,却没有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而高句丽之主高郯遇刺,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他们那些本来就十分敏感的神经,彻底绷断了。 房玄龄带领着三省的诸位大佬们,去鸿胪寺的馆驿,安抚了高郯。 回到三省官邸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多日没有休息好,让各位三省大佬们,都显得有些憔悴。 看着坐在大堂上的六部尚书,以及九寺五监的一些主官,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 “诸位且回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离去。 唯独半个时辰前,才从泾阳县匆匆回来的魏征,没有离去。 三省官邸,只剩下了房玄龄、萧禹、杜如晦、高士廉,虞世南,以及魏征六人。 房玄龄岁数也不小了,去年就戴上了从柳家求来的眼镜。 他把眼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又揉了揉肿胀的眉心,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时候,已经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魏征面无表情。 虽说他一贯如此,可现在,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难受。 他只说了一句话,让在场的三省大佬们,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息王,的确死了。” 房玄龄痛苦的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杜如晦幽幽的叹息一声,心中的气,仿佛卸了大半。 其他人也没到哪去。 就连一向脾气火爆的高士廉,都低着头不说话,仿佛接受了这个,他们早就已经认定的事实。 早在李元景遇刺身亡的时候,就有人猜测,是玄武门之变的遗患。 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各种古怪的事情糅和在一起,无一不说明,凶手对于皇族,有着滔天的恨意! 若是将遇刺的人,一一串联起来,就会发现,他们都是在玄武门之变中,起到的至关重要作用的。 其中的荆王李元景,看似和玄武门之变没有多少瓜葛。 但其实,在贞观元年之后,李元景受封为雍州牧。 这个位置,曾经属于李建成早亡的长子,李承宗... 魏征万分笃定的跟房玄龄等人说,李建成早就死了,这说明...他已经跟某些人,有过接触了。 这便是他,不顾生命也要去泾阳的原因... 毕竟,当年的魏征,可谓是李建成手下的第一幕僚! 如果凶手真的跟李建成有关系,那么他们,势必会主动跟魏征取得联系。 魏征之所以将目的地定在泾阳,倒是和柳家没有多少关系。 而是因为,李建成的长女,闻喜县主李婉顺,以及李建成当年的太子妃郑氏,一直居住在泾阳!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虞世南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没人回应他的话。 房玄龄盯着魏征看了良久,道:“玄成兄,房某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他们并不怀疑魏征的立场。 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了朝廷掏心掏肺,魏征什么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与其说他效忠的是皇帝,倒不如说,他效忠的天下百姓。 如今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忽然跳出来一群人捣乱,可以说已经触及到了魏征的底线。 房玄龄真正想知道的,是幕后主使,究竟是哪一位。 李建成死了。 他的几个儿子,在玄武门之变后,一一被诛。 又是谁,接着息王的名义,掀起风浪? 魏征冷笑一声,道:“狡兔有三窟,息王长子承宗早夭,若是活到玄武门之变,也该成年了,可为何次子承道,才堪堪六岁?”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杜如晦一脸凝重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息王另有血脉流传,此举是为了,给息王全家报仇?” 啪! 魏征直接把手中的盖碗砸了!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众人道:“怪只能怪你们当初做的太绝!现在息王的子嗣回来了,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众人再度默然。 魏征说的没错。 有资格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人,总共就两个。 一个,至今还在大慈恩寺里面壁,不肯见外人一面。 另一个,正在军中,就算行军的速度再快,现在能踏入大唐的领土,已经相当不错了。 回到长安,起码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不得不说,他们动手的时机,选择的实在是太精准了!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 “柳白快回来了。” 魏征冷哼一声,道:“柳白?他又有什么资格,了结皇家上一代的恩怨?” “他勉强,也算是半个皇家人...” 不等房玄龄说完,魏征断然道:“半个皇家人,也终究不是皇家人!” 房玄龄缄默不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魏征一屁股坐下来,闭着眼睛,沉声道:“直至今日,老夫依旧不知道,息王那位子嗣的手中究竟握着多少东西,如果他真的动起手来,难保不会天翻地覆。” 房玄龄把眼镜戴上,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道:“如果可以的话,老夫愿意代陛下,跟那位谈一谈。” 他的意思很明显,想让魏征当个牵线人。 当年的那件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但无论如何,当朝陛下的皇位,来路都不正。 这是他一生的污点。 所以,哪怕息王那位子嗣,做得再过分,也不能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事关国本,哪怕不想妥协...也不得不妥协。 魏征的眼睛,睁开了一下,扫了房玄龄一眼,又闭上。 “房乔,你同样没有资格。” 房玄龄苦笑着摇了摇头。 魏征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的确是不够资格。 “那...便等柳白回来再说吧,三天后,房某亲自去城外接他。” 房玄龄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可奈何了,任何人都拿不出一个好办法。 每一次,柳白都能够给他们带来足够的惊喜。 希望这一次,也一样吧... 第1016章 柳白回来了 泾阳县城外! 一支车队,缓缓前行。 城门口处,泾阳县令带着城中的大小官吏,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支车队的规格太高,由不得这些官吏不来。 何况,车队的主人,还是整个泾阳县,从上到下,包括所有官吏和百姓的大靠山。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不得拼了命的往上蹭? 等了许久,车队终于到了。 自狄知逊赴任刑部侍郎之后,泾阳县由来过两任父母官。 头一个,是当年被虬髯客的小弟们,绑走当肉票的胖子。 如今的他,已经顺利进入长安,在巡城司混了个职位。 新的泾阳县令,听说武德年科举出身,跟朝中一大批年轻官员,都算是同窗。 县令的品级不高,但也要看任期上的年龄。 这位韩县令,可谓年轻有为,今年才堪堪二十出头的样子。 虽说和韩同都一样姓韩,两人却一点亲眷关系都不沾。 韩县令出身长安,三原县人氏。 能有今日的作为,当然和家世也离不开干系。 他爹正是当朝户部尚书,颍川县开国公,韩仲良! 不过,这样的身份,在柳白的眼中,显然是不够看的。 “参见太子殿下!” 泾阳县大小官吏,冲着一马当先,来到城门口的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的目光,微微扫了一圈,道:“哪个是韩瑷?” 韩县令急忙直起身子,道:“微臣在!” 李承乾盯着韩瑗,看了片刻,道:“走。” 他拨转马头,回到车队之中。 韩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太子爷是让他跟车队,一起去某个地方。 当下,他急忙交代了身边的人几句,吩咐人牵来快马,跟上了车队。 原本,车队是要进城的。 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叫上韩瑗,继续向着柳家庄子的方向行去。 ... 往常,柳白外出归来之后,庄子里都会敲锣打鼓,好好热闹一阵。 这回不同了。 从前,牌楼下总能看见支着小矮桌,拎着小马扎,跑到这里喝茶打牌闲聊的老爷子们。 李渊在柳家庄子的时候,经常和他们混在一起。 今天却一个都看不见。 甚至连大街上,也没有人影。 春日正是耕种的好时候,勤劳的柳家庄子人,竟然也没有下地! 只能从两侧的坞堡之中,看到一些年轻人的踪迹。 他们各个都拿着武器! 皇家不少人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测出,刺杀之事,是玄武门之变的遗患。 可是,没人敢说出来。 这种事情,太犯忌讳了。 死了一位亲王,一位驸马,伤了两位郡王,一位国公。 堪称大唐立国以来,第一惊天大案! 谁能保证,那些人踪迹诡谲的人,不会对柳白下手? 庄主回来了就好,必要的安全工作,务必做到精益求精! 为此,连外出经商和务工的小伙子们,都被自家长辈喊了回来。 外人,实在是信不过。 只有自家庄子的后生,才完全可靠。 柳白走下马车,后边是王守仁和许褚。 这一回,苏武也跟着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西域被平定之后,再也引不起苏武的兴趣了。 他打算,在长安好好待上一段时间。 李承乾等人,吩咐随行们收拾行李。 从西域带回来挺多东西,其中不乏珍贵之物。 还是放在库房里,比较令人安心。 庄子里威望最高的,就是和李渊,一同做酒坊生意的老叔公。 柳白回来,老叔公亲自到庄子口迎接。 “庄主!这一趟回来,可千万不要再出去了,咱们庄子的人,各个提心吊胆,生怕您在外边遇见危险!” 柳白见老叔公身体依旧硬朗,脸上不由出现了几分笑容。 “老叔公说的是,这趟回来,短时间内不打算再外出了。” 老叔公松了一口气,道:“近来长安虽说也不太平,但好在咱们庄子里,没有什么糟心事,庄主您安心住着,家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柳白笑道:“老叔公费心了。” 严格来说,这个庄子里的人,才是最值得柳白信任的。 住在老宅子,比住在军营之中,还要安全几分。 敌人但凡敢来,就会陷入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 庄子里的土狗,都比军中那些笨蛋机灵得多。 两人说这话,往老宅子走去。 门房老吴,带着老宅子里留守的家丁丫鬟,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见少爷回来,老吴兴奋的直打摆子。 “少爷呀!!” 老吴话里拉着颤音,一把扑倒柳白脚下,看样子,似乎是想搂着柳白的鞋子啃几口。 “起来,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老吴。” 柳白和煦的笑着,将老吴拉了起来。 老吴如同触电了一般,浑身哆嗦了几下,而后呆立着不动。 “完了完了,少爷疯了...” 按照以前的固定流程,自己这般做派,少爷就算不踹上几脚,也会让人把自己丢出去。 本来,就是想让少爷痛快痛快。 可是...少爷为何如此客气? 不管老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柳白径直朝里走去。 大半年的时间了,家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院子里那颗腊梅树,依旧长势喜人。 围栏很坚固,保证没有外人靠近。 吼—— 刚一过月亮门,后花园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野兽咆哮!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一只庞然大物,从墙上直接跳了过来! 赫然正是一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柱子!” 柳白叫了一声。 柱子已经两岁了。 虽说还没有完全成年,但体型,比普通的成年老虎,足足大了三圈! 那颗硕大的脑袋,柳白双臂摊开,才堪堪环抱住。 呼噜、呼噜—— 柱子的大脑袋,在柳白身上蹭啊蹭的,嘴里发出享受的呼噜声。 刚刚进来的李承乾他们,也看到小柱子里。 一个个羡慕的不行,想要往前凑,又有点不敢。 小柱子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 那大爪子,一巴掌能把人脑袋扇飞二里地。 “好了好了,别胡闹了,还有正事呢!” 柳白制止了还在撒娇的小柱子,把他的大脑袋推到一边去。 而后,走进会客厅。 第1017章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家里人教育成了瓜皮 少爷回家了! 老宅重新热闹了起来,数不清的人进进出出,搬东西的搬东西,也有一些庄子里的老人,前来汇报,最近发生的情况。 不过,这些人一律被王守仁挡驾,带到花厅去吃吃喝喝。 还在西域的之后,只有李承乾决定跟柳白回来。 等真正出发的时候,李泰和李恪也跟上来了。 而总像跟屁虫一般,跟在柳白身边的柴令武和程处默,却并未跟着队伍回来。 事实上,他们回来的更早一些。 也不知,现在去哪里野了。 李承乾在路上就饿了。 西域物资奇缺,到了关中之后,生活条件才算有所改善。 可他们心心念念的,却是一碗面条。 煮得八分熟,最是劲道,浇上臊子,配上几瓣子咸蒜,最好能有壶冰凉冰凉的三勒浆,这才能叫美滴很! 若是从厨房东边的墙头,往后边看。 蹲在头一个,搂着一个大海碗,低头往嘴里猛刨的,赫然正是太子爷。 后边,是蜀王恪,再后边,是越王泰。 按照地位高低,即将正式进入四品大关的薛礼,蹲在越王泰身旁。 贺兰楚石等人,紧随其后。 细数之下,起码有三四十号人,都蹲在墙角。 上到太子爷,下到普通的柳家伙计,吃的一模一样。 这光景,给盘子龙肝凤胆都不换! 气氛很好很和谐。 泾阳县领韩瑗,陪着柳家庄子的一个老头子,打算来请太子爷。 家里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太子爷亲自操持。 韩瑗跟柳家走的不算近。 这几年柳白回来的很少。 看到眼前这一幕,韩瑗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人年纪不大,讲究却不少。 历史上的韩瑗都官居宰相了,却还是改不了,直言犯上的毛病。 结果,不仅自己被贬为平民,连家人也流放岭南,路上不知死了多少。 “这...这成何体统!” 韩瑗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那个执拗的脑回路,受不了这种刺激。 跟他一块来的老头子,是柳家庄子的一位耆老。 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农家老头子没有多少区别。 可柳家庄子里,有简单之辈吗? 这老头子的家产,估计连韩瑗他那个当县公的爹,都远远比不上。 泾阳县的经济发展,还要靠柳家庄子的老头子们,发善心。 哪怕韩瑷脑子里有个死轴,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明府莫要见怪,太子爷眼中,柳家和东宫没有多少区别,在自己家里,为何不过的舒坦一些?” 韩瑷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储君乃一国之表率!” 老头子脸上笑呵呵,心中已经给韩瑷的脸上,打一个大大的叉号。 泾阳的县令,比外地的一任刺史,还要金贵几分。 这个职位,已经成了一种镀金的手段。 几位前任之中,混得最惨的,如今也是长安巡城司的长史,货真价实的五品官! 不过,镀金也要分人。 有的人,浑身上下,溜光水滑,一两金子,更裹上好几层。 可有的人,浑身都是刺! 给他一百两金子,该暴露的地方,照旧会暴露。 在老头子眼中,韩瑷显然就是这么个人。 这时候,李承乾也吃完了。 一抹嘴,看到韩瑷那诡异的眼神,哪怕用屁股想也知道,这货心里八成有些瞧不起自己这位太子爷。 李承乾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 给了韩瑷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走上前去。 太子嘛,就要宽厚一些。 等着老子以后登了基,再回头收拾这些不开眼的,也不迟! 李承乾总用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殿下,柳公子吩咐要请的客人,马上就要到了,还请太子爷移步!” “好说好说!” 李承乾呵呵一笑,扭头对李泰和李恪,道:“你们俩快点,跟哥走!” 李泰和李恪紧吃一口,把海碗放在窗台上,一边擦嘴,一边跟上李承乾的脚步。 韩瑷气的都打哆嗦了。 一位太子,两位当朝亲王...成何体统? 老头子终究还是心善。 这位韩县令跟太子爷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前程堪忧啊... “明府,不如随太子爷一并前去?” 韩瑷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老丈提点,不过韩某既食君俸禄,自当秉持忠心,匡扶太子与诸位亲王之风仪!” 说完,他转身离去。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家里人教育成了瓜皮...” ... 一般的客人,是不需要李承乾亲自迎接的。 何况,此番又加上了李泰和李恪。 规格之高,多年罕见。 不过,哪怕客人的身份再高,柳白也不需要亲自去迎接。 他一直很不喜欢官方的身份。 曾经那个正五品的通议大夫虚衔,被他嫌弃了很久。 但是,也并非没有好处。 前往西域之前,他被李二封为辅国大将军,文散特进,以及尚书令,这三个头衔。 实际权力,是丁点都没有。 可地位,却无人可比! ‘辅国大将军’以及‘特进’这两个头衔,是正二品的散官阶位。 仅在皇族亲王,以及当朝三公之下。 可‘中书令’的头衔,虽然也是二品,却比一品还要金贵。 因为,这是李二曾经的官职。 比亲王头衔,更能唬人。 如今,哪怕是李孝恭他们这些郡王,见了柳白,照旧要行礼。 坐在大厅,喝了一杯茶,翻看了一下,泰记送来的,有关长安城的情报。 柳白在路上吃过了,倒是没跟着李承乾一块蹲墙角。 情报看了一大半,终于,他等待的客人要到了。 在外边站岗的许褚,打开大门。 李承乾和李恪、李泰三人,在前方引领。 三人的脸色,都颇为古怪。 后边,是一个满身缟素的年轻妇人,容貌俏丽,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手中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这个女孩很是面善,若是细看,能够看出,她和李承乾兄弟几人,颇为相似。 跟长乐、巴陵他们,就更像了! 柳白施施然起身,道:“泾阳柳白,见过王妃!” 妇人勉强一笑,也冲着柳白蹲身一礼。 “未亡人郑氏,见过柳公子。” 第1018章 只要柳白在,千金散去还复来 “王妃客气了。” 柳白看着这个妇人,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此人名叫郑观音,当年...是李建成的太子妃。 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被诛,连同他的所有儿子,包括还不到六岁的李承义,一并被处死! 一个原本应该成为皇帝的人,归于黄土。 一个本来成为皇后的人,成了如今这个浑身缟素的未亡人... “承乾,上茶。” 柳白亲自邀请郑观音落座。 “这个孩子,想必就是闻喜县主吧?” 趁着上茶的工夫,柳白有些心思,了解一下郑观音的生活。 夫君和儿子全都死了。 这个女人十分坚强的,抚养着孤幼。 贞观二年之时,她本在长乐门的皇家宫殿之中居住。 后来随着柳家兴建十二坊,长乐门一带,被规划成未来的三省官邸之地。 郑观音才带着几个孤女,搬到了泾阳。 事实上,这是柳白的主意。 泾阳毕竟离皇宫远一些。 不至于让郑观音一抬起头来,就能看到玄武门的飞檐... “不错,这是息王的次女婉顺。” 郑观音说着,轻轻拍了拍李婉顺,道:“婉顺,叫柳叔叔!” 柳白笑道:“柳某向来是个不沾外事的人,和河间郡王他们交情莫逆,跟承乾他们这一代,也称兄道弟,王妃还是让这孩子,叫我一声柳大哥吧。” 郑观音深吸了一口气,道:“柳公子,我们母女能够安心住在泾阳,多亏了你的庇护,时至今日,未亡人依旧深感柳公子的大恩,若是柳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便是。” 柳白微微颔首,又幽幽一叹,道:“多谢王妃。” 郑观音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从某种程度上讲,如果李建成登基,她不会逊于长孙皇后。 总有人说,李建成残暴无情,不知体恤下属,整日与李元吉谋划着,让李二死于非命。 可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只在人们心里罢了。 李建成究竟是什么样,也只有怀揣着当年那些记忆的人,才真正清楚。 虽说才过去短短几年的时间,百姓们心中,已经有了息王昏庸的印象。 不少人都觉得,天下本就是当朝陛下,一力打下来的,就该他当皇帝!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建成的军功,并不比李二小。 晋阳起兵,九日拿下西河。 霍邑之战,几百人逼死宋老生。 当年,打得瓦岗寨生活不能自理,差点团灭李二手下精兵猛将的刘黑闼,便是被李建成生擒的! 不过,这些功劳,如今大多都安在了李二的身上。 前太子的功绩,早已随风逝去。 对于这几桩遇刺案件,柳白心中,实际上是非常矛盾的。 要说这人该不该死? 该死! 该他娘的千刀万剐了他! 皇族没有几个好鸟,尤其是李元景那货,全死了才好。 可为何,要跟自己为敌? 柳家严密的等级升迁制度,以及监察体系,无一不告诉柳白,内部出现了敌人的暗桩... 看来,李建成的那位后代,将自己视为他剿杀皇族的拦路虎,势必要将自己铲除。 不光是柳家内部,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排得上号的商贾家中,都有他的探子! 早在柳白刚刚进入中原之际,就吩咐下去,让书院的人出手,将长安商贾家中的探子们,全都揪出来。 柳家乱了没什么。 只要柳白在,千金散去还复来! 可柳白一乱,整个天下都会乱! 数以百万记的百姓,将会失去饭碗! 看来,李建成的那位后代,一心只想着报仇,毫无谋取天下之心。 否则的话,他该光明正大的,纠集起一支军队,跟李二争锋才对。 纵观历史,靠着阴谋诡计得来的皇位,从不长久! 心中矛盾的柳白,想到了一个,一直被皇族和朝廷,视为禁忌的人。 郑观音! “王妃,柳某只是想知道,希望究竟有几位子嗣?” 柳白几乎可以肯定,郑观音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李建成死的时候,都快四十岁了。 他家的老大李承宗,若是活到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也已经成年。 可是,为何老二才六七岁? 郑观音的确比李建成岁数小上不少,可柳白不信,李建成就没有别的侍妾? 这个真相,直到千年之后,还没有人解开。 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后来的李白,就是李建成的五世孙! 听起来,貌似有点扯淡。 可历史这东西,谁能说得好? 万一呢? 流传了千年的《尚书》,是晋人的伪作,不一样没人想到? 可以想象,一个血脉尊贵的少年人,从小被养在民间。 有一日,他听说了父亲的血仇,开始谋划着,如何弄死自己的敌人。 这种堪称教科书般的逆袭套路,在大唐都不罕见了。 一切,都要归功于书院那位,靠着写戏文,写故事赚钱的上官仪。 郑观音低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李婉顺,似乎对柳白很亲近。 尤其是在柳白,递给她一块松糕之后,更觉得柳白好了。 “上个月,还有人来找我娘呢...” 此言一出,郑观音脸色大变!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有些事情,瞒不住。 不光是她,恐怕就连那些作恶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肯定不会成功的,而且,下场会凄惨无比。 这种事情,只要有心查,凭借泰记的能力,迟早会查出来。 “柳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我们母女不会说假话,也不敢说假话,可再多的,却是也不知晓了...” 柳白微微颔首,没有为难这个可怜的女人。 “其实,柳某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和他见上一面。” 郑观音猛地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柳白。 她没想到,柳白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要知道,‘那人’对于柳白的仇恨,根本不下于皇族! 如果柳白真的和他见面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柳白淡淡一笑,道:“本来,柳某该两个月后才回来的,匆匆赶回来,就是在陛下之前,尽力和他见上一面,当然,这并不只是为了皇家,也为了我柳家...” 第1019章 请柳公子出面主持大局 送走了郑观音和闻喜县主李婉顺,柳白将残茶喝尽,背着手,溜达向花厅。 今年的花,开得晚了一些。 专门去司农寺要的种子,也不是很给力。 家里的花匠,满脸赔笑,透着一股歉疚的意味,觉得是自己的失职。 “老潘,出去耍耍吧。” 柳白丢给花匠老潘一小角银子。 老潘笑容满面的接住,欢天喜地的离去。 家里就算是最普通的仆役,每个月的收入,也比外边的农户商户,也体面得多。 老潘在家里也十几年了,几个儿子都成器,手头少说也有两三个铺子。 即便在长安城里,也是上等人家。 没人在乎这一小角银子。 只不过,当成了相互之间的讨趣行为罢了。 独自一人待在花厅里,柳白拿起小铲子,开始给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坌土。 这种东西,种下七八个籽之后,最终留下了的,顶多只有两三棵根苗罢了。 种的少了,万一全都死了,那今年就没花可看。 种的太密,难保养分不够,最后每一棵都蔫不拉几。 翻了翻土,柳白的心情,变得开朗了许多。 “李建成,李建成...” 柳白口中喃喃,脸上已经出现了笑容。 作为一个了解这一段历史的人,柳白却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未卜先知的人。 跟朝中这些人打过交道之后,柳白清楚的认识到,和他们相处,不能按照史书上范本来看。 记录历史的人,哪怕再公允,也会情不自禁的,给历史蒙上一层遮羞布。 同样,一只小小的蝴蝶,总会带来这个世界,巨大的变化。 就好像历史上的李承乾,阴狠毒辣,阴鸷无情。 而现在的李承乾,要可爱得多。 总有些人说,平定天下,创立大唐帝国的功勋,李二要占了大部分。 实际上,又有谁能说得好呢? “李建成的子孙,似乎要比其他对手,更高明几分...” 柳白把铲子丢下,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在经过一路的归纳总结之后,柳白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消息。 譬如,李建成的那位子孙早已经凝聚起了庞大的势力,甚至连朝中,都有他的人。 而他,并没有选择立刻动手,以至于,错过了不少好机会。 不过,这也正是柳白佩服他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份沉稳,让他跳过了很多李二埋下来的坑。 看似是好机会,实际上,是吞噬性命的洞窟! 算一算,李建成活到今日,似乎也就四十几岁的样子。 他的儿子,年龄最大,也不过超过二十五岁。 要知道,他可不是柳白这种,活过两次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是柳白见过的,第一个胆敢运用经济手段来和柳白,和皇家对抗的人。 可惜的是,他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手法也略显老套。 其中,明显有几分,柳白曾经出手的风格。 而这一切,无不昭示着,那人的背后,拥有一个相当可怕的智囊,或者说,智囊团体。 “有意思的很啊!” 柳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路辛苦的很,没捞着时间好好休息。 且去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 觉是没时间睡了。 柳白才回到房间躺下,家里就来了一大票子人。 房玄龄等几位三省大佬来了。 魏征脸色阴郁的跟在后边,好像谁欠了他一笔巨款一样。 刑部的狄知逊来了,还带了一群捕快和仵作。 他们拿着好几大箱子卷宗,也不知要找柳白做点什么。 皇宫里也来人了。 长孙皇后的贴身嬷嬷,带了一大群太监宫女。 脸色惶急,想要直接进门见柳白,却没有那个胆子。 后边,还有几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 正是王玄策、庞德,以及张慎微。 他们各自拿着从马周等人那里开具的证明信。 其中,平日最为淡薄的王玄策,此刻反倒最为激动。 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柳白叹了一口气,从软塌之上站起来。 披上外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趿上木屐,慢慢悠悠的往前院走。 走过月亮门的时候,看了一圈来人之后,冲身边的仆役挥了挥手。 “带房相他们去花厅饮茶。” 说着,走向长孙皇后的那位贴身嬷嬷。 房玄龄他们,以及狄知逊他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至于王玄策等人... 柳白并没有看见他们。 毕竟,在这么多人之中,王玄策等人实在是不起眼的厉害... “见过柳公子!” 长孙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地位之高,连如今的刘瑾,都望尘莫及。 在整个皇宫之中,也只有怀恩的地位,比他高出一线。 不过,见到而今的柳白,她依旧忍不住紧张。 “坐吧。” 柳白挥手示意老嬷嬷坐下。 老嬷嬷不敢坐。 来之前,长孙皇后的话着实把她吓到了。 她想不通,为何柳白会成为皇家的救星。 莫非,没有柳白,皇家就不是皇家了? 她有些局促的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请柳公子出面主持大局。” 柳白面色平淡的扫了她一眼。 老嬷嬷顿时浑身一颤。 “柳某和皇家是有情分的,不过,就算再有情分,也要话分两头...皇后的面子,柳某必须要给,不过,陛下不在的日子里,皇后也要给足柳某面子。” 老嬷嬷低着头,“奴婢不知公子的意思是...” 柳白摇了摇头,道:“回去跟皇后说,皇后会明白柳某的意思。” 说完,他没有再给老嬷嬷开口的机会。 “回去吧,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他看向外边的仆役。 两个仆役客客气气的上前,将老嬷嬷带了出去。 随之走进来的是,是狄知逊。 “公子,事情已经查出眉目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此刻,就能够查到他们的真正所在!” 狄知逊显得很兴奋。 接连的大案,给他这位刑部侍郎,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终于扬眉吐气,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柳白的话,却让狄知逊一愣。 “莫要再查下去了,马上下令,撤回所有人,你且留在家里,等着皇宫的消息!” 第1020章 宗正卿柳白 大约两个时辰后,老嬷嬷带着人回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宫中的一位副总管太监。 柳白正在花厅里,跟房玄龄等人喝茶聊天。 对于房玄龄等人而言,柳白这一回来,便等同于大局已定。 或许,之前他们还有些担忧。 可看到柳白的沉稳之后,这点担忧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们对于柳白的了解,并不比李二差。 眼瞅着那位副总管太监,还要假模假式的,来场面上那一套,柳白实在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直接宣布吧!” 柳白的话,打断了副总管太监的话。 这个今年已经过了五十岁的老太监,是李二的心腹之一。 听说,身手只比怀恩差一点。 也是在战场上,救过李二性命的牛人。 如果没有刘瑾的话,等怀恩‘退休’之后,成为总管太监的人,该是他才对。 好在,老太监一生对李二忠心耿耿,没有因为自己的前途,对什么人怀恨在心。 “是...” 老太监陪个了笑,将手中只盖了皇后大印的懿旨,轻轻放在柳白身边的桌子上。 “娘娘说,朝中的事情,她管不着,可是关起门来说自家话,娘娘还是李氏皇族的当家大娘子,皇族的事情,就算陛下不在,她同样可以做主,因此...柳公子便是新的宗正卿!” 老太监说着,又掏出一本金色的册子。 “皇族金册在此,请公子过目!” 这本金册,记载着所有皇族子弟的姓名。 翻开了看第一页,便是李氏皇族的祖先,老子李耳。 也不知,李家的族谱是怎么算的。 自老子之后,记载的模模糊糊,一直到了李虎,才真正的完善了起来。 怪不得,李家的族谱,也就是这本金册,被朝廷列为绝密。 完全是因为,里边关于李氏血脉的来源,说的不清不楚... 柳白笑道:“总说娘娘是巾帼不让须眉,现在看来,朝中九成九的大好男儿,都比不上娘娘的气魄。” 他又拿起懿旨。 顶着满朝文武,以及诸多李氏皇族成员的压力,写下这份懿旨,不知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纵观古今,也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 这意味着,无论柳白做出什么事情,都由皇后来承担责任。 “娘娘说,对柳公子您,她完全信得过,您只需施展拳脚便是。” 老太监说完,连同老嬷嬷一起走了。 柳白冲房玄龄等人,扬了扬手中的金册。 “看到没有?现在,胜算如何?” 房玄龄端起茶杯了喝了一口,眉梢微微上挑。 萧禹和高士廉相视一眼,同时笑了笑。 虞世南从袖口之中,掏出一百贯的票据,交到满脸怡然的杜如晦手中。 魏征,却是满脸的古怪之色。 他坐过去,拿起懿旨,左右翻看了老半天,摸着脑袋啧啧出声。 到最后,他才慨然而叹,道:“娘娘就是娘娘...怪不得息王得不了天下,莫说当今陛下,恐怕他连娘娘都比不过。” 说完,将懿旨放下,看向柳白。 “有了宗正卿的官位,你柳公子便有了插手皇家内务的资格,息王的后代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思量之间,希望你看在天下的面子上,善待其一二...”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着魏征。 这个老家伙,从一开始就有心维护李建成的后代。 不然的话,也不会以身犯险。 还引蛇出洞? 毫不夸张的说,在李建成那位子嗣的眼中,魏征恐怕连个鱼饵都比不上。 和他接触,也不过是看在多年之前的情分上。 “好。” 柳白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就已经让魏征欣喜若狂了。 在这件事上,柳白的话,恐怕比陛下的话,还要好使上几分。 “老夫等人就不多留了,由你出面,挺好...” 房玄龄等人笑呵呵的告辞。 和来之前的惆怅模样,大相径庭。 ... 宗正卿在朝中,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官职。 说到在治国方面的权力...可以说是丁点都没有。 可是,对于皇族而言,这几乎是一个拥有全部权力的衙门! 皇族婚丧嫁娶,连礼部都管不着,由宗正寺的各署联合负责。 最重要的,还是登记入册。 宗正卿的手中,掌管着记载所有皇族宗亲的金册。 譬如皇子王子娶亲,公主郡主下嫁,都要经过宗正卿的肯定。 如果宗正卿反对,连李二都无可奈何。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宗正卿完全就是李氏皇族的话事人,甚至,可以说是族长! 世上只有一件事,让皇帝无奈。 那就是,典制! 宗正卿掌管皇族宗亲一切,是典制上,最为重要的一句话! 自李唐创建以来,已历经四任宗正卿。 最为有名的,便是新兴老郡王李德良。 关系再远,也要由驸马担任。 而柳白这个,和皇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人,担任宗正卿,完全是头一遭。 这便是长孙皇后的厉害之处。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让柳白这个非皇族成员担任宗正卿,会引起皇族成员的强烈反对。 皇后能顶住这种压力,除了女中豪杰之外,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 柳白来处理息王后代这件事,唯一欠缺的,只是一个由头罢了。 面对那支差点成为皇帝的血脉后裔,‘中书令’的名头,似乎都有点不够看。 现在,由头终于有了! 经过郑观音的牵线,新任的宗正卿柳白,即将会见息王的后代! 端午节后三天! 泾阳县柳家大宅外,围满了乱七八糟的人。 嗡—— 大门打开,柳白出现的一刹那,人群瞬间躁动了起来。 “柳公子,不可去啊!” “柳公子万万不可涉险!” “一支精兵便可将敌人擒获,柳公子何须如此?” “...” 来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朝中那些,站在柳白一方的人。 房玄龄等人,赫然在人群之中。 只不过他们知道,事不可违。 哪怕危险再大,柳白也必须去! 除了朝中官员之外,更多的,还是关中的那些商贾。 庞春带着一众长安城的行首,跪在柳家大门前,苦苦哀求。 最不愿意柳白出意外的,就是他们。 柳白站在门槛外,拱了拱手道:“诸位,长安动乱,需要由平息风波之人,柳某不才,却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这...便去了!” 第1021章 老友相会,可饮一杯否? 这一次,不知地点是李建成的那位子嗣所选,还是郑观音选的。 天香楼! 这家具备优良传统的酒楼,一直秉持着,对客人爱答不理的原则。 作为李渊的产业,天香楼很好的继承了,李渊的性格。 从泾阳县的柳家大宅,到达天香楼,要走一个时辰。 这一路上,跟在柳白马车后的人,越来越多。 不光是朝中官员,以及依附于柳家混饭吃的商贾,就连普通百姓,也来了不少。 当然,也免不了来自于各方势力的目光。 譬如在朝中,已经毫无优势的褚遂良等人。 他们并没有因为长孙无忌而获罪。 甚至于,犹豫多年的辛劳,褚遂良的县子,已经变成了县伯! 各司其职,毫无变动! 长安城,金光门外的茶摊上。 褚遂良等人围坐着一张小桌子。 粗粝的陶碗里,盛放着有刺鼻味道的酸浆子。 褚遂良等人就算不是娇生惯养,也早就习惯了富贵的生活。 他们无论如何都搞不清楚,那一位,为何要把送别的地点,选在这里... 远远的,依稀可以看见柳白的马车。 “时辰差不多了。” 褚遂良眯着眼睛,看向柳白马车的方向。 只不过,他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眼神之中的怨恨,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无上的崇敬! 一个白发老者,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身边跟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正亦步亦趋的,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哗哗—— 若是细细看,细细听,还能发现,那年轻人的脚腕上,竟然套着铁链! 而铁链的另一端,赫然在白发老者手中。 看到这一幕,褚遂良等人心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曾经的辉煌,早已成空。 谁能想象,当年堪称长安城中第一勋贵公子的年轻后生,竟然会得了失心疯。 谁又能想到,当初权倾朝野,近乎把持朝政的尚书仆射,竟然成了一个牵着疯儿子的可怜老父... “赵公...” 褚遂良终于忍受不住,痛哭失声,走向长孙无忌。 其他人比褚遂良也好不了多少。 或许,在长孙集团倒台之后,很多人都改变了阵营,甚至不乏,背后捅他们一刀的人。 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们聚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对长孙无忌忠诚。 而是,对于执政理念的认同。 他们并没有把长孙无忌,视为主人,亦或者是上官。 更多的,是施展自己胸中抱负的希望。 “赵公!” “赵公万万要保重身体!” 长孙无忌的官职已经没有了,可不知为何,赵国公的爵位,却一直在身上挂着。 他的精神头,倒是不错。 只不过,身子骨还是有些发虚,似乎承受不住手中那根铁链的重量,却担心儿子闯祸,不得不牵着。 “冲儿,见过几位叔叔...”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对身后的长孙冲说道。 长孙冲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口中发出一声声无意识的低吼,想要挣扎,双脚却被铁链缠住。 “大公子!” 褚遂良想要上前,被长孙无忌阻拦。 长孙无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沮丧,以及任何不好的情绪。 他始终笑呵呵的,唯独看到长孙冲的表现之后,眼中的黯淡,怎么都隐藏不住。 “登善,仕农...你们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莫要做那小儿女态,无非就是一场别离罢了,长安城中,早已无我立足之地,前往海外,终究没有将一把老骨头荒废掉...” 长孙无忌伸手,在褚遂良等人的肩膀上,挨个拍了拍。 曾经,长孙家坐拥朝中大半势力。 长孙无忌一声令下,光四品以上的高级官员,就能有二三十人,听从调遣! 现在,长孙无忌即将离开长安,几乎可以说,再也不会踏入中原一步...可前来相送的人,竟然只有这么区区四五个! 这时候,柳家的马车到了! 律律—— 骏马嘶鸣,正好停在,长孙无忌等人的对面! 跟在柳家马车后的那些人中,有一部分怔了怔,急忙躲在别人身后,好像生怕长孙无忌看见自己。 褚遂良等人,则向他们投来仇恨的目光。 长孙无忌在褚遂良耳边,轻声说道:“日后你们终究是要同殿为臣的。” 褚遂良刚想说话,被长孙无忌这番嘱咐,给堵了回去。 说完,长孙无忌拉着长孙冲,走向柳白的马车。 “老友相会,可饮一杯否?” 马车中,传来柳白的声音。 “送别之酒,不可不饮。” 他缓缓起身,走下马车。 目光在长孙冲的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又看向长孙无忌。 严格来说,长孙无忌的年龄并不大。 这满头白发,也只不过是近半年来的事情。 按照预定好的时间,长孙无忌和长孙冲两人,今日便会赶往辽东。 从高句丽的罗津港,登上远渡重洋的船队。 和他们一同走的,还有几十个罪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此外,还有一群甘愿用性命,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好前程的水师精锐。 以此,来完成环游世界的伟大壮举! 无论成与不成,长孙无忌此生,再也无法踏入中原一步! 这是皇家,对他的惩罚。 柳白和长孙无忌两人,肩并肩的走到那个简陋的茶摊上。 茶摊的老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换人了。 换成了一个,穿着内宦服饰的老太监。 褚遂良等人站在长孙无忌身后,冷冷的看着柳白,看样子恨得牙根都痒痒。 长孙无忌挥了挥手,道:“登善,你们回去吧,今日一别,恐此生不见,望诸君珍重!”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褚遂良等人一眼,也不管他们,是何时离去的。 “柳白,和你这一场,老夫输得一败涂地...曾经老夫以为,你比任何人都聪明,似乎,很像传说之中,五百年才出现一次的不世之才,后来老夫才知道,一切都错了...” 柳白从许褚手中,拿过来一坛,珍藏了多年的好酒。 长孙无忌轻轻一笑,道:“其实你并不比别人聪明,你只是经历过一些,旁人不敢想象的事情罢了,不管是老夫,还是曾经都败在你手中的五姓七望,在你眼中,恐怕都一群,不曾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吧?” 第1022章 九死一生,毫不夸张 长孙无忌的话,让柳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做出回答。 对于这些在历史上,留下过赫赫威名的人,柳白的态度,是比较复杂的。 毫无疑问,长孙无忌是一个厉害家伙。 他的可怕在于,一种似乎能够看穿人心的本事。 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这样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长孙无忌了。 哪怕落魄至今,他依旧骄傲无比。 仿佛对环游世界这种事情,保持着几分期待。 在柳白的所有对手之中,长孙无忌是唯一的一个,明明已经输给柳白,却依旧让柳白,忌惮无比的人。 为了体现对这位对手的尊重,柳白即便在会见息王子嗣的路上,都要送长孙无忌一程。 明日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长安城外。 三日之后,便不在关中。 十六日内,到达罗津港... “柳某现在,是大唐的宗正卿。” 柳白说了一句,似乎有些不太搭边的话。 其实,也只是为了找一些话题,跟长孙无忌聊下去。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长安城近来发生的事情,老夫亦有所耳闻,想不到,长安城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之中,竟然会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柳白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睛,“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长孙无忌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你太小看老夫,也太高看老夫了!” 他仿佛听见了,世间最荒诞的笑话。 “绞杀息王血脉一事,便是老夫亲手筹划的,你觉得,息王的子嗣会和老夫合作?” 柳白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说话间,柳白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站在长孙无忌身后,一脸痴痴傻傻的长孙冲! 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之间便黯淡了下来。 “没错,老夫的确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冲儿做了很多错事,不过他也正在偿还罪孽。” 柳白点了点头,道:“很多事情,柳某不说,不代表柳某不知晓,长孙冲本有大好前途,却因妒忌之心,毁于一旦,咎由自取却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长孙无忌拱了拱手,随之牵动的,掌心铁链‘哗哗’作响!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打算继续跟长孙无忌坐一会儿。 从西域回到长安,这一路上,柳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泰记的人,每天都会送来大量的情报。 虽说这些情报,都是经过梳理汇总之中,最有用的一部分了。 可到了柳白手中的数量,依旧堪称恐怖! 最后,只有柳白、王守仁、李承乾三人,日夜辛苦操劳,对那些情报,进行抽丝剥茧般的分析。 毫无疑问,长孙冲早就已经和‘那些人’有过接触了! 这才是李二,乃至是长孙皇后,都无法饶恕这个外甥的真正原因! 这才是长孙皇后自始至终,没有给长孙族人求情的唯一原因! 同样,长孙无忌也是因此,才不得不认命的... 否则以长孙无忌的地位,就算在朝中的政治斗争上失败了,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两人静坐了片刻。 苦茶终究还是不好下口。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长孙无忌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加上喝的是闷酒,不多时就脸色沱红。 柳白也感觉出来些许醉意。 这坛子酒,是当初李渊创建‘李师傅’酿造出来的极品。 全天下只有这一坛子。 时至今日,李渊依旧以为,这一坛子极品,是被老王勣偷坐了。 用这坛子就给长孙无忌送行,再恰当不过了。 坛子里还剩下一半,柳白让许褚,把酒重新封上。 长孙无忌端着最后一碗酒,迟迟不饮下去。 柳白端着自己的碗,跟他碰了一下。 “赵公...饮胜!” 柳白将酒喝干。 长孙无忌定定的看着酒碗。 好像鼓足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将其送到嘴边。 酒液入喉,辛辣的味道化作一道火线,直接窜到腹中。 紧随其后的,是一种令人飘飘欲仙的香气,直贯天灵! 闭着眼睛,将最后一点酒香,品味清楚,长孙无忌缓缓起身。 “告辞!” “告辞!” ... 长安城,天香楼! 从金光门的茶摊走到这里,比从泾阳县走到长安,用的时间还要长。 人太多了... 宫中的人,书院的人,朝廷各个司府衙门的人,各个商行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柳白要去见的究竟是谁。 要说危险,怎么可能没有? 那个人不是朝中之人,他才不会顾忌,柳白对朝廷,对大唐有多么的贡献。 九死一生,毫不夸张! 至于说阻拦... 谁又能拦得住? 巡城司的人,长安衙门的人,金吾卫,泰记...一切有关的武装力量,全部到场! 他们不敢动那人。 那人既然赶来,就说明他有恃无恐。 抓了他,很有可能,会导致天下大乱! 最起码,长安城中,必定血流成河! 他有本事刺杀皇族,自然也有有本事,在长安城中掀起一场,恐怖的动乱! 天香楼掌柜的老魏,自昨天开始,不知被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威胁过。 明明知道门外的动静,也不敢开门。 直到许褚亲自过来,拿着柳白的名帖,老魏才颤颤巍巍的打开门。 冲楼上指了指,表明那人,早就已经来了... 柳白走下马车,手中提着和长孙无忌喝剩下的,那半坛子极品美酒。 施施然,走上楼梯。 踏踏踏—— 只有柳白一个人上楼。 许褚和王守仁他们跟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而李承乾等人,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满脸焦灼的,在天香楼门口的大街上等待。 在这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站满了平日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人,越聚越多! 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二楼的窗户。 希望,从那扇并不能看出任何踪影的窗户中,看到几分玄虚。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整条街上,安静的吓人... 第1023章 为何请太上皇出面? 自皇帝御驾亲征之后,便将玉玺,交给了皇后看管。 名为,监国! 意思是,皇后可以代替皇帝,行使皇帝才拥有的权力。 大部分事情,皇后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朝廷的三省,做出的大部分决定,莫说皇后,恐怕李二在长安,都不能轻易推翻。 不过,任命一位宗正卿,还是隶属于皇后的职权之中的。 当家的大娘子,在家主离开的时候,是有权力任命以为代理家主的。 当然,这已经是长孙皇后,能够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皇宫紫宸殿! 长孙皇后端坐在中央,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往日最喜欢的美食,摆了一桌子,她都没有心情去享用。 简单的喝了几口粥,便挥手让人撤了下来。 “明日不可再这般铺张。” 长孙皇后吩咐完,打算起身去外边透透气。 往日宽敞的紫宸殿,今日压抑得令人无法忍受。 她没有用紫宸殿外的銮驾,只是让几个贴身的嬷嬷宫女跟着,漫无目的的转悠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走到宣政殿周围。 原本曲江池子周围,才是景色最为宜人的。 可长孙皇后不敢走太远,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巧合的是,杨妃和阴妃,正在结伴在宣政殿后的百花园里,采摘新鲜的芍药。 芍药是一种常见的药材。 尤其是对妇人而言,有着极大的好处。 经常泡水喝,不仅仅有美容养颜的效果,还能清热解渴,明目醒神。 杨妃和阴妃,总喜欢在粥里,填上几样东西。 除了功效之外,也为了好看。 “今年的芍药,开得格外多...” 阴妃笑吟吟的迎上来。 正所谓有子万事足,这两位除了长孙皇后之外,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早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打算以后好好为自己生活。 在得知有一伙人,对皇族下手之后,两人都没有丝毫慌张。 跟在柳白身边,安全是根本都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长孙皇后羡慕的看着两人手中提着的小竹篮。 “你们倒是惬意的很,留我一人在紫宸殿中担忧...” 杨妃和阴妃相视一笑。 “我们还不是知道了你出来,所以特意在此地等候?” 长孙皇后也勉强一笑,道:“总归是放不下心来,柳白去见那人,但凡出现一点差池,任何人都无法承担后果...” 杨妃往南边看了一眼。 仿佛想穿过城墙,看到天香楼之中的场景。 “皇后若是想看,不如一同走上一趟?”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道:“陛下不在,咱们又有什么资格插手?男人的事情,总是要让男人们去解决。” 阴妃将自己摘下来的芍药花,倒出来一大半,让自己的贴身宫女,送一些给长孙皇后身后的嬷嬷。 “既然没有办法插手,那就没必要去琢磨,有时间,倒不如想一想等陛下回来之后该怎么办,皇家的事情,没人能说得清。” 长孙皇后再次勉强一笑,和两人告别,转身回紫宸殿去了。 看着长孙皇后的背影,杨妃和阴妃,满脸的担忧之色。 李祐和李泰,从树林子后边钻出来。 李泰冲着阴妃和杨妃,欠了欠身,道:“多谢两位母妃!” 阴妃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青雀儿,你这个法子不灵,皇后的心结,怕是一时半刻难以解开。” 李泰苦笑一声,道:“母后刚强了半辈子,有时候父皇都做不了她的主。” 杨妃有些奇怪的问道:“柳白为何要让你想法子,请皇后出宫?” 李恪走过来,接过阴妃和杨妃手中的篮子,道:“柳大哥跟我们说,李家人的事情,还是必须要由李家人出面来解决,我们这一代还小,没有资格,上一代...又着实没有几个中用的,父皇不在,也只有母后了...” 李泰叹了一口气,继续李恪的话题,道:“不过现在看来,母后怕是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出面呢?” 阴妃想了想,道:“为何请太上皇出面?” 李泰和李恪相视苦笑。 “我们才从大慈恩寺出来...” ... 大慈恩寺! 李渊在大雁塔上,住的时日不短了。 除了万老贵妃,每日会带着巴陵和长乐,给李渊送饭。 外人,他一律不见。 而送的饭,也从没有吃过。 只是找个由头,看看老头子的身体情况而已。 道信成了李渊的门神,提着长棍,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雁塔下。 莫说外人,就连寺中的其他和尚,都不可以靠近。 一旦太上皇在大慈恩寺出了意外,整个佛门都会受到牵连! 不可不小心! 玄奘穿着一身锦斓袈裟走来。 “道信师兄...” 道信双手合十,“见过主持!” 玄奘问道:“道信师兄,方才可有人来过?” “方才蜀王和越王来过,逗留不足片刻,便离去了。” 玄奘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蜀王和越王无功而返,必定去了皇宫,不过,皇后娘娘同样不好请,那么,便会有更多的大人物,接连来我大慈恩寺...届时还请师兄,守好塔门!” 道信淡淡一笑,道:“住持放心。” 玄奘双手合十着欠了欠身。 就在要转身离去的瞬间,一阵破空之声,忽然传来! 玄奘没有什么身手。 不过道信,却有着佛门第一高手的美称! 可是...晚了! 一道黑影飞出,直冲玄奘的面门! 眼瞅着,那黑影就要撞在玄奘身上,在玄奘的身后,一个黝黑干瘦的老和尚,忽然暴起! 他的动作极快! 竟然用一只手,硬生生攥住,那支从远处射来的箭矢! 这是手弩上的箭矢,没有尾羽! 证明,刺客离得并不远! 老和尚甩开弩箭,正要去追。 玄奘突然道:“戒贤,莫要去追了。” 戒贤和尚,一语不发的默默走回来。 玄奘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打算走了,干脆直接盘膝坐下大雁塔下,闭上双眼,一遍一遍的念起了,才译好没多久的《观音心经》。 身旁,道信和尚与戒贤和尚,警惕性提升到了极点。 他们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院墙角落,那个正在扫地的白眉老僧。 第1024章 柳某已经成为新任宗正卿,你身为皇族,该向本官行礼 不知道扫地僧的传闻,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总有人说,某一间寺庙里,看似平平无奇的扫地老僧,是不世出的大人物。 或怀着经纬之能,或拥有恐怖的身手。 这一点,其实比较适用于大唐的佛门寺庙。 要知道,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各处殿宇,都供奉着佛陀菩萨。 一般情况下,真正日日参拜的佛像,是不会让世俗之人见到的。 讲究一些的和尚,从不在意所谓的香火。 甚至有一人拜一佛的说法。 寺院之中的扫地僧,基本上都拥有特殊的权柄。 最差,也是主持的心腹。 不过,这一点并不适用于大慈恩寺。 因为,正站在墙角扫地的白眉老僧,是玄奘曾经的师傅。 慧景和尚! 曾几何时,慧景和尚是整个关中,地位最高的僧人。 可惜的是,佛道之争中,他执意挑起战争,最后,一败涂地,连名声都没了。 最后,还是玄奘看在早年间的师徒之情上,给了他一口饭吃。 在大慈恩寺之中扫扫地,礼礼佛,总好过在大街上,与野狗争食。 毕竟,慧景和尚是意图刺杀过柳白的人! 玄奘自认,对人仁厚,寺中上上下下的僧侣,自是没有大奸大恶之辈。 而长安城的老百姓中,有近一半的人,将大慈恩寺视为心中净土。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潜入大慈恩寺,进行刺杀任务。 不想往慧景和尚身上联想,都难... 事实上,全寺上下值得去怀疑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玄奘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阿弥陀佛...” 他宣了一声佛号,对道信轻轻挥舞袈裟的一角。 “道信师兄,佛门乃清净之地,莫要搅扰这份安宁...” 道信和尚单掌竖于胸前,道:“贫僧愿做一回恶人...” 说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一直来到慧景老和尚跟前。 “慧景禅师,弟子得罪了。” 道信伸手就要去拿慧景老和尚的手臂! 慧景老和尚突然暴起,从袖子里挑出一把利刃,向着道信的要害之处刺去! 好在,道信早有防备,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 并且顺势用另外一只手的手肘,击在慧景老和尚的肩头! 啪—— 匕首掉在地上。 玄奘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也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波澜。 慧景老和尚当年也是一位高手。 可惜的是,他的年岁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张三丰那般,比年轻人还健壮的身体。 被道信用手肘一撞,匕首丢了倒没什么,他整个人如同破口袋一般,摔在地上,沾了满身灰尘! 玄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他面带悲悯之色,道:“善哉,善哉...” 慧景老和尚面无惧色。 他冷冷的看了道信一眼,旋即将目光,投向玄奘。 “贫僧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为的,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想要取某些人的性命,轻而易举!” 说话间,他的口鼻之中,竟有黑色的血液溢出! 道信大惊,也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礼数了。 身形如电,直接把慧景老和尚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可惜的是,太晚了... 慧景老和尚大口大口吐着黑血,脸上却笑得无比痛快。 玄奘默默的站起身。 “柳白说的不错,总有些人,会心甘情愿的给人当枪使,只是为了某个荒诞的目的罢了。” 说完,他眼中的波澜,再度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寂。 一旁的戒贤和尚,轻轻打开大雁塔的大门。 玄奘抬步走进去,再也没看慧景老和尚一眼。 ... 天香楼外! 聚集人愈发多了。 大街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 朝廷很清楚,以那个人的力量,足以顷刻之间,将长安城掀得天翻地覆! 因此,人群密集不密集,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长安衙门和巡城司,乃至金吾卫,都没有去管理秩序。 无数双目光,注视着二楼的那个窗户。 窗户仿佛,即将被点燃一般... 没人知道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说,柳家主人没有带护卫,而且,柳家主人也不会武艺。 一旦那人起了歹意,柳家主人必死无疑! 不过,看看以往的情况,柳家主人似乎是一个,从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 难不成,那人不会伤了柳家主人? 关于自己的安全问题,柳白从来都没有担心过。 他有一万个信心,认为那人不会动自己。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何况,是那个人? 对于这种自诩高明,甚至觉得自己无比尊贵之人,柳白实在是太了解了。 身边的这群家伙,从最老的李渊,到最年轻的李愔,哪个不是这德行? 皇家多的是贱骨头。 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屑于去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坐在天香楼二楼,靠近窗户的桌子上,柳白静静的打量着对面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后生。 他的模样,跟李承乾有些像,与李二也有几分相似。 跟李渊年轻时候的画像,更像了! 如果没有玄武门之变的话,或许对面这个家伙,该坐在如今李承乾的位置上。 可惜他老子败了。 坐了许久,菜早就凉透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 一直过了用午饭的时辰,柳白才率先开口。 “敢问阁下姓名?” 对面那个年轻人,透露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 “不才,李承诫,息王次子。” 看表情,听说话,柳白可以断定,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他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苦大仇深。 甚至,不介意称呼李建成为息王! 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 柳白对敌,从不会贸然出动。 事先,一定要经过大量的准备工作。 甚至连敌人的生活习惯,起居情况,都要了如指掌,再寻找击溃敌人的漏洞。 这一次不同。 敌暗我明,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柳白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年龄,这种基本资料! 看来,该出奇招! 柳白将宗正卿的印玺,丢在桌子上。 “柳某已经成为新任的宗正卿,你身为皇族,该向本官行礼!” 第1025章 那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吧,三日之后,皇宫见 李承诫看了桌子上的印玺一眼,忽然噗嗤一笑。 “柳兄,我对你的了解,远胜旁人,事实上,柳兄在我心中的威胁,甚至还在皇族之上...” 这番话,李承诫说的已经相当清楚了。 他很了解柳白,知道柳白喜欢用什么招数。 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就省了,没必要用老套路,来对付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柳白也笑了。 他很喜欢用那种,激怒别人,再伺机寻找机会的法子。 这种办法,虽不能算无往不利,但对于大部分敌人而言,拥有奇效。 似乎,今日是第一次被人看穿玄虚。 不得不说,李承诫的准备工作,做的实在是太充分了! 他的耐性程度,甚至犹在柳白之上! 这让柳白感到...很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 就像长孙无忌说的,柳白的智慧,并不是多么的恐怖。 作为一个还算聪明人,他能够无往不利的原因,在于远超旁人上千年的眼光和经验。 和这个时代的人对敌,完全就是和一群高明些的乡巴佬,牵扯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承诫给他的感觉不同。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 以至于,柳白都感到,无从下手。 柳白甚至一度以为,这厮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拥有着上千年的眼光? 在到了泾阳县的老宅子后,这一点被柳白否定了。 从种种迹象上看,李承诫只是对自己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 而如果他也拥有上年前的眼光和经验,就不会愚蠢到在经济上,和自己抗衡... 以小搏大,从来都不会出现在经济市场上。 就好像股市之中,再强大的散户,也不会是资本大鳄的对手。 凭借柳家现在的势力,短时间内,或许会被李承诫搞得手忙脚乱,一旦柳白腾出手来,那么便能轻而易举的,将李承诫手中的资本,一口吞下! 做好人好事到让自己受委屈的地步,说他也拥有上千年的眼光,鬼都不信! 说白了,这货也无非就是个,包装比旁人好一些的‘乡巴佬’罢了。 大尾巴狼装得不错... “你了解我?” 柳白把印玺拿起来,一下一下的掂量着。 “我都不是很了解我,你倒是可以说一说,我柳白,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李承诫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面前的汤盅,拿着勺子喝了几口。 “松露这东西,在岭南并不罕见,到了长安,却比黄金还要贵,听闻,像这种美食,一般都是由柳家带动的风潮...” 也不知这厮是怎么练的。 一边说话,还能一边喝汤。 也不怕烫嘴? 说起美食,柳白的确引领过一点时间的前端潮流。 不过后来,柳白也没那么多时间了。 一般情况下,柳家美食的名声,都是由李恪,这位大唐版的食神,带动起来的。 譬如松露。 还是冯智戴从岭南捎回来的,被李恪研究出来好几种吃法。 现在,李承诫喝的奶油松露汤,便是其中翘楚。 这东西,看着不热,可实际上,热气全都被漂浮在最上层的奶油,挡住了。 看着,跟喝着,完全是两码事! 不止十几二十个人,因为这碗汤,在柳家丢人了... 柳白满脸好奇的看着李承诫。 见他面无异色,顿时大为惊奇! 好一张铁嘴! 刚才跟老魏点了这道菜,就是为了看看这厮,究竟是不是个大尾巴狼。 没想到,尾巴不是一般的大! 好定力... 柳白很想冲李承诫竖起大拇指。 不过,气氛似乎是有些不搭... 李承诫眼中气愤之色,一闪而过。 他不漏痕迹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看来,你对柳某的了解,并不像你说的那般深...” 李承诫面无表情的说道:“柳兄,有意义吗?”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事实上,在柳某看来,你所做的一切,更加没有意义。” “难道报仇,不算有意义?” 柳白现在,终于可以用平稳的态度,对待这个看起来有些神秘的年轻人了。 他身子往后扬了扬,靠在束缚的软垫上,同时翘起二郎腿。 “有人说,活着就要有意义,有意义,就是好好活...虽说说出这番话的人,貌似不大灵光,但还是挺对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输?” 李承诫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似乎在表达,柳白的想法很天真,很自不量力。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屠了自己全族?还是说,想登上皇位?” 李承诫不露痕迹的,把汤盅推到一边。 这道菜,八成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要的很多,唯独这两点,并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柳白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他搞明白李承诫的目的了。 这厮并不想把皇族赶尽杀绝。 只是想把当年,与玄武门之变有关的人,全都弄死。 其次,他对皇位没有兴趣。 忽然跳出来,只是单纯的为了报仇罢了。 柳白在心里,幽幽一叹。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好将李承诫解决掉。 要知道,无论朝廷还是民间,同情息王一脉的人,可不少... 踏踏踏—— 这时候,王守仁登上二楼。 在楼梯处,被一个壮汉阻拦。 李承诫看到了,开口让壮汉让开。 他缓缓起身,道:“见过守仁先生。” 行完礼,他又对柳白道:“我曾在书院,听过几节守仁先生的课,先生对于‘知行之道’的讲解,可谓鞭辟入里,着实领学生叹服!” 柳白不理他,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也不理他,伏在柳白耳边,说了些什么。 柳白听完,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承诫一眼,道:“你安排慧景老和尚,在大慈恩寺动手,只是为了告诉柳某,你有足够的实力,杀死一切你想杀死的人吗?” 李承诫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对,我自然不会对自己的祖父动手,不过借他老人家的名头一用,还是可以的。” 柳白微微颔首,道:“那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吧,三日之后,皇宫见。” 第1026章 如今的柳白,可万万得罪不得 天香楼外,人心惶惶! 包括皇族宗亲,以及三省的诸位大佬在内,没人知道,柳白和李承诫究竟在聊些什么。 按照大部分人的猜想,柳白俨然是替皇家,和李承诫谈判的。 谈判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好,都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自家人杀自家人,无论有多大仇恨,皇家的颜面,算是丢尽了。 柳白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继续保住皇家的面子。 而是为了...天下!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赢粮而景从’的弄潮儿。 哪怕是杨广那等在百姓眼中的昏君,死后多年,都有不少人借他的名头搞风搞雨。 稍微有一点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场有身份的人,可以说都是造反出身。 他们太担心,天下因为皇家内乱,重回那个动荡的年代。 而今,对于野心家而言,无异于是天大的机会。 什么皇帝失德,民不聊生之类的话语,总有人喜欢信...坚定不移的信! 房玄龄等人,倒是并不怎么忐忑。 事实上,在场之中,也只有他们还有心情聊上几句。 以往脾气最为火爆的高士廉,是在场之中,唯一脸上带着笑模样的人。 他也算是皇族。 在诸多皇室宗亲之中的地位,甚至比大部分亲王还要高。 李纲因为曾经担任过息王的老师,已经自己把自己关进了刑部大牢。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避嫌。 高士廉便成了朝中硕果仅存的三公。 在他看来,这群皇族人太欠收拾了! 老家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磕得周围一圈人,都眉头紧皱。 “何必如此紧张?有人出面平复局面,总好过继续乱着。” 他用肩膀拱了拱一旁的杜如晦。 “听说你家大儿子,跑到外地去开发新住宅区了?” 杜如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话都没说。 高士廉依旧没有生气,转头看向房玄龄,道:“听说你家的遗直也去了?” 房玄龄定定的看了高士廉片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高士廉反倒是笑而不语了。 他的确知道很多,旁人并不了解的内情。 要知道,他并不只是朝中硕果仅存的三公... 当年玄武门之变时,曾有三个人,力谏李二,诛杀李建成和李元吉,以及诸多残党。 其中的侯君集,因为造反被斩。 长孙无忌,也已经踏上前往罗津港的路程。 最后的一个,便是高士廉! 虞世南瞥了高士廉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都到了这般光景,你再藏着掖着,还有什么意义?” 高士廉指了指二楼的窗户,用只能让他们老哥儿几个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差点让他们摔个跟头的话! “三日之后,只怕玄武门内,又要重演当年那场戏码了!” 房玄龄猛地回过头来! 脸上,满是惊愕! 好在,他知道轻重,没有惊呼出声。 “你的意思是,柳白要和他......” 高士廉捋了捋长髯,道:“昨晚柳白连夜来信,问老夫玄武门之中,有没有密道之类的东西,老夫当然要如实告诉他!”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可是拥有在长安杀害亲王的手段,柳家毕竟...” 话说了一半,房玄龄闭上了嘴。 同一时间,坐在天香楼外等候的人们,全都站了起来! 因为,天香楼的大门被打开了! 哗—— 人群一下子围了上去。 有胆子大的,甚至还凑近了几步。 大部分人,并没有上前。 太危险了... 掌柜的老魏,带着满头满脸的冷汗,将柳白请了出来。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上前。 李承乾和许褚带着一群柳家的护卫,瞬间把柳白保护了起来。 柳白摆了摆手,转身看向天香楼内。 几个老太监过来,冲柳白施了一礼,就要进去。 “他已经走了。” 柳白淡淡的说道。 皇宫里的那位副总管太监,往楼梯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柳公子,娘娘的意思是...” 不等他说完,柳白直接打断了他的后话。 “娘娘的意思,比不上天下的安危!” 说完,柳白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看方向,应该是回到了道兴坊的大宅子。 大街上的人,都听到了这番话,表情各异。 皇族的人,几乎都到场了。 一些外地的郡王亲王,听见这番话,脸上都出现了些许的愤怒。 “这柳白实在是...” 济南郡王李哲的儿子,庐江郡王李瑷,对柳白的态度很不满。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同时伸出来的四五只手,捂住了嘴。 “如今的柳白,可万万得罪不得!” 和李渊同辈的淮安王李神通,看着柳白离去的方向,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无奈的一叹,道:“神符与我一同去道兴坊柳家,旁人,该散的就散了吧,你们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插手此事了。” 说完,兄弟两人骑上马,向着道兴坊的方向行去。 房玄龄等人,早就回到了马车上。 不用吩咐,也赶往道兴坊柳家大宅。 刑部、长安衙门、巡城司、金吾卫,以及负责长安城防的诸多司府主官,全都到了! 见柳白离去,他们都有心进天香楼去看一看。 在他们的眼中,这是抓捕李承诫,最好的机会! 刑部带队的,正是狄知逊! 他一看,王守仁还站在门口,就知道自己等人进不去了。 “守仁先生...” 狄知逊拱了拱手。 王守仁面无表情的,将柳白那块,代表着宗正卿权柄的印玺,托在掌心。 “少爷说,任何人都不许上去!” 再傻的人都看出,柳白和李承诫,达成了某种一致。 放李承诫安然离去,或许是其中的一条信约。 事实上,狄知逊他们也没指望真的能在这里,将李承诫抓捕归案。 人家既然敢来,必定有所仰仗。 之所以表露出,想进去的意思,只是为了告诉天下百姓,朝廷没有放弃希望。 同时,也是朝廷能够给皇家的,最后一点交代... 第1027章 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整个道兴坊,都被戒严了! 驻守在这里的,是手持金牌令箭的玄甲军大将军,段志玄! 这支天下最为精锐的部队,完全只效忠于当朝陛下。 他们可以说,是李二起家的班底。 任何人想要进出道兴坊,都要经过严密的排查。 百姓是根本进不去的。 作为距离皇宫最近的一个坊市,这里本就没有平头百姓居住。 就连房玄龄等人,也只能进去,不能靠近柳家大宅。 加上李神通等人老一辈皇族,只能在新兴老郡王李德良的家中,等待消息。 柳家很安静。 自从柳白回到家中之后,整个大宅子的警备,头一次提升到了极点!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名声不名声的了。 近些年来,家里招收的仆役,全部都被遣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柳家庄子的人。 这群人,才是柳白最为信任的。 三百玄甲军老兵,换上了金大坚亲自设计并打造的铠甲,三十人一队,驻扎在大宅子的各处。 像李祐他们这些,住在稍微偏点院子里的人,被强行勒令,搬到了柳白的书房周围。 柳婉儿和柳蓉儿来不及和柳白说些体己话,便去了皇宫。 随着王守仁的归来,家里的重要人物,都聚集在大客厅里,等待柳白的指令。 这场会议,开了很长时间。 期间,不断有莫名其妙的人来到柳家。 他们的面子,似乎比隔壁那些亲王们还要大。 有和尚,有道士,有书院的学生,有一看就强盗土匪出身的大汉... 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身份证明,进入柳家之后,都进入大客厅内。 一直到深夜,才各自离去。 这时候,房玄龄他们以及李神通等皇族成员,才终于有机会,和柳白见上一面。 坐在大客厅里,柳白喝了一口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可以说,这是我与他的一场君子协定,胜负只看武力,地点,便定在玄武门的瓮城之中!” 众人一阵默然。 柳白说的,已经相当清楚了。 他这一次要用的办法...或者说,并不算办法。 那就是,快刀斩乱麻! 就像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双方都会用这三天时间,进行大量的准备工作,以纯粹的武力,判定胜负! 戴胄弱弱的说道:“难不成,就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越说声音越低。 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仗,不打不行! 越拖下去,对朝廷,对皇家就越不利! 这也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稳住李承诫,不让他继续出手的方法。 不能再任由他‘胡闹’下去了! 但凡再有一位皇族,被他暗杀,那么朝廷兢兢业业,维持已久的公信力,以及皇族的颜面,将彻底付诸东流! 后果,连李二都承担不起! 李神通和李神符都是带兵之人。 “老夫手里还有几十个身手不凡的家将,天一亮,便将他们叫来!” “老夫也一样,这些年总有些底蕴,是时候用一用了!” 李孝恭想得要比他们周全一些。 “定下人数了吗?” 柳白将茶喝干净,让一直阴着脸不说话的李承乾斟满。 “双方可出三百人,各安天命!” 这些人中,着实有不少打仗的行家。 虽说精兵猛将,被李二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不是吃干饭的。 和李孝恭等人一同来的玄甲军大将军段志玄,冷冰冰的说道:“玄甲军愿担当护卫!” 柳白轻轻挥了挥手,道:“让我想一想,三百人不多,但可利用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明摆着有送客的意思,众人也不好继续逗留。 不过,他们如有默契一般的,留下了调遣精兵的令牌。 这场仗,他们输不起! 就算双方还没有敲定,输赢的筹码,他们依旧输不起! 从柳家大宅出来,他们干脆就住在李德良家中。 柳白也离开了会客厅,带着家里的主要成员们,来到书房。 在这里,有几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佛门来的人,当然是玄奘! 跟随他来的,还有道信,以及二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佛门弟子。 这些人,全都是从洛阳白马寺戒律堂出来的。 相传,他们曾经救过李二的性命!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不过也恰恰证明了,这些佛门弟子的强大之处! 道门来的,是袁守城。 同样是二十个人,由当初跟随柳白,一同去西域的李淳风带队。 道门弟子的实力,有目共睹。 若是人数超过五百人,军阵的用处,远比个人武力重要得多。 可这一次不过区区三百人罢了。 个人武力的作用,便凸显了出来。 沈威也在书房内。 他带来的是,五十个泰记高手。 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有六位都出现在这里! 已经成为鸿胪寺少卿的朱简,都换了一身普通衣服,站在沈威身旁! 院子里,百位柳家的玄甲军老兵,站成整齐的队伍,静静等待着命令下达。 三百人的编制,柳家已经凑了一百九十人! 书房里,一个独眼龙显得跟旁人格格不入。 此人浑身匪气,配合身旁的大刀,俨然就是个巨寇的模样! 柳白一进门,他是最先站起来了。 “少爷!” 柳白点了点头,道:“这些时日,在岭南辛苦了。” 汉子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憨厚的笑容。 “托少爷的福,我们这些苦命人,才能活到今日。” 此人名为马彪。 当年,曾随张仲坚,一同在辽东搞风搞雨。 后来被柳白赠与一艘五牙大舰,去岭南当了海盗。 名义上是海盗,实际上,却是岭南商队最后的防护。 很多朝廷军队不好出面的事情,都要由他们去解决。 “小的这次带来三十个生死兄弟,少爷一声令下,水火可去!” 说着,马彪扛起地上的大刀。 呲牙一笑,道:“算上我,总共三十一个!” 话音刚落,一个大汉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已经在十二坊物业司任职多年的薛万彻,扛着一杆硕大的马槊进来。 “我哥说了,为了帮柳公子,必须押上全部身家,这回我老薛带了五十人!” 第1028章 天下谁不知,孙思邈和李时珍是老祖宗级别?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分明是个好天气! 可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却仿佛在人们的心中,升起了一片乌云。 玄武门内外,无数的金吾卫,干脆将军营驻扎在这里。 由于毗邻城北新区,新宅子的售卖工作,也已经停止了。 柳家进入了难得的休息期。 这一次,比拼的并非是经济实力,而是实打实的武力! 当然,经济也是起到一定作用的。 钱财到达一定数量的时候,可通神! 作为柳家的工匠头领,金大坚不止一次拒绝了朝廷的邀请。 只要他乐意,随时都可以取代阎立德,成为新的将作大匠,位比九寺正卿! 可惜的是,他不愿意。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住在柳家的后院,在自己的匠庐之中,琢磨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天下的名匠,几乎都和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金大坚已经开创了一种流派。 很多名匠,甚至自发的认为自己,是金大坚的徒子徒孙。 今日,柳家倾尽全力,将所有工匠都调集了回来。 现在,就在玄武门内! 瓮城的面积很大。 当年的那场大规模厮杀,血气仿佛还未散尽。 城墙之上,看起来像苔藓。 在人们的眼中,更像是一道道伤疤。 这道门,这座瓮城,曾经改变天下的命运。 或许,即将发生的...将是第二次! 金大坚手中拎着一个扳手,跟着柳白在瓮城之中,来回溜达。 每到一处地方,就要用扳手敲打几下。 好像在检查,城墙的坚固程度。 可惜的是,没有一处令金大坚满意。 “咱们的弱点在于,集结人手的时间不充分,敌人势必经过了大量的准备,那三百人,不容小觑...” 柳白有些可惜的说道。 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 玄甲军、岭南海盗、洛阳精兵... 他邀请了各方来人,才勉强凑了两百三十多人。 最后的七十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决定。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甚至有心,这三百人全都用泰记的! 泰记训练高手的方法,和其他势力截然不同。 相互之前的配合,要更加默契。 金大坚嘿然一笑,道:“不过,咱们的优势在于,主场作战,无论在玄武门内做多少手脚,都不会过界。” 敌我双方早有约定。 三百人厮杀,各安天命! 这番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完全能够猜得出,敌人必定是找到了某种可怕的武器。 亦或者,是某种神奇的战术。 否则的话,明知道玄武门在皇宫之中,柳白可以凭借恐怖的财力,将这里塑造成一座战争之城,李承诫还会上赶着来送死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柳白却猜不透,李承诫究竟在仰仗着些什么? 莫非,他不知道,所有的热武器,都出自书院的武研室,以及自家大宅子后院的匠庐? 若说毒药,天下谁不知,孙思邈和李时珍是老祖宗级别? “说到底,你有没有把握?” 柳白站定,问金大坚。 金大坚挠了挠头,道:“我自己或许不行,工程方面的问题我不专业,还是要找找老孟。” 老孟是柳家施工队的队长,妥妥的大掌柜级别。 长安城的十二坊,城北新区,乃至书院的第一至第五期工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老孟在岭南,帮着张亮修建新船坞,没半个月怕是回不来...” 金大坚呵呵一笑,道:“老孟回不来,辩机还来不了吗?” 柳白眼睛一亮。 他倒是把那个小和尚给忘了。 辩机还俗之后,就一直跟着老孟跑工程。 和老孟不同的是,辩机是负责对外,老孟是负责内部任务。 这些年来,辩机名声鹊起,隐隐有了宗师的风范。 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已经身价百万。 年初的时候,一举给他师傅玄奘,进贡五六十个金铃铛! 大雁塔那几层,每一个角的飞檐上,都挂了一个。 听说,是嫌弃铜铃铛声音不好听。 换成金的,显大气! 总而言之,两个字。 有钱! 况且,他的本事也不是盖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天赋。 就像李恪擅长做饭,长乐喜欢炒股一样。 在建筑行当之中,辩机俨然是千年难遇的绝世奇才。 用不了几年,应该就会继承老孟的衣钵,成为天下建筑行当的行首! 柳白和金大坚正说着,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阵骚动。 其中,妇人的声音,远远多过男子的声音。 一群小宫女,掩着面,从两人身边匆匆跑过。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辩机来了。 这小子年纪大了,逐渐吐露出其妖孽的本质。 就连柳白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长得实在是太他娘的帅了! 帅得无以复加,帅得令人禁不住,想拿小刀子,在他脸上狠狠的剌上几下。 怪不得,后来的那几位公主,不能抵挡这小子的诱惑。 给他换了女装,说是绝色美女都有人信。 话说回来,辩机身后还真跟着个美女。 个子跟高挑,容貌美得没话说。 尤其是那身材... 除了胸前一马平川之外,根本没缺点! 辩机竟然还一只手拉着那个女子,这就起色心了? “少爷!金大叔!” 辩机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小白牙,仿佛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柳白笑道:“臭小子,好几年不曾看见你了,也不说过来请安!” 辩机扬了扬手中的礼盒,道:“这不是给少爷您送礼来了吗?” 这小子在外边跑工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和尚了。 听说,现在喝上两三斤酒,不在话下。 为了业绩,也总用点歪门邪道的办法。 在柳家,这些是并不禁止的。 当然,后果也要由他们自己来承受。 金大坚斜眼看着那女子。 他的眼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是...” 看了几眼之后,金大坚的脸色,竟然变得有些古怪了... 柳白一怔,看向那个女子。 刚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在大唐,自己的两位夫人,已经是绝对的高挑了。 放在北方,也实属罕见。 这个‘女人’,竟然比柳婉儿还要高? 细看之下,才发现古怪。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男人?” 第1029章 这是我的好兄弟,称心 不得不说,大唐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时代。 其特色,体现在极端具有包容性的民族文化。 在封建礼教荼毒多年的中原天下,大唐的包容性,简直是旁人不可想象的。 柳白很清楚,在不久的未来之后,大唐将会进入那个,令人向往,却被卫道士所诟病的开放时期。 可是,这个时期,来的有点...太早了吧? 一个男人,拉着另外一个男人,满大街瞎逛游,放在后世也不多见... 细细打量一番,男性特征还是很好分辨的。 譬如,这个人的骨架很大,肩膀虽然不如平常的男人宽,但起码不是普通女人的宽度。 喉结就不用说了,若是再仔细看一下,还能看到下巴上的绒毛... 说胡子有些过分,但的确不是女人该有的。 最重要的,是那一副嗓音。 柳白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 反正,比女人的嗓音,粗厚得多,甚至比太监还要粗厚一些。 “见过柳公子...” 光看脸,这盈盈一拜,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辩机,这是你的...” 柳白语气艰涩的问道。 辩机很有底气,道:“这是我的好兄弟,称心!” “称心?!” 柳白大吃一惊。 这位就是,一胳膊将李承乾,从太子之位上,拉下马的称心? 柳白当即围着称心转了一圈。 称心一副‘女儿态’,紧紧的靠在辩机身边,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 柳白感觉,鸡皮疙瘩下边,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兄弟?” 谁见过,拉着兄弟的手,在大街上瞎溜达的? 辩机的底气更足了。 “我兄弟称心,曾经在太常寺当过几年伶人,后来被我赎出来了!” 辩机对贴在自己身上的称心,感觉不到丝毫的不自在。 柳白还能说什么? 用可怜的眼神看了辩机几眼,砸吧砸吧嘴道:“挺好,挺好...” 辩机将又晃了晃手中的礼盒,陪着笑道:“少爷,我兄弟生来一副好身手,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给他在家里,谋个职位?” 柳白干笑几声,道:“让他跟着你跑工程不好吗?” 辩机摇了摇头说道:“前几天他跟着我跑了几回,可是总有人打他的主意,还是家里太平,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留在家里,黄巢叔最近在找帮手管家,我兄弟就是最好的人选!” 柳白的嘴角,再次抽搐了几下。 他可不想把称心留在家里。 看样子,称心早就没有了男人的本事。 那小身子板好像风一吹,就能飘出好几条街去。 好身手? 起码柳白不这么认为。 辩机似乎看出了柳白的迟疑,“兄弟,给少爷演示演示!” 称心有些畏惧的看了柳白一眼,而后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 也不见手上怎么用力。 咔! 竟然一下子,把砖头掰碎了! 柳白和金大坚,都大吃一惊! 这厮身子板小,力气倒是大得很! 辩机嘿嘿一笑说道:“怎么样?在家里当护卫都够了!我兄弟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下子,柳白来兴趣了。 高手当然是多多益善! 能徒手把砖头捏碎的人不少,可称心具有一种天然的欺骗性。 任何人对他,都不会有多少武力上的防备。 “柳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柳白还没说话,辩机惊喜的说道:“师傅!” 来人,赫然正是玄奘! 玄奘也看到辩机了,脸上的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当他发现,辩机正拉着一个‘女子’之时,眼中又闪过一抹不悦。 不过,转瞬之间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弄弄的复杂之色。 辩机,毕竟已经还俗了。 到了这个岁数,也该讨老婆了。 柳白冲金大坚使眼色。 赶紧闪人! 等玄奘知道称心是个男人的时候,不大发雷霆才怪! “柳公子留步,贫僧这里还...柳公子,柳公子?!” 柳白和金大坚撒丫子便跑,不管玄奘说什么。 玄奘满脸疑惑。 走到近前,将正在行礼的辩机搀扶起来。 旋即看向称心,目光很想公婆打量儿媳妇。 “阿弥陀佛,这位姑娘莫要见怪,贫僧是辩机年幼时的师傅,他如今已经还俗,进入尘世之中,生儿育女本就是人伦大道...” 玄奘‘嘚吧嘚吧’的说了半天。 远处的柳白,偷偷松了一口气。 “辩机这小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一旁的金大坚,眺望着辩机等人的方向,若有所思。 “少爷,您觉得,机关让这位...这位...” 金大坚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称心。 说‘姑娘’,显然不合适。 叫‘公子’,更别扭! 柳白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让称心来守机关?” 金大坚点了点头。 柳白低头沉思片刻。 正想着,远处传来玄奘的咆哮声。 “孽障,贫僧教导过你多少次?!你还俗之时,贫僧没有阻拦,可你...” 哪怕离着老远,都感觉耳朵里嗡嗡的。 柳白对金大坚道:“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称心很有欺骗性,加上跟辩机跑工程,对专业上的事情,肯定也有一定了解...” 金大坚笑道:“就看辩机同意不同意了,若他们只是兄弟还好说,可...” 他又向那边瞅了一眼。 似乎,看到了辩机和称心,依旧死死拉在一起的手。 柳白也笑了。 “既然辩机想要让他在家里谋个好差事,这回也算是他表忠心的好机会。” 说完,柳白向辩机等人走去。 玄奘正骂辩机骂得起劲呢。 辩机低着头,讷讷的不敢还嘴。 称心脸色苍白,一副不被公婆接受的委屈儿媳妇样子。 柳白也不管玄奘说什么,一把将他拉到旁边。 金大坚在一旁宽慰辩机,道:“少爷都开口了,想必你师傅不会再多说什么...” 辩机偷偷看了玄奘一眼,苦笑道:“师傅他老人家,根本就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金大坚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他会的...” 第1030章 这个孽障,气死贫僧了 称心...姑娘,或者说公子... 今年才十六岁。 历史上的他,因为‘魅惑’太子李承乾,被李二下令,在东宫大门口杖毙! 柳白不知道他们之间,是爱情还是友情。 总之,称心死后,李承乾在东宫,专门弄了一个小房间,设立了称心的牌位,整天在里边嚎天大哭,以表哀思... 柳白同样不关心辩机是如何认识称心的,也不管他和称心之间,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 总之,称心没有靠近李承乾,是一件好事。 从另外一个方面上讲,柳白真正在乎的,是称心究竟是不是一个忠诚的人。 这一点上,柳白亲自去验证,显然是不合适的。 论起关系来,柳白和辩机更像是主仆。 和辩机感情最深的,是老孟和玄奘。 这件事由玄奘来做,再恰当不过了。 为了对付李承诫,柳白可谓是煞费苦心... 三百人实打实的交战,就算柳白挑选的全是精兵猛将,也不一定有胜算。 从现在的情况看,李承诫一定是对柳白进行了大量的调查。 明面上有的东西,李承诫一定不怕。 暗地里有的东西,李承诫也未必不知道。 书院毕竟不完全是柳白的私产。 想要往里掺点沙子,实在是太简单的。 换成柳白来当李承诫,同样不会放过书院。 世上所有人都认为,柳家的立身之本有三个。 一个,是和皇家的亲厚关系。 第二个,是柳家的财力。 至于第三个...便是书院! 而且,书院是最好的突破口! 柳白甚至可以断定,书院的学生,乃至先生之中,都有李承诫的探子! 既然人不顶用,那就求其次...用机关! 这便是主场作战的好处! 关键时刻,就算柳白把皇宫地下全都挖空了,也没人敢说闲话! 要知道,现在的柳白无疑是皇家的守护神! 军阵的强大之处,早在三国时期,就已经尽显无疑。 当年瓦岗寨的一字长蛇阵,并非空穴来风。 让各方势力,都吃尽了苦头。 若是让军阵和机关合并,别说三百人了,哪怕来三千人,都能让他们死得透透的! 唯一的缺憾,如何引蛇出洞。 在这档口,太需要一个具有欺骗性的人,来引诱敌人了。 武力强大的,显然不能用。 柳白身边,满打满算就红英一个女人。 但李承诫既然已经对柳白有了充分的了解,未必不知道红英的存在。 如何引敌人进入机关军阵,成了难题。 随着称心的出现,这个难题也就不复存在了。 距离三天的约定期限,还有两天整! 当晚,柳白在距离玄武门最近的曲江池子周围,选了一间屋子。 满屋子茶香,并没有缓和辩机紧张的心情。 他每隔片刻,便会抬头看柳白一眼。 柳白笑道:“不必那么紧张,你师傅又不是洪水猛兽。” 辩机苦笑着连连摇头。 “师傅他老人家为我好,这一点我很清楚,可称心他...” 柳白玩味的说道:“你对称心是...” 辩机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少爷,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敢负责人的承认,我看上称心了!” 说着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只是,之前一直跟别人说,我和称心是兄弟...我倒没什么,就怕称心过意不去...” 虽然早就知道,辩机会这么回答,但柳白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下意识的,往后边挪了挪椅子... 称心长得好看,咱也不丑。 要不是对两个老婆忠贞不二,加上才堪堪过了孝期,追咱的女人,能从玄武门,排到泾阳城去! 谁能想到,辩机这浓眉大眼的,内心里竟然是个兔宝宝? 不管他怎么想,还是离远点好。 名声还是挺值钱的... 啪! 柳白一拍桌子。 “总之,若是你师傅觉得称心值得信任,少爷我可以给他在家里,安排一个管事级的位置!” “真的?” 辩机惊喜的说道。 “当然,少爷我何时骗过你?” 辩机显得有些激动。 “那我就带称心,多谢少爷了!少爷您放心,称心绝对值得信任,我们老早就交过命了!” “行了行了!” 柳白觉得,若是再听辩机说下去,非吐了不可。 这时候,隔壁响起玄奘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一些。 不过,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辩机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挪到墙根。 趴在墙上,想要听一听,隔壁究竟在说些什么。 柳白并没有阻拦。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工夫,玄奘推门走进来。 他先是狠狠的瞪了辩机一眼,而后双手合十,道:“柳公子,那位...那位可以信任。” 柳白对玄奘的本事很放心。 能安然无恙,从西域打一个来回的人,脑子肯定够用。 既然他说称心值得信任,就没必要去问具体的细节。 称心站在玄奘身后,缓步上前,到了柳白跟前,蹲身一礼。 “多谢柳公子再造之恩!” 对于他来说,需要并不是钱财,而是尊严! 柳白肯给他一个机会,等同于尊重了他的颜面。 柳家的管事级人物可不多,放在外边,都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给个县令都不换! 柳白本想将称心扶起来,又觉得有些别扭,语气温和的说道:“起来吧,日后好好办事,莫要丢了辩机的脸。” 称心竟然哭了! 还真别说,这梨花带泪的样子,着实有点惹人怜爱的意味。 辩机拉起称心,谢过柳白和玄奘后,欢天喜地的走了。 他的任务,可不比金大坚轻松。 机关的图纸都是金大坚,和他的徒子徒孙们出的。 具体的实施,还要由辩机来主持。 辩机一走,玄奘一屁股坐下来。 “这个孽障,气死贫僧了!” 柳白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出家人可不好随意犯嗔戒。” 玄奘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称心的确值得信任,身手也不凡,可柳公子你真的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说到这,玄奘顿了一顿,又道:“这场仗,可关乎到大唐的国本...” 第1031章 士农工商,几乎都靠着柳家混饭吃 和尚、道士、海盗、士兵、卧底、暗探... 这么一群人汇总在一起,除了乱,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最后的七十人,柳白并没有继续从将门之中挑选。 程家、尉迟家、段家、屈突家都送来了人手,被柳白一一回绝。 事实上,大唐的十二卫精兵,是最好的人选。 可惜柳白不能用。 李承诫的卧底,实在是太多了。 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将准备工作,提前透露给李承诫。 甚至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临场倒戈! 还有整两天时间。 “实在不行,只能从将门之中,拉出一群家将来了...” 坐在曲江池子旁的临时办公室里,柳白皱着眉头说道。 旁边站着的一群人,也很发愁。 这些人中,包括李承乾、李泰、李恪,以及一群皇家的小字辈。 连长乐和巴陵都来了! 柳家没有颠覆天下的野心,也就没有刻意经营过武力。 泰记的高手的确不少,可三百人之中,却已经有了几十个泰记的人。 再多,也不会增加多少胜算。 李承乾手中拿着炭笔,一边写,一边小声嘟囔。 “薛礼算一个,贺兰僧伽也挺厉害,席君买也闲着没事...张道长、许褚、王先生...” 林林总总,把家里的高手全都算进来,也没超过十个人。 一旁的巴陵公主脸都白了,她拉着长乐的手,小声道:“关乎到大唐根本的战争,就这么随意?” 长乐早就习惯了这帮人,柔声安慰巴陵。 “他们胡闹惯了,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心细,只是难题太多,一时间无法解决...” 柳白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滚蛋。 把他们的叫过来,完全是为了换换脑子。 很多时候,李承乾他们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能给柳白带来更好的思路。 现在看来,这群家伙终究还是不怎么靠谱。 大门开着,刘瑾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满屋子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还是小心点好。 等李承乾他们都出去之后,刘瑾才凑到柳白跟前,小声道:“少爷,娘娘说您若是不忙,她打算来看看。” 柳白揉了揉眉心,道:“让娘娘过来吧。” 正说着,外边传来李承乾等人见礼的声音。 很快,长孙皇后走进来。 柳白叹了一口气,亲自给长孙皇后倒了一杯茶。 长孙皇后轻呷了一口,“当年陛下在玄武门外,也是这般模样...” 说着,她忽然轻轻一笑,道:“明明心里早就有了胜算,却总是不放心。” 柳白一怔,旋即也笑了。 长孙皇后说的没错。 在玄武门内对付李承诫,柳白心中,早就十拿九稳! 三百人的确不好找。 可柳白如今,拥有调动天下所有人的权柄! 君子协定,只是君子协定。 柳白又没说过,自己是君子。 他总觉得君子这个称呼,是骂人的话... 真正令他感到惆怅的,是解决李承诫的后续问题。 事实上,即便在玄武门内输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管李承诫是想报仇,还是想登上皇位,柳家他都动不起! 柳家的命脉,早已融入大唐的血肉之中。 不提财力,光是一座书院,就不是任何帝王能惹得起的! 但凡在书院学过一个字,吃过一粒米的人,都念着柳白的恩。 军中的老帅,各个与柳白交情匪浅。 天下商贾,无不是柳家的拥趸。 朝中群臣,有一大半都是跟着柳家的脚印走! 士农工商,几乎都靠着柳家混饭吃! 动了柳白,天下皆起,哪一位帝王担当得住! 这是柳白,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结果。 直到现在,李氏皇族一样要靠柳白救赎! 底气! 这是柳白的底气! 莫说李二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能和柳白像好朋友一般相处,就算换了历朝历代那些昏君,都只能好好供着柳白! 李承诫又如何? 他敢吗? 柳白真正护佑皇族的原因,在于柳家的安危,柳白掌握世界经济命脉的计划,以及...和李二的交情。 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用俯视的态度,坐观天下云起云落。 可以说,柳家的根底,比大唐王朝还要稳当! 同样,李承诫也是必须要除掉的! 这样一个对手,是很可怕的。 不能给他足够的成长时间。 好在,李承诫没有沉住气。 过早的跳出来,选择了一个,最难对付的敌人... “陛下将一切都托付给你,是因为他不能再杀息王一脉的任何一个人,错了就是错了,只不过,令陛下和本宫感到万分歉疚的事,需要你来为皇家,收拾首尾...” 柳白向长孙皇后拱了拱手。 “有娘娘这句话在,柳白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孙皇后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她是在委婉的告诉柳白,可以毫不留情的将李承诫除掉。 就像当年一样,彻底绞杀,息王一脉崛起的可能。 这也正是,柳白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道:“你是唯一能让陛下完全放心下来的人,我们夫妇承你的情,皇族也是一样的。” 她用了‘夫妇’这个自称,把自己摆在了,和柳白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送走了长孙皇后,柳白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既然如此,就让那伙人露面吧,李承诫的罪孽,最终要让他自己来偿还!” 柳白喃喃自语。 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站起来,走到门外,将代表着柳家家主之位的令牌,交给刘瑾。 刘瑾顿时心中一凛! “少爷,真的要动用那些人吗?” 柳白面无表情的说道:“李承诫既然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咱们还有退路吗?” “可那些人是...是陛下和您...” 柳白挥手打断了刘瑾的后话。 “该到他们见见光的时候了!” 刘瑾只好把后话咽下去。 “属下这便去安排!” 说完,刘瑾撒腿就跑。 找来一匹快马,在夜幕之中,匆匆出宫。 同时离开的,还有一大批泰记人手,专门负责,清理刘瑾的行踪,保证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 第1032章 完全是替你师父值班,想让我给你什么好脸色? 秦岭! 作为毗邻关中,最为原始的一片山脉。 秦岭拥有着天然的优势。 不少豪族,都将秦岭视为大后方。 他们在这里,不知铺垫了多少后路。 柳家不例外,皇家...同样不例外! 这两个对秦岭最为重视的家族,不约而同的将家族之中最为核心的机密,安置在秦岭的最深处。 刘瑾独身一人,出现在秦岭之中,感觉不到任何害怕。 他没有什么身手,却不用顾虑野兽之类的东西。 作为知道这两个家族,最为核心的秘密之人,刘瑾很清楚,这两个家族在秦岭之中,早就安置好了数不清的人手。 而柳家的家主柳白,以及皇家的族长李二,如有默契一般的谨守住了这个秘密。 关乎到这两个家族的未来,同样,也关乎到大唐的未来。 柳家和皇家,早就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 柳白和李二的交情放在一边不谈,真正让他们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隔阂的原因,也在此地! 多年经营,让两人相信,即便百年,千年之后,李家和柳家,也能休戚与共! 踏踏踏—— 马蹄声如雨点一般。 刘瑾进入秦岭二十里左右的地方,两匹快马,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再行二十里,又是两骑! 行至百里之时,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竟然到了足足三十几人! 这些人的打扮各不一样。 有的是山间的樵夫,有的是人披着斗篷的猎户,也有人看起来,像进山闲游的散客。 距离三日之期,还有不足一半的时候,刘瑾终于下令,停下来歇歇脚。 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荒山。 山上布满了野草。 哪怕是经验再丰富的山中人,都只会觉得,这里绝对是人迹罕至之地。 寻常人,不可能在这里活过一夜。 不需要派遣任何士兵驻守。 山间的野兽、蛇虫,足以将任何强大的武装,撕成碎片! 更没有人知道,早在一年之前,这里的野兽,早已经被清理一空。 投放在这里的野兽,几乎都是豢养出来的。 一匹孤狼,漫无目的的,从刘瑾身边经过。 没有一点猎食的兴趣。 刘瑾也没有感到丝毫异样。 在孤狼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孤狼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向密林深处跑去。 身后的三十几个人,突然消失。 他们散落在各个隐秘地点,不允许任何活物靠近! 刘瑾嘟囔了几声,走到一片毫无异常之处的山石旁。 叩叩叩—— 轻轻敲了几下,山体之中,传来一阵机括声。 哗—— 隐约间,可以听到铁链滑动的声音。 嗡—— 一闪大门,突兀的开启。 刘瑾静静等待着。 两个长着一副死人脸的中年人,出现在刘瑾身前。 刘瑾一句话都没说。 拿出柳家的家主印鉴,以及皇后亲手交给他的玉玺。 两个人各自取过一件,仔细检查了一番,默默让开了道路。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开一阵骚动。 刘瑾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戏谑的表情。 “竟然真的跟来了,还真是自不量力!” 他轻轻哼了一声,大步向山体之中走去。 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承诫的人,一直在跟踪刘瑾。 现在,应该已经被解决掉了。 走进大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明亮冗长的甬道。 一路上,岔路迭出,数不清的明岗暗哨,将这里打造成一块铁桶。 走了半刻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在一座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的溶洞之中,有无数人正在工作。 刺鼻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传来。 刘瑾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数不清的工人们,将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运送到溶洞的一侧。 “火药的配置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装填罢了,根据陛下和柳公子的安排,明日清晨,便会由专人负责,运送到皇宫玄武门内!” 一个灰袍人,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刘瑾身旁。 刘瑾吓得一个激灵,推了那人一般。 “要死啊?吓得人心里砰砰跳!” 此人,竟然是当年的越王府长史,后来进入书院,管理图书馆的杜楚客! 杜楚客不理会刘瑾的怪罪,面无表情的朝他一伸手。 刘瑾叹了一口气,道:“我奉命来取东西,少爷说都交给我。” 他把怀中的提货条子,交给杜楚客。 “我本不该这个月来火药库值守,完全是替你师父值班,想让我给你什么好脸色?” 他接过提货的条子,看了一眼之后,脸色猛地一变。 而后,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确定,真的要拿那些东西?” 杜楚客的语气,变得十分艰涩。 刘瑾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息王一脉,和咱们斗得凶险,都拼出真火来了,若是不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管是少爷,还是陛下,还是其他人,谁能睡得安宁?” 杜楚客盯着刘瑾看了好一会儿,道:“好吧。” 他伸手,在旁边的墙壁上,拉了一下。 拉起的,似乎是一种机括造的响铃。 铃铃铃—— 所有的工人,同时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眨眼的工夫,全都跑干净了。 而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搬过来六口大箱子。 打开箱子,里边全都是手指粗细,黄澄澄的东西! 杜楚客仔细查验了一番。 “如今火药库最大的产能,也就是这些了,一年的辛苦,才造了不到六个基数,一定要小心些使用。” 刘瑾抓起一把黄澄澄的东西,看了看,又提鼻子闻了闻。 “我还要去下一站,你保重,下个月等我师父身子骨些,我和小满过来接班。” 他一挥手,壮汉们抬起箱子,跟着刘瑾,向着山体背面走去。 铃铃铃—— 杜楚客再次拉动铃铛。 刚才离开的工人们,再次回到岗位上,一语不发的继续工作,秩序井然到令人感觉他们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杜楚客背着手,四处游走。 看到不合规矩的地方,总要开口点破,训斥那些工人们一番。 似乎,刘瑾将那些极其重要的东西取走,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1033章 燕云十八骑?有没有这么邪乎? 行程依旧在继续。 刘瑾用了最快的马,最好的装备,赶到秦岭腹地的时候,距离三日之期,还剩下整整一天! 多亏长安距离秦岭比较近。 否则的话,随便找一座山头绕一下,三五天就过去了。 可即便如此,时间也不大宽裕。 三日之期,终于到了! 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的一战,即将拉开序幕!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将战况公诸于众,兵部启用了才制定好的旗语。 用旗语传播消息,比信鸽还要快上好几倍。 两座烽火台,相隔三里半,站在上边,用望远镜眺望对方的旗语,在逐次传递回去。 旗令官,都是经过军事学院培训过的。 为了编制这套旗语,书院的诸位大儒,真的是通宵达旦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整理了出来。 在今日,派上用场! 旌旗风萧萧,曲江水寒寒! 三百穿着各自服饰的人,昂首阔步的走进玄武门的瓮城之中。 外界之人都不知道,瓮城的地下,几乎已经被柳家的施工队,挖空了... 施工队长辩机,以及总工程师金大坚,站在城头之上,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两人手中,各有一张图纸。 军阵与机关相结合的案例,不是没有。 可调集天下名匠,倾举国之力,这是亘古第一次! “三号地点还需要进行调度,咱们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快!” 金大坚一声令下,上千工匠忽然涌了过去。 他们拿着各种工具,进入地下,很快开始施工。 一炷香的时间后,又齐齐回返。 按照工程的规模,地底容纳三千人,都绰绰有余。 不过,事关国运。 谁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甩心眼玩猫腻。 调度的结果,让辩机和金大坚都很满意。 两人坦然的收起图纸,走下城头。 他们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接下来,就是真刀实枪的厮杀了! 城墙的另一头,是长安城中的大人物们。 既然太子已经归来,皇后监国的权限,自动到期。 李承乾难得换上了一身,太子冠冕。 白玉的毓冠下,隐藏着一双冰冷到,令人生寒的眸子。 身为太子,李承乾在朝中,一直是一个受气包的角色。 除了魏征之外,再执拗的大臣,也不会说皇帝的罪过。 可说太子犯了什么事,却成为了言官们,进阶的不二法门。 对此,李承乾总是一笑而过。 身在此位,他总要替李二背一些黑锅。 不过,今日李承乾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乖戾气质,却几乎让文武百官瑟瑟发抖! 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旁边,是穿着亲王朝服的李泰等人。 诸位亲王之中,魏王之位,当属第一。 历史上的李泰,在成年之前,就已由越王,改封为魏王。 现在虽然还不是,但天下百姓心中早已认定,未来的越王殿下,必定会成为李承乾的好帮手。 连老一辈的王爷们,都自动靠后站了一些。 因为,李泰的眼神,同样可怕! 加上李恪、李愔、李祐等人。 这几个年龄稍长的兄弟,全部穿着最为隆重的衣袍。 眼神,各个令人胆颤!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因为长乐王李幼良之事,突然病重,几乎下不了地。 不过,他今日依旧来了。 轮椅上,老郡王双目微阖。 身后的一群王爷们,都低着头。 不管在谁看来,今日的李氏皇族,都极为丢人。 丢人的地方,并不在于他们的脆弱。 而在于,当年没能斩草除根,而今日,竟然要由柳白给他们擦屁股。 房玄龄等人,看起来倒是轻松的狠。 从李承诫说出三日之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李承诫死定了。 柳白从来不做无准备之事,既然他敢答应,说明,他已经有了胜利的把握。 多年以来,一桩桩事件,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 平心而论,当年的五姓七望,要远比今日的李承诫,强大得多! 李承诫只不过是占了,身在暗处的便宜。 “来了!” 杜如晦眼神最为犀利。 他亲身参与了旗语的编写。 一眼就看见,长安城外廓的城头之上,旗令官的意思。 众人随之转身,向朱雀大街尽头的方向看去。 三百人,全都穿着黑衣。 虽说黑衣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从隋末乱战之年过来老臣,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李承诫如此有信心...” “竟然会是他们?!” “也难怪李承诫会找到他们,当年的息王,可是和那人交情莫逆...” 柳白登上刚才金大坚他们所在的城墙上,眺望着远方。 身旁还在不住咳嗽的怀恩,身子猛地一颤。 “燕云...十八骑!” 柳白侧目看向怀恩。 “十八骑?明明有三百人。” 怀恩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道:“公子有所不知,燕云十八骑,乃是当年罗艺手下的精兵,曾有七十余骑,大破千人的战绩!所谓的十八骑,不过是个称号罢了...” 柳白恍然。 原来是罗艺手下的特种兵... 罗艺早年前,曾仕于前隋。 后来投靠大唐,在李建成手下任职。 贞观年间,因为罗艺曾得罪过李二,在军中叛乱,带着手下人马,逃往豳州。 战败后,被自己的手下所杀。 罗艺与李建成有旧,那么李承诫找到燕云十八骑,或者说,训练出燕云十八骑,就很正常了。 黑色的战袍,黑色的铠甲,黑色的面罩,外加一个硕大的斗篷。 就算不懂练兵之人,都能看出他们的恐怖之处。 “与玄甲军相比如何?” 柳白有些奇怪的问道。 听说,玄甲军乃是世间第一强军。 看怀恩的反应,燕云十八骑,似乎比玄甲军还要强。 而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怀恩吞了一口唾沫,道:“若是公子将玄甲军中,所有副尉以上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或许可以抗衡燕云十八骑,只不过,恐怕玄甲军所有的副尉加起来,都凑不够一百人...” 柳白也吓了一跳。 “有没有那么邪乎?” 第1034章 皇族有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大的悲哀 天下闻名的‘特种部队’,柳白知道不少。 如三国时期,高顺手下的陷阵营,曹操手下的虎豹骑,以及南宋时期的背嵬军等等。 隋唐时期能排的上号的,貌似也只有李二的玄甲军了。 那群猛人,不是十二卫那些兵蛋子能比的。 柳家的那三百老兵,个个身手非凡。 各自为战,或许不是家里那些高手的对手。 可一旦成了战阵,就连许褚都要跑路! 三四十人配合起来,绝对比其他军队的上百人,强横得多! 之前,柳白也听说过燕云十八骑的名头。 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所谓的燕云十八骑,只有十八个人而已。 闹了半天,‘十八’并不是个数字,而是一种称号。 “真正的燕云十八骑,人数的确不多,总共不过一百多人罢了,那种训练方法,想一想都...” 怀恩说这话,身子忍不住轻轻一颤。 要知道,若是怀恩去了战场,也绝对是一员猛将! 连他都对燕云十八骑如此忌惮,想必,的确有其可取之处。 可是,对于柳白而言,再厉害的人又怎样? 一群只知道用肉体硬抗的乡巴佬,土包子罢了。 老子这一千多年,是白穿的吗? 说话的工夫,那三百人已经来到了皇城之下。 距离城头之上的众人,不过一里而已。 皇宫门口的金吾卫,显得很紧张。 席君买深受皇家信任,在如此紧要的日子,成为了金吾卫的临时统领。 他拿着一杆大枪,带着百十号人,拦在李承诫的马车前。 “皇宫重地,来人露面!” 席君买的语气冷冰冰的,不过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坦然。 高手对于危险,都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感觉。 他从这三百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席君买,我听说过你,如果你肯投靠于我,可以考虑赐你爵位。” 马车里,传来李承诫的声音。 席君买脸上的紧张之色,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戏谑。 在他看来,在这种时候还好意思说出策反的话,看来李承诫也并不怎么高明。 当下,他大步上前。 踏—— 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同时从左右冲出来,拦在马车前。 “你因为扫平卢氏族人,才有了现在的地位,这两位兄弟,本就是卢氏的旁支,不知他们,会对你如何...” 席君买稍微迟疑了一下,道:“卢氏自取灭亡,尔等本该上刑场,待此战之后,本将军会奏请陛下,处置你二人!” 那两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继续怒视席君买,却没有动手。 “哈哈哈——” 马车里的李承诫,大笑了几声。 “你倒是很有信心,若是柳白输了,你当如何自处?” 席君买不再开口,轻轻一挥手,身后的金吾卫们,立刻涌了上来。 李承诫叹了一口气,缓缓走下马车。 “我也曾是皇族的一员,从马车上下来,也是对我李氏祖先的尊重。” 席君买退后几步,看了李承诫一眼,挥手放行。 ... 紫宸殿,天台之上。 长孙皇后带着巴陵公主、长乐公主,以及几个贴身的老嬷嬷,同样拿着望远镜,向那个方向眺望。 “这就是李承诫吗?” 长乐放下望远镜,有些紧张的问道:“母后,这一战柳大哥他们...”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道:“母后知道,你担心你柳大哥的安危。” 长乐脸一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惜,皇家没有收拾好首尾,又无可用之人,只能让你柳大哥,来护佑皇家的安全,母后也没有办法...” 长乐不再做声,眼中的担忧之色,怎么都隐藏不住。 “听闻柳白还有几十个人没有凑齐,现在如何了?” 这番话,长孙皇后是从身边的一个老嬷嬷说的。 “回娘娘的话,柳公子说,不必再找皇宫里的供奉,他自有办法。” 听到这个回答,长孙皇后反倒放心了不少。 “这种事情,连陛下都不好亲自出面解决,终归是自己的家事,连陛下都无可奈何。”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喃喃道:“妇人家,相夫教子是常事,谁能想到,唉...” 回头一看,却发现,长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天台。 巴陵公主紧张的说道:“母后,长乐放心不下柳大哥,说是要去玄武门...” 长孙皇后脸色微变,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 “这个孩子...” ... 玄武门城墙以南! 诸位老王爷,以及房玄龄等人所在的地方。 李承乾通过望远镜,看到下了马车的李承诫,牙都快咬碎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亲自带兵,跟李承诫好好的厮杀一场! 身旁的李泰等人,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 似乎是担心他们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房玄龄等人,走到李承乾他们身旁。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房相,本太子不是不识大体之人,皇家拿李承诫没有办法,同样,也不能再继续动息王一脉的人。” 房玄龄有些感慨,也有些欣慰的说道:“太子能如此想,老臣心中大慰...” 他最担心的,就是李承乾兄弟几人,脑子一热,直接冲下去。 就像西域之战一样,不管战况如何,哪怕全歼了敌人,只要李承乾出一点变故,那都是输的不能再输了。 酆王李元亨,是太上皇第八子。 在诸位和李二同辈分的王爷之中,李元亨是唯一一个,年龄稍长一点的。 再往后的元礼、元嘉等人,还在各位皇妃的宫中抚养。 李元亨和李泰同岁。 不过,他的脑子,可赶不上李泰等人。 连更小的李愔和李祐,都要比他成熟得多。 他可能是因为觉得好玩,今日也出现在城墙之上。 只不过,他是唯一没有穿亲王朝服之人。 “本王想不通,为何你们不直接把李承诫斩杀?就算柳白手下的护卫,也远远不止三百人吧?” 没人搭理他的屁话。 李元亨怒道:“你们为何不回答本王的话?” 李承乾忽然暴起。 啪! 一巴掌抽在李元亨的脸上,道:“蠢货!皇族有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大的悲哀!” 第1035章 你都派人去威胁他的性命了,还有情分可言吗? 换做从前,早有一大群人冲出来,充当和事佬了。 李元亨年纪再小,再不懂事,也是李承乾的亲叔叔。 侄子打叔叔,算不上天理不容,也违背了皇族在典制上的训诫。 但今天...却根本没人管。 李元亨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承乾,声音有点发颤。 “李承乾,你...你...” 话还没说完,忽然又被身后之人,一脚踹趴在地上。 李泰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敢废话,本王将你从城墙上扔下去!” 再往后的李恪等人,也都冷冷的盯着李元亨。 他们满心的怒火,没地方发泄。 这时候忽然冲出来一个蠢货,他们才不管是谁,毫无保留的,把心中的怒火,全都宣泄了出来。 这一脚,直接把李元亨给踢懵了。 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缓了好半天,浑身颤抖的说道:“反了,都反了天了!” 眼瞅着李恪又要冲上来,他急忙闭了嘴。 远处的酆王府长史,杨自通急忙跑过来。 二话不说,拉起李元亨就跑。 敢在这时候,触李承乾他们几个的霉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承乾冷哼一声,道:“正好借此在皇家之中立立规矩,主家就是主家,旁支就是旁支!” 他回头看去。 叔叔辈的人,一个个全都低下头来。 仅有的几位爷爷辈的,也全都不说话。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这时候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太子说得对,皇家内部,也该重新立立规矩了。” 他看向李神通。 “神通,皇家之中,辈分最高的除了我之外,就是你了,今日之后,你助太子立规矩,但凡有忤逆之人,一律革除金册!” 诸位王爷心中顿时一凛。 李承诫的事情,触动了几位实权王爷心中,最深处的一根刺。 李神通刚要开口阻拦,李承乾忽然抢话。 “不必了!柳大哥成了新的宗正卿,金册在手,本太子便有了足够的权柄,不必诸位长辈费心!” ... 李承诫好像早就掐好了时间。 正午十分,他恰到好处的,带着人来到玄武门外。 看着这道充满了故事的大门,李承诫驻足良久。 几年前,他的父亲,就是死在这道大门内。 城墙上的血,仿佛还未擦干,甚至还未凉透! 李承诫挥手阻止身后众人,独自来到紧闭的城门下。 他缓缓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似乎,在祭奠李建成的亡魂。 无数大人物,就这么看着他,没有任何人开口。 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李承诫这么一跪,这场战争,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必有一方,会被屠戮一空! 站在另一头的城墙之上,柳白无声的笑了。 “开门吧。” 嗡—— 柳白一声令下,皇宫的力士,奋力开启城门。 李承诫也随之站起来,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城墙之上,那一道道,或是充满悲哀,或是充满杀意的目光! “我的存在,本来就只为了报仇,这一天,我已经在梦中见到无数次了。” 李承诫自言自语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踏入玄武门的瓮城之中! 城墙上的柳白也走下来了。 许褚和王守仁,紧紧跟在柳白身后。 再往后的黄巢,捧着柳白那把大得出奇的弓。 身后的箭囊内,只有一根箭。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根箭,将彻底结束李承诫的性命。 柳白是宗正卿,天下间,只有手持金册的他,才有资格处置李承诫的性命。 除此之外,连李二都已经没有了资格。 皇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天下人,同样需要! 作为始作俑者的李二,的确缺少了几分底气。 柳白走到玄武门之下,迎接李承诫。 正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你这仇,报得很没有意思。” 李承诫抬起头来,“我只是为父亲报仇罢了,有什么错?” 柳白笑道:“重复一遍,我是说很没有意思,而不是有什么错。” “愿闻其详。” 李承诫竟然就这么盘膝坐在地上,等着柳白的回答。 柳白挥了挥手,让许褚将早就准备好的坐垫,放在地上。 他好像早就知道,在大战开始之前,会与李承诫有一次谈话。 李承诫饶有兴致的看着柳白。 “我对你的性格有很大的了解,事实上,你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了极致,你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因此,给人一种唯利是图的看法...说说,这一次你的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李承诫顿了一下,道:“难道,你的布置还没有完成,需要你亲自来拖延时间?” 刚一说完,李承诫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在没有准备充足之前,你是不会出现的...” 柳白笑道:“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真是挺深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李承诫看到布包之后,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受人所托,将东西交给你。” 柳白将布包丢给李承诫。 “你的存在,对于你爷爷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是他在你出生之时,就准备好的,可惜息王将你送出宫的时候匆忙,没有来得及带上。” 李承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的意思,是和我断绝情分吗?” 柳白失笑道:“你都派人去威胁他的性命了,还有情分可言吗?” 李承诫将布包收入怀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过,我对你很了解,所以,不会被你扰乱心志。” “但愿吧...” 柳白戏谑的说道。 李承诫沉默良久,忽然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都离远一些。 柳白也同样挥了挥手,不过许褚和王守仁不曾动弹。 李承诫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让许褚和王守仁离去。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燕云十八骑纵猛,却也敌不过天下之力,你是如何知晓,我在宫中已经留下了退路?” 柳白悠悠的说道:“一切,都多亏了那个即将离开中原的老人,曾几何时,我将他视为敌手,而今,他却成了我最为尊重之人...” 第1036章 商人,就该得寸进尺 想起长孙无忌临走之前,说的那一番话,柳白不禁摇头轻叹。 不愧是千古老阴人。 真他娘的阴! 那时候,柳白对长孙无忌的认识,忽然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此前,柳白一直觉得长孙无忌是一个,被权力迷惑了心智的人。 为了不放弃手中的权力,几乎葬送了自己的全族。 直到那一刻,柳白才知道,长孙无忌一直是一个,行的端,做得正的人。 他并不是有什么坏心眼。 而是,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政治理念。 即便柳白也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忌的理念,在这个时代,是对大唐最有好处的。 他想到了一切方面,一切的人物。 包括,此刻坐在柳白眼前的李承诫! 因此,在临走之前,狠狠的摆了李承诫一道! 柳白在与李承诫诉说的同时,城墙之上,正在看着他们的人,都满腹的疑惑。 李神符皱着眉头,道:“都这般光景了,莫非柳白还存着,让李承诫投降的心思?” 李承乾回头看了李神符一眼,淡淡的说道:“叔爷,想必你还不知道吧,跟随你三十年的两位副将,都是李承诫的人。” 李神符脸色大变! “什么?!” 李承乾面带几分戏谑的说道:“世人总说,我那位伯父实在是宽厚的很,因为没有准备好,才被父皇端了老窝,可谁能想到,他早在晋阳起兵之时,就在父皇身边,安插了数不清的探子!” “诸位叔爷,诸位王叔,回去好好查一查你们的手下,就算查出来,也不要动他们,事实上,他们做的并没有错,毕竟,伯父当年才是真正的储君,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对我大唐的忠心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听李承乾的意思,他们各个手下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人。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看了李承乾一会儿,道:“太子,你是如何知晓的?”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道:“人们总会小瞧输给自己的敌人,不光是你们,柳大哥和我,也是如此...好在,我那位舅舅没有别的心思,在临行之前,都告诉了柳大哥。” 三省的几位大佬对视一眼,房玄龄站出来冲着诸位王爷们,拱了拱手。 “诸位王爷,还是由房某来解释吧...” 他们最担心的,是李承乾和在场的这些王爷们撕破脸皮。 不得不说,李家的王爷们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寻常百姓家里的亲眷,有点事情,都会互相通气。 只有李家的这些王爷们,一个个只知道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明明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却自私到了极点。 他们可不是废柴! 自己手下都是什么来路,他们能不清楚? 甚至于,连李神符和李神通这样老一辈的王爷,都瞒着皇家主脉,数不清的腌臜事! 相比于长孙无忌那种政敌,这群王爷才最被人瞧不起。 只不过,皇家不能再乱! 但凡再出现一个像李承诫这样的人,恐怕都会天下大乱! 皇家总不可能一直都让柳白,来替他们擦屁股。 房玄龄将王爷们带到一旁去解释。 李承乾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泰沉吟片刻,有些犹豫的说道:“哥,立规矩的时候,我打算帮你,你不要多想...” “青雀儿!” 李承乾把手按在李泰的肩膀上。 “咱们兄弟,跟他们不一样!” 李泰定定的看了李承乾良久,笑道:“你说的对。” 一旁的李恪也凑过来,幽幽的说道:“实际上,舅舅和柳大哥说的事,跟李承诫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吧?” 李承乾和李泰,同时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李恪。 “闭上你的狗嘴!” ... 柳白不知道李承乾借用自己诈李承诫的话,充当了树立太子威信的筹码。 更不知道房玄龄他们,很巧妙和李承乾配合了起来。 “长孙仆射曾说,你在宫中留有后手,柳某是一点都没想到的,没想到...你的后手,竟然是他!” 李承诫洒然一笑,道:“既然被你知道了,也就没什么瞒着你的必要了,当年就是他,送我出宫,否则,我也逃不过李世民的毒手。” 柳白身后的王守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惋惜。 似乎,是有些可怜李承诫。 许褚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眼了。 明明憋着想笑,却只能装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脸都红了。 事实上,长孙无忌和柳白说的,完全是他的政治理念。 至于李承诫... 也只是和长孙冲私下底联系过而已,长孙无忌本人甚至都不知道! 以柳白的手段,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一颗定时炸弹? 必须把那个人的身份,套出来! “可惜...可惜那人命不久矣,陛下和皇后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如此以来...” 李承诫的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不过转瞬之间就消失了。 他淡漠的说道:“我父亲说过,他的命属于李家,为了李家而死,死得其所。” 这厮竟然不上套? 柳白有些不高兴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承诫竟然连一点提示都不给自己? “他的家人,恐怕也...” 李承诫一怔,双眼微眯,道:“他早就没有了家人!” 看来,他起了疑心。 柳白不慌不忙的反问道:“你怎知,他没有家人?” 李承诫沉默良久,道:“我可以交出一份名单,用来换取他家人的性命,毕竟,他也是救过我的人。” 柳白笑道:“不够。” 柳白一直很好的贯彻这一点。 李承诫再次沉默片刻,道:“我已经没有了后路,那也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来的筹码了,说说你想要什么?” 柳白慢慢站起来,道:“一切都等此战之后再议吧,你放心,陛下和尉迟将军都不在,没人会轻易取你性命。” 李承诫也随之站起来,道:“好,请!” 第1037章 柳白认识他,而且很熟 世上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 表面上看起来,聪明人并不多。 可实际上,聪明人最会做的事情,就是装傻充愣。 要论起聪明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那么,非皇宫莫属! 这种聪明,并不体现在智商,甚至不体现在情商之上。 而在于,是否能够无声的配合。 聪明人的话,只有聪明人才懂。 聪明人做的事情,同样也只有聪明人才懂。 毫无疑问,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个是聪明人。 房玄龄他们这些三省大佬,更是聪明人之中的翘楚。 可他们再聪明,也敌不过一个女人。 长孙皇后! 这场配合,并没有经过事先的商量。 连一丝准备都没有。 不过,皇后却配合得很好。 柳白和李承诫的谈话,还没有结束,皇宫之中,风云突变! 好家伙! 李承诫竟然在宫中也有后手? 而且,这个后手相当给力。 哪怕李建成战败,依旧能将他送出宫去! 这还了得? 事实上,人很好找。 能够将李承诫送出宫去的人,并不多。 整个皇宫之中,有这种权柄的,总共也不超过十个。 譬如怀恩、刘瑾、小满,跟在皇后身边的几位老嬷嬷,都有这样的本事。 显然,他们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更好找了... 当那个人被找出来之后,包括皇后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一个中年将领,被五花大绑的送到玄武门瓮城的城头之上时,柳白和李承诫,才刚刚结束谈话。 看到此人之后,就连柳白,都是一愣。 “常何...” 柳白认识他,而且很熟! 常何属于那种典型的官职不高,权力却大得吓人的武将。 可以说,他是李二最信任的那一类人。 李承诫双拳紧握,看得出,他心中充满了愤怒。 瓮城对面,李承乾等人所在的地方,一片哗然!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常何?!” “不可能!” 没有人相信,常何会是息王一脉,留在皇宫的暗探。 最不可能的人,就是他! 当年玄武门之变,李建成和李元吉在瓮城之内,等待李二一方的到来。 在李建成的援兵即将到来之际,是常何亲手关闭了玄武门,才最终奠定李二的胜利。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常何都是李建成和李元吉死亡的直接‘元凶’之一! 怎么可能会是他? 更何况,当年劝降李密,常何功不可没。 王世充战败,也是常何策反他的手下! 李二也没有亏待常何,如今的他,已经是金吾卫将军,管着整个皇宫的守备!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们不信。 所有人都感到后背发凉... 就连柳白,都感到阵阵后怕! 一旦常何临场反水,让金吾卫冲进玄武门... 幸好提前留了一手,否则的话,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怪不得李承诫这么有底气。 原来,都是因为常何! 柳白进宫不知多少次了,几乎每次都会见到常何,而且关系还不错。 两家也有些合作的生意。 谁能想到... 柳白不易察觉的,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能让他出冷汗的机会,可实在是不多... “他的家人,也许能活下来。” 李承诫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猛地看向柳白! “你在诈我?!” 柳白身后的许褚,忽然冲过来。 手中大刀一闪。 叮—— 一道寒芒,重重的击在刀身之上! 与此同时,许褚的身子如同铁塔一样,挡在柳白身前! 一个体型不比许褚差的大汉,也在同一时间挡在李承诫身前。 “开始吧!” 柳白淡淡的说了一句。 旋即,向瓮城的北头走去。 李承诫一语不发的转身,来到南头。 形势恍若当年! 当年的李二,就是从南门冲进来瓮城。 双方共计六百人,排兵布阵,各自准备! 李承诫一方,一水的彪形大汉,看起来军容整齐,威武不凡的样子。 黑甲,黑披风,黑头盔。 人手一杆漆黑的马槊,腰间挎着手弩。 柳白这一方,就显得有些不靠谱了。 说龙蛇混杂,都有点往脸上贴金的意思... 最前方还比较看得过去。 是柳家出的几十个玄甲军老兵。 他们的装备,远远不是燕云十八骑能比的。 简直称得上,武装到了牙齿。 往后看,场面突然垮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个土匪。 独眼龙马彪,扛着一把比他自己都高两头的大刀。 后边,用什么武器都有。 有一人,甚至恬不知耻的拎着一柄方天画戟! 一些人穿着兽皮,大热天的装蒜。 另一些人,干脆光着膀子,一副流氓样。 再往后,就更加扯淡了! 几十个道士,盘膝坐在地上,嘟嘟囔囔的念经。 另一侧,是几十个光秃秃的和尚。 手中拎着棍子,作怒目金刚状。 瞪的人不是李承诫他们一方,而是那群道士... 左右两侧,是泰记的人手。 这些人大多是锦衣卫出身,统一挎着绣春刀。 本来,统一的兵器,统一的服饰,应该看起来很靠谱。 只因为,这些人高矮胖瘦都有,男女都有,甚至有几个,长着一副孩子脸... 他们是最不知道紧张的人。 再危险的经历,他们都有过无数次了。 眼前,只能算是小场面。 两个一看也就十五六岁的后生,低声交谈着什么,一点看不出大战在即的模样,间或还笑上几声。 声音有一丝猥琐,看来话题不怎么光明正大。 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正是瓮城西南侧,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独自一人站在墙角,称心显得很不自在。 茫然四顾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看看四周,不时还要从怀中掏出小镜子,捯饬几下... 当然,最扯淡的,还是要继续往后看。 几十个拿着长杆子的人,懒洋洋的围坐成一个大圈。 每个人都在低头,检查着自己的长杆子。 似乎对李承诫的人马,一点都不感兴趣。 因为他们大多数人,是背对着自己的敌人... 柳白坐在南门下,也不禁有点脸红。 “但凡有一点办法,老子也不可能让这么一群人出面...” 柳白一边小声嘟囔,一边用眼神,威胁不远处的称心。 可惜称心实在是不开眼,自顾自捯饬自己的妆容。 柳白实在是没办法了。 反正已经丢人到姥姥家,就没必要再顾忌什么。 他干脆大喊道:“再掏出镜子,少爷我就把你送到春风阁去!” 第1038章 看什么看?打仗呢 称心被柳白的话,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手里的小镜子收起来。 早些年,镜子还是稀罕物件。 别说镜子了,就连一个不透明的破玻璃杯,都能值一套三进的大宅子。 但现在,早已经彻底沦为街边的玩物。 不过,称心这面镜子却不是凡物。 柳家每过一点时间,就会研究出一些稀罕玩意。 不为卖钱,只为了笼络笼络家里的人,给外边一些大人物送送礼之类的。 柳白一眼就看出,称心手中的这面小镜子,是前一段时间金大坚研制出来的。 工艺已经赶上了后世,那些工业化出产的镜子,质量比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好了几百倍。 上边镶嵌的东西,也都不是普通货。 金银是垃圾,琉璃宝石也不少见。 用拉丝工艺,做成的玻璃雕花,不知费了金大坚多少脑细胞。 是专门交给长乐,让她拉拢皇家那些公主,一切跟着做生意用的礼物。 肯定是辩机那小子搞来的! 柳白仰天长叹。 好好的一个俊秀后生,就这么成了兔宝宝。 可惜,可悲,可叹! 有辩机在,不知能勾搭多少女强人来帮柳家的忙。 他脑子一歪,不知长安城里多少小姑娘,要羞愤的跳河去了... 柳白满脑子跑马的时候,对面已经杀过来了! 明面上看起来,和李承诫那三百个黑甲士兵对抗的,只有柳家那几十个玄甲军老兵。 其他人,更像是参见游园会。 一个个闲的要死。 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他们还有时间闲聊... 完全没把燕云十八骑放在眼里! 柳白没管... 毕竟,他也没怎么把对面那群人,放在眼力。 没有了常何这条‘后路’,基本上已经可以判定,李承诫死定了。 就算他真的还有后手,大不了跑呗! 面子丢了也就丢了,命可只有一条! 柳白不由的,又把目光投向称心。 这厮身后,就是汇集了柳家诸多名匠,几乎让将作监付出全部的力量,打造出了的机关! 可以说,这里同样是柳白的退路。 果然! 正如柳白所料,称心又拿出那面小镜子来了。 这货正掐着拈花指,用指尖,拔下巴上的绒毛。 柳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称心丢过去。 要知道,柳白射箭可以百发百中,用石头子,也是一样! 只是没有了射箭的恐怖力道而已。 啪! 小镜子应声而碎。 称心一愣,眼圈瞬间就红了! 柳白捂着额头哀叹。 这家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泰记的人,马彪身边的那群土匪,一个个眼神不善的看向柳白。 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称心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看什么看?打仗呢!” 柳白怒吼一声,这才让前边的人,把脑袋转回去。 只有围坐成一圈,拿着长杆子瞎鼓捣的人,无动于衷。 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只在自己手中的长杆子上。 对于他们的表现,柳白还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是经营多年的秘密武器。 论素质,远不是间谍土匪之流,能比的。 ... 李承诫站在三百黑甲人身后,脸上阴晴不定。 他手中,提着一张和柳白那张弓几乎一样的大弓! 多次想出手,都被他忍住了。 他觉得柳白以及他周围那群人,是在鄙视自己...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柳白是多大的威胁。 时至今日,柳白并没有怎么在外人面前显露过实力。 唯一让李承诫比较忌惮的,是许褚他们。 第一箭,若是被许褚和王守仁挡住,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将柳白置于死地了。 他缓缓将弓放下,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 正巧,他的目光,和李承乾碰在一起! 李承乾身旁也有一群护卫。 几乎在同时,以薛礼为首的护卫,将李承乾围了起来。 “让开!”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 他的目光,和李承诫重新汇聚在一起。 挑衅的意味...很浓! 仿佛在告诉李承诫,有胆子的,就放一箭试试! 李承诫微微一笑。 自始至终,他都没怎么把李承乾放在眼里。 这个太子的表现,只是中规中矩罢了。 他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譬如,世人都觉得,铲除五姓七望之事,太子功不可没。 也因此,奠定了其储君的地位。 不过一些人却很清楚,李承乾只是按照柳白的吩咐办事罢了。 一个只知道听从别人吩咐的傀儡,没有让人看得起的资格。 “杀!” 这时候,三百黑甲人,已经和柳家的几十个玄甲军老兵,厮杀在一起。 看得出来,这三百人训练有素,在军阵一道上,付出了大量的努力。 短兵相接不过片刻,便将玄甲军老兵们,围在了中央。 他们每十个人,形成了一个战团,将玄甲军老兵所形成的战阵,整齐的切合成七八块。 似乎,是打算逐一围杀! 柳家其他的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杀!杀!杀!” 在马上才能发挥出马槊的真正威力。 而这群人,在陆战之上,却也一样! 一个玄甲军老兵的头盔,被人用马槊挑飞。 呲—— 长刃从咽喉上闪过,鲜血飙飞! 伤亡终于出现! 这群玄甲军老兵,自来到柳家之后,第一次出现伤亡! 没有人觉得意外。 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对于朝廷而言,他们早就失去了作用。 最年轻的,都已经四十好几。 即便依旧在军中,也没人敢用了。 若是用自己的性命,给子孙后代搏一个好前程,值了! 在这一点上,柳白的话,比朝廷的文书,更具有公信力。 李承诫狞笑一声,将一根箭矢,高举过顶。 而后,挥舞了三下。 这应该是,他指挥燕云十八骑的信号。 噗噗—— 利刃入体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不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玄甲军老兵已经倒下三成。 城墙之上,李承乾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他双拳紧握,眼睛赤红,仿佛要将李承诫生吞活剥。 观战的人之中,带过兵的着实不少。 即便是他们,也搞不清,柳白究竟要做什么。 这不是让那些老兵,白白送死吗? 第1039章 义气无双,秦叔宝 打仗和打群架,有着本质的区别。 早些年,长安城中经常有一些泼皮流氓打架。 几十人的场面不算惊人,上百人都不稀奇! 长安城里的泼皮流氓,都自诩高人一等,看不起外地来的泼皮流氓。 不知道是受谁的影响,他们打架竟然也会讲究战略和战术? 可惜的是,战略只是半吊子,战术更是只靠想象。 事实上,所谓的战略和战术,在大唐已经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那些经年在战场之上厮杀的老帅,全部成为了书院的客座先生。 尤其是李靖他们那些人。 更是军事学院的常客。 由他们总结出来的兵法,在书院的到了最高超的运用。 柳白在做一切事情的时候,都秉持着术业有专攻的原则。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因此,这场战役的指挥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按照他预先制定的战术,柳家的几十个玄甲军老兵,将会死伤大半。 不过,换取来的,却是更多人的生机! 一道瘦弱苍老的身影,默默出现在城墙之上。 “咳咳——” 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脸色蜡黄得吓人。 身体瘦弱的,仿佛禁不起城墙上的风。 一根黑色的令旗,出现在他的手中。 随着他轻轻一挥,几十个玄甲军老兵,突然凝聚在一起,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一道突破口! 突出重围! 战争是一门艺术。 兵法书上,那冷冰冰的几个字,并不仅仅代表着无数人的伤亡。 书面、文字、推演,乃至沙盘之上,都无法体现出战术的魅力。 冷兵器时代,战术在贞观年间的老帅们身上,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随着热武器的出现,战术进行了推倒性的演化。 在这一点上,只有一位老帅,在进行了细致的研究。 事实上,也只有他,才拥有大量的时间,进行新战术的推演。 这位老帅,早已不再统兵。 子孙的叛逆,让他伤透了心。 如今的他,将薛礼视为亲子,将一切学问,倾囊相授。 义气无双,秦叔宝! 漆黑的令旗,再次划过。 几十个泰记高手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唰—— 他们没有拿着长武器,而是提着当年锦衣卫的制式绣春刀。 若是在其他战场上,用绣春刀和敌人的长兵器作战,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不过现在,没有人质疑! 翼国公秦琼的威名,并不在号称‘军神’的李靖之下! 李承诫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 冰冷的眸子中,吐露着无穷的杀意。 他当然也知道,柳白并非行军打仗的行家。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敢带兵出现在玄武门内。 军中能排得上名号的老帅,几乎都还在远征军中,随着李二,向着长安城的方向进发。 他唯独忘了这个,身怀重病,早已不出现在世人眼前的老帅。 “秦琼!” 李承诫咬牙切齿的说道。 秦琼面色平淡。 他在凌烟阁二十四位功臣之中,排在最末一位。 以至于,有人忘记当年攻打窦建德、王世充、刘黑闼、宋金刚等人之时,秦琼都是先锋! 先锋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首战之胜,带给秦琼无上的荣耀与功勋。 泰记高手入场,让三百黑甲军措手不及。 长兵器和短兵器有着天然的区别。 他们从来都不曾想到,会与敌人短兵相接。 玄甲军的伤亡,给柳白一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近身搏杀! 一旦敌人失去了距离上的优势,他们将彻底沦为鱼肉! 秦琼手中的令旗,不断变化。 泰记的高手们也随之变动阵型。 他们没有选择将敌人分割开来,逐一围杀的策略,反而看起来,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 短时间内,优势体现不出来。 可渐渐的,敌人的章法也消失了。 李承诫手中的箭矢,也在不断变动。 但黑甲军却无法再继续听从命令。 敌人的阵型,已被彻底打乱! “还是太嫩了...” 柳白面带几分戏谑的说道。 贞观年间的老帅,没有一个是混日子过来的。 就连最不起眼的张亮,都是水上作战的高手。 和秦琼相比,李承诫孱弱得可怜。 尤其是,在进入书院,和大量军事人才进行交流后的秦琼! 柳白相信,若是加上热武器,连李靖都不是秦琼的对手! 唯一让柳白担心的,只有秦琼的身体...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即便有孙思邈和李时珍在,都无法将他的身体彻底调理正常。 或许,秦琼的寿数,超不过两年了... 叮叮叮—— 兵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比雨点还要密集。 半刻之后,秦琼手中的令旗突然高高抬起。 泰记的高手,毫不恋战,飞速向后退去! 这一刻,再不懂军事的人都看出来了。 如果让泰记的高手继续下去,那么,优势将会彻底消亡。 燕云十八骑的人,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们的战阵,正在重新凝聚成型,等他们准备好之后,长兵器的威力,将再次显现。 但显然,秦琼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以马彪为首的几十个海上悍匪,终于出场了! ... “叔宝的身体,怕是坚持不住了...” 对面城墙之上的李孝恭,忧心忡忡的说道。 众人看去,秦琼的身子正在不断摇晃,面有痛苦之色。 他那些叛逆的子孙,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无法挽回的伤势。 这种时候,脑海之中的推演,也会损耗他的体力。 李道宗时长在书院和秦琼一起推演战术,这时候,他站出来道:“我去替代叔宝!” 只是还不等他动弹,就被几个人拦住。 “让叔宝坚持下去吧...” 房玄龄脸色复杂的说道。 众人相顾默然。 孙神仙和李神医的话,从来都不会出错。 既然秦琼活不过两年,那么此次,可能就会成为他的谢幕之战。 对于一个将军,一位统帅而言,没有一场华丽的谢幕之战,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诸位叔伯,继续看下去吧,我想翼国公,不会放弃的...” 第1040章 天下间,能够与李承诫交锋的,只有柳白 李承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在秦琼的面前,燕云十八骑的强大,彻底成了笑话。 兵者,诡道也。 这区区五个字,说起来轻巧,运用却很难。 秦琼将这五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玄甲军出击,和燕云十八骑正面交锋,矬断了燕云十八骑的锐气。 泰记高手,以短兵相接之,打乱燕云十八骑阵脚。 在颓势还未出现之前,毫不恋战,突然撤退。 换上来的海上悍匪,各个拿着不同的兵器,让燕云十八骑无从下手! 这几个奇招,让习惯了正面交锋的燕云十八骑,毫无士气上升的可能。 看起来,这群人不靠谱到了极点。 实际上,可谓机关算尽! 和尚,道士,还有那群奇奇怪怪的人还没出手。 也不知,他们会带来什么... 李承诫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细细看了一遍,三百黑甲,只伤亡了不到四十人。 “还有胜算!” 李承诫一把将身后的披风撕下来。 身后寒芒一闪,抽出一柄宽厚的大剑! 这把剑的造型很别致。 粗壮得像刀,可两边开刃。 厚重得像棍子,前端却相当轻巧。 李承诫大吼一声,竟然亲自杀了上去! 统帅出马,很好的提高了黑甲军的士气。 柳白惊奇的发现,李承诫年纪不大,竟然还是一位高手? 许褚沉着声音说道:“此人的武艺,不容小看!” 王守仁面色凝重,“三百人的战争,主帅强悍,或许会扭转战局!” 柳白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李承诫武艺高强,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 尤其是许褚的评价。 能当得起许褚这般评价,足可见这李承诫的武艺绝对不弱了。 好在,佛门和道门的人还没有出手。 他抬头看向秦琼。 秦琼的脸色,也同样凝重。 六百人的混战,场面说不上大。 和真正的战争,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就如同当年的楚汉之争。 项羽的个人武力强大,因此他的亲随们,经常能够做到以百胜千,以千破万的战绩。 柳白并不怎么懂军事上的门道。 不过也看得出,李承诫这一出马,给了己方众人,很大的压力。 和柳白预想的一样,秦琼挥舞令旗,让佛门和道门的百余人上场了! 真正的短兵相接,现在才终于开始! ... 城墙之上,李孝恭等武将出身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 长时间沉浸在一种学问之中,会让他们下意识的,对战局以及之后的结果,进行一定程度的评估。 总结出来的消息,让李承乾等人,心中一沉。 “李承诫看似处于弱势,可时间越长,对他们就越有利,燕云十八骑的强大之处,在于其极高的个人素质,而柳白一方,依靠的多半是战术...” “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的确可以取得先机,可惜的是,李承诫已经回过神来了,此人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即便在军中,也实属罕见。” “从人数上看,柳白已经输了,方才老夫大致数了一下,柳白手下伤亡足有七十余人,而李承诫一方的,并不多...” “现在,就看柳白能不能顶住了,这种情况下,轮番上阵已经不是好办法了。” 大部分人,对柳白抱着一种悲观的态度。 李道宗沉声道:“柳白之所以制定这种战略,是在赌李承诫年轻气盛,忍不住一时之气,可现在看来,情况不算乐观。” 年幼的李祐,推了推前方的李承乾,惶急的说道:“皇兄,还不快提醒柳大哥?为了这场仗,把命搭上不值!” 李承乾的目光沉了一下。 “再等等!” 他也不敢确定,战局究竟会朝着怎样的变化发展。 就像李祐说的,如果因为这一战,把命搭上,实在是不值。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派出大量的金吾卫,以人数优势,彻底将李承诫铲除。 不过,那也是最坏的办法。 世上没有公平可言,有些时候,真相却逼得人不得不公平行事。 在这个档口,不讲信用直接增派人手。 丢的,可就不只是脸面了。 还有皇家的威严... 而柳白一直在做的,就是守护皇家的威严。 皇族一脉,最不能失去的,偏偏就是威严。 没有威严,便不能坐拥天下。 当年玄武门之变,李二少得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却留下了,无穷的遗患。 李承乾很慌。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早就带着人冲下去,将李承诫踏成肉泥! 可惜的是,他不能! 天下间,能够与李承诫交锋的,只有柳白! 混战! 彻头彻尾的混战! 军阵早已不成型,战术也成了笑话! 对面城墙上,秦琼的平静,以及瓮城内,同样平静的柳白,是李承乾保持冷静的唯一底气。 “再看看吧...” 李承乾喃喃的说道。 ... 柳白的身边,只剩下了王守仁。 就在刚才,许褚已经冲上去了。 他成为了统帅,和李承诫正面厮杀! 不得不说,李承诫的身手武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强如许褚,一时间都难以将其擒下,反而陷入了胶着之中。 仇恨是最好的养分。 偏偏,李承诫最不缺的就是养分。 恐怕他做梦都在温习,将这座皇城攻下,祭奠李建成的亡魂... “少爷,保护好自己!” 王守仁撂下一句话,飞身而上! 赶到战团之中,手中寒光一闪,长剑便挑起一颗头颅! 就在他即将来到李承诫身前时,被几个大汉拼死拦住。 到此,双方彻底鏖战在一起。 柳白回头,正好迎上秦琼的目光。 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一致,秦琼举着令旗的手,忽然高高落下! 战团最中心的许褚,大吼一声,道:“撤!” 哗—— 柳白一方的人,顾不得身后是不是有刀子,开始亡命后撤! 这种时候,后撤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或许,这一撤下去,死的人比冲锋还多! 不过,与此同时,正在摆弄长杆子的几十号人,也站了起来。 他迅速站成三排。 最前排的人单膝跪地,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直立。 手中的长杆子,向着远处的李承诫等人,遥遥瞄准... 第1041章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玄武门了 暴雨下了一整夜,还没有停止。 一匹快马,从皇宫之中冲出来,一路飞奔到城门外。 中年将领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十来岁的年纪,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一支看起来像是从西域来的商队,在长安城外等候。 大胡子的老者,将孩子接过来,没有和中年将领说一句话。 转眼之间,已经踏上了前往异地的路。 过了一个月,玄武门内发生的种种,传到了孩子的耳朵里。 从此,这个孩子性格大变。 他日日夜夜苦练武艺,修习兵法。 不间断的招募人手,训练军队。 父亲给了他很好的平台,以及无穷的财富。 五六年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孩子成了青年。 他从来都没有休息过。 早在柳白与五姓七望酣战之时,他就已经来到了长安。 他像幽灵一样,蛰伏在暗处,伺机观察着每一个敌人的动向。 为了保证报仇成功,他进行了大量的准备。 他发现,柳白是他最值得去学习的一个人。 于是,他开始学着柳白的样子,经营自己的生意。 有时候,甚至会与柳家展开合作。 书院那些充满了奇思妙想的课程,让他认识到,知识的力量对他报仇很起作用。 神秘的秦岭深处,他去过无数次。 甚至于,亲眼看见过大炮的威力! 等西域战起,他不断挑起新的争端,终于,等李二带着皇族的亲王们,御驾亲征之后。 他知道,机会来了! 虽说秦岭最深处,有一个神秘的地方,他始终都不得要领。 但机会难得,他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但他也很清楚,若是大举进攻长安,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他更加清楚,皇族是爱颜面的。 因此,他和柳白进行了一场君子协定。 三百燕云黑甲,是父亲给他准备的班底。 即便这一战,不能夺了天下,也要将皇宫屠戮一空。 当常何出现的那一刻,李承诫知道,屠戮皇宫已经成了空谈。 不过,能抓住柳白,也能够借此重聚风云,再伺机与李二一战! 可惜的是,一切转瞬成空! 三百燕云骑,瞬间倒下一大半。 剩下的,也都带着足以致命的重伤! 砰—— 一声刺耳的声响,将李承诫拉回现实。 身前,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几个燕云铁骑,用身体组成围墙,保住了他的性命。 “这就是,柳家在秦岭最深处的秘密吗?” 李承诫喃喃的说道。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费力的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推开。 能站起来的,已经不到三十人! 李承诫蹒跚得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所谓的玄甲军老兵、悍匪、道士、和尚,似乎早已经退场了。 偌大的瓮城之中,只有柳白,以及他身后的许褚和王守仁。 好像还有一个女人? 李承诫没心情关注她... 他缓缓闭上双眼,摊开双臂。 等待良久,想象之中的声音,却没有出现。 李承诫睁开双眼,声音沙哑的笑道:“旁人还是没胆子杀我!” 柳白走到距离李承诫,不足十步的地方。 “旁人的确没资格杀你。” 这世上,有资格杀李承诫的,只有新任宗正卿柳白。 换成旁人,哪怕是李二,都不会对李承诫动手。 其他人来做,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而皇家和天下,要的只是名正言顺! 柳白淡淡的说道:“准备多日,甚至不惜从岭南调集人手,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换了其他人,我怕你死在乱战之中。” “那我还要多谢谢你了?” 李承诫往前踉跄了几步。 许褚和王守仁立刻上前,将柳白挡在身后。 柳白轻轻将许褚推开。 “你的确应该多谢谢我。” 柳白走上前去。 李承诫嘿然一笑,道:“李世民这一脉,命不该绝,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成功了。” 柳白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可怜之色。 他忽然有些同情李承诫了。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很清楚,李承诫并没有成功。 或许,他死于李二的算计。 又或者,他被皇宫之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老供奉,暗杀在民间。 总之,李承诫注定是个死。 只不过这一回,他死得壮烈了几分。 所谓的壮烈,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后,咬咬牙的坚强罢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妨说出来听听。” 李承诫沉默片刻,道:“秦岭最深处的秘密,是这些吗?” 他指了指,身旁那些尸体上,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孔洞。 柳白点头,道:“没错,倾尽柳家工匠之力,造出来四十杆枪,为了对付你,全部损毁了。” 柳家在秦岭深处经营多年,这个秘密,只有李二知道。 为了这四十杆枪,柳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高句丽的奴隶全部死光。 柳家费尽心力,从天下各处收集来的名匠,也因耗费心力,死了十几个。 皇家的代价更大。 原本给李二修建陵墓的人,全部都调集去了秦岭。 为此,李二甚至放弃了修建陵墓。 枪还好说。 子弹,却比想象之中,难造得多。 没有车床,一切困难千百倍。 最后,还是金大坚进行了技术上的突破。 用包了金箔的硬纸,做出了最早的纸壳弹。 既可以保证子弹在枪管之中顺滑通过,也能加大纸壳弹的威力。 这东西比历史上早出现了一千两百年! 可惜的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保住。 这四十杆枪的损毁,意味着一切工作,都要重新开始。 精心培育出来的枪手们,几乎各个带伤! “那么,那个女人呢?” 李承诫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惑。 柳白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在秦岭埋了钉子,手中的火药,恐怕足以将这里炸上天,因此修建了一个机关密道,一来,失败了可以保命,二来,若是你有心让我陪葬...” 说到这,柳白顿了顿,继续道:“让那个人来守,至少短时间内,你的人不会发现密道的存在...” 在旁人看来,称心完全是个女人。 虽说很扎眼,却不会立刻引来敌人。 况且,称心的武力不一般,就算有人来了,也能抵挡一阵。 听闻此言,李承诫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五指落下,是我给你最后的时间,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玄武门了...” 第1042章 娘娘,柳公子失踪了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力,掀起无穷的气浪,整个皇宫似乎都跳动了一下。 城墙上的那些人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从城墙上跑下去。 不过饶是有城墙的遮挡,这群人也被震得七荤八素,一个个眼冒金星的。 李承乾是皇族之中,最早接触大炮的人。 爆炸前的一刻,他疯狂大吼道:“趴下!都趴下!” 他的声音,几乎救了那些老家伙的命! 一声爆炸之后,李泰和李恪立刻站起来,想要重新跑回去,看一看柳白的情况。 这种爆炸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就算许褚那种高手,也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即便他们知道,柳白早有准备,也禁不住担心。 万事都有意外。 一旦柳白出了事...还不如让李承诫,把皇宫屠个干净... “回来!” 李承乾一个虎扑,将李泰和李恪扑倒在地。 他不仅仅是皇族之中,最早接触火药的人,同样也亲自参加过火药的配置。 金大坚他们研究出来的炸药,并不算太稳定。 往往前边的炸完了,后边的安然无恙。 可是,当爆炸力掀起可怕的温度之后,极其容易造成第二次的爆炸! 就在李承乾将李恪和李泰扑倒的同时,第二次爆炸出现。 轰隆隆!! 一块巨大的城墙砖,几乎贴着李承乾三人的后背,重重砸在几人身前! 李泰和李恪的脸都吓白了。 如果不是李承乾反应快,恐怕他们上半身,都会被这块巨大的石头削去! “不要冲动,还可能出现在第三次!” 李承乾冲着周围狂吼。 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焦灼。 爆炸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柳家的密道固然可以承受一两次,可第三次...就不一定了! 房玄龄的人更不好受。 事实上,用原始方法配置出来的火药,如果数量达不到,能够覆盖的范围是很有限的。 可其恐怖的杀伤力,却会更上一层楼。 别说在火药的覆盖范围之内,哪怕隔着几十米,都有可能被活活震死! 房玄龄他们这些上了岁数的老臣,就是这种感觉。 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 口鼻之中,有鲜血溢出。 只有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安然无恙。 毕竟和柳白走的近,柳白不可能不为老头子的身体考虑。 此刻的李德良坐在轮椅上,早就被人推到了远处。 虽说也还有一些影响,倒不至于危及身体。 李德良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快将他们都带到远处!” 一大批金吾卫,从重玄门内冲出来。 很快,便将哀嚎之中的皇族王爷,以及朝廷重臣们,搀扶到了远处。 等了片刻,没有再听见第三次巨响。 李承乾等人,才急不可耐的重新登上城墙。 眼前的场景,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玄武门的瓮城之中,已经没有一块好砖了... 内部大片大片的城墙脱落,地上全是散落的乱石。 最惨的,还要数之前,李承诫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 可以预见,李承诫早就被炸得尸骨无存... “柳大哥!” 李承乾等人大叫着,从城墙上冲了下去。 密道固然可以阻挡爆炸。 可那种足以将人活活震死的力道,却不可能消失! 加上李祐和李愔,兄弟五人来不及找来工具,徒手在密道口的位置挖动。 很快,兄弟五人的手,全都变得血肉模糊。 程处默和柴令武两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奔过来。 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使劲挖。 一边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李承乾口中喃喃。 “都怪我!都怪我扛不起事来!” 不知何时,薛万彻、李奉诫、窦孝慈等一众和柳家关系好的二代子弟,也全都过来了。 金吾卫送来了工具,转瞬之间,足足两千多人,出现在被夷为平地的瓮城之中。 时间越长,他们就越揪心。 难不成... ... 紫宸殿! 巨大的爆炸声,让皇宫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无数的殿宇倒塌,妃子、太监、宫女,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 长孙皇后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手里拿着一把剑。 剑上,不知是哪一个倒霉鬼的血。 皇后亲自出面镇压,皇宫终于恢复了瓶颈。 刘瑾带着宫舆司、掖庭局的人,正在进行救援工作。 不知多少人,被埋在了倒塌的宫殿之中。 为了保密,这些人成了牺牲品... 长孙皇后回到紫宸殿,刚刚把披风解下来。 刘瑾满脸惶急的跑过来! 长孙皇后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她最不愿往那方面想,可是,刘瑾的脸色,分明是... “说!” 长孙皇后身形一晃,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 强撑着,让刘瑾把话说完。 一旦柳白出了危险...莫说她,整个皇家都承担不起! 陛下非疯了不可! 太上皇、太子等人,也会彻底失去理智! 往大了说,若是柳白死了,成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饭碗都会被砸。 那时候,才叫天下大乱! 其影响之恶劣,远不是区区一个李承诫能比的! “娘娘,柳公子失踪了!” 长孙皇后双眉倒竖。 “怎么会失踪?不是早有密道了吗?!” 刘瑾的好像才哭过,脸上还挂着泪痕。 “密道塌了!太子正带着人挖掘,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房相他们都说,都说...” “去玄武门!!” 不等刘瑾说完,长孙皇后把披风一丢,大步往外走。 凤撵都不要了。 跑出紫宸殿,从一个金吾卫那,抢来一匹马,翻身而去! ... 玄武门! “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族之中,有人小声嘟囔道。 “炸药这东西,现在还没有研究透,柳白只想着如何抵消爆炸力,却不曾想起,震也是能把人震死的...” “修建密道的辩机,恐怕也是门外汉,并不知道这些道理。” 他们的议论声,被一道道充满了恨意的眼神,制止住了。 这些眼神,来自于李孝恭、李道宗,以及一众和柳白关系好的皇族宗亲。 “找到了!这,这是柳公子的弓!” 下方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第1043章 胆敢踏入柳家一步,杀无赦 柳白的弓,是金大坚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精心打造出来的。 在柳家,打破了价值连城的东西,都不会被责骂。 这些东西,柳家多的是! 可唯独柳白的弓,不能动。 当初李承乾拿着柳白的弓,出门臭显摆了一小会儿,被柳白拿着扫把,像撵狗一样追杀了三条街。 旁人都知道,柳白一手神射术,比冯盎还要强上几分。 那把弓,更被柳白视为至宝! 如此珍贵的东西都丢了... 挖掘工作还在继续。 时间越长,众人就越揪心。 依旧找不到柳白的踪迹。 就连许褚等人,都没有任何踪迹! 这...说明了什么?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两千多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李承乾瞪着血红的眼珠子。 “接着挖!谁敢停下,本太子诛他九族!” 李泰等人,也仿佛变成了暴怒的狮子,在人群之中连连游走。 敢有停下来的,上去就是一脚! 三个时辰! 依旧没有任何痕迹! 程处默、柴令武等人的双手,禁不住连连颤抖。 没练过武的窦孝慈和李奉诫等人,指甲都翻开了,血肉模糊! 长孙皇后被两个老嬷嬷搀扶着,脸色惨白。 “再调集些人来!” 长孙皇后声音有些发颤。 “娘娘,金吾卫的人手都在搭救宫里的人,若是...” 说话的人,是跟着长孙皇后,一同嫁到皇家的老嬷嬷。 啪—— 长孙皇后不顾及情面,一巴掌抽在那老嬷嬷的脸上。 “快去!” 足足四千多人,将整个瓮城都翻了一遍。 密道的入口处,挖了近一丈! 可是,依旧没有踪迹... 李承乾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泰等人也是一样。 房玄龄在这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他深吸了一口气,痛苦的闭上双眼。 “停下吧...再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柳白这条密道,修建的极为隐晦,除了金大坚和辩机之外,没人知道究竟连在哪里。 除非,宫里的人能将玄武门的瓮城,整个都挖空。 否则,不可能找到柳白他们。 可惜的是,金大坚和辩机,都和柳白一同进了密道。 “恶人由老夫来做,柳家的那两位夫人,也由老夫去给个交代,都散了吧...” 房玄龄无力的摆了摆手。 这时候,必须要出一个人,来接受现实。 长孙皇后紧抿着嘴,好半天才道:“去柳家,本宫必须亲自给婉儿她们一个交代!” 她走到李承乾跟前,拒绝了旁人的帮助,费力的将李承乾,拉了起来。 “不管柳白是生是死,柳家都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你不能倒下,皇家和天下,同样需要你来支撑!” 李承乾的眼中,彻底失去了神采。 他喃喃的说道:“城北大营...对!城北大营!” 说完,他猛地甩开长孙皇后的手,抢来一匹快马,向着宫外的方向赶去。 长孙皇后尖叫一声,道:“快把太子拦住!” 不得不承认的是,稳住大局,要比去城北大营拉人马,将瓮城挖开,更加重要。 毕竟,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找到柳白了... ... 宫中的消息传出来,长安城也瞬间陷入了混乱! 柳白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跟着柳家混饭吃的百姓,依附于柳家的大小实力,以及和柳家交好的大人物们,再也坐不住了! 消息传出来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道兴坊被围得水泄不通。 还是宫中派出一批人手,才稳定住局面。 无数人提心吊胆,一直到深夜,都没有离去。 柳家大门紧闭。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许褚和王守仁都不在,柳家的大管家黄巢,不得不亲自穿上铠甲,带着家里的玄甲军老兵们,四处巡视。 李承诫死了,并不代表他手下的那些人,就甘愿等死。 说不定,今晚还会有危险发生! 子时! 道兴坊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长安城里的宵禁制度,成了笑话。 巡城司的人,甚至都不敢踏入道兴坊一步。 生怕被暴怒的长安百姓,活活殴死。 丑时! 李时珍和孙思邈骑着快马,赶到柳家。 紧随其后的,是一大批书院的学生,以及以王勣为首的书院先生们。 工部侍郎韩同带着家眷,住进柳家。 刑部侍郎狄知逊,领着大批的刑部衙役和胥吏,将柳家大宅团团围住。 和他们一同守卫柳家的,还有东宫、越王府、蜀王府、燕王府等大批高手。 居住在钦天监,闭关数月之久的张三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柳家大宅的房顶之上。 吼—— 一只斑斓猛虎,一跃上了大门的飞檐之上,冰冷的眸子,向着四方巡视。 寅时! 一大群农户,忽然分开人群,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将长安城的百姓,驱逐到远一些的地方,形成了第二道保护圈。 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全都来了! 柳家如临大敌! 他们最怕的,还是李承诫的手下伺机出动。 说到底,李承诫就是被柳白杀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柳家的家主失踪,柳家的两位主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现意外!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支军队出现! 第三道保护圈形成! 一位中年将领,脸色铁青的下马,手中提着滴血的马槊,站在柳家的大门前。 “无论是谁,胆敢踏入柳家一步,杀无赦!” 来人,赫然正是程咬金! 他的出现,让人群一片哗然! 要知道,程咬金是此次出征西域的先锋。 他回来了,岂不意味着,陛下也快回来了?! 嗡—— 柳家的大门忽然响了。 整个道兴坊,瞬间安静了下来。 程咬金回头看去,脸色微微一变。 柳婉儿和柳蓉儿相携着走出来。 身后,是满脸复杂之色的长孙皇后。 “娃子莫怕,一切有程伯伯撑腰,你们且回去!” 柳婉儿和柳蓉儿,冲着程咬金盈盈一礼。 “多谢程伯伯...” 柳婉儿的声音,还算冷静。 不过脸上的悲戚之色,怎么都忍不住。 她站直了身子,冲着四周朗声道:“我家夫君因事外出,总有人想趁机,占我柳家的便宜,若是有胆子大的,尽管来,我夫君不在,还有我们姐妹!” 第1044章 柳白到底在谋划什么? 无论柳家的势力有多大,在大唐,柳家始终是个异类。 太多的新鲜事物,让柳家总显得那么突兀,那么的格格不入。 因此,觊觎柳家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 或许,不在少数都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除了柳家庄子的乡亲,以及和柳家交好的那些人之外,柳白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 而对于柳家而言,柳白并不只是顶梁柱那么简单。 有柳白,才有柳家。 没有了柳白,柳家支撑不了多久。 这一点,任何人都深信不疑。 好在,柳白有两位好夫人。 柳蓉儿天性烂漫,却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 当初黄巢没来的时候,柳蓉儿管着全家几十口子人的吃喝拉撒。 从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而柳婉儿,更是一个性格刚强到了极点的女人。 从某种方面来看,她和长孙皇后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在柳白来到大唐之前,二十八家商行一同逼迫柳家,更有裴家的四公子暗中图谋柳家的家产。 就是柳婉儿,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顶住了这偌大的压力。 这种时候,柳婉儿和柳蓉儿的出现,无异于给和柳家交好的那些人,以及跟着柳家混饭吃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柳白只是失踪,并没有死。 柳家,便不会倒! 就算柳白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柳家还有两位主母。 一样不会倒! 出现在道兴坊中的人,少说也过万了。 没人知道,这些人之中,究竟有多少心怀叵测。 程咬金大喝一声。 “好!!” 他猛地一挥舞手中的马槊,道:“柳白回来之前,老子就住在柳家的大门外,若是有人想动柳家的人,先问问老子手中这根马槊!” 长孙皇后站在后边,面有迟疑之色。 她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站在柳家的立场上,说几句支持的话。 这时候,李承乾无声的从长孙皇后身边走过。 不用想也知道,他会和程咬金说同样的话。 他的命运,早就和柳白死死的拴在一起了。 长孙皇后见状,心中微微一叹。 她拉住李承乾,将一样东西放在李承乾手中。 “母后想的多,你莫要迟疑...” 李承乾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母后不多想一些是不行的。 父皇不在,母后的意志便代表天下! 很多时候,她也身不由己。 不过,手中的东西,已经完全代表了她的意愿。 皇后不可以轻易站队,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有着绝对的理由,支持自己的儿子! 李承乾让李泰他们,搬了几把椅子。 让长孙皇后,以及柳婉儿和柳蓉儿姐妹坐下。 旋即,李承乾拖着手中,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走到台阶下。 环顾四周,无人敢与其目光接触! 李承乾冷笑一身,道:“本太子知道,这里有无数的人,怀着叵测心思。” 他将红布拉开,露出一方硕大的印玺。 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专属于皇帝的玉玺! 看到玉玺之后,某些人默默的低下了头。 李承乾朗声道:“无论是谁,只要想动柳家,就是我李承乾,我大唐太子,永生永世的敌人!”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房玄龄等人,也默默的从人群之中走出来。 三省大佬都到了! 六部的尚书,来了四位。 四品以上的官员,足足来了三十人!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柳家的大门外,面对人群。 这些,都是和柳家关系很好的人。 其中,还包括李孝恭、李道宗等手握重兵的王爷! 他们的意思,也很明显。 动了柳家,同样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若是从人群之中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就在刚才房玄龄等人站出来的同时,某些人神秘的消失了... 嗡—— 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老王勣咳嗽了几声,慢悠悠的走到大街中央。 “书院的主人暂时离去,道兴坊将暂时由军事学院接管,无关人员,暂请离去!” 在朝廷的编制之中,能够掌握兵权的部门很少。 除了十二卫、兵部、巡城司,以及各级衙门有少数的衙役胥吏之外,只有书院,才拥有统兵的权力。 军事学院的学生,在入学的第一天,便自行变成了大唐的职业军人,算上一批从金吾卫之中调入书院的守备队,足有五千人之巨! 踏踏踏—— 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远远看去,一支军队从皇宫出来。 他们的建制不变,却飞速接管了道兴坊的防务。 百姓们被冲散,很快便离去了。 做足了样子,老王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李承乾身前,眼中到了几分欣慰之色。 轻轻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又冲长孙皇后拱了拱手,这才来到柳婉儿和柳蓉儿跟前。 “老夫身子骨不行了,无法驻守在柳家门外,军事学院的孩子,都是值得信任的,安全问题不用考虑...” 柳婉儿和柳蓉儿紧紧拉着手,一语不发。 王勣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那小子福大命大,既然没找到尸首,就是一件好事,你们也莫要太悲观。” 他低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被跟着过来的绿蚁,搀扶了下去。 程咬金将马槊放下,对皇后欠了欠身,道:“娘娘,宫中需要您出面主事,这里,交给老臣便是!” 长孙皇后咬了咬下唇,从头上摘下一根簪子,叫给柳婉儿。 “这根簪子,代表本宫和陛下的三个承诺,摘星揽月,皇家也会拼死做到!” 她回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照顾好你婉儿姐和蓉儿姐。” 说完,她登上宫里送来的凤撵,向着丹凤门行去。 ... “世上容易蒙蔽人双眼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若是不理清捋顺,难免会犯糊涂。” “可若是理的力道太大,又会伤到人心,实在是不好调弄。” “此道之中,你这老家伙是个行家,道门无论有多少腌臜事,都能被你隐藏得很好,所以我打算找你学习学习...” 终南山上,和袁守城对坐在池水旁,正在诉说着什么的,赫然正是被长安城中人,误以为埋葬在密道之中的柳白! 第1045章 只有在暗处,才能看透人心 “所以,你又跑到老夫这里来了?” 袁守城捂着额头,心中充满了无语 这小子怎么一有倒霉事,就往自己这跑? 上一次,是为了躲着陛下。 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袁守城歪着脑袋,向山下看去。 早就派手下的小道士,去长安城里打探消息,为何还不回来? 都说人老成精,袁守城不仅成了精,而且都快从妖精,修炼成神仙了。 就算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没回来,他也猜到了柳白的七八分用意。 李承诫的事情,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管那小子折腾得多起劲,袁守城都可以肯定,他八成被柳白给玩了。 而柳白,多半是想借此机会,看一看长安城里的人,如何对待失去了柳白的柳家。 只有在暗处,才能看透人心。 柳白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恶毒了。 但凡在这档口,有一点对柳家不利的想法,日后必定都会被柳家搞死! 他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一些,对柳家不利的因素! 若是没有证据,袁守城是不会轻易去猜测的。 偏偏证据确凿! 因为人证,正被捆成粽子样,躺在一边哀嚎... “别嚎了,被柳白玩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你看老道我,被柳白摆了好几次龙门阵,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袁守城对身后的粽子说道。 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怜悯的意味。 那只‘粽子’,竟然...竟然是李承诫?! 说破大天都没人信,这货竟然还活着?! 柳白嘿然一笑,道:“老道士说得对,你也不想想,柳某对火药的数量,把控得极其严格,丢了一大堆,能不知道?” “呜——呜——” 李承诫玩了命的挣扎,身上被绳子勒出好几道血痕。 他可以肯定,自己被柳白玩了... 而且,被玩得很惨...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白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柳某当然不能直接杀了你,一些都只是装样子给天下人看罢了,等陛下回来,你才能去死,现在嚎有个屁用!” 说着,给身后的许褚递了一个眼神。 许褚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东西继续去堵李承诫的嘴了。 袁守城的手帕实在是小气,堵在李承诫的嘴里,根本堵不严实。 少爷都发话了,总不能让他继续吵吵下去。 无奈之下,许褚只好脱下了自己的袜子... 袁守城差点吐出来。 “咳咳——” 他擦了擦胡子上残存的酒液。 “没事了赶紧下山,老夫迟早被你折腾死...”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咱们是啥关系?不就是住个把月吗...” 袁守城猛地站起来。 “啥?个把月?!” 他的声音都发颤了! 上次柳白躲着陛下,终南山的太乙殿,差点被陛下派兵给平了! 这回柳白假死,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地震! 柳白掰着手指头,默默的算了片刻,说道:“别这么大的反应,二十天,最多二十天!” 袁守城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十天!” “十八天!” “十二天!” “...” 两人讨价还价的半天,才最终定下了半个月。 袁守城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长安城里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柳白根本就没死。 到时候,无论陛下,还是诸位王爷,以及朝中的那些大佬,都会玩了命寻找柳白的踪迹。 有过‘案底’的终南山,势必会成为他们的首要目标! 袁守城只能为柳白遮掩。 直到,柳白达成目的为止! 他摇着脑袋站起来,背着手向太乙宫走去。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尊老了...” 柳白喝了一口酒,笑道:“上次给你修道宫都没收钱,这回便当成利息吧...” 心情大好的他,回头一看,好心情瞬间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只见,上善池旁,两道身影手拉着手,正在漫步。 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必定会以为这是一堆热恋之中的壁人... 辩机和称心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上善池实在是太美了! 刚一坐下,一块石头从远处飞来,落入水中,两人瞬间被泼了一脸。 “滚远点!” 柳白一脸厌恶的看着两人,连连摆手。 辩机和称心只好赶紧爬起来,灰溜溜的跑到,柳白看不见的地方。 没了碍眼的人,柳白的心情,才重新变好了一些。 他又喝了一口酒,见李承诫已经嚎得没力气了。 便挥手让许褚,把他放开。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李承诫都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做事不会犯糊涂。 至少,不会傻到在这里对柳白动手。 许褚将李承诫提起,摆在柳白对面,坐在袁守城刚才坐过的地方。 不怕他会起什么歹意。 起了也没用。 这货两条胳膊都废了 倒不是柳白折磨他,实在是因为,他离着爆炸点太近... 炸药都摆好了,总不能放着受潮。 可是,耐不住点火的辩机手潮... 刚拽着李承诫跑进密道,就炸了! 好巧不巧,废了李承诫的两条胳膊... “你能活着,是因为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柳白给李承诫,倒了一杯酒。 刚倒完,才想起李承诫根本就端不起杯子。 一拍脑袋,柳白亲手将酒,喂给李承诫。 “想当悲壮英雄,也要有悲壮英雄的资本,你一个从头到尾都被人利用的可怜人,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承诫已经冷静了。 他喝了一杯酒,依旧死死盯着酒杯。 柳白干脆把一整壶酒,都灌进李承诫的嘴里。 反正时间有的是,喝点就喝点。 没准喝多了,李承诫就把某些人的名字,说出来了。 若是没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柳白可不信他能做到,在玄武门内,在书院内,甚至在秦岭深处的秘地之中,搞风搞雨。 一定有一个,甚至几个,脑子很好使的人,在李承诫背后出谋划策。 并且,手中拥有强大的势力,支持着李承诫,能够渗透到朝廷的核心层! 那人不死,柳白寝食难安! 诈死这一出戏码,就是为了把那人,引出来! 第1046章 这份好处,不可谓不低 终南山上的生活,是很枯燥的。 下棋、打鱼、烧烤之类的事情,早就提不起柳白的兴致了。 他发现,跟着老道士们念经,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严格意义上讲,自从来到大唐之后,柳白很少有假期。 习惯了后世便捷的生活,多彩多样的娱乐方式,大唐这些玩玩乐乐的东西,在柳白看来实在是有些小儿科,真是没什么意思。 况且,他一直在努力的奋斗着。 斗智斗勇成了家常便饭,生生死死都经常碰见。 “闲是闲了点,但是咱总要学会享受生活,你说是吧?” 来到终南山的第三天,柳白躺在上善池旁的躺椅之上,看着旁边阴着脸,不说话的袁守城,笑嘻嘻的说道。 “......” 袁守城很不好高兴。 相当不高兴! 他能高兴起来才怪了! 区区三天,太子李承乾调集了足足五万人马,将整个玄武门掘空了! 傻子都知道,柳白没死! 不过,这个消息被严密的封锁了起来。 李承乾是比较了解柳白的,他知道,柳白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甚至连那五万人,都被圈禁在玄武门瓮城的旧址之中,不得出入! 柳家的人,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为此,柳婉儿和柳蓉儿亲自写了信,怒斥柳白不靠谱。 竟然连自家人都瞒着?! 不过她们同样清楚,若是柳白提前说好,戏就演不真了。 这时候必须要十足的真货,才能蒙蔽敌人的双眼,将那些对柳家不怀好意的人,全都钓上来! 这偌大的天下,敢私藏柳白的人,还真就不多。 能想的起来的,貌似也就终南山了。 毕竟,柳白已经做过同样的事情了... 袁守城一把年纪的人,整天被各方大佬威胁。 “你看看吧!” 袁守城将一份崭新出炉的圣旨,交给柳白。 柳白没接,更没看。 这时候,想必李二也已经知道,柳白没死的消息。 这份圣旨,要么是痛诉柳白行为的,要么是威胁袁守城的。 实在没什么看头。 “十几天,老夫迟早被你祸祸死!” 袁守城猛地站起来,指着柳白的鼻子怒骂道。 柳白无动于衷。 老家伙虽然老,可耐不住心脏小。 若是真在终南山上待个十天半个月,袁守城非得疯了不可。 柳白早就打算好了。 待了七八天,就下山。 估计也差不多了... “别那么激动,上回给你修建的宫殿,使着怎么样?听说陛下把西南的青城山赏给你道门了,柳某给你盖几座宫怎么样?收你便宜点儿,打六折!” 这份好处,不可谓不低。 柳家的施工队,是天下公认的第一! 连皇宫里盖的新宣政殿,都出自老孟的手笔,加上辩机这个建筑行当的绝世天才,再打六折... 袁守城瞬间就动心了。 不过,他脸上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四折!” 柳白翻了个白眼。 “那我柳某人就赖在你这山上不走了!” “六折就六折!” 袁守城咬着牙,答应了柳白的条件。 柳白心满意足的重新躺下。 “滚远!别影响本少爷看风景!” 辩机和称心,又手拉手跑出来碍眼,被柳白一句话骂跑了。 金大坚溜溜达达的过来。 手里捧着一块大石头。 “少爷,属下在山腰上发现宝贝了!” 金大坚把大石头,放在柳白旁边的桌子上。 “铁矿?” 柳白纳闷道。 说完,柳白摇了摇头。 大唐开采出来的铁矿,要么是红色的,要么是黑色的。 眼前这块矿石,却很像是后世提炼出来的石墨。 金大坚满脸兴奋的说道:“少爷,属下敢肯定,这是一种从前没有被发现过的矿石,属下觉得,这种矿石和金铁相近,或许,有着其他的性能!” 柳白对金属矿石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研究。 看金大坚的样子,这种矿石貌似还挺了不起的。 后世稀奇古怪的矿石,多了去了。 有的能导电,有的能分解,还有一些柳白搞不懂的化学性质。 金大坚搓了搓手,道:“少爷,属下想在山上多住一段日子,搞懂这些东西的用处!” 柳白还没说话,袁守城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不可!!” 柳白和金大坚都不理他。 金大坚愈发的兴奋了。 “属下最近一直在琢磨,少爷说的‘电’,该如何运用,或许...” 他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块矿石,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白忽然坐了起来。 莫非,金大坚搞明白了,怎么弄出‘电’? 他只知道,铜的导电性能很好,电线都是铜丝做的。 可惜,大唐的铜提炼技术,实在是不过关。 在这方面,金大坚都不是太专业。 材料的问题,极大的阻碍了柳家生产力的发展。 若是换一种思路,用别的材料,会怎样? 要知道,用铜来导电,并不仅仅是因为,铜的导电性能好。 相对于其他,导电性能更好的金属,铜的造价还是更低廉一些的。 柳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当务之急,是先把‘电’搞出来! 等技术成熟之后,再慢慢钻研铜的提炼技术也不迟! “你们当老夫不存在吗?!” 袁守城怒气冲冲的走到柳白和金大坚中间。 “四折!” 柳白只用了两个字,就让袁守城没词了。 这老家伙,就是为了省点钱! 否则的话,他才懒得管金大坚是不是在山上住着。 结果很圆满! 袁守城一句话都不说,拿着刚才的圣旨,去太乙宫里了。 金大坚则是坐在刚才袁守城的椅子上,不断向柳白询问,关于‘电’的运用。 他想要从柳白这里,得到更多的思路。 ... 长安城西北一百三十里。 马嵬驿! 李二不知道几十年后,这个小地方,究竟会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十万精兵,驻扎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驿站之中,拥挤得不像话。 李二管不了这些。 他恨不得,背后插上翅膀,直接飞到长安城内。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从终南山送到马嵬驿。 “这么说,柳白早就打算好了?” 李二摸着下巴,急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第1047章 你觉得,你能玩得过柳白? 从西域归来,需要至少两个月的路程。 李二带着人用了一个半月,就匆匆杀回来了。 可想而知,这二十多万人被累成什么熊样... 原本,李二还想着不管不顾的冲回长安城。 在他眼中,这几十万人的命,都不一定有柳白值钱。 可终南山上的来信,让他放下心来。 他的想法,与柳白的想法,不谋而合。 给自己留下敌人,纯属于瓜皮行为。 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不知道李承诫的存在,他早就把李承诫的骨灰都扬了! 什么亲情? 什么忠义? 都是扯淡! 跟命比起来,连根毛都算不上。 斩草除根行动,必须进行到底! 万幸,柳白没事。 李二的心中,反倒出现了几分怨念。 “柳白这一手,把天下人都诓骗进去了,不光是息王一脉的人,恐怕长安城里,都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分柳家的肉吃,希望朕的大臣们,不要脑子坏掉才好...” 他挥手,让红翎急使撤下去。 待了一会儿,又让人把尉迟敬德等人,叫了进来。 一群老帅们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李二就把密信,交给了为首的屈突通。 “你们自己看!” 屈突通众人围在一切,看了几眼,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万幸!柳白安然无恙!” “我就说,这小子长了八十个脑袋,怎么可能轻易死?” “哈哈!这回有人要倒霉了!” 能够青史留名,凭借战功获得国公爵位的人,就没有一个傻子! 一个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实际上,个顶个的鬼精! 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柳白打算把所有对柳家图谋不轨的人,一网打尽! 为此,他连自己的两位夫人,都诓骗进去了! “杀!杀他个血流成河!好叫咱们消停几天!” “老夫就知道,这小子没什么好心眼,这回也不知,天下有多少人会跟着陪葬!” “...” 砰砰—— 李二拍了好半天桌子,才让在场的老帅们,终于安静下来。 “停一停!都停一停!听朕说话!” 这群劣货! 自从打了胜仗,在西域创下一片偌大的疆土之后,就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没看朕嗓子都喊哑了,一个个的竟然还在那吵吵?! 众人见陛下有点生气,急忙都闭了嘴。 “朕让你们来,是让你们好好想想,有谁可能会对柳家下手...柳白那小子,坏水一冒出来,能把整个长安城淹了,可不能让他把朝堂扰乱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看来,若是能把看不顺眼的人,全都搞死,应该烧高香才对。 不管是他们,还是陛下的命运,早就和柳白死死捆在一起了。 柳白的目标,不就是他们自己的目标吗? 为何,陛下的样子,似乎是要给柳白使绊子? 众人对视几眼,把岁数最大的屈突通,推了出来。 老家伙七十好几了,岁数够,威信也足。 就算真触了陛下的霉头,陛下也应该会给他,留下几分面子。 若是换了程咬金,尉迟敬德他们这些人,估计陛下就该拔刀了... 屈突通老大不乐意的站出来,陪着小心,道:“陛下,老臣以为,朝廷上乱一乱,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有人觉得,柳白是在祸乱超纲,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耽搁咱们的进程...您说是不是?” 啪! 李二一拍桌子,道:“糊涂!” 屈突通嘴角抽搐了几下,回头狠狠瞪了尉迟敬德等人一眼。 李二指着屈突通手中的密信,道:“你没看见,柳白连他那两个老婆都瞒着吗?这就表明,他打算下死手,折腾那些对柳家图谋不轨的人!”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天下这才安稳几天?柳白这么一闹,天下经济都会受到影响,何时才能收回攻打西域的成本?” 众人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二又道:“咱们君臣不说二话,不管是西域,还是岭南,亦或是柳家的其他产业,诸位都投入了大量的银子,柳白消失的时间越长,赔得可就越多,别的不提,城北的新宅子,以及灞桥新区开发的股票,诸位都没少买吗?” 众人脸色一变! 李二这一提醒,他们才想起来。 去西域之前,柳家就已经开始了,开发灞桥一带的新计划,并且发行了大批量的股票。 他们仗着跟柳家的交情,都买了巨额的原始股! 要知道,大唐股事局的涨跌情况,除了真正的经济波动和财政运营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影响因素。 那就是...柳白的安危! 柳白这一消失,股票恐怕会遇见空前的暴跌! 不用多,只需要连续十日的跌停,他们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闹了半天,陛下是在担心自己的股价! 说得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众人一合计,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这回,轮不到屈突通说话了。 在大唐股事局中,投入最高的,是有名的土财主,尉迟敬德! 黑老头凶神恶煞的说道:“陛下!您看怎么办?要不然,老臣自己带兵杀上老牛鼻子的祖庭,把柳白绑回来!” 李二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尉迟敬德。 “你觉得,你能玩得过柳白?” 尉迟敬德一愣,讪讪一笑,退了下去。 “陛下,咱们该怎么办?” “总不能眼瞅着股价跌下去吧?” “老臣家里就等着股市里赚了银子,不然,都揭不开锅了!” “陛下,赶紧给咱们想个主意!” 李二挠了挠下巴。 “朕觉得,这件事不能提前跟柳白通气,反正知节提前回到长安了,宫里和城里都乱不了,不如...” 他略一沉吟,而后拍着大腿,道:“走!咱们换衣服,上山!” 老帅们二话不说,各自回帐。 安排了部下们,休息一天,而后按照计划,向长安城缓缓前进。 算算日子,大军慢慢的走,还有三天才会到达长安。 时间充裕得很! 到了半夜的时候,十几号人,没带护卫,向着终南山的方向,策马而去。 第1048章 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长安城,道兴坊,柳家大宅! 全家人进出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个个缩着脖子,猥琐到了极点。 尤其是李承乾他们几个... 平日里总觉得,柳家最不能得罪的,是柳白。 他一生气,谁都没好日子过。 等遇见真正的大事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柳家的两位主母生气,比柳家主人生气更加的可怕! 顶砖头在墙角扎马步这种惩罚,曾经在李承乾他们几个人的眼中,已经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了。 而今他们才知道,原来整个人反过来,倒立在墙角,一立就是半个时辰,才是最可怕的! 噗通! 噗通! 接二连三的有人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这一回,连几个小的都没放过! 李祐和李愔满头大汗,不仅胳膊软得像面条一样,两条腿也弹了琵琶。 一半是累得,一半是吓得... 往常的时候,柳婉儿和柳蓉儿最宠这两个小的。 不过,两人动了真怒,不好好罚一罚他们,以后还不反了天?! “不行!我坚持不住了,要死了要死了...” 李祐快要哭出来了。 满腹的委屈,没地方诉说。 “明明是皇兄他们合伙欺骗婉儿姐和蓉儿姐,我怎么莫名其妙的背起锅来了?” 李愔比他好不了多少,刚要开口嚎,就被李承乾他们三个大的,用眼神瞪了回去。 李恪的脾气越来越爆。 倒立在墙角,汗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闭上你的狗嘴!什么叫合伙欺骗?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好不好?!” 他刚一说完,李承乾怒吼道:“也闭上你的狗嘴!挨罚呢,都不知道消停点!” 噗通! 又一个人倒在地上。 却是支撑不住的李泰。 他天生就胖,两条胳膊都快肿了... “我这又是何苦来哉?好端端的王爷不当,跑这来受罪?” 在他左边的,是表情和他差不多的柴令武。 “要不...咱们跑吧?” “你们怎么不说话?” “要跑的话,咱们兄弟一块跑,就算被抓住,也是一块被受罚,如何?” 谁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柴令武身后。 柴令武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脖子僵硬的向后侧了侧。 “平时都对你们缺少管教,一个个连骨头都没了!” 柳蓉儿站在柴令武身后,一脸的怒容。 平常,她们姐妹有柳白来遮风挡雨,显不出什么来。 一碰见事,加上柳白不在,人们才发现,这两位主母也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对于李祐他们两个小的而言。 两姐妹对他们而言,角色和长孙皇后都差不多。 可长孙皇后,也没这般惩罚过他们... “那个,那个...蓉儿姐,我刚才...” 柳蓉儿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黄巢!” 狗腿子立马从屋子里跑出来。 不用柳蓉儿多讲,从花坛里捡起一块砖头,放在柴令武的倒立在最上边的脚上... “柴少爷,可千万不敢把砖头掉下来!” 黄巢一脸好心好意的说道。 柴令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强忍着吐血而亡的冲动,给柳蓉儿赔了个笑脸。 柳蓉儿再次轻哼一声,腰身一扭,进屋去了。 柴令武压低了嗓音,对其他几个居心不良的家伙,道:“我记住你们了!” 程处默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我觉得柴老二说的没错,咱们还是赶紧跑吧,再这么下去,全都废了。” 李承乾紧张的看了看左右。 见黄巢还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动静。 “滚远点!” 没了主人,狗腿子在李承乾他们面前,抖不起威风来。 李承乾骂了一句,黄巢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跑不跑?” 李承乾问了问其他几个倒霉蛋的意见。 他的话,征得了大部分人的同意。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平常很少和他们一起行动的...倒霉蛋。 李奉诫和窦孝慈不是外人。 书院的特别班,除了冯智戴没过来之外,其他人都在柳家的墙角边倒立。 这是两个老实孩子。 之前见惯了柳家两位主母的和蔼可亲。 雌威发作,已经把两人吓傻了。 “跑?” 李承乾用最简单的语言,问了两人的意见。 窦孝慈早就坚持不住了,却还是有点胆小。 “万一被抓回来,咱们不就完了?” “那你们两个接着倒立吧!” 李恪不打算再耽搁下去。 轻手轻脚的反过来,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身上的土。 其他人也都站好了,对视几眼,风一般的向大门口跑去。 一扭脸就不见了! 李奉诫和窦孝慈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操作? 说跑,这就跑了? 两人迟疑了半秒,很理智的也跑了! 这就像,被关在监狱里的犯人 就算两人不跑,等柳婉儿她们发现了,也没好果子吃! 殊不知,他们的行为,完完全全的落在了两姐妹眼中。 他们刚一跑,柳婉儿和柳蓉儿就带着一脸惊悚的长乐和巴陵,走了过来。 “姐姐这一招实在是妙,他们这一跑,肯定是要去找夫君,咱们也就能知道夫君的踪迹了!” 柳婉儿紧紧攥着手帕。 “黄巢,派人跟上他们,莫要让他们出危险,还有...尽快将夫君的踪迹,禀报回来!” “小的领命!” 黄巢挥了挥手,几个泰记的高手,立刻朝着李承乾他们的方向追去。 “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柳婉儿罕见的埋怨了几句,带着几女回房间去了。 ... 从长安城到终南山,快马只需要一天的路程。 自从修建了直通山上的驰道之后,便捷了不止一两倍。 按理说,这种时候,李承乾他们是不应该乱跑的。 毕竟李承诫的残党,还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不过为了‘保命’,他们也顾不得这些了。 一路平安,想象之中的危险,却并未出现... 除了柴令武和程处默的神色,有些异样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出什么。 第二天下去,众人飞马来到终南山脚下。 还没上去和守山的小道士搭话,迎面就看见,十几个人骑着马,向他们飞驰而来。 为首的,赫然正是李二! 第1049章 柳某不打算下山,陛下不必做样子了 “父皇!” 李承乾等人连忙赶过去。 见到他们的李二,也是一愣。 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 问清楚原由之后,李二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这几个儿子,还真是被柳家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事实上,众人的心情还都算不错。 从西域之战伊始,李承诫的存在,就像一片乌云般,笼罩在所有皇族之人的头顶。 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现在,这块大石头终于卸下去了。 虽说还有些碎石头,但已经无伤大雅。 他们在山脚下的凉棚里,休息了片刻。 李承乾他们过来,纯粹属于逃难行为。 李二等人,却有着很重的任务。 皇帝的身份,在柳白面前不怎么值钱。 往常,都是柳白带着他们忽悠别人。 这一次,却需要他们,将柳白从山上忽悠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都犯了难。 “不如,就说长安城里有人病重,让柳大哥赶紧回去看看?” 柴令武想了半天,出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主意。 李二对这群孩子都很满意。 西域之战上,他们都出了大力气! 就连没有去西域的李奉诫他们,也为了长安城的安宁,付出不少辛苦。 唯独柴令武! 新婚燕尔,就抛下妻子,巴巴的跑到西域。 还没来得及罚他,这厮竟然又勾搭上了张须陀的女儿? 如果不是柴令武以往的表现还算可以,李二早把他送进宗正寺了! “你打算说谁病重?” 李二斜了柴令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 柴令武默默的低下头。 说起病重...长安城里还真有一位... 秦琼的身体,愈发的坏了。 堪称每况愈下。 前几天为了对付李承诫,在城墙上受了风。 若不是顾及到他的身体,早早让他离开,恐怕玄武门瓮城之内的包扎,足够要老爷子的命了! 现在,他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谢幕之战,打得很漂亮。 可代价,也不可谓不小... 或许,李神医和孙神仙,能让他熬过今年冬天。 明年,可就不好说了... 想起秦琼,众人又沉默了下来。 这个理由,的确很好用。 但众人,都不忍心用。 包括李二在内,所有人都希望秦琼能挺过去。 在此次事件之中,功劳最大的,当属柳白。 其次,就是秦琼了。 说白了,秦琼已经成了皇家的大恩人。 若是没有他,想要在玄武门内取得胜利,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回去之后,一同去看看叔宝吧...” 李二慨然而叹,玩笑的心思,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了办法,却也不能白来一趟。 众人合计着,先把事情跟柳白说明白。 他们担心股票暴跌,柳白就不担心吗? 若非如此,就算柳白在山上住个一年半载,也没人去打扰他。 ... 山上! 袁守城看着被拆成废墟的太乙宫,欲哭无泪。 他本以为,金大坚留在山上没什么。 谁知道,那种闻所未闻的矿藏,就在太乙宫之下?! 柳白带来的那几百人,没有丝毫留情面。 几个炸药包,几乎将太乙宫夷为平地! 短短一个下午,废墟之中,就被刨出来七八个大坑! 辩机站在一座刚刚立起来的龙门吊之下,指挥着马彪麾下的那群海上悍匪,正在清理乱石。 称心坐在一旁,看着辩机工作,满脸笑意... 金大坚亲自带着几十个玄甲军老兵,在坑洞里寻找。 那种矿石很奇特。 和已知的任何一种矿物,都不大一样。 挖出来,在太阳下看像是石墨,把光遮住,却又变成了红黑相接的颜色。 柳白照旧躺在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麦秆,他隐约想的起来,终南山上,有一种金属矿藏,是世界上储备量最大的。 可惜,他实在是无法回忆起,那种金属是什么... 一个学历史的,能记住这些才怪... 不过,终究是件好事。 “那些轻而易举就搞出发电机来的人,真是扯淡!” 简易的手摇发电机,柳白都会做。 无非就是几个线圈罢了。 随便抓几只耗子,都能带动起来。 可是...那东西有用吗? 顶多能让手指头肚那么大的灯泡,亮上一会儿罢了。 “车床!车床!哪辈子才能实现?” 柳白百无聊赖的想着。 大规模的运用在实际生活之中,除了要考虑成本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材料。 提炼铜的技术不过关,总要有合适的代替品才行。 也不知这种金属,究竟合不合用... 眼瞅着袁守城,满脸死了亲爹的表情走过来,柳白心里有些烦躁。 “不就是一座宫殿吗?回头再给你盖几座便是!” “是一座宫殿的问题吗?!” 袁守城怒吼一声。 这时候,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袁守城脸色一变,再也没时间跟柳白嚼舌头。 火急火燎的跑到不远处,脱下道袍,给之前搬出来的老君像挡雨。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让道士们,赶紧把窝棚搭起来。 或许,是担心道家的老祖宗淋感冒了... 李承诫早就恢复自由了。 他脖子上挂着两条麻布,将双臂都吊起来,像个残疾的大猩猩。 如今,正盘腿坐在上善池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嘴里喃喃自语。 突然,他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却不防,脚下一划,差点跌进池子里! 好在薛礼离他近,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 李承诫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在上善池对面,李二带着一群人,正向这边走着。 皇帝都来了,活是不能接着干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全都围过来,向皇帝行礼。 李二面无表情的,挥手让众人起身。 他缓缓走到李承诫身前,冷笑一声,道:“你这个余孽,竟然还活着?” 李承诫浑身颤抖,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我杀了你!” 他突然怒吼一声,想要冲李二扑去! 奈何身上实在是不利索,被薛礼拽着衣领,只能原地乱扑腾。 呛! 李二猛地拔出长剑,剑锋横在李承诫的脖子上。 这时候,柳白懒洋洋的站起来。 “柳某不打算下山,陛下不必做样子了...” 第1050章 本来,朕还想跟你封个国公什么的,这回没了 所有人都知道,柳白跟陛下的关系铁。 可没人知道,究竟铁到什么份儿上。 譬如,袁守城... 听见柳白这番话,老家伙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那可是当朝陛下! 杀人不眨眼的陛下! 把自己亲哥亲弟,一刀砍死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陛下! 有这么跟陛下说话的吗? 袁守城悄悄拉了拉柳白的衣袖。 柳白偏头看着他,不满的说道:“一把年纪了,放尊重点。” 袁守城脸一黑,道:“老道是在救你!” 他一直都居住在山上,虽说没有错过朝中发生的那些大事。 却并不了解细节。 至少,他并不知道,柳白和李二的相处模式。 李二从来都没有把柳白当一个普通商贾看。 同样,柳白也早已不把李二当皇帝看。 他们更像是一对损友。 心情好了,一块坑一坑别人。 心情不好,一块坑别人坑得更惨... 互相间知根知底,早就没有了芥蒂。 “陛下,柳白他...” 袁守城刚想帮着柳白辩解一下。 但李二根本没搭理他,看着柳白哈哈笑道:“朕也没想着,轻而易举将你忽悠下山!” 说着,他把长剑收了起来。 不光是袁守城,就连李承诫都傻了! 皇帝不应该高高在上吗? 若是旁人,用柳白的语气跟李二说话,恐怕早就被扔进臭水沟里喂鲶鱼了。 李二扫了李承诫一眼,道:“你打算,一直养着他?”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柳家的闲人不少,多养一个,也不是不行。”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的辩机和称心。 “喏,那就有俩闲人,工钱还比别人高上不少...” 李二不再搭理李承诫,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称心。 “好一个...咳咳...” 估计,他是想说,‘好一个美人’。 但看见那‘美人’跟辩机手拉着手,却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这位皇帝,虽然有抢夺人妻的恶习,不过,还是顾忌点脸面的。 尤其是...他几个儿子还在旁边看着的情况下... 柳白恶趣味大增,道:“陛下不妨去见一见那位美人,想必辩机是不会介意的!” 李二眼前顿时一亮! “真的?” 他这个毛病由来已久。 话说,前隋炀帝杨广的老婆,落入了突厥人手中。 击溃颉利之后,被张宝相迎了回来。 虽说保养的好,有几分韵味,但终究五十多岁了。 李二这个老淫棍,愣是没放过人家! 不等柳白回答,李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看了看身上,崭新的武士袍子。 的确没有龙袍威风,但有一种别样的潇洒。 李二很有信心。 他清了清嗓子,没看到李承乾等人,都已经憋的涨红到极点的脸,施施然走上前去。 也不知,他和辩机两人在上善池对面说了些什么。 回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灰一样。 他面色不善的盯着柳白,好半天都没说话。 李承乾等人,很理智的退远了一些,免得一会儿被迫当出气筒。 袁守城憋得老脸通红,想笑不敢笑,肩膀一个劲的耸动。 柳白无良的哈哈大笑。 来到山上之后,才知道内情的李承诫,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只大手,扼在他的咽喉之上! “呜——” 李承诫想要挣扎,但一双手臂都废了。 有心抬起来,疼的冷汗直冒。 “接着笑,让朕听听!” 李二阴森森的说道。 在这群人面前,他连装都懒得装了,将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 眼瞅着李承诫快喘不上气来了,李二才松开手。 柳白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陛下大人大量,不必跟这穷小子计较。” 李二恶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 “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朕的手里!” 于公于私,李二都不能把柳白怎么样。 到了现在,恐怕就算柳白造反,李二也不能动柳白! 之前的功勋不算。 光这一次,可以说,柳白救了整个皇家! 此外,更是拼着性命,保全了李二这位皇帝的尊严。 “本来,朕还想跟你封个国公什么的,这回没了!” 柳白翻了个白眼。 “谁稀罕?” 袁守城吞了一口唾沫,干笑道:“陛下难道来山上一趟,老道这边去准备酒菜!” 说完,逃命一般的跑了。 听着这种对话,心脏不好的,坚持不了多久... 太吓人了! ... 陛下来了,似乎,并没有给山上带来什么改变。 老帅们早就知道指望不上陛下,能将柳白带下山。 不过,既然来了,就代表了一种立场。 聪明如他们,在上山的那一刻就已经看透,不管股市上会赔多少,柳家都会给他们相应的补偿。 毕竟是因为柳白,他们才会蒙受损失。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讲,陛下也不会亏待他们。 山上唯一的变化,就是李承诫的嘴,再次被堵住了... 不是怕李二生气,而是担心,这小子嘴臭,把自己祸祸死。 平心而论,柳白还真不打算杀了李承诫。 之前是没办法,这小子不死,天下难以太平。 不过后来有了机会,柳白就顺手把他给救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短短一年时间,生意做的很大,暗中多次与我柳家合作,甚至连岭南的外贸生意,都掺了一脚...智谋武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上善池旁,再次把碍眼的辩机和称心赶走。 柳白泡上一壶好茶,与李二相对而坐。 他苦口婆心的说道:“皇家总不能一直出二杆子,聪明人多一个是一个,也算是改改血统,陛下和息王占尽了皇家的气运,承乾他们,也只是剩下的边角料而已...” 柳白的意思是,皇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出彩的人。 李二和李建成太厉害。 李承乾和李泰这几个小的,虽然也算不错,但比起他们来,还是差得太远。 剩下的那些王爷,血缘关系终究远了一点。 李承诫算是个能人。 可用就用,不能用...也别糟蹋了。 李二阴着脸不说话。 好半天,才沉声道:“可是,太上皇那里该如何交代?段纶的仇,又该怎么办?” 第1051章 这话朕爱听 对于这个问题,柳白没有丝毫的迟疑。 “李元景是太上皇的儿子,那李承诫就不是他的孙子?一个废物儿子,一个出色的孙子,太上皇难道拎不清楚吗?” 柳白压根就没提段纶的事。 反正高密公主又不是头一次嫁了。 段纶死了,再嫁一次不就行了? 对于和李二同辈的那些公主,柳白连半分好感都欠奉。 平日里合作着做做生意,倒还好说,不管跟谁打交道,都掀脏了自己的名声。 李渊的女儿之中,也就柴令武他娘,平阳公主靠谱。 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个顶个的不是东西。 李二想了想,还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柳白悠悠然的继续说道:“说到底,李承诫就是个被人教坏的孩子,息王的死,早就成了隐秘,真相也没几个人知道...” 李二意味深长的看了柳白一眼。 “貌似,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柳白一摊手,道:“我跟娘娘要宗正卿的官,正好就去了宗正寺一趟,谁知道会看到那份卷宗?” 李二沉默片刻,慨然而叹。 “当年的事情,朕不想再提及,建成和朕都有过错,说白了,建成的运气只是比朕差一些而已...” 说着,李二又嗤嗤一笑,道:“朕的运气,从小到大都比他好!” 柳白笑道:“所以,李承诫死与不死,根本就没有多大差别,决定权,最好还是交到太上皇手中。” “那他能死得了才怪!” 李二又变的没好气了。 柳白倒了一杯茶,推到李二面前。 “该干的,还是要继续干下去,李承诫和长孙无忌不同,长孙无忌是斗争失败,心甘情愿的自我放逐,李承诫完全就是个从小被人忽悠到大的傻小子,再深的智谋...” 柳白看了一眼,地上正在不断挣扎的李承诫,继续道:“依旧是个傻小子。” “这话朕爱听!” 李二把茶当酒,一口喝干。 柳白冲他一竖大拇指。 “牛!” 不是因为别的,只为了陛下这份豪气! 为了体现豪气,刚开的水,一口就灌进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要不说,人家当皇帝呢。 就该会点别人不会的手艺! 不知道,李二的嘴里,有没有被烫起大燎泡。 反正干了茶水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 忍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眼瞅着李二跑远了,柳白摇着脑袋站起来。 先把李承诫身上的绳子撒开,又把他嘴里的麻布,拽了出来。 “说你傻,你还真就不精,脑子挺灵光,就是不往好地方用...” 他拍了拍李承诫的脸颊,冲远处的李承乾,招了招手。 “把那份卷宗,给你堂哥瞧瞧。” 李承乾笑嘻嘻的把卷宗取出来,丢在李承诫身上。 “看看吧,堂兄!” 他脸上笑嘻嘻,目光之中,却充满了狠毒之色。 让李承诫看这份卷宗,比鞭子沾凉水抽他,要痛快多了。 当一个知道自己从小到达的追求都是假的,自己奉为圭臬的信条,就是个笑话,该会是什么感受? ...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当你用得上它的时候,时间过得嗖嗖的。 一眨眼,便把预计好的时间用完了。 当你用不上它的时候,却比蜗牛爬还慢。 慢得抓心挠肝,慢得让人想死。 对于李承诫而言,就是这种感觉... 挺帅的个小伙子,才用了两天,就把自己糟蹋得不像样子。 头发乱的像鸡窝,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脸颊都凹进去了... 搞得辩机和称心看见他之后,就躲着走,好像害怕这厮,对称心不利... 也不知道是谁,在他眼前放了一个大盘子。 盘子里一半是红豆,一半是绿豆。 混在一切,再一个一个的挑出来。 再混在一切,再一个一个的挑出来... 他没了胳膊,干脆用嘴咬着,一个个的挑,如此循环往复,已经进行不知多少轮了。 之前的五六年,李承诫一直都是在辛苦之中度过的。 他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尽力让自己变得强大的起来。 恨不得把时间掰开,当两份用。 如今,时间成了璀璨他的毒药。 活活把一个人,整成了疯子... 长安城的刘瑾,在知道这里的真相之后,被皇后第一时间派到山上来。 经过太乙宫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李承诫。 “他在干什么?” 接待他的薛礼,回答了这个问题。 薛礼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同情。 “少爷答应他,六天之后带他去宗正寺看一看,这才过了两天...” 一提起‘宗正寺’这三个字,刘瑾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个可怜人...” 他在皇宫,已经取代了怀恩的角色,成了新的大管家。 对于一些秘密,他知道的比皇后还多! 趴在桌子后边数豆子玩的李承诫,猛地抬起头来。 “你知道?!” 刘瑾还没说话,李承诫突然风一般的扑了过来! 而后...而后被薛礼,一拳撂倒... 按理说,他的身手并不弱于薛礼。 甚至能跟许褚都能过上几十招。 可是,一个人受了长时间的精神摧残,加上不吃不喝。 换个神仙来,也痿了... 事实上,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可惜的是,以李承诫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连辩机都打不过... 刘瑾吓了一跳,急忙向后一跃。 还不等落地,李承诫就被薛礼揍趴下了。 刘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敢抬头,看薛礼那充满了揶揄的目光。 “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让少爷等久了...” 薛礼把趴在地上的李承诫,重新摆回到桌子后边。 把他刚刚分好的红豆和绿豆,再次混在一起。 又用手指头搅了搅,这才道:“不急,少爷和陛下去后山钓鱼去了,不一定有时间见你。” 说罢,带着刘瑾,慢悠悠的向后山溜达。 两人刚一走,李承诫就缓过来了。 他双目赤红,好像要发疯一般。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 “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他喃喃自语的片刻,再次埋首在大盘子里,一粒一粒的数起了豆子。 第1052章 要论起狠来,天下没人是柳白的对手 后山。 一条小溪旁。 说是钓鱼,不过柳白和李二,都不是能耐下心来的人。 鱼多次咬饵,两人都无动于衷。 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谈话的内容上。 今天早上开始,两人就出现在了这里,连饭菜都是许褚送来了。 王守仁来过一趟,坐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这场谈话,随着刘瑾的到来,戛然而止。 “朕也该回宫去了,有些人太过于浮躁,朕心中总不踏实,终究是朕的子民,不好让他们的结局太惨。” 李二站起来,对柳白道。 说着,他将鱼竿收了起来。 看到上边的鱼饵早就没了,也丝毫不恼。 微微一笑,将鱼竿丢给刘瑾。 “走,回宫!” 刘瑾低着头,对着柳白,又是打手势,又是对口型的。 似乎,是想将长安城中的情况,跟柳白说清楚。 柳白摇了摇头,不打算去听。 今天的谈话,无论对于皇家,还是对于柳家,都相当的重要。 这两位家主,定下了未来两家的发展方向。 于公而言,李二是皇帝,是统帅天下百姓之人。 于私而言,他更是李家的大家长。 身为大家长,不光要让族人们,过的更好一些。 也有责任和义务,铲除一些,他认为对李氏皇族不利的人。 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李二和柳白是有一些分歧的。 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妥协。 柳白看着李二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都说他残暴不仁,连亲兄弟都能一箭射死,现在,却成了优柔寡断的性子...” 说完,柳白也收拾好鱼竿。 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说好了十几天,就是十几天。 天王老子来了,柳白也不打算提前下山。 ... 长安城,皇宫! 这座前隋时期修建的大兴宫,而今的太极宫,已经变得很老化了。 李二白龙鱼服,进入丹凤门的时候,心中忽然没来由的,对这座宫殿,生出来几分厌恶。 “朕好歹也是堂堂的天可汗,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宫殿?”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 从大门一直到宣政殿的路上,没有一个人。 早上的时候,皇后就下令,让所有人离得远远的。 名义上,李二还在军中。 好不容易御驾亲征一次,总要让陛下,把风头出到最后,才算痛快。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陛下已经回宫了! 走到宣政殿,这座皇宫之中最新,也是唯一一座令李二满意的宫殿。 李二把宽大的袍子脱了。 一双玉手,接过袍子,而后轻轻拍了几下,挂在了门廊上。 “观音婢!” 李二的眼中,尽是笑意。 长孙皇后的眼中,充满了无奈。 “这种时候,也就您能笑得出来...” 李二哈哈大笑几声,“朕因何笑不出来?无非就是一些杂鱼罢了!”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道:“臣妾本以为,息王子嗣的出现,是足以祸乱天下的大劫,谁知道,被柳白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可本以为不会再起争端的朝廷,却危机重重...” 李二拉着长孙皇后坐下。 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 温度正好,李二喝了一口,顿时感觉身子从里到外的舒坦。 大军在外,皇帝的伙食一样不能差! 唯独这一口,无数人费尽周折,都达不到陛下的要求。 同样是一把粗茶,同样是一只陶碗。 宫中的水,都是从山中拉来的泉水。 在西域的时候,军中的水照样不差! 可不知为何,泡出来的茶,滋味就是不同! 或许是习惯的力量,又或者,是家的感觉。 一杯茶,几乎让李二落下泪来。 激起了无限的感慨... 长孙皇后奇怪的看着李二。 在她的认识之中,自己的丈夫,可从来都没有感性,或者说脆弱的时候... 这回,是怎么了? 李二缓了缓神,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小半杯茶,这才终于开口。 “昨日,朕和柳白谈过了,他的意思是,不再手下留情,一旦他回到长安,定会肃清一切敌人!” 对于这个答案,长孙皇后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平日里,柳白总是笑呵呵的。 看见谁,都会主动打招呼。 光是面相,就显得脾气很好。 不过,周围的人都知道,要论起狠来,天下没人是柳白的对手! 细想想就能明白,从一开始跟柳白做对的人,有几个是好下场? 最好的,估计也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运气差点的,直接就满门抄斩! 长孙皇后忽然明白,为何陛下的心情那么复杂了。 一方面,如果柳白肃清敌人,他相当的高兴! 皇家的命运,早已和柳家死死的栓在一起。 用刀子砍,用斧头劈,都不会损及分毫! 可另一方面,作为皇帝,李二更不愿意看见,柳白对他辛辛苦苦招募来的大臣们下死手。 就算那些人贪心,也终究只是在钱财上。 对于国家,他们还是相当忠诚的。 说白了,李二也知道某些人该死,奈何就是陷入了情与理的挣扎之中,死活蹚不出来。 长孙皇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臣妾以为,您可以去问问太上皇的意见...” 李二一怔,陷入了沉默之中。 ... 道兴坊,柳家大宅! 整个道兴坊都进不去了! 李家的那些王爷们想回家,都要提前跟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报备。 才两天时间,那些王爷们干脆就不出门了。 回来一趟太费劲! 闲极无聊的他们,整天趴在自己的墙头上,观望柳家大宅外的动静。 之前来到柳家大宅的人,几乎没有离开的。 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圈,全都是柳家最信任的人。 房玄龄等三省大佬,都会每日留下一个人值守。 不光是因为和柳家的情谊。 还因为,他们有着维护天下太平的责任。 这档口,但凡有一个人起坏心眼,打算对柳家不利。 都会招致惊天动地的报复! 愿意,可以解释为‘财帛动人心’。 同样也可以解释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天下都以为,柳白已经死了。 起歪脑筋的人,可不在少数... 第1053章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回去 所有人都知道,迟早会有人蹦出来找柳家的麻烦。 柳白是柳家的定海神针,没了这根针,柳家迟早会倒。 与其让别人捡了便宜,倒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房玄龄他们跟柳家关系好,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 若是自己取柳家而代之,房玄龄他们,不照样会改变阵营?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都在等一个消息。 一个...关于柳白性命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一直等了三天,还一直没有到来。 有些人,终于坐不住了! 在他们看来,三天没消息的柳白,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死了! 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朱雀大街上,让人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个老家伙,竟然好意思露面? 要不是他生了个好闺女,恐怕现在骨头渣子都化了! 看样子,他恨柳家,恨得入骨了。 竟然把所有家将都带来了! 按照朝廷的规矩,国公可以拥有五百家将,侯爷则可以拥有三百家将。 不过,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忠诚,一般人都不会召满。 像程咬金,柴绍他们这些开国公,手下基本上都是四百五六十号家将。 这位国公,倒也知道深浅。 没有带来五百人,而是...四百九十九个人。 应国公,武士彟! 当年,武士彟暗中与高句丽人合作,贩卖大唐的粮食和土豆种粮。 后来被柳白发现,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 被柳白看着不顺眼,还能活到现在的,整个大唐,满打满算就武士彟一个! 因为,他生了一个好女儿。 最晚后年,武顺就要正式嫁入皇家,成为真正的太子妃。 如果顺风顺水的话,未来的她,将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的亲爹,那叫国丈,足够威风。 可惜的是,武士彟实在是不开眼。 竟然为了银子,把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两个女儿,扫地出门! 直至今日,杨氏和年仅五岁的武媚,还住在李承乾在十二坊的宅子里。 里通外国的罪名可不小。 尤其是,当年的朝廷,早已定下,攻打高句丽的计划。 看在李承乾的面子上,柳白并未把武士彟怎么样。 只不过,封了武顺一个柳家大掌柜的名头,把武家的生意都挤垮了。 终究是留了武士彟一条命! 没想到的是,当年心慈手软,如今却被武士彟趁虚而入! 将近五百人的家将靠近柳家,守护在柳家大门外的人,立刻骚动了起来。 程咬金在柳家庄子的乡亲们面前,颇有威信。 他先是大声将乡亲们安抚住。 而后,脸色不善的向着武士彟走去。 一同走过来的,还有脸色更加阴沉的虞世南。 武士彟笑容满面。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了柳白的‘死讯’。 “两位...” 不等他开口,程咬金的大嗓门,直接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两位你娘的蛋!这光景还敢跑来凑热闹,小心老子弄死你个狗东西!” 程咬金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他。 一来,傻子都知道,武士彟抱着什么目的。 二来,武士彟在朝中,也的确很受人鄙视。 遭人膈应不是他的错,明明知道自己遭人膈应,还没事跑出来瞎转悠,就是他的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虞世南面无表情的盯着武士彟,说话更不客气。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回去!” 武士彟气得老脸胀红! 他跟柳家,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若不是柳白,他那两个儿子,也不会死。 如今,妻离子散,只有孤独终了。 此仇,岂能善罢甘休? 武士彟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制下去。 旋即,目光冰冷的盯着两人。 “两位,武某人不多说废话,今日若是让开,还则罢了,如若不然的话...” 身后,近五百位家将,立刻涌了上来! 见此状,柳家的乡亲们不干了! 一个个,提着镰刀和锄头,将程咬金和虞世南围在中央。 混战,一触即发! 双方显得都没有一点要和谈的意思。 程咬金带来的那些护卫们,也都围了过来,不过都在外边。 长年在长安城这个大圈子里混饭吃,都是知道深浅的人。 柳家庄子的百姓,有充足的理由,和武家人动手,就算当场把武士彟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朝廷对于勋贵之间的斗争,一直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谁家都有仇敌。 以往,出现了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两家勋贵纠集人手,在空旷的地方展开决斗。 是死是活,全凭个人的本事。 上到皇帝,下到把持着律法的文官集团,都觉得,勋贵死的越多越好。 开国之时,封了太多爵位。 而大唐,早就不需要他们了。 可一旦动手的是程咬金的人,性质就变得不同了。 “程帅,虞大人,今日乃是我武家和柳家的私怨,两位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他对自己的家将们,信心很足。 柳家庄子的人再多,也无非就是些庄稼把式。 加上勋贵之间的决斗规矩,外人也不可能会插手。 一切可能,他都想到了! 早年间,吃柳白的亏,吃的太多。 他无时无刻,都想着将柳家,置于死地! “放你娘的屁!” 程咬金怒吼一声,抬起马槊,就冲着武士彟的脑袋砸去! 武士彟身后,立刻冲出来一群人,将程咬金招架住!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一瞬间,柳家门前,形成了大规模的械斗! 不过,械斗并未维持多久。 东宫的人马和各个王府的人马,也纷纷赶到! 为首的,正是东宫的侍卫头子,贺兰楚石! 武家人的胆子再大,也终究对太子的名头有些忌惮。 武士彟一挥手,让家将们停下。 “贺兰将军,老臣与柳家的私人恩怨,东宫不好插手吧?” 贺兰楚石冷着脸,身子一侧,让出来一个人。 武顺施施然走出来,对着武士彟蹲身一礼。 “爹,莫要再胡闹了...” 武士彟眯着眼睛。 对于这个女儿,他也早就没有了半分亲情。 当年,就是武顺出手,让武家的积累,在短短一天之内,烟消云散... 第1054章 你们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推动这一切的发生? “孽障!” 看到武顺之后,武士彟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要说恨,他恨柳白的地方,在于柳白设计死了他的两个儿子。 可是要说恨的程度,他反倒最恨自己这个女儿了。 如果不是武顺成为柳家大掌柜后,彻底击垮了武家的生意,武士彟也不会铤而走险,选择去跟高句丽人合作。 毫不夸张的说,他对武顺,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给老夫杀了她,杀了她!” 武士彟声嘶力竭的喊道。 脖子上的青筋,全都爆起来了! 他身旁那近五百个家将,毫不迟疑,放弃了自己的对手,不管不顾的朝着武顺扑去! 柳家大宅几座房子的房顶上,站了不少人。 他们都在盯着武士彟的举动。 刚刚赶回来的李承乾,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老东西!” 眼瞅着他就要下去,找人收拾武士彟。 李泰一把将他抓住。 “哥,莫要冲动!”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嫂子就快被人打死了!” 一旁的李恪,也上前抓住了李承乾的胳膊。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顺儿姐身边一群高手,你去了也不管用,再说,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承乾没心思多想,旁观者清,李泰他们,却看的清清楚楚。 以他们对武士彟的了解,似乎...武士彟没有对柳家动手的胆子。 所有人都以为,柳白死了,正是柳家最为空虚的时候。 可实际上,柳家真的空虚吗? 程咬金亲自驻守在门外。 三省大佬,总有一人留守。 柳家庄子、泰记、马彪手下的那群悍匪,有哪一个是吃素的? 就算武士彟手下,个顶个都是绝顶高手。 可是,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白死了,的确是吞并柳家最好的机会。 可,并不是现在! 至少,要等那些和柳家关系亲厚的人,全都心灰意冷之后。 觉得柳家,再也没有价值去守护的时候。 甚至到了皇家都认为,没有继续保护柳家的必要之后! 要知道,和柳家关系最为亲厚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家! 李泰和李恪,跟李承乾讲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李承乾渐渐冷静了下来。 大门口,柳家的护卫们,将武士彟带来的那些人,死死挡在外边。 不让他们靠近武顺分毫。 李承乾沉声道:“你们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推动这一切的发生?” “不错,这群人并非都是武士彟的家将!” 这时候,一个白袍青年,登上房顶。 众人寻声看去,来人正是高句丽国主,高郯! “你的伤势如何了?” 高郯冲着众人拱了拱手。 “小伤罢了。” 他在来到大唐境内之后,被好几拨人轮番追杀。 要不是属下忠心,恐怕他根本就到不了长安! 饶是如此,来时候的几百人,也只剩下两个... 换句话说,光明正大的和敌人交过手,依旧活下来的,也只有高郯,和他的那个手下了。 至于李孝恭等人,完全是被人偷袭。 连敌人的样貌,都未曾看清。 这个时代的武学,并没有多少流派之分。 不过,却很好分辨。 尤其是不同国度的人,一动手就能看出来。 譬如大唐,无论哪个地方的高手,几乎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 除非像怀恩那种,进行了专门训练的人,走其他路子。 在这一点上,高句丽人、吐蕃人、西域人都不一样。 行为习惯的差别,很容易暴露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中,应当有一些来自西域,当初和我交手的人,也是一样...” 说着,高郯轻轻咳嗽了几声。 伤势还是没好利索。 高郯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承乾把自己的椅子,让给高郯坐。 “所以,武士彟前来,也是‘那些人’的手笔?” 高郯观察着大门口的动静。 看了片刻,沉声道:“不错,其中有几个很面熟。” 李承乾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泰。 李泰一语不发的走下去。 很快,十几个泰记的高手,无声无息的混入人群之中。 无关人员,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几百上千人的厮杀,似乎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按理说,和皇宫近在咫尺。 早在武士彟前来的时候,金吾卫就该出动了,可至今为止,丹凤门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时之间,对皇家的态度,众说纷纭... 难道,皇家已经放弃了柳家? 或者说,皇家依旧对柳家,有着无比的信心,觉得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武士彟带来的那些人,杀个干干净净? 局势变得有些诡异。 武顺在众人的保护之中,远远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武士彟并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老书生。 他亲手拿着一把长刃,在人群之中左劈右砍。 竟然也伤了不少人。 李承乾等人,持续观望。 半刻之后,几个舌头,被泰记的人抓了回来。 抓住的时候,是七八个人。 送到李承乾等人面前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还不等李承乾发问,那人突然挣脱了泰记高手的束缚,不管不顾的朝着李承乾扑去! 众人吓了一跳! 好在,一根浮尘忽然出现,缠住了那人的脖子。 张三丰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顶之上。 “太子,万事小心才好...” 众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见礼。 “见过张真人!” 张三丰呵呵一笑,道:“老道还要护卫两位夫人的安全,就不多留了,太子莫要再冲动行事。” 他松开那人,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帘之中。 看着昏死过去的敌人,李承乾忽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这究竟是一群,怎么样的人? 现在,他几乎可以笃定,看起来是幕后真凶的李承诫,只不过是这股势力,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罢了。 真正的凶手,仍然隐藏在暗处。 说不定,此刻也在不知名处,静静的看着这场纷争。 “希望,能够从李承诫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吧...” 李承乾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无力感... 第1055章 那我杀了他如何? 平静的皇宫大门,似乎给了武士彟几分信心。 他手中的长刃,愈发猖狂了。 好在,泰记的高手们还算给力。 几个人围着武士彟缠斗,不让他伤到别人,也不至于伤到他。 说到底,武士彟跟未来的太子妃,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武士彟死不死不重要,皇家的名声才重要。 在场之中,唯一还算平静的人,只有武顺。 她在柳家护卫的保护之中,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语不发。 “顺儿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不知何时,黄巢出现在武顺身后。 “黄叔叔,若是我杀了他,是不是就不能嫁给承乾了?” 黄巢哈哈一笑,道:“以咱家的实力,杀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少爷和太子爷顶得住,让他活到现在,只是看在顺儿姑娘的面子上。” “那我杀了他如何?” 黄巢一下子不笑了。 家里稀奇古怪的人,多了去了。 在众多牛人的光芒之下,武顺这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并不起眼。 从她的语气之中,黄巢听得出来,她真有心,把武士彟弄死! “顺儿姑娘可要想清楚,他毕竟是您的父亲。” “最近我时长入宫,跟杨妃娘娘学管家,跟皇后娘娘学手段,如果我成为太子妃,他就更死不了了,我不想让承乾为难。” 武顺说着,看向远处房顶之上的李承乾。 一瞬间,黄巢心中想到了很多。 正如他所说,武士彟死不死的根本就没什么。 大唐容得下一个,杀死自己兄弟的皇帝。 难道,还容不下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太子妃? 况且,这位父亲,着实不像个人! 杀了他,百利而无害! 留着他,只是为了皇家的面子。 仅此而已! “您真的想好了?” 黄巢面色郑重的问了一遍。 武顺沉默片刻,决然点头! “从一开始,就有无数人对咱们虎视眈眈,若是不把出头鸟打死,遗患无穷!” 黄巢的脸上,再次泛起一抹笑容。 “大事情,小的做不了主,这点事情,小的还担得住!” 他一挥手,身后立刻窜出几个人来,扑向武士彟! 围在武士彟身边的几位泰记高手,得到了命令,一改之前连连躲闪的作风。 砰—— 一声闷响,武士彟手中的长刃,应声而断。 他们刻意留下了一点空挡。 想要看看,有没有人来救武士彟。 从那群人的行为举止上看,似乎,他们并不大关心,武士彟的性命! 黄巢目光一凛。 “他们果然不是武家的人!” 说话间,他挡在武顺身前。 不想让武顺,看到这一幕。 可是,下一刻,他却被武顺执拗的推开。 噗噗—— 几乎在一瞬间,几柄长刀,落在武士彟的身上。 武士彟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孽障,你竟然杀害自己的父亲!” 噗—— 这是武士彟,说的最后一句话。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惨呼,以及尸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武顺的身子有些发抖。 黄巢轻声道:“顺儿姑娘,该回府了。” 既然武士彟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也没必须继续留着。 反正该抓的舌头,也已经抓住了。 接下来的场面,恐怕不会怎么好看。 ... 半个时辰后,柳家大宅外,安静的吓人。 足足上万人的道兴坊,没有一个人说话。 倒在地上的,是将近五百具尸体! 嗡—— 大门从里边打开。 一大群柳家的家丁,拿着扫洒的工具走出来,收拾残局。 众目睽睽之下,黄巢一把火丢进尸体堆上。 泼上火油的尸体很好烧。 熊熊大火之中,夹杂着火油和人肉的味道,令人作呕。 书院的医学院,专门派来了一百多位,曾经跟着大军出征的医官,在大街上,帮着柳家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六位泰记高手殉职,三十几位柳家庄子的庄户,死在了这场纷争之中。 他们的尸体也被送走了。 看方向,好像是去了大慈恩寺。 程咬金拄着马槊,重新回到门口的椅子前坐下。 门神一样,冷冷的看着四周。 杜如晦来替换虞世南,两人正在旁边,小声交谈着什么。 马彪和他带来的那些土匪,没有跟着柳白去终南山,也参见了刚才的战斗。 他们习惯了这种场面,除了有两个人受伤之外,没有多大损失。 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接替了泰记的高手,把守在柳家大宅的东侧。 皇宫之中,一如既往的沉默! 此时,距离玄武门之战,已经过去了四天! 而柳家,同样的沉默。 在这种沉默的间接影响之下,原本无比纷乱的长安城,竟然也停歇了下来。 不过,气氛没有丝毫松懈,反倒愈发的诡异了。 与此同时,李二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柳家... 李渊居住的院子里,李二静静的站在一盆剑兰旁。 早在大慈恩寺出现刺客之前,李渊就已经被接回来了。 万老贵妃在李二旁边,不住的劝慰。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对父子,再争吵起来。 李渊离开皇宫,等同于将当年那件事,彻底的封存起来。 可惜的是,又有人无情的揭开了这道伤疤。 狠狠的撒了一把盐! “孩儿知晓了,您不必再劝...” 李二冲万老贵妃拱了拱手。 万老贵妃叹息一声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李二一人。 “父皇,当年那件事,孩儿或许有错,可错的,并不只是孩儿一人,难道,您就想看着建成,将孩儿杀死?” “柳家庄子死了三十几个人,泰记也死了六个,皆因这场争端而起,他们都是大唐子民,皇家愧对他们!” “当世之中,只有您才能掰开李承诫的嘴,幕后之人再不现身,将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生!” “柳白成了新的宗正卿,他已经将那份封存多年的卷宗,给李承诫看过了,现在只要您轻轻推一把,天下就会重新恢复太平...大唐不光是孩儿的大唐,也是您的大唐!” “或许您还不知道,当年救过您性命的秦琼,已经病入膏肓,难道,您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世间吗...” 第1056章 当年的建成,可没你这般愚蠢 正所谓,乱世出能人! 隋末动乱之年,涌现出了无数的强者。 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足以搅动天下大势的人物。 强大如王世充,睿智如李密,高深如窦建德,老谋如宋金刚。 一个个,早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他们失败了。 可是,依旧有着无数人,借着他们的名头,来呼风唤雨,祸乱天下。 当年的很多隐秘,已经没人知道。 不过,作为唯一的胜者,李家的人,却知道很多内幕。 宗正寺的卷宗之中,藏着很多秘密。 哪怕在李氏皇族之中,也只有皇帝,和仅有的那么两三位实权王爷,才有查阅的权限。 除此之外,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宗正卿! 历代宗正卿,无不是皇家之人来当。 就算不是正统的王爷,也必须是资历够深的驸马。 柳白这个跟皇家,没有任何血缘,也没有任何姻亲的人,来当宗正卿,属于立国以来的头一遭。 他拥有今日宗正寺内部,秘密库房的权限。 在玄武门之祸结束的第七天,柳白暗中回到了长安。 他将宗正卿的位置要过来,就是为了这座,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库房! 宗正寺在皇宫外庭的西北角,紧挨着朱雀门的瓮城。 站在角楼之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大唐股事局内部的情况。 柳白并不是第一次来。 当年李德良担任宗正卿的时候,柳白时长来这里,找李德良喝茶。 目的并不算很单纯。 李承乾那群混小子,每隔几天就会闯个祸。 程处默他们几个与李家的公主定下婚约,也归宗正寺管。 柳白属于无奈之下,才经常来这里捞人。 深夜时分,宗正寺之中,只有一个老人,来给柳白掌灯。 “大老爷小心台阶...” 老人少说也有七十岁了。 谁都不敢小瞧他,就连李承乾见了,都要陪个笑脸。 听说,他是从小跟李渊一起长大的。 也曾在战场之上,厮杀过无数次。 天下太平之后,就主动请愿,来宗正寺,替李家看守宗祠。 “卫先生,我们自己去便是了...” 李承乾生怕老人摔着,上前小心搀扶着他。 卫先生呵呵一笑,道:“太子长大了,太上皇和陛下总夸太子精明能干,不过,库房却不是一般的地方,需要老头子亲自前去才是...” 李承乾不敢违逆。 像卫先生这种,才是皇家最信任的人。 他们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李氏,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李氏的一份子。 从这个角度讲,他在李渊和李二心中的地位,并不比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差。 柳白对这位卫先生很好奇。 却没有多问。 那两代帝王的夹袋之中,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可能。 他回头看向许褚。 许褚微微点了点头。 柳白心中一凛。 许褚的意思是,卫先生的身手,竟然也十分恐怖! 众人走走停停。 经过了不下十道门。 每一道门,都经过了严密的检查。 光是宗正卿的令牌,柳白就掏出来七八次。 后来,他干脆将令牌挂在腰间。 推开最后一道大门,是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房子。 小房子外,站了两个看起来岁数,比卫先生还大的老头子。 “这位是新任的大老爷!” 卫先生冲那两个老头子,介绍柳白。 柳白淡淡一下,拱了拱手。 其中一个,胖一些的老头子,笑吟吟的拱手还礼。 “总听说柳公子的大名,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能出去,否则,早就去贵府之中拜访了。” 另外一个瘦些的,却是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 只是冲着柳白,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承乾在柳白耳边小声道:“这些都是跟着皇爷爷打天下的老班底,当年皇爷爷曾许诺给他们的国公之位,却被他们拒绝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点明这些老家伙的身份。 柳白笑道:“有劳两位了!” 胖一些的老头子,笑道:“里边的卷宗,有些已经尘封了二十年之久,前几任大老爷,都没有胆子看,柳公子英雄出少年,着实让老头子我佩服得紧!” 说着,他从腰间摘下一把沉甸甸的钥匙。 咔—— 大门的锁头被打开。 瘦一些的老头子,率先走进去。 很快,里边的灯被点亮了。 柳白进去之后,让许褚等人在外边等待。 李承乾很识趣的没有动弹。 他这个太子,在这群老家伙面前,没有多少分量。 一直跟着柳白的,有一个黑袍人。 他原本什么都没说,可是当柳白走进去的时候,他猛地掀开兜帽,就要往里冲! “放肆!” 胖老头脸上笑眯眯的表情没变,身手却不慢。 一把抓住李承诫的脖领子,而后狠狠的将他贯倒在地上。 卫先生一步窜过去,大脚就踩在了李承诫的脑袋上。 “老不死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承诫疼的连连叫唤。 胖老头笑眯眯的说道:“老夫知道,你是建成的儿子,所以才没有下死手惩治你,当年的建成,可没你这般愚蠢!” 李承诫不说话了。 进入屋中的柳白,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卫先生立刻把脚挪开,胖老头将李承诫拽起来。 脸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甚至,还殷切的帮李承诫,把身上的土拍下去。 “小子,进去老实点,别让老头子们为难。” 李承诫灰溜溜的跑进去。 而李承乾,早就看傻了! 他知道李承诫的身手,就算比不上许褚,也差不了太多。 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放倒了? 他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几个老头的眼神,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有些心虚的朝里看了一眼,而后低下了头。 他忽然发现,原来不光是柳家,就连他李氏皇族本身,都有很多,尚没有告诉他的秘密。 譬如宗正寺之中的这两个老头,之前闻所未闻。 他拽了拽一旁,许褚的袖子。 “许大哥,李承诫不会在里边,动什么歪脑筋吧?” 许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少爷都肯放他进去,你操得哪门子心?” 第1057章 柳公子,大恩不言谢 对于柳白,许诸自然是极为了解的。 他既然敢带李承诫进去,就不存在危险的问题。 真正的危险,有时候从来都不在明处。 当一个人,敢拔出刀来站在你面前,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个真正的勇士,早就具备了,面对面杀死你的勇气。 要么,他就是个傻子。 单纯的脑子里,容不下一点曲里拐弯的东西,就等着对面的人,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一巴掌! 李承诫曾经是个勇士。 至少,他自己是那么以为的。 现在的他,介于傻子和勇士之间。 至少,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份卷宗的完整版本。 一半的真相还不知道,心里没着没落的,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 为此,他已经数了好几天的豆子。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是他敢不敢对柳白动手的问题了,他能不能想的起来,都是个问题。 进了屋子之中,李承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胳膊才好了一点,也完全不在乎了。 “在哪?在哪?” 很快,这座盛放着天下无数秘辛的卷宗室,就被他翻了个乱七八糟。 柳白抱着一个小箱子,满脸无语的看着他。 “就在这儿,你还在翻什么?” 李承诫猛地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到了极点。 “给我!” 话没说完,他直接朝着箱子扑了过去。 可柳白一闪身,李承诫扑了个空。 他还算理智,勉强冷静下来。 “柳白,我不想伤你,把它给我!” 柳白却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在此之前,你还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在山上的时候,无论如何逼迫李承诫,他就是不说。 不过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 就好像在沙漠之中,一个人空口白话的告诉另外一个,即将被饿死的人,让他把全部财产都交出来。 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当那人手中,真正握着一张烙饼的时候,就算另外一个人不想答应,他的肚子也会逼着他,答应下来。 对于李承诫而言,真相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你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 李承诫双目圆瞪。 他想不通,都到了这时候,柳白竟然还在卖关子? 要知道,柳白身边的那些高手,一个都不在! 就算李承诫伤了双臂,手无缚鸡之力的柳白,又怎样逃得了? 柳白掂了掂手中的箱子,笑道:“没错,你的确可以在这时候杀了我,可是,箱子里的东西却...” 说话间,李承诫再也无法忍受,朝着箱子扑来! 这一次,柳白没有躲闪。 而是直接,将箱子丢进李承诫的怀中。 李承乾顾不得许多,急忙打开箱子。 一看之下,却是愣住了。 箱子里,是空的? 李承诫勃然大怒! “你!” 他觉得,柳白又是在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戏弄于他。 柳白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李承诫,真相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柳白的声音很大,用的完全是质问的语气。 李承诫晃了晃神,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呢?!” 柳白盯着李承诫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还有价值,可一旦知晓了真相,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活不活又能如何?我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自从玄武门之祸后,两人并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冲突。 而今,这场冲突,终于爆发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你本来有无数的机会知道真相,或许,你早就已经猜到了,却不敢接受现实罢了...” “我,我...” 李承诫面色阴晴不定。 倒不是心里动摇了。 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柳白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莫非,柳白又在玩扮猪吃老虎的戏码? 他本就是一个,藏拙起来的绝顶高手? 这时候,柳白忽然对身后的架子,道:“王妃,您若是再不出来,柳某可就真没有办法了...” “你在和谁...” 不等李承诫说完,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孩,从架子后边走了出来。 妇人的脸上,满是悲戚。 赫然正是隐太子妃,郑观音! 而那个小女孩,自然就是李建成的幼女,闻喜县主李婉顺。 “承诫,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到了这一步,该退一退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说这番话的时候,郑观音已是泪流满脸。 李承诫脸色一变,继而恶狠狠的看向柳白。 “你是什么意思?” 天下间,也只有几个在乎的人。 除了郑观音之外,只剩下李建成的几个女儿了。 郑观音冲着柳白蹲身一福,道:“柳公子,大恩不言谢。” 柳白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郑观音面向李承诫,道:“你可知,这些日子来,我们母女遭受了多少暗杀?若不是柳公子做主,将我们藏在这里,恐怕连尸首都没了!” 李承诫再次看向柳白。 眼神,比刚才更加凶恶了! “是你找的人,来假扮刺客,逼迫我母妃就范的吧?” 啪—— 他刚一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郑观音泪流满面的说道:“天下间最想要我们母女性命的,不是柳公子,也不是皇家,而是你那个,一心只想着利用你的师父!” 李承诫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柳白淡淡的说道:“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一见王妃罢了,普天之下,只有这里才最安全,即便我柳家,恐怕也比不上此地...” 李承诫退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了刚才的箱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 “我师父...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对母妃不利,他本是父亲的...” 说到这,李承诫的话又停了... 柳白幽幽一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卷。 “真正的卷宗,在这里...你那位师父,似乎并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般忠诚...” 他将小纸卷递过去。 李承诫犹豫了片刻,双手近乎的颤抖的,将小纸卷接了过去。 而后,缓缓展开... 第1058章 历来对柳白动过手的人,有哪一个还活着? 柳白不知道李承诫看到真正的卷宗之中,会是什么反应。 事实上,他也并不想知道。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一生所奋斗的目标,就是个笑话之后,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歇斯底里的报复社会。 要么,歇斯底里的报复自己... 李承诫选择了后者。 在他选择之前,柳白就已经离开了。 他看得起李承诫。 因为这个年轻人,有能力,也有理想。 如果走正道的话,李家的王爷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半个脑袋。 扪心自问,这样一个年轻人,放在哪里都会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可惜,他走错了。 被仇恨蒙蔽双眼之后,别人一忽悠一个准儿。 能不能重新站起来,旁人帮不上什么忙,只有靠他自己。 外边的三个老爷子,笑容一个比一个诡异。 往日的时候,这座充满了秘密的卷宗室之中,哪怕混进去的是一只耗子,他们都会诛了耗子的九族。 而现在,里边叮叮咣咣乱响,李承诫的惨叫声,从来都没停过。 这老三位,竟然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道:“柳大哥,里边...”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柳白将李承诫带到这里,竟然只是为了见一见郑观音罢了。 柳白瞪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别瞎问!”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追问下去。 他最好奇的,并不是卷宗之中,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对于李承诫而言,是秘密。 对于李二和李承乾父子而言,算不得多重要。 他最想知道的,恰恰是李承诫的未来。 在他看来,双方早就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有和解的必要吗? 按照柳白以往的手段,李承诫现在竟然没死,就足够让人震惊的了。 瞧一瞧历来对柳白动过手的人,有哪一个还活着? 而且,全都是身份尊贵之人! 退一万步讲,李承诫,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柳白看出了李承乾的疑惑,却没有给他解释。 年轻人,想什么都简单。 自以为周全,实际上漏洞百处。 柳白从不是一个善杀之人。 看起来,似乎很滑稽。 栽在柳白手中的中原人,的确没有多少。 可是经过他的谋划,死于某些原因的异族之人,没有五十万,也有四十九万了! 不过,柳白还真就不是个善杀之人! 这一点,和柳家的处事风格,有很大的关系。 柳白擅长的借力打力,利用别人的筹码,来壮大己身。 杀戮? 有个屁用! 真金白银才是有用的东西。 可惜的是,柳白当初的那些敌人,都给不出柳白想要的价码。 否则的话,别说五姓七望了,若是长孙无忌,能直接掏出几千万贯来,双方未必不能继续友好相处下去。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年代,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而李承诫手中,恰恰有柳白想要的! 眼瞅着柳白离开,李承乾满脑子不解。 一旁的胖老头,笑呵呵的说道:“太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话说回来,柳公子也年轻的很,却不知这些老奸巨猾的心思,都是从哪来的...” 李承乾不敢怠慢胖老头。 “还请郭先生指点...” 三个老头即便面对李二,都不假辞色。 当年,他们可都是看着李二长大的! 就算李承乾叫声‘爷爷’,都不为过! 胖老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玄武门,玄武门...这三个字,是所有皇家成员心里,永远的伤疤,当初陛下给了柳公子,杀死李承诫的权限,柳公子却没有那么做...太子殿下可知道为何?” 李承乾对胖老头的话,腹诽不已。 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你唠叨? 他只好第二次说道:“请郭先生指点!” 胖老头长叹一声,道:“脑袋上长了脓包,总要麻布裹着,迟早会长得一脑袋都是,挑破了,却有可能变成脓疮,死的更快...”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屋子之中,李承诫似乎是跪倒在地上的身影。 “现在的皇家,就是这样,看起来强大,可实际上,脓包早就变成脓疮了,没人敢挑破,也没人承担得起挑破的代价...恰恰这时候,柳公子出现了。” 他的眼中,重新浮现出来几分笑意。 “陛下英明无双,他早就看出,世间最适合解决此事之人,是柳公子,换成旁人,嘿嘿...” 老家伙惯爱搞高深莫测的玄虚戏法。 李承乾却已经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郭先生说的是,世上的确没有比柳大哥,更适合处理此事的人了...” 说着,他也笑了起来。 ... 道兴坊,柳家大宅! 李二还站在西院的院子里。 不过,不知何时,李渊已经出来了。 父子两人,坐在石桌的两侧。 若是有宫中的人过来,看见这一幕,恐怕会吓得汗毛都竖起来。 这对父子,在武德九年之后,还是头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交谈。 哪怕当初,李渊选择搬出皇宫的时候,都没有今日这般和谐。 可就是这种和谐,越和谐,越可怕! 三杯两盏淡酒,烛影摇晃之间,月上中天。 两人交谈了许久。 丝毫看不出,当初李承诫初现之时的惆怅与痛苦。 李渊似乎是想开了。 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佛珠,被抛弃到院子角落的花池子里。 一盘子炒笋丝,一大碗油泼面,再有几样精致的小菜。 父子都不是饭量小的人。 吃完之后,觉得不饱,干脆叫柳家的厨房,上了一桌子席面。 每说上几句话,就会出现几声大笑。 柳白走进院子的时候,两个喝的醉醺醺的。 可是,当他们看见柳白之后,眼神却立刻变得清明了起来! 李家人别的或许不行,喝酒,从来都不输场! 李渊并不如李二沉稳。 他忽然站了起来。 见到李二的反应似乎是有些不满。 什么都没说,又缓缓坐下。 李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表情。 “柳白,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柳白一撂长袍下摆,坐下来,淡淡的说道:“乱了大半年,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第1059章 朕成了皇帝,都没有今日这般开心 权力这种东西,跟钱有很多相同的性质。 令人亢奋,也迷惑人的双眼和心智。 没有权力的人,无牵无挂,偶尔调侃一下那些大人物,觉得他们活得太累。 稍微有一点权力的人,尝到了权力的甜头,拼了命的往上够。 最后,却扎了一手一脸的刺,掉进深深的悬崖之中。 而真正拥有权力,掌控生死之人,却活得谨小慎微。 尤其是那些,从一开始便掌握着巨大权力的人,更是活得小心。 他们不敢踏错一步。 因为,他们的身边,还有无数的人。 但凡踏错一步,死的,绝不只是他们自己! 普通的老百姓,处于第一层。 他们活得最轻松。 总觉得,皇帝整天拿金锄头耕地,费尽心思刨出来几枚土豆,也换不回金锄头上的损耗。 文武百官处于第二层,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长孙无忌。 如今,他已经尝到了恶果。 而世上有资格站在第三层的,只有此刻,围坐在桌子旁的,这三个人! 李渊和李二父子的矛盾,从来都没有化解。 暂时的掩盖,并不代表,日后不会爆发。 看起来,李渊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底牌了。 可实际上,他却有一张,通杀的底牌! 哪怕李渊变成了乞丐,他照旧拥有着,能与李二分庭抗礼的资本。 太上皇! 光是三个字,就比一切权力都有用的多! 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家族观念,仁义孝道,不是区区皇权就能撼动的。 玄武门之变,与玄武门之祸,时隔数年,何其相似?! 与之不同的是,现在这里又多了一个人。 柳白! 作为唯一可以插手,当年那件旧事的人,柳白的态度,甚至会决定,皇家的未来! 他有这个权力。 这种权力,来源于,柳白是真正代表民意的人! 皇族无家事,家事即国事! 正如李承乾所领悟的道理。 柳白是唯一一个,能够插手皇族内务的人。 而同时,他又是一个商贾,一个掌握大权的百姓。 无论是对于李二来说,还是对于皇族而言,给柳白一个交代,便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或者说,皇家只剩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而柳白,有权力替天下百姓决定,究竟要不要,将这块遮羞布掀开。 换成旁人,都不合适。 这就像在擂台上打架。 谁上去插手,都是找揍的行为。 可是,打架的人敢得罪裁判吗? 这便是,不得爵,不要官的好处。 万花丛中过,可堪片叶不沾身! 三人围坐着桌子,喝着酒,吃着菜。 伺候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就连恨不得立刻扑进柳白怀中的柳婉儿和柳蓉儿,都识趣的远离这座小院子。 这场饭局,很像平日里吃吃喝喝的,你邀我请的欢宴。 三人推杯换盏,都喝了不少。 他们的想法,似乎是等喝完了酒,再谈正事。 后半夜的时候,酒喝完了。 李渊身形晃悠了几下,道:“老夫不成了,你们慢慢喝。” 李二站起来,扶住李渊。 见李渊没有挣脱,李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明显的喜色。 走回来坐下之后,李二笑道:“你能来,朕很感激。” 柳白放下筷子。 都是聪明人,李二很清楚,柳白出现在这里,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有的事情不用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早就明明白白了。 如果柳白不来,李渊不会轻易退场。 这代表着,李渊放下了心头的执念。 无论李二给出怎样的处理结果,他都不会再插手。 事实上,自始至终,李二最担心的都只是李渊。 李渊不是别的王爷,也不是不相干的人。 他曾经...可是皇帝! 纵使再出现一百个李承诫,又怎样动得了李二分毫? 如果不是顾及李渊,李承诫连进入玄武门,和柳白对峙的机会都没有! “喝酒。” 柳白也没说别的,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李二笑吟吟的陪了一杯,道:“朕成了皇帝,都没有今日这般开心!” 柳白悠悠的说道:“可李承诫是死是活,还需要陛下拿主意。” 李二大手一挥,道:“朕心情好,那就让他活下去!” 柳白把小纸卷,丢在桌子上。 “那他呢?” 李二的神色,一下子变了。 他盯着小纸卷,看了许久。 喝了一口闷酒之后,整个人忽然变得颓废了下来。 他又将酒杯斟满,一边摇晃着,一边幽幽的说道:“当年建成叫朕去他宫中饮酒,回到秦王府后,朕当着承乾和青雀儿的面,呕血不止,自那以后,数不清人的让朕趁早下手...” “可是,当年的朕很迟疑,皇位朕是志在必得,可哪一位皇帝,愿意担下杀兄弑弟的恶名?” “当时,朕心灰意冷,已经打算去洛阳了,可后来,冯立抓了张亮,对他严刑拷打...朕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再往后,刘师立告诉朕,冯立在幽州蓄了一支私军,日夜枕戈,时刻准备杀进长安,那一刻起,朕才下定决心,除掉建成和元吉...” 李二再次喝了一杯酒。 他看向柳白,道:“你说,朕做错了什么?朕不杀建成,建成就要来杀朕!如果朕不早些动手,或许承乾和青雀他们,就会变成今日的李承诫...” 柳白什么都没说。 他看到,李渊正站在门缝后边,偷偷听着李二的话。 “可是...朕心里有愧啊!朕让颜家写了《起居注》,想要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世人,可没人信!他们更愿意相信,朕得位不正,是个杀兄弑弟,甚至想要谋害自己老父亲的混账!” “柳白,你也看到了一切,只有你才能告诉世人,朕从来都不想杀建成,朕只想和他光明正大的斗一场,若是败了,朕亦会心甘情愿的去当洛阳留守!” 李二显得很激动。 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桌子上,将杯碗拍得连连蹦跶。 柳白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了,李承诫活下去,而收养李承诫的罗艺,就让他死吧!” 说完,他将小纸卷收了起来,起身离去。 第1060章 早就成了当朝第一人 罗艺! 大漠银枪罗艺,演义小说里那个寒枪俏罗成的父亲! 当然,这只是演义小说里的说法,历史上是没有罗成这个人物的,而罗艺也没有大漠银枪这个诨号。 不过,罗艺和李建成的关系好,这却是真的。 从李承诫带着燕云十八骑,进入玄武门的时候,柳白就已经开始怀疑,站在李承诫身后之人,会不会是罗艺? 不得不说,李二的手段很高超,也足够狠辣。 当年,跟李建成有关系的人,只有魏征一个好端端活着。 剩下的,就算没死...恐怕也比死都痛苦。 玄武门之变,李建成和李元吉早就死透了。 李二曾亲眼看着他的尸骨,安葬下去。 最为支持李建成的冯立,也死在了那场混乱之中。 那么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罗艺了。 传闻之中,罗艺并没有死在玄武门。 那时候,他还在关中的豳州,带兵防御突厥人。 李建成死后,他立刻投降,最后,在李二封给他一千两百户的食邑之后,却莫名其妙的逃走了? 想想都觉得蹊跷! 他没有趁着混乱的时候逃走,反倒在李二想要尽力安抚他,保证天下太平的契机,逃走了? 这个人要么就是傻。 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坊间都说,罗艺是因为当年得罪过李二,回到长安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才最终逃走。 更加蹊跷的是,他在逃到大本营豳州之后,在前往突厥的路上,竟然被手下所杀? 大部分人信以为真,即便在皇家的卷宗之中,都早已给罗艺的档案上,打了死亡的符号。 可柳白,从来都是怀疑一切的性子。 一旦他发现了蹊跷,不找到其微妙之处,誓不罢休。 直到第二次见了郑观音,柳白才最终笃定,李承诫口中的‘师父’,就是诈死的罗艺! 同样,也只有他,才能够训练出数量众多的,燕云十八骑! 对于这位老乡,柳白的心中除了敬佩之外,更多的还是忌惮。 李承诫有今天,可以说完全是罗艺策划出来的。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回想起罗艺所做的那些准备,柳白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他诈死数年,名闻天下的百骑司,乃至柳白手下的锦衣卫,竟然毫无察觉! 柳白对付五姓七望的时候,他坐山观虎斗,而且还趁着股市动荡的机会,收购了大量的股票。 以至于,拥有了能够跟柳家合作的资本! 其中的实际操作,固然都是李承诫来干。 但能提出这种主意,已经足够恐怖了! 最恐怖的,还是他在异族之中的势力。 柳白甚至怀疑,西域诸国,和大食连番对大唐动手,都有罗艺的影子! 终于确定了敌人的身份,柳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放松。 出了自家大门之后,他径直入宫,在晨曦之中,进入皇宫外苑的六部官邸。 吏部! 自从长孙无忌下台之后,三省的大佬们,一个都没变动。 倒是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却如走马灯一般,几个月就变动一次。 之前因为处案不当,没有升职苗头的戴胄,已经预定好,明年年初的时候,会成为新的户部尚书。 而当任的吏部尚书,是朝中一个比较边缘化的人物。 杨宏礼! 这个名字,或许比较陌生。 哪怕同朝为官之人,也有不知晓他身份的。 不过,提起他的父辈,却各个鼎鼎大名。 他们这一支,出身弘农杨氏,正是前隋的皇室成员。 杨宏礼的父亲,是前隋的苍山县公。 后来,因为参与杨玄感造反,被当街斩首。 他的伯父,就是前朝的越国公,杨素! 来到吏部门前的时候,门口的胥吏都快吓死了! “柳...柳公子...” 胥吏哆哆嗦嗦的把消息告诉一个,穿着浅袍子的小官。 小官同样哆哆嗦嗦的,把柳白到来的消息,告诉吏部大老爷,杨宏礼! 很快,杨宏礼亲自迎了出来。 仅仅在几个月之前,朝中百官对柳白的态度,有些复杂。 一部分人,佩服柳白的本事和手段。 也有一部分人,忌惮他的势力,厌恶他的贪婪。 自从玄武门之祸后,仅仅几天,风向全变了。 清一水的变成了恐惧! 有人甚至传言,说柳白将会成为,贞观年的第一位异姓王爷! 他的功劳太大了! 挽救皇室于水火之中! 他的身份更多! 太子的老师、辅国大将军、尚书令、宗正卿! 这几个官职,若是有实权的话,每一个都不比李家的那些亲王低! 看起来,他似乎还是没有入朝。 毕竟,这几个职位之中,只有一个宗正卿,还有点权力。 其他的,无非就是面子上好看罢了。 不过,柳白却早就成了当朝第一人! 说权倾朝野,都小觑了他! 别说是杨宏礼,就算房玄龄等人现在见了柳白,也不敢像从前一样嘻嘻哈哈的。 “柳公子快请!” 杨宏礼迎出门,脸上是那种畏惧之中夹杂着热情,还隐约带着点兴奋的神色。 柳白是第一次见杨宏礼。 这人的官职够高,历史上,也在贞观年成为过三省大佬。 可柳白从前接触的是什么人? 杨宏礼想上赶着巴结柳白,恐怕都没有那个资格。 柳家是个大圈子,想要融入这个圈子,实在是太难了... 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都钻不出半个眼来。 对于杨宏礼而言,柳白的到来,是一个机会。 不过,他依旧恐惧。 因为柳白的到来,也未尝不是他的催命符... “杨尚书,久仰了!” 柳白拱了拱手。 杨宏礼连连摆手,道:“柳公子折煞死在下了!千万莫要客气!” 他引着柳白往里走,一边高声喊道:“快上茶!” 说完,陪着笑道:“柳叶轩中的象园雾芽,实在是滋味无穷,说句不要脸的话,在下一年的俸银,全都买茶叶了...” 柳白始终冷着一张脸,也不回答杨宏礼的话。 杨宏礼心中直打鼓。 还没坐下,柳白道:“杨尚书,紧要关头,柳某就不多说客气话了,柳某需要杨尚书手下的全部官员和胥吏,在吏部的库房之中,寻找一份档案!” 说着,他一拱手,道:“还望杨尚书配合!” 杨宏礼立刻郑重了起来。 他心中暗暗窃喜。 从这句话中,他听出来,柳白找他,完全是为了这几天发生的混乱。 以至于,柳白都顾不得,用死亡的假消息,蒙骗旁人了... 第1061章 臭不要脸的,倒是头一次来 杨宏礼虽然是边缘人物,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毕竟官职和资历摆在这里,尤其现在身为吏部尚书,便更加了解一些内情了。 加上自己的些许揣测,他们这些身居要职的人,早就知道,柳白根本就没死! 诓骗的,也不过是一些,居心不良之人罢了。 那些仇恨柳白,或者对柳家有觊觎之心的人,总会想当然的认为,柳白已经活埋在玄武门瓮城之中了。 这是他们朝思暮想的情况。 杨宏礼甚至知道,自从武士彟死后,不少人蠢蠢欲动,或者干脆已经动了手。 最后,却被柳家,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 否则的话,当朝陛下也不会亲自去柳家。 分明就是替那些蠢货,找柳白求情去了! 这正是很多人现在对柳白感到恐惧的原因。 表达了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柳白之后,杨宏礼立刻去召集人手。 柳白的脸,已经成了真正的尚方宝剑。 很快,吏部上到尚书,下到普通的胥吏,全部在柳白的带领下,进入了存放多年来,无数官员卷宗的地方。 六部九寺五监,都有属于自己的档案库。 就如民部,档案库里这些年来,朝廷所有的支出与收入明细。 每一个钱,都要知道花了多少,经谁的手花出去,审批的人,是哪一位主官。 这些记录,会在每个年度,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核算。 只要找到不妥的地方,哪怕当时的主官已经致仕,都要找回来问个清楚。 责任分得极其明细! 吏部也一样。 朝廷每三年,对中央与地方的官员,进行了一次考评。 评委中上以及上上的,八成就会升迁。 中下,或者比中下还差的,基本上都会罢黜掉。 朝廷现在所要考虑的,并不是人才的多少,而是物尽其用! 书院里几千上万的学生等着进入朝堂,地方早就不够了! 除此之外,吏部还掌握着所有官员的信息。 关于升迁调度,相互往来的资料,比泰记还要齐全! 柳白要找的,正是罗艺的资料。 罗艺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的祖籍,正是柳白的家乡,泾阳县。 当时,那里的名字叫云阳县,罗氏一族,门庭显赫,其父罗荣,乃是前隋的左监门将军,正四品官,手中掌握着一半以上的金吾卫。 武德三年,罗艺归顺大唐。 也不知他给李渊灌了什么迷魂药,又或者,是由于李建成的原因。 建立了几个功勋之后,竟然直接被赐予李姓,预属宗室,成了镇守北方的燕郡王! 权力之大,当朝罕见! 就连李建成死后,李二担心朝廷动荡,都没敢动罗艺。 甚至将他封为左翊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 在当时,朝堂之上唯一能与罗艺分庭抗礼的,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以房玄龄为首的,整个文官集团! 对于罗艺为何拥有那么大的权势,直到现在,李二依旧讳莫如深。 柳白没有多问。 说一千道一万,柳白终究不是皇家人。 李二足够聪明,想必也有不说的道理。 既然李二不说,那么柳白只能自己查。 召集了一大批人手之后,终于在档案馆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箱子。 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吏部的资料,就算用‘浩如烟海’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同样的箱子不少,里边存放的,全是那些已经死去,或者被除去的高级官员信息。 如果不是柳白的话,恐怕再过几百年,这口箱子也不会被打开。 拿到了盛放罗艺资料的箱子,柳白找杨宏礼要了辆马车,亲自坐在车帮上,出了宫。 ... 清晨的长安城,一片寂静。 习惯了紧张气氛的老百姓,并不觉得今天,会有多少惊喜。 人们如往常一样。 该去铺子的去铺子,该上街卖东西的卖东西。 经过一场动乱,原本在大街上溜溜达达的闲人,倒是少了很多。 道兴坊依旧有不少人。 过了这么多天,普通百姓早已散去。 留下来的,多是一些豪门大族的管家,亦或者,是某些居心不良之人。 自武士彟死后,柳家大宅门口仅仅消停了一天。 那些觊觎柳家的人,怎么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黄巢吩咐下人们,一连用清水冲了大街好几次,血腥味依旧散不掉。 本来还想再摆些花,驱驱味道的。 不过想起今日肯定还会有一批不知好歹的人前来送死,也就打消了买花的念头。 “呸!” 黄巢当着一大群人的面,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痰。 他懒洋洋的说道:“还有人来不?再不来,老子就要关门了!” 冲着人群喊了一嗓子。 又冲对面的房顶上喊。 喊了五六遍,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柳白之死,大快人心,崔某今日心情好,宴请长安城中的所有百姓!” 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远处的一条小巷之中传来。 黄巢脚步一顿,冰冷的目光,向声音来源之处扫过。 “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原来是博陵崔氏的余孽!” 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颇有几分潇洒之一的男子,摇晃着扇子,从小巷之中走了出来。 他嗤嗤一笑,道:“怎么?你打算对崔某动手?本少爷可打不过你们,可本少爷就是心情好!” 说着,他把扇子收起来,冲周围打一个罗圈揖。 “当年我崔氏大房罹难,陛下仁厚,并未为难我二房子孙,烦请诸位做个见证,我崔奉贤,从不想为大房做的愚蠢之事平反,不过,那柳白无法无天,坑害贵胄,更荼毒百姓!” 他又面向黄巢,揶揄的说道:“崔某见国贼已死,天下安然,百姓无恙,为何不可请长安城的百姓,饮上一杯?” 黄巢脸色有些阴沉。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本事害人,光会恶心人的杂碎! 这几日,过来打生打死的人多了,臭不要脸的,倒是头一次来。 第1062章 我打了你一巴掌,倒是打得恰到好处? 五姓七望之中,除了李二他们家,也就是陇西李氏之外,剩下的基本都完蛋了。 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当年铲除他们的时候,只是处置了大房,最多加上二房罢了。 在这几家之中,哪怕历史最短的,也传了十几二十代。 一代比一代能生! 譬如博陵崔氏,以崔民干为首的嫡系,就有近百人! 如果全都算起来,恐怕博陵崔氏的后裔,有上万人! 再大的动乱,又怎么可能将上万人置于死地? 杀的,不过是些桀骜不驯的匪首罢了。 风头一过,难免会有三瓜俩枣的脑残,跑出来自己送死。 崔奉贤是博陵崔氏二房之中,一个原本并不怎么受待见的人。 世家大族极其看重血脉。 如果将崔民干视为正统,那这崔奉贤,早就远出去五服之外了!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 博陵崔氏的牌坊倒了,可招牌却不能碎。 如今的崔奉贤,恰到好处的,成了博陵崔氏的主脉子嗣! 既然已经被权力核心排除在外了,那么他们就没有资格,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譬如...柳白根本就没死的消息! 在他们看来,柳白既然已经死了,那柳家就没什么好怕的。 前几天因为程咬金、房玄龄等人,在柳家大宅之外驻守,他们不敢前来。 昨天,程咬金他们就已经走了。 死了太多的人,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偏偏就是这一举动,让很多蠢货以为,他们放弃了柳家。 不再想充当,柳家的守护者。 以至于,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跳出来。 真的冲杀上去,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柳家就算倒了,还有一大群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手。 不过,恶心恶心柳家的想法,却从来不曾停息。 尤其是像崔奉贤这种,有了身份,有了银子,就差点名望了。 这货八成是想把柳家当成垫脚石。 重新竖起他博陵崔氏的威名。 除了黄巢之外,所有人都很冷静。 黄巢生来就是这么个性子。 真刀真枪的杀上来,他丝毫不怵。 就是这种不敢动手,只敢出来恶心人的行为,最让黄巢反感。 因为,这是黄巢的老本行... 臭不要脸也要分等级,谁能忍受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呛行的? 于是,在崔奉贤出言不逊之后,黄巢几步冲上去。 大耳帖子毫不留情,一巴掌狠狠的呼在崔奉贤的脸上! 然后,就是一阵‘噗噗噗’的声音。 崔奉贤像吐瓜子皮一样,往外吐牙齿。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崔奉贤不怒反喜!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捂着脸,含糊不清的说道:“他急了!他急了!一定是被本少爷说中了!” 黄巢捏着拳头,继续逼近。 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落在崔奉贤脑袋上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黄巢的手臂。 “郭守浦?” 黄巢眯着眼睛。 他认识此人。 郭守浦,今年四十一岁。 当年李二在攻打王世充之时,收下的一员裨将。 因在洛阳城外,奉上一匹好马,被授予从六品上的昭武校尉。 这么多年过去,混资历混出来的一个,长安城守备副将。 从五品上的官衔,算是巡城司的二把手,主要负责长安城的城防工作。 柳白曾和此人,打过几次交道。 巡城司迎来送往的,手里的权力不大,管的闲事却不少。 以前,郭守浦看见柳白,怂的像孙子一样。 看来,他也认为柳白已经死了,跑出来给博陵崔氏当靠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博陵崔氏虽然倒了,可根基尚存。 如今在朝中出身旁支的五品官员,还是有那么三四位的。 若是柳白真的死了,郭守浦这一招,不能说是错的。 在朝为官,谁都需要几个盟友。 不趁着博陵崔氏落魄的时候,结下友谊,难不成等着他们再次崛起? 郭守浦可怜就可怜在,他没有资格知道真相... 其实细细一想,也能猜到些许内幕。 这些日子,找茬来柳家门口撒泼的人,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多是像武士彟,以及崔奉贤一般的跳梁小丑。 “郭将军,阁下年前给我家少爷送的玉观音,还在门庭里摆着呢...” 黄巢阴恻恻的说道。 郭守浦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自然。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嗓音,道:“黄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五姓七望虽已破除,可残勇仍在,如今他们联合了起来,恐怕柳家已经...” 说着,他冲柳家大宅的门口,扬了扬下巴。 “程帅、房相、杜相,乃至太子殿下和越王殿下他们,都已经离去,看来已经对柳家失去了信心,黄兄堪称一代人杰,手中又掌控着泰记,何不与我等携手?” 黄巢眯起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五姓七望死灰复燃?” 一旁的崔奉贤,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被黄巢打过的事实。 他竟然也凑了过来,摇头晃脑着嘿嘿阴笑道:“黄先生,怎么能叫死灰复燃?重新崛起才对!” 黄巢斜眼瞅了瞅他,不动声色的说道:“诸位打算将柳家如何?” 郭守浦和崔奉贤顿时大喜! 听黄巢的意思,这事有门儿! 泰记的本事不必多说,若是有泰记相助,简直如虎添翼! 到那时候,五姓七望重新崛起,就不是梦想,完全是迟早的事情! 郭守浦趁热打铁,道:“我等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恰好柳家落败,又有黄兄相助,未尝不可一试!” “怎么试?” 黄巢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还挥手,让柳家的护卫们,都躲远一点。 反正柳家的几位主人不在,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他们可不信,柳家的这群奴仆,对已经死掉的柳白,有多么忠诚。 “我等已经策划充分,诸豪族在长安还有些人手,不如就借奉贤受辱之事,冲入柳家...当年,这可是柳白对付崔氏的法子...况且,看宫中那几位的意思,似乎也对柳家不大上心了...” 黄巢嘿然一笑,对崔奉贤,道:“如此说来,我打了你一巴掌,倒是打得恰到好处?” 第1063章 打开中门,少爷回府了 哪怕崔奉贤不想承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理由! 当年,柳白因为《尚书真伪考证》,这区区一篇文章,让天下士子,都对博陵崔氏恨之入骨。 到了裴家之事上,又故技重施。 煽呼的全城老百姓,冲入裴寂家里,把老家伙活活吓死! 而今,用黄巢伤了崔奉贤的由头,让五姓七望的人,假扮成百姓,冲入柳家。 不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吗? 想起柳家那两位夫人的姿色,又想起柳家传说之中的宝库,崔奉贤兴奋的浑身发烫。 脸都不疼了! “黄先生说的是!” 崔奉贤‘大义凛然’的说道。 “为了铲除国贼,在下受些委屈算什么?!” 黄巢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郭守浦,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只是担心,太上皇和那几位公主,还住在柳家,咱们若是依此法出手,恐怕会...” 黄巢打了个哈哈,道:“不怕!太上皇和公主住在西院,老子找人守住大门便是!”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道:“再者说,法不责众,一大群人冲进去,就算把太上皇吓到,皇家又去哪找凶手?” “是极是极!” 郭守浦和崔奉贤连连点头。 觉得黄巢的法子,实在是太妙了! 崔奉贤更是满脸通红,极为兴奋。 找黄巢还真是找对了! 不白挨这一巴掌! 几颗牙齿算什么? “怪也怪那柳白,黄兄天纵奇才,又掌握着泰记,那柳白竟然让黄兄,屈尊当区区一个管家,整日受柳家人的气!” 崔奉贤觉得,自己跟黄巢的关系,已经好到一定地步了。 以至于,对黄巢目光之中的阴冷,视为不见。 “不过...” 黄巢话锋一转。 郭守浦和崔奉贤一怔。 “黄兄还有什么高见?” 黄巢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只可惜,区区一个巴掌,怕是有些不够,日后传出去,总会有人觉得,奉贤你气量狭小,因为挨了一巴掌,竟然煽动百姓,强行冲入柳家...” 他一边说,一边在崔奉贤身上来回打量。 “这...” 崔奉贤有些迟疑了。 觉得脸颊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郭守浦却连连点头。 “黄兄说的是,奉贤你身为崔氏的接班人,名声上不可有丝毫损害,郭某也无法跟你爹交代,不如多受点委屈,成全黄兄的一片好心!” “这,这...” 崔奉贤说话更加磕巴了。 还挨几下? 黄巢循循善诱道:“奉贤你想啊,若是今日能够成功铲除柳家,你必居首功!日后若是五姓七望几大家主论功行赏,你损失的越大,功劳也就越多!” 听到这番话,崔奉贤不禁怦然心动。 这就像将军们外出打仗。 哪怕打胜了再艰难的仗,将军没有受伤,反倒一脸的轻松,十分的功劳,也会逊色三四分。 可若是换成一场小仗,将军重伤濒死,即便输了也没人怪罪。 相反,说不定陛下还会大大的封赏一番! 他咬了咬牙,道:“黄先生说的对,那就...” 不等他说完,黄巢又抡圆了给他一个大大的嘴巴子! 啪—— 声音很想。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黄巢算是把崔奉贤得罪死了!” “之前,我还以为黄巢和崔家的人密谋,打算反水叛出柳家,现在看来...这位黄大管家,还真是一身的铮铮铁骨!” “这一巴掌怕是不轻,崔奉贤嘴里的牙,剩不下几颗了!” “...” 人群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去管。 这正是柳白他们想要的效果。 就是要让人觉得,柳家无药可救,就是要让人觉得,包括皇家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柳家! 现在看来,效果出奇的好。 否则,五姓七望的余孽,还隐藏在暗处,哪里敢出来蹦跶? 郭守浦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像那一巴掌,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似乎,是在暗暗庆幸,自己不是五姓七望的人... 崔奉贤惨叫一声,口鼻溢血,整个人都被黄巢打懵了。 黄巢的武艺不佳,并不代表着力气小。 这一把掌若是落在许褚的脸上,连刮痧都算不上。 可惜了崔奉贤那小身子板... 黄巢甩了甩胳膊,暗暗冲崔奉贤竖大拇指。 手都麻了,这厮竟然还能站着! 好定力! “再来一下,咱们就立刻召集人手,冲进柳家,到那时候,都是奉贤你的!” 崔奉贤有点呆。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再来一下? 郭守浦暗暗钦佩黄巢。 真是好算计! 这一出苦肉计演出来,容不得别人不信! 可是下一刻,郭守浦心里‘咯噔’一下! 再来一下...难道不是再抽一巴掌? 黄巢拔刀干什么?! 他暗道一声。 “不好!” 再傻的人,也看出黄巢不对劲了! 就在他即将冲上去,挡住黄巢的时候,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郭守浦本就膀大腰圆,此刻,竟然被人生生提了起来! 咔! “啊!” 崔奉贤惨叫一声,整条右臂,被黄巢齐肩砍断! 鲜血飞溅,黄巢一脸的狰狞! “就你们这种货色,还敢打我柳家的主意?!” 他没有取崔奉贤的性命,而是一脚将他踹飞出去,转过头来,狰狞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浓浓的笑意。 “来得还挺快!” 整条街的人,先是被吓得一阵惊呼,既然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将郭守浦提起来的人,赫然正是许褚! 传闻之中,许褚和柳白一起,被活埋在了玄武门的瓮城之中。 既然许褚活着,岂不是代表着柳白...也活着?! 咔—— 许褚看不出手上怎么用力,似乎只是轻轻一捏,郭守浦顿时脑袋一歪,再也没了呼吸。 “少爷说,不必再演下去,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理会那些跳梁小丑。” 说话间,许褚将郭守浦丢向远处。 不知是他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正好砸在崔奉贤的身上。 骨头断裂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中直冒凉气。 崔奉贤能活下来,才有了鬼! 众目睽睽之下,许褚几步走到门口的台阶上,深吸了一口气。 继而高声喊道:“打开中门,少爷回府了!” 第1064章 柳某没死,有些人,会很失望吧? 踏踏踏——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从皇宫的朱雀门驶出。 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柳家的人都知道,现在还留在大门外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东西。 老百姓们早就看够了热闹。 柳家再深入人心,柳白的生死,以及柳家的安危,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插手的。 朝中那些官员,有资格知道内幕的,自然也不会太感兴趣。 而那些没资格知道内幕的,该来送死的,也早就死了... 可以说,在场的多半是些懒汉闲汉。 就等着柳家的仇人上门,趁着混乱之际,偷点好东西。 当年的崔氏、裴家,都是这般下场。 混乱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冲着金银财宝去了。 何况,柳家早就天下第一大富豪。 指头缝里随便漏出点东西,就够他们享受一生的。 当柳白所乘坐的马车,缓缓驶来的时候,不少人都低着头,灰溜溜的跑了。 不过,也有执拗,或者说不死心的。 柳家的敌人,绝不只有五姓七望。 这么多年了,柳家崛起,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 生意上,击垮的人更多。 要知道,长安城中,压根就没有自己做大做强的商贾。 街边上随便找个绸缎庄,都能发现官方的背景。 他们早就对柳家怀恨在心。 恨不得柳家人死绝了才痛快。 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不甘心。 当然,柳白也知道这一点。 在他的计划之中,趁着这一波风吹起,应该把那些对柳家有仇的人,全都给引到水面上来,再慢慢料理他们。 不过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马车里! “还是快刀斩乱麻吧,再这么托下去,皇家动乱,咱们自己的生意也会受损...” 坐在柳白对面的,是脸色蜡黄的秦琼。 自从玄武门之祸后,秦琼的病,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就连李时珍和孙思邈,也只能说,是用强效的药物,吊住他的命。 若是不悉心治疗的话,恐怕他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可即便是如此,也只能为他,延续上一两年的寿命罢了。 李二归来的时候,特意去书院看过秦琼。 听了李时珍的意见,将秦琼带入宫中,住在杨妃造的温室之中修养。 那里的空气足够潮湿,虽说对病情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起码可以让秦琼舒坦一点。 柳白出来,正好将秦琼一起接走。 柳家也有温室。 住在皇宫里,谁都不会太自在。 “咳咳——” 秦琼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声音嘶哑的说道:“老头子我没多久好活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做主便是,不过老夫提醒你一句,办完此事之后,再也不要掺和进皇家的家务事,前车之鉴...刘文静才死了几年?” 柳白奇怪的说道:“刘文静不是被裴家弄死的?” 秦琼嘿然一笑,道:“当年的事情,谁能说得好?死的不只是刘文静一个,当年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老兄弟,又有几个活到了现在?” 他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 柳白洒然一笑,道:“您说的没错,皇家的事情,还是少沾染的好,回家之后,我让人把温室腾出来,您多住上几日,以后也就不要回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了。” 秦琼的脸色,变得有些灰暗。 当初,秦家也算是大家族。 堂堂的翼国公,虽说病了,但虎威尚存,军中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可惜的是,出了几个逆子。 “好在,几个庶出的儿子还算孝顺,老头子我走后,你要多多照应他们才是...” 柳白拱了拱手,算是应下了。 在玄武门之祸上,柳白很承秦琼的情。 诸位老帅都不在,自己手下,又没有行军打仗的行家。 秦琼抱着病体出面,帮了柳白很大的忙。 扪心自问,换成别人,都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效果。 不光是柳白,就连李二和李渊都一致认为,在清剿皇家内乱一事上,秦琼的功劳并不比柳白小多少。 秦怀道那几个废柴,死有余辜。 柳白对秦琼那几个庶出的儿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年纪轻轻,就在军中历练了好几年。 假以时日,不难独当一面。 恐怕,秦琼拼着性命不要,也是想通过此事,给自己那几个庶出的儿子,留下香火之情。 “怀介,怀忠他们都是好孩子,明日我便请杜相出马,将他们调入金吾卫,总在陛下身前溜达,露露脸,总有一天能出头。” 秦琼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来笑意。 “老头子能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像太子他们在你门下,就管教得很好,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多靠你了。” 这时候,马车停了。 柳白站起来,笑道:“说不准什么时候,您身子就养好了,儿子还是自己管教的好!” 而后,对外边赶车的皇宫太监,道:“直接将老爷子送到温室去。” 说完,他走下马车。 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凌厉! 整条朱雀大街,好像都定格了一般。 踏! 柳白双脚踩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扫了远处的崔奉贤等人一眼。 而后,嗤嗤一笑,道:“柳某没死,有些人,会很失望吧?” 他也不管那些人,究竟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入人群。 人群立刻退让,很快就散出来一大片空地。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柳某本来还想,跟他们好好玩一玩,可惜时间有限,柳某也失去了耐性。” 说到这,他再次嗤嗤一笑。 从笑容更加灿烂的黄巢手中,接过一把刀。 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崔奉贤两人身前。 “今日,就拿这两个蠢货做做样子,好叫你们知道,等柳某有时间了,会一个一个,亲自上门拜访!” 噗—— 一刀枭首! 噗—— 又是一刀枭首! 两颗人头,被黄巢提着头发拽了起来。 砰! 而后,被黄巢直接丢在人群之中。 人头像烂西瓜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四处飞溅。 柳白丢了刀,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回府。” 第1065章 那么让他死在明日,诸位以为如何? 人是会不断改变的。 尤其是年轻人。 经历的事情多了,会让人的心智越来越坚毅。 柳白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成熟的人。 成熟的标志,在于能沉得住气,能够静观一切的变化。 不过,柳白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多少。 他拥有的,是远超旁人上千年的眼光和见识。 这几年,他也有所改变。 尤其是最近这几天! 拿到了卷宗,经过仔细阅读之后,柳白才发现,罗艺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书房里,灯影摇晃。 柳婉儿和柳蓉儿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柳白,干脆就结伴在书房里陪着。 夜渐渐深了,姐妹两人终于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柳白却愈发的精神。 罗艺的档案,他足足看了三遍! 看完之后,他将档案放在桌子里。 似乎,是不打算交还给吏部了。 啪—— 镇纸不小心掉在地上,惊醒了柳婉儿和柳蓉儿。 “夫君...” 柳婉儿轻轻呼唤了一声。 柳白站起来,转身淡淡一笑,道:“都这么晚了,还不快去休息?” 柳婉儿有些迟疑,但还是带着柳蓉儿离开了。 两人出门的那一刻,柳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许褚,把所有人都叫来!”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许褚,都不禁被柳白这句话吓了一跳。 所有人? 和柳家亲厚的人有很多。 而且,柳白的意思,似乎是想连陛下,都一块叫上! 看来,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 “是!” 许褚立刻安排人手。 一大群家丁护卫散出去,将消息带到各个府上,以及皇宫之中。 本来,宵禁的时候出行,就算是柳家人,也要经过巡城司的盘查。 今晚不同。 巡城司的那些武侯们,都躲着道兴坊走。 因为就在下午的时候,他们的二把手,才死在柳白手中。 郭家在长安城,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可至今为止,郭家连屁都没敢放一个。 才平静下来的长安城,因为柳白的一道命令,重新繁扰了起来。 自五姓七望的那几大家族落寞之后,主脉已经成了当初的二房,甚至是三房旁系。 崔奉贤死在柳家大门口的消息,一经传出,五姓七望的残存血脉,人人自危。 而今,荥阳郑氏的家主,是郑元璹的堂弟,郑元礼。 他岁数最大,而且是贞观元年,从黄门侍郎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理所应当的,成了五姓七望诸多家族的主事人。 柳家人去邀请各位大佬的同时,郑元礼也将五姓七望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好几个大家族,鼎盛时期,随便挑出一个来,人数都能轻轻松松过万。 可现在,聚集于郑家崇仁坊宅子的人,加起来也才三四十号。 “郑伯伯,您倒是想个办法!柳白深夜召集各方大人物,恐怕是要对我等出手了!” “事到如今,我等已退无可退,倒不如拼死一搏!” “我看,倒不如直接去柳家上门赔罪,毕竟露面的只是崔奉贤一人,我等...” “...” 说硬抗的有,说服软的也有。 七嘴八舌,闹闹哄哄。 郑元礼一句话都没说。 到最后,没人再吱声,郑元礼才用拐杖,敲了敲桌子。 “都说完了?” 郑元礼一连问了三遍。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郑元礼是什么意思。 郑元礼清了清嗓子,道:“王家的后生,说的在理,咱们这几家,与柳白有血海深仇,就算上门赔礼,让出所有家产,都不可能让柳白心软!” “郑伯伯!” 一个年轻人哭嚎着跑出来,‘噗通’一声跪在郑元礼脚下。 “我兄长不能白死!他可都是为了咱们这几家!” 郑元礼将年轻人扶起来,道:“奉己侄儿,奉贤的死谁都不想看到,你说的也对,他不能白死!” 出来叫嚷的,只有崔家的人。 其他几大家族,依旧一语不发。 郑元礼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虽不在朝中,但还是有些当权的旧友,早在前天,宫中就已经传来了消息,待皇家内乱平定之后,再与我等一一清算...” 听见这番话,众人再也坐不住了! 若是单一个柳白,他们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 就算几大家族得罪了柳家,柳家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大不了,找崔家的麻烦罢了。 谁让崔奉贤主动跳出来找死? 大家族之中,找一些不相干的人,出来当替死鬼的事情,并不罕见。 这种事情,他们早就做习惯了。 可是,若再加上皇家...那可就真完了! 皇家不是当初的皇家,五姓七望,也早已不是当初的五姓七望! 郑元礼见时机成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想必,诸位早有疑惑,我郑家为何将诸位召集起来,又从哪里,给诸位要回这偌大的家业...” 说完,他冲着身后一拱手。 “将军,请现身吧!” 一个穿着短衫的中年男人,从后堂之中走出来。 看打扮,和东市那些,靠身子骨吃饭的力工,没多大区别。 肌肉扎实,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长年风吹日晒的苦力。 中年男人解下脑袋上的白头巾,从一旁的盆子里洗了手,又擦拭干净。 而后,毫无顾忌的坐在了郑元礼刚才的位置上,抓起桌盘上的苹果就啃。 三两口啃成一个果核,丢在脚下,打了一个饱嗝,这才开口。 “某家实在是饿了,诸位多多担待。” 几大家族之中,不止郑元礼是从朝中退下来的。 有人认出了中年人的身份。 “罗...罗艺?!” “你竟然活着?!” 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想不到,还有人认识某家。”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说话的几个人。 “原来都是老相识,李侍郎,崔舍人,王别驾...诸位久违了!” 郑元礼再次朝着罗艺拱了拱手,转而面向众人,想要说些什么。 罗艺却挥手,让他闭嘴。 “某家早年间突遭横祸,是郑氏给了某家一笔银子,才让某家活下来,与诸位一样,某家也不愿让柳白继续活着,那么...让他死在明日,诸位以为如何?” 第1066章 老王爷,少爷去请太上皇了 深夜丑时,柳家大宅! 各方大人物齐聚,柳家大宅之中灯火通明。 李家那几位王爷,和柳白住的近,自然是最先到的。 房玄龄等人稍微晚了一些。 众人落座大堂,却不见柳白。 “柳白深夜将我等召来此处,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今日他去了吏部,调出罗艺的档案,与其在武德年间的人情往来,怕是与他有莫大的干系!” “明日正好大朝会,莫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有人注意到了房玄龄等人。 平常,柳白不在的时候,这个小圈子一直由房玄龄主持。 他提出议题,众人再进行议论,最后再得出法子。 今日,房玄龄等人却是沉默不语。 就连一向大嗓门的程咬金,都出奇的沉默。 “房相,不知...” 韩同见房玄龄等人的脸色不大好看,起身走过来询问。 房玄龄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房玄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你且下去,等柳白来了再说。” 房玄龄挥了挥手道。 韩同不好再追问,默默的走回去,和狄知逊坐在一起。 等了片刻,没等到陛下,也没等到柳白。 程处默满身狼狈的,从外边走进来。 “爹!” 他径直走到程咬金身前,想要俯身耳语几句。 程咬金听完之后,微微眯起眼睛。 “多少人?” “没敢查得太细,他们有人接应,不过,露了面的至少有近三百人!” 程咬金脸色微变。 房玄龄等人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这下子,众人更加疑惑了。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住得最近,但他身子骨多有不便,这才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众人起身相迎。 “诸位都坐吧。” 他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正主,对站在大堂主位后的许褚,道:“你家少爷呢?” 许褚紧走几步,上前道:“老王爷,少爷去请太上皇了!” 李德良一怔,旋即幽幽的说道:“果然出大事了。” 他让身后的侍卫头子,将他推到主位旁边,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哪怕等到天亮,也要等柳白出来!” 众人纷纷落座,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少人的目光,都在程处默身上打量。 他身上...实在是太臭了! 简直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 看几眼,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砰! 程咬金却猛地一拍桌子,道:“看不惯的都滚出去!” 这句话,若是李二或者是柳白说出来的,在场这些人屁都不会放一个。 可偏偏是不着调的程咬金说出来,立刻惹来一群人的不满。 尉迟敬德、屈突通等人,张嘴就骂。 骂程咬金不够,还骂起了程处默。 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在他们看来,骂程处默和骂他们自己的儿子,没多大区别。 程咬金竟然猛地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你们再骂一声瞧瞧?!真是给你们脸了!” “老程!老程!消消火!兄弟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不说出来?” 段志玄总爱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上去攥住程咬金的胳膊,将他的刀,插了回去。 程咬金气呼呼的坐下,正要张嘴,房玄龄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 “还是等柳白来了再说。” 程咬金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终究还是心疼儿子,道:“丑牛,你下去收拾收拾,再去寻李神医开点药,柳白说有了伤口,万万不可沾染污物,说不定会把命都搭上!” 此言一出,尉迟敬德等人吓了一跳。 “处默受伤了?” 程咬金瞪了他们一眼,翻开程处默身上的皮甲。 左侧的腰腹上,竟已是血肉模糊! 程处默像个没事人一样,哈哈一笑,道:“些许小伤罢了,不过那臭水沟,实在是太臭了一些,回头找人去清理清理!” 张公瑾最会鉴定伤势。 他‘蹭’得一声站起来,只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八牛弩?!”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八牛弩! 在火药没有出现之前,几乎可以算是无敌的武器! 再强悍的人,也敌不过八牛弩的力道。 换言之,也就是说程处默,才从生死关头上走了一圈! 要知道,现在可是宵禁时期! 退一万步讲,长安城才出了一阵大乱子。 百姓人人自危,朝中官员风声鹤唳。 巡城司的人,像疯狗一样,没日没夜的在城中搜罗。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能动用八牛弩?! “还不快去!” 程咬金从门外唤来几个家将,硬扛着程处默,去找李时珍治疗伤势。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静一静,都静一静。” 众人知道他有话要说,急忙闭了嘴。 恰好这时候,李二急匆匆的走进来。 他不由分说,来到房玄龄等人面前。 见他们全须全尾的站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尖的人看到,李二的脑门子上,竟然全是汗! 他挥手制止了要行礼的众人,道:“诸位卿家在此等候,朕去找柳白,一同去请太上皇出来!” 李二走后,尉迟敬德等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不过,大部分人也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房玄龄沉声道:“就在方才,我等来柳家的时候,遭到歹人袭击,若非柳白早有准备,命泰记的高手暗中保护,恐怕我等已是命丧当场!” 程咬金想起儿子的伤势,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 “定是有人走漏的风声,才知道老子要来柳家!” 刚才房玄龄说话的时候,狄知逊的脸色就显得有些不自然。 等程咬金说完,他立刻走到大堂中间。 “往日咱们聚在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了,烦请诸位看一看,究竟是哪位大人今日没来,若真有人没来,要么他就是已经被刺客所杀,要么...他就是走漏风声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韩同忽然惊叫一声,道:“王载年呢?!” 第1067章 罗艺竟然在长安,积蓄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王载年,字延希,武德初年仕于唐。 初为内给事,武德三年迁殿中丞。 武德六年吏部考评为中上,外放乾州刺史,兼太子中舍人。 贞观元年因牵连窦建德叛乱,留中半黜。 贞观三年九月,重启为秘书少监,封爵昭河县子至今。 朝中交友广阔,传言与安德郡公杨师道,交情莫逆。 贞观四年二月,与灵州都督令狐焯,结为儿女亲家。 当日大宴百人,多为朝中重臣。 按理说,这样的履历很清白。 毫不夸张的讲,比房玄龄他们还要清白得多。 论起地位,在朝中不算高,也不算低。 秘书少监虽是从四品的官衔,却直接与中书省接洽。 尤其是王载年不过四十岁整,再混几年资历,不难真正进入中书省,成为朝中大佬! 和他一样的人,有很多。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王载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好人。 家里也有些生意。 自从柳白做出来取暖炉子之后,王载年一手囊括了整个关中的木炭生意。 年入二三十万贯,不在话下。 当王载年的履历,被从吏部调出来之后,房玄龄等人传阅了老半天,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人相信他死了。 事情太过于蹊跷。 三天前,王载年声称风寒,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走漏了风声,导致房玄龄等人,以及程咬金遇刺! 早有人快马赶到昭河县子府,去寻找王载年的踪迹。 可得到的消息,几乎让众人笃定,王载年就是走漏风声之人! 人去楼空,连枚铜钱都没见到!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这个王载年,隐藏得太深了! 那么,也就说明,朝中一定还有,和他一样的人! 人们互相看看,总觉得在场就有敌人的探子... 李二和柳白依旧没回来。 高士廉将王载年的履历,甩在桌子上。 “速唤杨师道前来!” 几个官位小的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安德郡公杨师道匆匆赶来。 显然,他已经听说了这里的情况。 能来到柳家的,多是和柳家关系亲厚之人。 王载年和柳家有生意往来,也算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然有资格前来。 杨师道就不同了。 他本就出身前隋皇族,就算他想跟着大家一起做生意,也没人敢带着他。 灵州都督令狐焯本来也该前来。 可惜,令狐焯如今还在灵州带兵,短时间内,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房相、杜相...” 同为国公,地位也有天壤之别。 和这些真正的大佬比起来,杨师道这个国公,并不怎么值钱。 见了一圈礼,杨师道满头大汗的站直了身子。 显然,他吓得不轻。 事实上,杨师道既然敢来,众人心中,已经将他的干系撇清了。 房玄龄等人,外加上狄知逊,轮番对杨师道进行盘问。 可惜的是,依旧是徒劳。 众人都感觉,头顶笼罩着一层巨大的乌云。 不知道还有多少所谓的‘自己人’,还在密谋着... ... 另一头。 柳家大宅的西院之中。 李二和柳白站在院子里,满脸的无奈。 李承诫的事情,已经伤透了太上皇的心。 能让他放下仇恨,已经很难得了。 再想将他请出来,一来太过残忍,二来...也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罢了,回去吧。” 柳白苦笑一声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李渊不可能再插手其中了。 皇家的卷宗,有一大半都是从李渊手里抠出来的。 老头一定还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内幕。 他既然不出来,也不能说错。 对于他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李二成了皇帝,也不能过多的偏袒。 说白了,还是当年玄武门之变的遗祸。 柳白也不打算强求李渊出来。 一把年纪了,若是真气坏了,谁也担待不起。 李二还有心试一试,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该说的,早就说了无数遍。 他摇头叹息一声,道:“走吧...” 两人结伴,向着前院的大堂走去。 “朕总觉得,朕能掌控万物,可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罗艺竟然没死,更想不到,他竟然在长安,积蓄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李二心中的无奈,比柳白要多得多。 若是能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他自然是谁也不怕。 皇家的力量,放在外边,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这件事情的性质,其实是和李承诫一样的。 李二缺少一个直接下手的理由。 可偏偏,没人更给他这个理由。 但凡和李建成有丁点关系的人,他都不能动。 普通老百姓,可以快意恩仇。 看不顺眼的,拔刀就捅,无非就是还一条命罢了。 李二心中想的,却是天下。 他不可能真正对息王一脉,斩尽杀绝。 否则,留给他的,就不只是骂名了... 王朝兴亡,百姓皆苦。 如果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哪怕李承乾继位,都永远不得安宁! 柳白皱着眉头没说话。 从罗艺的卷宗上,他看出了很可怕的几处记载。 譬如,罗艺曾奉李建成之命,创建了一支,堪比百骑司的力量。 而这群人,在玄武门之变后,竟然神秘消失了! 又如,罗艺竟然和西域昭武九姓之中的康国,有着姻亲关系... 将从前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柳白得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事实。 不光西域之乱,是罗艺挑唆起来的。 就连曾经,柳家与五姓七望的对决,都有罗艺参与的踪迹! “朕唯有将一切都交托于你...柳白,再好好的帮朕一把,此事之后,朕定要好好的酬谢你!” 李二突然站住了脚步,语气萧瑟的说道。 柳白缓缓转过身来,道:“对付李承诫的旧智,显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如何应战,还要好好的谋划一番,在此之前,望陛下恕柳白僭越之罪!” 李二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柳白点了点头,对身后的王守仁,道:“速去皇宫将皇后请来,传出话去,骤雨将歇之前,陛下和娘娘会自囚于柳家,不见任何外人!” 第1068章 你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天蒙蒙亮。 关中的六月份,已经热得厉害了。 柳家前院的正堂之中,摆了几盆子冰。 七八个家丁,正玩命摇着蒲扇,好让凉风扩散一下。 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柳白也不例外。 相比于热,还是困劲更让人受摧残。 好几宿都没能睡好觉的柳白,感觉头皮有些发胀。 手指头伸进水杯连,点了一点茶水,按在眉心,轻轻揉捻几下,并没有缓解多少。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意味。 没人说话。 静的吓人! 房玄龄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水,放下胳膊的时候,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都见鬼去吧! 李家的王爷们,眼睛一个睁得比一个大。 李道宗喘气如牛,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 就连人老成精的李德良,都错愕的长大了嘴巴。 “你...没有说笑吧?” 杜如晦被自己咽唾沫的声音,吓了一跳。 自觉反应有点过大,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问了一句废话。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没有说笑。” 李孝恭‘蹭’得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柳白,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颓然坐倒,无可奈何的说道:“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平定了皇家之危,你在大唐,还有立足之地吗?”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柳家的地盘,都是生挪硬挤出来的,容不下也得容。” 李德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是长辈,之前叫柳白,总是一口一个‘小子’,亦或者是‘臭小子’之类的称呼。 今日,他却冲着柳白,拱了拱手。 “柳公子,说一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说,叫我等如何自处?” 柳白平静的回答道:“怎么想的不重要,怎么做,才重要!” 程咬金再也坐不住了,几步走到柳白跟前,凝视着柳白的双眼。 “柳白,咱老程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前汉之时的霍光是什么下场,且不论如何拿下罗艺...你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柳白笑道:“程伯伯竟然也会咬文嚼字了?” 程咬金气的脸色胀红。 “你这娃子,怎么,怎么...” 在场之中的人,大概可以分成三类。 一类是边缘人物。 和柳白在生意上有往来,在朝中守望相助,可是论起交情来,还要落后一些的,算是一类人。 这一类,占了在场之中的大部分。 第二类,则是像韩同和狄知逊这种,柳白一手帮衬起来的人物。 他们唯柳白马首是瞻,柳白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虽说他们值得柳白去信任,却没有资格,劝谏柳白。 而第三类,则是像程咬金、房玄龄他们这样的。 双方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家族的家主令牌,都在柳白手中! 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劝谏柳白。 差不多,已经算得上一家人了。 戴胄幽幽的说道:“私底下说一句,难道你真愿为了皇家,把自己折进去吗?” 坐在他身边的唐俭,用同样的语气,道:“老夫也私底下说一句,陛下念着你的情,皇家感着你的恩,可你终究不是皇家的人,你本不用去接这个顾命大臣的烫手山芋,何至于此呢?” 两人的话有些大逆不道。 之所以提前说好‘私底下说’,意思就是,出了这道门,再也不会承认,自己说话这番话。 也不会对这番话负责。 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场的,并不都值得信任... 柳白轻轻摆了摆手,道:“好了...” 他把茶碗里的最后一点茶喝完,道:“事情已经做了,皇后也已经请来了,再也没有丝毫后悔的余地,诸位若是信得过柳某,就跟着柳某一路走下去,信不过的话,烦请自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人的神色,显得有些迟疑。 换成别人,他们早就走了! 把皇帝和皇后关起来,对外是说‘自囚’,这该是多大的胆子?! 他们了解李二,日后不会因为此事,对柳白进行清算。 可天下人呢? 朝中其他的大臣呢? 镇守在外地,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们呢? 他们怎么想? 前车之鉴! 汉朝的霍光,为了天下百姓,做了什么事情,众人清清楚楚。 可他的下场,又是什么? 皇帝和皇后自囚,代表着他们承认了,当年的错误。 若是真将息王一脉的残存实力,全部铲除,倒还好说。 三省大佬在这,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来了一大半。 再加上皇帝和皇后,到时候只要给天下一个合适的说法,便足够了。 大不了,柳白去外边玩上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可若再出现什么岔子,所有的责任,全都会被归拢在柳白的脑袋上! 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 柳白倒了,谁还能有好日子过? 皇帝若是能护住所有人,那么刘文静是怎么死的? 众人忽然觉得,眼前的柳白有点陌生? 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做任何事情之前,也会准备万全之策。 可这种事情,哪来的万全之策?! 渐渐的,议论声起来了。 韩同和狄知逊坐在后边,面色不善的,看着周围几个人。 听他们的话,都有了退场的意思... 柳白的语气依旧平淡。 “若是有人想走,柳某绝不阻拦,日后也不会找后账,性命攸关,生死大事,人之常理而已...” 太史令庾俭看了看左右,有些迟疑的站了起来。 “柳公子,按理说...” 不等他开口,与他关系交好的礼部尚书温大雅猛地起身,三两步走到他跟前。 嘶—— 他撕下袍子的一角,交给庾俭,道:“庾质子,自今日始,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缓缓落座。 庾俭面色复杂,看了温大雅一眼,又看了柳白一眼,狠狠的一跺脚,用袖子掩着脸,逃命一般的走了。 有第一个,自然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转瞬之间,大堂内的人,走了一小半... 第1069章 柳白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剩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柳白心中感到很是欣慰。 他本以为,只有真正有多年交情的人,才会留下。 现在看来,大部分人还是比较有良心的。 在旁人眼中,柳白是一个无比贪心的人。 他从不知道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而是一味的进取,进取,争锋! 毫不夸张的讲,历朝历代,再也难找出比柳白树敌还多的了。 不过柳白却觉得,自己赚银子赚的心安理得。 心黑手辣,乃是商人的基本素质。 给别人留活路,等自己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别人不可能给你留活路! 退一万步讲,柳家的家业,并不是来自穷苦百姓。 即便当初十二坊拆迁的时候,柳白都没有让原来的老百姓受到半分委屈! 身直影正! 自始至终,柳白赚得都是富人的钱,豪族的钱! 否则的话,柳家也不可能拥有现在的百姓基础。 到了产业升级的时候,柳白甚至将族中所有的地产,全部无偿送给了朝廷,再由朝廷,分给百姓耕种! 要知道,他可是关中最大的地主! 换了旁人,不止没有这种勇气,更没有这种善心。 有些人看不透这一点,当然灰溜溜的离去。 在他们眼中,柳白这一次凶多吉少。 哪怕铲除了罗艺,朝内朝外,也不会容许一个‘霍光’型的人物,继续活着。 柳家败落,已成定局! 而对于这一切,房玄龄他们心知肚明。 柳白的确贪,贪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真正蒙受损失的,又是什么人? 书院和民部收集来的数据,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 光以长安城为例。 贞观元年之时,长安城的农税和商税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贯罢了。 而今,不光取消了农税。 光商税,就不止贞观元年的十倍! 这是真银子! 能够救活无数黎民百姓,能够开疆拓土的银子! 更不用提,柳白开创的书院,为大唐带来了多少人才... 那群人一走,在场剩下的人,心中反倒舒坦了不少。 柳白呵呵一笑,道:“的确清净了很多...” 他看向站在身后右侧的沈万三。 沈万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沈万三将以最快的速度,斩断在场众人,和那些离去之人,在生意上的往来。 房玄龄端起杯子,发现杯子空了。 唤来柳家的小厮,给自己倒上茶水。 却发现,穿着青衣小帽的人,竟然是太子左庶子,兼东宫千牛将军薛礼! 年轻一辈之中,突破四品大关的人,只有薛礼! 房玄龄一怔,道:“薛将军你...” 即便是他,也没有资格,让如今的薛礼倒茶。 薛礼笑道:“房相且坐。” 之后,薛礼又依次给杜如晦等人倒水。 房玄龄禁不住有些感叹。 贞观二年的时候,第一次在柳家见到薛礼,他还是个只知道玩石锁的孩子。 接着墙头,把石锁丢过来,差点砸到自己... 短短几年,这小子竟然已经成了军中的实权人物! 再进一步,就能够统领一卫之兵了! 想必,到不了三十岁,就能外放为一任大都督! 一壶水倒完,薛礼冲外边招了招手。 又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人走进来,却是因平定高句丽有功,封为定远将军的金日磾! 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水桶,进门呲牙一笑。 和薛礼配合着,似乎是想把每个人的水杯都续上。 这哥儿俩,关系本来就很好。 薛礼前途无量,金日磾也不差! 让他进入太仆寺,统御天下马政的文书,已经通过了三省。 金日磾马上就会成为新的太仆少卿,同样翻越四品大关! 两个柳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同时穿着青衣小帽出现在这里,让人们觉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呜—— 一阵低沉的埙声,从对面的房顶上传来。 靠近门口的人,俯身瞧了瞧。 “张真人...” 张三丰鹤发童颜,迎风站在屋顶,衣袂飘飞,宛如神仙中人。 众人再也坐不住了。 就连李德良,都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见过张真人!” 张三丰被陛下钦封为通微显华真人,地位堪比亲王! 再加上,道家乃是大唐国教,更显张三丰身份尊贵。 张三丰暂时停下,冲下边微微一笑,又继续吹奏了起来。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两个守在大门口,穿着一袭深蓝色护卫衫的人,竟然变成了席君买和薛万彻?! 终究还是房玄龄脑子最活泛,他瞪大了眼睛,道:“你不会...不会是打算在柳家,和罗艺开战吧?!” 众人‘哗’得一声,炸开了锅! 上一次,柳白在玄武门内,和李承诫开战,已经足够惊天动地了! 柳白甚至还玩了一出‘诈死’! 这一回,战场竟然变成了柳家?! 而和上次不同的是,陛下、皇后、太上皇、太子、蜀王、越王等一大群最为尊贵之人,也全都在柳家! 柳白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光把皇帝和皇后都囚禁了起来,还打算,拿皇族所有嫡系血脉的性命,当成钓罗艺上钩的饵食! 柳白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淡淡的说道:“这块鱼饵,是金子做的,就算罗艺看出来,也禁不住诱惑,势必会一口吞下!” 房玄龄说话带着颤音。 “若是...若是他真就吞下去,不吐出来呢?” 柳白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来两个,让所有人都抓狂的字。 “不会。” “你疯了?!” 不光房玄龄,连杜如晦他们,也都叫嚷了起来。 “你可知道,这一次和对付李承诫一样,你不可能借助外人的力量!光凭你柳家这点人,又该如何对付罗艺?莫非,你已经知道,他手下有多少人马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疯了!你真是疯了!” “老夫刚才就该跟着他们走!” “你这不是赌命吗?!” 柳白笑道:“这就算赌命了?” 房玄龄气急败坏的说道:“算?就是!还赌不赢!” 柳白点了点头,道:“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他摸了摸下巴,又道:“不过,那也要看跟谁赌,若是跟罗艺,我估计赢定了...” 第1070章 当年咱们家得了天下,是怎么说杨广的? 清晨! 文武百官聚集在太极宫门口。 这是早就预定好,要进行大朝会的日子。 就在百官们还在好奇,为何房相、杜相,乃至六部尚书之类的高级官员,都没来的时候。 一道圣旨,从宫中传了出来。 圣旨是怀恩传的,刘瑾已经去了柳家。 亲自伺候李二两口子。 等怀恩宣布,陛下和皇后都打算自囚在柳家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自囚的方式有很多种。 古代也有不少的先例。 贞观二年的时候,蝗灾惊天,李二也曾下罪己诏,在紫宸殿中自囚三日。 不过,自囚在别人家中,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一次李二自囚,意义非凡,而且还带上了皇后。 表明...皇帝认错了! 他承认了,当年玄武门之变,是他的过错! 不少人听到消息之后,立刻向着柳家跑去。 离着不远,可惜的是,柳家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不让进去也就罢了。 几位铁骨铮铮的老臣,冲到柳家大门的门梁下,竟然被人乱棍打了出来! 尚书左丞刘宓捂着额头,痛呼出声。 “柳白,速速将陛下交出来,否则老夫,老夫...” 不等他说完,李承乾从大门之中走了出来。 “瞎叫嚷什么?!” 刘宓一见,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柳白误国!” 接二连三的有人跪下来。 转眼间,柳家大宅门前,跪了一片人! 李承乾从身边的护卫手中,接过一根棍子。 砰! 毫不留情的,向着刘宓脑袋上砸去! 众人大惊! 有几个自持身份的老臣,上去想要将李承乾拦住。 李承乾连连挥舞手中的棍子,将他们吓退。 “都给本太子滚!!!” 刘宓的额头上已经流血了。 他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 “若是今日柳白不将陛下交出来,老夫...老夫就撞死在他家门前!” 李承乾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撞!!” 此言一出,不光刘宓,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 太子这是怎么了? 往常,太子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谁都不敢得罪。 说白了,太子就是众多官员,尤其是言官的靶子。 他们不敢得罪皇帝,专门通过骂太子,来换取名声。 李承乾见他们依旧不动弹,目光变得更加冰冷了。 “弓弩手准备!” 唰—— 他一声令下,柳家的墙头上,忽然出现了一大群弓弩手! 每个人都拿着大一号的手弩,似乎是打算把下边那些官员,都射在墙上...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他们都拎得清清楚楚。 一转眼,门前的人全都跑空了。 就连过来看热闹的,也全都跑了。 刀剑无眼,谁能说得好,弓弩手们会不会一不小心,把自己也弄死? “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添乱!” 李承乾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去,让人关紧大门。 房玄龄他们早就走了。 现在,应该都回到家中睡大觉去了。 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有些疲惫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李恪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梨汤。 “哥!” 李承乾接过梨汤,仰头往嘴里灌。 擦了擦嘴角,直接把碗放在一边。 李恪有些迟疑的说道:“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李泰也走了过来。 “咱们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李承乾抬头看了李泰一眼,道:“青雀儿说的没错,父皇没有对李承诫动手,自然也不能对罗艺动手,普天之下,只有柳大哥才有资格。” 李恪挠了挠头,一副迷茫的样子。 他也算足智多谋,可是跟李承乾他们俩比起来,就要差一些了。 这个世界上,天大地大,不如规矩大。 皇家,恰恰又是无数家族之中,规矩最大的。 对于皇家而言,家事即是国事。 皇帝咳嗽放屁,都比寻常百姓的性命重要上一些。 历史充满了巧合性和趣味性。 或许,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会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况且,罗艺的出现,实在不能说是小事。 若是光比拼武力,一千个罗艺加起来,也不是皇家的对手。 但罗艺的眼光,实在是太厉害了! 只要他将自己属于息王一脉的情况坐实,皇家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对他动手的资格。 这是李二,当年造下的孽。 不管李建成曾经做过什么,他终究已经死了。 天下人,需要一个交代! “如果父皇只杀了息王和巢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过错,历史上夺嫡成功的皇帝,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心里有愧...” “可父皇错就错在,连息王和巢王的亲眷也没放过,而今,息王好不容易留下了一支血脉,若是父皇再动手,那么你觉得,父皇将来的庙号,是纣还是桀?” 李承乾不解释还好。 解释完了,李恪更模糊了。 “不过就是一个庙号罢了,父皇怎会如此看重?” 李承乾摇头叹息一声,站起来,在李恪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 “说你笨,你还真就不聪明...当年咱们家得了天下,是怎么说杨广的?” 说到这,李承乾自知有些失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跟别人说这种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李恪...是杨广的亲外孙! 李恪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早就习惯了。 “那个人...听父皇说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也并不像魏征写的《隋书》那样,昏庸无道,我总觉得,他和父皇是一种人。” 李泰笑道:“这就没错了,你外祖父本就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虽说急切了一些,却不能以‘炀’来定性,咱们家既然要维护统治,就必须让他背上骂名...” 李恪明白了一些,却还是有些迷茫。 李承乾道:“当此大世,父皇的身上,容不下丝毫的污点,尤其是在对待息王一脉的事情上,更不能亲自下令,同样,皇族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行...至于朝中那些人,根本连资格都没有...”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于是,柳大哥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他是在救我们,救我们整个李家...” 第1071章 赔钱!让这老东西赔钱 完美的人是并不存在的。 俗话都说,站得够高,看得够远。 可是,在真正站到最高处的之前,没人知道,远处的究竟是无上美景,还是一坨狗屎。 柳白从前总以为,史书上记载的名臣能臣,都是好人。 实际上呢? 不跟人家实际接触,是不知道他的品性究竟怎样。 细数历代帝王,功绩最高者,无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秦皇汉武是铁定看不见了。 柳白也不觉得自己,能活到宋匡胤那时候。 再者说,历史早已改变了。 鬼知道还会不会出现赵匡胤? 不过,柳白认识李二,更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因此,可以下判断,剩下那三位,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杀兄弑弟也就罢了,还祸祸人家老婆? 用不了几年,李二就会跟李元吉的老婆,生下一个儿子。 还臭不要脸的过继给李元吉,继承巢王香火... 坏事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个狡辩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 屁股上好大一块粑粑,全都要柳白来擦... 对此,柳白心中充满了怨念。 但是,该擦还是要擦。 好不容易经营起这偌大的家业,总不能因为李二干的腌臜事,全都葬送了。 这些年,柳白过的也不容易。 而且,和李二结成了坚实的盟友关系。 李二一完蛋,柳家也跟着吃瓜落。 擦屁股是一门手艺,柳白只负责擦干净。 至于李二的屁股会不会流血,就不在柳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当皇帝和皇后自囚于柳家的消息,传遍四方之后,柳白这个‘大权独揽’的‘权臣’名头,算是坐实了。 有人说柳白是霍光,不好听点的,说他像王莽。 总之,没什么好名声。 好在,柳白也不是多在乎名声的人。 咱是有群众基础的人,这么多年的银子,不是白花的。 朝中那些人,说什么想什么,毛毛雨而已。 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还不如直接跑柳家来,给柳白一拳头。 不是没人这么干! 上一个把自己自囚起来的人,就这么干了。 可惜的,拳头还没落在柳白身上,老头自己先跪了。 堂堂的当朝三公,太子杀手,喘气如牛的趴在地上。 满脑袋的白头发,好像狮子一般竖起来,手中拿着不知从谁那,抢来的木头棍子,依旧在止不住的叫嚣。 “老夫定要杀你!” “陛下出征西域,就有人传言你里通外国!” “如今看来,你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老夫非要杀你不可!” 柳白没工夫搭理他。 此刻,柳白正蹲在桌子旁,心疼的看着自家那面,足有两尺高的翡翠摆件。 现在已经成碎片了。 这是年前,岭南大掌柜送来的礼物。 听说在安南一带,为了抢这东西而死的,有足足上百人! “赔钱!让这老东西赔钱!” 柳白‘蹭’得一下站起来,指着李纲跳脚大骂! 李纲也不管不顾爬起来,跟柳白对骂。 什么太傅,什么中书令,什么当朝三公,全都见鬼去吧! 骂得兴起,脏字毫无保留。 李纲气得七窍生烟,一副要跟柳白拼命的样子。 好在后边有刘瑾拉着,否则非冲上去不可! “老不要脸的,真是给你脸了,正事干不成,天天就知道给人使绊子!” 李纲的嘴巴也没干净到哪去。 刘瑾拉着腰,动弹不了,他直接把手里的棍子扔了过去。 柳白稳稳地接住,立刻扔了回去。 旁边看着的人,都不敢劝架。 柳白的身份,自是不用多提的。 李纲在朝中,虽没有多少实权。 但三公终究是三公! 论起辈分来,也就高士廉能与他分庭抗礼。 就算李承乾过来,老头也照揍不误! 好在,柳白没用多大力气。 棍子落在老头的脑袋上,也没受伤。 “你不是把自己关起来了吗?瞧瞧你都教出来什么货色?!教一个死一个,柳某若是你,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老夫,老夫...” 李纲气得浑身哆嗦! 四下找了找,一把将刘瑾的腰带抽出来,兜头向柳白甩去! 李承乾见状吓了一跳。 他对李纲还是有些感情的。 急忙跳出来,挡在柳白跟前。 啪! 一腰带,结结实实的抽在了李承乾的后背上。 “这...” 李纲也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你...” 李承乾疼的龇牙咧嘴,赶忙对柳白道:“柳大哥,消消气,消消气,这块屏风我来赔就是了...” 说完,又转过身去,对李纲道:“文纪先生,莫要再胡闹了!” 李纲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说道:“老夫胡闹?” 柳白说什么,他都只当是屁话。 可李承乾说他胡闹,真把老头伤心坏了。 他也不闹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夫殚精竭虑一生,究竟所谓何者?国贼当前,人人得而诛之,太子竟然说老夫在胡闹?” “你他娘的就是在胡闹,一把年级了,好意思坐在地上当泼妇?笑掉人大牙了!” 柳白不依不饶的讥讽道。 一旁,本来一句话没说,笼着袖子笑呵呵看热闹的王守仁,听见这句话,眼前忽然一亮! 他毫不客气,上前将李承乾拽到一边。 对着柳白,耳语了几句。 柳白听了片刻,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靠谱?” 王守仁重重一点头。 “靠谱!” 柳白也一点头。 “靠谱就行。” 他想了想,伸出双手,搓了搓脸,瞬间变成了一副,极其具有亲和力的面孔。 几步上前,硬将老头搀扶了起来。 “文纪先生,方才是柳某冲动了,还望您多多担待!” 在场众人,尤其是李承乾他们几个,见到这副笑容之后,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兄弟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如有默契一般的,一点一点往门口挪。 以前,柳白露出这种笑容,总会有人倒霉。 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倒霉差事会落在谁头上。 这回? 想都不用想! 肯定是李纲啊! 李纲一愣,见李承乾他们,都快挪到门外边去了,心中顿时警灯大作! 他警惕的看着柳白,道:“你要干什么?” 柳白的笑容愈发灿烂了,甚至还冲李纲拱了拱手。 这时候,李承乾他们几个已经到了门外。 下一刻,几人撒腿就跑,头都不回! “文纪先生莫怪,近来柳白心中着实烦躁,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不如这样...烦请文纪先生给柳某一个机会,设宴向您赔个不是!” 第1072章 酒仙出马,一个顶十个 李纲今天的心情很愤怒。 对于一个教书先生而言,最大的耻辱,就是教出来的学生,不走正路。 李纲这位教书先生很神。 总共就教了三个学生,结果,一对半都是坏蛋。 幸好,李承乾的德行,被柳白掰过来了。 否则,李纲门下全军覆没。 要说老李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除了他自己以外,就是那个姓柳的! 好好的一个商贾,多赚点银子就行,至少还能给朝廷多上点税。 可为何要参与朝政? 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朝中那些憨货,去攻打周围的国家? 缺管少教,无人制止! 到现在,连皇帝和皇后都敢囚禁了! “野心这种东西,是会不断滋生的,现在柳白看着稳当,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囚禁了陛下,万一用某些鬼魅手段,控制了朝政,再害了太子,那天下...那不改姓柳了?!” 李纲不知不觉间,喝的大舌头啷叽。 如果跟他一起喝酒的是柳白,他手里的酒壶,早就砸出去了。 可换了王勣和虞世南,就另当别论了。 李纲还算能喝,可是跟王勣比起来... 书院酒仙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那是从无数醉晕在桌子底下的先生和学生身上,闯下来的! 也就柳白,这种习惯了高度酒的人,能干得过王勣。 旁人? 呵呵! 王勣心中不断的冷笑。 觉得李纲,今日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酒是好酒。 李师傅出品的,就没有劣货。 尤其,今日这几坛子,是柳家收藏的珍品。 “什么都别说,先干了这坛再说!” 王勣拎起酒坛子,豪迈的跟李纲碰了一下。 李纲也是喝迷糊了。 他在朝中地位够高,可是跟王勣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资历摆在这里。 王勣他哥王通,乃是天下之师,就算颜师古看见,也要磕头的级别! 李纲比王勣大了足足一轮,可还是要一口一个‘王先生’叫着。 王勣请客,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王先生,今日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李某说什么,也要把陛下救出来!” 说完,他又压低了嗓音,道:“柳白乃是国贼,不如王先生随李某一同出手,日后定能流芳千古!” 王勣不悦的说道:“还说什么王先生?咱们投缘,日后便兄弟相称便是!” 李纲还留着点理智,连忙摆手。 “不敢不敢!晚生怎能与先生称兄道弟?当年晚生还在仲淹先生门下听训,算起来,要称呼先生为师叔才对!” 王勣脸一沉。 “是不是不给王某面子?” “不敢不敢!” “给面子就是兄弟!” “不敢不敢!” “...” 两人打了半天的太极,李纲实在是拗不过王勣。 只得红着脸,喊了一声‘王老弟’。 也不知是喝的,还是臊的。 又喝了老半天,李纲终于醉的不省人事。 王勣把坛子里,最后的一点酒,倒进杯子里,一点一点的吸溜着。 “不自量力!” 他轻轻一笑,道:“进来吧!” 柳白笑嘻嘻的走进来,用手指头戳了戳李纲的脑门。 李纲一点反应都没有。 柳白很清楚,若是自己坐在桌子上,不打起来都是好的。 于是,他很理智的把王勣叫了过来。 酒仙出马,一个顶十个! 柳白当下就要让人,把李纲拉走。 “慢着!” 王勣按住李纲的胳膊。 “什么意思?” 柳白纳闷道。 王勣一吹胡子。 “老夫巴巴跑过来,什么都没弄明白,就喝了一肚子酒,你说什么意思?” 柳白明白了。 这老家伙,是不想白跑一趟。 想要点好处! 柳白心里冷笑。 “不自量力!” 他脸上依旧笑嘻嘻。 “那咱们边喝边聊!” 看人下菜碟,是柳白的看家本领。 他太了解王勣了。 这老家伙看见酒,就走不动道。 若是绿蚁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这老家伙都醉死无数次了。 从来没听说,他拒绝过酒场! 没别的,再次开喝! 半个时辰后,柳白依旧笑嘻嘻的。 用手指头,戳了戳王勣的脑门。 “不自量力!” 柳白从新拿来的酒坛子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点一点的吸溜着。 他轻轻一笑,冲着门外,打了一个响指。 “进来吧!” 这回,进来的是李承乾和许褚他们几个。 绿蚁跟在几人身后,满脸的惶恐。 “先生怎么又喝多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承乾揽住绿蚁的肩膀,道:“绿蚁兄弟,最近在忙点什么?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不如去喝两盅?” 绿蚁在长安也住了好几年了,在书院整日跟一群不着调的学生厮混。 譬如马周、李义府、上官仪之流。 这群人,有本事是有本事,却个顶个的是色中饿鬼! 春风阁没少去,还总打着柳白的名头不给钱! 绿蚁一听李承乾的话,哪里还不明白? 李承乾趁热打铁,低声给绿蚁嘀咕了些什么。 绿蚁,不愧是叫绿蚁,眼珠子直冒绿光! “反正先生也时常借宿在这里,今天就不折腾了,去书院实在是有些远...” 李承乾一竖大拇指。 “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揽着绿蚁的肩膀,转身离开。 绿蚁还算有点良知,临走之前,吩咐柳家的家丁,将王勣送到他在柳家的房间。 柳白自始至终没插话。 眼瞅着几人到门口了,隐隐约约的听见,绿蚁说什么‘要打十个’之类的话...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毁了,大白天就往那种地方跑...” 柳白把酒喝干,摇头叹息。 许褚俯身道:“少爷,他们...” 柳白问道:“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只不过,至今没有找到罗艺的所在!” 柳白点了点头,道:“知道一个地方就够了!” 说着,他指了指李纲,迟疑了一下,又指了指王勣。 许褚一愣,看向柳白。 柳白再次点头。 “反正这世上没人敢动他,一并送去吧!” “遵命!” 许褚一手一个,将俩老头提了出去。 很快,就出门去了... 第1073章 不仅不能杀,还要好生供着 多年的经营,罗艺在长安城中,布置下来无数的据点。 他很清楚泰记的本事,因此,他从不敢将宝压在一个地方。 乐仁坊,原属于十二坊之一。 后来十二坊重建完成之后,因为地理位置稍差一点,被宁缺毋滥的柳白,从十二坊的名单之中划了出去。 地方倒也没糟蹋。 自从物业司成立之后,招募的人手越来越多。 没办法。 业主们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 从前,有人给送菜,有人给开门,就已经十分惶恐了。 现在已经发展到,菜必须要送进厨房,开门之后,必须有豪华马车送回家的苛刻要求了。 普通人还不行! 要么,就是精精神神的大小伙子,要么,就是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伴随而来的,是物业司员工的极速扩张。 原本的办公地点,显然是无法满足了。 周围的地价又实在太贵。 扩充一处办公地点,比召来上百人,成本都要高。 于是,十二坊物业司的一把手薛万彻,以及二把手房遗直,在请示的柳白之后,当即拍板,将乐仁坊的地皮重建,盖起一座恢弘无比的物业司衙门! 物业司衙门周围的地方也不闲着。 虽说乐仁坊在十二坊的边缘,却是业主们进入长安主干道,朱雀大街的必经之路。 短短两个月,物业司衙门周围,开起了数不胜数的铺子。 渐渐的,地价也升了上来。 甚至一度超过了十二档最靠东的恭靖坊! 在这片地儿,柳家实体产业起步的重要地段,隐藏着罗艺的一处据点。 他觉得,柳白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查自家的地盘... 日头偏西,申时三刻! 半个时辰之后,就是黄昏! 白天动手,纯属找死行为。 晚上动手,满城都是巡城司的武侯。 一个不小心,出去的人就回不来了。 经过周密的计划,罗艺将时间,选择在了现在! 这时辰,大街上的人渐渐稀疏,而且到了巡城司换班的时间。 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几大家族的族长,全部聚集在乐仁坊,一家贩卖香料的胡人铺子里。 后院,则是近五十个,穿着普通小贩衣衫的刺客! “人贵在精,而不在多,这些人是罗某手下的精英,全部值得信任!” 看罗艺的表情,他对这些人很是自信。 为了烘托气氛,他也换上了一身普通小贩的衣服。 这是要亲自动手? 几大家族的族长,全都眼睛放光! 他们这几位族长的任务,并不是刺杀。 而是趁着柳白身死,全城大乱的那一刻,拼命往回揽钱! 钱这东西,是可以生钱的! 几大家族虽然落魄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的,随便拎出来一家,也不是如今那些所谓的‘富商’能比的! 柳白身死,柳家肯定会乱套。 他们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柳家的身上,狠狠的撕下几块肥肉来! “罗将军,提前说好了,柳白之死...” 郑元礼小心翼翼的说道。 罗艺很豪爽。 “自然与诸位都无关!” 几大家族的族长,心头大定! 就在此时,一个胡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着罗艺耳语了几句。 罗艺一愣。 “你说什么?” 胡人再次耳语几句。 罗艺的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罗将军!” “出了什么事?” “罗将军,难道有何变故不成?” 罗艺想了想,道:“诸位随我来!” 几个人赶忙跟着罗艺,走到前院的一间屋子里。 看着两个呼呼大睡,醉得不省人事的老头,几大家族的族长,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罗将军,这...” 郑元礼嘴角抽搐,下意识的去问罗艺的意思。 “听闻,王勣与柳白关系极好,李纲虽仇视柳白,却是太子的老师,这两人必定是柳白派出来的!” 崔家如今的家主,忧心忡忡的说道。 包括罗艺在内,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他。 派出来的? 刺客? 还是说客? 说是刺客,这俩老头加起来,连条狗都打不过! 若是说客,有喝大了之后,跑过来说服人的? 罗艺眉头紧锁,对身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道:“他们是怎么来的?” 小厮比他还迷糊! “就是...就是有人把他们丢在了门口,追去的时候,早就没影了...” 罗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赵郡李氏的家主,有一副狠心肠。 “既然此二人都与那柳白有关,其中必定有诈!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旁人还没开口,罗艺断然道:“不可!” 见众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罗艺解释道:“王勣乃是天下之师,大儒王通的胞弟,堪称文坛领袖,若是他死在咱们手中,怕是会引起天下士人的仇恨,而李纲...”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李纲可不仅仅是李承乾的老师,更是那位太子的老师...”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 李纲的确不仅仅是李承乾的老师,还是李建成的老师! 而且,是货真价实的老师! 他们想要起事,靠的就是隐太子一脉的名头! 若是将隐太子的老师杀了,后果不堪设想! 杀柳白可不是目的,他们还要借此搅乱长安城,趁着风云渐起,将李二的威信降到最低。 如此一来,就有了继续招兵买马的名头! 只有这样,才拥有和李氏皇族争雄的资格! 杀了李纲,不就等同于,把自己从隐太子一脉,开除了吗? 届时,民心全无,还争个屁的雄?! 至于悄无声息的杀了...想都不用想! 人肯定是柳白丢在这里的,真杀了这俩老头,柳白必定会大做文章! 用当年击溃裴家的旧智,对付他们。 那时候,他们的敌人,再也不是柳白和皇家了。 而是天下百姓! 当年李家争天下,还扶持了一个伪帝杨侑呢。 现在躲躲藏藏的,完全是因为,隐太子一脉的名头,在民间很有市场。 若是这点名声没了,可就全都毁了! 想明白过来的几人,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事? 柳白莫名其妙的丢过来俩老头。 不仅不能杀,还要好生供着?! 第1074章 郁闷的罗艺,谁敢动王勣? 大群人围着两个醉醺醺的老头,犯了愁。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这俩老头醒了,看看他们的意思。 罗艺沉吟良久,忽然将地上的王勣,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郑元礼立刻警惕了起来。 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无论大奸大恶,心中总会有几分执念。 郑元礼是一个比较传统的读书人,在他心中,王勣的地位,就算不能说,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取了人家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罗艺的表情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郑族长,你有何高见?” 郑元礼低着头,拱了拱手,没敢再说什么。 郑家的确给了罗艺一条生路,可如今,郑家已经破落了。 大局掌握在罗艺手中,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就在此时,王勣悠悠转醒。 起初,他还有点迷糊。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 除了罗艺之外,其他人纷纷躲闪。 见躲闪不急,连忙拉起衣襟,将下半张脸遮住。 好家伙! 当年他们在族中,地位不算很高,但都曾束发修学。 有几人,甚至还在王通,亦或是王勣门下听过课! 这要是被认出来? 貌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读书人,最爱的就是名声。 王勣或许不能动他们,但臭骂一顿,是免不了的。 罗艺鄙视的看着他们,却也不自觉的,将手放松了几分。 他的野心,远不是这几大家族可以比拟的。 这也正是他,不想直接杀了王勣和李纲的原因。 文人士子,多以此两人为精神信仰。 杀了他们,日后的统治必定会出现裂痕。 这是罗艺万万不想看到的。 再傻的人,也不会怎么做。 五姓七望和柳白打生打死,也没人敢动王勣分毫。 李承诫宁愿把自己诈死,也不曾有动王勣的念头! 这点时间,王勣也清醒了过来。 他先呆了呆,而后脸色大变。 “你是何人?!为何抓着老夫?!” 罗艺看了看左右,笑道:“王先生莫非不记得罗某了?当年芒砀山侧,雨中听道,罗某可是最为虔诚的一个...” 王勣凝眉看了片刻。 “你是罗艺?!” 他拼命挣扎了起来。 罗艺也没怎么用力,干脆就松了手。 噗通—— 老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文人和文人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 有些自诩有几分学问的,最为看重自己的身份和仪态。 无论衣食住行,能装犊子的,都要装到极致。 像王勣和李纲这种,胸中自有一片天地。 早就不在乎面子了。 人家是有大胸怀的人。 平常疯疯癫癫,该喝喝,该耍耍,碰见大事从来都不含糊。 因此,王勣看向那几大家主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他们的身份! 这时候,能跟罗艺狼狈为奸的,也就那几个被柳白搞垮的世家了。 王勣揉着屁股站起来,丝毫不觉得丢了面子。 他讥诮的看着罗艺,道:“怎么?你将老夫擒来,是为了威胁柳白?” 学问宗师,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没有人怀疑,一旦罗艺真打算用他的性命,来要挟柳白,他必定会毫不迟疑的自尽! 罗艺心中也郁闷。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自己又能怎么办? 直接放了? 估计到不了晚上,这俩老头就会被人重新扔回来。 “王先生,罗某也算是您的学生,又怎能对您不敬?” 王勣盯着罗艺看了片刻。 啪—— 他忽然抬手,给了罗艺一个大耳帖子! 众人都吓了一跳。 罗艺的手下们,立刻围了上来,有几个身子要上前按住王勣! “都下去!” 罗艺面上一沉,将手下驱赶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先生,罗某人从不想动您分毫,是柳白将您扔到这里来的...” 王勣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醒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柳白这蔫坏蔫坏的,早就打算好,将李纲扔过来,打乱罗艺的阵脚。 也怪自己。 闲的难受,竟然跟柳白索要好处? 这世上,有能从柳白身上剜肉的人吗?! 教训啊! 都是血的教训! 不过,王勣生气归生气,倒是不怎么慌张。 这世上,压根就没有敢动他的人。 相反,野心越大,就越要好生伺候他。 打了天下,总要维护统治吧? 在维护统治方面,天下士子是毫无争议的中坚力量。 王勣和李纲,或许还要加上颜家,恰恰是天下士子的领袖! 换句话说,对于他们两个老家伙而言,罗艺这比柳家还要安全! 安全得多!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王勣也不着急了。 他冲旁边的凳子,挑了挑眉毛。 见没人动,他冲着最前方,一个遮住脸的老头,怒吼道:“郑元礼你也小兔崽子,还不快把凳子给老子搬过来!” 郑元礼浑身一颤。 想了想,长叹一声,干脆不遮脸了。 跑过去搬来凳子,满脸谦卑的说道:“先生坐...” 王勣瞪了郑元礼一眼。 “早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好货!竟然跟罗艺这种王八蛋混在一起,等老子出去,肯定把你家祖宗从坟里刨出来,问问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郑元礼苦着脸,道:“先生说的是,说的是...” 他哪敢得罪王勣? 论名声,他的祖宗或许能和王勣相提并论。 可他家祖宗的骨头渣滓都化了。 去哪找人撑腰? 王勣一副老流氓的样子,翘起二郎腿,指着李纲,道:“还不把他叫醒?” 罗艺没动,其他几大家族的族长,纷纷上前。 这个掐人中,这个揉脑袋的。 “哪里用那么费事?!” 王勣也不管跟前是谁,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而后,三两步走到李纲跟前。 四下看看,又怒道:“请老夫来做客,竟然连杯茶都不给上?!” 他骂得难听,几大家族的族长,却面有喜色。 做客? 这个词用的好! 看来王先生,没怎么记仇。 很来,有人送上茶水。 王勣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漱了漱嘴,而后... 噗—— 第1075章 他在,才是柳家最大的安全保障 李纲悠悠转醒。 反应不能说和王勣有所不同,只能说是一毛一样。 先是迷茫,而后完全清醒,再破口大骂,最后恢复冷静。 众人的反应,也和刚才差不多。 尤其是罗艺,面对李纲的时候,简直都要卑微到骨子里了。 他们的心中,也不是不憋屈。 在天下士子心目之中,李纲的地位,或许要比王勣差上一些,可辈分摆在这里,人家王勣,那可是天下之师,大儒王通的亲弟弟! 可是,李纲在罗艺等人眼中,还不一样! 虽说大唐还没有确定下天地君亲师的套路,原理却没啥变化。 甚至于,老师的地位更高! 尤其是在朝中,老师那是比亲爹亲娘更伟大的存在! 作为李建成的老师,李纲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而罗艺,只能算是李建成的马仔罢了。 不管罗艺自己乐意不乐意承认,反正天下百姓是这么认为的。 摘下息王一脉的帽子,罗艺连个屁都算不上。 一边是面子,一边是里子。 罗艺很坚决的,投向了自己的野心。 他越有野心,就要对李纲越尊重! 就像李二,在这场风波之中的态度。 天下人并不关心谁去当皇帝,只关心这个皇帝,当得合理不合理。 按照正常的流程看,就算罗艺真的取了天下,也必须去扶持一位李氏皇族的伪帝。 等伪帝莫名其妙的死了之后,再‘不情不愿’的,接手这个皇帝之位。 套路而已。 历朝历代都用过。 却没有过时的说法。 李纲双手叉腰,指着众人破口大骂。 比骂柳白的时候,还难听百倍。 众人只能陪着笑,阿谀奉承之词从不间断。 这下子,王勣不乐意了。 他瞥了李纲一眼。 “莫非你等瞧不上老夫?老夫怎就比不过他李文纪?!” 众人一听,又开始奉承王勣。 李纲也觉得这帮人有点过了,向王勣拱了拱手。 ... 柳家大宅! 黄昏之际,柳家草木皆兵! 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极点。 柳家的几位主人,已经去了西院,和太上皇待在一起。 柳白独自一人,端坐在前院的假山之上。 手中拎着一把巨大的长弓,腰间别着的箭筒之中,满满当当。 许褚和王守仁,一左一右站在假山之下。 张三丰提着一把拂尘,盘膝端坐在房顶之上。 其他高手,也早已就位。 静静等待着,罗艺的搏命一击! 夜幕悄然降临,柳白有点犯困。 不得不承认,王勣的酒量,还真是见长! 若不是他和李纲喝过一顿,柳白也不敢说稳赢。 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柳白忽然站了起来。 他洒然一笑,道:“看样子,他们不会再来了。” 这一刻,他是真有些佩服王守仁了。 多灵活的脑子,才能想到,把李纲扔给敌人,以打乱他们的阵脚? 至于王勣,只是买一送一的附赠品罢了。 反正天下间,也没人敢搞死他们。 就当去旅游了。 这个计谋,看起来简单,实际上,需要极其深远的眼光。 至少,要对敌人有着极其充分的了解。 王守仁看透了罗艺有着征讨天下的雄心,才可对症下药,打乱他们的节奏。 节奏一乱,便有了可乘之机。 从目前的情况看,敌人基本不可能继续动手了。 这时辰,大街上的巡城武侯,多得没边。 除非,罗艺能狠心,舍弃那些手下。 而恰恰罗艺的手下,实在是不多... “散伙,吃饭!” 柳白一声令下,柳家瞬间放松了下来。 该吃饭的去吃饭。 该睡觉的去睡觉。 许久没见张三丰了。 老道士天天住在钦天监的老君观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个小媳妇还宅。 他在,才是柳家最大的安全保障! 许褚和王守仁,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在张三丰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算起来,许褚和王守仁,还算是老道士的半个弟子。 别的可以放下,烤羊腿必须来上几条。 今天晚上甭琢磨睡觉了,几人干脆在假山下,升起篝火,亲自烤羊腿。 别人都不许过来。 许褚拎着六七根羊腿,兴冲冲的跑过来。 王守仁准备好的酱料。 先不刷,而是取来一坛子好酒,一遍一遍的往羊腿上涂抹。 就算是羔羊肉,烤的时辰一长,都硬得像牛皮糖一样。 酒是使肉松软可口的秘诀。 半个时辰后,浓浓的肉香向四处飞扬。 香味吸引来了一大批嘴馋的人。 还不等他们围过来,就被许褚赶走了。 四人一口酒,一口肉吃的热闹。 吃了半个羊腿,柳白就已经撑得想吐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而后忽然抄起地上的巨弓! 嗖—— 长箭如电! 北边房檐上,一道黑影应声而倒!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守仁猛地一跃而起。 腰间的软剑,寒芒一闪。 院子的地面上,多了一道血迹。 许褚嘿然一笑,从篝火堆里,捡起一根粗壮的柴火。 稍微掂了掂,而后朝着远处一扔。 砰! 不知是谁,被他砸了下来。 张三丰喝的有点迷糊,眼睛盯着西侧走廊里的一根梁柱。 “藏得还挺严实...” 他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合适的武器。 干脆,把手里羊骨头上的肉,三两口啃完。 当回旋镖一样,丢了出去。 藏在走廊里的人,应该是个高手。 他轻盈的一跃,就躲过了羊骨头。 可他没想到的是,羊骨头在半空之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折返了回来! 砰! 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老道士一点都没留手,那厮的脑浆子都砸出来了! “不敢大张旗鼓的来,就洒出来几个探子,看来他们很聪明,知道自己需要干点什么...” 柳白呵呵一笑,把巨弓放下,重新坐在篝火旁。 早有人出来,去处理那几具尸体。 四个人继续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张三丰打了一个饱嗝,一边抹胡子上的油水,一边醉眼朦胧的说道:“少爷似乎并不想直接把罗艺弄死,将老道叫回来,怕只是当个幌子而已吧?” 第1076章 他拥有东山再起的头脑,同样拥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柳白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 柴火里似乎还有些水分,冒起了浓烟。 张三丰先是将那几根柴火挑出来,而后大袖一挥,烟尘尽散。 “其实我还真不想杀了罗艺...” 王守仁和许褚都露出了探寻的神色。 事实上,柳家和罗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可能都活在这个世上。 无论柳白还是罗艺都很清楚这一点。 这种情况下,越早动手越好,晚一分,便会多上无数的危机。 从大局上看,双方暂时平分秋色。 实际上,罗艺所筹划的时间,远比柳家长的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敌人不会是皇族,也不会是朝中的任何人。 占据息王一脉的天然优势,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要数眼光毒辣,罗艺必属当时第一人! 在这一点上柳白都要甘拜下风。 有时候柳白都忍不住钦佩他。 当年来到大唐的时候,有二十八家商行,对柳家咄咄相逼。 柳白突出重围,用这二十八家商行的财富,作为柳家起家的原始资本。 开局就是困难模式! 而对于罗艺来说,开局完全就是地狱模式了... 李建成死后,他被朝廷大军追的狼狈逃窜。 身边根本没剩下几个人! 那时候他完全就是全天下的敌人,甚至于连手下的人都不敢完全信任。 后来因为郑家帮助了他,用一笔银子,换来了一条的生路。 时至今日,也不过短短六七年的时间罢了。 六七年,柳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贾家族,变成如今的庞然大物,柳白付出了多少努力? 相比之下,罗艺的付出是百倍甚至千倍! 这种人是很可怕的,相当可怕! 他极其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有时候甚至会将自己的弱点,转化为优势。 在此之前,这种人柳白只见过一个。 那就是李二! 同样的绝境逢生,只有李二体验过。 换句话说,罗艺是一个,并不比李二差的帝王之才! 听起来似乎很可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 千万不要忘了,罗艺是大唐立国以来,第一个异姓封王之人。 那时候的他还不到三十岁! 而在玄武门之变后,太子李建成被杀。 李二开始清剿,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残党,连他们的儿子都没放过。 偏偏放过了罗艺,甚至还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 这样的人历朝历代都不多见。 他拥有东山再起的头脑,同样拥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杀他? 一刀的事情而已。 头脑再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就算真破罐子破摔,柳白照样拥有一举荡平罗艺所有势力的本钱。 可如此一来,柳家又能得到什么呢? 官位? 柳白不稀罕。 钱财? 柳家的宝库不比国库少。 柳白一向是那种,大街上不捡钱就算丢的性格。 没好处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干。 说什么解救皇家,都是扯淡! 只是处世根本的问题,跟李二的交情并无瓜葛。 解除困境并不是主要目的,如何从其中获利,才是柳白真正需要考虑的事。 “不如少爷将老沈叫来,我等实在是不专业...” 王守仁难得说出这种软话。 柳白嗤嗤一笑,道:“论起索要好处占便宜这种事情,老沈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少爷我。” “莫非,少爷已有良策?” 柳白笑了笑。 “今晚很太平,睡觉!” ... 这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对于柳家而言,杀几个刺客无伤大雅。 家里的几位主人,都没有受到惊吓,那就跟什么都没发生是一样的。 不过,除了柳家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夜,分外难熬。 不光罗艺和几大家族的族长这么觉得。 就连房玄龄他们那些朝中重臣,也是一样的。 皇帝自囚,原本定好的朝会,只能改成廷议。 三省官邸搬迁的事情,被暂时搁置了。 因此,照旧在皇宫的外庭举行。 各方大佬齐聚,每个人的脸上,都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廷议的内容很枯燥乏味,基本上都是扯淡。 到了年中,半年的总结大会,是需要开一下的。 往常,都是各位大佬轮番,对皇帝进行一番歌功颂德。 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播州境内,出了一伙土匪之外,没什么大事。 区区一百多人的土匪,愣是出动了两位上柱国! 这时候,借故离开长安,才是上上策。 留下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祸从天降。 剿灭土匪的差事,被张士贵和段志玄抢走了。 其他老帅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廷议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金吾卫的校尉,匆匆进来。 先是朝着最中间的房玄龄等人,行了一礼。 而后,来到了暂代兵部尚书的程咬金身旁。 低声耳语几句之后,程咬金皱了皱眉,看了校尉一眼,道:“真的?” 校尉想了想,又低声耳语了几句。 程咬金摆了摆手,然他下去。 “诸位,老程先走一步。” 他也不做任何解释,起身便走。 屈突通等人想拦,却发现,门口忽然又涌进来七八个金吾卫。 竟然将他们拦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受到重用的异族将领阿史那社尔,才上任金吾卫副统领半个月。 他起身询问几句,那几个金吾卫,竟然不搭理他!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们...” “将军莫急!” 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一枚腰牌。 众人一看,脸色微变。 阿史那社尔立刻闭了嘴。 他拿出来的,竟然是泰记的腰牌! 泰记是百骑司和锦衣卫融合之后的产物。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隶属于李泰统领。 也有一部分隐藏身份,留在了各个衙门和军中,用以监察百官,以及将门的这些人。 他们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 就连柳白,都不大清楚这些人,究竟散落在什么地方。 名单,只有陛下才有! 这个金吾卫,不惜暴露他泰记的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人从其中,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第1077章 这位爷,可以说是整个道门的幕后大老板 三省官邸之中,一片肃静 几个金吾卫早就走了。 阿史那社尔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臊了一个大红脸。 就算那几人,是泰记隐藏在金吾卫之中暗探,按理说,也是他的手下。 被自己的手下硬顶,军中谁能受得了? 最后,还是厚道的杜如晦,打了个哈哈,给了阿史那社尔一个台阶下。 刚才还有心想走的人,现在坐的格外沉稳。 他们隐约觉得,程咬金这一走,八成跟罗艺有关。 可是,左等右等,依旧不见程咬金回来。 众人渐渐失去了耐性。 “不如,今日就先到这里,若是有要紧情况,再通知到诸位府上!” 房玄龄站起来,宣布今日廷议结束。 众人各怀着心事,起身离去。 大部分人当然是各回各家。 而和柳家关系亲厚的那一批人,出了皇宫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柳家大宅。 和昨日不同的是,柳家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门前围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见了。 小商小贩在街道两旁叫卖,好生热闹!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房玄龄亲自过去问过之后,才知道,柳白竟然要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去大慈恩寺,参加一年一度的翻经节。 这个节日,是佛门难得的盛会。 话说,还是玄奘从西域归来之后定的。 借晾晒贝叶经的由头,宣扬佛门教义。 去年过的就极为热闹。 听说,打算请香的知客,身份都不一般。 头柱香是陛下亲自上的。 二炷香归了萧禹。 三炷香被郭孝恪抢来,孝敬他那位信仰佛门的老母亲。 再往后的香,被炒上了天价。 一些信封佛教的商贾,为此争破了头。 大慈恩寺倒是没收费,唯独那些早早嗅到商机的掮客,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 能一样吗?! 如此紧要关头,柳白竟然要带着老婆去玩? 不怕半路上冲出来几个人,要了他们的脑袋? “房相,生活要懂得乐趣,整天泡在阴谋诡计里,谁都嫌累得慌,要学会放轻松...” 柳白钻进马车,把帘子放了下来。 大热天的,谁愿意骑马晒着? 房玄龄几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却也无可奈何。 连皇帝和皇后都让人家关起来了,区区一个宰相,又能怎样? 该忍还是要忍。 谁让人家现在牛气呢? 当李承乾兄弟几人,嘻嘻哈哈的走出来,想要钻进后边那辆马车的时候,大佬们再也忍不住了。 “胡闹!” 高士廉爆喝一声,就要冲上去。 看样子,是打算把李承乾他们几个揪下来。 上了马车之后,却没了动静... 房玄龄等人禁不住好奇,往前凑了凑。 隐约能听见,李承乾似乎在跟高士廉解释着什么。 正想着再靠近些听听。 高士廉忽然把脑袋伸出来,等着马夫,道:“还不快走?等什么呢?!” 房玄龄几人都傻眼了。 想不到,你高士廉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快当了叛徒? 柳家的马车,不是一般的轻便。 跑起来,跟快马区别不大。 房玄龄等人急忙跟黄巢要了马,一溜烟追了过去。 ...... 大慈恩寺! 由于长安城戒严,大慈恩寺的正门被关死了。 玄奘并不想对外公开今年的翻经节。 回来也有两年多了,当年从天竺取来的贝叶经,早就已经翻译完毕。 留着这些叶子,多是象征意义。 所谓的翻经,也不过是把叶子拿出来晒晒,免得招虫蛀。 整个大慈恩寺,只有东边的小门开着。 知道内幕的豪商富贾们,在宵禁结束之后,就匆匆跑过来排队了。 当然,玄奘是不可能让他们进去的。 几个小沙弥出来,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人们才悻悻的离去。 这时候,柳家的马车到了。 玄奘亲自出来迎接,见到房玄龄他们几人跟着,也不觉得奇怪。 带着柳白和柳婉儿两女,走到大雁塔下。 “这位是道信禅师!” 柳白恍然。 道信鼎鼎大名,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之前李渊在大雁塔之中自囚,多亏了道信当门神。 话说,此人还有佛门第一高手的美称。 而且,还是他还是佛门禅宗六祖之中的四祖。 那位写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六祖惠能,便是他的徒孙。 “见过道信禅师!” 柳白一拱手。 道信对柳白的印象很好。 这位爷,可以说是整个道门的幕后大老板! 佛门能有今日的兴盛,多亏这位爷的拂照! “柳公子好!” 道信让开一条路,请柳白夫妇三人登塔。 他们进门之后,道信毫不留情的,将房玄龄等人拦住了。 李承乾他们几个早就知道,自己进不去。 压根都没过来,径直去了僧舍,打算好好吃一顿斋饭。 ... 柳白的确是佛门的幕后大老板。 大慈恩寺,尤其是大雁塔,早就成了佛门圣地。 这可是柳家的产业! 地皮文书,也就是地契上,写的都是柳白的名字! 而且,玄奘能取得真经,也多靠了柳白帮忙。 大雁塔已经落成两年了,除了当年初见戒贤和尚之时,柳白上来过一趟,之后再也没来过。 历史上的大雁塔只有五层,后来被武则天,加盖到了七层。 如今,直接被柳白干到九层。 塔尖之上,金光闪闪,用的全是十足的真料! 爬到第九层的时候,柳白有点冒汗。 缺乏锻炼的柳婉儿早就不行了。 整个人都趴在柳白身上。 柳蓉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比柳白还轻松。 见柳婉儿的样子,她轻轻一笑,揶揄道:“姐姐趁机占夫君的便宜呢!” 换在家里,柳白肯定也要调戏上一阵。 可惜的是,塔上还有外人。 柳白只能板着脸,道:“莫要胡说!” 他指了指第九层的大门,意思是,里边还有外人在。 柳蓉儿赶紧闭了嘴。 悄悄话只能在闺房里说。 至于柳婉儿,脸早就红了,急忙站好,还轻轻推了柳白一把。 柳白清了清嗓子,推开大门。 罗艺盘膝坐在地上,笑道:“年轻真好,拙荆健在的时候,也像二夫人一般俏皮,一转眼,她已经病故十年了...” 第1078章 你对柳某,还真是很了解 柳白并不是一个过目不忘的人。 长相普通,身材一般,尤其是男人,他基本看一眼,过几秒就忘了。 但他可以很清楚的确定,自己之前,必定见过罗艺! 而且,不止一次! 可偏偏忘记了,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由此可知,罗艺早就蛰伏在长安,不知观察过柳白多少次了。 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勉强还算高大的身躯,头发用灰色的麻布兜着,身上是一袭,东市上很常见的力工短衫。 实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根本不像个大人物。 想象之中,隐藏在幕后的大佬,要么长相妖孽,俊美异常,要么丑陋得令人心颤。 这厮属于那种,仍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模样。 不管是什么人,身居高位时间长了,总会出现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气质。 就好像李二,哪怕穿着一身麻袋,露着屁股,照样会让人觉得,他身份很尊贵。 哪怕长相猥琐,也能从行为举止上,看出几分玄虚。 罗艺正好相反! 如果他说自己是个力工,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不对啊! 罗艺出身显贵,后来更手握大权。 怎么会一边说着自己的亡妻,一边没心没肺的抠鼻子? 抠完之后,丝毫不顾及有谁在场,随手抹在了梁柱之上。 柳白看过罗艺的卷宗,话说,他跟他老婆,不是很恩爱吗? 从罗艺的这般举动上,柳白嗅到了几分,看破红尘的意味。 这就更不对了... 从历来的种种上看,罗艺是一个极其具有野心的人。 昨晚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柳家大宅里,死了一地的人,就只是为了给罗艺,送过来一个消息。 信,还是从尸体之中搜出来的! 他看破红尘? 母猪都生虎仔了! 跟泰记的人打交道久了,柳白已经习惯于从行为举止上,揣摩一个人的想法。 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个死轴。 罗艺也不说话,笑吟吟的看着柳白。 柳婉儿和柳蓉儿有些不自在。 一左一右,拉住了柳白的胳膊。 柳白这才回过神来。 “最近真是脑子坏掉了...” 柳白暗骂一声,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确实有点不对劲。 他走到罗艺跟前,四下一看,发现了一个蒲团。 这蒲团,正是之前李渊把自己关在大雁塔时,所用过的。 坐下来之后,罗艺才缓缓开口。 “罗某人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舍得把两位夫人带来...” 柳白笑道:“你信里说的明明白白,若是柳家人不来齐了,长安城中的百姓就会遭殃,如今柳家人都到了,你待如何?” 罗艺面沉如水,随即露出了几分戏谑之色。 “更让罗某人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还会顾忌普通百姓的安危?” “那是自然,柳某向来心善。” 两人的交谈,听得柳婉儿两女,如坠云雾。 她们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论心思,论手腕,比寻常男子强了百倍。 可现在,也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这翻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白和罗艺,却是又不说话了。 如果李二在这里,肯定能听懂。 严格来说,他们都是一类人。 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说白了,他们从不做没用的事,也从不说废话。 时间一分一妙的过去,两人依旧不开口,老僧入定一般的坐着。 渐渐的,柳婉儿看出了些许端倪。 “姐姐,夫君和罗艺究竟在做什么?” 柳婉儿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他们在等消息。” 柳蓉儿诧异道:“等什么消息?” 柳婉儿通过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 她看的不是大雁塔下,而是向着柳家大宅的方向眺望! “哈哈!” 罗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拍这手,道:“当年,拙荆也如大夫人一般聪慧,寻常女子也想不到究竟会发生什么!” 柳婉儿脸色微变,拉着柳蓉儿的手,不自觉的用上了几分力。 柳蓉儿还想发问,忽然看见,柳婉儿的额头上,竟然冒了一层细汗! 上一次见到这般光景,还是听说了柳白的死讯... 柳蓉儿不敢多问了。 她的优点,在于很有自知之明。 柳白算了算时辰,淡淡的说道:“你知道,泰记的人不会袖手旁观。” 罗艺耸了耸肩膀,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泰记的人早就蛰伏在我身边,只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究竟是谁。” 听他的语气,并不怎么把无孔不入的泰记高手,放在眼力。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是泰记的人。” 罗艺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即逝。 几乎在同时,他恍然道:“对,你手下还有一个名叫苏武的人,当初就是他力挽狂澜奠定了西域的胜局。” “你对柳某,还真是很了解...” 柳白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这几年,恐怕罗艺都没干别的,专门研究自己了。 他倒是不担心,苏武的安全问题。 若是轻而易举被人抓住,苏武就白混了。 两人从清晨,一直坐到下午。 总共就说了那么几句话。 大慈恩寺的人,来送过饭。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一直,到时近傍晚的时候! 踏踏踏—— 脚步声从下边传来。 柳白和罗艺,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来。 来人,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见到此人之后,柳婉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许褚,也不是王守仁他们... 那就是,罗艺的人! 这个消息,恐怕不会太好听。 “姐姐,你怎么了?” 柳蓉儿也紧张了起来。 她赫然发现,柳婉儿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绝望之色! 柳白不动如山。 罗艺长吁一声,向柳白一拱手。 “看来,是你赢了,罗某人即刻释放那几个孩子,不过也烦请柳兄,将两位先生接回去。” 他好像笃定柳白会答应,说完之后,面向那陌生男人。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气质沉稳,行为做派和王守仁颇为相像。 他拱手还礼,道:“不敢,在下赵普!” 说完,他看向柳白,道:“少爷,都解决了,程帅受了些伤,已去书院医治。” 第1079章 家里又来新人了?赵普 罗艺走后,柳婉儿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幸亏柳蓉儿手疾眼快,将她搀扶住。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蓉儿满腹的疑惑,不知道柳婉儿为何这么大反应。 她刚一问完,赫然发现,往常不动如山的夫君,竟然也重重的吐了口气。 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这,这...” 柳蓉儿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眼中,夫君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紧张? 柳白很清楚,刚才的等待,有多么的凶险。 凶险的不是大雁塔之中几个人,而是外面那些人,以及柳家大宅之中,剩下的人! 聪明如柳婉儿,也猜到了这一点。 “万幸,万幸...” “老爷子的伤势没什么吧?” 赵普欠了欠身,道:“伤势有些重,不过家里的大夫说了,并没什么大碍,而且李神医和孙神仙都会出手,想必也不会有后患...” 柳白点了点头。 “多亏了,家里才有安全的保障...” 赵普淡淡一笑,道:“少爷谬赞了。” 他似乎有一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从不知高兴紧张,亦或兴奋的情绪,是何物。 “夫君,这位是...” 柳蓉儿已经把柳婉儿搀扶了起来。 “这是赵普!” 柳白脸上重新出现了几分笑容,给两个老婆,介绍这位新手下。 “赵先生...” 两女对着赵普蹲身行礼。 赵普赶忙侧过身子,道:“不敢受大夫人和二夫人之礼!” 柳白说道:“赵普跟老许、守仁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隐晦的点明了,赵普的身份。 在柳家,最受柳白信任和看重的,就是王守仁和许褚。 其他人,虽各有各的本事,却不能时时跟在柳白身边。 就好像怀恩于李二,是一样的。 怀恩不过区区四品的宦官,地位却比一些亲王还高。 许褚和王守仁无法执掌一方,能跟在柳白身边,天然就比沈万三他们这些人,高出一头。 听到赵普竟然能跟许褚他们相提并论,两女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家里又来新人了? 她们不知道,这些新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但事实告诉她们,这些人,的确值得柳家生死相托! 柳白摆了摆手,道:“先回去再说吧。” ... 一路回到家中,房玄龄等人跟在柳白的马车后,气氛异常沉闷。 大门前,黄巢正带着一群人,洒扫街道。 浓浓的血腥味,令人心头烦闷,几欲作呕。 张三丰独自一人,站在前院大堂的房顶上。 见柳白归来,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身形一跃,便消失不见了。 柳白下了马车,环顾房玄龄等人一圈。 先是吩咐人,将柳婉儿两女送回房。 而后,带着房玄龄他们,来到大堂。 坐下没多久,许褚带着六七个人,走了进来。 这几个年轻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为首的,赫然是物业司主事,薛万彻! 在他后边,是房遗直、萧锐、杜荷等,大唐顶级的官二代。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在十二坊物业司供职。 薛万彻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偷偷观察了一下柳白的脸色,嗫嚅了几声。 “柳大哥,我们...” 柳白挥手制止了他,道:“事情我们都已经了解了,怪不得你们,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说完,对许褚道:“带他们去休息吧,让家里的大夫瞧一瞧。” 许褚把他们带下去之后,房玄龄等人纷纷起身,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柳白,这一次...实在是多谢了。”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诸位且坐,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方才柳某也说了,是柳某考虑不周,怪不得万彻他们。” 这件事上,的确让柳白生出了几分无奈。 他本以为,长安城是铁桶一块,只要自家人老老实实待着,就不会出现意外。 没想到的是,他将王勣和李纲送到罗艺的据点当晚,罗艺就派人,把薛万彻他们几个,在物业司供职的官二代们,绑走了... 原以为,想到了一切。 结果,却把最浅显,也最显眼的几个人,给忘记了。 于公于私,柳白都不得不救他们。 和房玄龄等人的交情,是一回事。 若是不救他们,恐怕以柳家为中心的利益团体,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看似简单的手段,其背后隐藏的狠辣,是难以想象的。 柳白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罗艺了,没想到,还是小觑了他! 从现在的局势看,柳白已经输了半招... 至少,王勣和李纲算是白去罗艺的据点,跑上一趟了。 不过万幸,薛万彻等人平安归来。 代价,则是六个柳家护卫的性命... 房玄龄了解柳白,主动道:“那六位的家眷,由我等安置...” 柳白拱了拱手,算做谢过房玄龄。 说句没心没肺的话,房玄龄这一个承诺,比那六个护卫的性命,还要值钱得多... 吩咐人,将柳家的歉意,传达给那六个护卫的家眷之后,柳白把赵普叫了过来。 房玄龄等人虽没见过赵普,但从刚才听到的情况上看,也能知道,赵普在柳家的地位,不会比王守仁他们低。 “赵普,说说今日的经过。” 赵普冲众人拱手行礼,房玄龄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还礼。 “回少爷的话,事情经过,属下已写成卷宗,放在少爷的书房里。” 众人一听这话,就全明白了。 今天这件事中,有一部分,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或许,关乎到柳家的核心机密。 柳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旋即对房玄龄等人道:“房相,你们也见过赵普了,柳某打算举荐他,成为长安县令,望诸位明日召起廷议,出上一把力!”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赵普的眼神,和刚才又不一样了。 朝廷上下,都知道韩同和狄知逊,是柳白的人。 可他们从前,便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 柳家其他人,也有做官的,不过都不掌权,全都在军中。 要知道,陛下多次想让王守仁入朝,都被柳白连番拒绝。 而眼前的这个赵普,即将成为,柳家第一个,真正入仕的人。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第1080章 让皇帝送饭,你的脸,还真是很大 翌日,三省廷议! 文武百官到了一半。 出乎诸位三省大佬预料的是,剩下那一半的官员,竟然好像事先商量好了,集体请了病假! “许是今日压力太大,身子撑不住了...” 多日不见的魏征,终于上朝来了。 自李承诫之事起,他和李纲就被关在了天牢之中。 五天之前才放出来。 事实上,他们是自己想出来的。 毕竟,当初也是他们主动提出来,把自己关进天牢的。 想出来,自然就能出来。 罗艺出现,李承诫之事尘埃落定,他们便自然而然的,洗清了嫌疑。 李承诫再受人蛊惑,也终究是息王的亲生儿子。 罗艺算什么? 以魏征和李纲的咖位,罗艺根本指使不动他们。 房玄龄环顾四周,淡淡的说道:“将没来的人,都记下来。” 高士廉冷哼一声,道:“按照律例,就算身体抱恙,也要提前一日递条子,仅此一点,就足以将他们罢黜!” 谁都没说话。 高士廉说的,是老黄历了。 当年李渊登基之后,对待百官极其严苛。 后来政通人和,也就没人再细枝末节之上,过多约束百官了。 三省的胥吏,将人名一一记下。 有资格参加廷议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算起来,人数并不算太多。 很显然的一个道理。 柳白本就受人忌惮,再加上,前几天将皇帝和皇后关了起来。 那些人知道,柳白要举荐官员,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便请了病假。 在场之人,无不是在宦海之中,沉浮多年的老狐狸。 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想到了。 好在,关键人物都来了。 举荐官员的流程,并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首先,举荐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地位。 科举制还未完善,九品中正制依旧大行其道。 至少,在场的这些官员,没一个是从科举之中考出来的... 柳白虽无实权,但一个中书令,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完全拥有举荐官员的资格。 其次,就要看朝中的实权人物们,究竟答应不答应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皇帝。 皇帝不在,便是三省的几位大佬。 此外,还有吏部尚书、吏部左右侍郎、吏部职方清吏司的主事,以及礼部、民部的诸多主官。 吏部备官身,礼部定伦序,民部则是负责,将被举荐人的祖宗八代都查出来。 但凡有一点瑕疵,也不会允许其进入官场。 朝堂之上,多的是权力倾轧。 不愿意赵普进入官场的人,要么是看柳白不顺眼的,要么是墙头草,要么...就是之前那些,因为胆怯,从柳家逃走之人! 他们并不担心皇帝,哪怕他们早就知道,皇帝和柳白的交情很深。 他们怕的...是柳白会输给罗艺! 柳白一输,柳家定然树倒猢狲散。 擎天巨柱一道,和其一同生长的树木,顶多被砸了坑儿。 可是依附在擎天巨柱之上的藤蔓,是必定活不成的! 说白了,就算柳家到了,房玄龄他们照样有本事活下去。 而小角色,就不一定了... 房玄龄在柳白面前,就是个精明的小老头。 可在朝堂之上,他却是手握实权的当朝宰辅! “他们不来,人倒是也够了,开始吧!” 房玄龄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省的胥吏,开始念起了赵普的履历... ... 道兴坊,柳家大宅! 柳白坐在书房之中,翻看着赵普写下来的卷宗。 “罗艺是个天才...” 卷宗写的很详细。 从中,柳白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罗艺是个武人,天下人都觉得,武人粗鄙,只知道动用手中的刀枪。 可实际上,能带兵打仗的,哪一个是蠢货? 战场上,勇武只是一时的。 历朝历代的名将,无不是智慧超群之人。 三国时代,单打独斗的斗将传统,也只是维持了几十年而已。 罗艺的手段,看起来很简单,却需要无比超绝的眼光! 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实力,不可能与大唐抗衡。 因此,他蛰伏多年,一步一步,将皇家逼到死角! 以至于到了现在,皇家,乃至朝廷,甚至都不敢对他出手! 但凡一出手,就会落下皇帝残横暴虐,不放过息王一脉的证据... 就像前隋的杨广一般,届时,天下风云渐起,硝烟弥漫... 说白了,罗艺已经到了用自己的智慧,搅动天下大势的地步! 对此,必须以症下药! “你觉得,罗艺此人如何?” 书房之中,除了柳白之外,只有赵普一人! “回少爷的话,罗艺眼光毒辣,却刚愎自用,不足为虑!” 柳白将卷宗放下。 “看你写的,罗艺用了一百余人,冲入道兴坊,却被你区区二十几人打退了?” 赵普毫不居功自傲。 “回少爷的话,属下不善用兵之道,却也清楚,对付一群信仰异教之人,用肴肉砸他们,远比刀斧,有用的多...” 柳白满意的点点头。 “退下去吧,明日你便是长安县令,作为柳家第一个步入朝堂之人,罗艺便是你的第一份功劳!” “是!” 赵普缓缓退下。 他刚一走,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这个世界上,不提前通报,直接进入柳白书房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李二。 “那厮是谁?” 柳白眼皮没抬,懒洋洋的说道:“是替陛下消灾解难之人。” 李二手里端着一碗面条,放在柳白的桌子上。 听见柳白的话,他眼睛顿时一亮。 “你举荐他为长安县令,就是为了对付罗艺?” “那是自然。” 柳白以为,李二端来面条,是给自己送饭的。 哪知道,李二一把将面条搂了回去,鄙夷的看着柳白。 “让皇帝送饭,你的脸,还真是很大!” 说完,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柳白很想把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泼他脸上。 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皇帝的第一要则,并不是高超的手腕,而是...不要脸! 李二几口就把面条吃完了,抹了抹嘴,拿起桌子上的卷宗,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百余回鹘莽汉,冲入道兴坊...看来,罗艺跟西域那些国度,真是熟得很...” 李二面上带笑,眼中却含着滔天的杀意! 柳白把卷宗抢回来,将自己的纸笔,推到李二跟前。 “举荐赵普,并非简单之事,陛下还是亲自写个条子的好...” 第1081章 少爷我倒是好奇,你为何执意要拿到长安县令的位置? 柳家无人入仕,无人为官,除了柳白追求‘片叶不沾身’的境界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 那就是...他从系统之中召唤出来的人,都没有合理的身份! 当然,两人是例外。 一个是金日磾,一个是刘瑾。 金日磾能够当官,首先因为他是军方的人。 军方以勇武致胜,况且,金日磾擅长的是养马,而不是打仗。 没人在乎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况且,他还是一个匈奴人,想查也无从查起。 而刘瑾是太监。 在宫中,想要获得高位,依靠的并不是所谓的才能。 而是...信任! 刚入宫的小太监,是不可能进入外庭。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在外庭做一些杂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顶多被人借调到内庭,逗留几个时辰便出来。 少数人能够进入外庭,可那样的人,无一不是在宫中多年,深受皇室信任之人。 刘瑾入宫的头几年,一直如履薄冰,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忧患。 无论是谁,都不会蠢到,去查一位大内副总管! 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譬如王守仁、许褚,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柳白的确给他们制造过身份,不过这种身份,是耐不住有心人查验的。 哪怕他现在对李二的信任,但也不可能系统的存在暴露出去。 当然,诸如锦衣卫朱简他们那几个人,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最高的成就,也无非就是当个鸿胪寺少卿之类的官,入不得有心人的法眼。 百骑司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真有查他们的身份,李二也会亲自遮掩过去。 从这个角度上讲,长安县令就大不一样了... 长安治所并不只一个,其中以长安县为尊。 不为别的,只因皇城,就在其中! 现在的长安县令,还属于从五品的官职。 历史上,等李治继位之后,长安就会变成京兆府,主官为从四品。 恰好踏上了高级官员的门槛! 而从地域范围上,与长安县令平级的其他县令,不过区区七品而已... 换句话说,长安县令的位置无比重要。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可以凸显出来。 曾经担任过长安县令的人,如今五一不是三省之中的高官! 正因如此,赵普想成为长安县令,阻力重重。 而恰恰,他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毕竟...他才来了两天。 “系统,系统!” 柳白尝试着呼唤系统。 一个多时辰了,系统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你可以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系统了,可千万不要消极怠工啊...” 柳白有些无力吐槽。 系统这种只送人,不安排合理身份的行为,着实不靠谱。 拉屎不带纸,杀人不管埋... 要不是赵普没有合适的身份,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以至于,柳白欠了李二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大唐极其重视血脉,尤其是长安县令这种官职,查祖宗八代都是最基础的。 赵普一个宋朝人...去哪给他编个祖宗八代去? 自知召唤系统无望,柳白干脆也就不试了。 看着李二留在桌子上的纸条,把许褚叫过来,让他立刻把条子,送进宫里去。 许褚刚一走,柳白又把赵普叫了过来。 算算时辰,该吃饭了。 柳白让人上了几个菜,和赵普直接在书房吃饭。 对这个人,柳白的了解并不多。 历史长河之中,牛人无数,没人能全记住。 只知道,他是宋朝的缔造者之一。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就是赵普一手策划出来的! 貌似,他后来还当了宰相。 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名言,就是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以说,他是柳白手下第一个,治国型人才,或者说动手型人才。 相比之下,王守仁更偏向于理论,与...出损招。 这也正弥补了,柳家的缺点。 “凭良心说,我是不如罗艺的,老王也不行...” 柳白吃完饭,端着茶碗,幽幽的说道。 赵普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柳白一挑眉。 这厮还真是实诚,一点恭维的话都不会说。 不过,谁还没个缺点呢? “您的眼光要比罗艺独到,可论起谋略来,您却是稍逊罗艺一筹!” “守仁先生计谋超群,机变无双,却总少了几分稳妥,他的险计,适用于绝境,而非正面交锋!” 柳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很实在,一点都不亏心。 “此道之上,罗艺的确罕见敌手,不过,他的布置,也未尝没有漏洞。” 柳白想了想,道:“少爷我倒是比较好奇,你为何执意要拿到长安县令的位置?我们柳家从不插手政务,如此一来,便打破了规矩...” 说到这,柳白顿了顿。 片刻之后,又道:“你也清楚,皇家和朝中,是不可对罗艺动手的。” 赵普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他的笑容跟诡异。 好像,这张脸本就不该存在笑容一般。 说白了,就是不会笑,笑得很难看。 以至于,看到这个笑容的柳白,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还是别笑了...” 赵普收敛笑容,道:“敢问少爷,罗艺为何如此明目张胆?” “自然是因为,他占着息王一脉的便宜。” “那将他,开革出息王一脉,不就成了?” 柳白皱眉,道:“息王不是...” 说到这,柳白一愣,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李承诫?” 赵普欣然道:“少爷绝顶聪明,正是李承诫!” 他继续解释道:“罗艺究竟是不是罗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李承诫究竟是不是李承诫,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如果李承诫拿着状纸,去状告罗艺搅弄是非,甚至违背了息王的意愿...那么,罗艺也就不是罗艺了!” 赵普的眼中,闪烁着精光,稍微沉吟了一下,再度开口。 “此外,李承诫状告罗艺,还能够体现出,他对朝廷,对陛下的信任,那么未来,息王一脉的野心,也就烟消云散了...归根结底,李承诫才是息王的儿子,罗艺...不是!” 一听这话,柳白顿时拍案叫绝! 心中多日的忧虑,一扫而空! 罗艺利用天下民心,将皇族和朝廷,拉入他的战场之中,不得不选择缄默。 而赵普此举,就是将罗艺拉回来! 到那时候,他的敌人,可就不止是皇族和朝廷了。 还有大唐律法。 还有...天下民心! 妙! 高! 第1082章 当了小半辈子的工具人,谁能开心得起来? 赵普,乃是大宋的第一任宰相! 亲手策划陈桥兵变,导演黄袍加身,后来赵匡胤登基之后,又制定了‘杯酒释兵权’的计谋。 论心机,论手段,论狠辣,无人能出其右! 赵普的话,给柳白开拓了一条新的思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不是简单说说。 攻讦、倾轧,并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傩戏,也不是嘴皮子和笔杆子的表演。 罗艺有优势,柳家一样有优势! 正所谓,不想当司机的厨子不是好士兵。 赵普的意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就好像一场赌局,赌的不是敌人想要什么,而是,自己有什么... 柳家有的,是天时,是地利。 唯独缺少人和! 既然自己没有,那就换个赌场! 换一个,全是自己人的赌场! 柳白有些期待,当罗艺知道,他又被拉扯进朝堂纠纷之中,会是何等的表情。 ... 这几天,李承诫浑浑噩噩的。 严格来说,他是个聪明人,是一个被人宠坏了的聪明人。 如果从小有名师教导,有诤臣铺路,他的成就绝对不会下于历朝历代的贤王。 可惜的是,一个从小生活在阴谋诡计,无尽欺骗之中的人,注定了心智不会太坚定。 他努力的方向,只是报仇罢了。 当报仇的信念破碎,整个人也就废掉了。 为了保护他和郑观音母女的安全,柳白将他们安排在宗正寺居住。 就是那间,放满了秘密卷宗的档案室! 郑观音是贵族出身,却没有贵族女子的刁蛮习性。 这几年来,也过惯了清苦的日子。 虽说没有仆役,也把三个人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 清晨。 她起来洗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做饭。 一把糙米熬成粥,几样小菜摆桌上。 昨晚剩下的包子,热了热。 等两个孩子起来之后,再去浆洗衣服。 若是有空的话,还会帮着宗正寺,收拾一下庭院。 这种日子,过的很幸福。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李承诫... 洗完衣服,帮着小的洗脸梳头。 四五岁的孩子,还搞不定这些。 收拾完小的,大的也不省心。 除了吃喝拉撒,李承诫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神呆呆的。 就知道坐在窗户边发愣。 “承诫,过来...” 郑观音拿着梳子,轻声呼唤道。 李承诫不动地方,嘴边还带着几粒煮开花的糙米。 小小年纪的李婉顺,见李承诫不听话,立刻从凳子上跳下去,颠颠跑到李承诫跟前,将他拉了过来。 “唉...” 郑观音叹了一口气。 帮李承诫整理了一下衣襟,而后开始为他梳头。 在皇家血脉之中,李承诫算是长相英俊的。 一番打扮,公子无双的气质凸显出来。 郑观音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若不想再出去,就帮着为娘,收拾收拾院子...” 李承诫木然的抬起头来,沉默片刻,默默的走到角落,将扫把拿了起来。 郑观音又是一声叹息。 吱呀—— 院门忽然被人推开。 郑观音急忙收敛哀色,打起精神。 终究是当初的太子妃,无论落到什么下场,都不能输了李建成的面子。 每天这个时候,都有柳家的仆役过来送生活用品。 郑观音尤其不想让柳家人,看自家夫君的笑话。 可看到开门之人后,郑观音脸色一变! 柳白环顾四周,笑道:“王妃倒是个会生活的人...” 他挥了挥手,让仆役将今日的份例,搬到屋子里。 郑观音勉强一笑,道:“参见柳公子!” 柳白拱手,微微欠身。 他相当佩服这个坚强的女人。 是那种,打心眼里的佩服。 反观眼中依旧毫无生气的李承诫,就要差上太多了。 “可惜了他的资质...” 柳白心中同样感到无奈。 李承诫自打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成了别人手里的枪杆子。 他一直觉得,罗艺是他老子的忠仆。 一心一意的,辅佐他成为新帝。 到最后,却发现罗艺狼子野心,就是拿他当个幌子。 甚至于,当年罗艺本就有机会救息王,却悄悄逃走了... 当了小半辈子的工具人,谁能开心得起来? 和郑观音见了礼之后,柳白直接来到李承诫身前。 张三丰说了,李承诫一身的武艺都在双臂上。 断过之后,基本上就是废人了。 郑观音有些紧张的说道:“柳公子,与我说便是了,孩子不懂事,求您莫要再为难他!” 柳白给了郑观音一个放心的笑容。 “王妃,若是柳某想害他,便不会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救他了。” 一听这话,郑观音放心了不少。 她对柳白十分戒备,但不得不承认,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柳白了... 柳白看着李承诫的眼睛,道:“卷宗你看过了,真相你也知道了,罗艺是个什么人,你清清楚楚,所以...你可以杀了他。” 换成任何虚头巴脑的理由,李承诫都不会开口。 他是不会去考虑,国家安定与百姓安居之类的问题的。 李承诫的脸上,泛起一抹痛苦之色。 柳白没有再多说别的,而是直接让人,将李承诫带走。 他从来没想过,让李承诫心甘情愿的去状告罗艺。 这根本就不现实。 如果家里那群人没办法,柳白就不得不动用,当年收服杜楚客和高郯的那种药了。 他再次朝着郑观音一拱手,道:“王妃,柳某定会将他安全的带回来,烦请王妃体谅。” 郑观音心头一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承诫是死是活,完全是柳白一句话的事,她怎么也拦不住。 ... 回家后,王守仁等人,对李承诫进行了连番的思想轰炸。 并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柳白打算让人,去请孙思邈和李时珍的时候。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书房外。 “柳白,让他跟老夫走。” 柳白眼前一亮。 李渊推门进来,看了李承诫一眼,转身离去。 柳白立刻让许褚,将李承诫带走。 而后,又吩咐王守仁和沈威等人。 “保护好太上皇,不管他们想去什么地方,都不要阻拦。” 第1083章 长安县令,长安县柳白又在弄什么玄虚? 李渊的出现,让柳白知道,这局...稳了! 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亲情是无法割裂的。 李承诫看似无情,要杀了自己的全族。 可他这么做,不依旧是为了亲情? 柳白心中放下了一件大事,四下看了看,似乎也没什么可忙的了。 罗艺有赵普去对付,李承诫有李渊去说服。 自己貌似静静等着看戏就够了... 柳白长出了一口气,泡上一壶茶,难得拿出了自家的账本。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管过家里的生意了。 也不知,现在自己究竟拥有多少财富... ... 皇宫,三省廷议! 朝中诸位大臣正在议事。 房玄龄他们没有想到,让赵普当上长安县令,竟然会遭受这么多的阻碍! 首先,便是赵普的户籍问题。 众人心里都清楚,赵普的身份,和许褚、王守仁他们差不多。 就在他们准备,给赵普准备官身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查不到有关赵普的,任何身份信息! 派人去了柳家之后,才打听清楚,赵普原来是幽州人士。 好在,柳家及时送来了皇帝批的条子,给赵普开了个后门。 于是,他们只能先行将赵普的官身封存,颁发官袍和官印,至少要以最快的速度,让他去赴任。 另一边,又派朝廷的驿吏,火速前往幽州,调取赵普的户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典制上的规矩,板上钉钉,没有户籍便没有官身,连皇帝都没有办法。 可偏偏就在官袍和官印,即将从三省,送到柳家的时候,捣乱的来了! “柳白小贼,人人得而诛之!” 许久不见的李纲李大人,来到三省官邸之后,第一句话就把众人吓坏了。 老头子气呼呼的坐下来,也不知是从谁那收到的风声。 “没有户籍,便没有官身,你们也有胆子,将官印发下去?!” 面对这个朝中资历最老的官员,谁都没有办法。 大部分人,将目光投向高士廉。 满朝文武,也就高士廉的地位,能与李纲抗衡。 “你这老不死的,莫非是让柳白打了闷棍?” 高士廉张嘴就是讥讽。 李纲大怒,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你们可知晓,柳白做了何事?!” 他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经过,跟在场的诸位官员们,讲了一遍。 众人听完之后,没一个说话的。 “本官怀疑,柳白与罗艺有不为人知的阴谋,朝廷应立刻调遣大理寺,将柳白缉拿归案,以待审处!” 老头子真是气坏了。 胡子一颤一颤,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你不也好端端的回来了?” 韩同在后排,小声的嘟囔道。 没想到,老头子耳聪目明,猛地转过头来。 “谁?!谁敢大放厥词?!” 高士廉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道:“李文纪!朝堂之上,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李纲丝毫不惧,也站起来,指着高士廉的鼻子,道:“老夫知晓你等与柳白那些猫腻,莫要因为些许蝇头小利,丧失了国朝的体面!” 此言一出,房玄龄等人脸色顿时一沉! 这说的是什么话? 朝中满打满算,有哪一个干净的? 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家里的人都去喝西北风? 戴胄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吐槽。 “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吐吐槽罢了。 以他的身份,还没资格跟那些真正的大佬硬碰硬。 房玄龄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李少保,此事与赵普官身,毫无瓜葛,还是待赵普上任之后,再计较柳白的过失...” “不可!” 老头子今日,脖子格外的硬。 “本官不光是太子少保,还兼着吏部尚书之职,若无本官同意,官身无效!”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六部的尚书,远远不止一个。 从某种角度而言,六部尚书更像是一种荣耀。 诸如李靖、李勣等人,都有兵部尚书的头衔。 可真正有权力的尚书,只有一人。 其他尚书,若是敢管涉及丝毫的六部职权,早就死翘翘了。 真正的吏部尚书赵弘智,瑟瑟发抖,生怕一群大佬,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赵弘智!” 李纲一声断喝。 赵弘智浑身猛地一颤,急忙站起身来。 “下官在!” “你来说,赵普的官身,合不合规矩?!” 赵弘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房玄龄等人。 房玄龄等人,果然也在瞪着他! 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想起得罪李纲,是为了柳家,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咬了咬牙,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 “户籍已去幽州调取,先行上任,并无不妥!” 李纲勃然大怒! “赵弘智!你枉为人臣!” 高士廉幸灾乐祸的看着李纲,调笑道:“李尚书好大的官威呀!” 李纲气得浑身哆嗦。 此刻的他,恨不得把柳白剥皮抽筋! “老夫不愿再与你等纠缠,这便再去柳家,与柳白当面对质!” 说完,他起身就走。 众人眼瞅着他,走出三省官邸,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笑容。 房玄龄轻轻摆了摆手,道:“速将官袍和官印,送去柳家!” 等胥吏走了之后,房玄龄脸上的笑容,悉数收敛。 诸位官员发现了宰相大人的变化,也纷纷噤声。 房玄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诸位今日辛苦了,待明日,长安县令赵大人上任,本官希望,诸位都能去旁听一下,这桩立国以来的,第一大案!” 众人闻言,精神大振! 他们已经看到了,这场‘战争’胜利的希望。 就在明日! ... 深夜! 长安城平昌坊的一家普通民居。 罗艺端坐在主位之上,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子里。 “将军,柳白出招了!” 罗艺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什么招数?” “属下不知,只是看到李渊带着李承诫,去了宗正寺。” 罗艺眼中的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为何要去宗正寺?” 在他眼中,李承诫早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还有一件事,原长安县令李龟年,晋升殿中少监,新县令由一个名叫赵普的人担任。”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又道:“赵普...是柳白的人!” 罗艺眉头一皱。 他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区区一个长安县令罢了。 莫非,柳白只是在替门人,找出路? 这种局势之下,他还有如此心情? 黑衣人的身子抖了一下,道:“将军,属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明日,或许会有大事发生...” 罗艺脸一沉。 “放肆!” 黑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罗艺一脸的阴晴不定,半晌之后,他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黑衣人走后,罗艺眼中的疑惑,再也藏不住了。 “长安县令,长安县...柳白又在弄什么玄虚?” 第1084章 一个个的,都这么叫人不省心 六月十二! 长安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不仅连绵了多日的小雨,停下来了,就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不少。 最美的是,太阳并不毒辣。 阳光洒在脸上,竟有几分温柔的感觉。 这在六月的关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天气好,心情自然就会变好。 脑袋上顶了半个多月的阴霾,谁都受不了。 辰时,大街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 长安县衙位于东城的靖安坊,距离龙蛇混杂的东市,不过百步之距罢了。 其实,原来的长安县衙,并不在靖安坊。 而是在距离皇宫很近的安仁坊。 可惜的是,皇宫附近的地价,一涨再涨。 逐渐长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前任长安县令李龟年,顶不住来自上下的压力,直接上奏天听,将衙门搬走了。 地价高,物价就贵,手下的衙役们若是不捞点外快,根本就吃不起饭。 搬走了好! 搬走了之后,把地方让给柳家,不仅仅能获得一大笔的赔偿金。 而且,还免费拿了一块地皮,修建新衙门。 夏天的福利发一发,冬日的炭敬也不能少。 人们都说,李龟年走了狗屎运,跟柳家搭上关系,不仅腰包鼓了,而且成了殿中监。 整整提升了一个品级! 新衙门所在的靖安坊,其实也是一块不错的地界。 之前,衙门的官员和胥吏们,想要吃饭,需要跑出老远。 距离近的实在是太贵,而且除了那几家豪华酒楼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东市边上简直太好了! 三五文钱,就能买一大包卤肉,若是吃不饱,再溜达片刻,就能到达西羊街。 那可是美食聚集的好地方! 柳白许久没有在摊子上吃饭了。 一碗面,一块饼,三两口吃完,浑身上下通透。 关中人,就应该吃面食! 挥手拦住小贩,从他的挑子里,取来一罐子酸浆汤。 冰镇过的,十分爽口。 随行的人,除了许褚和王守仁之外,还有沈威,以及被李渊强行塞过来,打算跟着柳白见世面的柳晖。 他和李祐一般大,十来岁的年纪,正是人嫌狗厌的时候。 在书院读了大半年,就读不下去了。 原本柔中带刚的性子,彻底被磨炼成了混不吝。 生意上又帮不成忙。 干脆,让他跟着沈威,学点追踪反追踪之类的手段,以后饿不死就成了。 哦对了...他肯定饿不死。 人家是河东柳氏的家主,整个河东豪族的一把手... “少爷,我吃好了。” 许褚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也不见他嚼。 好像直接顺着嗓子眼,就滑进去了。 “吃好了就走,今天有大热闹可看。” 柳白轻轻摇晃着折扇,慢条斯理的向长安县衙走去。 从西羊街走到长安县衙,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情。 柳白没有进去,而是上了县衙斜对面,一间豪华酒楼之中。 别问,问就是自家产业! 柳家现在的定位,已经很明确了。 生意上,早就超脱了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的界限。 在沈万三的操持下,正在逐步购回当年卖出去的那些产业。 虚拟经济同样跟上。 当前,最赚银子的行当,反倒不是股事局,也不是股票了。 而是岭南的航海贸易,以及西域的物资垄断! 家里那几位大掌柜,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中原了。 “少爷!” 酒楼掌柜,是家里主事级的人物。 而且,还是幽州大掌柜老周,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是一步一步,从柳家最底层小伙计,混上来的! 见到柳白之后,掌柜的兴奋不已。 立刻吩咐伙计,驱赶其他客人。 柳家驱赶客人,从来都不用棍子。 而是用银子! 赔偿三倍酒菜钱,外加一张八折卡。 没人会因为一顿饭,折了柳家的面子。 踏踏踏—— 登上三楼。 坐在栏杆边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衙门正堂之中的场景。 “他们到的倒是挺早...” 柳白发现,以房玄龄为首的十几位官员,已经端坐在长安县衙之中了。 其他人应该还在往这边赶。 时间尚早,按规矩,县衙想要开堂审案,至少需要到巳时两刻。 现在,还差着将近一个时辰呢。 对于一场戏而言,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导演和演员。 其他的,诸如道具、剧务之类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柳白这个导演,自然应当早来一些。 也不知,房玄龄他们这些跑龙套的,来这么早是为了啥... 早上吃的有些多了。 柳白让人上了几杯苦荞茶,解解腻。 喝完之后,才让他们上了其他的茶。 苦荞这种东西,解腻有一手,味道却着实不怎么样。 泡时间长了,总觉得,会沁出一股子鸡屎味。 三两杯茶下肚,微微冒汗,却是凉快了很多。 柳白的肠胃,还是比较传统的。 前几年犯过胃病,让李时珍治好了。 这几年操心多,又有点要犯病的意思。 “让老孙头和老李头过来一趟吧,万一李承诫或是罗艺,兴奋激动之下抽过去,也好救他们性命,顺便给少爷我把把脉...” 柳白揉了揉胃口,总觉得有点不舒坦。 许褚‘蹭’的一声站起来,‘登登登’的跑下楼。 柳白无比羡慕许褚的肠胃。 吃个大饱肚子还这么跑。 换了柳白自己,早就吐了... 时间尚早,柳白跟王守仁他们闲聊了起来。 聊了半天,他才知道,柳晖根本就不是念不下去了,而是在书院闯祸,被开除了! “一个个的,都这么叫人不省心...” 除了柳晖之外,一并被开除的还有窦诞和襄阳公主的儿子,窦孝慈... 这小哥俩狼狈为奸,学李恪在宿舍做饭,差点把整栋楼都点了... “怪不得窦诞整天在大门口瞎溜达,还不敢进去...” 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窦诞也清楚,这几天柳白烦得很,没好意思进门讨人情。 说话间,对面楼下的衙门里,又来了不少人。 大堂里坐满了,门口的大街,也被长安县衙的衙役们围了起来。 王守仁目光如炬,道:“少爷,李承诫来了!” 他往远处一指。 果然,李承诫正手捧着状纸,满脸悲愤的,向长安县衙走来! 第1085章 皇族李承诫,于长安县鸣冤 李承诫的手在微微颤抖,仿若手中的状纸,有千斤重! 他的心中,同样沉重。 一面是死去多年的父亲,一面是亲手将他抚养长大的师傅。 从看到那份神秘卷宗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师傅和父亲,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师傅养大自己,完全是为了图谋天下。 自己,加上父亲的性命,并不重要... 恨? 怎么都恨不起来。 就像那位,从来都没见过面的祖父。 血脉之中的亲情,是割不断的。 甚至于,他一度把师傅视为自己的父亲。 直到...一切真相揭开! “你父亲的确是死在他的手中,不过,若非罗艺逃走,胜负还难料,相比于他,似乎罗艺更像是你的杀父仇人...” 李渊的话,时时刻刻回荡在李承诫的脑海之中。 如同洪钟巨响,最后,简直成了,李承诫脑海之中的怒吼! 年幼时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父亲,师傅...” 他的脚步,变得有些慢。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没有百姓了。 踏—— 最后一步,落在长安县衙门口。 他已经被三十多个,长安县的衙役包围。 “我还有什么选择?” 李承诫惨然一笑,将状纸,放在衙门口的台阶上。 踏踏踏—— 而后,一步一步走向鸣冤鼓。 咚,咚—— 沉闷的鼓声,如同响在李承诫的心头。 “皇族李承诫,于长安县鸣冤!” 他奋力嘶吼,似乎是想将多年的冤屈,全都发泄出去。 ... 今日,注定不平凡! 即便在史册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满朝文武,齐聚长安县衙。 咚—— 鸣冤鼓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房玄龄面色平静如水,看向匾额下,主位前的那位,穿着五品朝服的官员。 新任长安县令,赵普! 没人知道,赵普究竟是什么身份。 柳家人才济济,老一辈的人,早已功成名就。 最不济的,也一手掌握天下情报。 年轻一辈的,也崭露头角。 唯独赵普,寂寂无名。 不知被柳白藏匿了多少年,才终于放出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作为柳家第一个正式入仕的人,赵普不容小觑! 赵普目光如炬,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李承诫。 房玄龄话音刚落,他猛地拿起桌子上的惊堂木。 啪—— “升堂!” 大唐的衙役,还没有喊‘威武’的习惯。 这个习惯,今日被柳白加上了。 咚咚咚—— 两侧的衙役,用水火棍敲打着地面。 威——武—— 李承诫拿着状纸,缓缓步入大堂。 “堂下何人?!” 李承诫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终于,他匍匐在地。 “草民,李承诫!” 也不知,他说出‘草民’二字,付出了多大的力气。 房玄龄等人见状,心中都松了一口。 李承诫肯低头,这件事,便成功一半了。 ... 长安县衙对面的酒楼上。 柳白身边的人,越聚越多。 将门的大佬们,都没有去衙门。 他们坐在柳白后面的桌子上,眼睛紧紧的盯着下方。 唯独负伤在身的程咬金,和柳白坐在一起。 王勣坐在柳白的对面,面沉如水。 在他身后,是咬牙切齿的李纲。 旁人都盯着衙门,唯独李纲,死死盯着柳白。 柳白感觉到身后的敌意,回头看了一眼,一挑眉道:“老东西,柳某得罪你了?” 李纲还没说话,王勣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别玩得太过火。” 柳白瞥了王勣一眼。 “过火?” 王勣‘蹭’得一声站起来,指着李纲的鼻子,怒吼道:“老子在说你!你别玩得太过火!小心老子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李纲正要发作,被王勣吓了一跳。 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之后,竟然没敢说话! 柳白哈哈大笑,使劲拍自己的大腿。 只有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看样子,王勣一点找自己‘复仇’的把握都没有,把心里的怒火,全都洒在李纲身上了。 毕竟,他是因为李纲,才倒的霉。 看到柳白大笑,李纲再也忍不住了。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不是跟柳白掐架的时候。 李承诫状告的,当然是罗艺! 而李纲本身的身份,又太过于敏感。 这时候跟柳白撕破脸皮,很容易把自己,归到息王残党的一列。 那可就不是把自己关在天牢能解决的了... 负伤之后的程咬金,沉稳了许多。 他皱着眉头,看了李纲一眼,而后对柳白,道:“你如何缉拿罗艺?” 柳白笑道:“程伯伯也太小看泰记的手段了。” 说完,柳白将目光投向衙门,嘴里喃喃自语。 “若不是他有息王一脉的护身符,早就死上八百回了。” ... 啪—— 李承诫满脑袋的心思,被一声惊堂木,拍了回来。 他将状纸,递给走过来的师爷。 无意中抬眼一眼,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你...你不是苏...” 师爷冲李承诫挤了挤眼睛。 “难得公子,还记得苏某这个小人物...” 李承诫呆了很久。 忽然,莫名其妙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苏武嘿然一笑,道:“罗将军身边人才济济,不缺苏某一个,苏某便自作主张,回家来了。” 李承诫如遭雷击! 心中剩下的,只有后怕。 他记得很清楚,这位苏先生,是罗艺的心腹... “原来,西域之战时,算死哈里发继任者欧麦尔的,便是苏先生...” 苏武笑道:“看来,公子对我柳家,还真是比较了解。” 说罢,他转身,将状纸放在台案之上。 赵普扫了李承诫一眼,又扫了状纸一眼,淡淡的说道:“堂下状告何人?” “草民状告...罗艺!” 啪—— 赵普再一拍惊堂木。 “来人,速传本官号令,缉拿凶徒罗艺!” 衙役头子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躬身拱手道:“大人,去何处缉拿?” 赵普面无表情的说道:“原告在状纸上,写的清清楚楚,乐仁坊,龚记绸缎庄!” 此言一出,房玄龄等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一手,高啊! 彻底做实了李承诫的立场。 他想不和罗艺决裂,都不行了! 李承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第1086章 若不一劳永逸,还要纠缠到何时? 酒楼里。 除了喝茶的声音,就剩下喘气声了。 所有人都觉得,今日少不了一番勾心斗角。 没想到,开场便是平铺直叙。 如此一来,似乎...解决罗艺,并没有多大的难度了。 “若是罗艺狡辩,该如何应对?” 王勣好像把柳白将他扔进敌人堆里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了。 凑过来,小声问道。 柳白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主意是赵普出的,柳白才懒得问那么多细节呢。 若不是满朝文武都到场,他甚至都懒得过来。 王勣不这么想。 他觉得,柳白是刻意瞒他。 嘴里碎碎念几句,缩了回去。 巳时升堂,一直到了午时,还不见人犯带到。 渐渐的,有人坐不住了。 反应最大的,却是衙门之中的李承诫。 他本以为,既然让自己状告罗艺,那么说明,柳白已经将罗艺抓住了。 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聪明如他,很快就想到,这是柳白在误导自己,欺瞒自己的手段。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想通,把罗艺卖了... 但想通了又如何? 木已成舟,退无可退! 李承诫的心中除了焦灼之外,就只剩下紧张了。 “为何还不来?” 赵普反倒一点都不着急。 见李承诫一幅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赵普淡淡的说道:“来人,给李公子看座!” 三班衙役们,只觉得李承诫是新大老爷的亲戚,不敢多说什么,急忙搬来椅子。 满朝文武知道李承诫的身份,自然也不会阻拦。 李承诫坐下之后,冲着赵普拱了拱手。 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剩下的,只有等待!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又是半个时辰! 不光百官躁动了起来,就连酒楼上的老帅们,也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罗艺还没有带到? 莫非,他跑了? 王勣有心再问柳白一次,但见柳白信心满满,便没有开口。 卯时! 无论酒楼之中,还是衙门之中,气氛都变得诡谲了起来。 这看似平常的一场堂审,其背后所蕴藏的计谋较量,是不可想象的。 甚至于,可以说这是一场,关乎大唐前途的堂审! 双方之前互相拉扯,总没个结果。 时间长了,消耗的是大唐的国力! 若是拿不住罗艺的七寸,皇帝和皇后,只能继续自囚下去。 认错是一回事,能不能把错误纠正过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天黑之前,若是罗艺依旧不能到场。 那么和李承诫较量,赢下的这一局,就白白浪费了... 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白身上。 饭菜上了一个时辰了,也没人去动。 柳白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然的话,他怎会如此冷静?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房玄龄、虞世南、高士廉、萧禹、杜如晦,五位三省大佬走了上来。 “柳白,为何罗艺还不到场?” 脾气最冲的高士廉,几步来到柳白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的意思。 柳白淡淡的说道:“诸位,罗艺在长安的底蕴,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厚得多,抓他,可不是件容易事。” 房玄龄正要开口,看了看四周,心里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猛然间发现,一直跟着柳白的王守仁和许褚,不知何时离开了? 作为和柳白相交最久的人之一,房玄龄很了解柳白的性子。 这世上,想要柳白性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树敌无数,必定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以往,柳白身边是肯定会留下几位高手的。 即便许褚和王守仁不在,沈威、薛礼他们这些人,肯定也会留下一个。 为何,今日一个都不见?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房玄龄的脑海之中。 他惊呼一声。 “你要将罗艺手下所有人,都抓起来?!” 柳白淡淡一笑,道:“若不一劳永逸,还要纠缠到何时?” 三省几位大佬,脸色骤变! 下一刻,所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众皆哗然! 就连气哼哼的李纲,也惊愕的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 朝中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罗艺都干了点什么。 毫不夸张的讲,自贞观二年以后,发生的那些大事,都有罗艺参与的痕迹。 那么,他手底下,该有多少人? 或许,能真刀实枪干上一场的人,并不太多。 否则,他早就冲进皇宫了! 还用等到现在? 但毋庸置疑,跟随他的人,绝对少不了。 一些朝中的秘闻,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的那些人,才知道。 若非他们吐露消息,罗艺能步步为营,谋划到现在? 这也是朝廷至今,都没敢暗中对罗艺下手的原因。 暗中下手,瞒不过罗艺,便瞒不过天下! 一劳永逸? “怪不得你要把长安县衙周围,全都封起来...” 李纲喃喃的说道。 在几位三省大佬的强力要求之下,朝廷之中,上得了台面的官员,无论休沐还是请假,全都叫了回来,等着看这场堂审。 换言之,长安县衙已经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 任何消息都吐露不出去!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柳白似乎认定了,朝廷高级官员之中,有与罗艺暗中勾结之人... 在座的,脑子一个比一个活泛。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重新盯住县衙。 心情一直不怎么好的程咬金,忽然咧嘴一笑,道:“你把我们都叫到酒楼里,是这么一回事...” 酒楼之中,包括李纲,都是值得信任的。 至少,他不可能和罗艺勾结! 那么,和罗艺勾结之人,必定在县衙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 房玄龄喃喃道。 他这才明白,为何柳白身边的护卫,一个都不见了。 闹了半天,全都去抓人了!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今日之后,将再无遗患,不过,朝中怕是要空出一些重要位置,烦请房相,多多辛苦。” 柳白换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军士,正押着十几个人,向县衙大门走。 为首的席君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目光冰冷! 第1087章 草民以为,陛下须当赏则赏 这十几个人之中,有男有女。 大部分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衫,也有几个,衣着华贵的。 外面的动静,惊扰到了里边的人。 很快,十几个人全都被押送到了衙门的院子里。 席君买单手按在刀柄上,昂首阔步走入大堂! 来到正中央,一抱拳道:“赵大人!” 赵普缓缓起身,拱手道:“席将军!”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众人满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说,要抓罗艺来受审吗? 抓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作甚? 李承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站在一边不说话。 没有人看见,在众多官员之中,有两人正在止不住的颤抖! 席君买向侧面让了一步,道:“都带上来!” “走!” “快走!” 院子外的军士们,将‘犯人’押送进来。 席君买最后清点了一下人数。 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坐在大堂一侧的某些人。 “赵大人,本将军还有一批人需要去缉拿,先走一步,稍后再见!” 赵普微微颔首,道:“席将军慢走!” 他也看了看,大堂的一侧,旋即缓缓落座。 ... 酒楼之中,众人议论纷纷。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一堆后脑勺,看不清正脸。 房玄龄等人对视几眼,二话不说,扭头往楼下走。 看样子,今天这件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柳白既然打算,将罗艺和他的手下们一网打尽,就绝对不止这么点人! 房玄龄等人刚走,李承乾匆匆跑上来。 对着柳白,耳语了几句。 柳白微微颔首,道:“程伯伯,要辛苦您一趟了。” 程咬金什么都没说,跟着李承乾走了。 王勣再也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凑过来,轻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白笑道:“且看着吧,今日的戏,可不止一场。” ... 贞观二年之后,很少发生大规模的动乱了。 即便当初铲除五姓七望,都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尤其是长安城! 百姓们习惯了平静的生活。 就算有乱子,那也是大人物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而今日...长安城乱了! 巡城司出动了所有武侯,大理寺派来了所有胥吏。 刑部、光禄寺、卫尉、太子左右卫率、雍州府... 除了守卫皇宫的金吾卫之外,长安城之中,只要是有执法权的衙门,都派出了大量的人手! 长安主干道朱雀大街,乱成了一锅粥! 小商小贩被驱赶到平昌坊,严密监视。 所有的店铺,全部关闭,每一家店面的门口,都派人驻守。 普通老百姓,也没有幸免于难。 太子左右卫率,总共有一万多人,分成几千个小队,由一位伍长带队,挨家挨户的搜查! 长安城的内城门,早已关闭。 东起春明门,西至金光门,南到明德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北边的玄武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那属于皇宫境内。 刨除皇宫和外郭城的人口,内城总共有近二十万户,将近一百万人! 自长安县衙封闭之后,一直到黄昏,搜查都没有停止。 王守仁坐镇柳家大宅,拿着笔,不断在册子上勾画着什么。 泰记的人手进进出出,脚步格外匆忙。 “兴化坊搜查完毕!” “安仁坊搜查完毕!” “平康坊搜查完毕!” “昭国坊...” “永平坊...” 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 每搜查完一个坊市,王守仁就在册子上,勾掉一个。 而后,在旁边的册子上,记录几句话。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长安一百零八坊,搜查完了一百零三个。 “还剩五个...” 王守仁将两个册子都合上。 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忙活一整天,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恰好,程咬金大踏步的走进来。 “老公爷!” 王守仁忙拱手见礼。 程咬金点了点头。 “需要老夫干点什么?” 王守仁笑道:“老公爷是实权兵部尚书,请您来,当然是要兵了!” 程咬金的眼睛眯了一下。 “找到罗艺的藏身之处了?” 王守仁微微颔首,道:“还剩下五个坊市,尚未搜查,少爷的意思是,先停一停,免得罗艺狗急跳墙。” 程咬金似乎松了一口气。 “李承诫能拿到火药,罗艺就更不用说了,若是将他逼入绝境,真就难免他狗急跳墙,还是你们想的周全。” 说话间,程咬金将肩膀上,裹着伤口的麻布,一把撕扯下来。 “要多少人?” 他手里,有另外半块虎符。 平常若是有战事,皇帝会把自己的虎符,赐给出征的大帅。 再由大帅和兵部接洽,才能调兵遣将。 特殊时期,就要用特殊的办法。 为了不给人留下口舌,程咬金打算冒一冒险。 若是能抓住罗艺,哪怕日后被人攻讦,也值了! 王守仁笑道:“若是有三万人,就再好不过了。” 程咬金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不就区区五个坊市吗?” 长安城北大营之中,十二卫的兵马,总共也就十万出头的样子。 一下子,要弄来三分之一? 见王守仁态度坚决,程咬金也没有推辞。 他摇了摇头,道:“此事之后,老子的国公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就算是给皇帝办事,私自调动兵马也是大罪。 外有忧患,朝廷上下团结一心。 可等解除了忧患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文官,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王守仁依旧满脸笑容。 “挺过这一段时间,待天下安定,老公爷说不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这话中听!” 他转身离去,道:“天亮之前,老夫把三万人给你带到城门处,之后的事情,老夫就不管了!” 王守仁目送程咬金离开,走回到座位前。 他又翻开那两本小册子,看了半晌。 “三万人够吗?朕不介意将城北大营的人,都调进城中。” 李二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王守仁拱手道:“三万人足够了,卯时整,天亮之际,立刻收网!” 李二微微颔首,又轻轻一叹。 “朕不光欠了柳白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欠了知节一个人情,你刚才那番话...是说给朕听的吧?” 王守仁不卑不亢。 “老公爷为国尽忠,甘愿背负骂名,此事除他之外,旁人都不可信任,草民以为,陛下须当赏则赏!” 第1088章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资格 夜渐渐深了! 六月份,虽说还没到天气最热的时候,但温度也够高的。 烦闷的盛夏,难以入睡,人们总喜欢趁着天黑的时候,出来透透凉风。 当然,今晚不可能了。 长安城再度戒严。 力度比以往都大! 至少,以往没有那么多衙役,也不会挨家挨户,到百姓家里搜查。 大街上的脚步声,响到后半夜。 最后一队巡城武侯,经过居德坊之后,一道敏捷的身影,从几栋房子的房顶上翻过。 借着百姓家门口微弱的灯光,他灵巧的一翻身,稳稳落地。 四下看了看,见没人跟踪,也没有巡城武侯,貌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居德坊位于长安城的西侧,紧挨着城墙。 黑衣人步行片刻,来到一座建造在城墙边上的屋子。 屋子很简陋,地皮加上房子,总共也超不过三百贯。 这在长安城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一个是因为,距离城中心太远,第二是因为,挨着城墙建造的房子,都不会太安全,至今为止,这座房子也没有升值。 有钱有权的大老爷们,都搬去十二坊住了。 差一点的,也去了城北新区。 本地老百姓,都有祖上传下来的地方。 外地人? 外地人别想在长安城里买房子! 官老爷和那些富商们,都嫌没地方住,哪里轮得到老百姓? 叩叩叩—— 黑衣人有节奏的,在大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吱呀—— 年头太长了,房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哀鸣’。 “你怎么才回来?” 开门的人,声音带着几分不悦。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进去说!”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说不清的恐惧之色。 开门的人心中一凛,连忙将他带进去。 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长安城中的人再多,也比不上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龙蛇混杂! 这些人之中,高矮胖瘦都有。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半是中原人,三成是西域人,最后的两成,则也是一副黑衣人的打扮,用面罩蒙着脸,看不出样貌。 几个中原百姓打扮的人,正在挖坑。 旁边的地上,摆着四具尸体。 一男一女,以及两个女童。 分明是一家人。 或许,是这家本来的主人... 坑挖得很利索,三两下将尸体丢进去,一转眼便填好了。 这时候,又有人从外边,抬进来两具尸体。 看衣服,赫然是长安城的巡城武侯! “将军,胡校尉回来了。” 穿着黑衣的胡校尉,进屋欠了欠身,抱拳道:“将军!” 罗艺胸口上绑着麻布,有血从中沁出,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怎么样了?” 他的脸色很苍白,受伤不轻。 胡校尉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 “杀了六个人,才拿到这些伤药,将军快快服用吧!” 罗艺艰难的撑起身子,挑拣了一番,拿出伤药直接吞下。 片刻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胡校尉惨然一笑,道:“将军,长安城一百零八个坊市,只剩下这周围五个坊市,还没有搜查,最多两个时辰...” 后边的话,他没说。 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入夜之后的长安城,守卫远比白天森严。 想在这时候突出重围,逃出城去,难如登天! “那么咱们的人呢?” 罗艺看不出有多失望,或者多恐惧。 他的脸色,平静的可怕。 胡校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绝望的意味。 “都联系不上了,几位大人被关在长安县衙,剩下的人,也全部都被清缴...回来之前,属下去了一趟天牢,那里已经快盛不下了...” 罗艺点了点头,有些无力的一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 柳白这一招,玩得实在是太绝了! 他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条绝户计! 若不是声称,皇帝和皇后自囚,百官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听从他的调遣。 后来,以李承诫投状纸的名义,将百官邀请到长安县衙听审,根本就不是为了震慑他们,归根结底,就是想把他们关起来! 如此以来,长安彻底成为一座军城。 外边的人进不来,里边的...插翅难逃! 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之前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什么真刀实枪? 什么公堂对簿? 全都障眼法! “咳咳咳——” 罗艺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胸前的麻布,再次殷红了几分。 “柳白!” 罗艺咬牙切齿的说道。 多年的经营,付诸东流。 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 他安插在长安各处的人,在一天时间内,被清缴了九成! 之前柳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查清楚长安城里,究竟有多少‘水分’! “这计策,不像是王守仁的手笔,也不像柳白的风格,莫非,是那位新任的长安县令?” 罗艺眼中满是阴霾。 他恨不得,将柳家的人,全都抽筋扒皮! 胜了皇家,他便有资格远遁千里,招兵买马,与朝廷抗衡。 而现在,他唯一的出路,便是鱼死网破... 除了一批火药之外,他再也没有底牌了。 他甚至很清楚,若是没有那批火药,居德坊也不会安静到现在。 可若是用了...那他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就算逃出去,也不会有人响应,更不会招募到人手。 换句话说,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资格! “真的要动用火药吗...” 罗艺心中挣扎良久,冥思苦想应对之法。 “如果不动用火药,只能先抓住几个,让柳白不得不投鼠忌器的人质...柳家大宅?或许柳白早就安排好人了,还有什么地方?” 罗艺喃喃自语,脑中闪过无数张脸。 值得柳白投鼠忌器的人,并不多。 皇帝、皇后、太上皇、太子? 柳家的亲眷? 三省那几个人? 除此之外,其他人的份量,都不足以威胁到柳白。 “还有谁呢...” 罗艺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 “速速集合!” 第1089章 兵道大家,目标是李泰? 亥时! 长安城中,恍若白昼! 上万人拿着火把,在城中四处搜罗。 百姓的家中,已经搜完了。 还有一些地方,没来得及搜。 那就是...朝中官员的宅子! 大理寺和刑部,没有留丝毫情面! 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高官显贵,撞开大门就冲进去! 冲突并不是没有。 谁不要点面子? 大晚上的,莫名其妙的来一群人,搜查自己的宅子? 窝没窝藏逃犯,先放在一边。 平常在朝中,就知道哭穷了,万一让人家,把自己珍藏起来的金银财宝搜出来,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能在长安城居住的,哪一个没有爵位? 有爵位,就是勋贵! 是勋贵,就有资格招募家将! 按照典制上的记载,公爵可以豢养五百家眷,侯爵则是三百,再往下,依次递减。 ‘调兵遣将’的王守仁,并没有先去啃硬骨头。 而是选择了,比较靠近外围的官员家中。 一般情况下,官位越高,住的离皇宫越近。 譬如道兴坊,紧挨着皇宫丹凤门。 住在里边的,除了柳白之外,清一水都是实权王爷! 聪明人倒是不少。 知道是大理寺的人之后,直接打开大门,让人随便搜。 他们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罗艺的存在,像阴云一样,笼罩在长安城上空。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了动乱。 脑子灵光一点的,早就将万贯家财,搬到长安城外的别苑去了。 像房玄龄他们这种,提前知道一丁点内幕的人,甚至将家中的女眷,都送走了。 第一场冲突,出现在朱雀大街南头,保宁坊之中。 国子博士陈敬忠的家宅! 书院替代了国子监,其中的官员品级,倒是保留了下来。 原本是研究学问的,现在全都改成了,帮助三省整理卷宗的人。 国子博士,区区七品小官。 在保宁坊,却有一座五进的大宅子! 这里的地价低一些,却也不是七品官的俸禄,能买得起的。 不过,今夜没人在乎这些。 他们查的是钦犯,贪污受贿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陈府之中,鸡飞狗跳。 陈敬中虽只是七品,却因修撰隋书有功,进献了一些秘藏的前隋典籍,而被封为宁河县子。 大理寺的十个衙役,被陈府的家将团团包围。 “我等奉旨查案,尔等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为首的,是一位武散官陪戎副尉。 陈府家将寸步不让,对陪戎副尉的叫喊,也置之不理。 一个满脸老年斑的管家,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来。 国子博士是清贵官员,谁都不得罪。 再者说,有一个子爵的爵位当护身符,还不必将九品的武散官,放在眼里。 老管家脸色阴沉的指着那陪戎副尉,道:“既然说是奉旨,可有旨意?” “奉陛下口谕!” 陪戎副尉的脸色,显得有些尴尬。 他们这些人,只是听命办事罢了。 旨意? 皇帝还被关在柳家呢! 哪来的旨意? 老管家冷哼一声,道:“我家老爷受封为宁河县子,虽官位不显,却也不是尔等能冲撞的!速速离去,我陈家可既往不咎!” 陪戎副尉受了上边的死命令。 这时候退去,回去之后,少说也是撤职查办的后果。 他咬了咬牙,‘呛’的一声拔出刀。 “速速让开!不然的话,与逆党同罪!” 老管家一甩袖子,道:“拿下!天亮之后,交由长安县衙查办!” 家将们立刻扑了上去! 好在,双方都有分寸。 有人受伤,并没有闹出人命来。 很快,大理寺的衙役们,和那名陪戎副尉,被绑了起来。 家将头子,悄悄来到老管家身边,小声道:“陈叔,外边乱套了,咱们把大理寺的人抓了,恐怕...” 老管家横了他一眼,道:“看好他们,等老爷回府之后再说!” 他转身,向后院走去。 过了月亮门,推开一间房门。 里边站着八条汉子。 坐在椅子上的,赫然正是罗艺! “将军,他们开始搜罗官吏府上了!” 老管家匍匐在地上,十分卑微。 他们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因为他曾亲眼看过,自家老爷面对这位罗将军的时候,更加卑微... 罗艺正在擦拭一把刀。 罗家善用的兵刃,本来是枪。 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拿着一杆枪,实在是太扎眼了。 何况,来陈府的路上,差点暴露...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老管家走后,罗艺立刻站了起来。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陈府的异常之处,兄弟们随本将军立刻行动,须得全力出手,务必要将目标拿下!” 八个汉子低低的应了一声。 嗖嗖—— 而后,开门窜上房梁,潜入夜色! ... 罗艺是兵道大家。 无论是从乐仁坊,还是从昌平坊出发,都会引起旁人的关注。 可是,从长安城南端的保宁坊出发,虽说距离目标远一些,却更加的安全。 他抛弃了陈府这么一个据点,是值得的。 九个人穿房跃脊,迅速向着城中心靠近。 他们走的很小心,纵然下边的大街上,有无数的衙役和兵丁,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两刻之后,他们来到了延康坊。 下面,是一座占据了足足半个坊市的王府! 越王府! 他们的目标,是李泰! 不得不说,罗艺选择目标的角度,刁钻到了极点! 天下人都知道,若论守备森严,无能出皇宫之右。 可若论起守备人员的素质,天下间没能超过越王府的! 泰记之中,高手如云! 谁能想到,罗艺会打算将李泰掳走? 他早就得到了消息,身为泰记大掌柜的李泰,不可能在如此危机关头,抛下自己的职责。 站在越王府后花园甬道的房梁上,罗艺四下寻找。 “将军,在那!” 身后的汉子,提醒了一声,将方向指给罗艺看。 罗艺见状大喜! 李泰赫然坐在百丈之外的凉亭内! 看样子,他也参与了此次的搜罗行动。 泰记的人,正将一份份卷宗,呈送在李泰身前的石桌上。 “李泰身边那两人,一个叫沈威,一个叫徐振南,都是泰记之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兄弟们小心行事!不必取人性命,只需将李泰掳走便可!” 说罢,他轻轻跳下去,俯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向凉亭靠近... 第1090章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李泰正在凉亭之中,整理一批资料。 泰记的业务,日趋繁杂,光凭黄巢和沈威他们,难以为继。 书院又送来一批人手,可是,这批人手和刘仁轨他们比起来,差了好几条朱雀大街。 只能先培养一段时间,才能派得上用场。 搜罗长安城,需要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 没有优秀的统筹规划,是要出乱子的。 越王殿下亲自上场。 这个坊市需要增派人手,那个坊市需要再次清缴一遍... 他很清楚,自己的工作,有多么的重要。 全身心的投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在一旁帮助李泰的沈威,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 黑漆漆的,似乎没人经过。 “老徐,你去瞧瞧那边!” 徐振南不敢含糊。 论经验、论机敏,沈威是锦衣卫一众老兄弟之中,最出类拔萃的。 他打着灯笼,走到沈威手指的地方。 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撇着嘴走回来。 “成天大惊小怪,总部有好几百泰记高手,还怕人潜伏进来?” 沈威嘟嘟囔囔的跟他争辩。 李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皱着眉头,看手中的资料。 “不得不说,罗艺的心机实在是太可怕了,真想象不到,他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安排了这么多人手?!” “竟然连叔爷,和河间王叔的府上,都有他留下来的暗桩!” 徐振南笑道:“过了今晚,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泰没有回话,将资料放下,又从旁边,拿起了逮捕人员的名单。 又有人送来一份全新的资料。 看样子,事态比较紧急。 李泰接过来一看,脸色变了变。 “罗艺出现了!” 沈威和徐振南,立刻把脑袋凑了过来。 “陈敬中?” 徐振南挠着下巴想了想,道:“好像这厮有一个宁河县子的爵位,想不到,也被罗艺拉下水了。” 沈威的想法,更深一层。 “为何他会出现在陈敬中府上?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泰沉吟片刻,有些纳闷的说道:“看起来,罗艺好像是故意将陈敬中暴露出来的...” 这份资料,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劲头。 只要是住在长安城的人,全都知道今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脑子有泡的人,才会阻拦大理寺和刑部的搜查。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太古怪了! “肯定是要转移咱们的视线,罗艺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威沉声道。 李泰点了点头。 “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从旁边,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之中,翻出地图。 这是一份,三个月前才由刑部的高手,绘制出来的长安城地图。 上边不光画清楚各个坊市的范围,还着重标注了,各位大人府邸的所在之地。 在这方面,徐振南才是真正的高手。 他拿着炭笔,在地图上画了几道线。 最后,一起连接到保宁方,陈敬中的府邸。 “两种可能,一种是罗艺将火药埋藏在了某处,试图转移咱们的视线,去取火药,第二种,则是想趁机将某位重要人物掳走,依次要挟少爷!” 徐振南一边说,一边画。 当他画到某处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侦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徐振南可谓其中翘楚。 即便是刑部和大理寺,都罕有人能比得上他。 他画的这条线,一头连着陈敬中家,另外一头,赫然是几人现在所处的,越王府! 无数种想法,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徐振南的脑海! 他猛地一回头,看向李泰! 沈威和李泰往地图上看了一眼,脸色同时一变! 以两人的聪慧,当然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小心!” 沈威猛地将李泰按倒。 咚咚—— 两颗暗标,深深嵌入石桌之上! 紧接着,一道人影忽然出现。 就这灯光,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手中那把刀! 徐振南飞身而上,挡在李泰身前。 嗤—— 这一刀,结结实实的砍在徐振南的肩膀上! 徐振南闷哼一声,双手夹住长刀,不管不顾的大吼道:“敌袭!!” 沈威将李泰拉到自己身后,猛地蹲下,而后从徐振南的侧面,踹上持刀人。 “哼!” 持刀人冷哼一声,弃了长刀,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小的匕首。 扎向沈威的腰腹! 李泰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来袭击自己?! “越王殿下,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人将沈威逼退,一双眼睛,吐露着几分笑意。 他并不着急。 周围,八条汉子齐齐现身,和冲过来的泰记高手,战做一团。 长时间不敢说,一时半会的,恐怕泰记高手,无法近前。 李泰替徐振南堵着伤口,眼角不自觉的抽动着。 “罗艺!” 他咬着牙,说出了这个,让满朝文武都忌惮无比的人。 罗艺轻笑一声,干脆把面罩拉了下来。 “越王殿下,你身边这两人,并非罗某的对手,若是不想让他们死,还是跟罗某走吧。” 他依旧没有着急动手。 此次前来,他带来的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每一个人的身手,都属当世一流!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徐振南脸上留下来。 他刚才替李泰挡了一刀,左膀子上,都看见骨头了。 沈威明显不是罗艺的对手。 刚才,罗艺的匕首,几乎贴着他的腿,划了过去。 晚一丝,也就废了... 周围,泰记的高手们,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纵是有人冲过来,也被罗艺,轻描淡写的逼退,亦或者直接刺死! 这可都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培养出来的人才! 泰记的人,从来都不是为了作战而生的。 他们更多倾向于刺杀、探情一类的工作。 “让他们停手,本王跟你走!”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沈威和徐振南没有出声。 他们都是很冷静的人。 这时候,若是李泰不跟罗艺走,那就只有等他们两人战死之后,被罗艺强行掳走! 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况,还要搭上两条性命... 罗艺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罗某倒是小瞧了殿下...”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后对手下们道:“都停手吧。” 说完,他将匕首,轻轻搭在了李泰的咽喉上。 第1091章 有时候吧,我感觉我就像个傻子 看着罗艺挟持李泰远去,沈威和徐振南脸色铁青,一时之间,只能让人远远的跟在他们后边。 不过,两人也很清楚,跟上去,基本上没什么用。 像罗艺这样的人,会不给自己提前留好退路? “你快去通知少爷!” 徐振南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撕下一片衣角,将伤口包住。 而后,打了一声呼哨。 周围的泰记高手,立刻分出来十几个,跟着徐振南走了。 这时候,大理寺、刑部、巡城司,根本抽调不出来多少人。 他必须先回柳家大宅,寻求王守仁的帮助。 沈威正要去长安县衙,迎面碰见了匆匆跑过来的黄巢。 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黄巢脸色大变! “快去!” 他不敢耽搁沈威的时间。 再晚上那么一会儿,有可能李泰就没命了! 眼瞅着沈威离去,黄巢‘啪’的一声,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该死的!” 他咬着牙,招呼上自己身后的人。 “去皇宫!” 能召集的人越多越好! 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罗艺的藏身之处。 当下,也只有皇宫的金吾卫还闲着了。 ...... 皇宫! 黄巢赶到皇宫之中,出示了泰记的腰牌,顺利来到延英殿。 皇帝和皇后在柳家,文武百官在长安县衙,皇宫之中主事的,成了杨妃娘娘。 “青雀儿?” 杨飞娘娘听说之后,脸色惨白。 “陛下临走的时候,没有给本宫调动金吾卫的权限,这,这...” 黄巢急忙道:“还请娘娘出一份手书,在下拿着去见怀恩公公,事急从权!” “好!” 皇宫之中,最讲究程序。 哪怕万分危急之际,程序也一点都不能少。 杨妃赶紧找来纸笔,写完之后,交给黄巢。 “黄先生且慢!” 杨妃语气有些慌张的说道:“恪儿他们还在外边,还请黄先生,务必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黄巢一抱拳,道:“娘娘放心!” 他转身便走。 飞一般的,向着掖庭局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太监宫女。 似乎,还惊扰了几位娘娘的銮驾。 黄巢也顾不得许多了。 李泰的命,攥在罗艺手中。 姑且不论李泰在柳家的地位,光是他越王的身份,一旦除了意外,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跟着陪葬! 除了柳白之外,其他人的脑袋,都不会太安稳。 可黄巢没想到的是,在掖庭局,见到怀恩之后,却碰了钉子! 怀恩一点都不着急。 “娘娘的手书,可做不得数,没有陛下的旨意,咱家无权调动金吾卫!” 黄巢急了! 将怀恩身前的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越王殿下性命堪忧!你怎敢...” 说了一半,他忽然停住了。 眉毛挑了挑,道:“公公,越王他...” 就算怀疑长孙皇后,都不可能去怀疑怀恩。 这世上,很少有能像怀恩一样,值得去信任的了。 除非... 李泰被罗艺擒走,另有隐情? 怀恩嗤嗤一笑,道:“你这臭小子,脑子倒是还算灵光,当年罗艺可是数度败在咱们陛下手上,他能想到的,陛下会想不到?” “再者说,就算陛下疏漏了,你家柳公子能疏漏?” “可当时的确危机重重,连徐振南都受了重伤,而且总部也有不少高手...” 黄巢一边想,一边说。 而后,又补充道:“就算越王殿下被人掳走,咱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莫非,还能抓住罗艺不成?” “这就要回去问你家柳公子了,咱家现在可什么都不敢问,你家公子连陛下都敢关起来,咱家多一句嘴,说不准脑袋就没了...” 怀恩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知道了就快滚,咱家想睡片刻。” 黄巢苦笑一声,道:“公公可且末诓骗在下...” 怀恩一瞪眼,道:“你算什么东西?若非咱家在陛下面前说好话,百骑司的高手,岂会全都融入你泰记?” 黄巢一缩脖子。 他最怕的是许褚,其次,就要数怀恩了。 辛辛苦苦,培养了一群高手,全都给黄巢送了嫁衣。 换成谁,心里也不痛快。 “公公说的是...” 黄巢讪笑几声,退了出去。 走出掖庭局的时候,黄巢快把头皮挠破了,都没想出,李泰去了罗艺那,能有个卵好处... “罢了,不想了!” 黄巢嘟囔几声,朝着皇宫外走去。 出了皇宫,迎面正好看见,刚从家里出门的徐振南。 他骑在马上,看方向,是打算去长安县衙。 徐振南崔头丧气的,看见黄巢也不打招呼。 “老徐!” 黄巢拦住徐振南的马。 “起开!” 徐振南没好气的说道。 “你也问过王先生了?” 徐振南翻了个白眼,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好在他身强力壮,伤口深了一点,倒是不会致命。 对于他们这种,武艺高强之人,外伤算不得什么。 “废话!” 黄巢纳闷道:“那你还去长安县衙作甚?” “平白无故挨了一刀,我不得找人治治?!孙神仙和李神医都在县衙,我不去那,还能去哪?” 徐振南用那条好胳膊,一带缰绳,绕过黄巢,向着长安县衙的方向,疾驰而去。 黄巢被徐振南的马,喷了一脸的口水。 他一边抹口水,一边喃喃道:“有时候吧,我感觉我就像个傻子...” 说完,叹了一口气。 正要进门,王守仁忽然又出来了。 “先生!” 黄巢急忙行礼。 知道李泰安然无恙,黄巢也就不着急了。 “不知先生打算去哪里?” 王守仁看了看浑身狼狈不堪的黄巢,笑道:“自然是去衙门看戏。” 黄巢抬头看天。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这才发现,天都快亮了! 他还记得,按照预定好的计划,天亮的那一刻,就该收网了。 “这场风波终于快过去了,听少爷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回家,直接去外边玩上一段时间,两位夫人已经走了,承乾他们正在收拾行李,谁来不及跑,谁就留下来看家。” 王守仁向黄巢展示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小包袱。 黄巢脸色一变! “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咱们同去县衙看戏!” 第1092章 连皇帝都关起来了,你算个屁? 长安县衙! 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六月的天气,稍微起了点风,竟然有一种,令人寒彻透骨的感觉。 县衙的大堂上,已经站不下人了。 门口的大街上,足足三百多个衙役,持刀将前后巷子全部看管了起来。 中间,是无数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人! 这些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其中不乏衣着华贵之人。 也有几个,一副乞丐打扮。 无一例外,他们全部都是,今日被抓捕起来的人! 抓捕工作还未结束。 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送来。 酒楼里的人们,没有丝毫睡意。 有的,只有彻骨的寒意! 长安城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罗艺的人! 能坐在酒楼里,说明没有丝毫的嫌疑。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军中老帅。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边缘性的文官,以及王勣、李纲他们、 天黑之前,还嚣张无比的李纲,彻底蔫了。 长安城是皇宫的所在地,是天下文化荟萃之地,同样,也是百骑司的大本营!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经营出这么多暗桩,可想而知,罗艺这些年来,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想一想,都让人后怕。 如果罗艺想取某个人的性命,似乎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甚至于,这么多人,都有能力冲进皇宫,取李二的项上人头了! 好在,罗艺的野心够大! 他知道,直接用暗杀之类的手段,夺不了天下。 这才密谋至今,都没有掀起大规模的动乱。 长安县衙里。 赵普精神奕奕,他手中攥着一本名单。 从人名上看,至少已经抓来八成人了。 他瞥了一眼,两侧那些官员的脸色。 什么叫众生百态? 一目了然! 从他们的脸上,甚至都可以看出,他们跟这件事,究竟有没有瓜葛。 有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 一看就知道,他们并不关心,今天究竟会死多少人。 也有面色严峻的。 看样子,还是比较关心朝廷安危的。 也有不少,不断瑟瑟发抖的。 譬如,快挨到大门口的国子博士,陈敬中。 因为,他的老管家,就在他不足三丈的地方! 不过两人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老管家嘴里塞着麻布,身上带着枷锁。 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很想告诉陈敬中,自家是被罗艺抛弃的。 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了。 等待陈家的,只有满门抄斩一途! 黄门侍郎高季辅、雍州别驾杨行道、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江淮兴,以及国子司业杜光庭,这四人的脸色,尤其难看! 他们都是正五品以上的高级官员,位高权重! 高季辅是其中官阶最高的。 黄门侍郎是皇帝近侍,专门负责传达诏令,属于三省的储备干部。 再往上提一格,便是大佬级的人物。 心怀鬼胎的他,左右看了看,咬了咬牙,站起身道:“本官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 房玄龄等人面色一黯。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高季辅是朝廷重臣,武德初年,便归顺了大唐。 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着实不易。 他和房玄龄等人,平日的交情也算不错。 看着老朋友陷入深渊,房玄龄等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季辅走到大门口,见没人阻拦,心中忽然一松。 他隐隐看到了几分希望。 赵普的眼皮都没抬,似乎并不关心,高季辅走不走。 一见此状,杨行道、江淮兴、杜光庭等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被捆起来的人之中,有几个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似乎,是想向他们求救。 结果被人一杆子捅在后背上,重重的倒地。 高季辅等人有不自然,其中,羽林中郎将江淮兴的反应,格外剧烈。 一个人倒在他的脚下,他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 “滚开!莫要挡着本官!” “呜呜——” 那人拼命的往江淮兴脚下拱。 江淮兴一连退了好几步,而后心中一狠,一脚踢在那人的面门上! 那人自然是当即晕了过去。 堂上,赵普的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赵大人...” 房玄龄声音嘶哑的开口道。 维护朝堂稳定,是宰相的职责所在。 可想而知,这场风波,会将一大批人拉下马。 他这位宰相,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 赵普拱了拱手,道:“房相稍安勿躁。” 房玄龄张了张嘴,没说话。 倒不是赵普能安他的心,而是他看到,对面酒楼之中,柳白施施然的站起来,缓缓往下走。 很快,高季辅等人走到县衙大门口。 正要让衙役们让路。 这时候,忽然看见柳白走过来,四人浑身一颤! 高季辅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 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的笑容,肯定无比僵硬。 “柳公子,这都一夜了,本官着实身子不适,可否告假,先行归家休憩?” 柳白走到县衙门口外站定。 “孙神仙和李神医就在酒楼之中,若是高黄门身子不适,可随时找他们瞧一瞧。” 高季辅强笑道:“老毛病了,不至于劳烦两位神医...” 他想往前走去,却被长安县衙的衙役,推了一个趔趄! “你...” 高季辅双眉倒竖! 不等他发作,柳白淡淡的说道:“高黄门还是回去的好,莫要自误,也莫要误了自己的家人...” “柳公子,囚禁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高季辅干脆撕破脸皮,色厉内荏的说道。 柳白笑吟吟的看着他。 目光仿佛在说:老子连皇帝都关起来了,你算个屁? 高季辅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身后的江淮兴等人,心中焦灼的想杀人! 他们这才明白,柳白为何在这里坐了一夜! 分明就是专门来看管百官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房玄龄他们,都不可能拦住所有官员。 普天之下,唯有柳白! 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胆敢强行冲出去,柳白就敢当街斩了他们! 这种事情,柳白没做过,不代表,他做不到... 自从把皇帝关起来的那一刻起,柳白就把朝廷上下,全都得罪死了。 相比之下,杀几个官员,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093章 柳白这两天,把朝廷上下得罪了一个遍 形势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柳白独自一人,站在县衙门前,仿佛一座大山般,堵住了高季辅等人的生路。 高季辅咽了一口唾沫,对身后的杜光庭,道:“杜司业,你看呢?” 杜光庭也算是当世大儒,地位比不上王勣等人,却也能和虞世南他们,拼个半斤八两。 属于那种,官名不显,威望却很高的人。 杜光庭阴着脸,道:“柳公子,不知我等犯了什么罪?” 柳白依旧笑吟吟的不说话。 杜光庭深吸了一口气,在高季辅耳边,小声道:“当今之计,唯有强行破关了,你我之力,还没资格冲撞柳白...” 高季辅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冲县衙大堂里喊道:“王少尹、鲁司马、马御史、汤大夫...” 一连喊了十几个人! 被他喊到的人,顿时都脸色灰白,满心无奈。 心中恨极了高季辅,把他们拉下水,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纷纷起身,在房玄龄等人,无比悲哀的目光之中,走了出去... 近二十位朝中重臣,站在县衙门口,和柳白当街对峙! “柳公子,我等...” “本官身体不适...” “关押朝廷重臣,乃是...” 劝告有之,威胁有之,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早就知道,若是继续逗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李承诫状告的不仅仅罗艺,还有,和罗艺狼狈为奸的他们! 有胆子小的,也被高季辅逼了出来。 柳白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将手里一直把玩的扇子,收进袖笼里。 “正主还没到,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倒是挺着急...” 杜光庭悄悄拉了拉,站在一旁的羽林中郎将江淮兴。 在场之中,只有他是行伍出身,武艺不凡。 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李二对文官的统治力,实在是不怎样。 军方倒是忠心耿耿的,没有几个参与罗艺的密谋。 “圣贤书真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柳白幽幽的说道。 他话音刚落! 江淮兴忽然暴起。 他以极快的速度,向柳白冲去! 两人本就隔着不远,踏过门槛,就能近柳白的身!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让江淮兴劫持了柳白,那么万事皆休! 除了让他们安然出城,朝廷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柳白眼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房玄龄等人‘蹭’的一声站起来。 “柳白!” “小心!” “贼子尔敢?!” 酒楼二楼里,王勣等人也吓得站了起来! 江淮兴看到了一线希望。 众所周知,柳白有一手好箭术,却不会武艺。 这么近的距离,挟持住他,是板上钉钉的! 嘣—— 就在此时,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动声,从街口响起! 一支比普通弩箭,粗了三四倍的箭矢,在弓弦声响起的同时,没入江淮兴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生生将他带飞了出去! 众人猛地看向箭矢来的地方。 只见,七十丈之外的街口处,薛礼正拿着柳白的弓,还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 柳白的弓,比一般的弓大了两倍。 力道则大了好几倍。 薛礼这一箭射出来,力道快赶得上攻城凿的一半了! 叮—— 江淮兴飞出去之后,竟直接钉在了地上。 手刨脚蹬了一阵,便没有了生息。 柳白嗤嗤一笑,道:“你以为你是罗艺?” 短时间的惊变,让高季辅等人吓呆了。 堂堂的羽林中郎将,就这么死了? 柳白扫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最好老实一点,至少,现在你们还活着。” 他没有再多说别的,转身走回酒楼。 不多时,便出现在二楼的围栏边上。 高季辅等人如坠冰窖,通体生寒。 一个人悄悄溜了回去。 又一个人,悄悄的溜了回去。 一转眼,他们全都跑回来了。 迎着文武百官的目光,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赵普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也差不多了...” 估摸着,还有两刻,天就会完全亮了。 啪—— 一声惊堂木,吓了所有人一跳。 “陈捕头,现在带人前往越王府,缉拿朝廷要犯罗艺!”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罗艺竟然在越王府?” “不是说,现在还没找到吗?” “莫非是泰记寻到了他的踪迹?” 衙役们得了命令,立刻冲出去。 ... 酒楼里。 王守仁和黄巢,一前一后走了上来。 看到王守仁背的小包袱,柳白笑道:“你们倒是挺利索。” 王守仁把包袱放下,在王勣身边挤了一个位置。 他在书院的地位,已经不比王勣差多少了。 唯独太年轻,短时间内,在士林威望上,比不得王勣。 “属下可没有看家的本事...” 黄巢没资格坐下,幽幽的说道:“上回少爷就把我老黄落下了,这一回,我老黄可不揽这烂差事了。” 柳白呵呵一笑,指着后面的包间,道:“你去瞧瞧老徐,那厮受伤不轻,心里满是怨念,生怕咱们把他留下来看家。” 黄巢点了点头,向包间走去。 王勣纳闷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柳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王勣自知失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柳白这两天,把朝廷上下得罪了一个遍。 关了皇帝皇后,囚禁文武百官。 又间接性的,把长安城搅动得天翻地覆。 就算所有人都念着他的好,感着他的恩,短时间内,恐怕也没办法继续留下来了。 事出有因,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王勣这番话,有点挤兑人的意思了... “少爷,老公爷从城北大营调了三万人过来,听他的意思,好像也不想接着干了,打算跟着咱们一起出去...” 程咬金的情况,跟柳白是一样的。 纵然是为了皇家,为了天下,可擅自调动兵马,终究是事实。 留在长安,还不如出去玩一段时间。 回来之后,不大可能封王,但一个骠骑大将军的名头,是少不了的。 听闻此言,柳白脸色一变! 带着程咬金出去玩? 好好的散心,都变成受罪了! 不行! 必须想个法子,把程咬金支开! 第1094章 这主意,莫非就是赵普给你想的? 天渐渐变亮了。 长安城中,一片肃然! 随着城北大营的三万兵马调动完毕,长安彻底成为了一座军城! 一切,都由军队管辖。 各个坊市的大门,不允许打开。 无论是谁,都不许出门。 程咬金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冰冷。 手中的马槊,还在往下滴血。 这一夜,他自己都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 只知道,这些人之中,有王侯将相的族人、管家,也有豪商富贾的掌柜、仆役。 跟在他身后的,是密密麻麻的士兵,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囚车! 无数双眼睛,从街道两旁民居的门缝之中,偷偷看着这支队伍。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儒生,踉踉跄跄的从角落冲出来。 挡在程咬金的马前。 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国将不国,国将不国!你们将陛下囚禁起来,还滥杀无辜,难得真的要造反吗?!” 呼—— 丈二长的马槊,带着风声,落在老儒生的面前。 程咬金目光冰冷的说道:“让开!” 两个亲卫上前,想要将老儒生架走。 老儒生拼死挣扎,竟然将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折腾得灰头土脸。 噗—— 就在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程咬金手臂一震! 老儒生的头颅,瞬间飞上了天! “不自量力!” 程咬金伸手一抄,接住头颅,而后远远的一抛。 砰! 头颅像烂西瓜一样,砸在旁边的墙上。 “抬走!” 他厌恶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让人将老儒生的无头尸首抬走。 当此紧要关头,长安城中,不允许出现任何其他的声音! 杀戮,是不可避免的! 区区几个人的性命,远远比不上,震慑宵小重要! 门缝后的人们,几乎都捂住了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 天...要变了! 难道,程咬金真的打算造反? “不知死活的东西...” 程咬金嘟囔了几声,挥了挥手,让大军继续前进。 三万士兵,再加上一万各个衙门的衙役和胥吏,搜罗了一个下午,加一整个晚上。 才终于,抓到了大部分人。 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出了岔子,那可就不妙了。 到时候,老儒生一条性命,根本就赔不起! 最轻,也是个夷三族的结果! 程咬金觉得,自己救了不少人的命... 踏踏踏—— 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长安县衙的方向靠近着。 明显可以看出,只要是带品级的行伍中人,脸上都满是兴奋之色。 贞观三年以后,天下太平,军方被文官集团,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莫说他们这些下边的人,就连军方的大佬们,都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 ‘军神’李靖,甚至连自家的影壁都拆了。 生怕别人以为,他在家中,干点别的勾当。 这一回,军方全面接手长安城的防务以及管制工作。 意味着,军方将再度崛起! 路过安仁坊的时候,程咬金停了下来。 距离长安县衙,还有两个坊市。 等了片刻,许褚带着二十几个柳家的护卫,从对面赶来。 “老公爷!” 许褚骑在马上,抱拳道。 程咬金点了点头,看向许褚身后。 “都解决了?” 许褚咧嘴一笑,道:“万无一失!” 程咬金也笑了。 翻身下马,走到许褚身后。 这是一辆,由金日磾亲自赶的马车。 马车里,不断的晃悠,似乎里边的人,并不甘心坐着。 “老公爷!” 金日磾嘻嘻一笑,露出一嘴的小白牙。 “打开!” 得到程咬金的命令,金日磾掀开身后的车帘。 坐在里边的,赫然正是罗艺! “啧啧,你这老小子的待遇,还真是不错,马上就要砍脑袋了,竟然还能坐马车?” 罗艺的眼睛凸起,肉眼可见,额头上的青筋,正在不断跳动。 可惜的是,他手脚上都有铁链,嘴里塞着一个麻核桃。 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 程咬金嘿然一笑,放下车帘。 “越王呢?” “本王在这。” 后边的马车里,李泰有些艰难的,跳了下来。 走路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点小伤。 “见过程伯伯!” 私下见面的时候,包括李承乾在内的所有皇子,面对程咬金他们,都是以晚辈自居的。 程咬金蒲扇般的大手,在李泰肩膀上可劲拍着。 李泰疼的龇牙咧嘴。 “小子,做的不错!” 他哈哈大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件事,也该尘埃落定了,再这么下去,就该有人说,咱们是要造反了!” 李泰苦笑一声,轻轻咳嗽几下,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程咬金、 想了想,李泰还是放弃了。 以程咬金的脑子,不一定能理解,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 话不多说,众人再次上马。 很快,便到达了长安县衙! ... “这么说来,李泰是你故意送给罗艺的,但罗艺自己也知道,却还是将李泰掳走了?” 酒楼二楼中,王勣满脸迷茫的看着柳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这是什么逻辑? 就好像,猎人挖了一个坑,告诉狗熊,这个坑是专门为他预备的。 狗熊明知道,自己掉下去之后,再爬上来就没命了,还偏偏往里蹦? 为何感觉,猎人和狗熊,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是一种心理博弈,将李泰暴露出来,也属于投鼠忌器,若是没有任何疏漏,罗艺狗急跳墙之下,说不定就会引爆火药,到那时候,长安城还不知会死多少无辜百姓...” “同样,罗艺很清楚,若是引爆了火药,他便得罪了天下所有人,那么他造反的美梦,也就彻底破碎了,因此,他明知道李泰是个坑,也不得不去跳...毕竟,他是个还算聪明的人。” 听完柳白的解释,王勣倒吸一口冷气。 悄悄看了看,远处依旧正在盯着府衙的人们。 也不知,等他们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一种阳谋! 让敌人明知是错,却不得不去犯错! 比阴谋诡计,强了百倍! “这主意,莫非就是赵普给你想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王勣愕然发现,柳白竟然不见了? 回头再一看,刚才还坐在围栏旁边的王守仁,以及他身后的黄巢,竟然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第1095章 能在朝中混一辈子的,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柳白呢?” 王勣来回扫量。 坐在后排的屈突通,朝楼下指了指。 王勣急忙转身,来到栏杆处。 正好看见,柳白带着王守仁和黄巢走出酒楼。 不过,他们并未朝着县衙走,而是转入街口,不见了... “柳白!” 王勣喊了一嗓子。 柳白也没回头。 “坏了!” 王勣脸色一变。 “这小子又要跑!”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罗艺肯定已经被逮到了。 既然逮到了,柳白也就没有任何任务去做了... 这时候,当然是撒丫子跑! 不跑的话,就会招致满城的骂声! 无论如何,柳白都把文武百官,李氏皇族们,得罪死了... 王勣额头汗下。 他依稀记得,这里边,貌似还有自己的事... 当初柳白将皇帝关起来,王勣是鼎力支持的。 柳白一走,那些和罗艺有勾结的官员,自然会想办法跑路。 如此以来,震慑百官的任务,自然而然会落在剩下的人之中,脑袋最大的一个... 王勣扫视了周围一圈。 毫无疑问,自己就是那个脑袋最大的!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有些人甚至私底下结了亲。 得罪一个,就等于得罪一片。 “不行,赶紧跑!” 王勣心中大呼,脸上却没有做出多少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道:“老夫去下面看一看。” 军方的人,可没有那么多脑回路。 他们以为,王勣是真的打算下去看一看。 可在场之中,不仅仅是军方的一个。 有一个人的脑子,并不比王勣差。 那就是...李纲! “先生万万走不得啊!” 李纲猛地站起来,挡在王勣面前。 王勣强忍着,一脑袋撞死在李纲身上的冲动,和颜悦色的说道:“老夫就是去瞧瞧,万一出了岔子,可就不妥了...” 能在朝中混一辈子的,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李纲一眼就看穿了王勣的想法。 “先生万万走不得!” 他只能尽力拖住王勣,同时,心中也在怒骂柳白。 那厮早就算好了一切,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让自己,一直待在楼上... 跟罗艺玩阳谋也就罢了,竟然把老夫也绕了进去?! 王勣强笑道:“不如,文纪你随老夫一同下去?” 他是想,让李纲跟着你自己一起跑路。 李纲大惊失色。 “万万不可!” 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作为息王的一脉的‘余孽’,他和王勣大不一样! 王勣走了也就走了。 他若是走了,还不知会留下多少风言风语! “这群劣货,怎么也不出来拦一拦?” 李纲心里也在埋怨,屈突通他们这些军方的大佬。 一个个,脑子里就剩下吃喝拉撒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 柳白为何不去县衙,而是在酒楼里待着? 不就是故意把这群人摘出来,来监视县衙里那些人吗? 尉迟敬德的大孙子,到了年级,马上就要进入书院的学前班读书了。 成天巴结王勣,跟个狗腿子一样。 他有些不悦的站起来,道:“你拦王先生作甚?” 李纲气得吹胡子瞪眼。 奈何,却不好意思把实情讲出来。 揭开真相,王勣的老脸往哪搁? 到时候,他李纲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这,这...” 正发愁的时候,谢天谢地,程咬金来了! “你们快看!” 李纲指着下边,刚刚过来的军队道。 王勣捂住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走不了了... 他狠狠的瞪了李纲一眼,旋即悻悻的走回去坐下。 心中恨不得把柳白和李纲砍死。 李纲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王勣的脸色,不住的哀叹。 ... 人在紧张的状态下,是不知道疲惫的。 譬如房玄龄等人。 虽说年纪也不小了,但在高度紧张之下,熬了一夜,也未曾有丝毫倦意。 可若是紧张,加上恐惧,就大不一样了... 高季辅等人脸色惨白,心力交瘁。 身子骨弱的国子司业杜光庭,早就摊在椅子上,晕过去了。 两条腿还一抽一抽的,不知在做什么噩梦。 赵普那一双眼睛,瞪得像对铃铛! 踏踏踏—— 一伍士族,将罗艺押送上来。 另外一队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带血的包袱。 看样子,罗艺带在身边的手下,一个都没活下来... 啪—— 惊堂木一响。 吓得衙门里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高季辅等人汗如雨下,出气如牛,脑袋快别到裤裆里了。 死罪难逃,他们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李承诫惨然一笑,看着挂了一身零零碎碎的罗艺。 被抓起来,上了枷锁,还捆一身铁链子的人,罗艺是独一份。 “师傅...” 李承诫语气有些颤抖的说道。 罗艺须发皆张,依旧在不停的挣扎。 砰! 被身后的衙役,一棍子捅在腰眼上,重重的跪倒在地。 “堂下何人?!” 赵普声音洪亮的说道。 有人抠出了罗艺嘴里的麻核桃。 罗艺满脸狰狞的说道:“够胆就直接杀了老子,还废什么话?!” 赵普不为所动,道:“左右,速去查明此人身份!” 县衙公堂之上,县令最大! 这种场合,宰相都无权干涉县令的权力! 见没人动弹,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一同起身。 走到罗艺面前,上下看了看。 “赵县令,身份验明!” 赵普起身拱手,以致谢意。 “你拿什么治老子的罪?!” 罗艺嘶吼着,依旧在拼命挣扎。 他在绝望之下,已经失去理智了。 按理说,赵普还真就没办法,给罗艺治罪... 的确是有证据。 罗艺做的事情,和造反没多大区别。 可证据一拿出来,就代表着,把皇家的脸面也抛了出去。 最重要的是,会让当今陛下背负骂名! 后果严重了,甚至会让天下再起兵乱! 赵普冷笑一声。 至今为止,所有主意都是他出的,他当然知道怎么应对! “原告!” 李承诫浑身一激灵。 默默的走到大堂中央。 赵普肃然道:“据你所呈状纸,罗艺可有作奸犯科之举?” 李承诫不敢再看罗艺,拼尽全身的力气,咬着牙,道:“有!” 赵普满意的点了点头。 “罗艺,李承诫状告你私贩幼童,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不光是罗艺,坐在县衙之中的文武百官,全都傻了。 私贩幼童? 什么鬼? 第1096章 赵普也太阴了,罗艺被气吐血了 一句‘私贩幼童’,将县衙紧张的气氛,摧毁得干干净净... 罗艺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是不争的事实。 想拿证据,就要用皇家的脸面,和天下的安定来换。 可是,私贩幼童是从哪来的? 莫非,罗艺在造反的同时,还兼着拍花子的业务? 李承诫心情沉重,很是难过,可听到这句话,脸也不禁红了起来。 罗艺坐在地上,双目圆瞪,整张脸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有过无数的设想。 甚至已经做好了,赵普言行逼供的可能。 除了硬抗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一旦揽下某些莫须有的罪名,恐怕连死都是奢求了。 历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他早就琢磨透了。 除非言行逼供,否则不管是朝廷,还是长安县衙,都没有办法治他的罪! 李二付不起代价! 打了一辈子仗,数度濒死的人,还怕言行逼供? 拔手指甲都是小把戏! 早年间,跟窦建德打仗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不照样活了下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如此滑稽的罪名! 大唐并不禁止人口买卖,当然,需要符合一定的程序。 不然的话,高官富贾家里那些仆役丫鬟,都是从哪来的? 官方有认定的人伢子,他们会根据固定的流程,进行人口买卖。 每一笔交易,都需要从官府备案。 买卖的人,要么是获罪连坐的官员家属,要么就是没有户籍的流民。 隋末战乱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躲进秦岭的深山之中。 大唐立国后,给百姓重新登记造册,那些人也没有出来。 这几年,才陆续出现。 没有户籍的他们,除了当奴仆,便只能去当乞丐。 而私贩人口,尤其是幼童,也是了不得的大罪。 武德二年制定的‘十恶’之罪中,私贩人口位列前排,理当处斩! 然而,跟造反比起来,私贩人口实在是小打小闹。 将造反比作卖豪华住宅的,那么私贩人口,顶多算摆地摊卖鞋垫子的... 诛心之言! 哪怕罗艺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也明白,赵普是在侮辱他。 想要将这场轩然大波,化解为一场笑话。 历朝历代造反的人,即便失败了,也会落下一个英雄豪杰的名头。 而一旦这个罪名做实了,那么罗艺,必定被钉在‘造反英雄’的耻辱架上。 好端端的一个盖世豪杰,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拍花子的? 罗艺有一种,立刻吐血而亡的冲动... 在这个时代,名声可比命,要值钱得多... “老子贩卖谁了?!休要胡言乱语!” 罗艺眼珠子都红了。 恨不得冲上去,把赵普咬死! 房玄龄有点心虚,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起身走到赵普身旁。 地位上的差别,让赵普不得不站起来。 “房相!” “赵县令,如此定罪,是否有些不妥?” 房玄龄小声问道。 文武百官们还在议论,倒是不怕他们听见。 或许,唯一高兴的,只有高季辅他们几个。 罗艺没造反,那么他们就没罪了。 看向赵普的目光,充满了感恩... 赵普那一句话,等于救了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房相何出此言?人证物证具在,本官这便要宣判了!” 房玄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怔愣了片刻,嘴角抽搐了几下,坐了回去。 啪—— 惊堂木一拍。 “罗艺,本官问你,你可知罪?!” “拿出证据来!” 罗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卖过什么人。 他宁愿因造反,被当街砍头,也不愿变成了拍花子的,受人耻笑。 赵普冷笑一声,道:“人证!” 众人纷纷向门口看去。 想知道,人证究竟是谁? 难道,罗艺还真拓展了拍花子的业务? 大门口空空荡荡的,没人出现。 罗艺重重的哼了一声,干脆闭上了双眼。 他刚一闭上眼睛,就听身旁,有人幽幽的说道:“人证在...” 罗艺豁然睁开双眼。 说话的人,竟然又是李承诫! 聪明如罗艺,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身形也摇摇欲坠! “李承诫是人证?!” “他是被罗艺拐卖的?!” “开什么玩笑?!” 人群一阵哗然。 房玄龄等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可紧接着,他们也想明白了。 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几分笑容。 看向赵普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也多了几分...忌惮? 欣赏之地,在于赵普用巧妙的手法,给了罗艺一个,恰当到了极点的罪名。 忌惮之地,在于...这厮实在是太他娘的阴了! 李承诫是被罗艺拐卖的吗? 肯定不是! 作为息王的儿子,他算是被罗艺救出去的。 戏文里,经常出现这种故事。 主人被害,忠仆带着少主,远遁千里,只为报仇。 可那也要分情况。 如果少主说,自己是被忠仆拐走的... 那么这个罪名,还真就坐实了! 定罪,无非讲究两点。 人证和物证! 人证有了! 而物证... 为了证明,罗艺有私贩幼童的举动,造几份买卖文书,说罗艺拐走李承诫,就是为了拿他换银子...实在是太简单了。 院子里,罗艺的那些手下之中,肯定有不想死的。 随便拉出来一个,让他们证明一下,不就成了? 私贩幼童的罪名成立,罗艺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贞观律》上写的清清楚楚! 此外,罗艺既然是拐卖李承诫,那么也代表着,他不再归属于息王一脉。 朝廷砍了罗艺,甚至可以说,是给息王一脉报仇! 一石好几个鸟,皇帝还能搏个好名声! 如此一来,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赵普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物证。 报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啧啧,堂堂的息王后人,竟然只被你卖了三文钱,罗艺...你真是做生意的鬼才。” 赵普给罗艺定罪的同时,不忘埋汰他几句。 还连带着李承诫... 罗艺怒急攻心。 “你——” 噗! 一口血雾喷出来,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普,而后,直愣愣的扑倒在地上。 第1097章 赵普这个人太可怕了 柳家是一个很公平的团体。 谁出的主意,谁就出来领赏。 首先,柳白不是个贪功的人,其次,朝廷的功劳对于他来说,也却是差点意思。 人生在世,无非讲究个权财。 财上,李二不靠柳白接济就不错了。 他只能管管内孥,若是敢动国库,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有无数的大臣,撞死在紫宸殿的柱子上。 去年大兴土木,重修了宣政殿。 年初出征之前,又琢磨着,修建个大明宫。 内孥的银子,哗啦啦全流了出去。 李二的口袋里,也就剩下仨瓜俩枣了。 从权上看,柳白那‘中书令’的名头,意味着他这辈子的仕途,差不多也就走到头了。 亲王都差了几分! 除了造反自己当皇帝之外,貌似也没多大可玩的。 但是! 依附在柳家门下的那群人,不一样。 他们需要钱财。 这方面,柳白完全可以满足他们。 光西域一项的收益,就够他们全家活上好几辈子的。 可实话实说,权力上,柳白没办法给他们多少照应。 像韩同和狄知逊,坐到了六部侍郎的位置上,再怎么努力,也与三省无缘。 在这个看出身的年头,他们没有丁点希望。 柳白倒是不怎么操心其他人,唯一让他挂怀的,就是书院的学生们。 严格的说,柳白就是他们的老师。 这世道没有好门路,再有才华,也进不去权力的中心。 从这个角度上看,房玄龄他们一样靠不住。 连自家的儿子,都要跟柳白讨人情,去物业司上班,靠他们行吗? 之前,柳家的情况很尴尬。 人才济济,兵多将广,却没有一个能在朝堂之上,站得住脚的人。 尤其是文官! 柳白不图别的,只图书院的学生们,能有一个好靠山。 至少,不会受到旁人的欺负。 于是,赵普应运而生! 他的出现,填补了柳家没有文官人才的尴尬境地。 从执政方面讲,王守仁逊色于赵普不止一筹。 不光柳白,朝廷上下,只要是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赵普在长安县令的任上,待不了几天。 柳白将缉拿罗艺这么大的功劳,全都给了赵普。 但凡换个在朝中当了多年官员的人,直接封国公都够了! 可想而知,当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赵普进入朝廷核心层,根本用了多久! 长安县令,比其他县令的品级,高了好几层。 再往上提一格,便是实权人物。 ‘私贩幼童’这四个字的分量极重。 用巧妙的手法,将罗艺从息王一脉的队伍之中,开革了出去。 还足以给他定了死罪! 光这一手,便足以让三省的大佬们,重视起赵普这个人物了。 和罗艺勾结的人,胆战心惊,脑子里想不出别的。 可事不关己的那些人,都在揣摩,赵普的未来... 事成定局,尘埃落定,房玄龄等人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担忧。 包括在场的六部尚书级人物,他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不是赵普,也不是罗艺,而是...黄门侍郎,高季辅! 高季辅被他们盯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奈何性命堪忧,他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希望众人把自己当成空气。 用脚后跟想都能想明白,这厮死定了! 朝中的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 别的位置,交给赵普这么大功劳的人,的确有点委屈。 唯独黄门侍郎,正四品的位置,天子近侍,不大不小刚刚好! 罗艺被定罪,意味着朝中有无数人会被拉下马。 格局的变动,必定关乎天下大势! 几位三省大佬的心思,转变得很快。 在他们眼中,罗艺已经是个死人了,多看一眼,都嫌费力气。 他们的心思,立刻转向朝堂! 这时候,赵普已经亲自写好了判决文书。 看似雷霆万钧的一场风波,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是很好的结局。 一个‘私贩幼童’的罪名,已经够了。 不仅仅能让罗艺死,还是皇家的遮羞布。 毕竟,有的事情,不能说的太细... 力度太大,丢的是朝廷和皇家的脸面。 “本官宣判!” 赵普站起身。 这时候,合计了半天的房玄龄等人,同时站了起来。 “赵县令,且慢!” 赵普放下文书,笑吟吟的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心里一突,觉得赵普好像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他眉头皱了一下,道:“本相欲借判决文书一观!” 赵普立刻命胥吏,将判决文书,交给房玄龄。 杜如晦他们几个凑过来,看到判决文书上的内容,面面相觑! 再看向赵普的眼神,又变了! 他们本想,阻拦赵普给高季辅等人定罪。 一来,维护朝廷的脸面。 这么多官员,跟罗艺勾结,而且都是重臣,说出去天下百姓会对朝廷失去信任。 而且,给他们定的罪,最多也就是跟罗艺勾结着,一起买卖人口。 好说不好听。 二来,他们也想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让高季辅他们主动辞官,日后再慢慢料理。 如此以来,黄门侍郎的位置,就可以看做是房玄龄他们几个,送给赵普的。 可谁知道,判决书上压根就没提高季辅他们的事! 这是什么心眼?! 赵普这个人太可怕了! 怪不得他要亲自写判决文书,以往,这都是胥吏的职责! 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政治高手! 房玄龄心中哀叹。 他觉得,自己这个宰相的位置,用不了几年,也会被赵普拿下了... 见房玄龄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杜如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房玄龄这才缓过神来,将判决书交还回去。 “赵大人这判决书写的,有理有据,便是如此吧!” 说完,他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以后可不敢用上官对下官的语气说话了。 还是平等点好... 赵普始终笑吟吟的,冲着房玄龄微微颔首。 看着他的笑容,文武百官只觉得,后脖颈没来由的一寒。 尤其是高季辅等人,浑身颤抖个不停。 有几个没出息的,已经哭出声了。 赵普清了清嗓子,收敛起笑容。 “下面,本官宣判...” 第1098章 柳大哥有一封信,命小侄交个诸位叔伯 毋庸置疑,罗艺的脑袋掉定了。 没人关心,他的脑袋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掉。 就像没有人关心,高季辅等人,会在什么时候被抄家灭族。 严格的说,高季辅等人的罪名,比罗艺还要大。 罗艺终究是息王的人,就算给他按了一个,私贩幼童的罪名,也不过砍一颗脑袋了事。 高季辅等人就不一样了! 身为朝廷重臣,与叛逆为伍,戕害皇族,罪在不赦! 朝廷在乎面子,不会实话实说,但给他们罗织一些,贪赃枉法之类的最罪名,还是很简单的。 毕竟,这年头像魏征那般,一个子都不往自己家搂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 李纲够古板,照样家财万贯! 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风波,就这么无声的消弭了。 眼瞅着押送罗艺的囚车,向着天牢行去,房玄龄等人纷纷走出长安县衙。 天气不算太好,但在大多数人心中,今日都是难得的大晴天! 拨开云雾,重见光明! “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出现同样的乱子了,老夫也一把年纪,禁不起折腾了...” 房玄龄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脑袋的时候,脸上阴霾尽去。 “赵大人,新官上任未做东,可不合规矩!” 房玄龄一说这话,顿时多了一大片起哄的人。 “赵大人应尽快做东才是!” “堂堂的长安县令,万不可丢了牌面!” “老夫看天香楼就不错!” “...”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普俨然是朝堂之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或许,在并不久远的未来,赵普就会跻身朝堂大佬之列。 他不是很年轻,但相比于同品级的官员,还是相当有优势的。 赵普面带笑容,朝着四面拱手。 “天香楼规格甚高,实话实说,酒菜却稍差一筹,在下请诸位到寒舍一聚如何?” “去赵大人府上?” 众人都是一愣。 赵普是柳白的人。 莫非,要去柳白家里吃喝?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融入柳家这个大集体之中。 这是难得的机会! 可是...请客的是赵普,去柳家合适吗? 难道,赵普就不怕背上一个,门阀之徒的名头? 现在的他,终究是朝廷的官员。 再去柳家,显得十分不合适。 “自然是要去的!” “赵兄宽厚,去家里才显得亲近!” 韩同和狄知逊,天然跟赵普亲近几分,说话也没有多少客套。 他们也很想去柳家瞧一瞧。 “诸位有所不知,前日在下获赠了一套宅子,就在十二坊,溜达片刻便到了!” 不用想都知道,宅子肯定是柳白送给他的! 众人也没有异议。 十二坊的确不远,绕过两条街便是。 正要走的时候,萧禹一拍脑门。 “酒楼上还有一大票人呢!” 房玄龄摇头轻笑,道:“真是高兴糊涂了,本相亲自去请他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喝上一顿!” 他刚一说完,就见王勣黑着脸,从酒楼门口走出来。 “喝什么喝?!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喝酒!” 他这一句话,把众人的雅兴,全都扫得干干净净。 老家伙吃错药了吧? 以前一提起喝酒,他比谁都积极。 今天这是怎么了? 王勣指着文武百官,怒骂道:“一群不中用的东西,对付区区一个罗艺,都费这么大周折!” 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绿蚁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脸的丧样。 众人摸不着头脑。 纷纷猜测,不知是谁惹老家伙生气了。 “等柳白下来,好好问一问他,王先生怕是气坏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萧禹在房玄龄耳边道。 房玄龄点了点头。 军方的老帅们走出来。 每个人都低着头,像初次见公婆的小媳妇。 房玄龄等人见状,面面相觑。 有点诡异了... 他拉住从身边经过的尉迟敬德。 不等开口,尉迟敬德把他的手扒拉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转眼便拐出街角了。 文官集团,和将门天生不对付。 估计问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这时候,李纲冷着脸走下来。 “文纪先生!” 虞世南和李纲颇有交情,上前询问。 “为何不见柳白?” 他们心中,都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哼!” 李纲狠狠的一甩袖子! “老夫不知!” 说完,他也走了。 众人心中有些纳闷,却也有些了然。 这群人,八成又挨柳白的坑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赵普。 赵普稍稍拱手,道:“诸位,请吧!” ... 十二坊,崇仁坊! 这里是十二坊住宅区的中央。 原本紧邻着物业司。 后来物业司搬迁走后,重新规划了一片新宅子。 否则的话,就连柳白手中,都没有闲置的宅子,送给赵普。 宅子大的令人嫉妒。 虽说只有三进,但每一进都大的吓人。 装修也是一等一的豪华。 东边紧邻着长安麻行第一富贾,庞家! 西边挨着江南陆氏,在长安城的别院。 北边有个公共的大花园,南边则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河。 这位置,绝了! “少说也要二三百万贯...” “这装潢,起码也要四五十万贯的样子...”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韩同,此刻心中老大的不乐意。 他在十二坊,也有宅子。 可无论是面积还是装潢,都跟赵普家差了好几条街。 柳白偏心,都偏到西域去了... 狄知逊倒是没觉得怎样。 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大在乎外物。 房玄龄等人啧啧称奇,转了一圈之后,在餐厅聚齐。 地方大,人就好放。 里里外外,摆了八九桌,也不嫌拥挤。 十二坊的业主们,不必为吃喝发愁。 找仆役去物业司招呼一声,半个时辰内,就有酒菜上门。 赵普打发仆役,去物业司叫外卖。 不多时,一大群人拿着美食美酒上门。 房玄龄看到物业司领头的人,不禁一愣。 “遗直?” 为首的,正是他大儿子房遗直! “爹!” “小侄见过诸位叔伯!” 众人纷纷起身。 话说房遗直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 最初,物业司的主事只是从五品。 随着城北新区,和灞桥新区的建立,物业司的职权扩充了一大片。 编制自然也水涨船高。 房遗直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正五品官员! “柳大哥有一封信,命小侄交个诸位叔伯...” 第1099章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太子 “我走了。” 房玄龄拿着信,嘴角抽搐个不停。 “你要去哪?” “酒还没喝,为何要走?” “柳白信上到底说的是什么,你快念出来听听!” 房玄龄的话,引来其他几位三省大佬,强烈的不满。 “是啊房相,柳公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念出来让诸位同僚一起听听!” “风波刚结束,柳公子肯定有话要说!” “房相念一念吧!” 房玄龄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走了。” 脾气火爆的高士廉,一把抓住房玄龄的肩膀。 “你到底想去哪?” 杜如晦拉住房玄龄的另外一条胳膊。 “房兄,你何时像柳白一样,喜欢故弄玄虚了?” 房玄龄额角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他猛地往前窜了一步,挣脱高士廉和杜如晦的纠缠。 而后,一把将信丢在地上! “信上就三个字!就三个字!你们都给本相听清楚!” 杜如晦猫腰捡起信,看了一眼,嘴角也抽搐了几下。 “还真像柳白的风格...” 高士廉凑过来一看。 嘴角同样抽搐几下。 “他果然又玩老一套,将长安城搅动个天翻地覆,让咱们来收拾烂摊子。” 有身份的人,纷纷围过来。 看到信上‘我走了’三个大字,有人嘴角抽搐,有人呆若木鸡。 不过,却没人感到意外。 不是第一次了... 甚至不是第二、第三次了! 同样的情况,早已发生过无数回。 就像高士廉说的。 柳白将长安城搅动得天翻地覆,又跑出去玩了。 这一趟,他八成在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怪不得王守仁、许褚、黄巢等柳家的标志性人物,一个都没出现。 以柳家内部的关系,赵普新官上任,他们怎么能不前来恭贺一番?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全都走了! 带着信来的房遗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指挥着仆役,将酒菜摆好,而后道:“诸位叔伯,小侄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说完,他走到赵普身前。 “恭贺赵县令!” 赵普起身相送。 房遗直走后,赵普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快快入席吧!” 一时间,众人百感交集。 时间紧,任务重,长安城中还乱套着呢。 百姓们需要安抚,罗艺带来的损失,需要厘定。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挤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脑袋一个顶八个大。 这场酒,注定喝得没滋没味。 ... 道兴坊,柳家大宅! 李承乾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手里拿着一份清单,挨个屋子找人。 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火急火燎的柴令武。 不过,柴令武的目的,显然跟李承乾不是一回事。 因为李承乾嘴里喊的,总是‘柳大哥’。 而柴令武叫嚷的,却是他皇帝舅舅。 整个柳家大宅,转了一大圈,愣是没看到一个活人! 最后,两人在前院的假山旁会和。 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又是我!又是我!上次就把我撇下了,这回又是我!” 李承乾咬牙切齿的,拿假山旁的葫芦架撒气。 “好不容易,把罗艺昧下的火药找出来,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就换来这种待遇?!” 柴令武蹲在旁边,在地上画圈圈。 幽幽的说道:“我才冤,明明跟我没什么关系...” “放屁!” 李承乾破口大骂! “要不是你想给那该死的张知兰脱罪,本太子用耽搁这么久?!” 柴令武一听,眼睛顿时红了。 他‘蹭’得一下站起来。 “知兰本就没罪!她是被罗艺忽悠的,才莫名其妙跑到西域报仇!” 李承乾气急败坏的说道:“现在他们都走了,咱们俩就成了满朝文武的靶子!” “那你也不许说知兰,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两人斗鸡似的,吵了大半天。 累得瘫倒在假山旁,出气多进气少。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太子!” 李承乾仰天长叹,心中郁郁。 柴令武痴痴的看着天空。 “等舅舅发了话,把知兰从天牢里放出来,我立刻带着她回平阳,这辈子都不来这该死的长安城了...” 两人正各自抒发着心中的郁闷。 这时候,一张大脸,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砰砰—— 练过武的人,出手都是条件发射。 两人同时出拳,正好打在那张大脸的双眼上。 “哎呦!” 刘瑾退后几步,捂着双眼,疼的使劲跺脚。 李承乾和柴令武下了一跳。 抬起脑袋看了一眼。 见是刘瑾,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再次躺平,仰头看天。 刘瑾叫嚷了半天,搞得李承乾烦不胜烦。 “别嚎了!本太子没使多少力气!” 刘瑾顶着一对发红的眼睛,不断的眨啊眨。 “太子爷,侯爷,陛下有旨。” 李承乾和柴令武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儿臣接旨!” “微臣接旨!” 刘瑾眯缝着眼睛,把袖子里的圣旨,掏了出来。 “皇帝敕曰:师以通契无为,德光先圣...朕以身居极职,事继繁煎,空披顶戴之诚,伫想醍醐之味...委太子承乾者,监国之权,勿使喧繁天下...” “委平阳侯令武者,持节督十二卫兵马,抄杀贪闲,便宜行事!” 李承乾和柴令武是文化人,听明白了李二的意思。 大概就是说,老子去外边耍一圈再回来,李承乾你小子给老子看好家,回来之后,若是长安城还乱得像锅粥,老子就亲手废了你。 给柴令武的,也差不多。 让他拿着天子符节,去城北大营督军。 有贪赃枉法的,直接弄死,有功劳的,也要多多赏赐。 赏赐的金银,平阳侯府先出,等朕回来再给你报销... 接过圣旨的两人,欲哭无泪。 刘瑾正要走,忽然一拍脑袋。 “差点把另一桩大事忘了...” 他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懿旨。 “太子爷,这是娘娘给您的懿旨!” 李承乾心中咯噔一下,颤声问道:“母后...母后也走了?” 刘瑾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不光皇后娘娘,连杨妃娘娘和阴妃娘娘也走了,三位娘娘把印玺都留下来了,临走前吩咐说,让顺儿小姐帮着您,看管好皇宫。” “天呐!!” 李承乾惨叫一声。 几乎在同时,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出现在大门口。 他坐在轮椅上,手中拎着一根,不知从谁那抢来的扫把。 推着他的,是不断打哈欠的江夏郡王李道宗。 李德良杀气腾腾的说道:“瞎嚷嚷什么?!本王一宿没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他愣了一下。 看着往常热热闹闹,现在却空旷得吓人的柳家。 “人都哪去了?” 第1100章 跟着皇帝一块冒险,那是祖坟冒青烟的荣耀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在东晋以前,人们认为从关中进入蜀中,必须要走那沿着山壁凿进去的栈道。 前后无平地,左边是山,右边则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再谨慎小心的人,走蜀中栈道,都会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当年刘邦来了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把将栈道烧了之后,偷偷从陈仓的小路,进入中原,争霸天下。 走陈仓? 那纯粹是痴心妄想! 刘邦靠着陈仓小路,得了天下。 陈仓一堵,蜀中自成一片天地。 这种地方,最能滋生野心! 所以,历来造反之人,多出蜀中。 历来豪杰之人,也多出蜀中。 慷慨悲歌之士,乃数燕赵及蜀中! 同样,蜀中的文人也不少。 荟萃千年的文化宝地,涌现出了无数的雅士。 西汉的扬雄扬子云,对黄老之学,儒家经典,乃至天文地理,都有着巨大的贡献。 当年他的地位,完全可以对飚王勣他哥,大儒王通! 甚至,还超过一线! 自西汉之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蜀中有百般戒心。 他们无一例外,都会派出一支最为精锐的部队,镇守陈仓,以防蜀中兵变。 只有几种人,能够通过陈仓。 要么,是朝廷官方派出的黜治大使,要么,是传递军情的红翎急使。 除此之外,无论什么身份,都只能去走那条,危险万分的栈道。 柳白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不时要回头看了一看,身后的柳婉儿和柳蓉儿。 柳婉儿倒还好,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走的还算平稳。 蓉儿就差一些了。 走了一大半的路,前半段几乎挂在柳白身上。 后半段,多亏了轻功厉害的褚红英。 至于其他人,柳白没心思去管。 “真他娘的该摔死你个狗东西!” 柳白嘴里碎碎念。 看向距离自己不远的李二,恨不得朝他后背捅上一刀! 明明有好路不走,非跑到这里还找不自在! 堂堂的皇帝,随便写了条子,就能让陈仓守将,打开关口。 这厮非不乐意! 不走栈道,就要死要活的! “观音婢慢些!” “你二人也要小心一些,不行的话,朕就搀着你们走!” 李二时不时的提醒一下,他那三个老婆。 长孙皇后有鲜卑族血统,小时候练过武。 加上胆子大,走的比柳白还快几分。 杨妃和阴妃,有宫中的女侍卫保护。 估计就算真掉下去,也会有无数人跟着往下跳,上赶着给她们当人肉垫子。 “再有片刻,便走过去了,诸位加一把力!” 李二冲身后吆喝着。 他走在第一个,脸上带着不能自已的兴奋笑容。 回头一看,正好瞧见,柳白充满幽怨的目光。 “别这么看着朕,换了别人,跟朕来这种地方,还不乐开了花?” 他说的倒也没错。 跟着皇帝一块冒险,那是祖坟冒青烟的荣耀! 柳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接触的越深,越觉得这位千古一帝,实在不是个东西! 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想一出是一出,不依着他还不行! 柳白万分后悔,个把月前的一念之仁,把李二带了出来。 管吃管喝不够,还不得不跟着他四处瞎溜达! 虽说,柳白也是出来瞎溜达的,可自愿走栈道,和被迫走栈道,完全是两个概念! 李二丝毫不恼,嘿然一笑,掏出望远镜。 “也就剩下百来丈了!” 走走停停,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栈道上了。 众人走的不慢。 这支队伍中,多的是高手。 像王守仁和褚红英这样,轻功不凡之人,起码有七八个! 终于走到平地上。 刚一松懈,有三分之一的都吐了。 柳白擦了擦汗涔涔的脸,恨恨的说道:“回来的时候,必须走陈仓!” 李二不满的道:“朕还没走够呢!” 这厮骨子里就是个冒险主义者。 “许褚,把这个皇帝抓起来,咱家今日造反!” 许褚站在柳白身后,挠了挠头。 李二笑得像看到了肥鸡的老狐狸。 “不必造反,朕把皇位让给你,正好内孥空了,去你柳家享享福。” 他这番话,惹来自己三个老婆的白眼。 李二完全放下了帝王的架子,跑出来是为了享受生活的。 自打跟柳白去了一趟江南之后,俨然是一条脱了缰的野狗,可劲撒欢,在长安城待不住了。 王守仁带着一群小的,去生火做饭了。 这趟出来,人格外的齐。 基本上,除了李承乾和柴令武之外,都来了! 包括,柳白想撇下,却没来得及撇下的,程咬金一家子... 老程脑子坏掉了。 不知从谁哪淘换来一身儒生长袍。 原本该是宽衣宽袖的,结果被他那一身肌肉,撑得满满当当。 活像个大马猴。 正拎着一坛子酒走过来,听到柳白要‘造反’。 原地一个转身,又走了回去。 柳白可以跟李二开这种玩笑,他可不敢。 连参与都不行! 不多时,等饭菜端上来,老程才重新过来。 家里的厨子,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 让他们走栈道,和杀了他们没多大区别。 柳白特意带上来厨艺精湛的李恪。 全队七八十号人的伙食,都靠他,和一群小的操持。 这些人中,包括李泰、李愔、李祐、窦孝慈、李奉诫、柳晖... 野菜馅的素合子,是柳白的最爱。 李二有些不满。 他最喜欢的,还是臊子面。 “青雀的伤好差不多了,明日父皇带你去打猎!” 李二的心,能偏到天竺。 他最喜欢李泰,把其他儿子当成空气。 饺子吃不下了,全都倒进李泰的碗里。 李泰也不含糊,把脑袋埋进碗里,可劲的刨。 离开长安一个月,柳白都瘦了几斤。 唯独李泰,腰围变本加厉的疯涨。 等到了益州,八成又变成原来那个小胖子了。 吃完了饭,李泰站起来,道:“父皇,等到了益州之后,儿臣想去都江堰瞧一瞧。” 李二奇怪道:“去都江堰?” 他看向柳白。 “你又要干什么?” 柳白不理他,叼着跟草棍,躺在草地上,抬头看天。 李泰忙道:“不是柳大哥的主意,是儿臣想去瞧瞧,若是父皇还有要事,儿臣带着辩机独去便可...” 第1101章 琅琊县公,牛进达 最宠儿子的李二,当然不愿意看到儿子失望。 他此行本就没有目的地。 来蜀中,也是柳白提议的。 听到李泰的解释,他当即拍板,全队人向着都江堰进发! 柳白也没什么意见。 人都是新鲜感动物,他来蜀中,只是单纯的想放松一下。 近一两年内,他是不打算回长安的。 既然要放松,总不好待在一个地方。 哪待都是待。 反正都江堰离着益州又不远... 吃完饭,约莫两个时辰左右,众人重新上路。 不是累了需要休息,而是因为,过栈道的时候,不能携带任何东西。 难不成,要走着去益州? 幸好附近就有骡马市,黄巢带着人采购了足够的物资。 作为一个宁缺毋滥的人,柳白实在是看不上,在这种小地方买的马车。 让给女眷们,柳白和李二骑在马上,在队伍中央前行。 “你家那头老虎呢?” 李二百无聊赖,没话找话。 “老李头和老孙头说,蜀中的药材,没有秦岭深处的好,便带着小柱子去了。” 李二笑道:“这俩老头倒是会享受,以你家那头老虎的体格,驮着他们进秦岭,都没有多大问题。” 一路上的对话,都是这么没有营养。 走走停停,即将入夜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益州城下。 益州本为汉朝十三州之一,早在春秋时期,古蜀国便在这里建都。 再往前追溯,甚至能够发现,大唐以前两千四百多年的历史痕迹。 秦始皇灭巴国、蜀国之后,便在此设立蜀郡。 及至前隋,渝州城内外人口,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八十万! 这是一座战略意义并不低于东都洛阳的城市! 武德九年,升益州为都督府。 益州留守,乃是当朝军中老帅之一,右武卫大将军,琅琊县公,牛进达! 这位老帅可了不得。 当年和程咬金、秦琼,一同脱离王世充的队伍,归降大唐。 成为了李二天策府的重要成员。 亲身参与了玄武门之变! 贞观二年初,来到蜀中陵州统军,剿灭僚民叛乱。 这几年,就一直留在这里。 若是历史不发生改变,明年的这个时候,牛进达就会带兵,自益州出发,直去吐蕃! 逼得松赞干布,派遣国相禄东赞,献上黄金五千两,请求大唐皇室赐婚。 当然,现在不可能了。 西域一战,剿灭了大半西域国度。 吐蕃、吐谷浑这些,还算上得了台面的国家,已经怂成了鼹鼠。 只要大唐想,随时都能灭了他们! 甚至于,与大唐达成合作的大食,都会一同出兵! 牛进达这个琅琊县公,晋升郡公的机会,遥遥无期... 这几年,牛进达未曾踏出蜀中一步。 不光是因为,他有重责在深。 主要还是由于,他担任益州留守大都督之后,他全家老小都来了。 牛夫人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 回去的话,她不一定能坚持到长安。 牛进达便把回去的事情,一拖再拖。 李二也算体谅他的难处。 哪怕长安城陷入内乱,都没有让这位心腹爱将,回来救驾。 李二来了,于情于理,都要告诉牛进达一声。 早先是兄弟,今日是君臣,多年不见,总要好好叙一叙。 进了益州城之后,李二便直接去了都督府。 柳白没跟着。 益州城里有自家产业,何必寄人篱下? 牛进达跟程咬金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虽没见过柳白,相互之间却也通过书信。 柳家在益州的生意,多亏了牛进达拂照。 可惜的是,牛进达那个病危的老婆,看柳白格外不顺眼。 不为别的,只因为,牛进达老婆...姓裴! 而且,还是裴家的直系血脉! 乃是裴家长房,澄城郡公裴神安的长女。 当年清算裴家,裴神安虽没有杀身之祸,却也被罢了官。 因此,与其去都督府挨白眼,反倒不如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地盘上待着。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李二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了。 看样子,昨天晚上在都督府,被人伺候好了。 满脸的如沐春风。 牛进达跟着李二一起来的。 “见过琅琊县公!” 柳白吃完早饭,在自家酒楼的大厅里,会见了牛进达。 和脾气耿直,花花肠子满身的程咬金不一样。 这是一个,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分外耿直的汉子。 牛进达哈哈大笑几声,震得柳白耳膜生疼。 “柳家小子!陛下说了一宿你的事!” 牛进达上前,蒲扇大手照着柳白的肩膀拍来! 许褚猛地出现在两人中间,伸手一拦。 牛进达眼中精光一闪。 “好身手!不妨比试比试!” 他二话不说,竟然直接动起了手! 刹那间,便和许褚战成一团!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看来,牛进达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程咬金不知吃什么硌了牙,手指头在牙花子上猛搓。 吃完饭走到大厅,正好见两人打得虎虎生风。 “老牛!” 牛进达不理他。 高手对招,分心便是输! 程咬金乍一老友,正是满脸兴奋的时候。 见牛进达不搭理他,程咬金大笑几声,冲了进去。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比试,实在是没什么可观性。 一开始,程咬金在对付牛进达。 打着打着,就变成两人一同对付许褚了。 柳白有点牙疼。 这仨人打架,就算王守仁都不敢上去拦。 酒楼可是自家产业,莫说弄坏了桌椅,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瞥了一眼正笑吟吟看热闹的李二。 柳白就知道,找李二肯定没戏。 “老张头!老张头!把他们分开!” 柳白喊了一嗓子。 张三丰一派高人气度出现。 可惜,手里的鸡腿,把高手风范,破坏的一干二净。 他冲上前去,单手一勾一抹,化解了程咬金的攻势。 在其腰上轻轻一推,程咬金便连退数步。 下一刻,张三丰身形一闪,来到牛进达跟前。 也没看见他怎么动的。 牛进达闷哼一声,同样连退数步。 嘴上...竟然叼着一个鸡腿? 许褚松了一口气,冲着张三丰抱了抱拳,没事人一样的走回柳白身后。 牛进达盯着张三丰,旁人都没吱声。 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三丰不光把鸡腿送给了牛进达,连带着,把手上的油,也全都抹在了他的衣襟上。 牛进达盯着张三丰看了半天,长出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彻底打消了继续出手的念头。 他站好身子,抱拳道:“牛秀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第1102章 世人眼中最有个性的,是柳白本人 牛进达绝对是柳白见过的,最有个性的人之一。 说是‘之一’,原因在于,世人眼中最有个性的,是柳白本人... 柳白头一次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敢把皇帝晾在一边,跟别人唠家常的... 牛进达一口一个‘张前辈’,眼中满是炽热。 看样子,恨不得把老头搂紧怀里,使劲亲上几口。 “张前辈,您看晚辈这一招...” “晚辈在出招的时候,总是习惯于...” “前辈的借力打力...” “...” 程咬金早就习惯了。 军中像这样的二杆子很多。 明明都是一群,智慧近乎于妖的家伙,鬼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却对某些东西,譬如武艺之类的,有着近乎变态的痴迷。 其中的代表人物,如尉迟敬德,明明是个使马槊的,在家里没白没夜的跟人练摔跤。 又如李靖。 修身养性之后,开始养鸟。 离着他家半条街,就能闻见浓郁的鸟屎味。 当然,论起养鸟,还是李靖他弟弟李客师更厉害。 长安百姓,给了他一个‘鸟贼’的雅号。 都说他能跟鸟对话。 甚至有人传言,李客师是个鸟变的妖精... 牛进达痴迷的,便是武艺。 听对话,他更倾向于武艺在技巧上的应用。 而在这一点上,张三丰无疑是世间巅峰! 关中百姓对太极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村里的老太太都会耍上几招。 蜀中却还是生僻词,连牛进达都没听说过。 两人聊了片刻,便一同去了院子,应该是去练习太极拳了。 李二觉得丢了面子,打算给自己找场子。 “牛卿一直是这样,你勿要见怪...” 柳白不打算给他留面子。 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打算出去溜达几圈。 李恪不管不顾的跟了上来。 柳白这才想起,蜀中是李恪的封地,除了蜀王之外,他还有一个益州大都督的名头。 “柳大哥,我带你去我府上瞧瞧!” 李恪兴奋的说道。 柳白闻言,好心情瞬间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他一巴掌抽在李恪的后脑勺上! “败家的东西!” 李恪看着柳白满脸怒容,吓了一跳。 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也没犯什么错。 顿时委屈了起来! “我,我又干什么了我?” 啪—— 柳白又朝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明明在益州有府邸,不早放屁!把酒楼都占了,这几天少赚多少银子?!” 按理说,来到益州,应该去牛进达的都督府居住。 两家的关系摆在这里呢。 可牛夫人实在是不好惹。 万一柳白一露面,把牛夫人气出个好歹了,得不偿失。 这才退而求其次,住在自己开的酒楼里。 皇帝住酒楼,当然不能有外人在! 柳白特意吩咐自家掌柜,把客人都赶走,还赔了人家不少银子。 谁知道,李恪这臭小子,在益州有宅子! 败家的东西! 索性闲来无事,便去李恪的蜀王府瞧一瞧。 ... 益州城人口众多,却不像长安和洛阳那般,以坊市来划分。 这一点,关中和西南地区有着很大的差别。 柳白将其归结于,大唐城镇化的进度。 这里和江南地区有几分相似。 环套环,圈套圈,庄子套庄子。 布局还算合理,听说从先秦的时候,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李恪的蜀王府,离牛进达的都督府不算远。 从占地面积上,便可以看出李二偏心到什么地方。 且不提李泰在长安的越王府。 光他在扬州的越王府,就比东宫还大上一圈! 再看看李恪的蜀王府... 算不上寒酸,却和李泰的越王府没法比。 顶多扬州越王府的三成。 李恪马上要到就藩的年龄了,去年四月份,宫里特意批了一笔银子,给李恪重新装潢蜀王府。 他没来过,却亲自画了图纸,请求柳白找老孟,帮着他装潢。 陈设一应俱全,精巧细致。 仆役侍女也是现成的。 牛进达是军政一把抓的都督,自然不能亏待了蜀王殿下。 不需要任何凭证,便可以进入蜀王府。 没见过面的管家,早就见过李恪的画像了。 转了一圈,李恪很是满意。 柳白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蜀王府的装潢,几乎都是照搬照抄的柳家大宅! 甚至于,李恪的房间,都和他在柳家大宅的一模一样! 柳白有一种,被人抄作业的感觉。 要知道,当年装修柳家大宅,柳白可是废了老鼻子的力气! 光是图纸,就画了半个多月! 刚坐在大厅,打算喝点茶。 一个半大老头,急匆匆的走过来。 看见李恪之后,脚步更快了几步,而后‘噗通’一声,跪在李恪身前。 “蜀王殿下!您,您终于来了!” 老头涕泪横流,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感动。 李恪吓了一跳,急忙扶起老头。 “老师您怎可对小王施此大礼?!” 老头抹了一把脸,道:“皇恩浩荡,陛下允许您来就藩,乃是蜀中百姓之福!” 一听这个称呼,柳白便知道了,这个老头的身份。 李恪的启蒙恩师,同时也是蜀王府的长史,权万纪! 这老头可有一套! 跟房玄龄他们,是同时进入李二麾下的。 贞观元年,便是尚书左丞。 后来,专门负责教导皇子。 他总共有两个弟子,战绩却一点都不比李纲差! 一个是李恪,等李恪成年之后,他成了李祐的老师。 李纲的弟子全军覆没,权万纪的弟子,在历史上也一个都没剩下! 结果,还被李恪派人,一箭射在了墙上... “老师,弟子还为您引荐,这位是我柳大哥!” 权万纪看都不看柳白一眼,冷哼一声,一语不发。 柳白一下子乐了。 他忽然想起来,贞观二年铲除博陵崔氏的时候,这老家伙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反对的不是铲除崔氏,而是反对《尚书伪证考》。 他死活都不愿意承认,《尚书》是晋人的伪作。 估计,他算是朝中,看柳白最不顺眼的人之一了。 李恪有些尴尬。 凑到柳白跟前,小声道:“柳大哥,老师他性子古板,别见怪...” 柳白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恪刚松一口气,就听柳白道:“来人啊,将这老家伙赶出去!” 第1103章 李纲和权万纪的徒弟,个顶个的不是东西 “别!别啊!” 李恪怎么拦都拦不住。 权万纪有心叫嚷,奈何一开始就被许褚堵住了嘴。 “呜呜——” 老头像个破口袋一样,被许褚搭在肩头。 出了门,许褚左右看看。 实在是懒得走到门口去了。 干脆,一伸手,将老头放在墙头上。 转身走了回来。 柳白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李恪好好谈一谈。 不管怎么说,都算是自家人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恪往火坑里跳。 世上能与李纲、权万纪比肩的大儒,并不多见。 即便书院,也只有陆德明等人,能与其比肩罢了。 可历史上,名师教导出来的坏徒弟还少吗? 都说读书明理。 可真正能从书本上学出道理的人,又有几个? 闭门造车,妄自尊大,是这些大儒的通病。 以至于,李纲和权万纪的徒弟,个顶个的不是东西! 再让权万纪教李恪? 用不了几年,该造反的,还是要造反! 离他们远远的,才是正道。 听了柳白的话,李恪苦笑一声,道:“柳大哥,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他终究是我的启蒙恩师...” 柳白惊讶的说道:“你小子还他娘的挺传统...” 李恪捂着脸,道:“把他放下来吧,总在墙头上,丢的也是我的人...” 柳白挥了挥手。 让许褚把权万纪放下来,却不准他再进门。 柳白正色道:“李恪,你们几兄弟之中,我最放心的便是你,所以,接下来这几年,你要留在蜀中,我会给你换一个蜀王府长史!” 李恪脸色一变。 “留在蜀中?!” 他们兄弟几人,李承乾是太子,不可能外放。 其他人的兄弟岁数小,还要读书。 只有他和李泰,到了就藩的年龄。 李泰布局很早,前年就把扬州的封地,一并交由朝廷管辖。 由此,得了一个‘贤王’的名头。 其次,他掌握着泰记,起到的作用,远比越王大得多。 所以说,他有着充足的理由,不去就藩。 这一点上,李恪是远远比不上的。 跟能力无关。 而是单纯的因为血脉! 李恪是前隋炀帝的亲外孙! 而朝中,有无数的前隋老臣。 就算李恪不想要封地,那些人也会逼着李恪,来到蜀中亲自管理封地。 对于那些前隋旧臣而言,他们天然亲近李恪,同样,可视李恪为退路。 不让李恪就藩,根本就不现实! 退一万步讲,抛开亲情不论,皇家也不能让长大的李恪,继续留在长安。 这是为了李承乾的地位着想。 可问题在于,无论是李泰还是李恪,根本就没有就藩的打算! 李恪的脸,当即垮了下来。 “柳大哥,我求求你了,不要让我留在蜀中,这鬼地方我待不住!” 他苦苦哀求,就快给柳白跪下了。 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别说是我,就连陛下都没有办法。” 说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在蜀中也不能闲着,待上两三年,我再想办法把你弄回去。” 李恪一下子泄了气。 “蜀中有什么好待的?超市遍地开花,益州城里就有七八家,哪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那可未必!” 柳白神秘一笑。 ... 睡了一上午的李二,终于酒气尽散。 懒洋洋的起身,打了大大的哈欠。 长孙皇后把茶水端上来。 “您呐,就是个不省心的命,快去瞧瞧吧。” 李二闻言,三两口把茶水喝完。 踩着木屐,走出房门。 一看之下,他大惊失色。 “爱妃,你这是为何?” 只见,杨妃跪在门口,梨花带雨,满脸愁容。 “求陛下不要将恪儿留在蜀中!” “快起来!” 李二将杨妃拉起来。 长孙皇后在另一边,握住杨妃的手。 “陛下,青雀儿说,您打算让恪儿就藩,不知是真是假?” 她也很担心李恪。 从小看大的,她早就把李恪他们,当成自己亲儿子看待。 “原来是这事...” 李二眉头舒展开来。 他将杨妃带进屋,缓缓落座。 “爱妃不必担心,恪儿长大了,他有能力管好蜀中!” 杨妃不断啜泣。 “恪儿才十四岁,您怎么狠得下心,把他留在蜀中?臣妾怕是这辈子,都看不见他了...” 李二温言宽慰,道:“十四岁不小了,朕十四岁与皇后成婚,十五岁便从了军,以恪儿的本事,完全足以将蜀中治理得井井有条。” 杨妃依旧垂泪。 她觉得,李二是在糊弄自己。 说的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 她觉得,李二话里有话,却不方便说出来。 “陛下,恪儿从小在宫里长大,跟您不能相提并论...” 长孙皇后小声的提醒道。 李二看了长孙皇后一眼。 夫妇二人心有灵犀,他何尝听不出来,长孙皇后是让自己,给杨妃一个交代? 李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背过双手,不知从何说起。 典制上,并没有说明,后宫不得干政。 这一点上,李二的后宫,却遵守的很好。 就连长孙皇后,都不愿轻易提及朝政。 对于李恪,李二心中是有愧的。 他也知道,自己过于关心李泰和李承乾。 对老三,确实疏忽了一些。 “其实,在来蜀中之前,朕并未想到这些,是青雀提及都江堰,朕才想起来的,昨日,柳白又与朕交谈了片刻,才最终让朕,下定决心...” “柳白视恪儿为自家晚辈,又怎会如此狠心?” 杨妃用手绢擦着眼泪。 她依旧觉得,李二是在糊弄自己。 几座高山,将蜀中围成另一片天地。 来往一趟,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如果李恪就藩,虽不像杨妃说的那样,这辈子见不到。 只怕,见面的次数,也不会有几次。 李二又叹了一口气。 “前隋之时,远征高句丽,拖垮了朝廷的进度,一条运河,耗尽了江山的气数,而今,高句丽已经臣服在朕的脚下...而运河,朕不得不修!不光要连同南北,更要贯穿东西!” 他转过身来,对杨妃道:“你父亲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可惜他运气太差,朕借了他大隋的气数,自然也要完成,他未完成的事!” 第1104章 这可是一桩天大的美差 李二的野心很大。 换成他的祖辈,换成他的后代,都没有这种魄力。 世人都把前隋覆灭的原因,归结为大运河的修建,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气数。 算算时间,杨广才死了几年? 想要贯彻执行,朝中必定阻力重重。 别的不说,光是征召徭役,就难上加难! 没人愿意回到十几年前,那满地饿殍的时候。 所以,李二需要有人来做表率。 这个表率的人选,无论柳白还是李二,都认为由李恪来担当,最合适不过了! 听完了李二的理由,长孙皇后一语不发。 她是个拥有超高智慧的女人。 有智慧,和聪明是两回事。 所以,她很清楚,修建大运河的意义在哪里。 杨妃不同! 作为隋炀帝的女儿,她把十几年前天下的惨状,都归因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对于天下百姓,她是有愧的。 自李二登基以来,她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恪儿没有那般本事,妾身只希望他当一个安安分分的闲散王爷,求陛下收回成命!” 杨妃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李二脸色复杂的将杨妃搀扶起来。 “爱妃,你为何就不理解朕的苦心?” “可是恪儿他...” 李二摇了摇头,道:“朕的儿子,不能有废柴!”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杨妃。 只好向大老婆,投去求救的目光。 长孙皇后微微点头,道:“陛下,让臣妾来说吧。” 李二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了出去。 交给长孙皇后便是,她一向都办法。 ... 蜀王府! 李恪听说要把修建运河的事情,交给自己之后,直接惊的长大了嘴巴。 不是恐慌,也不是紧张。 而是不可置信! 这可是一桩天大的美差! 对于赚银子,蜀王殿下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 别的不说,光超市的股份,就够他花好几辈子的了。 这种情况下,最令人动心的是名声! 一条运河的好处,不言而喻。 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军事上,都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何况,银子也少赚不了! “怎么样,值不值得你在蜀中,待上几年?” 李恪无意识的吞了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呛死。 “咳咳——” “这种事情,该交给皇兄干,我何德何能...” 他却是有点不敢。 两代皇朝的血脉,让他不敢干一点逾矩之事。 揽名声,是太子的专利。 前几年李泰斗得多凶? 又得到什么好结果了? “想事情不要太偏执,承乾一脑袋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心思修运河,再说,这种事情非你不可,旁人还真就干不了。” “怎么讲?” 李恪一歪脑袋。 柳白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想,旁人来修建运河,必定阻力重重,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朝中的那些大臣,而你的身份,注定了那些前隋旧臣,就不遗余力的帮助你!” “退一万步讲,有他们冲锋陷阵,你哪来的后顾之忧?专心修便是了!” 李恪总觉得哪里不对。 挠了挠头,忽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当年修的运河,不是在南方吗?我记得好像是从余杭,打算一直修到蓟州...咱们为何跑到蜀中来?” 柳白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李恪有自己的长处,可惜在一些事情上,跟李泰和李承乾,差的还是太远了。 没到益州城的时候,李泰就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修建运河,打算去都江堰瞧一瞧。 李恪竟然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 柳白只好继续耐着性子,道:“直接修那条贯穿南北的运河,恐怕那些前隋旧臣,都会顾及重重,换一条线,起码可以保证顺利施工...” 他给李恪,讲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朝廷大兴土木,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今朝中的重臣们,都是从前隋年间活到现在的。 他们太担心,大唐回到那可怕的年代了! 对于拖垮前隋的那些事情,他们简直到了畏之如虎的地步! 当年远征高句丽,就有无数人阻拦。 最后,程咬金还是不声不响去的。 就算胜利了,也没有落下多少好处。 这才不得不将功劳,全都按在薛礼和金日磾的身上。 直接修那条贯穿南北的运河? 恐怕房玄龄都会跳出来反对! 起码,要先给他们一个,能接受的心理过程。 李恪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调动的人手,有多少?” 柳白知道,他问的不是能动用多少民夫。 而是说,家里有多少人,能为他所用。 “你先出一份计划书,回头让人带到长安,等国库的银子批下来再说。” 柳白给了他,一个比较含糊的答案。 事实上,柳白没想好,在修建运河的事情上,柳家要参与多少。 家里的产业多,顾及一方,势必要放松本职工作。 具体的安排,还是要交给沈万三来核对。 李恪点了点头。 他在建立超市一事上,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做计划书,手到擒来。 知道了自己的任务,他再也没有玩的心思了。 把自己关进书房,柳白走的时候,都没出来送。 ... 晚上终究还是没能住在蜀王府。 当天下午,在李二的强力要求下,一大群人去了距益州城,一百五十里外的青城山。 这一趟,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单纯是为了玩。 索性闲来无事,柳白也就跟着了。 都说终南山是道门首庭,可实际上,青城山才是真正意义的道教祖脉。 老子所创立的,是道门的学问。 真正形成门派,最早是在东汉。 张道陵在青城山,结茅传道,创立道门! 自那以后,道门在蜀中的兴盛程度,远胜关中! 可惜的是,朝廷对蜀中的掌控力不够,青城山没有被官方认可。 如今,占据青城山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 只不过,这些门派多多少少,都跟道门有些渊源罢了。 一行人在前山的山脚下,被拦住了去路。 “前方乃范氏重地,烦请诸位绕路!” 拦人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后生,脸色臭臭的,好像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第1105章 蜀中自古多神仙 柳白和李二,被护卫们围在中间。 两人身后,则是女眷们的马车。 离得远了点,柳白只能隐约听见‘范氏’、“重地”什么的。 “范氏?蜀中的名门?” 李二揶揄的看着柳白,道:“你竟然连蜀中范氏都没听说过?” 柳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柳某人一介平头百姓,哪比得上李老爷博学多才?” 李二捋了捋胡须,对柳白这番话很是受用。 “范氏祖先范长生,乃三国蜀汉之人,于青城山下建立范氏庄园,修炼长生久视之术,采山之精,水之灵,珍林香草之花宝,巧妙烹饪,食之本色本味,得享天年,寿齐彭祖!” 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功课,特意在柳白跟前卖弄一下。 柳白听了,却是微微有些愕然! 有两个字,格外的刺耳! 长生! 难道,李二来蜀中... 蜀中自古多神仙。 东晋之时,谯秀的《蜀记》里,就有了蜀中八仙的说法。 柳白这才想起来,范长生正是蜀中八仙之一! 与其齐名者,无不如雷贯耳。 譬如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等...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追求长生,而隐居在蜀中。 普通人追求长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点铅丸子,死也就死了。 可历朝历代的皇帝,但凡追求长生的,又哪一个得到了好下场? 后世曾推断,李二就是吃了番僧进贡的长生药,最终暴疾而死! 想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从柳白来了之后,大唐用短短五年时间,走完了原本二十年才能走完的路。 李二觉得空虚寂寞冷,也很正常。 皇帝,而且是大一统的皇帝,谁不乐意活得时间长一点? 柳白什么都没说,暗暗留了个心眼。 李二觉得奇怪。 刚才还好端端的,柳白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他摸不着头脑,只得吩咐侍卫,让前方的人让开道路。 范家的人,倒也是好眼力。 瞧得出,这帮人非富即贵,因此不敢怠慢。 为首的俊秀后生,亲自来到李二的马下。 “在下范氏范隽,不知阁下名讳?” 李二的心情很好,而且不想让人看出身份。 下了马,抱拳道:“在下姓李,途径青城,望行个方便!” 举手投足,一副江湖人做派,学得倒是挺像。 范隽不漏痕迹的打量李二几眼。 “范氏正在缉拿族中叛徒,为免误伤,还望诸位绕路去后山,后山之景,犹胜前山百倍!” 他看得出,这群人并非途径,就是来玩的。 范氏在蜀中的名声很大,家族实力却不强。 主要是,族中没有人做官,也没有大富大贵之人。 像江湖门派,多过像士族门阀。 李二是肯绕道而行的人吗? 当然不是! “李某此行,手下之人颇为精干,伤不了!” 范隽皱了皱眉。 正要继续劝阻,忽然听见,远处有人惨叫一声。 他脸色骤变,抛下一句话,而后朝着惨叫的来处,狂奔而去。 “阁下最好还是绕道而行,今日山中多变,免遭杀身之祸!” 呼啦啦—— 他带来的一大帮人,全都跟着他跑了! 不多时,密林之中,响起厮杀的声音。 李二饶有兴致的朝远处望了望。 回头看向柳白。 让他疑惑的是,柳白低着头,似乎对远处的厮杀,没有丁点兴趣。 “柳白!” “柳白!” 一连喊了好几声,柳白才抬起头来。 李二不悦的说道:“出来玩,就少动乱七八糟的心思。” 柳白摇了摇头,没有搭理李二。 而是对身后的许褚,道:“把三位娘娘和婉儿他们,都送回益州城!” 许褚二话不说,带着一大半人往回走。 李二一怔,却也没有阻拦。 “你知道什么?” 柳白沉吟片刻,翻身下马。 静静听了片刻,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八牛弩!” 他的箭术天下无双,目力超群,耳力不是一般高手能比的。 尤其是对于弓弦震动声,敏感到了极点。 旁人听不清,他却能听见。 密林之中,有人动用了八牛弩! 这年头,不用火药的话,八牛弩就是战争的主宰! 配合上攻城凿,连许褚这体格都挡不住! 那强大的力道,就算贯穿不了半寸后的铁板,也能把铁板后的人,活活震死! 柳白说完之后,李二的侍卫们脸色大变! 立刻将李二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 李二的脸,猛然一沉! 朝廷对八牛弩的管制,一点都不比火药差! 在蜀中这种与世隔绝之地,更是严令禁止八牛弩的存在。 即便益州都督牛进达,手里也没有八牛弩! 范氏手中,哪来的? 柳白又听了片刻,道:“或许,并不是范氏的,而是他们的敌人。” 李二看了身旁的侍卫一眼。 此次跟着他前来的,是一队精锐的金吾卫。 暗中还有数不清的宫中供奉,随行保护。 领头的,是金吾卫左将军,韩重! 韩重知道陛下的意思。 点出十几个人,去前方打探情况。 盏茶后,他们全都回来了。 还带回来,受了点上的范隽。 范隽面色苍白,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原本,他身边带了一大群人。 此刻,跟着他回来的,只剩下了七八个... “多谢李兄相助!” 范隽的礼数倒是不缺。 柳白抢先李二的话,道:“不知范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范隽面色复杂,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想了想,道:“诸位救我一命,我本不该有所隐瞒,奈何关乎家族存亡,还望诸位体谅!”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若是不嫌弃,还请诸位来家中做客...” 李二看向柳白。 若是他自己来,势必要查清楚八牛弩的来路。 可柳白看上去,却好像发现了其他的情况。 柳白摇了摇头,道:“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说完,翻身上马。 李二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也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人,重新往山上走。 走了一小会,李二问道:“为何不去看看?” 柳白淡淡的说道:“他挽留咱们的目的,无非是想找些帮手,武艺超凡,还懂得配合的金吾卫,当然远胜那些江湖草莽,用不了多久,范隽就会追上来。” 第1106章 官府的人,也在争抢长生药? “李兄,且慢走一步!” 正如柳白所料,范隽追了上来。 李二和柳白并未搭话。 而是由黄巢上去,将范隽拦了下来。 范氏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门阀。 跟他们打交道,不能用对待门阀的固定思维。 无论柳白还是李二,江湖经验都浅的很。 反倒是黄巢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黄巢回来复命的时候,脸色有点古怪。 “陛下,少爷...那人说,青城山上找到了长生药,无数人在上边争夺...” 柳白一听这话,立刻把目光投向李二! 果然! 这货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任何一位皇帝,无比对长生之法,痴迷到骨子里。 他们太眷恋权力,有些人,甚至将妻儿老小都赔进去了。 现在看来,李二也好不到哪去... “韩重!” “在!” 李二立刻下令,让韩重把长生药抢过来。 柳白没有阻拦。 他也很想看看,传说之中的长生药,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就算是假的,也没有什么损失。 反正连李二都不心疼韩重的命,跟柳白就更没多大关系了。 李二这番话,一点没藏着掖着。 不远处的范隽听见,顿时急了! “长生药乃是我范家之物,尔等怎可...” 他心里后悔的,恨不得跟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黄巢的样子,太有迷惑性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把自己的话,给套了出来! 不等他说完,韩重等人已经驳马上山。 那几个范家的人,还想上来阻拦。 还没等他们动弹,就被范隽拦了下来。 “李兄,有话好说,何必...何必呢?” 他额头汗下,脸色苍白。 因为,有十几架手弩,已经对准了他们! 李二轻轻一笑,道:“听闻范家的长生宴不错,不如前去试一试。” 女眷们回益州城,李二更加没有顾忌了。 他骨子里就是个冒险主义者。 越危险越爽! 柳白依旧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阻拦。 长生药跑不出李二的手掌心。 就算韩重拿不到,李二也可以从各地调遣军队,将青城山围起来! 天王老子都藏不住! 范隽被逼到没有办法了。 事到如今,他也看得出来,李二和柳白不是一般人了。 反正长生药也拿不到手,倒不如结个善缘。 ... 蜀中范氏,就居住在青城山的前山脚下。 距离柳白他们上山来的路,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从宅子的占地面积上,可以看出,昔日的范氏,是何等的辉煌。 蜀中不是长安,王爷公爷满地走,侯爵伯爵多如狗... 在蜀中,有爵位已经很了不起了。 自琅琊县公牛进达之下,出现了巨大的断层。 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位,当年给李家攻打蜀中,开了方便之门的‘诚意伯’。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虚头衔。 立国之时,这种虚头衔不知封了多少。 没有食邑的爵位,上不得台面。 随便想个理由,就能撤了。 这几年,李二把这种虚头衔的爵位,收回了七八成。 爵位这东西,总要有点含金量。 太虚了,就没人给朝廷抛头颅,洒热血了。 今时的范家,不比当年。 宅子的占地面积虽广,但破败不堪。 墙头上的草,没人收拾。 院子里对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门板朽得不成样子。 上上下下,只有七八个仆役罢了。 就连护卫,也不过是临时招募来了。 “不瞒两位说,范家早已没落,传到我这一代,只剩下了三人...” 范家的大厅里,范隽不断向李二和柳白诉苦。 两人都是老油子了,自然不会因为范隽的几句话,对范家放松警惕。 “为何山上会有八牛弩?” 李二的一句话,让范隽变了脸色。 “范某虽知晓两位身份不凡,却也须提醒两位,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莫要打听的好...” 李二皱了皱眉,道:“官府的人,也在争抢长生药?” 在他心里,天下间只有他的将作监,才有制造八牛弩的本事。 范隽苦笑一声,道:“两位还是莫要打听了...” 说话间,一个妙龄少女推门而入。 十四五岁的年纪,算不得上美丽,只能说是清秀。 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没有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哥哥,家里来客人了?” 范隽站起来,有些尴尬。 “这是舍妹,从小没规矩惯了,望两位见谅。” 说完,他脸一沉,训斥道:“没看为兄在待客吗?!跟你说了多少次,进门前要找人通报!” 少女有些不悦的说道:“昨日家里的仆役,又走了三个,剩下的都七老八十了,找谁来通报?” 一听这话,范隽的脸,‘腾’得一下红透了。 手足无措间,他只得‘哼’一声,而后对少女,道:“还不给两位客人见礼!” 少女翻了个白眼,冲着李二和柳白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李二觉得挺有意思。 长安多的是大家闺秀,一个个闷得像尊菩萨,见了他也畏首畏尾的。 范家这女子,看着没规矩,倒也多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 他不易察觉的,冲外边摇了摇头。 殊不知,这位范小姐,算是捡了一条命... “哥哥,陈家那无赖子又来了,你去把他打发掉!” 范隽一怔,目光中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李兄,柳兄,范某去处理些私事,莫要见怪!” 说完,着急忙慌的拉着少女走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李二饶有兴致的问道。 见柳白不回答,他才侧目看过去。 柳白正拿着一个小竹筒,往热水杯子里边倒茶叶... 范家生活困难,招待人只能用热水。 柳家的茶叶,在蜀中有售卖,却不是范家能买得起的。 “又吃独食!” 李二怒道。 柳白慢条斯理的端起杯子,轻轻摇晃了一下。 “是喝,不是吃。” 他把竹筒收起来,李二正想伸手去抢,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王守仁推门而入。 “外面来了一伙衙役,要把范家的小姐抢走。” 第1107章 所谓的贞观盛世,从来都是由上位者书写出来的 “衙役?” 李二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向来是一个喜欢从细微之处,观察大方向的皇帝。 无论是朝中的官制,还是地方上的官制,最大的弊病,并不是贪污受贿,也不是结党营私。 而是...胥吏! 可以说,那些不入流,没有品级,甚至连合理身份都没有胥吏,才是大唐的统治基础。 各级衙门,各个司府,都有权力招募自己的胥吏。 就拿长安县衙来说,上上下下两三百人,有正式官身的,连二十个都不到。 剩下的,清一水都是胥吏! 朝廷对于官员的管制,已经严苛到了极点。 不至于像朱元璋那样,贪几两银子便剥皮充草,却也远胜其他朝代。 唯独对于胥吏的管制,十分松弛。 这是让李二,和诸多三省大佬,都为之头疼多年的弊病。 朝廷离不开他们。 在大人物们看来,一个胥吏无足轻重。 可成百上千,上万,上十万呢? 大部分地方的胥吏,都是由当地的地主乡绅,送入官府的。 往往代表了一个阶级的意志和利益。 这些人之间,倾轧斗争的激烈程度,绝对不会下于朝堂! 以小见大,以细入微,从胥吏的身上,一般都能看出地方官员的品行。 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发生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 皇帝站位太高,看不见很正常。 可如今,却切切实实的发生在,李二的眼皮子底下! 柳白是比较了解李二的人之一。 他发现,李二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杀意! “这就是为什么,文武百官都不乐意让你离开长安的原因,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像长安一样...这种事情,在地方上太常见了。” 柳白的语气很平常。 就像他说的,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 别的不说,就说他当年刚刚来到大唐的时候。 裴氏一个庶出的儿子,就敢联合二十八家商行,甚至指使县令,坑害柳家的家财。 若不是柳白的出现,柳家早就完蛋了。 还是那句话,皇帝身份尊贵,却也只是个身份尊贵,且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罢了。 “把人都赶走。” 李二似乎在强忍怒火,竭力不让自己爆发。 柳白挥了挥手,让王守仁照办。 “这也就是咱们看见了,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腌臜事。” 柳白的意思是,让李二想开一些。 所谓的政通人和,所谓的贞观盛世,从来都是由上位者书写出来的。 对于小地方的百姓而言,都是扯淡。 能让大部分人不至于饿死,李二就足以担得起,千古一帝的称号了。 “朕说过无数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怎么敢?!” 通过与范隽的交谈,柳白和李二已经了解到,如今的范氏,俨然成了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家。 日子过的,连长安城中的小买卖人都不如。 不管他们做过什么,衙役出面强抢民女,都犯了李二的忌讳! 柳白捂着额头,不知该怎么跟李二说了。 这也是他,出门不想带着李二的原因之一。 善心仁义,并不是这么用的。 不多时,王守仁回来了。 身后的范隽,显得有些狼狈,衣服上撕了好几道口子。 他妹妹似乎是哭过,不复刚才的天真烂漫。 “李兄,柳兄,大恩不言谢...” 范隽向柳白和李二躬身行礼。 起身之后,他犹豫了一下,道:“方才来的人,是灌县的衙役,两位怕是...” 说到这,他顿了顿,一咬牙,道:“两位还是快逃吧,灌县令陈焘,心狠手辣,若是让他点齐了人马,两位怕是有性命之忧!” 李二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把事情的原委都讲出来!” 他不再收敛帝王的威严。 范隽只觉得,眼前这个待人宽厚的老大哥,忽然变得可怕了起来。 脖颈一塌,不自觉的矮了三分。 事情的经过很俗套。 无非就是县令家的公子,看上了破落户家的小姐。 范隽的妹妹范秀秀,虽非绝色,却有一身好本事。 他们家老祖宗范长生,之所以被称之为蜀中八仙之一,是因为,做得一手好宴席。 宴席名叫长生宴。 传闻之中,吃了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实际上没有这么夸张,却也是难得的美味。 范家守秘方,守了三百多年,受到无数人的觊觎。 若是他们家愿意,只要拿秘方开了酒楼,随时都能赚到大把大把的银子。 可他们依旧坚守着祖训,不肯让长生宴,轻易示人。 与其说,陈家的公子看上了范秀秀,倒不如说,看上了范家的秘方。 “可惜我这妹子,本是大好年华,却被奸人觊觎,我们兄妹三人...” 范隽的话,又说了一半,脸色忽然大变! “不好,束恒!” 他屁股着了火一眼,撒腿往外跑! 范秀秀的脸色也变了! 不过,她没有着急跑出去。 刚才见识到了王守仁他们的本事,如今怎么会错过? 她‘噗通’一声跪在李二脚下。 “求贵人救救我二哥!我二哥在县衙当差,陈家吃了亏,定要拿我二哥作伐!” 听到这番话,柳白对范家兄妹的印象,变好了很多。 王守仁他们把衙役打跑,虽说暂时救了范家兄妹。 却也将陈家得罪死了。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柳白他们终归有走的时候,范家兄妹却走不了。 心思稍微阴暗的一点,肯定会反过来怪罪柳白等人。 从这个角度上看,范家兄妹比较明事理,也很有担当。 “我亲自去一趟吧!” 眼瞅着李二要站起来,柳白将他制止。 李二弄死一个县令,轻松得像碾死只蚂蚁。 可如此以来,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如果让蜀中的大小官员,知道皇帝来了,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往这边赶。 柳白最烦的,就是场面上那一套。 所以,去救范束恒的,只能是柳白。 李二对柳白办事很放心。 “速去速回,朕在这里等你。” 柳白摇头轻笑,对范秀秀,道:“姑娘,不如你随柳某走上一趟,不然,柳某还真找不到县衙在哪...” 第1108章 柳白倒是对那长生药感兴趣 灌县是一个下县,隶属于益州统辖,是大唐一千多个县之中,最普通的那一类。 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这里有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水利工程。 都江堰! 先秦时期,总共有三大水利工程。 一为都江堰,位处益州灌县。 二为灵渠,位处岭南兴安。 三为郑国渠,在柳白的老家,泾阳县! 历史地位相同,可实际起到的作用,灵渠和郑国渠,加起来都比不上都江堰。 灌县也因此而得名。 否则的话,这个小地方,还真没资格,让朝廷专门设置一个县... 坐在马车里,听着范秀秀不断讲述家里的苦难。 柳白把话题绕了开。 专门向范秀秀打听,灌县的历史,特产之类的东西。 范秀秀把先秦的三大水利工程都说了一遍,马车终于停在了灌县的县衙外。 柳白没急着下车,而是找了个随行的泰记员工,进去打探消息。 泰记的人手,遍布天下。 连柳白都不知道,他们在各地,究竟安置了多少暗桩。 不过有黄巢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脑子里,有所有人的名单。 不多时,泰记的人出来禀报黄巢,黄巢则回复给柳白。 “少爷,范隽比咱们早到片刻,已经进去了。” 柳白淡淡的说道:“里边有咱们的人吗?” 黄巢明白了柳白的意思,点了点头,跟手下的泰记员工,吩咐了几声。 不到危急关头,柳白也不愿显露自己的身份。 区区一个县令罢了,没必要动心思。 来一趟,也只是单纯的希望,留给李二独处的空间,让他冷静一下。 说到底,灌县的人,提不起柳白的兴致来。 他唯一比较感兴趣的,就是那长生药。 如今看来,长生药跟范家脱不开干系。 柳白甚至怀疑,长生药就是范家鼓捣出来的! 所以,他才要跟范家兄妹多多接触一下。 观察他们的行为。 泰记在灌县的人,身份肯定高不到哪去。 天高皇帝远的,埋暗子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 泰记的职能,仅限于收集情报罢了。 督查百官,并不属于他们的业务范畴。 再者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培养一位泰记暗探的花销,不比培养一个县令少。 得不偿失! 柳白发现,范秀秀是真着急了。 如此可见,陈家欺男霸女之事,并不是作假给旁人看的。 “柳大哥,不如我进去吧...” 范秀秀有些凄然的说道。 她起了拿自己换回两位兄长的心思。 “稍安勿躁,你看,这不是出来了吗?” 话音刚落,三四个衙役,推搡着范隽,和一个看上去和范隽差不多大的后生,走了出来。 外面的黄巢,轻轻敲了敲车厢。 “少爷,灌县令想请您入内一叙。” 柳白本来懒得给一个小县令面子,可转念一想,道:“你且把他们几人送回去,让沈威跟着我进去。” 他冲范秀秀点了点头,起身走下车厢。 沈威自行跟在柳白身后,在衙役殷切的招待下,向着后衙走去。 范隽和范束恒来到黄巢跟前道谢。 黄巢淡淡的说道:“先回去吧,我家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范隽和范束恒也看出来,柳白他们的身份不一般,没敢多问。 ... 后衙! 时年四十六岁的灌县令陈焘,已经绝了更进一步的心思。 这般年纪,正是在官场上打拼的黄金时期。 可也要分在哪! 若是在关中,或者在江南,亦或是边关重镇,陈焘说什么,也要往上爬一爬。 不过,灌县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想往上爬也没梯子。 就连吏部的人,恐怕也只有几年一度的考评,才能想起这么个人来。 县令也要分三六九等。 同样是县令,长安县和灌县的县令,能比吗? 对于关中的官员而言,来灌县,和发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出意外的话,陈焘会在灌县令的位子上,一直干到死... 这种情况,他想致仕都不可能。 没人乐意来,当然便不会同意他致仕! 偏远地区的地方官,多是如此。 正好赶上饭点,后衙中已经摆上了酒菜。 蜀中多山,山中的野味数不胜数。 陈焘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在嘴上抓挠。 把仆役丫鬟们都赶走,他亲自在桌子上摆盘。 大花鲢最好用红烧。 这是从长安柳家传来的做法。 鱼头要冲着主位。 陈焘特意把鱼肉摆正一些,希望客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诚意。 “爹,为何要把范家兄弟放走?” 陈焘属于罕见的晚婚晚育了。 旁人十四五岁成亲,第二年就当爹了。 陈焘却在快三十岁的时候才成亲。 独子陈英,刚满十六岁。 从小到大没规矩惯了,进门就嚷嚷。 陈焘对这个儿子没办法。 父母妻子对他,都宠到了骨子里。 陈英一屁股坐下来,提起筷子就要夹鱼肉下边,那块最嫩的肉吃。 啪—— 被陈焘一巴掌把筷子拍飞。 “没规矩!往日为父宠溺你,今天也不容你放肆!” 陈英惊讶的看着父亲,觉得他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 陈焘终究还是见不得儿子受委屈。 从旁边的盘子里,挑出一块肉厚的排骨。 放在儿子的碗里。 又小心翼翼的,把一盘子排骨扒拉了一下,免得显出空旷来。 “想吃鱼让后厨再做便是,今日为父有贵客上门!” 陈英来了兴致,道:“什么贵客?莫非舅舅来了?” 陈焘摇了摇头,道:“这位客人,比你舅舅要尊贵得多,若是见了,你要谨慎客气一些!” 听到不是舅舅,陈英变得意兴阑珊了许多。 “父亲尽诓我,蜀中还能有比舅舅更尊贵的人?” 陈焘嗤嗤一笑,道:“就算在蜀中,比你舅舅尊贵的人也不少,远的不说,就说益州都督牛进达,你舅舅见了都要装孙子!” 陈英不悦的说道:“我舅舅装孙子,那您不也...” 陈焘一瞪眼,陈英便不敢说后边的话了。 “总之,你今日老实点!见了贵客,老老实实的行礼,这关系到为父的前途!” 第1109章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柳白和沈威在衙役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后衙。 从泰记的资料上看,陈焘是走贪污路线的。 朝廷对于关中各县,比较抠门。 关中各县都有自己的产业,财政建立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之上,每年还能给朝廷带来不少的收益。 蜀中各县的情况,要坏上很多。 赋税入不敷出,朝廷每年还要搭上不少银子,用以灌县的城防建设,以及一些基础设施的开销。 一路上,柳白也看了几眼。 灌县的建设,还是相当不错的。 从这一点上看,陈焘虽有贪污之举,贪得却并不多。 无论是李二,还是三省的几位大佬,都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 在某些规则之中,朝廷是允许地方官员‘适度’贪污的。 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所有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得罪了某些人... 如果陈焘贪得够多,早就去置办别院了。 哪里还会把银子,花在府衙上? 相比之下,陈焘比大部分地方官,反而要清贫一些。 这也是柳白,乐意来见一见陈焘的原因。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大可能会干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来。 说白了,从陈焘的表现看,他是一个比较胆小的人。 陈家和范家之间,恐怕另有隐情。 那所谓的‘长生药’,或许是其中的关键。 “陈焘以为少爷您是柳家的一个管事,一会儿莫要说漏了嘴。” 沈威在柳白耳边,小声的提醒道。 刚才,黄巢就是用这个理由,摆平的衙役们。 柳家的管事,身份已经不低了。 一般情况下,能跟家里那些大掌柜们打交道的,都是一方重臣。 手指头缝里随便流出点银子来,就能让一个地方的经济好转。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来到后衙的大厅。 陈焘带着儿子迎了出来。 “柳管事大驾光临,陈某不胜荣幸!” 说完,陈焘给了儿子一脚。 “快给你柳叔叔行礼!” 陈英上下打量柳白几眼,发现柳白比他大不了几岁,心中老大的不乐意。 磨磨唧唧的不肯低头,哼哼了几声,只是拱了拱手。 柳白被这父子俩逗笑了。 “县尊莫要客气,柳某不过一介平民而已...” 陈焘陪着笑,终究还是不忍心继续训斥儿子。 他们这一家,对陈英已经溺爱到了骨子里。 无意之中,朝沈威身上一瞥。 当他看到沈威腰间的绣春刀之时,心头一颤! “我的娘啊,泰记的人...” 朝中百官,无人不对泰记高手,畏之如虎! 他们不再是百骑司,也没有监察百官的权力,可那无孔不入的本事,实在是太让人心颤了! 能让泰记的高手随行护卫,那眼前这个年轻人,该是何等身份? 想到这,陈焘的目光,变得更加火热的! 柳家管事的权力,大得吓人! 尤其在地方上,随随便便调动几万,乃至十几万贯,跟玩一样! 如果眼前这位柳管事,能给灌县投入一笔银子,那么... 更何况,这位柳管事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说不定,是柳家某位大掌柜的亲儿子! 若这是这样,陈焘可就发了! 他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一条大粗腿从天而降,怎能不死死抱住?! “跪下!” 陈焘一脚踹在陈英的屁股上! “快叫柳叔叔,否则休怪为父动用家法!” 陈英被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模样。 “见...见过柳叔叔...” 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这才耷拉着脑袋站起来。 柳白笑道:“莫非陈县尊打算在院子里说话?” 陈焘一拍脑袋,道:“是陈某糊涂了,柳管事快请!” 进入大厅,酒菜齐备。 “这位兄弟也入座吧...” 陈焘小心翼翼的,对沈威说道。 沈威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没说。 陈焘讪笑几声,只好作罢。 见儿子已经把筷子拿了起来,陈焘勃然大怒! “谁让你坐下的?!这有你动筷子的份儿?!” 陈英心中的委屈终于爆发了! “不就是一个管事吗?!我早就饿了,为何不许动筷子?!” 陈焘偷眼瞧了瞧柳白。 见他正笑模笑样的看着自己,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 这种情况下,他训儿子训的越狠,越能表现出,自己对这位‘柳管事’的重视与尊重。 他一咬牙,‘啪’的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陈英的脸上! 陈英被他给打懵了。 嘴唇微颤,泪珠在眼眶子上打转。 “我...我去告诉娘!” 他扔了筷子,撒腿就跑,俨然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 陈焘抱歉的拱了拱手。 “让柳管事见笑了...” 说着,他指了指外边。 柳白笑道:“陈县尊自便。” 陈焘松了一口气,急忙冲出门去。 来到后宅,正好看见陈英蹲在底衫,嚎啕大哭。 老父、老母、妻子,三个人正轮番劝慰。 “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儿子怎么招惹你了?!” 陈夫人雌威大作,上去一把揪住了陈焘的耳朵! 陈焘今日难得豪气一次,推开夫人,又把儿子拉了起来。 “乖儿子,快去把你外公和你舅舅都请来,咱家要发达了!” 他这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只有陈英还在嚎啕大哭。 说了事情原委,两位老人和陈夫人,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陈老太爷也是当过官的,最懂官场上那一套。 “速去把亲家公请过来!此次机会千载难逢,要说明事情原委,万万不可耽搁了伯俭的前程!” 陈夫人也不是个糊涂人的,知道事态紧急。 来不及哄孩子,道:“爹娘,媳妇这边回家,将他们请来!” 说完,拉起儿子匆匆离去。 陈焘松了一口气,对陈老太爷道:“爹,这回咱家的关系,一定要全都动用起来,孩儿能否离开蜀中,就看今日了!” 陈老太爷面色郑重。 想了想,道:“为父当年救过益州果毅都尉周大庆的性命,今日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把他请来!” 说完,他也急匆匆的走了。 陈焘让人把陈老夫人送回房。 走回大厅,在门口停下来。 “剩下的,就是把这位柳管事留下来了...” 陈焘搓了搓脸,换上一副笑模样,缓缓走了进去。 第1110章 不知你可曾听说过,长生药的传闻? 陈焘走后,沈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没有耳目,稍稍放松一些。 “少爷,属下实在不知,您为何会对区区一个县令感兴趣?若是有作奸犯科之举,直接让琅琊县公派人来抓便是了...” 沈威是个很纯粹的武人。 武人的思维,总是这般简单明了。 柳白看着满桌子的酒菜,摇头轻笑。 “你说的没错,若他真有作奸犯科之举,直接杀了也没什么,不过,你看他像吗?” 沈威拍了拍胸口,“以泰记的手段,足以轻而易举,查出他祖宗八辈干的坏事。”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也别端着了,快坐下吧,若非陈焘看见了你的绣春刀,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沈威嘿然一笑,坐在柳白身旁。 不得不说,黄巢真是一点脑子都懒得去费。 这支队伍之中,没人瞧得起陈焘。 柳白这个身份造的,实在是太简陋了一些... “少爷若是对长生药感兴趣,我们兄弟自然会帮少爷抢来!” 沈威知道,柳白的心思,多半还是放在长生药上。 柳白嗤笑一声,道:“你去青城山上,随便抓一个道士,问他们信不信长生药的存在...但凡有一个信的,少爷我倒赔给你一锭金子!” 沈威小声嘟囔道:“才一锭金子...” “你说什么?” 柳白没听清他说啥,只觉得不像什么好话。 “没什么,没什么...” 沈威连连摆手。 这时候,陈焘走了进来。 “实在是抱歉的很,让两位久等了!” 见沈威也坐了下来,陈焘表现的更加热情了。 三人推杯换盏,吃的倒还不错。 关中的口味,和蜀中的口味,大相径庭。 如今的蜀中,还没有养成嗜辣的习惯。 早在东晋时期,有一本名叫《华阳国志》的书里曾记载,蜀中好辛香。 由此可见,蜀中的传统味道,是麻,而不是辣。 纵然有些辣滋味,也是从茱萸之中提取出来的。 辣椒想要传入中原,至少还需要好几年。 前提是...长孙无忌他们不会葬身大海。 味道还算不错! 至少柳白是这么认为的。 严格的说,这桌子菜没有多么精美。 如果说这就是灌县土皇帝的生活,柳白是万万不信的。 蜀中多山,山上的野味随处可得。 来的路上,柳白就不止看到一两家,专门贩售野味的铺子。 价格都低得令人发指! 若是在长安,这桌子菜的成本,最高不会超过二十贯。 放在灌县,那就更低了! 以陈焘的表现来看,似乎很别扭。 除非...除非他是真穷! 毕竟,有钱的话,陈焘一家还会住在府衙之中? 这一幕若是在关中,还可以归结为装样子。 可这里是蜀中,装样子给谁看? 柳白心中愈发的认为,范家和陈家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人把酒菜端了下去。 见陈焘抠抠搜搜的从小瓶子里,往外倒茶叶,柳白甚至看出了几分心酸的意味。 看来他是真不富裕... “柳某与范家兄妹颇有几分交情,不知陈县尊与范家,究竟有什么误会?” 听见柳白这话,陈焘的动作一滞。 他呆了呆,无奈的苦笑一声,顺势将茶水放在柳白手边。 “想不到范家竟能攀上柳家的高枝...倒是陈某不识好歹了。” 说着,他瞅了瞅外边。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柳管事,不怕您笑话,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我陈某人的脸,就要丢尽了,其实一开始,也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陈焘将事情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 很俗套,很狗血,但是...却与范隽所说的,大相径庭! 按照范隽的说法,陈家看上了范家的长生宴,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来拿到。 范秀秀不理陈英,陈英便派了衙役,却强抢民女。 然而,话到了陈焘嘴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范家的女儿本与犬子定过婚约,这是上一代人的事了,后来范家人却意欲悔婚,好像要把范秀秀嫁到姚州去...” 陈焘一边说,一边苦笑。 这年头,悔婚的确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尤其在对方是普通老百姓,而本家却是官吏的情况下。 在陈焘看来,自家肯让范秀秀嫁过来,给足了范家上一代人的面子。 双方的身份摆在这里。 范家老祖宗的确厉害,可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而范家却打算悔婚! 无异于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陈家人的脸上! 恐怕,未来陈英想找了体面人家的女儿当老婆,都不大容易了。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体面人家才不乐意让女儿嫁过来,当替代品... 这不证明了,自家女儿比范家的女儿差了许多吗? 说到最后,陈焘满脸愤恨。 “想当初,范家的老二范束恒,舔着脸求陈某,给他谋个差事,陈某都答应了,悔婚后竟然还有脸拿俸银...这家人,实在是下贱的厉害!” 听完了陈焘的讲述,柳白和沈威面面相觑。 现在连他们也搞不清,谁对谁错了。 不过,肯定有一家,不是东西就对了! 柳白不是那种成天去外边瞎转悠,给别人解决烦心事的闲人,更不是心怀天下,整天去管咸淡事的圣母。 这两家人是好是坏,他都不大感兴趣。 他唯一在乎的,只是那所谓的长生药而已。 去范家,又来县衙,完全是因为,范家有个老祖宗,跟‘长生’二字沾边罢了。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长生药出现在,李二刚好来到蜀中的时候,有些过于巧合了... 柳白干脆开门见山。 “陈县尊,不知你可曾听说过,长生药的传闻?” “长生药?” 陈焘一愣,摇了摇头。 “灌县的道观,的确多了一些,不过哪里会有人相信长生药的传闻?恐怕是些市井村夫的以讹传讹罢了...” 听闻此言,柳白心中顿时一凛。 要知道,早上在青城山下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八牛弩的声音。 毫无疑问,那具八牛弩的出现,是为了长生药。 而且,多半跟灌县令有关系! 现在,陈焘竟然说他不知道长生药的事?! 第1111章 不装了!我就是皇帝,摊牌了 李二是个习惯于入乡随俗的人。 征战一生,数度濒死。 一般情况下,经历丰富到他这般地步的人,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早年见攻打王世充,艰难到吃树皮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来到范家,他本没指望着,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毕竟,范家都穷到用不起仆人的地步了,哪里还有闲钱,给自己做一顿长生宴吃? 可令他意外的是,范家竟然还真做了长生宴! 准确的是,是长生宴的一部分。 自古传来的长生宴,有九九八十一道。 这符合道家的极数。 今日做的,只有九道,却美味得,足以让李二把舌头吞下去了! 长生宴,主打的是道家的滋补功效。 滋味倒是其次,各种药材的配伍,才是重中之重。 有滋补功效,滋味又很好,就相当难得了。 与其说是菜谱,倒不如说是药方,来得更准确一些。 长生宴传人范秀秀,亲自掌勺。 李二大快朵颐之余,还不忘客气。 “一起吃!” 范家兄妹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范隽低眉垂目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二范束恒,汗如雨下,嘴唇哆嗦,不敢抬头看李二一眼。 反倒是范秀秀的表现最好。 在他们的认识之中,吃饭之前需要人试毒的,好像只有皇家。 加上眼前这人姓李,莫非真是皇家的人? 别说皇家了,他们连县令都招惹不起! 怪不得陈焘给他们面子,一句话就把范束恒放回来了! 这位‘李先生’,身份还真不一般! “朕...咳咳,真是好吃!” 李二差点说走了嘴,急忙用咳嗽来掩饰。 这九道菜,实在是太美味了! 都说天下美食出柳家,可跟这九道菜,压根没法比! 宫中尚膳监的御厨,都该跳河去! 若以厨艺论生死,那群御厨的祖坟,都该被刨出来! “幸好柳白不在,若是他尝到了,岂有放过范家兄妹的道理?” 李二知道,柳白有一个喜欢收集人才的怪癖。 这让他一直以来,都怨念颇深。 也就是柳白干出这种事情,换成别人,早就砍脑袋了! 可偏偏,李二还不能拿柳白怎么样。 最主要的是,在柳家当差,待遇要好上很多。 他动了心思,将范家兄妹收归旗下。 范秀秀自然不用多说,尚膳监女官的苗子! 范隽和范束恒也不是一般人。 不愿当官的话,就去钦天监找个职位。 也算给他们家老祖宗涨涨脸面。 李二一边吃,一边满脑子跑马。 他已经决定,吃完饭就跟范家兄妹摊牌。 本来想用普通人的身份,跟她们相处。 不装了! 老子就是皇帝,摊牌了! 九个菜,被李二吃了一大半。 “嗝——” “舒坦...就是有点撑着了...” 李二很想再来上一杯茶。 可惜的是,范家没有茶叶,他也没带。 带了茶叶的柳白,还偏偏不在。 “柳白也真是的,区区一个县令,何必耽搁到现在?” 范家兄妹三人,站成一排,互相使眼色。 范隽犹犹豫豫的站出来,道:“李先生,饭菜还合口味吗?” 他可不敢,再称呼李二为‘李兄’了。 “哈哈,美味是美味,唯独这酒差了些...” 李二拍了拍酒瓶子。 这酒也是长生宴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无法跟风靡天下的‘李师傅’相提并论。 范隽拱了拱手,陪着笑,道:“招待不周,还请李先生海涵...” 李二大手一挥,道:“不必客气,等有时间了,让人给你送点好酒过来!” 范隽再次拱手,退了回去。 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渐渐的,李二也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正打算随便找了理由,出去溜达一圈的时候,外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范隽以为是柳白回来了,急忙跑过去,亲自开门。 谁知道,走进来的,却是一个比他高出足足两头多的壮汉! 那庞大的身躯,几乎把门给堵死了! 范隽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是何人?” 许褚没搭理范隽,四下一看,发现李二正坐在屋子里。 李二也看到外边的场景,让王守仁帮范隽解围。 同时,他还发现,李恪也跟着许褚来了。 李恪小碎步走到李二面前。 知道老爹不想暴露身份,李恪轻轻唤了一声‘爹’,转头跟范家兄妹客气。 话没说两句,李恪抽了抽鼻子,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桌子剩菜吸引了过去。 他走到桌子前,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 打开瓶塞,倒出来一双小筷子... 夹起一片笋丝,送入口中,咀嚼片刻,脸色忽然定住了! 李二没管他。 做饭是李恪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 长安城中,哪个人不知道,蜀王殿下的厨艺惊天? 甚至有人,专门给他起了一个‘厨王’的雅号。 砰! 表情僵硬了半天的李恪,忽然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 “这菜是谁做的?!” 此刻,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狰狞。 范家兄妹吓坏了。 纷纷看向李二。 李二笑道:“犬子对厨艺颇有研究,照实说便是...” 范秀秀想站出来,被范隽扒拉了几下。 “这位公子,不知您...您是什么意思?” 李恪显得很是激动。 他猛地上前,揪住范隽的脖领子。 “这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做的?!说话啊!” 李二皱了皱眉,道:“恪儿,休要放肆!” 李恪这才松手。 他转过身去,再次品尝第三道菜。 范家兄妹不知道李恪究竟要干什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直等品尝完第九道菜之后,李恪长出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对范家兄妹拱手,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不知这些菜,究竟出自哪位之手?” 范秀秀轻轻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女子的蹲身礼。 “这些菜是小女子所做,不知公子意欲何为?” 李恪上下打量范秀秀几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脸忽然红了... “原来是姑娘手艺,在下着实叹服...” 第1112章 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做事百无禁忌 李恪的性格比较复杂。 相对于李承乾的豪爽,李泰的睿智,李恪平常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身份的缘故,让他很少表露本性。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李恪其实是一个相当靠谱的人。 从超市的运营上,便可见一斑。 柳白不敢将超市的运营,交给李承乾和李泰。 因为他们的优点之下,也有不少缺点。 譬如李泰,太过于相信自己的智慧。 他擅长布局,可真到了实施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人,容易出现纰漏。 这一点上,李恪就做的很好。 如果他是一位实权王爷,一定能够很好的管理自己的封地。 事实上,李二对这个儿子,并不是很了解。 他的心眼,偏李泰多一些,偏李承乾少一些。 至于李恪,他甚至都没怎么关注过。 因此,他并不知道李恪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王守仁和许褚,却看的清清楚楚。 这几年,李恪多数时间是在家里住的,整天在王守仁和许褚眼皮子底下逛荡。 两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动春心了? 对范秀秀? 想来也正常。 李恪喜欢厨艺,长安城中,基本上没人超得过他了。 乍见一位厨艺惊天的女子,长得还不错,年龄也相仿... 王守仁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李恪!” 李恪的眼睛本来直勾勾的盯着范秀秀,听见王守仁的话,猛地一激灵。 脸色红了一下,他急忙低下头。 李二诧异的看向王守仁。 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叫李恪一声。 李二倒也没管。 王守仁是诸位皇子的老师,论话语权,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重。 李恪强笑一声,道:“爹,先生...我先下去了...” 李二更加纳闷了。 往日李恪还算开怀,见人也大大方方的,今天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 “你且下去吧。”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 他是明白人。 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范家是敌是友还不一定呢。 有李承乾和柴令武两块料做榜样,李恪自己找媳妇,并不算犯忌讳。 只是,那也要在查明对方身份的前提下。 至今,他们所了解的范家,全是从范隽嘴里说出来的。 李恪走后,王守仁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李二摸了摸下巴,满腹的疑惑。 ... 灌县衙门! 柳白和灌县令陈焘,聊了许久。 带着皇帝出门,没有一点好处,还算担负天大的责任。 没办法,要是皇帝出了危险,谁都别想往外择。 他愈发的感觉,那所谓的‘长生药’事件,来的蹊跷。 太巧了! 具体的情况,也只有从陈焘的口中套出来。 相比之下,柳白觉得,陈焘反而比范家兄妹,更值得信任。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柳白自命眼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总觉得,陈焘还算是一个比较凑合的人。 就算有贪污之嫌,也在规则之中。 至于强抢民女...谁也不知道,内情究竟如何。 “八牛弩?!柳管事万万不可开玩笑!” 陈焘听见柳白的疑问,大惊失色! “朝廷对八牛弩的管控极其严苛,莫说这小小的灌县,恐怕就连牛大都督手中,都没有八牛弩,这里毕竟是蜀中...” 柳白继续问道:“那依陈县尊之见,蜀中可有人秘造八牛弩?” 李二觉得将作监以外的人,无法制造八牛弩,纯属坐井观天! 人的智慧,是不能用常理来揣测的。 若是有了图纸,柳白相信,广大百姓的智慧,连火炮都能造出来! 区区几架八牛弩算什么? 再者说,造八牛弩的原料又不难找... “秘造八牛弩...” 陈焘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似乎知道什么,却不敢说。 柳白清楚他的疑虑。 不管八牛弩跟他有没有关系,只要出现在灌县,就是他的责任! 若是让朝廷知道,灌县出现了八牛弩,最轻也要罚他一年半载的俸禄。 如果伤了人,他这个县令估计就当到头了... “陈县尊,柳某不过是一介百姓,而且家里的生意做到蜀中,柳某总要保障手底下人,足够安全才是...” 陈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不瞒柳管事说,蜀中能秘造出八牛弩的势力,不下于十个,而且据陈某所知,他们也应该有这样的胆子...” 柳白吃了一惊。 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做事百无禁忌! “柳管事身份不凡,想必也知道,蜀中多豪侠,江湖门派在关中早已绝迹,在蜀中,却依旧遍地开花,光一座青城山上,就有大大小小门派近三十个,还有一些剪径劫匪之流,组成的势力,那更是数不胜数...” 说着,他忽然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 “方才...柳管事提起了长生药?” 柳白一挑眉,点了点头。 “陈某忽然想起,前几日似乎有人提起过长生药之说,好像是...” “长生药乃无稽之谈!” 陈焘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 一个白须白发,年近七旬的老者,从外边走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饱学之士。 陈英跟在最后边,低眉垂目的,比在他爹跟前的时候,老实多了... 陈焘急忙站起来,道:“见过岳丈,见过兄长!” 老者冷哼一声,道:“你梓州陈氏也算名门,你从小也读了不少圣贤书,岂信长生之说?!” 他的语气很重,带着教训陈焘的意味。 说完,老者看向柳白,皱眉道:“你是柳家的管事?” 他又扫了沈威一眼,道:“想不到,竟然带着泰记的人做护卫,想必你的身份不低吧?” 柳白不知道这老头,哪来的那么大气性。 面无表情的,什么话都没说。 陈焘心头一颤,连忙道:“岳父大人快请坐!” 他急忙将老者请到上位。 又将中年男人请到柳白对面的次席。 中年男人却没有坐,而是冲着柳白一拱手,道:“蜀中宇文家,宇文皓!” “原来是宇文先生,柳某有礼了...” 柳白一点都不奇怪。 陈焘的资料,他已经听黄巢说过了。 第1113章 人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主 相比于关中、江南,蜀中这边的家族,并不算显贵。 他们大多是依靠祖上的福荫起家,或是做学问,或是做生意。 在朝中当官的,少之又少。 因此,蜀中士族没落,没有多少能上得了台面的。 当然,无论家族大小,也总要有个次序。 首屈一指的,当属益州张氏。 张氏是蜀中历史最为悠久,也是唯一在官场上有根底的家族。 早在三国年间,张氏便是蜀中当地的豪强之一。 帮助刘备入主蜀中的张松,便是益州张氏之人。 可惜的是,整个益州张氏支持刘备的,也只有张松而已。 三国末期,张氏明目张胆的跟蜀汉政权对着干。 手握重权的诸葛亮,愣是拿张氏没办法... 时至今日,张氏已不复当年的鼎盛,不过,蜀中本地的地方官,却有不少都是张氏族人。 而张氏再往下...就要数绵竹宇文氏了。 论起绵竹宇文氏来,跟北魏皇族,也就是宇文士及他们家,还真有几分渊源。 同样出自魏晋时期,进入中原的鲜卑人。 不过早已经出了五服,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宇文氏多出读书人。 当代家主宇文徽,早年间做过前隋燕国公于世虔的右司阶,也就是行军打仗之时,主管人员调度的文书。 比起中原腹地的那些家族,蜀中的家族不够看。 在当地,人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主! 陈焘的老丈人,名叫宇文护,是宇文氏族长宇文徽的亲弟弟,没做过官,倒是开了一家规模颇大的私学。 地位不算高,却也值得让当地的官员,给他几分面子。 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古板教条的老读书人。 倒是陈焘的大舅哥宇文皓,很懂人情世故。 不断跟柳白搭话,表示要给柳白,安排一下衣食住行之类的事情... “蜀中多山,来往总是不便,不如柳主事今日便下榻在灌县,我等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宇文皓笑吟吟的,给足了陈焘面子。 老的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似乎还在因为,刚才柳白没回答他的问题而生气。 柳白当然知道,这群人抱着什么想法。 无非就是想跟自己搞好关系,给陈焘的未来铺一铺路。 以前,陈焘绝了升迁的心思,是因为实在看不到希望。 柳家人一来,就彻底不一样了。 换成柳白,也会把家里身份高的人,都叫来。 官场上,就是这个样子。 人情往来,互相总有求到对方的时候。 说不准,家里某个人,就能跟对方攀上关系呢! 只要关系一搭上,什么话都好说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大发善心,也要有个由头才行。 柳白倒是一点都不心急。 一来,哪玩都是玩。 有当地人安排,还能玩得更好。 二来,他也着实对那所谓的长生药感兴趣。 跟地头蛇搞好关系,可以事半功倍。 柳家的上层建筑很强大,跟皇帝都称兄道弟的。 基层建设,却差强人意。 到了蜀中,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靠着陈焘,或许能打开蜀中的局面。 “那柳某便厚颜留下了,这几日还要多多叨扰几位...” 柳白拱手致谢。 陈焘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宇文皓拱手回礼,泰然自若。 老头子却依旧臭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 “陈某这就去给柳管事安排住处,明日正好休沐,可以去都江堰瞧一瞧...” 陈焘说完就走。 他必须要把柳白留下来。 不然的话,豁出面子请的那些人,根本就到不了。 ... 当晚,柳白下榻在灌县中心的一座豪宅之中。 这里八成是某个富商的家,碍于陈焘的面子,匆匆让出来给柳白居住。 晚上又是吃完喝酒那一套,老头子没来,宇文皓和陈焘喝了个酩酊大醉。 两人走后,柳白喝了一口沈威端上来的醒酒汤。 “少爷,韩将军还未回来,估计在青城山上,出了岔子。” 沈威刚从范家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王守仁。 许褚留在范家,保护李二的安全。 柳白揉了揉太阳穴。 蜀中的酒实在是给劲,连他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宇文家的人,应该知道长生药的内情,今日提及长生药,宇文皓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至于陈焘...应该是不知情的。” 柳白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讲给王守仁听。 让他来,完全是借他的脑子用一用。 喝的有点多,柳白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王守仁直截了当的说道:“长生药之事,跟范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柳白点了点头。 他相信王守仁的智慧。 “不过,属下总觉得,那长生药的出现,是冲着咱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陛下来的。” 柳白又点了点头。 如果一件事情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调动蜀中的所有人手,查一查都有谁,能够造出八牛弩来,最迟后日早上,要拿到消息!” 柳白把调动泰记人手的腰牌,丢给沈威,倒头睡去。 ... 灌县没有宵禁的说法。 月上中天,李二兴致突起,打算带着李恪去街上溜达溜达。 当然,不可能只是他们两人。 明里有许褚等人保护,暗中还不知有多少人随行。 夜晚的灌县,没有多少娱乐生活。 大街上黑漆漆的,看不见半个人影。 走着走着,拐进一条小巷。 恰好看见一个小酒馆。 掌柜的正在锁门。 “店家,莫要锁门了,来几道小菜,上一壶酒!” 掌柜有些不满,嘟囔几句,锁门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随着一锭银子落在手中,掌柜脸上的不满之色烟消云散。 小地方物价低,别说吃饭喝酒,这锭银子都足够把他的店面,买下来了! 利索的准备好小菜,筛好米酒,掌柜陪着笑,站在桌子旁边伺候。 “你且出去转一转,一时半会别回来。” 李二有随手丢给他一块碎银子。 掌柜都快乐开花了。 “那小店今晚就不锁门了,小的明日清晨再过来,客官想留多久留多久!” 他倒是个识趣的人,麻利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颠颠的跑了出去。 第1114章 亲爹啊!不带这么玩人的 小店里静悄悄的。 检查过四周的情况后,许褚他们就退了出去。 李二把米酒重新筛了一遍。 这种小地方,李师傅是卖不出去的。 一般的酒楼,卖的都是自家酿造的米酒。 只有卖出去的时候,才会从缸里舀出来,难免浑浊一些。 这样的酒,倒也不是没有销路。 时至今日,李师傅火得一塌糊涂,但依旧有人喜欢喝这种自酿出的米酒。 舀上来之后,若是再勾兑上二两高粱酒,那滋味,美得令人心醉。 李二也是酒中高手,筛酒的功夫堪称一绝。 李恪没闲着。 他把每一道小菜,都挨个品尝一遍,又逐盘端回厨房,进行二次加工。 掌柜走后,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父子两人才正式开始吃喝。 李恪给李二倒了酒,显得有些紧张。 血脉传承,并不是说,一开始的时候爽那么一下就完了。 两代人,尤其是父子之间的言传身教,才是血脉传承的真谛。 之前,李二在家庭教育方面,做的很失败。 正是因为他,李氏皇族的帝位交替,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这几年,李二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在尽量弥补,自己从前的过失。 同样的场景,李二和李承乾,亦或是李泰,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了。 李恪却是头一回! 他自然知道,自己在父亲眼中的地位。 因此,也从没有奢求过,能够拥有,和李承乾他们一样的待遇。 这一回,让李恪有点感动,也有些胆小。 “喝酒。” 李二捻了一粒蚕豆,丢进嘴里,而后端起酒杯,跟李恪碰了一下。 父子两人把酒喝完,李恪重新倒上。 从进入小店的那一刻,李恪就在琢磨,李二究竟会给他说什么话题。 无非就是两个而已。 要么,是修建大运河的事情,要么...就是自己的婚事。 他不知道李二看没看出来,但完全可以笃定,王守仁他们绝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更无法保证,王守仁有没有告诉父皇... 李二的话题,大大出乎了李恪的预料。 “对长生药一事,你有何看法?” 李恪一愣,旋即正色道:“长生药乃无稽之谈,父皇不可信之!”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劝谏的意味。 作为懂知识,知格物的好学生,只要是在疏远上过学的,无不对‘长生’之说,恨之入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毁了多少英明神武的帝王? 历数前朝,堪称千古一帝的,无非就是秦皇汉武。 他们全都栽在了‘长生’二字之上! 谁都不想,李二重蹈覆辙。 李二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旋即呵呵一笑。 “不光是你,恐怕连柳白都是这种想法,以为朕会禁不住诱惑,去追寻那所谓的长生之道...” 说着说着,李二幽幽一叹。 “儿子...” 他这一声呼唤,让李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父皇...” 李二笑道:“为父一直忽略你,甚至刻意疏远你,是因为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过,你终究是李家的子孙,为天下百姓造福,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价值。” “儿臣明白!” 李恪心中暗暗琢磨。 话题终于开始了... 李二自己喝了一口酒,喷出一口酒气,道:“索性,朕今日便全都敞开了讲!” 父子两人,一口酒,一口菜的说了很久。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五更天的时候,远远能听见打更人的梆子声。 李二没有丝毫醉意,米酒劲头小,对于酒中老饕而言,起不到什么作用。 李恪早就醉了! 趴在桌子上,身子一抽一抽的。 李二再度起身,从坛子里往外舀酒。 这已经是,不知第多少壶了。 落座之后,李二饶有兴致的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叩叩—— 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 一道身影,从窗户中钻了进来。 门口的许褚,往里边看了一眼,又把脑袋扭了回去。 “陛下!” 来人蒙着脸,看不出长相 听得出来,声音有些尖细。 “韩重回来了吗?” “回陛下的话,韩将军遭遇阻击,随行折了一半,不过长生药已经抢到,再有两个时辰,便能进城!” 李二听到,人手竟然折损了一半,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道:“告诉韩重,不必进城了,一并去益州会和!” “是!” 那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搜’得一声,从窗户口钻了出去。 李二站起来。 想了想,将外衣解下,披在李恪身上。 轻轻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走出酒馆。 ... 李恪做了一个梦。 记不清究竟梦的是什么了,反正醒的时候,一身的臭汗。 八成不是什么好梦。 脖子有点疼。 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 捂着脑袋回想片刻,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似乎跟父皇出来喝酒了。 聊了许多,话题围着长生药来回打转,也不知,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婚事... 李恪是有些窃喜的。 虽说有李承乾和柴令武做榜样,可看看他们俩,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没人知道才好! 没人知道,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已成定局! 咔咔—— 坐直了之后,腰椎响了几下。 李恪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环顾四周,才发现,父皇已经走了。 酒馆掌柜已经回来,正趴在柜台上,嘿嘿傻笑。 “你醒了?” 说话的是许褚。 李恪抹了抹眼角,道:“许大哥,父皇呢?” “陛下昨晚回益州城去了!” 李恪一愣。 挠了挠头。 大晚上回益州? 啪—— 他刚站起来,身上的一样东西,掉在了地上。 是个信封,里边似乎还有一个小蜡丸,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恪打开信封,见里边没有信,只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子。 “长生药!” 看见这三个字,李恪的冷汗,瞬间流下来了! 难道,这蜡丸里,就是传说之中的长生药?! 想起昨晚李二的话,李恪浑身一激灵。 如遭雷击! 亲爹啊! 不带这么玩人的! 第1115章 人生啊奇妙无穷 清晨的灌县,也并不吵闹。 商业不发达,一切收入来源,都靠着农业。 灌县有三大支柱产业。 分别是稻子、玉米、蚕桑。 种稻子和玉米的地方,多了去了。 唯独蚕桑,算是灌县的特色。 江南的丝绸尚未兴起之前,蜀锦在织造历史之中,一直扮演着霸主的地位。 灌县恰恰是整个蜀中,最大的蜀锦织造地。 家家户户都养蚕,满算遍野都是桑树。 酒馆不远处,几个夫人正拿着笸箩,用带勾的长杆子,往下勾桑叶。 蚕吃桑树叶,讲究不是一般的多。 若是对蚕丝的要求高一些,连吃什么位置的桑叶,吃多嫩多老的,都有要求。 而且桑叶一定要干干净净,稍微掺点泥土,蚕就活不成了。 对面的小溪旁,也有几个夫人,正在烧热水。 晾凉之后,要先把桑叶清洗一边,再晒干,才能喂给蚕宝宝。 李恪不知从谁哪里,换了一身破破漏漏的麻布衣服。 蹑手蹑脚的,一点点往范家的方向走。 许褚在很远的地方,稍微离近一点,李恪就玩了命的打手势,使眼色。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路过那几个烧水的妇人之时,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一个妇人刚站起来,似乎要去拾柴,李恪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而后玩了命的往远处跑! 妇人们看着这个神经病,轻笑几声。 似乎给她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些许的谈资。 李恪一路跑回范家,累得气喘吁吁。 他不敢推门进去。 老天爷啊! 那可是长生药! 若是让人知道,长生药在自己身上,还有活路吗?! 青城山上斗得多厉害,他可是有所耳闻的。 听说,连八牛弩都抬出来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李恪恨不得给自己老爹一板砖! “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倚在范家院墙外,李恪泪流满面。 眼瞅着许褚走过来,李恪又急忙摆手! 许褚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跟座山一样,走到哪都特别扎眼! 可不敢让他靠近自己! 李恪巴不得所有人忽略自己... 他心中暗暗琢磨,范家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想起范秀秀的样子,李恪的脸上,又不自觉带起了几分笑容。 他终于明白,李承乾见了武顺,柴令武见了张知兰,为何都会变成贱骨头。 人生啊...奇妙无穷! 这些皇子贵胄们,一个个看着风光,实际上家教严苛到了极点。 哪怕像李祐、李愔他们那种,不给寄予厚望的皇子,都会进行繁复的礼仪教育。 这几乎是贵族们的必修课! 说白了,就是有人教给他们,要正确认识阴阳之说,别小小年纪,禁不起诱惑,毁了身子骨... 这是为了保证皇族血脉的纯净,同时也是为了他们的身体考虑。 宫中就有专门干这个的太监和宫女。 李恪上过不止一次‘生理卫生课’。 基本上没敢听,也没敢看。 教导这种事情的,要么是太监,要么是丑得让人心碎的老嬷嬷。 恶心的要死! 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 之前,甚至对于女人都不感兴趣。 见到范秀秀之后,李恪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有些有肉的人。 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疯子。 男人还没好到哪去。 李恪心里想着范秀秀的样子,一翻身,从墙头上跃了过去。 不远处的许褚一看,叹了一口气。 “还是快点回少爷身边吧...跟着这对父子,累不死也气死了...” 许褚没有傻到跳墙。 推门走进范家。 李恪进门之后,跟范家兄弟打了一声招呼。 而后,有点不好意思的凑到范秀秀跟前。 “范姑娘...” 范秀秀对李恪不感冒。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幻想的还是高头大马贵公子,快意恩仇帅侠客。 哪有像李恪这样的? 其实李恪在诸多皇子之中,算长得好看的。 只可惜,有些俊秀的过分了。 加上身子骨单薄,实在是看不出多少阳刚之气。 尤其,这里是蜀中,满大街都是江湖侠客的传闻。 李恪若是不摆出身份来,毫无竞争优势... 见范秀秀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李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范隽走过来,看了看李恪,又看了看范秀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不漏痕迹的,出现在李恪和范秀秀之间。 “小李公子,不知令尊去了哪里?” 李恪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我爹...我爹去益州了,在下还想在贵府叨扰几日,不知范兄可否行个方便?” 出门在外,辈分本就无法统一,李恪也干脆称呼了声‘范兄’。 范隽闻言,有些可惜的说道:“舍下还没来得及,好生招待李先生一番,着实可惜...既然小李公子赏光,那便在寒舍多住上些时日。” “多谢范兄!” 李恪心中笑开了花。 跟着一个老仆,来到客房。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打算一会儿出门。 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从他知道,自己身上有长生药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范秀秀的事情不用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块豆腐,还是慢慢享用的好。 ... 遍看天下,长安统治力最低的,估计就要数剑南道了。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并非是危言耸听。 这就导致,蜀中的势力构成,和关中大相径庭。 可以说,世家大族是中原地区的统治基础。 皇帝靠着统治世家大族,还统治天下。 蜀中固然有世家大族,但影响力,却远远不及中原。 毫无疑问,官府和当地驻军,是第一大势力。 往下看,还要数那些江湖门派! 侠以武犯禁。 汉朝之时,侠客当街杀害大臣,自那以后,中原变成了侠客的绝地! 蜀中却不同。 街上多的是,提刀拿剑之人! 江湖门派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设立堂口,百无禁忌! 怀揣着长生药的李恪,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带着许褚,来到灌县境内,某一个江湖大派的堂口。 这个门派,名字很恶俗。 青虎帮! 名字恶俗,势力却不俗。 进入店铺一样的堂口之后,没人阻拦。 李恪顺利找到了他们的负责人,双方坐下来,打算谈一笔买卖。 第1116章 李恪当属柳家第一高手,连沈万三都甘拜下风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中原的江湖门派早已一扫而空,或者说,他们已经全盘改变。 变得信仰化、政治化。 现在的他们,更像是朝廷的一个个衙门,担负着某种职责。 蜀中的江湖门派,则截然相反。 他们更像是一个个家族。 拥有独立的私人武装,决策也多半靠着领导者,而不是高层商议的结果。 不过,再强大的江湖门派,也不可能是官府的对手。 无论在哪里,官府都有着绝对的压倒性力量。 青虎帮是灌县数一数二的帮派。 听说帮主叫杜青虎,打起架来不要命! 麾下门徒近一千人,在灌县掀起过无数场动乱。 县令拿他没办法也就罢了。 当地的折冲府,来了数次,竟然也没能将其剿灭! 势力越来越大,青虎帮干脆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开了一家铺子。 一是为了招揽打手,二来,也做着倒买倒卖的生意。 他们对寻常的东西,自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一些无法正常脱手的紧俏物件,却能够在青虎帮的铺子里,正常销售出去。 譬如赃物,又如朝廷严令禁止的东西... 走进去后,许褚的体格,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主意。 这家铺子并不大,前后左右,宽百来步。 里边的人,却着实不少。 除了一些膘肥体壮,看上去就是打手的人之外,剩下的竟然清一水都是姑娘! 在后世,浓妆艳抹算不上褒义词。 不过,在这个年代,妆容越浓,越能代表对人的尊重。 一个脸上估计糊了半斤粉的女人,扭着屁股走了过来。 “明明长得不错,偏偏脸皮糊得像面墙...” 李恪小声嘟囔了几句。 他继承了柳家的审美。 认为天然去雕饰,才算高端。 其实这个女人岁数不大,长相也不错,就是手艺太糙,糟蹋了一张好脸。 外加上这身没品味到了极点的衫裙,实在是... “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来我青虎帮,有何贵干?” 女人缓缓施了一礼。 李恪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明显看到,女人脸上的粉,正在哗哗的往下掉。 他不易察觉的向后退了小半步。 “本公子是来谈买卖的,把你们帮主叫出来!” 女子见他年纪不大,口气不少,顿时觉得一阵好笑。 着实是因为,李恪生得过分俊秀。 小正太的年纪,太容易让二三十岁的女人,母性泛滥了... “小公子,无论做什么买卖,妾身都可做主。” “不行,必须叫你们帮主来,你级别不够!” 女人很想伸手捏一捏李恪的脸,但却碍于李恪身后,那个恐怖的壮汉... 事实上她也不敢。 那个汉子威武不凡,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找到的护卫。 女子将李恪的身份,猜了个八成。 灌县总有一些富家子弟,偷了家里的宝贝,找不到买家,跑到青虎帮来嚣张。 眼前这个小鬼,八成也是如此。 越是这种人,越难缠。 富家子弟可没有几个蠢货。 人家都是吃过见过的主,很清楚宝贝究竟值多少银子。 价格高了,人家就明白,自己是在下套。 价格低了,人家还不乐意卖... 头疼的很! 但无论怎样,生意就是生意。 “我家帮主如今不在灌县,若是小公子想等,不妨今晚就住在这里...” 女子笑吟吟的,眉宇含俏,眼神仿佛能勾人一般。 李恪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这就是从小见惯了世面的好处。 他娘本就是绝色佳人。 从小到大,见过的美女,数都数不过来。 而眼前这个女人...让她一瓶硫酸都比不过! “是谁给的你这么大勇气?” 李恪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的说道。 女子一怔,旋即勃然大怒! 她听得出,李恪是在调侃自己,同时也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来人!” 哗—— 周围十几条汉子,瞬间站了起来。 慢慢向李恪逼近! 李恪轻轻摆了摆手,道:“本公子真是来谈生意的,这东西太珍贵,莫说是你,恐怕你们帮主来了,也不一定接得住!” “好大的口气!” 女子冷笑一声。 “我青虎帮连八牛弩都能弄来,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恪眼中精光一闪,随后隐去。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女人,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道:“你确定?” 要知道,他也不是一般人! 可以说,超市就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 柳白给超市搭起了一个基本的框架,剩下的工作,全是李恪在操持! 尤其超市那些货源,几乎都是李恪谈下来的! 若是谈判划价,李恪当属柳家第一高手,连沈万三都甘拜下风! 看着这个眼神,女人心中没来由的一突。 十分底气,只剩下了一两分。 她觉得,这个小子...有货! 当下,她打消了胡闹的念头,面色郑重道:“还请公子后边请!” 说着,她轻轻一挥手,满屋子的壮汉瞬间退去。 屋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顾客。 应当都是来卖东西的。 不过,他们自始至终对冲突都视而不见。 似乎,冲突在这里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直到李恪和许褚,跟着那女人去了后院,才有几人议论起来。 “这小子八成完蛋了,被毒三娘看上,还能活的到明天?” “我看啊,这小白脸肯定完了!” “也不一定,你没看见,那小白脸身后的护卫吗?” “我怎么不记得,灌县有这么一号人物?” “...” 李恪自然是听不见他们聊天的。 跟着毒三娘来到后院。 才发现,这里别有天地! 穿过悠长的甬道后,是一片小小的花园。 从花园中间穿过,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占地很大的广场。 正对面,一张匾额上,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 青虎帮! 奇怪的是,匾额上竟然没有落款。 字写的很好,就算不是名家,也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为何不留底款? “小公子请!” 毒三娘将李恪,引到一处凉亭之中。 “来人,上茶!” 有丫鬟端上来热茶,李恪一喝,竟然是柳家出品的茯茶! 看来,这青虎帮远比想象之中的,要复杂得多... 第1117章 没文化,真可怕 这处宅邸的很隐蔽。 好像进出口,只有那间铺子。 四周都是高大的围墙,随处可见巡逻的护卫。 毒三娘对这里的防护很自信。 她敞开天窗说亮话,道:“我家帮主的确不在,不知公子究竟想卖点什么?如果不知道卖什么的话,妾身也不敢擅作主张,将帮主请回来。” 李恪笑道:“你就不怕,杜青虎死在青城山上?” 毒三娘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谈判桌上,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挑动心思。 这一点,李恪玩得炉火纯青。 毒三娘也不是常人,脸色转瞬之间便恢复正常。 “我家帮主在江湖之中鼎鼎大名,若是多打听打听,倒也不难知道,他如今正在青城山上...” 李恪给她来了第二记重弹! “是他想长生不老,还是他背后的主子,想长生不老?” 一听这话,毒三娘脸色大变! 她猛地站起来,差点把茶杯掀翻了。 “你...你究竟是何人?” 她再也不敢,小瞧这个清秀的少年人了。 李恪笑而不语。 在柳家,他的智慧排不上号。 可在外边,那也是高手级别的存在! 对付这种小角色,手到擒来! 他哪里认识什么杜青虎? 只不过把一些消息串联起来,有所猜测罢了。 刚才毒三娘自己说的,他们连八牛弩都有办法弄来。 而据说,青城山上便出现了八牛弩。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人人都有? 如果杜青虎在山上,那就很好解释了。 毫无疑问,如今的杜青虎,就在青城山上,而且,是为了抢夺长生药! “本公子是什么人不重要,本公子手里的东西才重要。” 他冲身后的许褚,点了点头。 许褚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盒子打开,里边是一枚小小的蜡丸。 这蜡丸没什么稀奇的。 药店里,用黄精做的补气丸子,都是用这种蜡丸封存的。 半贯钱能买来一车。 毒三娘见后,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配合上她那超级没品味的妆容和衣服,颇有几分吓人的感觉。 “这,这是...” 毒三娘说话都带着颤音了。 “妾...妾身可否拿起来一观?” 李恪摆了摆手,道:“自便。” 反正有许褚在,不怕这女人偷奸耍滑。 毒三娘小心翼翼的拿起盒子,生怕手指甲把蜡丸划破,用一根手绢垫着,将蜡丸翻了一下。 当她看到一个,蜡丸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印戳之时,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真是天师道的印戳!是张道陵传下来的那一枚!是真的!!” 毒三娘惊叫一声。 李恪看着她不说话。 事实上,直到现在,李恪才知道,这枚长生药,出自天师道。 天师道诞生于东汉,乃是张道陵所创。 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五斗米教。 青城山本就是道家名山,而且,张道陵就是在青城山附近,创立起天师道的。 如果真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倒也正常。 不过,李恪心中,已经给这枚长生药,判了‘死刑’。 书院的人,谁没去上过孙思邈和李时珍的课? 两位神医说了,药丸固然能够放在蜡丸里封存,可最多,也就是三四十年罢了。 再神的药,放时间长了也没什么功效了。 说不定,还能吃死人。 东汉到现在,多少年了? 这东西,就算真有长生不老的功效,李恪也不敢吃。 说不定,吃完就变僵尸了... 李恪慨然而叹。 “没文化,真可怕...” 这时候,毒三娘也缓过神来了。 她不是没有,将长生药据为己有的想法。 甚至,已经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不过,想一想对面那壮汉,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修习过武艺的人,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对面这俩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万分不舍的将小盒子放下。 毒三娘缓缓蹲身一礼。 “杜三娘,见过公子...” 她不敢再继续放肆了。 青虎帮的帮主,杜青虎亲自带着人出手,八牛弩都拉过去了,连长生药的毛都没到。 这少年竟然抢到了?! 该是何等的背景? 再加上,这少年人的关中口音... 说不定,是长安来的金贵人! “我听说,有人叫你毒三娘?” 毒三娘苦笑一声,道:“杜青虎是妾身兄长,我们兄妹三人,共创这青虎帮,渐渐的,在江湖上混起了一些名头,便有了这个绰号...” 说话间,她的眼睛,还一直朝着小盒子瞥。 当她看见,小木盒被许褚收起来之后,心都在滴血了... 李恪笑道:“现在,可以把杜青虎叫回来了吗?” 毒三娘有些迟疑的说道:“公子真的打算...将长生药脱手吗?” 李恪翻了个白眼,道:“莫非,你以为本公子来跟你逗着玩?” 毒三娘还是不信。 长生药! 这可是长生药! 吃了就能与天地齐寿,与如月同辉! 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换成是她自己,估计连盒子都吞了! 还能忍到现在? “可否让妾身,再看一看?” 她怀疑,长生药早就被李恪吃了,而后把蜡丸又重新封存了起来。 刚才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万一有裂缝呢? 李恪脸一沉,道:“蜀中敢收这种货的帮派,不止你们青虎帮一个!” 说完,他起身要走。 “公子且慢!” 毒三娘脸色一变,急忙阻拦。 好说歹说,才将李恪安抚住。 “公子,不知您想要什么价码?不是妾身多嘴,恐怕灌县,还没人能买得起它...说不准,要拿到益州,才好脱手...” 李恪渐渐失去了耐性,烦躁的说道:“说了好几次,让杜青虎自己来!” 毒三娘生怕他再反悔,急忙道:“妾身这便去给兄长送信,公子稍候片刻!” 她拔腿就跑。 李恪啧啧称奇,道:“真好骗...”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和盒子里那个一模一样的蜡丸! 连印戳都一模一样! 轻轻捏碎,取出来一个山楂丸。 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回头让金大坚多造一批,这种没本钱的买卖,还真是好干...” 第1118章 大到,令皇帝都寝食难安的地步 青城山就在灌县境内。 从城里赶到青城山前山,也不过是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罢了。 毒三娘带着两个人,飞马赶到青城山脚下的时候,正看见杜青虎,带着一大群人,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大哥!” 杜青虎这个名字很威猛,一听就是个彪形大汉。 可实际上,他的个头却并不高。 身材也不算健壮。 传说之中,杜青虎使得一手好刀法。 刀刀逼人性命,犹如恶虎一般。 在江湖之中,名气颇大。 听说这几年,攀上了一位权力滔天的大人物,更是水涨船高... 成了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灌县数一数二,就算整个益州,都有一席之地! 兄妹三人,开创青虎帮,更是得到了那位大人物的鼎力支持。 “三妹?” 杜青虎扛着刀,满脸诧异之色。 “你不知在看着铺子吗?” 毒三娘飞马赶到杜青虎身边。 “大哥!二哥呢?” 杜青虎朝身后一指。 毒三娘脸色微变。 杜家的老二,正躺在简易的担架上,奄奄一息。 看样子,受伤颇重。 浑身上下都是血,尤其是大腿上,明显被人狠狠得砍了一刀! 毒三娘混迹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二哥这条腿,肯定保不住了! “二哥!” 毒三娘悲呼一声,扑倒在担架旁。 杜家老二脸色蜡黄,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冲毒三娘眨眼。 “大哥,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杜青虎脸色复杂。 “我们距离长生药近在咫尺,却被一伙神秘人劫走,他们的武艺极其高强,我们...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着,杜青虎又朝右边指了指。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毒三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那是一架...被损毁的八牛弩! 对于朝廷而言,八牛弩是严令禁止,外界存在的东西! 杀伤力太大了! 大到,令皇帝都寝食难安的地步!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明明在蜀中驻军八万,却不给他们派发八牛弩的原因。 掌控力不高的地方,八牛弩的危险性就更严重了! 而对于一个帮派而言,八牛弩更是威胁性的武器。 正是这架八牛弩,奠定了青虎帮的地位! 如今毁了,青虎帮的实力,会下落一大截! 在杜家兄妹的眼中,八牛弩甚至比杜家老二的那条腿,还重要! “究竟是什么人?!” 毒三娘咬牙切齿的说道,眼中吐露着浓浓的杀意。 杜青虎摇了摇头,道:“那伙神秘人...” 他话音未落,毒三娘忽然惊呼一声,道:“不会是他吧?!” 杜青虎一愣,急忙问道:“三娘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毒三娘想起李恪手中的长生药,心中几乎有了八成的肯定! 既然长生药在李恪手中,那么肯定是他们下的手! 就算不是他们下的手,也必然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把铺子里发生的事情一说。 杜青虎眼睑微垂,沉默片刻,道:“回去瞧瞧,不管是不是他们,先把长生药拿到再说!” 毒三娘向来是兄妹三人之中,智谋最高的。 “他们既然敢来,就必定做好了万全之策,咱们若是贸然与其开战,多半不会有好果子吃,不如先去调集一些人手,总要先把长生药拿到才行!” 杜青虎重重的一点头。 “三妹说的是!” 当下,两人再次分开。 杜青虎带着杜家老二,朝县城的方向赶去。 毒三娘则是带着两个人,去调集人手。 ... 灌县县城! 杜家铺子的后院。 柳白的到来,让李恪颇为诧异。 对于柳白带来的这个人,就更加诧异了。 旁人不认识这人,李恪却认识。 益州果毅都尉,周大庆! 蜀中是李恪的封地,哪怕李恪对蜀中并不怎么感兴趣,也要培植一些人手。 果毅都尉是从五品的武官衔。 在关中,只能算是屁大点的官。 但在蜀中,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了。 他统领着益州三成以上的兵马。 就像李承乾的太子卫率一样,周大庆手下的人,可以算是李恪这位蜀王的亲卫队。 他可是杨妃娘娘,千挑万选出来,帮着李恪管理封地的。 如果李恪以后来蜀中就藩,周大庆会立刻升任为蜀王府典军。 换句话说,可以称周大庆为蜀王府的随从官。 “拜见殿下!” 周大庆已经知道了柳白的身份。 对于主子的前来,当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你怎么跑灌县来了?” 周大庆略带几分幽怨的说道:“末将本想去王府拜见您,谁知道刚到了王府,就听说您来到灌县了...” 李恪有些尴尬。 他王府之中随从官,实在是不多。 长安蜀王府就是空架子。 蜀王府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周大庆的忠心。 于公于私,李恪来到蜀中,都应该见一见周大庆,赏赐一些东西。 可奈何,李恪对蜀王这个名头,一点兴趣都没有。 自然也就没想起,蜀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末将与灌县令陈焘的老父,有几分交情,听他说,灌县来了一位大人物,想借此机会,寻一个迁到关中的门路,末将本想以军中事务繁忙推脱,正好想起您在灌县,便来了,只是没想到...” 他偷偷看了柳白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陈焘他爹说的清楚,柳家来的是一位管事。 周大庆本想着,自家王爷都快成柳家的孩子了,柳家的管事,应该能给自己几分薄面。 可当他见到这个柳家管事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得跌倒在地上。 谁能想到这柳家的管事,竟然就是柳家主人? 柳白笑道:“你们聊,我四处转转。” 自从到了之后,柳白就彻底喜欢上了这处宅院! 地段和环境,都是绝佳。 最重要的是,院子里竟然种满了腊梅树! 柳白最喜欢的便是腊梅树。 看到这处宅院,心中亲切感顿生。 一听这话,周大庆顿时慌张了起来。 他急忙对身边的亲卫耳语了几句。 亲卫撒腿就跑,也不知去干什么了... 第1119章 干这种事,纯属坑人 李恪大为惊奇! 刚才柳白来之前,他也像四处去溜达溜达。 这院子建得实在是不错! 想不到,蜀中也有建筑人才,竟能与辩机师徒媲美! 可惜的是,刚走没几步,就被人拦回来了。 许褚负责的,只是李恪的安全。 若是他自己找揍,许褚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李恪只能讪讪原地返回。 他知道,这个地方对于青虎帮而言,是绝对秘密的存在。 把守既然如此森严,没可能让自己随意转悠。 为何柳白,就没人拦着? 李恪的心中,顿时涌起无比的崇敬之情! “柳大哥就是柳大哥,你看看那群人,都不敢拦着!” 李恪赞叹道。 周大庆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末将有点事情,想跟您商议...” “咱们谁跟谁?当初我母妃说的清清楚楚,要对你十二万分的信任!” 李恪没想到,周大庆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 听完前因后果的李恪,嘴角抽搐个不停。 “你是说...青虎帮是你扶持起来的?” 周大庆额头冷汗直冒。 “武德六年的时候,杜家兄妹的父母被山贼所杀,是末将剿灭山贼之际,救了他们的性命,而后也没怎么管,放任他们在江湖之中闯荡...”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恪心情难以平复。 想不到,自己跟杜家兄妹,还有这段渊源。 周大庆放任杜家兄妹去闯江湖,没几年,就得知,他们兄妹创建了青虎帮。 当时的青虎帮,势力并不大。 不过为了蜀中的安定考虑,周大庆觉得,他手中的确需要有一支江湖势力。 至少,在某些危险分子作恶之前,他能提前知道消息。 而且,当初朝廷局势,堪称风雨飘摇。 太子的位置都不稳当,李恪这个蜀王,就更别提了。 作为蜀王殿下最为忠实的拥趸,周大庆有义务,帮蜀王殿下谋一条后路。 哪怕日后,真出现夺嫡之类的事情,蜀王斗争失败,也好在隐身江湖之中。 总比息王的下场,强上百倍! 由此一来,青虎帮日益壮大。 直至今日,成了整个蜀中都不容小觑的江湖力量。 此外,青虎帮那些隐藏在暗中的生意,也帮着蜀王一系的人马,谋了不少的福利。 李恪捂着额头。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没人拦着柳白。 合着刚才周大庆的亲卫,是去通风报信了... “殿下,末将拳拳之心,还望您...您在柳公子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李恪幽幽的说道:“柳大哥都知道了?” 周大庆艰难的一点头。 “来之前,末将已经跟柳公子坦白了...” 他倒是个明白人。 知道这时候藏着掖着,纯属找死行为。 历史经验告诉他,柳白走到哪,都会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成片成片的死人! 万一不小心,被柳白盯上,自己死了不要紧,如果连累到蜀王殿下,那死都不得安宁! “还好,还好...” 知道周大庆已经坦白了,李恪松了一口气。 他了解柳白的脾气。 事实上,犯再大的错误,只要主动坦白,基本都不会有太大的后果。 况且,这也应该算不上犯错误。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计谋,却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李恪咂了砸嘴,微微摇了摇头。 “殿下的意思是...” 周大庆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大哥造了一批长生药,说是打算通过江湖人的渠道卖出去,借此引出制造长生药之人,可惜了...” 周大庆惊疑道:“长生药...还能造?有人信?” 李恪白了他一眼,道:“若长生药在别人手里,自然是不信的,若长生药在你手里,你往外卖,会有人不信吗?” “长生药在您手里?!” 周大庆直接惊呼了出来! 李恪在他脚背上,狠狠的跺了一下! “闭上你的狗嘴!” 周大庆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好像还是黄巢给出的主意,还有个名头,好像是叫‘五法五天’...就是说,放出风声去,别人都认定,你手里头有真货,这时候你再往外卖,可以同时卖给五个人,收五笔银子...” “高!不愧是黄统领,这法子属实是高!” 周大庆不轻不重的拍着马屁。 话说,黄巢现在也算是名声在外了。 手底下管着所有的泰记暗桩,而且有正经的官职。 “既然如此,不如咱们接着进行,杜青虎兄妹三人值得信任,让他们放出风去,直接把人勾出来,不就成了?” 李恪又白了他一眼。 “你别逼本王说脏话。” 周大庆也明白过来了。 干这种事,纯属坑人。 李恪他们坑完了人,拍拍屁股就可以走。 而青虎帮,可就完蛋了... 杜青虎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柳白溜达一圈回来了。 “这院子真是不错,当初买下来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吧?” 周大庆陪着笑,道:“您若是喜欢,让杜家兄妹让出来便是,正好您在灌县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恪沉吟片刻,道:“柳大哥...” 不等他说完,便被柳白挥手打断。 对周大庆,他是比较信任的。 来之前,杨妃曾当着李二的面,向柳白提起周大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才让柳白心中,对蜀中的警惕性大增! 按理说,周大庆在蜀中的权力,并不比牛进达这位大都督,小多少。 他是名正言顺的蜀王府属官! 属于地头蛇一类的人物。 怪就怪在,竟然连他,都不知道长生药的来路! 官府不知道也就罢了。 江湖之中,颇有威望的青虎帮也不知道,实在是蹊跷的很。 或许,蜀中有一条大鱼,隐藏在最深处... “正主回来了。” 柳白冲远处扬了扬下巴。 两人回头看去。 只见,杜青虎正带着人,小跑着过来。 八成,是接到了,周大庆到来的消息。 “周将军!” 杜青虎来到小亭子,纳首便拜,看都不看柳白和李恪一眼。 周大庆吓得连忙躲到一边。 “青虎,我来给你引荐,这两位是...” 第1120章 规则!规则很重要 得知了柳白等人的身份之后,杜青虎和毒三娘的脸都吓白了! 他们怎么都不没想到,和他们争抢长生药的,竟然会是传说之中的柳家主人! 而李恪...竟然是他们大靠山的主子! 杜家老二那条腿的仇,早就被他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周大庆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去。 他很清楚,自己王爷在柳白跟前,没有多少话语权。 旁的事情倒还好说。 毕竟,没有得罪柳白。 可八牛弩呢?! 蜀中是严令禁止使用八牛弩的! 刚才还没来得及跟李恪提,柳白就过来了...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千万个念头。 周大庆也算是个明白人,他当机立断! “殿下,您不是说,手里还有一些‘长生药’吗?” 他压低了嗓音,对李恪说道。 李恪狐疑的看着周大庆。 “你找到合适的替死鬼了?” 周大庆咬了咬牙,道:“让青虎他们来做,正合适!” 杜青虎他们也知道了内情,却没有开口阻拦。 柳白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李恪将信将疑的,将一小把‘长生药’,交给周大庆。 周大庆严肃的说道:“立刻寻找买家!” 杜青虎心中苦涩,却无可奈何,只能接过‘长生药’,找毒三娘要了个盒子,放了进去。 这时候,柳白才终于开口。 “不为难?” 周大庆和杜青虎连忙赔笑。 “应该的,应该的...”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那就拜托诸位了,李恪,走人!” ... 离开杜家的铺子,柳白没打算去县衙,也没打算去范家。 他带着李恪,一路快马,回到了益州城。 路上,李恪依旧想不明白。 他的是非观很简单。 是自己人,就要尽力去保护,不是自己人,坑死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说白了,他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在他眼中,青虎帮俨然是自己人。 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柳白执意要将‘五法五天’的任务,交给杜青虎? 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 路上有些颠簸,柳白没心思说话。 一直快到益州城了,柳白才放缓马速,跟李恪并肩而行。 “想不通?” 李恪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柳白笑道:“你从小没经历过多少磨难,从懂事起,便顺风顺水,就算没有我,也还有无数的前隋旧臣,为你保驾护航,江湖之中的事情,你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 “我娘跟我说,周大庆值得完全信任...” 听得出来,李恪心中有些不乐意。 柳白摇了摇头。 这几个皇子之中,柳白最不放心的,终究还是李恪。 在长安的时候,让他操持超市的事情,是因为有李承乾,有沈万三,有王守仁。 不管李恪犯了什么错,都有人能及时纠正。 到了蜀中,他就要真正独当一面了。 以他的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倒不如,借着几天的事情,给他好好的上一课。 “朝堂与江湖,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概念,你瞧瞧朝中那些势力纠纷,哪怕斗得再凶,每个人也都在规则之内,江湖不同...他们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你不能用朝堂之上的思维,来琢磨他们的举动。” 李恪明白柳白是什么意思。 “可江湖人不是最讲究义气吗?” 柳白嗤嗤一笑,道:“你看上官仪的戏,看迷心了?” 他拎着马鞭,指着前方。 “你瞧瞧那边!” 李恪定睛看去。 只见,官道边上,有一个茶摊。 几个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的后生,正围着开茶摊的老头,大声喝骂。 不用想也知道,这群人在勒索老头。 柳白冲许褚扬了扬下巴。 许褚飞马过去,冲着那几个人,叮咣五四,一通臭揍! 临走之前,卸了他们一人一条胳膊。 又丢给茶摊老头,一小锭银子,让他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柳白等人的速度没有放缓分毫,不多时,许褚就跟了上来。 李恪眼中满是疑惑。 “规则!规则很重要!再激烈的斗争,只要负责规则,就有参与的资格,可是那些江湖人,不会跟你讲究这些,对付他们,快刀斩乱麻才是唯一的方法。” 柳白悠悠的说道:“你是蜀王,是天生的王公贵胄,你可以凭借身份,俯视天下百姓,别听戏文之中,那些侠客们快意恩仇的生活...” “韩非子说的好,侠以武犯禁,他们活得痛快,想杀人就杀人,却破坏了至关重要的规则,总体而言,对天下百姓,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李恪琢磨片刻,道:“柳大哥,你的意思是,江湖门派没有存在的必要?” 柳白又摇了摇头。 “多学学承乾和青雀的做法,他们都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却给出了最好的答案,蜀中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你要万分小心才是。” 李恪依旧满腹疑惑。 柳白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回益州等着吧,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用青虎帮的存亡,给你上一课,也是值得的...” ... 回到益州城。 李二几口子和柳婉儿姐妹,已经住进了李恪的蜀王府。 一连十几天,灌县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起初,李恪并不心急。 长生药的干系太大了,慢慢挑选买家,也是应有之事。 可渐渐地,李恪起了疑心。 数度将周大庆召入蜀王府,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急躁的李恪,请了黄巢,派出泰记的人手,前往灌县探查情况。 最开心的,当属杨妃。 来到儿子的地盘,她自然以女主人自居。 主动担负起,照顾所有人生活的重担。 眼瞅着就九月底了,秋意正浓。 柳白放下了手里所有的烦心事,专心陪着柳婉儿和柳蓉儿。 远的不敢说,附近百里之内的景点,算是逛了个遍。 不出门的时候,留在府中专心造小人。 去年年底的时候,柳白的孝期就过了。 不知为何,这么长时间了,柳婉儿和柳蓉儿的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搞得柳白,还以为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 玩乐的时间,过的总是飞快。 一转眼,都到了十月下旬。 第1121章 监国太子,相当于半个皇帝 人这一辈子,选择的机会其实很少。 要么,选择安逸,整天无所事事,闲的难受就跑出去招猫逗狗。 要么,选择忙碌。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爬起来。 先练一会儿拳脚,再挥舞一会儿马槊。 时间来得及的话,就去洗个澡。 来不及了,随便对付口吃的,匆匆跑到上班的地方。 一上午都很紧张。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正想吃口东西睡上片刻。 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 正所谓,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下午当然没空闲着! 手头的政务,不可能拖到明天。 不然的话,总有大群人,要死要活的堵在门口。 这个哭几声,那个嚎两嗓子。 搁谁受得了? 忙碌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戌时。 终于能沾枕头了。 倒头没多久,肯定会被人拉起来。 打着哈欠,坐在房顶上,被迫看月亮。 光看还不行! 必须要看出意境。 最好临场赋上几首诗,才显得深情。 如此循环往复,循环往复...的日子,李承乾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 原本挺括的太子朝服,如今穿在身上直咣荡。 监国太子,相当于半个皇帝。 这一回,李承乾手中的权柄,空前的大! 不光朝中政局,由他完全把控。 就连长安城的守备兵权,也悉数在手! 对于曾经的李承乾而言,这是梦寐以求的。 可现在... “呀!!” 两岁的娃娃,正是人嫌狗不爱的时候。 刚回走没多久,就满地乱跑。 不知从谁那,淘换来一把小小的木刀。 整天抱在怀里,看见人就举起来,大吼大叫的追杀。 “雉奴!!” 李承乾怒吼一声,拿起手头的镇纸,就要砸! 刚拿起来,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只好把跟前的宣纸,团起来,朝着小娃娃的脑袋上丢。 宣政殿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引火烧身! 太子心疼年仅两岁的晋王李治。 可他不会心疼旁人! 近来,太子爷的脾气日益暴躁。 尤其是,入住宣政殿之后。 大桌子摆在了龙案的下首,连玉玺都拿了过来! 小娃娃没心没肺的凑过来,手里拿着刚才的宣纸。 奶声奶气的说道:“嬷嬷说了,乱丢东西不好!” 李承乾面色狰狞,拿着朱笔的手,止不住的哆嗦。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 一个老嬷嬷快步走过来,将李治抱在怀里,不住的给李承乾磕头。 李承乾满脸复杂,起身将老嬷嬷搀扶起来。 这老嬷嬷不光是李治的奶娘,早年间,还帮着皇后抚养过他和李泰。 在皇宫之中的地位,堪比怀恩! 安抚了老嬷嬷一阵,李承乾无可奈何的说道:“兕子何时到?” 老嬷嬷赶忙答道:“就快了!公主殿下的銮驾已经进了宫门!” 李承乾点了点头,伸手揪了揪李治肉乎乎的脸蛋。 “等兕子到了,赶紧滚回去!” 李治睁着大眼睛,说道:“紫宸殿没意思,皇兄带我出宫玩!” 李承乾的眼角,再度抽搐几下。 皇帝和皇后不在,李治俨然成了宫里的小霸王。 别人根本管不了!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对老嬷嬷道:“也该给雉奴找个老师了。” 老嬷嬷给李治扯了扯衣服上的褶子,把小木刀收起来。 “娘娘的意思是,让李纲李大人,继续教导晋王殿下...” “不可!” 李承乾断然拒绝! 他知道,在朝中没几个人的学问,能比得上李纲。 可是... “守仁先生不在,否则,他才是雉奴启蒙恩师的最好选择!” 李承乾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好人选。 他是没时间管李治了。 必须要找一个,能镇得住他的人才行! 正想着,晋阳公主到了! 小兕子自出生之后,就一直住在书院。 年前才回宫。 但今年七月份的时候,病情又出现了反复。 不得不再度回到书院,安排在孙思邈和李时珍身边,就近看管。 小姑娘生来懂事,跟李治截然相反。 也不知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为何差别这么大... 接兕子来的,是柴令武。 他的生活状态,跟李承乾截然相反。 李承乾是忙得要死,柴令武成天闲的难受。 自告奋勇,揽下了去书院接兕子的差事。 否则,在家里都快待臭了。 “参见皇兄!” 小姑娘打扮的很精致,礼仪举止无可挑剔。 一看,就是书院的大儒们,费劲心思教出来的。 “兕子!” 李治欢呼一声,挣脱了老嬷嬷的怀抱,颠颠的跑过去,将兕子拉了起来。 兄妹两人虽没有生活在一起,感情却依旧深厚。 皇家就该讲规矩! 李承乾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 自大他入住宣政殿以后,颜家的人就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 听说,是要记载李承乾的一举一动,以便日后,在《起居注》上,添几笔太子的光辉事迹。 “没事我就走了,跟你嫂子约好了,明天去泾阳一趟,查查柳叶轩的账。” 柴令武挥手作别。 李承乾偷偷瞧了几眼,木头桩子一般,坐在大殿角落里的颜育德。 他是颜师古的四弟,如今任太子通事舍人。 说白了,就是李承乾的秘书。 只不过,这个秘书是朝廷派来的,专门负责规范太子言行。 跟两个小的聊了几句,打发老嬷嬷,带着他们去紫宸殿玩。 李承乾重新走回来坐下。 朱笔上添好了墨,在刚刚翻开的奏折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翻开下一本,刚看了一眼,李承乾勃然大怒! “胡闹!” 他冲身后的刘瑾吼道:“速宣朝散大夫马周、监察御史李义府、直学士上官仪、直国史符玺郎李延寿...入宫觐见!” 刘瑾扫了一眼,跟马周几人毫无瓜葛的奏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是!” 他一路小跑着往下走。 出门的时候,还借口人不够使唤的,拉上了颜育德,让他一并去宣人。 第1122章 你猜,我为何要把你们叫来? 兄弟几人多日不见,自然是要好好喝一顿的。 李承乾现在无法出宫,基本没有了娱乐的时间。 好在刘瑾贴心,将李义府等人请来之后,吩咐手底下的小太监,离宣政殿远远的。 马周喜欢吃鸡,进来之后,装模作样的拜了拜,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烧鸡。 李义府自持千杯不醉,带了两坛子高度酒。 上官仪无肉不欢,肴肉是他的最爱。 加上来济拿的卤菜,李延寿带的小食,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秋季的长安,温度并不高。 马周身子骨弱,穿着一件旁人冬天才穿的夹袄。 外边再套上官府,整个人看上去肥硕了一些。 “这该死的天气!” 马周点燃了泥炉,打算把李义府带来的酒,温上一温。 可不敢打开塞子。 这就度数高,若是打开塞子加热,酒味全都跑了。 “我听柳大哥说,这两年没有春秋,过了夏天就是冬天,没准下个月就落雪了。” 李承乾敞开衣襟,仿佛和马周过的是两个季节。 上官仪也扯开衣襟,惹得浑身冒汗。 他和马周差不多高,却沉了四五十斤。 基本上,等同于多穿了件大皮袄。 “先生临危坐镇长安,得罪了满朝文武,不得不离开...可惜了,没办法参与我等的毕业典礼...” 作为书院的第一批学生,按理说,马周他们去年七八月份,就该毕业了。 可那时候,正赶上朝廷对外用兵,形势愈演愈烈,最后,几乎到了举世攻唐的地步,便暂且搁置了。 等西域之战结束后,又迎来了李承诫和罗艺。 一切烦心事,都尘埃落定之后,朝廷才有心思,琢磨书院的事情。 他们白混了一年,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书院和外边,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能在书院多待一天,也是极好的。 为此,书院连招生都搁置了。 数不清的外地学子,在长安住了足足一年。 好在,书院有着雄厚的财力。 主动担负起了,外地学子住在长安的开销。 等第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一结束,马上就要启动新一届的大考! 而与书院大考接踵而至的,则是朝廷的科举! 从现在,一直到年底,这三件事是重中之重! “虞先生说,让咱们把毕业典礼,办的风风光光的,咱们这一届,总共也没几个人,论关系,那比亲兄弟还亲上几分...” 上官仪的小眼睛,一个劲的往李承乾身上瞟。 李承乾撕下一个鸡腿,塞进上官仪嘴里。 “朝廷没银子!” 李延寿跟颜师古学成了石头性子,冷冰冰的说道:“国库充盈,从不见开销,何来没银子一说?” 李承乾就知道他不信,扭头从办公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书。 “自己看。” 李延寿拍了拍来济,顺便将手上的油,全都蹭在了来济身上。 “帮我拿一下。” 老实人来济,将文书递给李延寿,浑然不觉,肩膀上多了一个大油手印子。 李延寿打开文书,看了几眼,迷茫的抬起头来。 众人起了好奇心,纷纷传阅。 看完之后,众人面面相觑。 李义府慨然而叹,道:“陛下和先生的智慧,不是我等能够企及的,他们的眼光,自古至今,也唯有秦皇汉武能予以匹敌罢了...” 马周抚掌大笑。 “我道先生是去蜀中游玩的,原来,是为了都江堰而去!” 这些人里,学问最差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们当然知道,修建水利工程的巨大意义! 甚至于,他们能想到,为何柳白不在江南率先开始。 毕竟,那里是前隋修建大运河的起点。 而是,选择了蜀中的都江堰! 这其中,蕴含了很深的学问和智慧。 李延寿修史多年,此刻,这块石头也露出了崇敬之意。 “遍翻史书,就能看到,历代雄主必定会做到两件事,一为开发岭南,二为拓建蜀中,早在贞观五年,开发岭南已经完成,而今,陛下和先生将目光投向蜀中,是乃英明之举!” 上官仪是人间清醒。 他幽幽的说道:“如此一来,国库至少要空八成以上,毕业典礼、招生、科举的经费,从哪来?” 李承乾和来济干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酒气,又打了个酒嗝。 “嗝——” “你猜,我为何要把你们叫来?”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一愣! 上官仪手里的鸡翅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马周手一抖,杯中酒撒了一半。 来济正要与李承乾再碰一下,手定格在半空。 李延寿身子往后一仰,脑袋‘砰’的一下,撞在梁柱上... ... 酒足饭饱,烦心事也解决了,李承乾心情大好。 送走了马周等人,折子也懒得批了。 叫来刘瑾,让他安排沐浴。 李承乾一向喜欢泡澡,许久没有享受了。 马周等人离开宣政殿,跟各自的上司请了假,在丹凤门重新聚首。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该死的李承乾!” 躲开门口的金吾卫,李义府再也忍不住了,恨不得把李承乾捆起来,狠狠的抽上一顿! 哥几个一边往崇仁坊溜达,一边怒骂李承乾。 大街上的人们,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这几个年纪轻轻的官员。 崇仁坊距离皇宫,走着大概要小半个时辰。 他们都没心思骑马。 多溜达溜达,说不准还能想出什么好点子。 可溜达到崇仁坊,依旧没人拿出好办法。 李义府掏出钥匙,打开院门。 里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一个看上去比他们稍微大一些的女子,正端着小笸箩喂鸡。 “没到下差的时辰,你们怎么回来了?” 李义府自然而然的,将小笸箩接过来,帮着女子喂鸡。 “阿姊,爹娘呢?” 女子笑道:“爹娘去了泾阳县,说是柳家的沈大掌柜,给他们找合适的活计。” 说着,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道:“你们都快去坐,饭食马上就好!” 李义府忙将她拦下。 “阿姊不必做饭了,我们在宫里吃过,休息片刻这便去书院!” 第1123章 作为学生领袖,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李义府这几年在书院勤工俭学,又跟着李承乾做生意,攒下了不少银钱。 别看他外表看起来跟只猫似的,实际上,也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拒绝了李承乾送他的豪宅,用自己的积蓄,在崇仁坊买下了一套小院子,把父母和姐姐全都接了过来。 而今,他们已经入朝为官。 虽说书院还有宿舍,但离着实在是太远了。 马周他们,也暂居在这里。 上官仪家里有钱,在长安倒也不是没有宅子。 李义府家胜在热闹,他便也厚着脸皮,住进来了。 这些日子,早就跟李义府的姐姐混熟了。 对这个女子,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敬意。 早年间,为了让李义府有学可上,他姐姐把自己卖进青楼,当了好几年的歌姬。 等李义府攒够了钱,才终于赎身。 李义府的父母,同样不轻松。 前几年的光景想供个读书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现在吃喝不愁,又有柳家拂照,好日子眼瞅着就要到了! 在宫里也吃了也喝了,除了上官仪外,其他人都撑得要死。 李义府的姐姐,终究还是又做了一桌子菜。 众人象征性的吃了点,上官仪掏银子雇了马车,向书院赶去。 书院的第五期工程结束之后,基本上,不会再扩建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书院已经逾矩了。 算上新校区开辟的花圃,面积已经超过皇宫不少。 从旧小区的大门,骑马到新校区的图书馆,都要老长时间,这让那些,需要在两个校区来回奔波上课的学生,叫苦不迭。 马周等人到了书院,直接奔院长室去了。 办公楼里,都是地位超然的先生。 曾任图书馆长的陆德明,在这里都排不上名号。 刚上二楼,迎面看见了李延寿的老师颜师古。 “颜先生!” 颜师古压根没正眼看他们,冷哼一声,走了下去。 不用说,这是又被某位大儒气到了... 李延寿急忙跟上去,安抚老师。 其他人接着往上走。 院长室! 王勣气得胡子都在哆嗦。 “书院是为他颜家开的吗?!一个史学院不够,还要再开一个什么考古学院?!他在想屁吃!” 旁边的虞世南和高士廉,笑呵呵的抱着膀子看热闹。 看王勣和颜师古吵架,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 在治学严谨的书院,打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吵架的作风,却流传了下来。 院长带头,自上而下,无不是吵架高手! 大门开着,见书院的三位巨头都在,马周等人有点胆怯。 他们一致决定,把上官仪推出去。 在一群老家伙眼中,上官仪是最可爱的。 小胖子的人缘一向不差。 正如他们所想,上官仪一出面,三个老家伙的脸色都缓和一些。 尤其是虞世南,把小胖子宠到骨子里,比对自己儿子都上心! 见过礼之后,上官仪把苦恼的事情一说。 王勣等人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高士廉抱着提携后进的态度,道:“兴修水利,贯穿中原入蜀,乃是千秋大业,万万耽搁不得,书院的招生考试,由咱们自己的财政出银子便是,尔等不须忧心。” 马周苦着脸,道:“科举之事,可由礼部和吏部共同出资,可我等的毕业典礼,该如何是好?” 书院第一批学生的毕业典礼,万万马虎不得! 这是书院,头一回向天下展示自己的‘肌肉’,不光是为了书院的颜面,也为了第一届毕业生的前途。 从某种意义上讲,比书院招考更加重要! 三个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谁也没说话。 王勣的心情也变好了。 看着别人发愁,心里总是莫名的爽。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作为学生领袖,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王勣说完,大手一挥,把众人赶了出去。 站在院长室门口,众人相顾苦笑。 “咱们兄弟本就招人讨厌,这回,又该去各处打秋风了...” 马周一锤定音,众人无可奈何的散去。 ... 书院大考的消息,已经维持一年了,到现在,还没有开始的意思。 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们,心中早就发毛了。 若非书院慷慨解囊,负担了外地学子们的食宿问题,估计连自杀的都有! 来参加招考的,基本都是年轻人。 壮劳力不在,可想而知,家里的负担会多重! 二十二岁的李安年,在众多报考学子之中,算是岁数比较大的了。 其他人,很少有超过二十岁的。 在书院的安排下,李安年和其他七位学子,住在长安城北新区的一片棚户里。 没办法,来报考的人实在是太多。 若是都安排在客栈,书院早就破产了! 能有住的地方,每天能吃饱,对于大部分学子而言,已经相当满意了。 “安年兄?” 同寝的人,招呼李安年去吃饭。 李安年埋首在桌案前,身上披着件外衣,扭头笑道:“麻烦了。” 几人摇了摇头,吃饭去了。 这人着实古怪。 每天也不出门,就待在屋里看书。 混熟了之后,天天叫别人给他带饭。 要不是念着,日后没准有同门之谊,谁都懒得管他。 不过,也没几个人觉得,李安年能考上。 一来,他岁数太大,听说书院不大喜欢要岁数大的。 二来,他看的也并非书院考试的内容。 在来到长安之前,所有人都选好了心仪的书院。 唯独李安年,今天瞧瞧历史,明天看看经义,这几天,又莫名其妙的开始看起了建筑! 鬼知道他究竟想考哪个书院... 好心劝告,李安年也不听。 同寝的人刚一走,又‘呼啦啦’的全跑了回来。 他们翻箱倒柜的,找出户籍文书之类的证件,往书箱里塞。 “安年兄!快!快!书院招考要开始了!” “听说,大考会在毕业典礼之前进行!” “快一点!收拾整齐一些,说不定会被某位先生看中!” 同寝的人够义气,拼命催促李安年。 李安年好像不知道着急什么东西。 慢条斯理的把书合上,还夹好书签,这才悠悠的说道:“诸位且去,在下收拾片刻,便启程去书院与诸位会和。” 第1124章 利润要分给在下一成 李安年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 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着急是个什么东西。 别人都走了。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书院,哪怕发足狂奔,都要老半天。 李安年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甚至扫了扫地,这才慢条斯理的出门。 ... 毕业典礼虽然重要,但没有银子,废半天话也是白搭。 于是,某些人想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书院招考一切从简,若是能省下点银子,也好把咱们的毕业典礼,办的风风光光的。” 站在书院大门口,李义府信心满满的说道。 这种损招,也就李义府能想出来。 旁人没有这个脑子。 “所以,你就大包大揽,把举办招考的差事,揽到咱们头上?” 李延寿冷冰冰的说道。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 而操持书院招考之事,对他来说,完全是浪费时间! “修史需要的是耐心,延寿兄可以当做,这是一次磨砺耐性的好机会...” 李义府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书院招考的规模很大,花费钱财无数,从里边抠搜出点预算,倒也不是难事。 人生难得几回风光! 毕业典礼可是人生大事,他们才不愿意凑合过去。 没过多久,数不清的人,涌到大门口,瞬间变得水泄不通! “是第一届的学长们吗?!” “我看到了,是李御史,上官学士...” “听说他们还没毕业,就被选入朝中!” “偶像啊!” “...” 对于周围那些或真或假的恭维,李义府他们很是受用。 上官仪写的戏本,风靡天下,多次想要上台演出,却被人拒绝。 无非是因为,他的长相,跟戏本里的人物,差别太大。 作为一个特别喜欢露脸的人,怎么会放过这此机会? 他清了清嗓子,冲李义府等人微微一笑,道:“小弟便当仁不让了!” 说罢,他走上大门口的高台。 “静一静!诸位学子静一静!” 人山人海立刻安静了下来。 “本官,直学士上官仪,这厢有礼了!” 上官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冲四下来回拱手。 “此番书院招考帷幕,即将拉开,经书院高层协商,一致认定,三日后召开大考!” “上官学士!不知考试地点在何地?” “上官学士!敢问文学院在哪里考试?” “我等是否需要携带纸笔?” “...” 数不清的问题抛了过来。 好在,上官仪早有准备。 “诸位无须心急,明日招考细则便会印发出来,诸位可留在住所,统一观看!” 说完,他竟然...竟然就这么走了?! 下边的学子们,有点发愣。 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总共就四句话? 其中有两句,还是废话... 不少人禁不住爆粗口, 奈何,上官仪他们已经跑了。 书院大门紧闭,想进去也进不去! 人们带着满腔的不满离去。 转瞬之间,‘哗啦啦’全都散了。 时间紧迫,三天后就要考试,哪怕回去多看一眼书,也是好的! 终于,等人走的一个不剩。 上官仪探头探脑的,从大门后边钻出来。 他冲着李义府等人摆了摆手,道:“都走了,都走了!” 李义府等人这才走出来。 身边,还多了七八个,商贾打扮的人。 李义府笑容满脸的对他们说道:“刘掌柜,你瞧瞧,今日来的人恐怕都不到一成,用不了多久,所有学子都会得到消息!” “马东家,考试的少说也有一万人,要你们两千贯,不为过吧?” “赵掌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些人,都是你们的潜在客户!” 他冲在场这些商贾们,逐一说了句话。 而后,拱手道:“诸位在长安城,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我等向诸位展示了书院的实力,成与不成,都看诸位的了!”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掌柜,站出来,有些迟疑的说道:“李御史,这种生意,我等实在是没有做过,难道您就不怕...惹得院长动怒?” 李义府浑不在意的说道:“院长大人将招考的差事交给我等,责任自然也由我等担着,与诸位毫无瓜葛!” 老掌柜狐疑的看着李义府,俨然并不信任他的承诺。 这几个人的做派,长安城中都有所耳闻。 想当年,哄抬股价,一举将卢氏圈进死局,就是这位李御史的手笔... 李义府想了想,左右没纸。 正打算,撕下一片衣角,给掌柜的们打张保票。 这时候,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出现。 “不如,这件事交给在下来办。”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慢,走的也很慢。 说完话,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似乎从来都不知道,着急是什么东西的脸。 众人寻声看见,发现这人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普通,身上的衣裳更普通。 上官仪皱了皱眉,道:“你是何人?”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又轻轻捋了捋两鬓的碎发。 站直了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缓缓上台,做拱手状。 “在下河北道李安年,见过诸位学长!” 众人心头疑惑。 听称呼,这人似乎是前来赶考的学子。 可看起来,又不太像。 一是因为,这人的年纪,却是稍微大了一些。 这回前来赶考的学子,大多是十五六岁。 二来,这人怎么现在才来? 李义府转过身,上下打量他几眼,道:“阁下方才说,将什么事情交给你?” 李安年淡淡一笑,再次以缓慢的幅度,拱了拱手。 “自然是赚银子的事。” 众人齐齐一呆,就连李义府这样的人精,都愣住了。 马周凑到来济旁边,道:“你泄密了?” 这些人之中,来济是最老实的一个,除了他之外,剩下的都是机灵鬼。 来济瞪了他一眼,道:“滚你的蛋!计划是咱们才定下的,我去哪泄密?!” 李义府上前拱手还礼,目光之中保持着警惕。 “敢问,何来赚银子一说?” 李安年淡淡一笑,道:“实话实说,在下手头也有点紧,此番可助诸位学长成事,不过,利润要分给在下一成。” 第1125章 这小子所图乃大,是个极端聪明之人 李义府等人不知道前来赶考的学子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这不仅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还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 能看出他们心思的人,不是没有,可那都是老奸巨猾之人。 这名叫李安年的小子,竟也能看出,他们打算借着招考的名头,大赚一笔! 众人心中警灯大作。 李义府轻笑一声,道:“不瞒阁下说,我等的确存了赚银子的心思,可是,为何要借你之手?” 李安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有些脏了... 他蹲下来,拍了拍鞋子上的灰尘。 这般动作,他做的极慢,站起来的时候,仿佛每起身一寸,都要停顿一下。 来济看着心急,上前指着李安年的鼻子,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安年歉然一笑,道:“其因有三。” 他一点一点的,竖起一根手指头。 “第一,在下自知,无法通过书院招考,希望能够获得诸位学长的青睐,借以求取一个举荐名额。” 说完,他停顿了老半天。 不知是因为性子慢,还是故意给李义府等人消化的时间。 “第二,在下初见《致知》之时,恍若雷霆万钧,此本可导万民之言,望诸位学长给个机会,能允许在下,进入《致知》编委会!” 他说第一条的时候,众人议论纷纷。 或是在抒发心中的不满,或是在嘲笑,李安年自不量力。 可他说完第二点的时候,就连性格最为执拗的来济,都沉默了下来。 这小子所图乃大,是个极端聪明之人。 这时候,李安年又慢慢竖起第三个指头。 “第三,在下也实在是缺些银子...” 说完,脸竟然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就算他们心机再深,手段再高超,碰见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难免乱了阵脚。 换成普通的书院学生,恐怕早就上去踹李安年了。 从哪跑出来的神经病?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看着李安年那张,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脸,李义府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知己的感觉! 如果李义府知道自己考不上书院,也会不择手段。 找上负责招考的人,当然是一条捷径! 换成李义府本人,手段估计会更加...不要脸。 知己啊! “容我等商议片刻!” 李义府说完,拉着来济等人,围成了一个圈子。 旁边那些老掌柜们,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想走...不敢走。 担心以后李义府等人,给他们穿小鞋。 留在这里,又感觉有点不妙... 李安年一点都不着急,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商议片刻,李义府的决定,征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好!” 李义府只回答了李安年一个字。 李安年眼睛大亮! “多谢诸位学长!” 说完,他看向那些掌柜。 笑容之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城北的棚户区内,住着大部分前来赶考的学子。 对于他们而言,进入书院,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李义府他们这些,第一批通过考试进入书院的学生,无异于是最好的广告。 还没有毕业,就顺利成为朝廷官员,而且是清贵之中的清贵。 品级最高的李义府,都晋升到从六品了! 哪怕中状元,还要经过选试。 过了选试,也不过封个八品小官罢了。 前途不前途的放在一边,八品到六品,没有背景的人,说不定能耗上十几年! 因此,所有人都在积极准备着。 准备的同时,也禁不住满腹的怨念... 清晨起来,洗漱完毕,吃了早饭,距离大考还有不到一个半时辰。 同寝的人,早已准备完毕,看着依旧坐在桌子前,翻着闲书的人,都觉得十分好奇。 “安年兄,你购置的东西呢?” 一个年纪明显比李安年小的学子,凑过来问道。 李安年把一本,画着乱七八糟东西的图册,轻轻合上。 “都已经提前送到书院了。” 此言一出,寝室内顿时一静! 书院的招考,极为严格。 为了避嫌,书院的人基本不参与具体的管理。 一般,都是由礼部出人。 负责核验学子身份,检查有没有夹带之类的情况。 考试的时间很长,他们可以去书院的食堂吃饭,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却需要自备。 李安年竟然能提前把东西,都送进去?! 看着自己新买的书箱,新买的笔墨纸砚之类的用品,每个人心中都觉得有些不爽。 这么多东西,背到书院,可不轻松... 难免会消耗一些体力。 “莫非,安年兄在书院...” 有人轻声问道。 他们觉得,李安年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却不敢笃定。 毕竟,若是李安年身份特殊,哪里还会跑到这里,跟他们一块住棚户区? 李安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书院是怎么想的,我那书箱明明是年初新买的,竟然还要统一购置新的?!” “我那笔墨纸砚也都是新买的,不一样要从书院统一购买?” “想必,是担心人夹带,以便检查...” “若是考不中,在下怕是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 众人议论纷纷,谁也没有继续看书的耐性。 瞧着没有丝毫紧张感,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咂吧的李安年,众人心中愈发的不安了。 说没有回家路费那人,依旧在和人聊天,以缓解心中的紧张。 这时候,一小锭银子忽然落在他的手中,起码有三四贯! 他猛地抬头看去,发现扔给他银子的,竟然是李安年!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李安年道:“回家的路费。” 说话间,他慢慢把桌子上的一个小木匣子关上,还落了锁头。 “这,你...” 李安年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的说道:“才赚来的,从长安到河东,想必是够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道:“在下已经雇了马车,诸位不必心急,到了时辰,同去便是。” 第1126章 这是咱们作为学长,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书院大考顺利召开! 近万名学子,汇聚在旧校区的广场之上。 每个学院,都有着单独命题的试卷。 去年新入学的学生,负责摆好桌椅。 为了避嫌,书院的先生们已经不再监考,全部由礼部的人负责。 除此之外,书院似乎...没有其他的开销了。 管饭是应该的,这部分经费,早就批下来了。 李义府、来济、马周、张柬之、李延寿、上官仪... 一群人聚集在《致知》编委会的办公室里...数银子! 作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考试,书院批下来的经费,只有区区两千贯。 刨出去一应花销,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之下,剩下的银子,还有...反倒多了不少! “可惜都是零钱,也不知要数到什么时候...” 上官仪最讨厌干这种,不动脑子干耗时间的工作。 收上来的钱,实在是太零碎了! 大部分学子都不富裕,在计算好,他们不至于被饿死的情况下,终究还是赚了不少。 统一采购的书箱,统一采购的纸笔,还有墨水砚台之类的东西,进货的时候都是最低价。 “那李安年倒也是个可用之人,相当的靠谱。” 现在,李义府他们对李安年,满意到了极点。 诚然,这桩生意让李安年也赚了不少,同时,还给了他一个进入书院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连《致知》编委会,也给他留下了一席之地。 不过,李安年也不是没有付出。 原本,众人一致认为,让前来赶考的学子们掏银子,不会那么轻松。 也不知李安年用了什么法子,短短一天就办妥了! 其次,也是李义府等人最为担心的一点。 那就是...名声。 学长坑学弟的银子,好说不好听... 这下子好了。 哪怕事情败露,也有李安年背锅! 张柬之拍了拍李延寿的肩膀,道:“想开点,咱们毕业典礼,也是他们露脸的机会,我看这个传统不错,等下一届毕业的时候,照猫画虎!” 李延寿把张柬之的手推开,继续老老实实的数钱。 “数完了!三千五百贯,净赚两千贯!” 李义府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不算招考的开支,以及李安年的一成,剩下的三千五百贯,足够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毕业典礼,同时也能让第一届的同学们,好好的吃上一顿! 来济苦着脸,道:“一会儿出去,可别让新生们打死...” 上官仪洗了手,一边甩水一边道:“我觉得,义府兄说的不错,不如就形成了一个传统,咱们坑了他们,让他们去坑下一届,谁也不吃亏!” 说完,顺手在马周的后背上抹了几把,道:“你说呢?” 马周浑然不觉背后多了两个巴掌印,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这是咱们作为学长,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李义府一锤定音,把钱都收尽箱子里。 “收工,喝酒!” ... 远在蜀中的柳白,不知道书院之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届坑一届的光荣传统。 这几天,实在是累得不行。 日夜操劳,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看着坐在蜀王府大厅里,不断打哈欠的柳白,李二背着手,从门口溜达过去。 一边走,一边摇头轻叹。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什么世道?” 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对面的廊道溜过去。 李二大吼道:“站住!” 李恪、李泰、程处默三人一激灵,连忙站住脚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 李二抱着膀子走过来,在三人脸上挨个打量。 “你们这三块料,又没干什么人事吧?” 李恪干笑几声,道:“哪能啊?父皇说笑了...” 李二太了解这几个人的德行了。 他瞥了瞥李恪,道:“你又要去见范家的丫头?” 李恪用左胳膊肘,碰了碰李泰。 李泰轻咳几声,道:“天气真好。” 又用右胳膊肘,碰了碰程处默。 程处默揉着肚子,道:“早饭真香。” “李恪!” 李二大吼一声。 李恪浑身一颤。 “儿臣在!” 李二阴森森的说道:“听说,你最近跟范家的丫头,走的很近?” 李恪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 李承乾和柴令武,让李二伤透了脑筋。 对他们这种,自己找老婆的行为,简直深通恶绝! “韩重!” 金吾卫二把手韩重,鬼魅一般的闪出来。 “臣在!” “送蜀王去休息休息,三天不许出门!” 瞧着韩重,把李恪抗走,李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还站在这做什么?!” 李泰和程处默撒腿就跑,一转眼就没影了。 教训了三个晚辈,李二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什么世道?” 他继续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腿。 ... 蜀王府中,一片‘祥和’。 可外边,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益州城中,风声鹤唳! 老百姓几乎不敢出门。 在那些人少的地方,总有人打架斗殴! 大大小小的门派,派出了数不清的门人弟子。 听说,是在争抢一样东西。 灌县青虎帮的帮众,来益州城的人不少。 杜青虎一掷千金,包下了益州最为豪华的天盛酒楼。 酒楼是他包下的,可是在大堂之中,他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正中间,是益州果毅都尉、蜀王府预备典军,周大庆! 左边,是一位长须白发的老者,看样貌,和灌县令陈焘的老丈人,有几分相似。 乃是蜀中宇文氏的族长,宇文徽! 他的左侧,依次是陈焘的老丈人宇文护,以及陈焘的大舅哥宇文皓。 周大庆的右侧,是陈焘本人。 杜青虎给众人挨个倒茶水。 额头上的冷汗,自始至终压根就没下去。 “帖子已经散出去了,抢到帖子,才有竞拍长生药的资格,想必,就快有人上门了,还请诸位再稍候片刻...” 杜青虎讪笑几声,把茶壶递给身后的毒三娘。 坐在这的人,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周大庆看了一眼身旁的宇文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杜帮主,本官还有军务在身,竞拍会一定要按时进行!” “是,是...” 杜青虎擦了擦冷汗,招过来一个小徒弟,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第1127章 松赞干布应该多谢谢你 蜀中不大,除了益州这座超市城市之外,剩下的都是些小县城。 未开化之地居多,相对而言,百姓们比较集中。 基本上,除了以益州城为中心,作星散状的城市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人。 而恰恰是因为这种独特的人口分布条件,让消息的传播速度,反倒更甚于关中几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益州城的诸多州府,人口趋近于百万,而距离几百里之外的剑州,连十万都不到。 事实上,直到二十多年以后,剑州才成为大唐的羁縻州,主要人口都是羌族。 如果单从成分上看,益州的人口构成,比长安还要复杂上几分。 这里可不光西域人多,羌族、氐族、吐蕃人、吐谷浑人,随处可见! 一个关于长生药的传闻,不胫而走,渐渐的,引起了诸多异族人的关注。 对于长生的追求,和知识的储备粮是呈正比的。 异族人对于长生药的执著,远在中原人之上! 一张精美的邀请函,引来了无数人的争抢。 益州城外,官道边上,一场厮杀正在进行! 明显看得出来,这是三方人马。 总计已经超过了百人! 若是在长安城周围的官道上,超过十个人的斗殴,就是大案! 但在这里,甚至都没人管! 距离他们不过百丈左右的地方,就有一队益州府兵,正在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喊杀声,刀剑的碰撞声,利刃入体声,混杂在一起,无比血腥! “赤松贡布的身手,还真是一点都没落下,老子好几年没见他了,还以为他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你瞧瞧,慕容吕夸的身手也不错,想不到他们还能聚集起这多的人!” 从名字上,就可以听出那些人的来路。 赤松乃是吐蕃人的姓,而慕容,则是吐谷浑的皇族! 这队大唐的府兵,不断调侃着远处那些异族人的厮杀,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防止异族人,伤到中原的老百姓。 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出现意外。 至于他们的内斗,就无所谓了... 巴不得全死光了才好! 斗了足有半个时辰,地上多了一大片尸体。 吐蕃汉子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同时,也拿到了那张精美的邀请函。 吐谷浑人跑了,最后那一拨人,似乎是某座山头上的土匪,压根就一个都没剩下! 吐蕃的汉子们,把族人的尸体归拢好。 有人将他们身上的钱财,衣衫,都扒了下来。 就这么赤条条的丢在官道边上。 用不了多久,尸体就会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野兽分食。 这是他们的传统习俗。 若是放在高原上,他们还会把尸体分开,混上酥油,让野兽们吃的更高兴一些... 首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 那雄壮的身躯,跟堵墙似的。 身上挨了好几刀,却浑然不当回事。 看着手中精美的请帖,汉子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之色。 他对着手下,吩咐了几句,而后,亦步亦趋的走向那队大唐府兵。 “我已经拿到请帖,可否入城?” 来到近前,汉子将请帖高高聚起,生硬的汉话喊了起来。 “赤松贡布,上头的命令是,只允许拿请帖的人入城,问题是...只你一个人,敢吗?”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人群之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大唐府兵走出来。 看衣服,不过是九品的陪戎副尉罢了。 在地方折冲府,大概是个队副的头衔,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 赤松贡布脸上,带着几分屈辱的表情。 他攥紧了拳头,眼神恨不得将那个陪戎副尉,生吞活剥! 可惜的是,大唐府兵在益州,是绝对无敌的存在。 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命,抛在这里,同样也不想违逆上峰的命令。 最后,只能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有何不敢?” 陪戎副尉哈哈大笑几声,道:“松赞干布应该多谢谢你!” 他让开路,冲赤松贡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赤松贡布咬了咬牙,忍下心中的怒火,攥着请帖,向城门走去。 他身后的那些吐蕃汉子,想要跟上去。 迎来的,却是大唐府兵的刀剑长矛! 陪戎副尉冷冷的说道:“旁人进城,杀无赦!” 赤松贡布回头,用吐蕃话喊了一声,那些汉子才不情不愿的散去。 ... 最近这几天,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没人知道杜青虎究竟做了多少张请帖。 不过,每一张请帖,都伴随着一场血雨腥风! 想要拿到请帖的,绝对不只是异族人! 蜀中的豪门,山中的悍匪,道门的名宿,无一不对长生,趋之若鹜。 渐渐的,形成了一种,用实力说话的规则。 恐怖的气氛,笼罩在益州城上空,百姓们噤若寒蝉。 当街杀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而官府的态度,极其暧昧。 大唐的律法似乎失效了... 他们不过是将尸体处理掉,便草草了解,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以天盛楼为中心,周遭的酒楼客栈,全都住满了。 到了十一月初,各种身份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异族人只允许拿着请帖的人入城,可当地的势力,诸如蜀中的各方豪门,乃至道门名宿,都可以带着手下前来。 无一例外,能来到这里的,手中肯定有请帖! 益州大都督牛进达,特意调来一批人手,驻扎在天香楼附近。 对于他们如何争抢、厮杀,牛进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的,只是不让周围的老百姓遭殃罢了。 十一月份又叫仲冬月,蜀中已经变得很冷了。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天香楼之中,以周大庆为首的大人物们,已经等了小半天。 竞拍会,就选在今天! 杜青虎吩咐小徒弟去催促,等了很长时间,小徒弟终于带回来了消息。 酒楼地方不够,青虎帮专门在后边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大棚子,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诸位,请移步竞拍厅!” 杜青虎陪着笑,引领着大人物们,向酒楼后边走去。 第1128章 他们也不信,那所谓的长生之说 青虎帮的人手够多,莫说在灌县,就算在益州城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否则的话,当初在青城山上,青虎帮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赶走,漫山遍野的找长生药。 虽说最后,长生药被金吾卫的人截走了,但却从侧面证明了青虎帮的实力。 因此,所有人都认为,这场竞拍会,是青虎帮一手操持的。 他们觉得,杜青虎的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否则,怎么把长生的机会拿出来换钱? 当然,也有人认为,杜青虎是压根不信长生的传闻。 不过这么认为的人,基本都没来。 他们也不信,那所谓的长生之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来参加竞拍会,肯定是对长生趋之若鹜的。 不然怎么可能,付出多条性命,去抢那张邀请函? 在杜青虎的引领下,周大庆等人来到酒楼后边的棚子。 天气虽冷,棚子里倒也暖和。 益州可不是长安,找不到规模足够的室内大厅。 好在有柳家出品的暖炉。 在棚子中间,墩上几座,外边的寒气别想进来。 宇文家的几个人,脸色始终臭臭的。 除了陈焘的大舅哥宇文皓之外,两个老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长生不是好玩意儿。 什么徐福的三千童男童女,什么汉武帝的巫蛊之祸。 全因长生而起! 在大儒们的眼中,妄言长生,简直跟造反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没有办法。 柳家主人亲自写信邀请,他们不来也得来! 陈焘显得有些紧张。 这群人中,他们是最不起眼的,也是身份最低的。 正因如此,他才担心,今日会引火烧身... 大棚子里,总共有六排座位,比较分散。 杜青虎将众人领到第一排。 周大庆和宇文氏族长宇文徽,谦让了半天。 最后,还是周大庆坐上了正中间的位置。 “青虎!” 落座之后,周大庆把杜青虎喊了过来。 对于这个好命的小子,周大庆不知是该嫉妒,还是再多亲近亲近、 杜青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若不是有他这个益州果毅都尉撑着,恐怕现在,青虎帮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 说不定,早就被益州府兵剿灭了! 哪里像现在? 这小子走了狗屎运,竟然一连好几次,去蜀王府觐见! 而且,还没带着自己! 知道这小子前途一片大好,周大庆对他的态度,也变得亲热了几分。 “一定要将竞拍会办好,柳公子可都看着呢!” 周大庆小心的嘱咐着,一点都没用的废话。 杜青虎陪着小心,道:“您放心,青虎都已经安排妥当!” 周大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干,别给我老周丢人!” 往日,他面对杜青虎时的自称,总是‘老子’... 杜青虎重重的一点头,眼中满是希冀! 江湖人,看起来豪情万丈,实际上心里都没底。 说不准什么时候,惹了大人物,会给全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好不容易抱住一条大粗腿,杜青虎打算世世代代都不撒手。 ...... 观众...或者说竞拍者们,开始入场。 来的人成分实在是太复杂了。 当他们看到,周大庆和宇文氏的人,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时候,都不禁一愣。 蜀中身份高的人不多。 第一,当属琅琊县公牛进达。 听说,牛进达不日将会升迁为琅琊郡公,那时候,他基本上不会继续留在蜀中了。 其次,要数那位,手中没有多少实权,当年立国之际走狗屎运的伯爵。 再往下,就是周大庆了!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等蜀王殿下开府建牙,周大庆就会成为蜀王府的典军。 那身份,可不是区区一介虚衔伯爵能比的! 官方的贵人,就这三个超然物外的。 而民间的...似乎也没几个,能与宇文氏相提并论。 莫非,这场竞拍,是朝廷办的,而非青虎帮? 要知道,宇文氏是诗书之家,和朝廷中人联系紧密! 这场竞拍会,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 来参加的人,都升起了几分警惕之心。 更让他们警惕的是...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外边,争抢请帖无比惨烈! 他们还以为,总共也就那么几张。 谁知道,一进来才发现,光是椅子,就摆了上百张! 中原人最多只能三个入场,异族人只能一个! 这说明,竞拍者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吐蕃赞普的近卫、吐谷浑大长老的亲子、干州杨氏、剑州刘氏、龙州江氏...还有西岭寨、三神山的大当家、螺髻山的大头领...来的人可真是不少...” 周大庆对蜀中当地实力,熟稔于胸,几乎每个人都认识。 其中有不少,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放在往常,周大庆早带着人过来砍脑袋了。 不过,今日自有一套规则,周大庆不打算给自己找不自在。 宇文徽冷哼一声,道:“蛇鼠之辈,愚蠢至极!” 周大庆笑道:“宇文先生,今日咱们只是看客,莫要多言。” “周都尉,现在该说说,为何执意要让老夫前来了吧?” 宇文徽和周大庆,往日颇有些交情。 周大庆看了看左右,道:“您家的那位女婿,受柳家主人看重,邀请你的,可不是周某人...” 宇文徽皱了皱眉。 他虽是个当大伯的,却一直看不上陈焘。 事实上,整个宇文家的人,除了宇文皓之外,都对陈焘有些看法。 觉得,陈焘配不上他们家的姑娘。 这么多年了,看法一直没变过。 陈焘竖起耳朵,听见周大庆和宇文徽,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冲着身旁的宇文皓,拱了拱手,道:“开始之后,烦请大兄给个面子...” 宇文皓微笑着轻轻点头。 “放心。” 陈焘稍稍松了一口气。 很快,拿着请帖的人全都到了! 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人数众多,一个说话都没有。 这些之中,多半互有仇怨。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陈焘悄悄搓了搓手。 而后,起身走到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能缓解些许紧张。 “本官乃是灌县令陈焘,今日主持长生药竞拍会,现在开始!” 第1129章 你爹就在对门,你找我借银子? 谁都没想到,竞拍会的主持人,竟然是陈焘! 这其中,所传达的信号,可不一般... 陈焘是朝廷命官,换句话说,这场竞拍会,是朝廷组织的? 不少自持没有根基的人,甚至有了转身逃走的念头! 要知道,他们之中,不乏朝廷通缉的要犯! 如果周大庆、陈焘等人,是以私人身份来的,倒也好说。 蜀中位置偏僻,前途黯淡,他们以私人身份拍下长生药,送给上官,甚至直接送给皇上,是很正常的。 这种做法见不得光,却不算犯忌讳。 总之,相互之前有个牵制。 可陈焘当了主持人,意味着,他们是打算把长生药,卖给别人,自己根本就不抢! 这...意味着什么? 吐蕃赞普的近卫,也就是赤松贡布,和吐谷浑大长老的亲子慕容吕夸,坐在一起。 也不知,慕容吕夸从哪里又抢来一张请帖。 两人似乎忘记了,不久之前,才厮杀了一回,正在低头小声交谈。 不知道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一同站起身来。 “他们要走?” “咱们担惊受怕,这两人为何走?” “听说吐谷浑的大长老就快死了,说不定,长生药是他唯一的机会。”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两人的意图。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赤松贡布和慕容吕夸,一同走到台下。 站在周大庆的身前! “两位,许久不见了。” 周大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蜀中只是平常的称呼,严格来说,这片土地隶属于大唐的剑南道。 剑南道的正西方,与吐谷浑接壤,西北和西南,各有一个州府,紧挨了吐蕃。 三方互有摩擦多年,仇怨少不了! 若不是牛进达在这里,说不定早就打起来了! 不过,周大庆虽是益州果毅都尉,却同样是蜀王的拥趸。 职责所在,他更倾向于守护蜀中的安宁,并非拓展边界。 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周大庆没站起来,丝毫不掩饰对两人的厌恶。 赤松贡布看向慕容吕夸。 这个来自吐谷浑的年轻人,则是直勾勾的盯着周大庆。 “我们想知道,大唐皇帝的态度!” 周大庆嗤笑一声,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朝陛下的态度,又与你等何干?” 慕容吕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想借竞拍会的目的,将我们一网打尽!” 周大庆不是傻子。 能让杨妃娘娘信任,让李二不怀疑,足以证明他的精明。 他看得出来,这两人是想用陛下的名头,揣摩长生药的真伪。 毕竟,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大可能,禁受得住长生药的诱惑。 听着身后愈发鼓噪的声音,周大庆冷冷的说道:“这种东西,总要找阿猫阿狗之类的东西,先试验一番,我朝陛下代万民意志,怎可轻易涉险?” 听见这番,无异于羞辱的话,赤松贡布和慕容吕夸,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可以表明他们现在没有危险。 同时也说明,周大庆没有利用毒药,暗害旁人的心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死的人会更多,反而得不偿失。 国度与国度之间的强弱,从来都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左右的。 两人都没有多说,重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的人看到他们的反应,面面相觑。 一些本来站起来,想要走的人,也纷纷坐下。 连异族人都不担心,他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台上的陈焘,尴尬的笑了笑,道:“现在,竞拍会正式开始,不过,本官要提前说一下规则。” ... 蜀王府。 柳白专门给自己找了间豪华的书房。 叩叩—— 李恪刚敲响房门。 砰! 房门直接从里边打开了。 李恪‘哇’的叫了一声,捂着鼻子蹲了下来。 柳蓉儿红着脸,跑了出去,看都没看李恪一眼。 柳白气冲冲的跑出来,照着李恪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一记! “狗东西!” 说完,柳白也跑了。 李恪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的都知道,很清楚自己八成坏了某人的好事。 站起来之后,显得有些不自在。 “进来!” 柳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转身走回去。 李恪不敢坐下,恹恹的站在桌子对面,支吾了半天,也不知究竟要说什么。 柳白扭了扭脖子。 最近缺乏锻炼,身子骨有点不舒坦。 “有屁放,没屁滚!” 他越看李恪越不顺眼,没眼力见的东西。 李恪抹了一把脸,心一横,豁出去了! “柳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柳白木着脸不说话。 李恪鼓足了勇气,道:“我要带着范秀秀私奔!” 柳白依旧木着脸不说话。 “我已经通知她了,晚上就走!” 柳白还是木着脸不说话。 “我都收拾好东西了!” 这回,柳白说话了。 “不送。” 说完,冲外边招了招手。 李恪只觉得脖子一紧,身子一轻,而后就出现在了书房外边。 许褚缓缓松开李恪的脖领子,扭头走到院子中间,靠在一棵树上,闭上了眼睛。 李恪眨了眨眼睛,挠了挠头,扒在窗户沿往里边道:“柳大哥,我真要走了!” 一个檀木的镇纸,凌空飞了过来。 李恪一歪脑袋,闪了过去,装出一副可怜样。 “能不能借点银子?” 说完,他俯身把镇纸捡起来,放在窗台上。 柳白被他气乐了。 “你爹就在对门,你找我借银子?” 李恪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李二的房门紧闭,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明显不能从柳白这借来银子。 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他可不想吃苦。 李恪想了想,看了窗台上的檀木镇纸一眼,嘟囔道:“你不是银子多吗...” 又一块镇纸凌空飞过来。 这一回,李恪一把接住,飞速塞进袖子里。 将窗台上,刚才那块檀木镇纸,也塞进袖子。 “那...那我走了,柳大哥你多保重!” 李恪拔腿就跑,一转眼就消失在月亮门后边。 第1130章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的就是他 蜀王跑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王府,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金吾卫二把手韩重都要疯了! 他全面负责王府的安全,蜀王找不见,他要承担一大半的责任。 在王府里仔仔细细的搜罗了一圈之后,韩重带着人,匆匆离开,打算全面撒网。 就算把益州城翻个遍,也要找出蜀王! 从长安来的人不少,包括一大群小的。 诸如李祐、李愔、李承诫、窦孝慈、程处默... 乱七八糟的人都出动了! 离得老远,都能听见李二那愤怒的咆哮! “大白天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丢了?!一群废物!饭桶!” 长孙皇后唉声叹气,阴妃娘娘愁眉不展。 李恪他娘杨妃,坐在软塌上默默垂泪。 李二将最后一批人打发出去,揉了揉眉心,无奈的来到杨妃跟前,轻声劝慰。 “恪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就抛下爹娘,独自跑了?” 杨妃痛心疾首的说道。 她越说,李二心里的火越旺盛。 “朕去找柳白说理!” 他转身就走,出去的时候,差点把门槛踢飞了。 可见,心中的怒火之大! 长孙皇后和杨妃娘娘都没有阻拦。 她们心里,也觉得柳白要担八成的责任。 要不是柳白的放纵,李恪能跟着一个民间女子私奔?! 有前例在先,李承乾和柴令武,不都是这个德行? 刚一出门,李二忽然顿住脚步。 回头道:“青雀儿呢?” 长孙皇后悚然一惊,急忙让贴身的宫女,去看李泰的情况。 得知李泰在后院调遣人手,也要去寻找李恪的踪迹,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二脸色阴沉的说道:“看好这几个小子!” 李恪跑了也就罢了,若是李泰也喜欢上了某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再跟人家私奔,那皇帝一家子,干脆跳河算了! 柳白的书房,就在李二的对面。 整个蜀王府,也就这里最安静。 李二站在书房门口,泼妇一样的双手叉腰。 “柳白!开门!朕让你管教李恪,你瞧瞧管出来个什么东西?!” 李二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边一脚踹开! 柳白脸色阴沉的走出来。 “还钱!” 李二一愣。 “朕何时欠你钱?!” 柳白抖了抖手中的纸。 “还钱!” 李二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是一张欠条。 “今李恪借柳大哥镇纸一对,来日必定奉还!” 下边,还签了李恪的名字,写了日期。 “还钱!” 柳白第三次说道。 他心里挺别扭。 一对檀木镇纸,不是多名贵的东西,自己也不是很喜欢。 但是被人诓走东西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从前,都是自己诓别人,这回,竟然被李恪小臭小子给玩了。 反正李恪跑了,李二跑不了。 儿子欠的债,老子来还,天经地义! 看见这张欠条,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李二心中的气,消了大半。 他恨不得喊一句‘你小子也有今天’之类的话。 “还钱!” 柳白第四次重复。 李二翻了个白眼,道:“有本事,你找李恪要去!” 他转身就走。 来这里,只是单纯的为了撒气罢了。 把心头这股子气泄出去,找到李恪才是当务之急。 柳白在后边,狠狠的剜了李二一眼。 下定决心,今天晚上让王守仁,把李二书房里,那对羊脂玉的镇纸偷过来,缓解心中的郁闷。 李二刚走,柳婉儿有些慌张的过来。 “夫君,李恪找到了吗?” 她把李恪等人当亲弟弟看待,李恪不见了,她简直比皇帝几口子还着急。 “放心,已经让人去找了,他跑不到哪儿去。” 柳白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挺大个人了,手里没多少银子,还带着个女子,能跑到哪去? 他太了解李恪了。 这货根本就吃不了苦。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的就是他! 早上起来,穿件衣服恨不得都找八个人伺候,洗个澡能费一罐子皂豆。 吃苦? 估计在外边待不了两天,就跑回来了。 乱七八糟的人都在琢磨长生药,哪里会注意他一个穷孩子?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跑了,能不带着范秀秀? 只要守好了范秀秀,还怕李恪丢了? 不用柳白解释,柳婉儿就放心了。 她对夫君,一向百分百的信任。 只要夫君说李恪没事,就肯定没事! ... 李恪跑的飞快。 这辈子的本事都用上了。 知道自己一跑,肯定有数不清的人追踪。 从后门出了王府之后,他特意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百姓衣服。 粗麻粗布,青衣小帽,脸上再抹点灰。 找个一根炭笔,在眉毛上轻轻描了几下,活脱一个乡下野小子。 来到城东的骡马市上,雇了辆驴车,晃晃悠悠的向灌县行去。 出了城,他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找个条小溪,把脸洗干净。 作为一个厨子,洁癖是很有必要的。 让他顶着满脸灰,走这一路,还不如直接弄死他... 有了时间,可以慢慢化妆。 他从怀里掏出来小瓷瓶子,抠出一团淡黄色的膏状物。 在脸上抹了几下,掏出镜子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东西真好用,怪不得泰记人手一瓶子...” 镜子里那个人,脸色蜡黄,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 衣服倒是没换。 这身衣服看着破,但好在干净。 官道上很安静,来往没几个人。 李恪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不暴露身份,就没有厉害人物找上来。 至于几个小毛贼,他并没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武艺不是白练的。 偶尔有几匹快马,从身边经过。 这些人看都没看李恪一眼。 蜀王殿下平常最爱打扮,也爱干净。 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怎么可能跟蜀王殿下有关系? 骑马不到半个时辰,驴车就要一个半时辰。 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李恪顺利到达灌县。 他没有丝毫停歇,直接去了范家。 砰砰砰—— 拍了半天的门,里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李恪挠了挠头,跑到后门,往后退了几步,‘蹬蹬’两下,窜上了墙头... 第1131章 为了点银子,值吗? 范家本来就不大,溜达了一圈之后,什么人都没看到。 就是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的叫个不停。 “都去哪了?” 李恪正疑惑呢,忽然一拍脑门。 “我真是个大傻子!” 范家是范长生的后代,作为传说之中的‘仙人’子嗣,益州城拍卖长生药,他们怎么可能不去看看? 八成,他们全家人都在益州。 自己却巴巴的跑到灌县来了! 李恪抹了一把脸,将正在撕咬他裤子角的大黄狗踹跑。 “算了,等着他们吧。” 李恪并不认为,王府的人会找到自己。 竞拍会是柳白一手操办起来的,他肯定知道,范家人在益州。 想来,他们也一定认为,自己不会离开益州城。 “想不到,犯傻倒是犯得正中下怀...” 李恪觉得,自己在柳白他们眼中,还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 眼瞅着大黄狗又要扑过来,李恪在虚空之中一抓,装作往远处丢东西的姿势。 大黄狗撒着欢跑了过去。 “这是条傻狗!” 李恪鄙夷的看了一眼大黄狗,撸胳膊挽袖子,来到范家的厨房。 只要有手艺,吃喝都不愁。 先做一大桌子菜,想必范家人也快回来了。 伺候好两位舅哥,没准他们能同意,自己把秀秀带走。 陷入爱情的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天真... 范家以长生宴闻名,虽说家里不甚富裕,但该有的食材,一点都不缺。 李恪利利落落的炒了一大桌子菜,自己分出了一点,填饱肚子,趴在桌子上等着范家人归来。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益州城中,却乱成了一锅粥! ... 参加竞拍会的人不少。 都是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且不管中原人如何,就算异族人只能孤身前来,他们在城中,也不是没有后援。 金吾卫副统领韩重,带着一群人,在城中四处搜罗。 还借来了大都督府的人,以及一队当地府兵。 益州是剑南道首府,距离长安太远,基本上,没有动乱的时间,士兵们是不会出现在百姓面前的。 大街上,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府的人,让百姓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这是要打仗的表现! 摊贩们急忙收拾东西,往家跑。 闲逛的百姓,也没了兴致。 若是打起来,说不准就会被拉走当炮灰! 而遍布各处的眼线,也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的主子还在天盛楼后边。 这些人,说不准就是冲他们来的! 天香楼后! 直至现在,竞拍会才开始了一刻而已。 陈焘在台上长篇大论了许久。 竞拍的规则很复杂,好在来这里的都是精明人。 知道这是担心,规则不严密,会有人趁机钻空子。 那可是长生药! 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而且,竞拍的不仅仅是长生药,听说还有一些益州的奇珍异宝。 似乎,是有人打算在竞拍会上,狠狠的赚上一笔。 第一件珍宝,是件玉器。 雕工精美,是一头高昂着头颅的雪牛。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给吐蕃人准备的。 雪牛在吐蕃的传说之中,是神圣的代表。 塞喀五神之中的拉都托巴,就是骑着雪牛,降临人间的。 这尊玉器雪牛,被赤松贡布用两百头牦牛的天价,收入囊中。 他们没有自己的货币,牛羊是交换货物最好的媒介。 玉器在吐蕃很少,便很值钱。 送给他们的赞普松赞干布,说不定赤松贡布能连升好几级。 “第二件珍宝,一只鸟!” 陈焘敲了敲小锤子。 掀开红布,露出来一只,玻璃制的太阳神鸟。 吐谷浑人的图腾,和高句丽有些相似,都是太阳神鸟。 不过,高句丽的太阳神鸟,是神话之中,三足金乌的象征。 而吐谷浑人的图腾,却是两只爪子,看上去更像是传说之中的金翅大鹏雕。 玻璃在中原已经烂大街了。 在吐谷浑...一样烂。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吐谷浑人不知道如何制造玻璃。 更没有人,用玻璃制作他们族群的图腾。 在他们眼中,这只鸟的价值,并不比玉器低。 “两百头牛!” 慕容吕夸轻描淡写了拍出了和赤松贡布一样的价格。 作为吐谷浑大长老的亲子,吐谷浑未来的接班人,两百头牛而言,毛毛雨罢了。 陈焘满脸笑容的一锤定音。 还跟慕容吕夸,确定好了是公牛还是母牛。 公牛的价格,比母牛低了三倍有余! 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没人跟他们抢。 连着拍了七八件珍宝,大戏终于要上演了。 一个精致的玉盒,被送了上来。 与此同时,除了第一排的周大庆等人之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往台上瞅。 “下面,是诸位期待已久的珍宝,和之前的不同,这件珍宝不设底价!” “慢着!” 不等陈焘宣布起拍,不少人都喊了起来。 长生药太重要了! 他们不得不去验证一下真伪。 陈焘也没有阻拦。 干脆,让拿着托盘的仆役打开玉盒,下去转一圈再回来。 好让每一个,都看清楚,长生药封蜡上,那属于天师道一脉的印戳。 事实上,印戳很好造假。 不过,并没有多少人怀疑。 当初争抢长生药的时候,青虎帮确确实实是参与了。 若是青虎帮造假,那纯属找死行为! 为了点银子,值吗? 更重要的是,周大庆在这里! 他代表的,可是大唐皇帝的颜面! 难不成,大唐皇帝会诓骗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得不信。 像吐谷浑大长老这样,快要老死,就等着长生药吊命的人,不在少数。 一个是死,一个是活,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凡有一点希望,谁也不愿意错过。 人们围着长生药,看了片刻。 一个高大的老者,推开身前的人,道:“让老夫看看!” 众人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 老者上前,小心翼翼的拿起蜡丸,仔细端详了片刻,神色显得十分激动。 “是长生药,没错!和老夫在青城山上见到的那枚,一模一样!你们瞧,上边还有老夫当时掐出来的印子!” 第1132章 若是再无人出价,长生药便归我宇文家所有 当初在青城山上,无数势力参与了争抢长生药的行动。 这老者,就是其中之一。 看样子,他还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长生药。 站在周大庆后边的杜青虎,眼中寒光一闪。 周大庆微微抬头,淡淡的说道:“青虎,这厮是谁?” 杜青虎俯身,道:“此人名叫张东陀,原本在彭州占山为王,后来下山做了生意,坊间传言,他是蜀中张氏的族人,不过依青虎之见,这不过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周大庆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一旁的宇文徽突然开口道:“此人确为张氏族人。” 杜青虎一怔,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周大庆的眼睛眯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人群之中,正拿着长生药,一脸如痴如醉的张东陀,嘴角勾起,出现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陈焘的大舅哥宇文皓,诧异的看了一眼他大伯。 众人表情不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张东陀已经将长生药放了回去,目光愈发的炽热了。 众人都比较信张东陀的话。 这时候,他没必要撒谎。 如此看来,这盒子里的长生药,有六七分的可信度了。 仆役将盒子拿回到台上。 陈焘拎着小锤子,笑呵呵的说道:“诸位,现在可否继续了?” 众人纷纷回去坐下。 不过...却没有一个敢出价的。 慕容吕夸冷哼一声,道:“总要有人先出头,我吐谷浑出一千头牛!” 放在往常,这个价码的确足够惊人。 大唐地域广大,农田数不胜数,本就缺牲畜,可偏偏,没有多少适合大规模饲养牲畜的地方。 从前,吐谷浑的牛是没办法耕种的。 除了产奶吃肉,似乎没别的功用。 这个问题,被柳家兴起的,一枚小小鼻环,彻底解决。 一千头牛,可是一笔足以让李二都动心的财富! 有银子都买不到! 可惜的是,放在当下这种场合,连个水花都没泛起来。 甚至连慕容吕夸自己都很清楚,这个价码连长生药的毛,都买不起! 说是引蛇出洞也好,说是抛砖引玉也好,总之,有人开价,要比沉默强上万倍。 赤松贡布第二个出价。 “两千头牛!” 他话音刚落,张东陀满脸红光的说道:“蜀中乃是我大唐的地盘,岂容异族做大?老夫出二十万贯!” 一头牛的价值再高,也不会高过一百贯。 张东陀很有自信。 整个蜀中,能出得起二十万贯的人,压根就没几个! “他果然是张氏的人!” 杜青虎心中一寒。 往日,青虎帮和张东陀颇有摩擦。 在青城山上的时候,青虎帮有几个被杜青虎十分倚重之人,就是死在张东陀手中! 世家大族,重在开枝散叶。 不断分化,才能扩大家族实力。 这个张东陀,八成是蜀中张氏的暗子。 或者是...是张氏的一条退路。 而今,为了长生药,他们把这条退路,推到了台前。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十分值得的。 一个面容阴鸷的青衣人,淡淡的说道:“二十五万贯!” 众人纷纷侧目。 有人低声道:“苏毗人!” 所谓的苏毗,是夹在吐蕃和吐谷浑之间的一个小国家,属于羌人的势力范围。 他们的女王苏毗末羯,是在西域动乱之前,最早效忠大唐的人之一。 从经济贸易上看,和大唐的来往,也最为密切。 宇文徽淡淡的说道:“三十万贯!” 他这一开口,不光台下的人一片讶声,就连台上的陈焘,都满脸错愕! 宇文徽不管旁人如何,对身边的周大庆,道:“周都尉,老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周大庆笑道:“周某代蜀王殿下,多谢宇文先生!” 宇文家的人,是他特意请来的。 无非就是想在关键时刻,镇一镇场子。 “三十二万贯!” 张东陀的眼睛有些发红,死死盯着宇文徽的后背,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三十几万贯,莫说蜀中的家族,就算是当年的那些河东豪族,都要心疼了! 赤松贡布语出惊人。 “一万头牛!” 哗—— 又是一片哗然,伴随着无数倒吸了冷气的声音。 这个价码,都够掀起一场战争了! 可紧接着,价码再度拔高! “一万两千头牛!” 慕容吕夸的眼睛也红了。 若非他爹危在旦夕,恐怕吐谷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一万两千头牛流入大唐的。 “一万五千头牛!” 赤松贡布再度开口! 形势仿佛变成了吐蕃和吐谷浑之间的争抢。 旁人都不敢再说话。 严格来说,一两头牛并不值多少钱。 若是看单价,一万五千头牛,并不值三十五万贯。 但是,牛这种牲畜,是战略物资之一。 就像大唐的土豆。 制作成粉条,或者是其他的衍生品,完全可以卖到天涯海角。 可是,一枚生土豆,都不能外流! 自吐蕃和吐谷浑立国以来,多次向中原王朝进贡。 恐怕,这么多年进贡的牛,加起来都不到这个数... 此消彼长的道理罢了。 周大庆看向宇文徽。 宇文徽深吸了一口气。 “五十万贯!” 一听这话,不少人都有了起身离去的冲动。 这才开始没多久,价格‘蹭蹭’的往上涨。 根本就没给旁人,插手的机会! 张东陀此刻,俨然变成了一头发情的公牛,不光是眼睛,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五十万贯! 就算蜀中张氏,都要伤筋动骨的价码! “宇文先生,竞拍会后,不知可否赏光一叙?” 慕容吕夸轻声说道。 他本就坐在第二排,用不着多大的声音,宇文徽便能听见。 意思也很明显。 如果宇文徽不再继续叫价,吐谷浑将会给他足够的好处。 宇文徽不理他,而是淡淡的说道:“若是再无人出价,长生药便归我宇文家所有!” 谁也没说话。 五十万贯,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能力,也超过了剩下那些人最高的心理预期。 就在此时,棚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一大群拿着刀剑的人,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众人脸色骤变! 第1133章 雕的真丑,要是朕,都不好意思拿给人看 哗! 瞬间站起来一片人! “周大庆你什么意思?!” “果然是为了将我等聚集起来,再图谋不轨!” “诸位兄弟小心!随某家硬冲出去!” 不少人对周大庆破口大骂。 甚至有人跃跃欲试,似乎要冲到第一排,将周大庆挟持住,再伺机逃走。 这一刻,所有人都认为,周大庆是借竞拍长生药的由头,把蜀中的不稳定因素,全都抓起来。 这种事情,朝廷已经想做不知多少年了,只是没有机会做而已。 周大庆站起身,脸色很不好看。 领着人来的,是他的副手。 竞拍会开始之前,他特意安排人,保护蜀王府的安全。 这么一来,说明蜀王府出事了! “都尉!” 副手走到近前,跟周大庆耳语了几句。 周大庆脸色骤变! “走!” 他不理会旁人,转身便走。 刚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面向宇文徽。 “宇文先生,周某有事先行一步,这里都交给你了!” 宇文徽刚才听了一耳朵,知道是蜀王失踪。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整个益州,都是蜀王的地盘。 而且,今日的益州城,龙蛇混杂,说不定蜀王真的有危险! “皓儿!” 宇文皓起身。 宇文徽拱手道:“让皓儿随周都尉走一趟吧!” 周大庆没有阻拦,抱拳谢过。 宇文氏算是蜀中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有些事情,朝廷的人,是不方便出面的。 周大庆带着宇文皓走了。 宇文徽坐下来,朝台上的陈焘一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继续!” 陈焘眼中闪过一抹忧色,但还是堆起笑容,道:“一点小意外,诸位可以继续出价。”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赤松贡布和慕容吕夸对视一眼,纷纷落座。 剩下的人,却不敢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担心,有什么危险。 而是觉得,反正自己的财力,也不可能拍下长生药,反倒不如给那几个有钱人找找麻烦。 江湖就是这样。 快意恩仇,只是书面上的美化用语罢了。 没有多少文化,成天生活在弱肉强食之中,落井下石已经成了习惯。 明事理,懂大局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周都尉都走了,这场竞拍会,不开也罢!” “依老夫之见,不如择日再重新开拍!” “外边怕是出了什么乱子,今日竞拍会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 下边的人们叫嚷着,一点都不安分。 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长生药。 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压根没资格拥有长生药。 来到这里,一是为了凑热闹,第二,恐怕也存了刻意捣乱的心思。 有机会就上,没机会,也不能让旁人得逞。 慕容吕夸和赤松贡布面沉如水。 他们是异族人,都没有带帮手。 若是身边的人都在,早就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了! 蜀中不是中原,天高皇帝远,拳头才是硬道理! 宇文徽有些犹豫,和弟弟宇文护凑到一切,低声商议了起来。 陈焘在台上看着心里着急,却不好说什么。 他这个灌县令的地位,也只有在县衙的那些衙役面前,才能体现出来。 在益州,随便一个有点实力的帮派,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眼瞅着群情激荡,宇文徽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朗声道:“若是无人出价,那这枚长生药,就由老夫拿下了!” 刚才,他出了五十万贯的价码,至今没人能压下一头。 赤松贡布的眼睛眯了一下,攥了攥拳头,对慕容吕夸道:“不如你我两家,先合力将长生药拿下,日后再行定夺,总不能让唐人占了先机!” 最早出价的苏毗青衣人,就坐在两人后边。 “不如让我也掺上一手,如何?” 在对待中原王朝的态度上,异族人总是很团结。 两人立刻同意。 五十万贯,在价格上足以抵得上三万头牛。 放在哪一家身上,都要伤筋动骨。 三家合力,倒还轻松一些。 反正苏毗人好欺负,到时候直接把他踢出局,并非什么难事。 “好!” 三方达成一致,赤松贡布起身道:“三万头牛!” 陈焘看向宇文徽。 宇文徽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砰! 一锤定音! “那么,长生药便属于...” “慢着!” 赤松贡布打断了陈焘的话。 “我有一个条件!” 陈焘心中一紧,宇文徽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大唐朝廷需要派人护送我等出城!” 赤松贡布的语气之中,吐露着对在场这些人的忌惮。 恐怕,进入会场提前得到消息,好在半路上截杀,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陈焘和宇文徽闻言,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要现在不反悔就好... “那本官便替周都尉答应了,派遣我大唐府兵,护送阁下出城!” 见仆役将盛放长生药的盒子,交给赤松贡布,陈焘和宇文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 蜀王府! 柳白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 桌子上,是一块指头大小,完美无瑕的羊脂玉。 旁边,放着一枚印章。 印章上的字,赫然和长生药上的印戳,一模一样! “这东西倒是漂亮的紧,若是日后柳家出品的成药,也盖上个金色的印戳,涨个一两成的价格,不过分吧?” “奸商!” 坐在对面,拿着本书闲翻的李二,没好气的瞪了柳白一眼。 柳白吹了吹,羊脂玉上的碎末。 “呼呼——” 大功告成! 找了印泥,在白纸上印了一下。 ‘柳氏出品’四个古篆字很清晰。 只是雕工一般,拿出去印在自己的药上,难免有点丢人。 可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自己第一次亲自刻的,值得好好珍藏。 李二拿过来一看,鄙视的说道:“雕的真丑,要是朕,都不好意思拿给人看!” 柳白一把将印章抢回来。 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陛下,柳某有一事相求。” 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块羊脂玉,摆在李二跟前。 意思很明显... 李二拿起羊脂玉,玩味的说道:“若是朕刻的,你柳家的药,是不是就可以涨三四成了?” 柳白竖起大拇指。 “陛下料事如神!” 说完,他笑眯眯的将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道:“范秀秀的下落,换一枚印章,不过分吧?” 第1134章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干过点脑残事? 李二早就知道柳白备着一手呢! 以他走一步看三步,走三步看十步的性子,李恪消失到现在还没找到,依旧无动于衷...肯定是有把握! 否则,堂堂的皇帝陛下,是闲得多难受,跑到这里来跟柳白磨洋工? 可李二并没有立刻去接信封。 盯着信封看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哈哈——” 柳白不说话,就盯着李二看。 李二一边拍大腿,一边道:“朕知道你为何要绕这么多弯子了!” 柳白依旧不说话,盯着李二看,不过,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李二回头看了看,见书房外边没人,压低了嗓音,道:“你是想用长生药换银子,一文钱都不花,好去修都江堰?” 柳白还是不说话。 “所以,你一连伪造了好几颗长生药,打算一直把都江堰,跟关中的水利连起来?” 柳白始终不说话。 李二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浑身都不自在了。 柳白把信封放在李二身前。 他很想说一句话,但却说不出口。 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 说了,就会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 他特别想质问李二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历史上,李二的死因一直都没有个定论。 不过,有一种说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说李二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伤太多,上了岁数之后难以忍受,加上被长生的诱惑,那么一勾,吃了印度僧人进献来的药丸子... 柳白甚至记得,那个僧人名叫罗迩婆寐。 是王玄策从天竺战场上,俘获来的。 相传,李二吃了那个药丸子之后,呕血三升不止,气竭而望! 这么多年了,就算是裤衩都穿出感情来了。 柳白早就和李二成了好友,哪里肯看他就这么死了? 大费周章,当然是为了赚银子。 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让李二,彻底绝了长生的念头! 秦皇汉武都逃不出悲哀的死法。 若是不付诸于实际行动,柳白认为,李二八成也逃不过去。 李二猜到的,是一半。 而恰恰是这一半的理由,让现在还算英明的李二,再也找不到将长生药据为己有的由头! 什么吐蕃,什么吐谷浑,他们的‘皇帝’就算真的长生不老了,对大唐,亦或者是对柳白,有任何影响吗? 地域的限制,让这两个国家,无法对中原王朝,构成任何危险。 此外,还能兴修水利,极大程度上的拓展交通,加强蜀中与中原的联系。 这是一块多大的市场?! 无本万利,何乐而不为? 至于其他人吃了长生药... 那就更好说了! 正好对长生药很好奇,抓回去让李时珍和孙思邈把那人剖了,看看是什么馅儿的,说不准,还能解开长生之迷... 虽然柳白并不认为,大卸八块的长生者,还能活下来... 至于李恪,反正也是为了他爹,受点委屈无所谓。 所谓的‘私奔’,柳白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干过点脑残事? 李恪无非就是羡慕李承乾和柴令武,一时冲动罢了。 说不好听的,范秀秀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李恪。 武顺她爹武士彟,人品再次,终究是个国公。 张知兰他爹张须陀,死了十来年,依旧威名赫赫! 范成生算哪根葱? 宗教地位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释迦摩尼小时候,不就是个小国的王子? 论一论身份,都不一定有柳家的门房高。 柳白脑子里边电闪雷鸣,没注意李二的动作。 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李二何时走了。 见桌子上的信封也没了,柳白嘿然一笑。 可侧目一看,那块羊脂玉还在! 柳白脸色骤变,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 蜀王府前院。 李二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的羊脂玉。 这是柳白刚刚追出来,塞进自己手里的。 周大庆弯腰垂首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得知蜀王殿下消失之后,他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见陛下一点都不着急,他也把心收回了肚子里。 李二把信封交给周大庆,告诉他,这是范秀秀的下落。 想都不用想,只要拿捏住范秀秀,李恪自己就会巴巴的跑回来! 周大庆心头大定,拍了半天的龙屁,拿着信封去安排。 李二搓了搓手。 十一月份的蜀中,竟然比关中还要冷上几分。 “许久没有动刻刀了,也不知手艺落没落下...” 他找人要了一把刻刀,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兑现给柳白的承诺。 雕了几笔,感觉手有点生。 十分不满意,拿矬子把雕上的那几笔磨平整,找了张纸,先画一画图样再说。 上一回动刻刀,还是在江南的时候,用萝卜雕玉玺。 这都大半年了,还是小心为妙。 李二的水平,勉强够得上雕刻大家的名头。 几个古篆字写得昂扬大气,刻出来更显风韵。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刻完了。 放下刻刀,吹了吹手上的碎沫,刚想伸个懒腰,忽听外边传来一阵杂乱声。 很快,范家兄妹被周大庆带了过来。 看着手足无措的三兄妹,李二笑了笑,丝毫不摆帝王架子。 他曾经并不关心李恪。 这些年,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将修建都江堰的功勋,交给李恪,也算是另类的补偿。 李恪讨老婆的事情,李二也不想过多插手。 正妻当不成,侧妃的位置,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对范秀秀也比较满意。 这个准儿媳妇之一,做的一手好菜,以后还能沾沾光... “你们且坐,朕去去就来。” 李二站起来,打算洗个手。 范家兄妹眼瞅着李二走出门,更加的无措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跟个冬烘先生似的人,竟然会是当朝陛下! 范家老大范隽,牙齿都在打颤。 他有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语气,道:“妹...妹子,你跟蜀王殿下,进展到哪一步了?” 范家老二也看向范秀秀。 他们始终没看出来,李恪对范秀秀有意思... 范秀秀更加紧张。 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揪成麻花了。 “我,我...我不知道...” 第1135章 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把李恪给打懵了 范家在道门地位超然。 青城山作为道家发祥地,直至今日,还占着道门正统的位置。 相比于青城山,袁守城的终南山,少了几分厚重和历史感。 不过,在道门之中的地位,和‘尘世’之中的地位,是两回事。 否则,范家也不会穷到现在这般地步。 柳白知道范家兄妹来了,背着手,溜达着往李二那走。 还没进门,正好看见正在甩手的李二。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进门。 刚刚坐下的范家兄妹,‘蹭’的一下站起来。 他们不光知道了李二的身份,也知道了柳白的身份。 ‘噗通’! 做了几年县衙胥吏的范家老二,显然更清楚这两位爷的尊贵。 再也禁受不住心中的压力,跪倒在地。 他这一跪,也彻底击溃了范家老大的心理防线。 连带着范秀秀,三人一同跪了下来。 李二摆了摆手,让周大庆把人都搀扶起来。 “益州不是长安,蜀王府也不是皇宫,这些俗套的东西,还是以后再讲吧。” 他从心里边,已经认可了范秀秀这个儿媳妇。 从李恪的角度出发,他并不大乐意把这兄妹三人吓成鹌鹑。 人家的父母都不在了,未免有些,以势压人的意思。 柳白不琢磨那么多,他坐下来,直截了当的说道:“长生药是怎么回事?” 李二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有事情,根本就用不着猜。 长生药之中有蹊跷,是板上钉钉。 唯一让李二和柳白比较感兴趣的是,吃了长生药之后,会不会死人... 不然的话,依照李二那霸道的性子,就算没有吃长生药的打算,也不能让别人得去。 收进宫里,当个摆设也是好的。 范隽额头冷汗直冒。 剩下两兄妹,倒是没什么异样。 看来,这件事八成是范隽一手策划的。 自打被人从灌县强行带到益州城,范隽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无奈之下,只好全都抖落出来。 听了他的解释,李二和柳白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所以说,长生药是假,你想找个由头,重振范家的声望才是真?” 柳白淡淡的说道。 范隽又跪在地上,汗水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 “是...” 他如鲠在喉一般,好半天,嗓子眼才挤出声音。 说完,他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草民犯了欺君之罪,但与舍弟舍妹无关,还望陛下饶恕他们的性命!” “朕...” 李二还没说完,就被柳白打断。 “你不但没有过,反倒有一件大功劳!” 柳白语出惊人,包括李二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转念之间,李二也想明白了。 “不错,你的确有功!” 范隽挺起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边一仰。 这话是怎么说的? 要知道,长生药的出现,欺骗的可不只是李二。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争抢长生药,亦或是争抢参与竞拍的资格,而命丧黄泉! 大唐上到皇帝,下到黎民百姓,都没把异族人的命当命。 可其中,确确实实也有不少大唐的人,死在了各种动乱之中! 因一己私利,残害无数百姓,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活剐了范隽,都是轻的! 柳白却在此时,岔开了话题。 “你们与陈家,又是怎么回事?” “陈家...” 范隽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范秀秀一眼。 范秀秀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柳白心里一突。 和陈家的恩怨,说不定是范秀秀一手策划出来的! 这三兄妹,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 一个焦灼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李恪连滚带爬的进门,眼睛红的像好几天没睡觉。 也不知他究竟干了点什么,身上挂满了草籽,显得十分狼狈。 李二怒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李恪来到近前,跪在范隽旁边。 “父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千万不要怪秀秀!” 一听这话,柳白就知道要不好。 李二的脾气,升起来就很难压下去。 他最讨厌的,就是旁人抢白! 且不论究竟是谁的责任,问的终究是范秀秀。 李恪这没眼力劲儿的,正触动李二的霉头。 本来就是这样,是非曲直,自有圣断,不是李恪说没范秀秀的责任,就真没有。 “父皇!让他们先下去吧,孩儿把实情告诉您!” 李二微眯起眼睛,怒火在胸中氤氲。 韩重忽然走进来,在李二的耳边道:“杨妃娘娘到了。”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下去。 杨妃娘娘快步走进来,眼角还挂着泪痕。 啪! 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把李恪给打懵了! 范家兄妹三人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 柳白却暗赞一声。 杨妃娘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一手着实高明。 怪不得能成为长孙皇后之下,最受宠的妃子,人家就是有手腕。 “逆子,还不快把实情将来!若是气坏了你父皇,本宫非打死你不可!” 李二看了杨妃娘娘一眼,没有做声。 李恪何尝不知道,母妃这是在救自己? 他急忙道:“父皇,实在是因为,事出有因,秀秀才不得不借了陈家的名头,给他二哥谋个出路,不然的话,范家无论如何都保不住长生宴的秘方!” 在场都是聪明人。 不用说的太明白,也知道其中的内情了。 无非就是,范秀秀用了某种手段,迷住了陈家那个脑子缺根弦的纨绔。 如此一来,范家也算朝里有人了。 那些觊觎范家长生宴秘方的人,摄于陈家的威慑,也不敢再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而范老二,也理所应当的进了官府。 结果,范家翻脸不认账,也难怪陈英一时气愤,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事情。 看范隽的表现,这个计划,肯定是范秀秀亲自制定的。 这小娘们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范秀秀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下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李二莫名其妙的笑了几声,道:“好一个范家,好一个长生宴...” 第1136章 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何必为难自己? 秋日里,最惬意的事情是做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让王勣来回答,当然是以秋风为桌,落叶为椅,萧瑟之意为菜,好好的喝上一顿。 若是让李承乾来回答,那就是带上武顺,骑着高头大马,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惬意的生活一段时间,原理尘世的喧嚣。 如果柳白来回答... 此刻,就是柳白最享受的时候! 窗台上,点着名贵的檀香。 味道轻柔,沁人心脾。 书桌上,红泥小炉烹茶,炉子里干透的松果当燃料,不时发出一声声爆裂的脆响。 脑袋躺在柳婉儿的大腿上,一双纤纤玉手,按摩着头上的几处穴位。 柳蓉儿没有伺候柳白的耐性,正端着一本书看,偶尔轻笑几声。 “这他娘的才是生活...” 柳白很想纵情高歌一首。 可惜的是,唐人无法理解,柳白那一颗摇滚的心。 一嗓子吼出去,估计整个蜀王府的人都跑了。 柳公子来蜀中是享受生活的,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何必为难自己? 可惜的是,环境稍微差了点。 蜀中的秋日还算温和,不似长安那般,风像小刀子一样,剌得人皮肉生疼。 之所以说环境差,是因为总能听见,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惨叫。 “教训也要有个度,若是把李恪打坏了,谁来照顾?” 柳婉儿轻声说道。 柳白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爹要打,别人也拦不住。” 柳婉儿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旁边的柳蓉儿,把书放下。 “姐姐莫要担心,李恪就是该打,病根从承乾那就已经种下来了,这股歪风邪气,是该好好管教一番!” 从李承乾,到柴令武,再到李恪... 这种歪风邪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李承乾还好,什么都跟柳白说,万事都有个准备。 柴令武也算有担当,为了张知兰,吃尽了苦头。 李恪倒好,直接私奔?! 拿他作个娃样子,一方面是为了教训他,二来,也是想给那些还没有讨老婆的人,一个大大的震慑! 当然,这一切跟柳白没有多少关系。 既然要享受生活,就不该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 蜀王府后院。 自打昨天,李恪把一切都坦白之后,皇帝陛下就能休息。 一大早,就招呼上所有人,打算狠狠的批斗李恪一番。 辰时刚过,皇帝陛下批斗累了,气也没消,干脆请出家法,好好的揍李恪一顿! 包括窦孝慈和李奉诫在内,所有还未娶亲的小字辈们,都必须在现场观摩! 李泰当然也在! 最该受震慑的,就是他! 成天跟李恪他们混在一起,这小子的危险程度最高! “戌时之前,每人交给朕一篇五千字以上的观后感,朕要真情实意,不要假大空!” 李二坐在遮阳伞下,手里端着一杯果汁,用苇杆嘬着喝。 他的鼻子上,也顶着一副太阳眼镜。 今日虽然有风,但阳光的确刺眼了一些。 这副太阳眼镜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玳瑁的镜框,一整块天然黑色水晶打磨的镜片。 放在市面上卖,少说也值七八百贯! 这可是从西域出征回来,岭南冯盎进献的贡品! 李泰等人面如土色,显然吓得不轻。 李恪趴在一张长条椅子上,板子都打折了三根! 如果真打,李恪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好在行刑的韩重,有点眼力,特意给蜀王殿下,准备了厚厚的皮垫子。 放在屁股上,疼痛感至少能减少七八成。 李二分明看到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起初,的确很疼痛。 到了后来,李恪都麻木了。 脸上满是鼻涕眼泪的混合物,下半身根本就没有知觉。 范家兄弟站在远处,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 两人如有默契一般的,拉着中间的范秀秀,似乎生怕她跑过去。 “陛下,行刑完毕,一百大板丝毫不少!” 韩重来到李二跟前,躬身回禀。 李二推了推墨镜,把玻璃杯里的苇杆提起来,一口将剩下的果汁喝完。 而后,慢条斯理的走到李恪跟前。 “你们也都过来!” 他一指旁边的李泰等人。 一群小兄弟,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脸上都带着戚戚然的表情。 “知道错了吗?” 李二居高临下的问道。 李恪虚弱的不行,无力的说道:“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跑...” “还有呢?” “我不该瞒着父皇...” 李二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然后就走了... 李泰急忙上前,想把李恪拉起来。 “啊!” 李恪惨叫一声,道:“别动我!” 韩重轻咳了几声,道:“殿下还是起来活动活动的好,等瘀血散掉,不至于留病根,不然的话,您那屁股一个能有三个大...方才微臣没有用多少力道...” 听了韩重的话,李恪只能艰难的站起来。 范隽是个有眼力的人。 他轻轻推了范秀秀一把,道:“快把殿下扶起来!” 范秀秀咬着下唇,犹豫着不敢上前。 “啊!” 李恪又是一声惨叫。 范秀秀再也忍不住了,赶忙过去。 李泰等人见状,纷纷散开。 李恪见到范秀秀,果然不再惨叫了。 在心爱的人面前,说什么也要当一回英雄好汉。 “秀秀放心,我躺一下午就没事了!” 范秀秀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带你去休息!” 李泰忽然一伸手,制止范秀秀把李恪扶到房间休息的打算。 “三哥,你该去找父皇!” “他都已经...” 范秀秀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李恪拍了拍范秀秀的手,道:“青雀说的对。” 他艰难的直起身子,道:“你们都回去吧,让青雀跟我去找父皇!” 范秀秀咬着牙,将李恪交给李泰。 看着李恪艰难的向前院走,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李愔笑嘻嘻的走过来,道:“三嫂放心,父皇就是这个性子,他肯罚人,就说明没真往心里去!” 李祐在旁帮腔,道:“是啊是啊,况且有四哥在,出不了事!” 第1137章 青雀,想不想发财? 自从晋朝之后,皇家就不产傻子了。 其中,李家人尤为精明。 不管有没有实力,有没有地位,只要有个脑袋,就一心思琢磨着篡权夺位。 这种趋势,如今已经被柳白掰了过来。 现在,就算皇位摆在李泰、李恪,乃至李祐他们几个小的面前,估计都没人要。 这跟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稳不稳定,没有丝毫关系。 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忆苦思甜,可能会去啃几口糜子馍馍。 可若让他长时间吃,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皇位在他们眼中,还不如糜子馍馍! 也就比臭狗屎香点,但也有限... 他们是一直看着,李二如何艰难‘跋涉’到现在的。 谁也不想在皇宫那个大监狱之中,一待一辈子。 要知道,即便是在柳家股份最少的长乐,而今都是一方强人! 股市上,哪一家不看女股神的脸色? 除了面子上那点事,有啥不如皇帝的? 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父皇,还不是找个机会,就往外跑? 所以说,李泰他们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这也正是柳白愿意让他们独挡一面的底气所在。 蜀王府的书房里,柳白吃着柳蓉儿剥好的橘子。 要说好吃,头一等当属岭南的蜜桔。 随着贸易往来的频繁,蜜桔在关中卖得格外火爆! 相比之下,蜀中反倒更好买。 从地理位置上讲,从岭南到蜀中,比到关中近了好几倍。 现在正是蜜桔出产的时节,吃了四五个,柳白让柳蓉儿去找蜀王府的仆役,把蜜桔榨成果汁。 果汁端来的时候,李恪和李泰哥儿俩,好像闻着味儿过来了。 柳婉儿把自己的果汁,让给李恪。 她还是有些心疼这孩子的。 “谢谢婉儿姐。” 李泰吧唧吧唧嘴,不好意思张嘴跟柳蓉儿要,只能渴着。 柳白把自己的果汁,送给了他。 “我和蓉儿去厨房瞧瞧,你们先聊。” 柳婉儿知道,若是自己两姐妹在这,很多事情,李恪他们哥儿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正是最要面子的年纪,互相都懂。 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泰坐在柳白对面。 刚坐下,一拍脑袋,从后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垫子,交给李恪。 李恪亦步亦趋的挪到椅子前,把垫子放好,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嘶——” 坐下之后,适应了老半天,脸色才恢复了一些。 柳白嗤嗤一笑,道:“活该!” 李恪低着头,讷讷的说道:“我知道我活该...” 李泰叼着苇子杆,喝了一大口,而后道:“柳大哥,父皇的意思是,让我也留在蜀中,帮着三哥一块修都江堰。” 柳白点了点头。 他早就想到了。 教训李恪是一回事,让他去修运河,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哥儿俩,算是揽了一个好差事,要银子,有长生药兜底,这一枚卖的银子用完了,就卖下一枚...要人的话,等争抢长生药的乱子一起,直接去抓就好了。” 柳白和李二费了这么长工夫,就是为了给修建都江堰做铺垫。 之所以出手,完全是因为,这是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首先,本钱是异族人出的,自己一文钱都不用花。 二来,只要再出现长生药的争抢事件,拥有绝对压制性武力的益州府兵,完全可以用犯上作乱的名头,把那些人扣下来,去当苦力! 最重要的是,柳白跟李二要的条件,是免收柳家十年的税! 要知道,蜀中出产的东西,无论是数量,还是花样,都远超关中! 一时半会,还显现不出什么成效来。 日子久了,交税和不交税的差别,就会体现出来! 精算是一门手艺,在此道之上,柳白玩得炉火纯青! 也就李二,看不上这点税收,以为他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因此,运河一定要修! 修的越好,越畅快,交通越方面,柳家产生的利润,也就越高! “周大庆跟我说,长生药最后卖给了三家,赤松贡布、慕容吕夸,以及西边的苏毗人,共同出了三万头牛。” 李恪的语气很平淡,他并没有觉得,三万头牛是什么概念。 柳白闻言,先是一愣,下一刻,他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三万头牛?!” 李恪和李泰,被柳白的反应吓了一跳。 “是...是三万头牛,周大庆已经安排人,去边境跟他们交接了...” 要是按照市价卖,三万头牛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二万贯。 大宗货物的交易,一般都是数量越多,价钱越低。 牛这种牲畜,恰恰相反。 买得越多,价格越贵! 因为,无论是在大唐,还是吐蕃、吐谷浑等国,牛都属于战略物资之一。 李恪和李泰很好奇,柳白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柳白稍稍冷静了一些。 “没想到,吐蕃和吐谷浑,还有这么大的家底...” 他慢慢坐下来,摸着下巴动脑子。 当初西域之战结束,大唐和大食,取得了短暂的和平。 吐蕃和吐谷浑等国度,白白折腾了大半年。 西域的利益,被两个超级大国瓜分的干干净净。 他们连根毛都没得到!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 优素福临走之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愣是从吐蕃截走了一大批物资,好像说,要充当他们出兵的军费。 都怪吐蕃,在其中挑拨大唐和大食的关系... 三省的人经过研判,一致认为,吐蕃已经大出血了。 可为了区区一枚长生药,他们竟然还能出得起,至少一万头牛!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度,不到生死攸关之际,是不会拿出家底的... 松赞干布现在还不到二十岁,要哪门子的长生药? 柳白喃喃的说道:“倒是小瞧了吐蕃和吐谷浑,既然发现了,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在李恪和李泰惊恐的目光之中,柳白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柳白的目光,先在李恪身上逗留了片刻,看的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片刻之后,柳白摇了摇头。 又看向李泰。 这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比刚才还要浓郁! “青雀,想不想发财?” 第1138章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看着三万头牛交接完毕,已经进入大唐境内的文书,皇帝陛下的脸上笑开了花。 “范隽是个人才!” 李二这一句话,给长生药事件定了性质。 范隽不但无过,反倒有大大的功劳! 匆匆忙忙从边境赶回来的周大庆,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他用了短短八天事件,从益州城到边境,跑了一个来回,陛下提都不提一句? 看到旁边,正端坐在椅子上,小脸紧绷绷的李恪,周大庆心中长叹一声。 这位主子,八成是不会替自己说上半句好话了... 李泰有一颗玲珑心,见三哥不敢邀功,特意上前,道:“父皇,此番周都尉也出力不少,您看...” 周大庆心中,瞬间出现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看看人家! 再看看自家主子! 怪不得朝中不少大臣,都喜欢越王殿下。 这是人家把该做的,都做到了! 就算不该做的,也抱着善心的目的,努力去争取! “唉...” 周大庆心中长叹。 李二瞥了李恪一眼,淡淡的说道:“周大庆!” “臣在!” “你此番的确出力不小,朕...” 他稍微沉吟了一下。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周大庆忙前忙后,其他人基本没干什么。 按理说,应该给他提一提品级了。 可周大庆是蜀王府的属官。 等李恪开府之后,是要成为蜀王府典军的。 再往上提,可就是蜀王府的长史了! 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周大庆的脑子,显然不是那么好使... “李恪!” 李恪一激灵,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儿臣在!” “你认为,应该赏赐给周爱卿些什么?” 李恪犯了难。 他也不知道,该赏些什么。 私奔失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光明正大的把范秀秀娶到手。 哪有工夫琢磨别人? “儿臣以为...周都尉可以...” 他眼珠子一转,向李泰投去求救的目光。 李泰捂了一下脸,道:“启奏父皇,儿臣以为,可以给周都尉赐爵!” 此言一出,周大庆浑身一颤,恨不得搂着李泰,狠狠的亲上一口! 他当然知道,长生药事件的功劳再大,也不可能赐爵。 子爵都太过了! 可人家说出来了,李二就算不照办,也只能把规格稍微降一降。 总要给皇帝陛下,一个思考的余地。 “啊?赐爵太过了吧!” 李恪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 周大庆心中一沉。 听听! 这是主子该说的话吗?! 李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觉得,周爱卿的功劳不够?” 李恪想都没想,道:“儿臣以为,应当给范家赐爵才是。” 李二看了周大庆一眼,目光之中满是玩味之色。 周大庆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谁都知道,李恪给范家抬轿子,安的是什么心。 非军功不得夺爵! 这是一条,无非更改的铁律! 就算没有到封爵的地步,也的确够让人寒心的。 对此,李泰只有苦笑。 这个三哥,真是不像话... “朕再思虑片刻,尔等且退下吧。” 李二大手一挥,将众人赶了出去。 ... 来到院子的走廊,穿堂风‘呼呼’的刮。 李泰紧了紧身上的裘皮氅,而后双手按住李恪的肩膀,使劲的摇晃。 “醒醒!醒醒!” 李恪木然的抬起头,迷茫的说道:“我不是醒着呢吗?” 李泰无奈的说到道:“你还不如昏死过去...” 他拉着李恪,一路向柳白的书房走去。 李恪的脑子里,除了范秀秀之外,容不得旁人。 这天这件事,算是把周大庆得罪死了。 人家忠心耿耿,换来的竟然是疏远。 日后,还怎么给蜀王府做事? 找柳大哥问问意见,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二。 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没有回音。 李泰转道,带着李恪向柳白的卧室走去。 一路上,李恪好像丢了魂一样,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到了卧室,李泰才知道,柳白一大早就带着柳婉儿和柳蓉儿出门了。 “柳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黄巢留守在蜀王府,不知正在批阅着什么,应该是泰记业务上的事。 李泰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干脆,拉着李恪去大街上,寻柳白的踪迹。 临走的时候,带了几个泰记的高手当护卫。 ... 大街上的人很多。 竞拍会过去了将近十天,风波渐消,益州城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叫卖的小商小贩,从街头排到街尾,一眼望不到头。 作为益州城的商业中心,蜀王府门前这条路,能够找到蜀中几乎所有的特产。 当然,最具有特色的,当属蜀锦! 李泰拉着李恪,转悠了一刻钟,终于在一家专门售卖蜀锦的铺子里,看见了正在挑挑拣拣的柳白等人。 李奉诫和窦孝慈,尾巴一样的跟在柳白三口子身后。 身上大包小包都挂满了。 王守仁和许褚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 “这匹缎子不错,颜色艳丽,最适合小姑娘穿,回去给长乐和巴陵,一人做两条裙子...” 柳婉儿手里拿着一块淡蓝色带花的蜀锦,不住的在柳蓉儿身上比量。 见李泰和李恪过来,柳婉儿招了招手,让他们来到近前。 “掌柜的,你瞧他们的身量,需要用多少料子?” 掌柜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两位小少爷仪表堂堂,多用料才显得华贵,夫人看看这几块料子...” 他吩咐小伙计,搬出几板蜀锦料子,摊开来给柳婉儿看。 李泰摊开双臂,任由小伙计捧着料子,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划。 没过多久,他们俩的身上,也挂满了零零碎碎。 柳婉儿和柳蓉儿,不是一般的购物狂人。 半条街还没转完,李泰他们恨不得倒在地上爬着走。 见柳婉儿和柳蓉儿手拉着手,走进一间专门卖女儿家东西的铺子后,李泰松了一口气。 把周大庆的事情,跟柳白一说。 柳白嗤嗤一笑,道:“跟我有个屁的关系,再者说,下午我就走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李泰错愕的问道:“柳大哥,你们要去哪?” 第1139章 若是让你爹和陛下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柳白随手拿起旁边摊位上,正在贩售的瓷娃娃。 手指头敲了几下,声音很清脆。 这是判定好瓷和坏瓷的标准之一。 “蜀中已经没什么玩头了,原本想去青城山上瞧一瞧,听袁守城那个老家伙说,山上有一些前朝建的道观,可长生药一事,彻底毁了本少爷的好兴致...罢了,去别的地方玩!” 说完,柳白摸出来一小角碎银子,丢给摊主。 挑选了两三个瓷娃娃,放进李泰肩膀的褡裢里。 李泰苦着脸,道:“柳大哥,我总觉得,你之前跟我说的发财计划,有点不大靠谱...” “怎么不靠谱?!” 柳白一瞪眼。 他对李恪道:“你觉得靠谱吗?” 李恪哪敢说不? “靠谱!靠谱!” 说完,李恪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看李泰。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你们俩也算有点身家了,莫要小里小气的,该有的风度不能少...就像你!” 柳白轻轻一巴掌,扇在李恪的脑袋上。 “讨好未来老婆没什么错的地方,可人家周大庆忠心耿耿,你就不怕他寒心?” 李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当时实在是没有想那么多...” 柳白笑道:“所以,需要从其他地方,给周大庆一些补偿。” “可我们在蜀中,手头实在是有些紧...” 李泰抢过话头,似乎是想跟柳白借点银子。 这种话,可不能让李恪说。 前几天李恪用借钱的名义,偷走了柳白的檀木镇纸。 这番话若是从李恪的嘴里说出来,恐怕两人今天都得挨揍。 出乎两人预料的是,柳白不仅没生气,反而将随身携带的印章,拿了出来! 有这枚印章,能够随时从属于柳家的铺子里,提出来不高于十万贯的额度! 以往,沈万三去外地谈业务,就会带着这枚印章。 两人大喜,正要将印章接过来。 柳白的手,往后一缩。 “我有个条件...” ... 住在蜀王府的日子,十分惬意。 李二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是大唐的皇帝。 现在的生活,更像是个富家翁。 白天出门溜达溜达,跟牛进达喝喝酒,或是带着三个老婆,疯狂购物。 益州不是长安,压根没几个人认识皇帝长什么样子。 李二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大街上,跟小商小贩砍价,一文两文的也不含糊。 晚上过的就更加惬意了! 四口子一个屋里住,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可是,再美的日子,也终究过腻的时候。 李二上午去益州大都督府喝酒回来,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胸中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烦躁。 “陛下...” 回房之后,长孙皇后端来一本热气腾腾的茶。 李二喝了一口,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总在李恪这里住着,也不叫回事...” 长孙皇后简直就是李二肚子里的蛔虫。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闲不住了。 皇帝在宫里一待就是一辈子。 能像现在这样,四处转悠的机会,怕是以后都没几次。 不好好转几个地方,对不起出来这一趟。 “那陛下觉得,可以去何地?” 李二揉着脑袋,沉吟片刻,道:“把柳白叫过来。”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下去吩咐。 等了片刻,没等来柳白,却等来了李泰和李恪哥俩。 “父皇,柳大哥让我跟您带个话。” 李二瞥了两人一眼,道:“柳白怎么说?” 李泰硬着头皮,道:“柳大哥说,他先走一步,等玩够了,再跟父皇去长安城会和!” “你说什么?!” 李二的音调,提高了八度。 李泰和李恪齐齐一哆嗦。 “柳大哥就是这么说的!” 李二‘砰’的一拍桌子。 “白日做梦!” 他指着站在门口的韩重,道:“速去告知牛进达,让他务必将柳白堵回来!” “是!” 韩重本来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只知道听命令办事。 估计李二让他跳河,这厮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猛子就扎进河里! 李恪和李泰大急。 若是韩重真把柳白堵回来,那他们哥儿俩,在蜀中的初始资金,可就全泡汤了! 李恪拧了李泰一把。 “哎呀!” 李泰惊叫一声,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要么说,他是最受宠的儿子。 一听到他的叫声,李二和长孙皇后全都站起来了! “青雀!” “青雀,你怎么了?” 李泰反应也快,飞速变得虚弱了下来。 “父皇,母后,儿臣...儿臣脑袋疼...” 李二心中焦灼,道:“你等着,父皇去给你找大夫!” 蜀王府里没有常备的大夫,毕竟李恪平常也不住在这里。 总不能养一堆吃干饭的。 李二出来的也匆忙,随行的队伍里,也没有能瞧病的。 只能去大街上的医馆里去寻。 李泰一闭眼睛。 知道等大夫来的时候,自己也就完了... ... 益州城外的官道上。 柳白身上披着一件熊皮大袄,里边穿着贴身的棉衣,怀里揣着一个小巧的暖炉,骑在大白马上,十分惬意。 越来越冷的天,丝毫奈何不得柳白。 最重要的是,多日不见自己的大白马,想念得很,不骑上几圈,浑身难受。 小柱子长成了大柱子,跟在大白马后边,颠颠跑得欢腾。 一人一虎一马,享趣甚欢。 只有送柱子和大白马来的柴令武,被柳白本能般的忽视了... 柴令武跟在马车旁边,窗户里,柳婉儿和柳蓉儿轮番骂他。 “你跟巴陵才成婚多久?整天就知道在外边瞎跑!” “都说有了新人忘旧人,你就是活生生例子!” “若是让你爹和陛下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张知兰骑马跟在后边,眼中满是不忍。 想要上前,却被柴令武打手势赶了回去。 “婉儿姐,蓉儿姐,我错了...” 柴令武知道,装可怜能对付柳家的两位主母。 这一招很有效,果然,柳婉儿和柳蓉儿都心软了。 柳婉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来都来了,千里迢迢的,总不能把你赶回去...让知兰上车来吧,姑娘家家的,不好在外边冻着。” 第1140章 三苗之地,夜郎国 蜀中虽是南方,但并不见得,比北方暖和多少。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了。 把自己亲爹撇下,偷偷跟柳白跑出来的程处默,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袍子。 饶是如此,骑在马上也冻得瑟瑟发抖。 北方和南方的冬天,就是这种区别。 空气干燥的北方,寒冷其实是可以忍受的。 而空气潮湿的南方,温度骤降之下,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尤其在下雨的时候! 柳白不是个爱装犊子的人,早早就钻进马车里了。 柴令武本来不能进来,但柳婉儿和柳蓉儿见不得小姑娘吃苦,把张知兰叫进来,柴令武也就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到最后,连李祐他们几个小的,也都上来了! 幸好柴令武带来的,是柳白在长安的马车,够大够宽敞。 离开益州,已经六天了。 柳白并不认为,李二能追的上来。 他们轻装简从的,毫无顾忌全速前进。 李二带着长孙皇后和两位贵妃,可走不了这么快。 晃晃悠悠的,不知不觉间,路上的风景,变得不同了。 过了几座城,建筑风格也与之前,发生了些许变化。 官道早就走到头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条更为宽阔的马路。 和官道明显不同的是,除了更为宽阔之外,这条马路上最明显的特征是,没有人驻守... 要知道,官道关系到几座城池的安全,每隔二三十里,就会有一队兵丁驻扎。 要么,是监视来往的动向,要么是检查路人的行礼。 总之,是为了安全考虑。 这么宽的马路,竟然连一个兵丁都看不见,实在是稀罕的很。 “这条路修了上千年,自然没人看管,而且咱们所去的方向,直通三苗祖地,没什么好防备的。” 柴令武双手捧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说完,喝了一口热茶,舒坦得眯缝起了眼睛。 问题是李祐问出来的。 他似乎对柴令武的回答,并不怎么满意。 “父皇连靺鞨人都防备着,怎么对三苗如此不上心?难道就不怕他们造反?” 柴令武翻了个白眼。 他并不打算,跟一个小屁孩解释大唐的军事部署。 说了他也听不懂。 何况,柴令武自己也不大懂... 柳婉儿正在剥橘子,一半给柳白,本想自己吃剩下的一半,见柳白被酸得直皱眉头,便随手塞进李愔的嘴里。 “夫君,莫非咱们要去三苗的地方?妾身听说,那里有些危险...” 柳婉儿性子恬静,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更希望全家人老老实实的留在大宅子里,一步都不走出来。 对于她而言,不用管外边的事情,只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是天大的幸福。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对中原以外的地方,所怀的态度并不是向往。 恰恰相反! 他们觉得,只要出了中原,任何地方都充满了危险! 但凡有一点办法,也没人愿意去陌生的地方。 像柳白这样,没事的时候满世界瞎转悠,实属罕见! “婉儿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三苗一带,是难得少有战事的地方,而且他们一山一寨,各自为政,咱们这么多人,不怕出危险!” 柴令武贱兮兮的说道。 他现在最要巴结的人,并不是柳白。 而是柳婉儿和柳蓉儿! 只要她们接纳了张知兰,巴陵那也就不成问题了。 柳白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水,漱了漱口,掀开车帘吐掉。 刚才那口橘子,差点没把牙酸掉了。 这也就是自己老婆喂得,换了别人,柳白早就把刀子拿出来了! “这劣货说的没错,三苗一带没什么危险,不过咱们的目的地,却并非是三苗。” 在离开益州后的一两天,柳白自己都没决定,究竟要去哪。 反正也是闲的没事瞎转悠,去哪都一样。 当他们到达戎州长江边上的时候,一封来自岭南的书信,让柳白下定了决心。 借道三苗祖地,柳白打算去岭南转一转! 得知了柳白的想法,除了柳婉儿之外,众人都一阵欢呼! 他们早就想去岭南转一转了! 在长安的时候,总听冯智戴说,岭南哪里好,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好玩。 比长安有意思多了! 而且,柳家在岭南的生意,完全不是蜀中能比的! 到了那里,条件要比蜀中强上百倍! 众人高高兴兴讨论着,到了岭南之后要先干点什么。 柳婉儿娥眉微黛,向柳白投去询问的目光。 都说夫妻同心,在这一点上,没心没肺的柳蓉儿,做的要差了一些。 要知道,柳婉儿可是当过家的! 柳白没来的时候,是她一力撑起了柳家的天! 简单的说,她是个懂行的人。 连柳白都要亲自赶过去一样,莫非岭南出了什么变故? 柳白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柳婉儿迟疑片刻,终究没有追问。 ... 剑南道与黔中道交界处,有一座城池,名叫矩州。 这是一个羁縻州,其中汉人的数量不足一成。 大部分,都是苗人和羌人。 也有一少部分的,是古百越之中的骆越族人。 六百多年前,这里盘踞着一个,以臭不要脸而著称的国度。 夜郎国! ‘夜郎自大’四个字,给这个曾存在了上百年的国度,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矩州,恰恰是古夜郎国的中心区域。 离开蜀中二十多天,柳白一行人,来到了矩州城外。 矩州刺史早早在城外等候。 提前两天,柳白就给他送了一封信。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没有危险,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落脚地点。 反倒不如让地方官帮帮忙。 矩州刺史孙禾,已是花甲之年。 在这地方,能活到六十多岁,实在是不容易。 按照大唐的官场制度,七十岁便可以致仕了。 也就是说,这位孙刺史过不了几年,便能回到家乡抱孙子。 从称呼上,可以判断,这位孙刺史,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 “下官矩州刺史孙禾,见过宗正卿、并大将军、中书令柳大人!” “见过梁王殿下!” “见过燕王殿下!” “见过平阳侯!” 第1141章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一连串的称呼下来,老头子看上去有点累得慌。 柳白笑呵呵的跟老头子见礼。 剩下的人也有样学样,懒洋洋的拱手。 矩州是羁縻州,管理模式跟大唐正统的州府,有很大区别。 孙禾这位刺史,实在是不好干。 或许,孙禾是大唐唯一的一位,没有犯过错误,而成为羁縻州刺史的人。 因为羁縻州多在边陲,一般情况下,都是朝中的重臣,犯了不大不小的错误,被‘流放’到羁縻州来做地方官。 听孙禾的意思,似乎他还是主动申请来的? 刺史府很破。 破到令人心碎的地步。 墙头上的草,足有二尺高。 而且,并不宽敞。 前边的刺史衙门,加上后边孙禾家人居住的地方,总共也没有多大。 堂堂的州刺史府,顶多也就赶得上,灌县衙门的一半。 这就是中原的官员,为何不愿意来羁縻州的原因。 别看大唐百姓都吃饱喝足了。 边陲这些羁縻州,个顶个的穷! 就算地方官,也不见得每天都能吃干饭。 太穷了! 柳白忽然有些后悔,让孙禾安排他们在矩州的住行问题。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没准,这几天只能靠吃野菜过日子了... 好在,柳白从蜀中带了一些特产,柴令武从关中拿过来些许吃食。 送到厨房做了之后,不光叫上孙禾,干脆连老头子的家人,也一并带上。 有口肉吃,就当过年了。 孙禾的家庭成分很简单。 除了老妻之外,就还剩下两个小孙女。 听他的意思,好像有两个儿子。 老大在河东道当官,老二参了军,前年死在了辽东战场。 老二媳妇病了大半年,也去世了。 两个小孙女,就是老二家里留下的。 饭桌上,老头子说的恓惶,柳婉儿、柳蓉儿,外加张知兰三个女人,眼窝子浅,听着听着就听哭了。 柴令武闻言,猛地站起来。 “辽东战场?” 孙禾抹了抹眼泪,道:“想来侯爷也是去过辽东战场的,老朽唐突了...” 柴令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中的愠怒之色,一闪而过。 他这个爵位,就是从辽东战场上得来的。 平心而论,辽东之战打得一点都不难。 外有程咬金运筹幄,内有高郯遥遥策应,更有柳白整饬军备。 只要是去了,基本上都能得到些许功勋。 可一切都有个前提,就是...活着!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就算打个大胜仗,也没有不死人的道理。 对于柴令武而言,辽东之战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他现在带的那些兵马,也都是当年,跟他一同在辽东搅过马勺的袍泽兄弟。 因此,柴令武心中的辽东之战,有着特殊的意义。 而他的恼怒,也因此而来。 从辽东退下来的军士,哪怕不小心被流矢射死,死后也有丰厚的补偿。 况且,就算孙禾是羁縻州的刺史,但也终究是刺史,堂堂正正的帝国四品官员! 他家的老二,不可能只是个大头兵! 如果他真死在辽东战场,孙家至于穷成这样? 朝廷发的补贴,就算不能让他们大富大贵,至少也足够让他们一家人,在几年之内,吃喝不愁了! 其中,定有隐情! 柳白看出了柴令武的心思,不漏痕迹的冲他摇了摇头。 柴令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缓缓落座。 “吃肉!” 他把自己的碗里,还有桌子上的肉菜,都扒拉到两个小女娃娃跟前。 娃娃什么都不懂,有肉吃就知道呲着牙傻乐。 一桌子人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 孙禾的老妻,吃的不多。 凑合了几口,带着两个小孙女要告辞。 柳白给柳婉儿她们使了一个眼色。 柳婉儿会意,带着柳蓉儿和张知兰,去了后院。 来之前,直到进入府衙之前,柳白都不知道,孙家困难到这个地步! 估计,还真就快揭不开锅了! “孙刺史...” 孙禾急忙站起来,道:“下官在。” “你为何向朝廷主动申请,来矩州当官?” 柳白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孙禾幽幽一叹,道:“您有所不知,这跟您,还有几分关系...” 听了孙禾的话,在场众人,包括柳白自己在内,都觉得有些尴尬。 怪不得孙禾会主动提出,来羁縻州当地方官。 怪不得孙家老二战死之后,没有获得相应的补偿。 闹了半天,这个孙禾,竟然是长孙无忌的人! 长孙无忌倒台之后,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除乐褚遂良等几个位高权轻的家伙,还摆在朝堂之中装样子。 剩下的,基本都外派出去了。 没有外派的,也都主动申请去边陲之地。 待在边陲,日子的确是苦一点,却不至于在长安,整日提心吊胆了。 不走? 不走只有小鞋能穿! 别说柳白一系的人马,肯不肯放过他们。 单说,曾经得罪过长孙无忌,或者被长孙无忌得罪的人,会放过他们吗? 到时候,两三个御史,三两条罪状,就足以让他们全家丢了性命! 孙禾表明身份之后,许褚和王守仁,都不自觉的向柳白身边凑了凑。 谁能说得好,这老头是什么目的? 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之前还有说有笑的,忽然发现,互相曾属于敌对阵营,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沉闷和尴尬。 ... 一顿饭,算得上是不欢而散。 孙禾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只是给柳白等人,安排了住的地方。 平心而论,柳白并不讨厌长孙无忌。 在诸多对手之中,也是柳白最尊重的一个。 他是有独特人格魅力的一个人,不然的话,也不会直到现在,依旧有那么多人追随。 当然,柳白也没有多想。 区区一个刺史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连柴令武提出来的守夜要求,都被柳白拒绝了。 不是因为柳白胆子大,而是单纯的因为,没有任何必要。 况且,他还要等一些客人的到来。 深夜时分,一道纤瘦的身影,轻巧的落在府衙后的院子里。 这人穿着一袭黑衣,从体态上看,分明是个女子! 柳白‘恰逢其时’的打开房门。 脸上满是笑意。 “好久不见了,细川姑娘...” 第1141章 这是一个,很善于观察人心的女人 “许久不见,还以为柳公子把奴家忘了...” 细川御镜摘下蒙面的黑纱巾,眼波流转之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几分欢喜,几分幽怨,似乎,又有几分爱慕。 不知道的,还以为柳白把她始乱终弃了。 “这个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倭国人...” 柳白心中冷笑。 他始终对这个倭国女人,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 当年,细川御镜刚来到大唐的时候,还曾有诱惑柳白的心思。 可惜的是,当初的她,没摸准中原人的审美观念。 以为人人都喜欢把牙齿涂黑,把脸画得跟妖怪一样... 后来,她们这群人,包括倭国真正的使节高向玄理,一度和柳家有过合作。 结果鸡飞蛋打,什么好处都捞到,还损失了一大批人手。 直到西域之战开始,他们才终于老实一些。 肯定是有人提醒过他们,不能在大唐外有忧患之际,搞风搞雨,不然的话,他们早就被丢进海里喂鱼了! 时至今日,柳白依旧对他们爱答不理。 之前说过的承诺,柳白也忘得一干二净。 跟她们讲诚信,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柳白坐在房间里,动都没动。 “细川姑娘不妨进来一叙。” 细川御镜眼波流转之间,笑吟吟的说道:“为何不见柳公子身旁那个护卫?” 她说的,是许褚。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了指后边。 “今日是王某当值,许褚去休息了。” 王守仁的声音,从细川御镜身后传来。 细川御镜浑身一颤,猛地一转身,同时向后退去。 想起柳白有一手神射术,又急急忙忙一个翻身,落在房间大门和王守仁的侧面。 看来,王守仁的突然出现,把她吓得不轻... 脸上的笑容,都变的僵硬了。 她强笑几声,道:“见过守仁先生...” 倭国人所图的,无非就是大唐灿烂的文化。 他们太需要饱学之士,去开启倭国民智了。 王守仁在书院,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细川御镜当然如雷贯耳! “细川姑娘还是进来聊吧,柳白心中,可是有不少的疑惑。” 柳白笑吟吟的冲她招了招手。 又指了指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杯。 ... 房间简陋,无非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外加一张破破烂烂的小床。 不过这种条件,在可怜的刺史府之中,已经很难得了。 今天晚上,柳婉儿他们,甚至都只能在马车上凑合。 至于柴令武等人,更别提了。 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他们,今天晚上真不一定能睡得着觉。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柳白总带在身边的红泥小炉上,放着他一直精心呵护的银壶。 这把壶,可是金大坚用小锤子,一点一点敲出来的,做工极其精美! 煮的,是陈放了四年的茯茶。 药香之中,夹杂着点点的枣香。 隐约间,还能闻到几分木香。 乃是上上等的绝品! “普天之下,能喝到柳公子亲手煮的茶,恐怕没几人吧?” 细川御镜很仔细的观察着,柳白的手法,似乎也想学会,以后招待贵客用。 柳白丝毫没有藏着掖着。 唐宋时期的茶道文化,被倭国学去六七分,人家都好好的继承了下来。 从这一点看,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确要强上一些。 一味地贬低,只能体现自身的狭隘。 至少,在学习的态度,和脸皮的厚度上,柳白是甘拜下风的。 “茶这种东西,可以演化为一种学问,同样,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态度,时常饮茶,不一定会给身体带来好处,却能够增添愉悦之感,调味生活...” 半炷香的工夫,茶煮好了。 柳白亲自给细川御镜倒了一杯。 细川御镜端起来,满脸迷醉的闻了几下,张口要喝,却被柳白阻止。 “茯茶适合温饮,再放一放。” 细川御镜脸一红,目光之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恼怒之意。 她觉得,柳白是在故意羞辱她。 或者说,在调戏她没什么见识。 可看见柳白清澈的目光之中,细川御镜眼中的恼怒消失了。 这是一个,很善于观察人心的女人。 柳白洒然一笑,道:“柳白从来都不掩饰,对倭国的厌恶之感,不过,我本人对细川姑娘你,倒是没什么意见。” 细川御镜放下杯子,正色道:“柳公子,能问一问,为什么吗?” 柳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细川姑娘最好还是说一说,你为何要吐露你本国的计划?莫非,你不知道额田部为了袭击岭南,做了多少准备?” 当柳白说出‘额田部’三个字的时候,细川御镜的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惊慌之色。 因为,这是推古女皇的本名! 在他们的族群之中,说出女皇的本名,可是要受到板烧之刑的! “女皇做了多少准备,和细川家,没有任何关系!” 细川御镜的声音,变得稍微有些沙哑。 柳白轻轻一笑。 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 推古女皇额田部,已经死了七年。 如今的天皇,是舒明天皇。 这其中,涉及到倭国皇室的政治斗争。 原本,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是山背大兄王。 简单来说,就是舒明天皇钻了空子,当了皇帝却没有多少皇帝的实权。 真正的权力,还掌握在山背大兄王一派的手里。 双方明争暗斗多年,如有默契一般的,将宝押在了大唐的身上! 谁获得了大唐的支持,谁就能够拿到倭国的权力! 细川御镜和高向玄理,虽同为使者,却代表着不同的势力。 很久之前,柳白就认为,细川御镜代表的是舒明天皇,高向玄理代表的是山背大兄王。 今天的谈话,让柳白彻底肯定了这一点。 换言之,袭击岭南是推古女皇以及山背大兄王策划出来的。 当山背大兄王知道,细川御镜在大唐的境况,比高向玄理强上不少的时候,已经按捺不住。 说白了,就是眼瞅着赌局要输了,山背大兄王打算掀桌子耍赖不玩。 只要岭南一开打,高向玄理自然跑不了,细川御镜也别想活。 舒明天皇在大唐的布局,也就彻底告吹了。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道:“细川姑娘,现在可以喝茶了。” 第1143章 做人嘛,还是要干点自己擅长的东西 柳白跟细川御镜聊了很多。 从倭国的形势,到高向玄理的手段,以及山背大兄王的资料,等等... 历史之潮,浩浩汤汤,既然已经知道,舒明天皇会最终将权力拿到手,柳白就没必要去阻止。 顺水推一把舟,就算不在乎舒明天皇和细川御镜的感谢,也还能捞点好处。 其实说顺水推舟,并不是很恰当。 火上浇油,才最为合适! “那么,细川姑娘便可以拿着柳某的手书,回到长安,去与太子殿下接洽了,如果能够征得太子的支持,想必舒明天皇的位子,稳若泰山!” 听到了柳白这番话,细川御镜大喜。 她从来没想过,能够获得柳白这么大力度的支持!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 毕竟,根据倭国对柳白的调查,这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想要获得他的帮助,或许倭国会付出,比天皇之位更大的代价! 细川御镜不是没琢磨过,柳白另有所图。 可扪心自问,倭国有什么能让人家看得上眼? 财富? 人家搅动西域风云,将大食坑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倭国站在犄角旮旯,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 土地? 人家手里的农田,就算卖出去一部分,都不比倭国小! 权力?女人? 细川御镜想到无数的因素。 或许,唯一能让柳白动心的,也只有女人了。 虽然,从现有的资料中看,柳白并不像其他唐国大人物一样,是色中饿鬼... 在这方面,他甚至可以说洁身自好! 细川御镜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她有些不敢看柳白的眼睛,甚至不敢去揣测,这个男人心中的想法。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时辰差不多了,细川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柳某就不送了。” 说着,柳白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细川御镜很懂中原人士‘端茶送客’的道理。 站起身来,盈盈一拜。 “那奴家便告辞了...” 说完,又冲一直都没开过口的王守仁,施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女人的身手很好。 轻轻一跃,便翻过墙头,消失不见了。 柳白看着她的背影,砸吧砸吧嘴,才慢悠悠的说道:“如此人物,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的很。” 自己身边,有王守仁和许褚这两大战将。 就算他们不在,沈威和徐振南他们,也都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比的。 可偏偏柳婉儿和柳蓉儿身边,只有张知兰还算值得信任。 张知兰的身手...在女子之中当然算好的。 但对上强敌,那就是白给... 细川御镜就很不错。 身手足以比得上沈威他们那个级别的人。 奈何,完全不值得去信任... 身手强悍的女子,实在是不好找。 王守仁笑道:“若是少爷担心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安全,完全可以把红英调过来。” 柳白眼前一亮。 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红英现在忙的焦头烂额,还是不要麻烦她了。” “少爷为何打算支持舒明天皇?依属下之见,似乎山背大兄王更加可靠一些,同时,来到中原的高向玄理,也比细川御镜更有手段。” 柳白让王守仁坐在刚才细川御镜的位置上,换了一个茶杯。 “你说的很对,从柳家的利益上看,和主掌大权的山背大兄王合作,的确是更好的选择,但他们打算袭击岭南的事情,作不得假,这一点,已经突破了中原人的底线,有些东西,是比银子更加重要的。” “属下以为,舒明天皇只是没有实力罢了,如果他有,出兵袭击岭南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柳白笑道:“想不想,和做不做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你瞧瞧咱们陛下,整天琢磨着,要杀了魏征那个老东西,又有哪一次真干了?” 王守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属下不该多嘴。”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不懂倭国的情况,更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做人嘛,还是要干点自己擅长的东西。” 王守仁笑了笑。 “属下知道该干什么了,少爷放心。” 柳白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什么话,都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事无巨细,都讲得清清楚楚。 很多时候,柳白更愿意让王守仁跟着。 一说就通,一点就透,方便的很。 ... 天亮得很快。 矩州要比蜀中稍稍暖和一些,早上起来并不困难。 柳白只睡了一个时辰,醒来之时却精神抖擞的厉害。 人就是这样,碰见自己感兴趣的时候,就会激发出巨大的热情。 再大的疲惫,都会被压下来。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矩州。 虽说孙禾这的条件差了一些,柳白还是打算,做好充分的准备再走。 选择在矩州落脚,并非一时兴起。 这里是大唐几十个羁縻州之一,同样也是中原王朝和三苗最为重要的连接点。 从矩州往南,不足三十里,便是三苗的聚居地。 自三苗转道向东,用不了一天,就进入了岭南的范围! 这场仗,一时半会是打不了起来的。 就算打起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危险。 冯家在岭南经营百年,加上张亮的水师舰队,整天在海边游曳,倭国来多少人都是白给。 柳白拖家带口的,晚点去就少点麻烦。 说白了,打仗什么的,柳白并不关心。 他唯一要做的,是稳定住岭南的市场和供给能力。 要知道,中原的超市百花齐放,最主要的货源产地,就是岭南! 矩州有通往长安的专门消息渠道。 一旦进了三苗,亦或是岭南,消息就不那么畅通了。 起来之后,跟孙禾打了一声招呼。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自己这个当客人的,不好太失礼。 跟孙禾打过招呼后,刚回到房间,就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送信的,是泰记的人手。 信着实不少,足有五封。 分别来自李承乾、王勣、虞世南、沈万三,以及李延寿! 旁人来信,倒也正常。 唯独李延寿,倒是头一次给柳白写信。 柳白打开李延寿的信,头一句话,便把柳白雷得外焦里嫩。 第1144章 官场上,没人能独善其身 冬天到了,万物沉寂。 在有的人眼中,冬天是美丽的。 尤其在下雪之后,那景色,连诗词都无法尽情描写。 有的人眼中,冬天是可恨的。 尤其是下雪之后,冻得人浑身难受不说,还走一步摔一跤。 人和人之间的悲欢,不尽相同。 有的人在暖暖和和的皇宫宣政殿内,胸口仿佛揣了一块冰疙瘩。 有的人住在寒冷刺骨的天牢里,身上盖着茅草,舒舒服服的睡大觉。 李承乾已经下令,处置了十几个小太监,还有三四个宫女。 趴在宣政殿的桌子上,身子一扭一扭的,抒发自己心中的不爽。 吱呀—— 大门打开一角。 李承乾看也不看,一块镇纸丢出去。 “滚!” 来人默默的捡起镇纸,走到桌子前,柔声道:“该休息了,你都两夜没合眼了...” 李承乾抬头,见来人是武顺,不免有些尴尬。 “方才不知道是你...” 武顺温柔一笑,道:“有烦心事很正常,可也要爱惜身体。” 她把镇纸放下,拿着李承乾的茶杯,倒了杯热水。 “我让尚膳监炖了参汤,一会儿喝点,暖暖身子。” 李承乾揉着眉心,叹了一口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现在算是知道,父皇的日子,过得有多憋屈...” 他轻轻揽住武顺的腰肢,把脑袋靠上去,还蹭了几下。 武顺红着脸把他推开。 “还有人在呢!” 大殿的角落,站着几个小太监。 见状,连忙把脑袋扭过去。 李承乾不满的把脑袋缩回来。 “这些人,实在是让人不省心,区区一件小事,被无限放大,现在谁也收不了场,全都推在我的身上...” 武顺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奏折收拾好。 “游韶他们还在天牢呢,你们都是兄弟,该去瞧瞧。” 李承乾恨恨的说道:“就该关他们几天!” 武顺笑道:“一个个都是宝贝疙瘩,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 李承乾又叹了一口气,冲旮旯的小太监道:“把李延寿召来!” 小太监忙跑出去,传达监国太子的旨意。 趁着还有点时间,武顺去尚膳监,带来了参汤,监督着李承乾喝完。 喝了一半,李延寿跑过来。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是被人揍了,还是别的原因。 三省官邸搬迁到宫外之后,那块地方变成了御史台小三司的办公地点。 李延寿这个待诏侍御史,来宣政殿用不了半刻工夫。 见没有外人,李延寿急急忙忙跑到跟前。 “给我留点儿!” 说着,抢过李承乾的碗,溜了溜碗根。 “尚膳监还有,叫人再送来一些便是。” 武顺笑吟吟的说道。 李延寿冲武顺拱了拱手,道:“见过太子妃。” 李承乾和武顺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叫太子妃,倒也合适。 跟李承乾用不着客气,跟武顺还是客气点好。 武顺端着空碗退了出去,宣政殿内,只剩下了李承乾和李延寿两人。 连伺候的小太监,都被赶走了。 李承乾检出来一份奏折,丢给坐在台阶上的李延寿。 “你自己看!” 李延寿翻看片刻,脸色愈显凝重。 “没想到吧?做场生意,会被他们无限放大成,书院大考舞弊案!说实话,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李延寿深吸了一口气,合上奏折,幽幽的说道:“我已经想到了,书院大考碰了太多人的利益,本来一些私底下的事情,没人会在乎,却不成想,成了他们攻讦书院的利器!” “游韶他们糊涂啊!赚点银子没什么,给几个人开开后门,也无伤大雅,但是被有心人利用,只能说自己的警惕性太差...” 李承乾感觉脑袋愈发的不舒服了,一手掐着眉心,另一手使劲揉太阳穴。 李义府和上官仪他们几个,已经被关在天牢足足五天了! 只有李延寿,在书院大考之时,被颜师古带到外地去取史料,幸免于难。 直到现在,李承乾都没有拿出合适的办法,把李义府他们几个救出来。 利用大考,赚点银子,算不上大事。 无非就是占着书院的名头,让考生们买点文具罢了。 和其他的官员相比,已经算是相当良心了。 这种事情,谁都会干。 尤其在官场上,这都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退一万步讲,李义府他们也并非把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而是为了书院第一届的毕业生,能有一个风风光光的毕业典礼! 给那个名叫‘李安年’的人,开开后门,也无所谓。 书院的学生成千上万,不知有多少人,是托关系走门路才进去的。 虽不合乎法度,却很合理。 官场上,没人能独善其身。 提起清官来,别人第一个想起来的,总是魏征。 可魏征,并不是跟谁都不打交道。 人家代表的,是山东贵族的利益! 在对待山东贵族的一系列政策上,魏征也时常开开后门。 不然的话,任他如何有能力,也早就被踢出朝堂了! 大唐的官员们,还没有到,只拿俸禄就心满意足的境界。 若是认死理的话,上到李承乾这个太子,下到各个州府那些不入流的捕快衙役,一个都别想活! 可说一千道一万,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某些人占足了理,就说李义府等人‘主持’了书院招考舞弊! 能有什么办法? 李延寿把奏折放回去。 “事到如今,咱们俩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李义府、张柬之、马周他们三个料理,还是去瞧一瞧他们吧。” 李承乾再一次无奈的叹息。 “这件事基本上无解了,可惜了游韶他们的前途,也可惜了书院那么多学子的辛勤...” 说完,李承乾沉默良久,而后摇了摇头。 “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去天牢。” 他把太子冠冕换成棉袍子,拿着一大堆七零八碎,在天牢用得上的东西,带着李延寿向天牢行去。 第1145章 这帮家伙,一个个的比鬼还精 一个新势力的崛起,必定伴随着无数的血雨腥风。 书院不仅仅是一个新的势力,更是一个新的阶级。 恐怖的‘有教无类’,一经出现,就击垮了那些垄断性质的教育模式。 譬如弘文馆! 弘文馆被废除之后,不知有多少人予以抗争。 他们始终觉得,教育和学问,不该属于贱民。 贵族之所以叫贵族,并不只来源于血脉,更来源于学问! 因此,弘文馆的利益相关者,和书院的所有人,成了天然的敌对关系。 而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太重要了! 尤其是其中的学生领袖,更是书院的风向标! 他们的前途,便是未来无数年,无数学子的前途。 如果李义府他们的前途毁了,那么,书院也就彻底成了摆设。 用不了多长时间,学问会再度回归殿堂,成为名门望族的专属。 普通人进入朝堂的路,彻底堵死! 这并不是小打小闹,其严重程度,更甚于战争! 可想而知,那些和弘文馆有关系的人,是多么的想置李义府等人于死地! 所以,李承乾才会如此心急。 父皇不在,柳大哥不在,他区区一个太子,没有丝毫的胜算! 若是事情继续扩大化,带来的影响,甚至不会下于世家之祸! 李义府等人被关进天牢的这几天,李承乾急于奔走于各处,没时间去瞧他们。 今天才终于腾出工夫来。 也不知,兄弟们受了多少苦楚... 李承乾带了很多东西。 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 不管是他,还是书院的那些大佬们,都很清楚,李义府等人实际上是为整个书院,背的黑锅。 站在天牢门口,李承乾有些迟疑。 李延寿催促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下定决心进去。 “承乾,承乾!” 李延寿推了李承乾一把。 李承乾才如梦初醒一般,声音艰涩的说道:“他们有没有受刑?” 天牢固然是大理寺的地盘,大理寺正卿戴胄,也是值得信任的。 可他手底下那群人,值得信任吗? 朝廷的各个司府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出自弘文馆的! 李延寿脸上带着古怪,似乎是有些憋着笑,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承乾没有察觉到李延寿的神色变化,他深吸了一口气。 “走!!”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天牢。 当年裴氏做大,他带着小满,活活将裴家那个残废逼死! 那是属于他,最辉煌的战绩之一。 长长的甬道,依旧潮湿。 青色的墙壁,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隐约能听见犯人的惨叫声。 甬道应该是个风口,吹出来的声音,更填了几分凄惨。 李承乾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是害怕,而是担心。 如果李义府等人真遭受了酷刑,他不知该如何向柳白交代。 他不是不想提前打招呼,让天牢的人,善待李义府他们。 可太子的身份,不容许他这样做。 而且,还是在监国期间,更要小心行事! 说不定,他这招呼一打,就会害了李义府等人的性命! 弯弯绕绕,走了很久,才来到最里边的牢房。 拐个弯,便是李义府等人所在的牢房。 李承乾的腿有点哆嗦。 “延..延寿,你替我去瞧瞧...” 说话间,他已经脑补出来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 李延寿没好气的又推了他一把。 李承乾踉踉跄跄的往前窜了几步,‘噗通’一声摔在牢房的栏杆前! “哎呀,这不是太子殿下吗?今日怎么有雅兴,跑到天牢里做耍子?” 李承乾闻言一愣。 这不是李义府的声音吗? 听起来中气十足的,一点都不像受过酷刑! 他抬起头来,刹那间,鼻子都气歪了! “你们这几个王八蛋!!老子在外边拼命奔走,好几天都没吃下饭去!你们却在这里玩得尽心!” 李义府的脸,有些可怕。 可怕之处,在于贴满了白色的纸条。 若是在外边,倒还没什么。 可这里是天牢,不知有多少冤魂! 李义府嘿然一笑,回头往地上扔了一个纸片子。 “顺子!” 上官仪侧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左手抓着一把牌,右手从裤裆里抽出来,拎出几张牌,丢在地上。 “压死!” 张柬之盘腿坐着,脸上也有几张纸条。 “大你!” 马周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就剩一张牌了!” 来济没参与牌局,正满脸鄙视的站在一边。 “四个人玩斗地主,也就你们想得出来!” 见李承乾和李延寿来了,他顿时眼前一亮。 “快快,进来,咱们单开一局!” 看着他们十分欢乐的样子,李承乾没来由的,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我真傻,真的...” 为这帮货担心,纯属闲的蛋疼! 李承乾忽然反应过来,或许自己想多了。 这帮家伙,一个个的比鬼还精! 他们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吗? 他们想不出,和弘文馆有关系的那些人,早就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怪不得房玄龄他们什么都不表示。 怪不得王勣等人一次面都没露过。 合着就自己跑前跑后,跟个傻子似的,其他人心里都是明镜一样! 李承乾气的浑身哆嗦。 “走!” 他扭头便走。 “哎哎!别走啊!” 李义府急忙叫住他。 “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见李义府拼命挽留,李承乾心里稍稍感到些许安慰。 回头一看,李承乾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只见,牢房大门被李义府推开,那厮正朝自己招手呢! 闹了半天,牢房都没锁!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放下纸牌,走出牢房,将李承乾围了起来。 李义府蹲在地上,挑拣着李承乾带来的东西。 “还有酒!真不错!” 他拿起食盒跟酒坛子,重新走进牢房。 剩下的人,架着李承乾的胳膊腿,也回到了牢房。 很快,酒菜摆了一片。 李延寿把剩下的东西,搬进来,轻轻把锁头挂上。 李承乾正要发作,忽听旁边的牢房里,一个慢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诸位学长,这还一个人呢...小弟多日不见肉食,嘴馋的紧呢...” 第1146章 你肯定知道些许内幕,告诉本太子 被人骗了,不满肯定是有的。 但再不满,也要有理智。 除了老实敦厚的李延寿之外,剩下这几块料,有一个好惹的吗? 显然是没有的。 所以,李承乾很理智的没有动怒。 他很清楚,在这鬼地方,谁会顾忌自己太子的身份? 众人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 李义府偶尔会照顾一下,隔着一道栏杆的李安年。 同样是被关在天牢里,李义府他们想干啥干啥,唯独李安年,被正正经经的锁在了另外一间牢房里... “小弟还想喝一口酒...” 李安年的性子,慢得让人想抽他。 不光说话慢,喝酒也慢。 见李义府嘴里塞得满满的,其他人都自顾自吃自己的,李承乾只好端着酒杯,去照顾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喝酒也慢! 李承乾手都麻了,这厮还在慢条斯理的砸吧。 喝完酒,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他这才慢慢的站起来,用令人想抽他的幅度,拱了拱手。 “多谢太子殿下...” 性子慢,礼仪倒是一点都不缺。 李承乾瞥了李义府等人一眼,压低了嗓音,对李安年道:“你肯定知道些许内幕,告诉本太子!” 李安年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在下的确知道内幕,可在下早就答应诸位学长,要守口如瓶...” “滚你的蛋!” 李承乾一只脚伸过栏杆,狠狠揣在李安年的大腿上。 李安年似乎是有点犹豫。 “啊!” 足足过了两三个呼吸,才惨叫一声。 连倒下去,都仿佛慢回放一般... 李承乾彻底无语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李安年是李义府等人,走后门塞进书院的。 也正因为他,才掀起了书院招考舞弊案。 不过,直到现在,李承乾也没看出,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值得李义府等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显然,李义府他们是不可能把真相说出来的。 否则也不会费心费力的瞒着自己。 想一想,李承乾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 跟这些人相比,谁都算是纯良之辈。 李义府和马周自是不必多说。 书院大名鼎鼎的‘人猫’和‘狗精’,就算对上朝中那些老狐狸,也可不落下风。 上官仪和张柬之,也不是白给的。 看似敦厚的来济,同样一肚子坏水。 难怪他们没把李延寿绕进去。 如果李延寿也在大牢里,早就露馅了。 酒喝了一坛子,肉菜干干净净,素的压根没人动。 李承乾没白费力气,逼问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 问了也没人说。 斗了大半天的地主,打算回去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真不打算带我玩?” 临走的时候,李承乾试探性的问道。 李义府脸上又贴满了纸条。 他直接不客气的挥了挥手,道:“太子殿下,您已经够有钱的了,就别跟我们这些穷人掺和了。” 一听这话,李承乾心中顿时有了底。 这帮家伙,果然憋着坏,要坑别人! 他隐隐猜出了六七成,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马周拉了李义府一把,李义府一怔,旋即自觉失言,赶紧闭上嘴。 若是再多说什么,就真被李承乾试探出来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这一股,我参定了!” 说完,他背着手,扬长而去! 李承乾走后,李义府幽幽的说道:“承乾愈发的不好糊弄了。” 马周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嘴欠?” 李义府恼羞成怒,推了旁边的李延寿一把,道:“谁让你把他带来的?” 人高马大的来济见状,顿时不干了。 他跟李延寿的关系最好,见不得他受欺负。 “关延寿何事?” 李义府讪讪一笑。 比脑子,他谁都不怵,可论武力,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来济的对手。 人家老子是大名鼎鼎的来护儿,一身武艺都是家传的。 李延寿倒是不当回事,把脸上的纸条子扒拉下来,道:“明日我出城去公干,后天就要堂审你们了,早做准备。” 来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路上慢点。” 李延寿点了点头,正要出去,脚步一顿,看向另外一间牢房,正百无聊赖躺在地上打盹的李安年。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 李安年用梦呓一般的语气,慢慢的说道:“在下一介草民,既无名师,也无家世,又错过了书院第一批招生,想要出头,自然要多冒险,多谢延寿学长担心。” 李延寿有些不忍的说道:“你可知晓,他们都有老师,有官职傍身,可免于刑罚,你却...” 不等他说完,李义府等人,包括来济在内,同时开口。 “延寿!” 李延寿不再多言,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来济把李义府送出去,关好牢门。 见李安年已经侧了过去,幽幽的说道:“挺得过来,你日后便可一飞冲天,若挺不过来,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 转眼一天,又是场大雪! 长安城银装素裹,透着几分圣洁的意味。 书院的旧图书馆,王勣从某一间档案馆走出来。 正好碰见虞世南,从对面的档案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向房顶走去。 书院的每一座建筑楼顶,都有一片平台。 有名望的先生们,喜欢在这种地方读读书,喝喝茶。 因为这种地方,可以俯瞰书院。 尤其是旧图书馆! 天气晴朗的时候,甚至能够看得见皇宫! “明日堂审,老夫打算过去瞧一瞧。” 王勣欣赏着风雪,淡淡的说道。 虞世南洒然一笑,道:“您都要去,书院里的老家伙们,自然都要一同去。” “我书院想要屹立千年,必定要将鼠辈都清扫干净,既然是第一批学生的战场,当先生的,岂有不去助威之理?” 高士廉背着手,溜达到两人身后。 “士廉先生说的极是,咱们这些老家伙不能总握着笔杆子,钢刀虽重,却也不是提不起来,被小家伙们驱使一二,倒也是一桩美谈!” 身后,以陆德明和姚思廉为首,书院堪称大儒的先生们,赫然都过来了! 众人盯着皇宫的方向,目光前所未有的火热... 第1147章 柳白真正的野心 书院对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于王勣他们这些人来说,这座一开始并不被人看好的书院,渐渐成长为如今的庞然大物,其中的养分,堪称来自他们的血肉。 每一位大儒所付诸的心血,都要比柳白多得多! 事实上,不光是大儒们。 孙思邈和李时珍、金大坚、许敬宗... 他们都不是大儒,甚至不是儒家弟子,却都对书院,有着非凡的贡献。 再往深层次说,就连李靖他们这些军方的名将,也都曾为书院添砖加瓦。 有所付出,必定有所期望。 书院的第一届学子毕业,昭示着书院的成果,即将展示于世人面前。 即便大儒超凡脱俗,也不容许任何人,玷污他们的心血! 但凡有这种想法的人,便是他们的死敌! 同样,书院对于柳白,也是极其重要的。 作为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柳白都不容许,书院有丝毫的闪失。 说到底,书院是柳家的最重要的立身之本。 书院在一日,纵使王朝更迭,柳家亦能屹立不倒! 往公心上说,柳白受够了那个愚昧无知的年代。 他一举将学问,从世家大族的怀抱之中挖出来,为的可不仅仅是和人争权夺利。 一个大家族,不能只靠着金银混生活。 书院的存在,意味着人人都有念书的机会。 未来的无数年之中,但凡有人识得一个字,会算一个数,就要念着柳家的一分恩情! 从这个角度上看,书院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如同开天辟地一般的变革。 这才是,柳白真正的野心! 为了保护书院,柳白并不介意,将人心想得坏一些。 弘文馆的旧势力,大到没边。 除了房玄龄他们那些,值得性命相托的人之外,其他官员,没一个可信的! 弘文馆虽是武德四年,李渊所创,但继承的,是太学的衣钵。 自古以来,便被视为儒家正统。 弘文馆的临死反扑,无异于是阶级间的碰撞! 要么,就是一方粉身碎骨,要么,就是玉石俱焚! 绝对不会再有第三种结局!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柳白在一看到李延寿的书信之后,立刻重视了起来。 他没有着急去拆王勣等人的信。 而是将李延寿的信,交给了王守仁。 “老王,你怎么看?” 王守仁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道:“不负众望!” 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柳白也笑了。 “的确不负众望。” “少爷,那些孩子,是您教出来的学生,一言一行都烙着您的印记,守仁斗胆,请少爷予以支持!” 柳白玩味的说道:“现在不支持也不行了,这群小子裹挟着书院的大儒们,让他们不得不选择,和弘文馆的旧势力硬碰硬...” 说到这,柳白一顿,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向往的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离开长安了,若是能亲眼瞧一瞧,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王守仁站起来,冲柳白躬身拱手。 “守仁代书院诸多学子,多谢少爷大恩!” 柳白笑道:“你倒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书院的人,他们打着柳家的名头,摇旗呐喊,可是要收冠名费的!” 王守仁一怔。 再次拿起书信,仔细研读了起来。 可惜的是,他依旧没能发现什么。 “读书写字,阴谋诡计,少爷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可做生意,是少爷我的老本行...这群小子,为的可不仅仅是书院学子的前程,此事过后,说不得他们几个会成为,长安城中排得上名号的富豪!” 王守仁闻言,眉头皱得老高。 再次拿起书信来看,却被柳白一把抢了回去。 “少爷,这...” “你不是许敬宗,没有去管教务的权限,况且,算算时间,也该到堂审的时候了,咱们安安心心的等结果便是,若是那群小子玩砸了,才是咱们登场的时候。” 王守仁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认为,他们会输?” 柳白饶有兴致的托着下巴,悠悠的说道:“若是没有个明白人,帮着镇场子,他们八成会很惨,不过,收益是板上钉钉的,这个黑锅,一般人可背不起...” ... 长安城的夜,总是那么不平静。 黑黝黝的天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一道颇为瘦削的身影,小心躲避着巡城武侯,在大街小巷之中穿行。 对于武道高手而言,躲避巡城武侯并非多难的事情。 说白了,这些巡城武侯的素质,连普通的府兵都比不上。 稍微懂点藏身隐匿之法,在大街上溜达几个月,都没人能发现。 可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言...实在是有点为难人... 许敬宗憋着心里的火气和委屈,掏出冰冷的干粮,啃了几口,又小心翼翼的塞回衣襟里。 前边又来了一队巡城武侯! 他急忙缩进一户人家的门廊里,这才避过那群巡城武侯的视线。 辨了辨方向,许敬宗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才宵禁一个时辰,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这群该死的学生,自己玩火也就罢了,竟然烧到老子身上!” 他一边走,一边怒骂。 终于,在二更天的时候,来到了某个高门大户的门口! 叩叩叩—— 他不敢拍门,只敢轻轻的敲。 敲了老半天,里边才响起门房不情不愿的声音。 “大半夜的,狗都睡了,瞎折腾什么?” 许敬宗老脸一黑,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宰相门前三品官,自己总是要矮上一头。 况且,宅子里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宰相大人! 许敬宗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准备递进去。 这都是柳家那个该死的门房,传下来的恶习! 长安城中所有的门房,都将柳家的门房,视为行业翘楚。 渐渐的,演变成不给门房递点东西,连门都进不去的狗屁规矩! 各位老爷们也没人管。 当门房的,哪个不是心腹? “在下许敬宗,前来拜见房相,还望兄台行个方便!” 第1148章 他算老几? 又到了年根,朝廷上上下下连轴转,忙得没边。 过年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政务全都处理完,不能把事情拖到明年。 房玄龄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状况,至少还能再干上十几二十年,短时间内,他并不打算把当朝首辅的位置让出来。 才回家不久,吃口东西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 换上一身燕居服,揉着眼睛走进会客厅。 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许敬宗! 房玄龄对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当年同为天策府十八学士,而今还在四品大关上转悠的,就只有许敬宗一人而已。 其他的,连官职最低的苏勖,都是堂堂的太子左庶子。 官职低倒也没什么了。 主要是许敬宗这个人,在天策府时期,就惯爱偷奸耍滑,偷鸡摸狗。 心思阴沉的过分了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跟他走的太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这老小子,狠狠的阴上一把。 以前许敬宗在朝中的时候,跟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当年的十八学士,死的死,退的退,留在朝中的都是好友。 唯独这个许敬宗,跟谁走的都不近。 至于今天这厮为何半夜跑过来,房玄龄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房相救命!” 让房玄龄没想到的是,刚一见面,许敬宗就跪下了。 “许兄这是为何?” 房玄龄一下子睡意全无,急忙上前,想要将许敬宗拉起来。 许敬宗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只是一个劲的说‘救命’之类的话。 房玄龄被他搞无奈了。 “许兄不说明原因,房某亦无可奈何...” 许敬宗声泪俱下,似乎藏了满腔的委屈。 “求明日堂审之际,房相出手相助!” 这一句话,让房玄龄明白了许敬宗的来意,不过,却更加的奇怪了。 天亮之后,是大理寺堂审李义府等人的日子。 书院招考舞弊一案,甚嚣尘上,上到监国太子,下到黎民百姓,都在等一个答案。 在某些人眼中,学问是神圣的,不容玷污的。 堂堂书院,竟然会出现招考舞弊之事,不容原谅! 在此之前,朝中的大佬们一致认为,书院会动用所有力量,将此事解决。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明天就是堂审的日子,书院的人,竟然没一个露面的! 就连虞世南和高士廉,也三缄其口,丝毫不外露消息。 房玄龄不是没想过,书院的人会来求救。 这很正常。 无论是处于对李义府等新人的爱护,还是处于柳家的情分,房玄龄都该出手。 他一直在等,有人能开这个口。 不然的话,作为宰相的他,不好行偏颇之举。 但谁开口,也轮不到许敬宗啊? 他算老几? 在书院之中,他的地位,顶多比普通的教书先生强一点。 书院的大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许敬宗算哪根葱? 为何偏偏把他一人推出来? 许敬宗心中充满了苦楚。 “房相有所不知,是院长亲自下令,不容许任何人外出,许某也是趁着回家省亲的机会,才...” 他飞快的把事情经过,跟房玄龄说了一遍。 房玄龄听完,大受震撼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点感慨。 一代新人胜旧人,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群小家伙,还真不是好惹的,过不了几年,恐怕我们这些老骨头,就该躲着他们走了...” 房玄龄捋须轻笑。 “帮不帮,还请房相拿个主意...” 许敬宗小心翼翼的窥伺着房玄龄的脸色。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来人,拿纸笔!” 他给许敬宗写了一个条子,用了印。 这样的话,等许敬宗出去的时候,就不用躲着巡城武侯走了。 “许兄且回去休息,明日堂审,自见分晓!” 许敬宗有些将信将疑。 但房玄龄把话说死了,也不好再逗留。 只能拿着条子,离开了房府。 许敬宗走后,房玄龄坐在会客厅里良久。 “什么时辰了?” 外边有人回答道:“老爷,三更了。” 房玄龄喃喃的说道:“还有些时辰,也罢!” 他站起来,道:“给老爷我更衣!” 丫鬟们赶紧给房玄龄换上外出的服饰。 名满天下的房夫人走出来,皱眉道:“深夜时分,不知老爷要去往何处?” 房玄龄本来信心满满的样子,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萎了三分。 “夫人,我去杜府一趟,明日不回来用饭了。” 他陪着笑,语气变得格外小心。 房夫人眉头一黛,道:“可是书院的事情?” 房玄龄幽幽一叹,道:“书院的小娃娃们,没一个好惹的,明明是他们闯下的祸,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得不为他们擦屁股,着实难缠的很...” 听到房玄龄这个时辰出门,明天还不回来,房夫人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此番前去,说不定也好占点好处,咱家的遗爱,眼瞅也快到入学的年纪了,遗直没赶上第一届,总不能让遗爱也落下...” 一听这话,房夫人才脸色稍霁。 “那老爷早去早回。” 房玄龄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夫人体谅...” 说完,他急忙带着老仆,风风火火的向杜如晦府上赶去。 ... 三更是子时,四更便到了丑时。 差不多,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房玄龄坐着马车,一路搜罗。 等来到住的最远的杜如晦府上时,马车里已经坐了六七个人。 清一水的当朝重臣,就算不是三省大佬,也差不到哪去。 众人敲开杜如晦家的大门。 早就在府中等候的杜如晦,精神抖擞。 等他儿子杜荷,将房玄龄等人引入会客厅后,杜如晦笑道:“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天亮之后究竟是怎么个章程,还要仔细商议一番才是。” 房玄龄坐下来之后,开口的头一句话,便把众人吓得不轻。 “那群小娃娃,已经找好了背黑锅的人,堂审之时,诸位不可轻语!” 一阵沉默之后,杜如晦和萧禹几乎同时说道:“许敬宗!” 房玄龄微微颔首,道:“咱们都小觑了这帮娃娃,他们有胆子硬碰硬,定有全身而退之法,明日静观其变便是!” 第1149章 给他找点事情做,省得天天犯神经病 益州城外雨纷纷。 外边是刺骨的寒意,蜀王府的屋子里,温暖如春。 柳家的暖炉,在蜀中的销量,是关中的好几倍。 感觉上,蜀中似乎要比关中暖和得多。 但湿润的空气,会让寒意往人骨头缝里钻,这里的人反倒更不受冻。 人在外,工作不能放。 李二一向是勤勉的好皇帝。 主要还是因为,放心不下李承乾这个,不知道究竟靠不靠谱的儿子。 消息传达的慢了一些,但总好过什么都不管。 送到蜀王府的秘奏,多的时候,能达到一天上百封! 长生药的风波还没有过去。 李二却早已将长生药之事,抛在脑后。 他真正关心的,终究只是朝堂。 相比之下,李泰和李恪这哥儿俩,依旧将注意力,放在长生药上。 毕竟,修水利才是他们的主要工作。 未来三四年以内,他们基本上不大可能挪窝了。 “听说最早卖出去的那枚长生药,被吐谷浑的大长老吃了,也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恪嘴里叼着一根炭笔,百无聊赖的说道。 李泰坐在他对面。 右手提着毛笔,在一张巨大的纸上,小心翼翼的描绘着。 另外一只手,端着砚台,满脸兴奋之色。 啪! 他把笔一丢,道:“大功告成!” 李恪急忙站起来,走到对面看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恢弘无比的地貌图! 要么说,越王爷博学多才,这副地貌图画的不说惊为天人,也足够让大部分专业人才蒙羞了! 历史上,《括地志》就是李泰主修的。 在这方面,他算得上大半个专家。 “怎么样?按照我这张图纸修,都江堰足以再用上千年!” 李恪看了半天,笑嘻嘻的说道:“按照你这张图纸修,咱们起码还要再卖上两百颗长生药。” 李泰脸一黑。 没错... 图纸有了,越王爷才华横溢,再难的地形也能探查的清清楚楚。 人才也有,大不了从关中调便是。 辩机拉着他那个兔爷好兄弟,满长安瞎转悠,大有将整个长安城都拆迁的想法。 给他找点事情做,省得天天犯神经病。 唯一欠缺的,就是银子! 银子银子银子! 吐谷浑三方送来的三万头牛,换个百万贯轻而易举。 这一点,朝廷可以完美解决。 可百万贯...估计也就够开半年工的。 都江堰之浩大,即便强大的秦国,也要倾尽全国之力,才能修个两三分。 李泰和李恪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要想将蜀中,和中原地区彻底串联起来,甚至和京杭大运河勾连,那工程量,旁人难以想象! 长生药固然是个好财源,但也不能天天都卖吧? “风声放出去了吗?” 李恪耸了耸肩膀,道:“那也要有人信才行,长生药这东西金贵的很,莫非咱们说张道陵炼了上百颗,就真有上百颗...就算真的有上百颗,又去哪找一百个傻子?” 李泰目光一黯,看向桌子上那张恢弘的图纸,感觉阵阵肉疼。 他有些心虚的说道:“要不...找父皇问问建议?” 李恪犹豫片刻,一咬牙,道:“也没别的办法了,走!” 两人蹑手蹑脚的,朝李二的房间走去。 门口静悄悄的。 成天站在门口的韩重,也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离开长安,不少人都变得懒散了。 就连长孙皇后她们,也闲不住,总去大街上瞎转悠。 叩叩叩—— 李恪把李泰推出来,让他敲门。 “进!” 李二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兄弟俩稍稍松了一口气。 听声音,父皇的心情应该不错。 两人推门进去,见李二埋首在堆积成山的秘奏之中,脸上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之色! “你们来的正好,瞧瞧这封秘奏!” 哗—— 硬纸壳子包裹的秘奏,顿时飞了过来。 身手敏捷的李恪一把抓住,这才让李泰免于被拍得满脸花。 哥俩儿把脑袋凑到一起,打开一看,脸色骤变! “哈哈,没想到吧?朕才离开月余,长安竟然如此之精彩!” 李二向来是个恨不得天下大乱的性子。 越乱他就越兴奋。 如果他不是皇帝,早就被人当成心理变态砍死了。 李泰和李恪的脸色很不好看。 尤其是李恪! 他跟李义府等人的关系,一点都不比李承乾差。 《致知》都是他跟李义府等人,一同创建的。 骤知挚友被关进天牢,还要接受堂审,一时间,难免乱了方寸。 李泰旁观者清,看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脸色显得有些迷茫。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李二又是哈哈大笑一阵。 “不对劲就对了!这群小子心机够深,手段够狠!若朕年轻上几岁,也恨不得跟他们过过招!” “父...父皇,其中定有隐情,还望父皇明察!他们是书院的学生领袖,怎么可能带头舞弊?” 李二的笑容戛然而止。 “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说完,他指着李泰,道:“青雀儿,你跟他说!” 李泰灵光一闪,脱口道:“他们故意的!” 李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颇为欣慰的说道:“这才是朕的好儿子!” 他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猛地一回身,道:“善用大势,手段狠辣,态度果决,这群小子可堪大用!” “弘文馆残存多年不倒,底蕴之深厚,就连王勣先生,都要避其锋芒!” “书院学子看似前途广大,李义府等学生领袖,未曾毕业,便进入朝堂为官,可实际上,真待他们毕业之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刻意刁难,这是弘文馆旧属和书院之间,存在多年的矛盾,不可调和!” “李义府等人深知其中玄虚,以书院招考舞弊案,诱使弘文馆旧属出手,由此,弘文馆旧属与书院之矛盾,彻底激发!” “自此,无数与书院有关联之人,便不得不出手庇护,若他们不出头,书院万千学子的前途,将会被彻底扼杀...恐怕,就连王勣先生他们,都被此等大势裹挟,不得不出面,与弘文馆旧属硬碰硬!” 李二重重的一拍桌子。 “这群小子,从来都瞧不上冠冕堂皇的仪式,彻底将弘文馆旧属踩在脚下,才是他们真正的毕业典礼!” “好心机,好手段!” 第1150章 两刻之后,书院门口齐聚,老夫带你们,进宫对敌 李二越说越兴奋,两眼直放光! 浑然没看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李恪和李泰。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二的,除了长孙皇后和柳白之外,也就剩下这哥儿俩了。 毕竟,在诸多兄弟之中,李承乾加上他们俩,是和皇帝接触最多的。 而李承乾,从小就住在东宫,和李二相处的时间,又少了一些。 在他们的了解之中,能让他们的父皇,兴奋到如此地步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既然兴奋,肯定是要掺上一脚的! 依着李二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自然是哪一方势弱,就帮哪一方。 而这场局,是李义府等人做下的,那么,李二会帮谁,不言而喻... 心中忧虑挚友们的安危,两人顿时乱了方寸。 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又瞧瞧互相推搡了几下,终究,还是李泰站了出来。 “父...父皇,儿臣以为,应尽快平定这场风波,您毕竟不在长安,皇兄一人,怕是顶不住这些压力。” 李二不满的看向李泰。 目光好像是在说‘如果李承乾顶得住,老子还有的玩吗’之类的话... “看样子,你们两个闲的很啊...” 李二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泰连连摆手。 看这意思,李二大有把他们两人,也来进这场闹剧的苗头。 “父皇,修河之事尚未定局,儿臣此来,是想向父皇讨了主意!” 李二坐了回去,浑不在意的说道:“柳白不是留给你们一大箱长生药吗?” 李泰苦着脸,道:“那也要卖得出去才行,柳大哥给了一个‘五法五天’的说法,可我们两人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骗人...” 李二烦躁的摆了摆手,道:“连骗人都不会,还好意思当王爷?自己想主意去!” 李泰和李恪,只能苦着脸走出去。 心烦意乱的哥儿俩,实在是一点招数都没有。 “我现在有点想念李义府,若是他在,肯定能出个好法子...” 李恪幽幽的说道。 李泰灵光一闪,道:“对了,可以找范隽!” 李恪一怔。 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 “对啊!长生药就是他想出来的,若是让他再操作一番...” 两人一拍即合,马不停蹄的赶往灌县,去找范隽想办法。 顺便,李恪还能看看范秀秀... ... 长安城中,一片风雨飘摇。 这几年,大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人晕头转向。 前天还在发动对外战争,昨天变成了皇家内乱。 内乱的匪首还未砍头,书院又开始挑事! 怎一个乱字了得? 以往的风波,也入侵不了书院这片圣地。 诸位大儒,宛若一堵绵延无边的铜墙铁壁,将一切风雨,都挡在外边。 可如今,却是烧起了火... 铜墙铁壁固然坚挺,可日子久了,也有化作铜水铁汁的时候。 旁人还好,对于即将毕业的第一届学子而言,这几天简直就跟噩梦一样! 若是书院输了,他们这几年的苦读,将彻底化为泡影。 书院的正统地位不保,原本可以当做金字招牌的书院毕业证,也将瞬间变成废纸! 人心惶惶! 第一届学生大部分都是贵族出身,也有一小部分,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从前,还有些许对立的情绪。 偏偏是这场风波,消弭了一切。 一致的矛盾,是化解阶级情绪的猛药。 图书馆、教室、学舍内,再也看不见第一届学生们,勤勉的身影了。 他们整日整日的逗留在,新校区图书馆旁的大会议室内。 妄图用一场场辩论,来寻找解决危机的办法。 军方的战场,可以简化成沙盘,而读书人的战场,则可以化为辩论赛。 各方均是强有力的辩手。 可天亮之后,就要进行堂审了,依旧没人能够找到,合适的辩论方法。 招考舞弊,是难以逾越的壁垒! 任谁舌生莲花,都无法挣脱这四个字的枷锁。 大会议室内,一片愁云惨淡。 几百号人垂头丧气,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意味。 失去了学生领袖的他们,一时之间,竟然再也选出一个,能够总揽大局之人。 “我等是要进入朝堂的,这未尝不是天下,给予我辈中人的考验,若是连此等境况都无法突破,何谈兼济天下?” 终于有胆子大的,敢在紧张的气氛之中,说句话。 可下一刻,就被人无情的‘打’了回去。 “不若季明兄,明日上场跟那些人辩上一辩?” 那人脸色一变,低着头,讷讷不语。 “义府兄他们都不在,不如...将正则兄请回来?” “你说刘仁轨?行军打仗他在行,可论起辩术,恐怕他都不是我等的对手...况且,他已供职于泰记,擅自插手书院之事,恐会耽搁他的前途...” 泰记独立于朝堂之外,属于半公半私的部门。 况且,掌握天下情报,难免有偷奸耍滑之嫌。 读书人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我等空有书生意气,却无解困良策,何其可悲...” 气氛,再次沉闷了下来... 这时候,坐在靠近门口的人们,忽然站了起来。 其他人寻声看去,也纷纷起身。 “院长!” “院长!” 来人,赫然正是王勣! 不知怎的,王勣竟然穿上了,他从未穿过的朝服! 弘文馆废除之后,书院所有的编制,都等于顶替了弘文馆的缺。 王勣也是有官职在身的。 从三品的国子祭酒。 不过,他这个从三品,可比当朝一品更加金贵! 就算没有王勣本人身份的加持,国子祭酒也不是一般的高级官员能比的! 要知道,朝廷越来越重视科举,未来的国子祭酒,就是天下之师! 王勣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一挥手,台上的诸位辩手纷纷走下去,站在台下躬身行礼。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圈。 “给你们两刻,回去换上你们书院的青衫!” 众人齐齐一怔,下一刻,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两刻之后,书院门口齐聚,老夫带你们,进宫对敌!” 第1151章 他们八成不懂风雅,只读了一辈子的死书 腊月二十二! 这一天,注定不平凡! 明日是祭灶节,俗称小年。 一般情况下,百姓们已经不再继续任何工作,专心致知的筹备过年的事宜。 置办年货,剪裁新衣,有条件的买上几尺绸子,给家里的孩子编织成小饰品。 大人们就算了。 辛苦一年,穿在身上的东西,远远不如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实在。 商贾们铆足了劲,打算在年根大干一场。 除了建筑行当之外,大部分商贾都能狠赚一笔。 百匠也忙碌了起来。 祭灶之后,就要祭祖,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的祠堂,需要好好修葺一番。 官员们也很忙。 按照惯例,今日大朝会后,就可以休沐了。 他们会一直休到上元节后,该是回老家看看的时候了。 天微亮,宵禁结束之后,巡城武侯们纷纷回到巡城司。 过年前后,长安城的治安更需要警惕。 之前都是半天一换岗,现在需要三个时辰一换,保证足够的精气神。 很快,下一批巡城武侯就会出动,出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每年到这个时候,大街上都会有几个冻死的人。 百姓生活富足,长安城早已不见乞丐。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半夜喝醉了酒,想要躲着巡城武侯回家,却在半路上睡着了。 早上一看,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除了本家悲哀一些之外,对于读书人而言,这是一件难得的雅事。 甚至会有人羡慕! 在他们的眼中,这种人可不是冻死的,而是醉死的。 几个穿着灰袍,一看就是读书人模样的年轻后生,从城外的方向,往城中心走。 看到巡城司的人,将尸体往板车的方向抬,原本的向往之色,变成了满脸的厌恶。 “粗俗!” “大梦千古,醉死当涂,何其畅快?” “世道混沌,天下被奸人蒙蔽,国将不国,与我辈而言,反倒不如醉死来的痛快!” “那位仁兄有醉死的魄力,犹胜我等百倍!” “可恨那巡城武侯,扰了那位仁兄的清净!” “...” 这时候,几个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后生,匆匆跑过去。 他们见巡城武侯吃力,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将尸体往板车上搬。 灰袍后生们见状,立刻露出了鄙夷之色。 “果然,这就是书院的有教无类!” “堂堂读书人,怎得破坏如此雅事?” “他们八成不懂风雅,只读了一辈子的死书!” “我等不屑于此间腌臜之人为伍,今日,书院必败无疑!” “...” 他们再也不肯逗留,继续快步向城中心走去。 看方向,赫然正是皇宫! 书院的学生们,帮着那个巡城武侯把尸体处理好。 “多谢几位公子!” 这位巡城武侯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体有些瘦弱。 本来巡了一夜,有些吃不消了。 若是没有这几位书院学子的帮忙,不知多久才能把尸体搬上车。 “客气了!” 众学子纷纷拱手还礼。 “不知几位公子,打算去往何处?” 武侯方才看到了那几个灰袍书生的表现,又见到书院学子的表现,心中颇为感慨。 众学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书院之危,早已传遍长安,我等自然是想最后再去,尽一把萤火之力...” 武侯叹了一口气,道:“弘文馆势大,连我家大人都是弘文馆出身,此番...” 他不想再说后边的话了,再次向众人拱手。 “在下是个粗人,却也深知,书院乃天下文华荟萃之地,不会被区区小事击倒,在此望诸位凯旋而归!” “那就借兄台吉言了,我等告辞!” 众人辞别武侯,继续向皇宫的方向进发。 中年武侯拉着板车,亦步亦趋的往巡城司走,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感动和悲哀。 从这个位置,到巡城司有好一段距离。 中年武侯这才发现,街上大部分,竟然都是穿着长袍的读书人! 不过,这些读书人,却泾渭分明的厉害。 天青色长袍,是书院的院服。 便宜的棉麻织物,染上贵重的天青色染料,只有书院才做得出来。 棉麻乃贱物,提醒书院学子,院服乃是取之于民。 天青色的染料贵重,染一件长袍的价钱,比买三件都贵! 提醒书院学子,学问之高贵。 贵贱一体,皆为天下,乃至书院的训诫。 而灰袍,则是当年弘文馆的学生,最常穿的服饰。 自从弘文馆被废除,一些脑子灵光的,纷纷转投书院。 大部分人,或是绕不过心里的弯,或是没考上书院,总之大部分人依旧在野。 他们日思夜想,都在盼着书院赶紧完蛋! 重建弘文馆,才能恢复他们往昔的地位。 往往在最不经意间,才能体现出,书院和弘文馆在教义上的区别。 灰袍书生,见了中年武侯拉着板车时,总是厌恶的躲远。 有教养的,也会皱皱眉头。 在他们的观念之中,万般皆下品,就连同为读书人,只要学问的流派不同,也不可混为一谈! 巡城武侯算是军方编制,区区一介武夫,还拉着一具尸体,堂而皇之走过大街,实在是有辱斯文! 反观书院的学子,中年武侯每过一条街,都有人过来帮一把。 甚至有两个军事学院的学子,一直帮他送到巡城司,才匆匆离去。 中年武侯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 处理了尸体,下差回到家中。 老妻正在做饭,儿子看来是刚刚起来。 嘴里还不情不愿的抱怨着,什么叫他太晚之类的话。 他一边穿灰色长袍,一边道:“今日可是我辈出头的大日子,若是晚了,我的前途怎么办?” 老妻做着饭,还不住给儿子赔不是,似乎很是内疚。 中年武侯见状,心中的不悦彻底爆发了! “拿过来!” 他一把将儿子手中的灰色长袍抢过来! “当年为了让你进弘文馆,老子连脸都不要了!这么多年,就教出来你这样的东西?!” 儿子大怒,作势要将长袍抢过来。 “还给我!” 中年武侯飞快将长袍塞进炉灶里,回身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脸上! “你白白在家浪费了四年光阴,整天就会做大梦,说什么弘文馆迟早重建,老子今天告诉你,就算弘文馆重建,你也老老实实的去考书院,考不上,老子打断你的腿!” 第1152章 这货没什么,这货他爹可不好惹 皇宫! 一夜未眠的李承乾,顶着一双熊猫眼,从东宫往宣政殿的方向溜达。 就算李义府等人成竹在胸,也不见得真能把眼下的难关挺过去。 计划跟现实情况是两码事。 书院有底牌,难道弘文馆的人就没有底牌? 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 经过一夜的努力,他得到了一份名单。 上边,全都是跟弘文馆有关联的人。 头一个名字,就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李纲! 罗艺事件后,这个被柳白耍得团团转的老头,并没有丧失信心。 整日不停的奔走,誓要将书院击溃! 作为曾经的国子祭酒,他有着数不清的拥趸。 自武德四年,弘文馆创建以来,不知有多少学子进入朝堂。 甚至有不少人,都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 作为李纲的学生,李承乾很清楚,他这位老师并不像别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或是出于某种利益需要,才扛起对抗书院的大旗。 李纲教学生的黑历史放在一边,单论品德,他绝对是没有瑕疵的一个人。 仇视书院,也只是因为教学理念的不同罢了。 老一派的学问人,总是这样。 他们无法去接受新鲜事物,甚至无法接受任何的变革。 除了李纲之外,还有好几座大山,难以翻越。 孔颖达、蔡允恭、于志宁... 单看官位和权力,这些人并不高。 可怕的,是他们在士林之中的呼声。 尤其是孔颖达,乃是圣人的第三十一世孙! 这些人摞在一起,就算李承乾现在有监国之权,也不禁感到阵阵胆寒。 来到宣政殿,里边已经有不少人,早就在等着了。 这个时辰来的,都是自己人。 “参见监国太子!” “参见监国太子!” 这批人,一多半是六部的人。 因为韩同和狄知逊两人的关系,工部和刑部的人,又占了其中的大半。 李承乾将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原因,在于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 首先,他们本就是太子党。 其次,他们都跟弘文馆毫无瓜葛。 落座之后,李承乾先问了问时辰。 当得知,距离大朝会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 书院! 不光是柳家的立身之本,更是他这个太子的立身之本! 如果真有人动了书院,师生之谊什么的,都要往旁边让一让了! “都准备好了吗?” 李承乾看向韩同和狄知逊。 这两人,一个是工部侍郎,一个是刑部侍郎。 若说抓人小辫子,整个朝廷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们! 刑部自然不用多说。 相比之下,反倒是工部手里的‘小辫子’最多! 因为工部有监察天下房屋之责。 朝廷官员成千上万,稍微有点家底的,几乎都会放在自家的宅子上。 这年头,谁的宅子没有点逾制的意思? 只要不是太明显,皇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李承乾并不介意将事情闹大。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同样,也是给李义府等人,上一层保险。 韩同和狄知逊躬身拱手,意思很明显。 李承乾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一下,道:“是非成败都在今日,旁人的意志,本太子无可奈何,但还望在场的诸位,都予以支持!” “谨遵太子诏令!” 还有点时间,李承乾干脆大手一挥,让尚膳监将早膳拿上来。 现在过来的人,大部分都还饿着肚子,可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 ... 皇宫丹凤门外! 乌央乌央的人,早已经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除了正常来参加大朝会的朝廷官员之外,更多的,是来自书院,和那些曾经属于弘文馆的学生。 皇家特许,今日只要是能够拿出身份证明的人,都能进宫!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辩论大会。 哪怕对弘文馆和书院之争不怎么感兴趣的,也像进宫去见识见识。 房玄龄坐在暖和的马车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暖炉,正在闭目养神。 耳边的嘈杂声,丝毫没有影响宰相大人的心情。 同样的,还有杜如晦等人。 三省的大佬们,都不像旁人那样激动。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并没有觉得,今日有多么的凶险。 和他们一样的,还有一批军中大佬。 尉迟敬德,屈突通等老帅,不屑于坐马车。 正嘻嘻哈哈的围在一起,对外围那些学生指指点点。 “怎不见李靖那厮?” 尉迟敬德站起来。 身高马大的他,不用垫脚,就能看的很远。 扫量了一圈,也没见到李靖。 要知道,这可是年前的最后一场大朝会。 一年当中,年前后的两场大朝会最为重要。 无故不到者,可不是罚一两年俸禄就能完事的。 李靖是军方第一人,他不光要向监国太子,禀报一年以来的军事情况,还要述明来年的军备计划。 没找到李靖,他倒是瞧见了,人群外围的儿子。 尉迟家子嗣艰难,他总共就一个儿子。 尉迟宝林和他爹一样,生来就五大三粗。 虽说不是读书的料,还在家里的关系够硬,愣是把一个字都没认全的孩子,塞进了书院。 好在,军事学院对学问没有多大的要求。 勇武之力在课业上,能够起到很大的助力。 “宝林!宝林!” 尉迟敬德喊了几嗓子。 跟一帮同学围在一起的尉迟宝林,赶忙抬头看去。 比普通人高了不少的父子俩,顿时望了个正着。 仗着体格,尉迟宝林强行挤了过去。 学生们知道这厮厉害,被踩了一脚都不敢声张。 到了近处,哪怕踩了当官的,也没人吱声。 这货没什么,这货他爹可不好惹! 走到近前,尉迟宝林给诸位叔伯行礼。 尉迟敬德纳闷的说道:“怎么只有你们低年级的学生?” 尉迟宝林憨厚一笑,道:“学长们最近总在会议厅待着,也不知去干什么了,我们都知道今日辩论会很重要,便都来瞧一瞧...” 他回头看了一眼,道:“差不多来三成了,估计很快同学们都会过来...” 第1153章 既然要认罪,何必装得那么豪迈? 尉迟敬德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扭头,看向屈突通等人,目光之中充满了揶揄之色。 军中的老帅们,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精。 他们看的出来,书院招考舞弊案背后,更深层次的情况。 说白了,就是书院学子的前途,与弘文馆旧属的前途,两者之间的碰撞。 对于书院,他们有着充足的信心。 或者说,他们对柳白有着充足的信心。 弘文馆旧属,无非就是些腐儒罢了。 早年间他们就不是柳白的对手。 现在会是吗? 答案根本就不用想。 这已经不是开卷考试的问题,也不是给参考答案的问题,而是答案早就写好,直接把名字填上,就齐活了的问题! 书院是柳白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光银子就花了不知多少。 以柳白那不捡银子就算丢的性格,肯撒手不管? 见了鬼了! “一会儿好好表现,有胆敢造次的,爹替你揍他!” 尉迟宝林憨厚一笑。 屈突通等老帅,齐齐翻了个白眼。 重伤才痊愈没多久的张公瑾,还保留着年轻人的直率和火气。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罕见的是,尉迟敬德竟然丝毫不生气! 他呵呵一笑,道:“老子知道你们嫉妒,若老子的儿子是猪,你们连耗子都比不上!” 嗡—— 这时候,宫中的晨钟响起。 丹凤门大开! 两队金吾卫大踏步的走出,逐一核验在场之人的身份。 文武百官和老帅们,自然是不用搭理他们。 主要还是弘文馆的人和书院的人。 这一下子涌进宫中的,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八百多人,但凡出半个危险分子,都有可能酿成可怕的后果。 谁都不想,让李承诫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 宣政殿! 这座新修的殿宇,还留存着几分生漆的问道。 每一次来到这里,李纲总禁不住皱眉。 阿嚏! 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 刚一打完,就有几个出身弘文馆的小娃娃,把手绢递了上来。 自从弘文馆被废处之后,不知有多少原本可以进入朝堂的年轻人,被迫待业在家。 他们或是有着一副傲骨,不肯向扯淡的朝廷政策低头,更看不起新建起来的书院。 或者是,想要考书院,却根本考不进去。 对于他们,李纲是愧疚的。 递手绢的行为,显得有失风骨,但李纲还是会给他们一个笑脸。 很快,文武大臣分列两侧。 李承乾坐在龙椅之下的座位上,一身太子冠冕,庄重肃穆。 桌子一角,盛放玉玺的盒子,被打开。 代表着,他监国太子的身份和职权。 当他看到,数不清的人出现在外边的时候,小小的吃了一惊。 原本,他以为能来个百八十号学生,就已经很难得了。 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李纲作为当朝三公之一,站在文官列的前排。 等文武百官全都站好之后,他立刻走了出来。 “启奏监国太子,今日学子众多,老臣请奏太子,移驾殿外!毕竟...书院招考舞弊案,事关天下学子之前程!” 李承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那就依李师傅之言...” 当了监国太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可唯独两个人,依旧能管得住他。 自然是两位,硕果仅存的当朝三公。 李纲的话,他不得不听,尤其是,在高士廉迟迟不出现的当下... 小太监们忙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宣政殿外倒腾。 外边的学子们,自行向后退去。 摆好桌子零碎,文武百官也纷纷出来。 后方的学子们,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灰色长袍的人站在一起,天青长袍的人聚成一团。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李承乾坐下之后,看了戴胄一眼。 既然弘文馆和书院之争,都归拢到了书院招考舞弊案上,自然要由他这位大理寺正卿负责。 “启奏监国太子,书院招考舞弊一案,尚未定论,依百官谏言,太子应亲审此案要犯数人!”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说道:“带人犯!” 李义府等人早就被带到宫中来了。 在十几个大理寺衙役,和两个金吾卫的‘保护’下,一行几人慢条斯理的往这边走。 不是李义府他们刻意走的慢,而是因为...李安年走的实在是太慢了! 慢得让人抓心挠肝,慢得让人想大嘴巴子抽他! 他每走一步,似乎都要想一想,迟疑一下,才会落脚。 站定之后,又要停一下。 仿佛在犹豫,究竟是该迈左脚,还是该迈右脚... 大庭广众之下,好几千人,就看着他们几个,在那磨磨蹭蹭。 李义府他们早就习惯了,所以一点都不着急。 两个金吾卫和那十几个大理寺的衙役,仿佛没看见一般,也跟着慢慢走。 其他人,或是自持身份,或者没有胆子,压根没有上去管。 李承乾对李安年的慢性子,已经有所体会了。 他也不着急。 反正今天这事,又不是他挑起来的。 急也是李纲他们那一系的人急。 果然,再看李纲,脸都气紫了! 可惜的是,他也不能说什么。 堂堂的当朝三公,斥责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丢人的还是他... 终于,‘犯人’来到近前! 李承乾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李纲再也忍不住了,往前踏出一步,道:“尔等可知罪?!” 这群‘犯人’,向来以李义府和马周为首。 其他人,都不如他们俩坏... 可今日,最早开口的,却是貌似憨厚的来济。 “我等何错之有?!” 他的语气很冲,听着比李纲还豪横。 李纲怒道:“招考舞弊,辱没圣人教诲,辜负天下学子信任...哪一桩不是重罪?!” 来济丝毫不惧,态度依旧强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要治我等的罪,先拿出证据来!” 李纲冷笑一声,道:“人证物证具在,老夫看你猖狂到什么时候!” 他一挥手,后边走过来七八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 看到这几个人,分明是当初在招考之际,挨过坑的人,来济仍然毫无惧色. 他哈哈大笑几声,显得豪迈无比。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拿出什么好说辞之时,他猛地转身。 面对李承乾拱手,道:“下官知罪!请太子依律责罚!” 噗—— 后边喷了一片! 这货竟然认罪了?! 既然要认罪,何必装得那么豪迈? 第1154章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我辈中人,从不惨叫 啪—— 啪—— 文武百官分成两列的队伍中间,摆了一张长条凳子。 凳子上趴着一个人。 一个瘦的像竹竿似的小太监,正费力的抱着宫中用来行刑的板子,一下一下的往来济屁股上拍。 这种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是很沉闷的。 可现在的声音,却很清脆。 来济趴在凳子上,貌似忠厚,实则奸诈。 对于他这个体格的人而言,就算真让一个大汉来行刑,八十大板也不是不能挺过去。 他老子就是手臂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狠角色。 一人立在城头,身中数箭都能面无改色的指挥大军! 家传的功夫,就算没练到家,也足够用了! 书院学生千千万,但穿上儒衫也不像读书人,更让先生看了都肝颤的,只他一个而已。 啪—— 啪—— 一边挨打,嘴上还停不下来。 “我辈中人,从不惨叫!” “来济位卑,却不敢辱没书院的名头!” “错了就是错了,区区八十大板而已,挺过去,来某人还是一条好汉!” “...” 八十大板终于打完了。 来济面色如常,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却把行刑的小太监累得够呛,板子扔在一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满脸大喊,呼呼的直喘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挨揍的... 李纲的脸色,已经由紫转青,由青转黑了。 在他身后,七八个人证的脸色,也跟锅底灰似的。 来济不依不饶的走到近前,拱了拱手,道:“李先生,学生认错,不义之财总共区区两千贯,原数还给诸位考生!” 说完,还冲那七八个人证,赔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都怪在下贪心,银子还给诸位,日后还需请诸位吃一顿酒,以表歉意...” 那七八个人证,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来济这话,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 谁也没想到,这货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借书院招考敛财的罪名! 可惜的是,这个罪名实在是轻得可怜。 还了钱财之后,八十大板可以抵消一切。 唯一的区别在于,来济只承认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跟李义府等人毫无瓜葛。 难怪他最先站出来。 瞧瞧李义府他们那些人的小破体格,就算行刑的太监够瘦,他们也不一定能挺过来。 哪能还像现在的来济一样,浑然不当回事? 如此光明正大的偏心眼,却没人能拿李承乾怎么样... 罪名也人了,板子也挨了,银子也会还回去。 除了道德品质上的欠缺,还能指责来济什么? 李纲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眼睛一瞪,道:“舞弊之事尚未定论!” 他现在没心思,去管李承乾的小把戏。 原本像以敛财之事开个头,再缓缓引出书院招考舞弊案,最好是将书院这群学生领袖,全都一网打尽! 想到了他们百般抵赖,想到了他们一推四五六。 却没想到,来济上来就直接认了罪! 头昏脑涨的李纲,差点把正事忘了。 来济已经走了回去,站在李义府等人旁边。 他顶个敛财的罪名,已经够吃亏的了。 后边的事情,他不打算插手。 李义府呵呵一笑,一撩长衫的下摆,显得颇为潇洒。 越众而出,先是朝着监国太子躬身行礼,旋即对李纲拱手致意。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这货太能装了。 现在,他已经不担心李义府等人的安危了。 对于李义府等人玩心眼的厉害,李承乾是深有体会的。 一个能用手段,逼得卢氏造反的人,会输给李纲? 那才成了笑话。 明显可以看出,来济一认罪,打乱了李纲的阵脚。 连他身后的那些弘文馆旧属,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就好像,两个器宇轩昂的绝世高手,已经摆开架势,准备展开激烈的较量。 左边那位,连刀子都抽出来了。 眼瞅着就要砍在对手身上! 右边那位,猛地跪下,给左边那位磕了一个... 丢脸...固然是极其丢脸的,却也躲过了左边那位的刀子。 左边那位的招数已经老了,刀子抡空之后,想要出下一招,必须先把刀子收回来。 这时候,跪在地上那个,正好借机一拳打在左边那位的肚子上! 李义府,就是那一拳! “敢问先生,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李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孔颖达、于志宁等人也猛地变了脸色。 这话,和方才来济说的,如出一辙! 难道,书院已经找好了替罪羊? 敛财的罪名,有来济订了。 舞弊案自然不可能让李义府来担。 谁都不是傻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后,刹那间,无数道目光落在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身上。 李安年! 李义府他们作为书院第一届毕业生,只要罪名落实了,不光他们的前途毁了,书院所有学生的前途,也随之化为泡影! 适合拿来顶缸的,只有李安年! 毕竟,他才是舞弊案的主角。 李义府始终笑吟吟的,他看向之前那七八个人证。 这些人,都是参加过书院大考的人。 李义府等人借招考之际,强卖文具,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 五百文不多,但耐不住人多。 “几位兄台,可否证明,我等策划了书院招考舞弊一事?” 几人低着头,不敢看李义府的眼睛。 书院招考舞弊一案的根源,在于李安年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写了一段狗屁不通的文章,就更莫名其妙的通过了考试。 要说证据,除了李安年的考卷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了... 李纲侧跨一步,挡在李义府身前,淡淡的说道:“尔等退下!” 那几个人证如蒙大赦,急急忙忙退到后方的人群之中。 李义府洒然一笑,道:“看来,李先生有证据...” 李纲没搭理李义府,而是对孔颖达说道:“冲远兄!” 孔颖达冷笑一声,道:“老夫有一晚辈,恰好和李安年住在同一宿舍,亲眼所见那厮不学无术,整日翻看些闲书,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学问?又如何能通过书院的大考?” 第1155章 馆院大比 孔颖达的晚辈,被带了上来。 李义府等人看向李安年。 李安年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表示这的确是他同寝之人。 “唉...我书院学子对待同寝,宛若亲兄弟一般,却不知,这位兄台为何如此狠心...” 李义府慨然而叹,看向那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今日这一闹,不管是书院赢,还是弘文馆旧属赢,这人都只会成为牺牲品。 孔颖达冷笑一声,道:“废话连篇!若是能证明李安年没有真才实学,那么便证明,尔等收受贿赂,于书院招考之际舞弊!” 说完,他转向李承乾,拱手道:“启奏监国太子,老臣因为,可当庭考校李安年,以证书院舞弊一案之真伪!” 李承乾看了看李义府,又看了看李安年。 一扭头,又瞧了房玄龄几人一眼。 他有些郁闷的发现,这群人,似乎都不怎么把这场风波当回事。 尤其是房玄龄等人,抬头看天的抬头看天,闲聊的闲聊,挖鼻孔的挖鼻孔。 “王勣先生他们,为何不来?” 李承乾喃喃的说道。 作为监国太子,首先应该保证的,并不是挚友的安危和前途。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更在乎的,是朝堂的稳定。 往常,李二在的时候,下边这群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那是因为,李二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平息一切动荡。 李承乾才多大? 他有些拿不准主意。 于是,用出了无往不利的招数。 拖字诀! “本太子身体稍有不适,半个时辰后,再行考校吧!” 孔颖达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李纲,用眼神制止了。 李义府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笑道:“太子不妨且去太医署看一看。” 孔颖达一挥袍袖,狠狠的瞪了李义府一眼。 “区区半个时辰,难不成还能学出什么花样?” 李承乾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来人,给文武百官赐座!” ...... 半个时辰并不长。 为了避嫌,李承乾没有把李义府等人,召进宣政殿问话。 外边人乌央乌央的,大冬天的着实不好受。 今日的班首房玄龄,特意给学子们准备了帐篷和暖炉。 这些东西,皇宫之中早有储备,找人拿出来就是了。 杜如晦看了一眼,宣政殿紧闭的大门,悠悠的说道:“太子还需多多磨砺几年才是。” 萧禹呵呵一笑,道:“太子行事知道稳妥,已经远超常人了。” 房玄龄问候了双方的学子,走回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杜如晦和萧禹同时一怔。 萧禹试探性的说道:“好的?” 房玄龄道:“王先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似乎,还把书院所有的先生,以及第一届所有毕业生都带来了。” 杜如晦问道:“那坏的呢?” 房玄龄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迟疑了老半天,才说道:“那李安年...只是粗通笔墨罢了,以他的水平,考个秀才都够呛!” 杜如晦和萧禹脸色骤变! 他们一直不大心忧的原因,在于李义府等人以往的表现。 瞧那几个穷小子,有恃无恐的样子,李安年就算不是才高八斗,想必应付区区考试,也不成问题! 可...可房玄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玄龄兄,你...你可莫要吓唬我!” 萧禹的声音都发颤了。 要是李安年没点水平,那书院恐怕就...真完了! 房玄龄似乎在强忍着怒火,咬着牙道:“若非板上钉钉,房某怎会告诉你们?” 杜如晦豁然起身。 “我要去见太子!” 房玄龄的声音,出现了些许沙哑。 “恐怕...已经晚了!” 三人同时看向宣政殿门口,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李纲和孔颖达就站在台阶下,分明是阻止旁人,进去跟太子商议对策! 旁边,于志宁不知何时,召集了一大批和弘文馆有关系的文官,将李义府等人隔开! 目的性很明确,毫无疑问,是冲着房玄龄他们! 形势急转直下,一瞬间,房玄龄三人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群人,分明是早有预谋! 看来,这一次弘文馆的旧属们,是誓要把书院扳倒! 无可奈何的三人,只能重新坐下。 半个时辰到了! 李纲和孔颖达一直在算着时间,立刻向宣政殿内走去。 很快,李承乾走了出来。 瞧的脸色,似乎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房玄龄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若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等只需护好李义府等人,待柳白归来之后,再行商议良策...” 杜如晦和萧禹点了点头,谁都没说话。 ... 文武百官,诸位学子重新站好。 孔颖达迫不及待的上前,道:“敢问太子,可否开始考校李安年?” 李承乾的脸色有些阴郁。 他可以确定的是,李义府等人早有防备,也早有准备。 可想了半个时辰,却一点头绪都抓不住。 再看向李义府,这货依旧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的心急。 李承乾正好开口应下。 这时候,李义府却突然蹦了出来! “且慢!” 孔颖达回头看去,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怎么,你们怕了?” 李义府不理他,好像被李安年感染了一般,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长衫。 将身上的褶子全都拽平整,这才道:“难得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下官很清楚,李先生和孔先生视我书院为仇寇,日思夜想洗刷前耻...” 他忽然展颜一笑,道:“不如,借今日的机会,弘文馆与我书院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学问较量...当然,李安年是必定要参加的,若他没有真才实学,依旧可以治我等舞弊之罪!” 此言一出,在场之中瞬间哗然一片!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 书院和弘文馆之争,旁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厮竟然要直接把‘战争’挑起来?! 且不提书院赢了如何。 若是输了,不光是书院学子的前途没了,整个书院也将毁于一旦! 在学问上败了,书院还有立足之地吗? 到那时候,就算陛下回来了,恐怕也挡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不得不废除书院,重开弘文馆! 李纲、孔颖达、于志宁等人,顿时眼前一亮。 正愁怎么把话头转入重开弘文馆的问题上呢,书院的人,竟然把大好机会递上来了! 莫非,李义府这小子是自己人? 第1156章 攻于心机,精于算计,这便是书院的风气 书院要跟弘文馆的人比试学问? 那场面可不能小! 不争个输赢,哪里来的书生意气? “若是赢下这几场,我弘文馆就有重开之日了!” “我等可以重回弘文馆读书,老天开眼!” “书院之人鼠目寸光,竟妄图与我弘文馆,一争学问之巅峰,何其可笑?” “跳梁小丑罢了,我辈众人束发修学十年者,不胜枚举,书院中人最长的也不过是短短四年罢了,字都认全了吗?” “哈哈哈!” “...” 弘文馆一方的灰袍书生们,兴奋的议论着。 论起谁最想书院完蛋,那非他们莫属。 挡人财路,就形如杀人父母。 若是挡了前途呢? 尤其是对于那些,在弘文馆读书读了一半的人,莫名其妙的被赶了出来,心中恨不得把书院那些人的祖坟都刨了! 文武百官也在讨论。 相比之下,他们的讨论反倒比学生更激烈几分。 弘文馆和书院肩负的,可不仅仅是教书育人这一项责任。 出身,是作为官员的首要条件。 曾经的九品中正制,靠的是家庭出身。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科举乃是大势所趋,那么在哪里读的书,自然成了判定出身的主要方式。 朝堂之上何人能相信,何人能依仗,一个个利益集团,几乎都是以出身来区分。 一提起比试的事情,文武百官瞬间分成了很明显的两派。 一方,以一大部分稍微年轻一些的官员为主。 他们或是出自弘文馆,或者家族和弘文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旁的不说,光李纲、孔颖达、于志宁等人的门生故吏,就有不少。 另一方,则以一部分年长的官员为主。 他们的品级,并不见得比对方高多少。 只要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在书院读书。 靠家世不行,那么只有靠教育背景。 书院倒了,他们孩子的前途,岂不是也毁了? 瞧弘文馆的态度,是不可能接受书院学子的... 学问如山,没有点家底的人,八辈子都不可能翻越过去。 学问如垒,仅靠一两个人的力量,还是旁边歇着得好... 李承乾眯着眼睛看李义府。 似乎是很想把李义府的脑袋扒开,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房玄龄等人,并没有参加讨论。 往大了说,身为三省大佬的他们,必须要做到不偏不倚。 最起码,形势上也要不偏不倚。 不过,李义府的淡定,重新给了他们几分信心。 书院这几个学生领袖的可怕之处,他们可见识太多次了。 就像房玄龄所说的,就算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将李义府等人护住,一切等柳白回来再说就可以了。 在书院学子的眼中,李纲等人是极其可怕的。 不过在柳白眼中,他们就是个笑话而已。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说到底,就怪柳白!若不是他满天下的疯跑,哪里会出这么多乱子?” 萧禹恨恨的说道。 房玄龄吧嗒吧嗒嘴,施施然上前。 “启奏监国太子,老臣以为,此事可行!” 李承乾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李纲等人趁热打铁。 “臣等以为,李义府之法甚好,书院和弘文馆来一场大比,尽显公平!” 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他们怎能错过? 李承乾依旧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好吧!那就依诸位所奏,今日,让书院和弘文馆,分个高下!” ... 既然要比,就应该有规则,有形势,有内容。 经过简单的商议,李纲等人和房玄龄等人一致认为,可以利用科举的考试科目来进行。 大唐的科举,不像后来那样,只考进士科,亦或是只考形势化的八股文。 还包括了秀才、明经、明法、明字、明算等科目。 一直到宋朝王安石变法,才万般归一,只取进士科一个项目而已。 这些科目,并不等同于具体的考试内容。 而是说,参加不同科目的考试,未来将会进入不同的部门。 量才入朝,显得格外科学... 譬如明经,通过之后可以担任言官,亦或是三省下的秘书部门。 明算,通过之后可以进入司农寺、民部,等等需要算学人才的衙门。 各个科目也有不同的考试内容。 单就明经而言,需要考的是墨义和帖经。 而进士科考的,则是诗词歌赋,以及部分帖经的内容。 讨论过后,李纲等人满脸笑容。 房玄龄等人面沉如水。 李承乾一脸漠然... “此番比试,共分五场,得三便为胜者,内容分别为墨义、帖经、诗赋、算学,以及时务策!” 李纲宣布完之后,看向李义府等人,道:“你们打算,让李安年参加哪一项?” 李义府缓缓上前,拱手道:“敢问先生,其余的科目,可否由我等自行挑人?” “那是自然,只要是你书院学子,任何人都可参加!” 李义府笑道:“不知,胜者可有彩头?” 李纲一怔,脸上出现了几分古怪的神色。 那些弘文馆旧属听见,则是满脸的鄙夷。 “这就是书院的人,满身都是商贾的铜臭气!” “攻于心机,精于算计,这便是书院的风气!” “此子倒也是个好人,明知我弘文馆必胜,还想着添些筹码...” 他们分明就是说给李义府听的。 李义府却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纲,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时候,皇宫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下一刻,出现了一大群人! 乌央乌央的往这边走! 为首之人,赫然是身着官服的王勣! 在他身后,近百位身着天青色长袍之人。 赫然是书院的先生们! 书院的先生和学子,都着天青长袍,不过先生们的要更加宽大,袍袖也更为飘逸。 再往后,这是书院的第一届学子们! 李承乾见状,心中终于变得安稳了一些。 房玄龄等人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王勣来了,书院就算吃亏,也亏不了太多... 地位摆在这,跟他相比,李纲等人的身份不够看! 还没来到近前,就听见王勣的声音。 “既然要比试,自然要有些彩头,老夫身为书院的院长,做主以书院所有典藏为约,若书院输了,全都送给弘文馆!” 第1157章 玩得太大了 老家伙这是把家底都拼上了! “王先生!” “王先生!” 等他来到近前,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就连李纲等人,也不得不躬身拱手。 王勣的身份太高了,辈分也太高了,哪怕见了太上皇,也不过是点点头罢了。 当朝之中,实在是找不到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 王勣大手一挥,算是回应了众人。 他冷冷的盯着李纲,道:“你弘文馆,敢不敢?” 书院的根本,并不在于良好的设施,和那一栋栋大楼,自始至终,只有两种东西,能够被称之为书院的根本。 一个,是书院的诸位老先生们。 他们是书院,也是天下间最为珍贵的财富。 另一个,则是书院两大图书馆之中的典藏! 这些年,不光柳家的人,书院的每一位成员,都在拼了命充实图书馆。 书院的典藏,说贯彻古今,包罗万象也丝毫不为过!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孤本! 一些大公无私的先生,甚至将自己的珍藏,都贡献了出来! 若是将书院的典藏都换成银子,那价值,再盖三四个书院,绝对绰绰有余。 况且,旧图书馆之中,还有几个不对外人开放的档案室和数据资料室... 那已经不能简单的以书院根基来认为了,可以说,那都是大唐的根本! 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 就连李纲等人,也十分惊愕。 他们做过最美的梦,也没有如此夸张! “王先生莫要说笑!书院典藏关乎国本,岂可因一场比试而...” 房玄龄很着急。 馆院之争的确很重要,可毕竟是读书人之间的事。 若是连书院旧图书馆顶楼的那些东西也被涉及到,那就不知识馆院之争了! 不等房玄龄说完,就被王勣打断。 “房乔!” 房玄龄浑身一颤,有些艰难的弯下腰。 “学生在...” “干好你自己的事情,我这个院长,还能给书院做主!” 房玄龄额头冒汗。 “学生受教了...” 他苦笑着,退了回去。 王勣瞪着李纲,道:“你敢不敢?” 他连看都没看孔颖达和于志宁两人。 因为他们根本不够格让王勣看上一眼! 李承乾本来也想上去劝一劝。 玩得太大了! 稍微偏颇一点,就没法收场! 可看到房玄龄的下场,李承乾还是打消了上去劝王勣的想法。 何必自讨没趣? 当太子的时候,谁都可以揉搓揉搓。 当了监国太子,身份不同了,连李纲他们都要给几分面子。 可王勣不会管那么多。 身为天下文宗,只要他想,当庭斥责李承乾他老子,甚至他老子的老子,也不是不行... “你敢是不敢?” 王勣第三次发问,一字一顿! 李纲回头看了孔颖达和于志宁一眼。 说实话,他根本就不觉得弘文馆的人会输。 书院再强,建立不过短短的四年。 如何能与弘文馆争底蕴? 要知道,弘文馆存在的时间虽不长,但它继承的是太学之衣钵。 那是传承了不知多少朝代的存在! 除了算学之外,李纲觉得,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的地方。 王勣的名气和身份大,真学问,并不一定比弘文馆的大儒们,强上多少... 他教出来的学生,又能比弘文馆的学生,强到哪去? 李纲咬了咬牙,道:“好!就依先生所言,若是弘文馆输了,学生亲自去望仙楼,将弘文馆封存的二十万卷籍册,送到书院!” 王勣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纲一眼,道:“君子一言,心无所违。” 不知为何,看到王勣这个眼神,李纲心中莫名的一寒。 ... 既然是五场比试,双方自然都要派五个人出场。 李承乾有点郁闷。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就像前几年,斗诸世家,征高句丽,筹办股事局,建立十二坊。 哪怕没有发挥主要作用,也至少没拉胯。 最起码,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可现在才发现,自己之前是多么的受照顾... 跟这群老油子、小油子在一块,压根就看不懂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这场比试,怎么看都是书院吃亏! 代价之类的就不提了,光看参加比试的人员,就很不公平。 这其中,李安年是关键。 即便只他一个人输了,书院赢下四局,到头来,依旧一败涂地! 反观弘文馆一方,五个人都输了,貌似也没有多大损失。 皇宫西南角的望仙楼,空得能把老鼠饿死! 二十万卷? 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二十万张纸! 若是真有价值,能到现在依旧封存着? 早就被书院的人搬空了! 最令李承乾感到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 莫非,就坐在这里看热闹? 眼瞅着弘文馆的人,上赶着布置比试场地,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李承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确定了比试的规矩之后,也就无所谓通风串气之类的事情了。 李承乾终于有机会,把李义府等人叫过来,打算好好问他们一问。 “你们究竟在弄什么玄虚?若是真输了,柳大哥回来肯定打死你们!” 李义府满不在乎的说道:“太子殿下看戏就好了,旁的事情不需担心!” 李承乾见从李义府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便把目光投向李安年。 “你打算参加哪一场?” 李安年笑了笑,慢吞吞的说道:“自然是最难的时务策。” 李承乾脸色一变,怒道:“你玩我?!” 五个科目之中,墨义和帖经虽是朝廷抡才大典之中最为重要的,但相比于其他的,反倒更为简单。 所谓墨义,就是围绕历代先贤的文章经典,作出解释。 普通学生,苦读上几年,都不会考得太差。 而帖经,就更简单了。 无非就是些填空题罢了。 从前之所以很多人觉得难,乃是因为学问皆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 出身普通的学子,就算想看,也根本看不到。 相比之下,对于现在的学子而言,尤其是书院的学子,并没有什么难度。 诗赋和算学自是不必多说,要论最难的,当属时务策! 因为时务策没有标准的答案,考校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多的,却是治理国家、地方的策论,以及有关的外交问题! 说白了,除了需要书本理论的支持,更需要的是见多识广以及实践经验! 别说几个学生了,就算在场的诸位大儒,都不一定能答得好。 让房玄龄他们几个来,还差不多... 第1158章 晚上咱们兄弟春风阁包场 “好了好了,乖乖当你的吉祥物,少说话对你有好处!” 李义府见李承乾大有拿玉玺,给李安年开了瓢的冲动,急忙把两人拉开。 他说的还这就没错。 无论是李义府他们小哥们儿几个,还是房玄龄等人,都在拼命让李承乾,脱离和馆院之争的关系。 身为太子,他偏帮哪一方的都不行。 尤其是对于李义府他们几个,李承乾的名声和未来,简直比他们的命都重要百倍! 一个权力集团,总是缓缓成长起来的。 而李承乾,毫无疑问是这个集团的核心与领导。 如果把他牵扯进来,反而得不偿失。 李承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是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原因。 场地布置得很快。 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布置多少东西。 两张桌子,上边摆着笔墨纸砚。 连把椅子都没有! 为了保证一定程度上的公平性,书院和弘文馆各派出了两位先生,来对答案进行判定。 最后,还是要呈送到李承乾的桌子上。 当然,李承乾在答案对错上,并没有多少发言权,只是象征性的意义罢了。 第一场,墨义! 书院这边的考官,分别是陆德明和一位年轻的先生。 弘文馆这边,这是直接出动王牌。 孔颖达和于志宁! 而弘文馆派出的考生也很有意思。 却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谁都知道,墨义这种学科,想要学得通,学得透,需要靠时间上的积累。 这么多年,儒家攒下来的经典著作,浩如烟海。 别的不说,最基础的圣教十三经,想要看完就需要一年半载。 即便不是每个字都晦涩难懂,想要学得差不多了,起码也得大几年的光阴。 再往后,各方名家的注解名篇,雄文典籍,九成九的人,这辈子都看不完。 让一个中年人出场,显得有点不要脸... 不过,也没人提出异议。 双方只规定,由馆院学子出场,并没有规定年龄的范围。 即便弘文馆派出个白发老头子,只要是弘文馆的学子,就不算违规。 反观书院一方,派出来的人也令人感到有些疑惑。 众所周知,书院的妖孽不少。 如李义府、上官仪、来济等人,都是妖孽之中的妖孽。 在经义方面,马周和张柬之等人稍差一些,他们比较偏算学一类的科目。 往后算一算,第二三届也有不少名人,都以聪颖博学著称。 出来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黑黑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天青色的长袍有些不合身,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不少灰泥。 昏昏沉沉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看到他出场之后,李纲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此人是谁?” “以书院的底蕴,不该派出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 “莫非,书院还藏有不少,我等从未知晓的大才?” 正所谓,一切都是圈。 在这个圈子里混,总会有那么几张熟面孔。 一些弘文馆的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竟然是贾统?想不到这厮竟然会代表书院出场!” “此人本是平阳侯府上的亲随,去年才被送进书院,这才读过几年书?” “书院恐有贼心,霍青兄小心为上!” 李承乾眯着眼睛,瞧着那名叫‘贾统’的年轻后生。 十七八岁的样子,好像风一吹,就能飞走一般的体格。 怎么看...怎么眼熟! 就是忘了在哪见过了... 听见弘文馆一方人的议论,这才想起来! 此人从前是柴令武的小跟班。 当年在李承乾出到柳家,在柳叶轩打零工的时候,还跟贾统吃过工作餐! 后来,听说读书读得不错,被柴令武塞进了书院。 好几年不见,怎么瘦成了这个鬼样子? 李承乾有些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跟贾统打招呼。 李义府等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几人纷纷上前,跟贾统寒暄。 这个揉揉肩膀,那个拽拽衣服。 上官仪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糕,塞进贾统嘴里一块。 来济变戏法一般的,取来个水壶,往贾统嘴里灌。 知道的人,明白他要跟人文斗,不知道的恐怕以为他要上去跟人打架... “这才第一场,不要赢得太过分,给他们留点面子!” 李义府很大声的跟贾统说道。 弘文馆的人,包括李纲在内,齐齐翻了个白眼。 “大言不惭!” 弘文馆出‘战’的中年人,冷哼一声。 书院一方的人,都不怎么在乎面子,一个个的大声喊叫,给贾统打气。 “知人兄,莫要听李义府胡言乱语,不许给他们留面子!” “此战要打出我书院的威风!知人兄胜了,晚上咱们兄弟春风阁包场!” 敢这么说的,家底肯定很丰厚。 春风阁包场一次的价格,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贵... 这么嚣张的话,理所应当吸引来一大片目光。 众人这才发现,喊话的人竟然萧禹的二儿子萧锴!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禹身上。 萧禹顿时臊了一个大红脸,急忙把杜如晦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 李纲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冷哼一声,道:“无需多言,还不速速开始?” 被李义府几人环绕的贾统,朝着四周拱了拱手,旋即走到考桌后。 还对着弘文馆出场的那个中年人,拱了拱手。 “在下贾统,不知兄台...” 中年人看也不看贾统一眼,淡淡的说道:“孔家,孔志均!” 他一说出身份,又是一阵阵的低呼。 毫无疑问,他跟孔颖达是一家的。 按照孔家的字辈排名,他应该是孔颖达的子侄。 “原来是孔兄,在下这厢有礼了...” 贾统腼腆一笑,再次拱手。 主考官之一,孔颖达敲了敲桌子。 “闲言少叙,将题目发给二人!” 一个小太监上前,将题目分发给他们。 为了凸显公平,孔志均的题目是陆德明出的,而贾统的题目,则是孔颖达出的。 拿到题目之后,书院主考官陆德明,淡淡的说道:“只有一题,可思虑半炷香,过时即认输!” 第1159章 在经学一道上,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只是对先贤之言进行解释,根本就用不着想。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而墨义的根本,并不在解释。 相比之下,它更像是后世科举之中的八股文。 只不过,没有八股文那么僵硬的格式罢了。 不仅需要答出题目的来源,用简练的语言来注解。 更重要的,需要引用历代大儒的学问,为自己的注解做凭证。 说白了,考的不仅仅是读书背书,还需要将学问灵活运用。 最为恐怖的是,后世的八股文考试,都取自四书五经。 范围再大,也逃不出这九本书的范围。 最多是拼拼凑凑,以某个刁钻的角度,让人来作答。 而大唐的墨义,却根本没有范围可言! 只要是包含在儒家经典之中,都可以考! 正式的科举之中,墨义足足有二十道题! 但凡是读过几年书,东拼西凑的也能考个差不多。 可现在,就一道! 要知道,主考官之中的孔颖达和陆德明,都是当代经学大家! 在经学一道上,无人能出其右! 他们出的题,会不会,先放在一边,一般的学生都不一定看过,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会出那种,极为生僻冷门的题目! 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李承乾伸着脖子,想看看两位经学大家究竟出的什么题目。 没想到,陆德明刚一说完,孔志均忽然道:“学生已思虑完毕!” 他拿起写着题目的纸条。 “德明先生的题目‘仁者之於善也,无择也,无恶也,惟善之所在’,出自《尸子?仁意篇》,汉时班固曾注...” 不得不说,孔志均有两把刷子。 尸子乃是先秦诸子百家之中,杂家的主要人物之一。 儒学海纳百川,将诸子百家融汇于一身。 以《尸子》为题,虽颇为生僻,倒也不算出格。 难得的是,孔志均看一眼就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组织好语言,引用先人经典的注解。 等他说完之后,弘文馆一方的人,齐齐叫好。 李纲颔首微笑,轻轻捋须。 孔颖达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陆德明,挑衅的意思很足。 他们两人,本就处在不同的阵营。 同为经学大家,有‘孔陆’的并称,可惜的是,流派不同,不相为谋... 自古文人相轻,有上下便有高低,互相之间都有点瞧不起对方的意思。 陆德明闭目片刻,又和身边的年轻先生,轻声商讨了几句。 “可评为乙上!” 从甲乙丙丁来评判,陆德明对孔志均的评价已经很高了。 这天下间,能入他眼的,实在是不多。 尤其像这种,没有标准答案,只看个人主观喜好的问题... 反观贾统,还在思考。 孔志均的表现,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心理压力。 要说在场之中最着急的,还要数李承乾。 见贾统迟迟不答,他心急如焚。 这时候,刘瑾来到他身旁,悄悄递给他一本册子。 “太子殿下,找到了...” 李承乾急忙把册子接过来,飞速翻找了起来。 “贾统,贾统,贾统...” 他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一边翻,终于在某一页上,看到了贾统的名字! “还真有他!” 李承乾愣了愣,脸色逐渐恢复了过来。 “拿回去收好,小心些...” 李承乾把册子交还给刘瑾,特意嘱咐了几句。 刘瑾把册子放进衣袖,颠颠的往宣政殿后殿跑去。 不知为何,翻过册子之后,李承乾变得一点都不着急了。 哪怕眼瞅着时香要稍晚,都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 ... 后殿! 武顺正端着一个小盒子,来回踱步。 刘瑾回来后,将小册子放回小盒子里,武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用盒子里的绸子,将小册子装好,又给盒子落了锁。 最后,打开后殿墙壁上的一道暗格,将盒子放了进去。 “外边怎么样?” 刘瑾回答道:“顺儿小姐不必担心...” 他外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武顺幽幽一叹,道:“怪不得承乾要动用柳大哥留给他的秘密武器,若非柳大哥料事如神,恐怕没人知道,那贾统有多少本事,更无法放下心来...” 说话间,她亲自把暗格外的画挂好。 “也不知柳大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贾统名不见经传,竟然也能被收录在那本册子之中...” 刘瑾笑了笑,道:“柳公子学问通天,就连陛下都常说,他有鬼神般的手段,旁人是难以了解他的智慧的...” 说完,刘瑾就要告辞。 他现在管着皇宫之中所有的事务。 若非那本册子实在是机密的很,而且武顺也不好当众露面,恐怕刘瑾也不会过来。 就在他刚要走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 刘瑾脸一沉。 “没规矩!慌什么慌?!” 小太监趴在地上,道:“大总管,大事不好了,丹凤门外来了十几个商贾,说要让太子殿下赔钱!” 刘瑾一愣。 回头看向武顺。 武顺也在那发愣! “区区几个商贾,他们不想活了?”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说道:“他们拿着太子殿下的手书,金吾卫的人不敢擅自将他们赶走...” 他显然是吓得不轻。 让太子殿下赔钱,多大的胆子? 若是宫中的贵人们,迁怒到自己,那可就糟了... 刘瑾皱了皱眉,道:“你且下去吧!” 他转身重新回到武顺跟前。 “顺儿小姐,太子殿下他...” 武顺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并不知晓。” 刘瑾沉声道:“如今馆院之争,正到最为紧迫之际,不宜用这点小事打扰太子殿下,奴婢这便去丹凤门看看!” 几个商贾不可怕。 他最担心的,还是其中有什么阴谋。 李二和柳白都不在,没了遮风挡雨的人,什么事都要小心万分! 武顺想了想,道:“我跟你一道去!” 至今为止,武顺还兼着柳家大掌柜的名头,在商贾们之中,面子好使的很。 当下,两人向丹凤门走去。 还没到丹凤门,远远的便看见十几个人正在那边吵吵闹闹。 一大群金吾卫正站在旁边,墙头上,不知多少架强弩,正对准了他们! 可偏偏他们一点惧色都没有。 为首的老头子,正在使劲挥舞手中的文书。 “上边有太子的印鉴,老夫还能骗你们不成?!” 第1160章 李安年又要使坏了? “何人在此喧哗?” 众金吾卫见刘瑾来了,急忙行礼。 “大总管!” 见刘瑾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顶小轿子,又行了一礼。 这是宫里的新规矩。 都知道,武顺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可现在终究还没有正式的名分。 只因皇帝和皇后不在宫中,才过来管理日常的事务。 熟人倒是可以称呼一声‘顺儿小姐’,旁人就不行了。 干脆,宫里的人只行礼,不加称呼。 武顺没有下轿子,让随行的侍女过来,低语了几句。 侍女快步走到刘瑾身旁,小声道:“大总管,小姐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万万不可声张,若是太子真欠了这些人的银子,小姐可以先把亏空补上...” 刘瑾点了点头,对那校尉道:“怎么回事?” 校尉满脸为难之色。 犹豫了一下,将一个老掌柜的,带到近前。 老掌柜解释了一番,刘瑾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让那侍女,回禀给武顺听。 “大总管,不是咱们这些商贾不厚道,实在是因为太子殿下订的货实在是太多,而且按照约定,昨日就该交三成的货款,若是再耽搁下去,老朽等人怕是都活不成了!” 后边那些商贾们,也纷纷叫嚷了起来。 “是啊,先只三成货款是我等最大的诚意了,咱们手里都有太子留下的手书,照看着太子殿下的颜面,才拖上一天...” “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太子殿下的货款不到位,我们也没法子给手底下人发工钱!” “...” 刘瑾一瞪眼,道:“吵什么吵?” 他心里更纳闷。 这些日子以来,没听说太子殿下又要做什么生意。 朝中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太子殿下天天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十个人使唤。 还有心思去外边订货? 再者说,小满整天跟太子殿下待在一块,为何没听他说起过? “都把手书交出来!” 刘瑾让校尉把手书全都收起来,挨个翻了翻。 发现这批货物,大部分都是文具。 什么毛笔、宣纸、砚台,还有读书人专用的箱笼、草垫、食盒之类的东西。 订货量大的惊人! 怪不得这群人,有天大的胆子,敢跑到皇宫来要账。 这么大的订货量,恐怕谁家都供不起。 供货的时间还短,他们肯定是要大肆招募匠人去赶进度的。 看手书上的内容,货物竟然都已经交付完好几天了。 若是货款还不到位,这些商贾,估计会被手底下那些匠人,活活逼死! 再看下边的署名,刘瑾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没有再通过侍女,跟武顺说话,而是直接来到轿子旁,把其中一张手书,递了进去。 “虽然像,但细微之处还是有些差别,不是承乾的笔迹...” 得到武顺的答案,刘瑾眉头一挑,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来到那群商贾跟前,找到之前说话的老掌柜。 “是太子亲自订的货?” 老掌柜讪讪的说道:“大总管你说笑了,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是一个小公子过来订的,手里拿着太子殿下的令牌,老朽检查过了,不会是假的。” 刘瑾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张,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脸。 李义府! 有资格动用太子令牌,而且还在长安,岁数不大的,也就李义府他们几个了! “你说说那人的样貌!” 老掌柜想了想,道:“那位小公子看上去很瘦,个子也不好,脸稍微有点黑...对了,他说话很慢,动作也很慢,当时老朽还以为他得了骨头病...” 刘瑾眉头一挑。 李安年? 怎么会是李安年? 机敏如他,瞬间发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李义府坏是坏,但没人相信,他会对太子不利。 既然李义府他们那群家伙,都对李安年信任有加,那么李安年也是值得信任的。 这么一想,就很有意思了... 李安年订那么多读书人用的东西作甚? 之前书院大考的时候,他们串通起来,高价将文具卖给考生,就算是缺了大德了! 来济才因为这事,挨过板子! 书院的考生们,还会上当吗? 敢来考书院的,绝对没几个傻子! 察觉到其中的异样,刘瑾急忙再跑回去,跟武顺商量。 两人决定,先把手书还给那些掌柜。 让他们先回去等着,等问清楚之后,若是真的,自然有人把银子送到他们府上。 ... 宣政殿门口! 时香已经见底了。 贾统还迟迟没有答题。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甚至连桌子上,写着题目的纸条,都没拿起来! 孔颖达等人脸上都带着揶揄的笑容。 弘文馆的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孔志均冷冷一笑,道:“答不上来,何必坚持?直接认输不就成了?” 陆德明等一众先生,倒是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王勣老神在在的,坐在李承乾旁边。 手里攥着一把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皮。 吃完了瓜子,摸近怀里,竟然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喝了一大口,喷出浓浓的酒气,舒坦的往后一靠,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不知为何,就连远处书院的那群学生,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着急的样子! 李承乾都快哭出来了! 这群爷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房玄龄等人都变得有些不安了! 刘瑾匆匆走过来,在李承乾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承乾一怔,怒道:“屁话!本太子要那么多破烂作甚?” 说完,他又是一怔。 显然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变幻不定,对刘瑾道:“去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李义府。” 刘瑾又急忙跟李义府耳语。 李义府听完之后,颇为诧异的说道:“他们来的那么快?” 不等刘瑾发问,李义府冲贾统喊道:“知人兄,那群人来要账了,快点答吧!”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一连喊了好几遍,似乎生怕贾统听不见似的... 众人大为惊奇。 这是什么意思? 谁来要账?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贾统听到李义府的喊声后,身子莫名一颤。 睁开眼睛,目光有点迷茫,还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 瞅见时香快烧完了,他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爷,就想打个盹,怎么过去这么长时间?!” 说完,他急忙拿起桌子上的纸条,看了起来。 众人为之绝倒! 他...他他刚才在睡觉?! 第1161章 学问之争,杀人不见血 众人惊疑不定之际,贾统已经看完了题目。 隐约可以看见,孔颖达出的题目很长。 若是用寻常的速度去看,这么短的时间,必定是看不完的。 而且,像孔颖达这种大儒出的题目,必定极其晦涩。 若一眼就能看懂,何必要规定半炷香的时间? 大部分题目,是需要一点点去推敲,一点点去揣摩的! 贾统放下纸条,笑道:“先生用早已失传的书籍,来考校学生,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 孔颖达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之中,吐露着些许的忌惮之色。 “知人兄,速速作答,时间不等人了!” 李义府在后边叫嚷道。 贾统耸了耸肩膀。 “冲远先生这道题,出自诸子百家之中的名家,乃是公孙龙所著的《指物论》!” 说着,贾统摇头晃脑的说道:“天下无指,而物不可谓指也。不可谓指者,非指也?非指者,物莫非指也...” “此言所称,物之性,乃认之源,若物无性,则人不可知...” 他似乎是解释了一遍,又好像没有解释什么。 包括弘文馆的人在内,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很明显,大部分人压根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倒不是他们学问浅薄,而是因为,名家代表之一的公孙龙,所著的名篇,在先秦大一统之际,早已亡佚殆尽! 唯一留下来的《公孙龙子》,还很有可能是晋人的伪作。 孔颖达脸色有些沉。 他家学渊源,很多被人认为早已亡佚的著作,都有所收藏。 却不成想,贾统竟然真的看过,而且还看懂了! 贾统腼腆一笑,道:“学生的运气属实不错,去年夏天,我书院的历史学院,在章丘一带发现了一座千年古墓,其中正好有一些竹简出土,学生又恰好被文学院,选派去历史学院整理古籍...” 说完,他一拱手。 “承让了!” 话音刚落,插在中间的那根时香,正好熄灭! 人群一片哗然! 孔颖达眼中的忌惮之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对于一个学问人而言,最重要的往往并非是毅力。 就好像修道的人,需要具有一颗道心般,修学之人,同样需要一个‘学心’! 苦读几十年,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学问上的事情,怼了个满脸花! 这一刻,孔颖达忽然对自己的‘学心’,产生了怀疑... 孔氏传千载,莫非连一个,在书院学了几年的毛头小子,都比不上? 众人反应不一。 满脸兴奋者有之,失魂落魄者有之。 最为难受的,要数贾统旁边的孔志均。 他同样是孔家门下,虽说都答对了题,但双方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 陆德明出的题,虽然也算生僻,但跟《指物论》比起来,俨然就是垂髫孩童的开蒙读物! 名家以辩驳而举世闻名。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白马非马’之辩。 其他的书籍,多看看多瞧瞧,或许还能体悟出几分真意。 唯独名家的书,弯弯绕绕,直中尽曲! 那可不是一般天姿的人,能看懂的! 孔志均脸色苍白的厉害。 他颤颤巍巍的向后退了几步,忽然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远处的李纲,伸了伸手,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学问之争,杀人不见血! 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更加激烈,也更为伤人。 经此一‘战’,孔志均怕是再难有大作为! 他已经失去了修学的信心,算是彻底废掉了... 弘文馆的人,一个个低着头。 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最揪心的,就是被人在学问上比下去。 没人会把第一场墨义,当成平局。 而且,输的不仅仅是孔志均...还有孔颖达! “你...你书院真的拿到了,《指物论》的原本?” 孔颖达脸色苍白的说道。 这番话,他是对陆德明说的。 陆德明淡淡的回答道:“去年七月,书院在章丘发现的那座古墓,取得古籍文简近三千片,其中多为先秦诸子百家之言,如今尚未整理完毕,日后,我书院定会将其公之于众!” 下面又是一阵哗然! 孔颖达浑身剧颤! 他蓦得放声大笑! “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中竟闪出泪痕! “有教无类...这就是书院的有教无类!” 他艰难的站起来,冲着李承乾躬身一礼。 “启禀监国太子,孔颖达年老衰迈,望...乞骸骨!” 说完,他竟然不等李承乾回答,一个人默默的转身向皇宫外走去! 李承乾惊讶的合不拢嘴。 李纲痛心疾首,一脸无奈。 看似只是一道题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实际上,孔颖达的颜面和自尊,被削得干干净净! 他以晦涩之学,难为一个小辈。 若是贾统没答上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商榷的地方。 坏就坏在,贾统不仅仅答上来了,还挑明了出处,甚至解释得完完整整! 说一千道一万,孔颖达一个以小欺大的名头,都做实了。 最狠的,还要数陆德明的那番话。 孔氏传家千年,收藏得古籍多不胜数。 旁人根本不知晓,那《指物论》为何物! 反观书院,不仅找到了那些,被世人认为早已亡佚的古籍,甚至放出话来,要与天下共享之! 这才是有教无类! 而‘有教无类’这四个字...出自孔圣人之口! 这等同于,一个大嘴巴子,狠狠的打在了所有孔家后人的脸上! 虽没有到让孔家被世人唾骂的地步,也足以诟病很长时间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李承乾心中只剩下兴奋了。 太妙了! 弘文馆的三座大山,莫名其妙的崩坍了一座! 难怪李义府他们有恃无恐,原来,书院里还藏着这么一尊大神! 贾统! 他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和他一样,所有人都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今日这场比试过后,无论结局如何,贾统必定名声大噪! 这么一会儿,王勣已经把酒喝完了。 他揉着有些迷糊的双眼,含糊不清的说道:“是不是该开始下一场了?” 第1162章 我柴家这回露大脸了 输了第一场,弘文馆的人,都显得有些迟疑。 原本预备第二个上场的,也是一个中年人。 弘文馆中,一学就学十几二十年,还不入仕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贵族出身。 不愁吃不愁喝的,只想一辈子在学问的海洋之中徜徉。 早年间,弘文馆还叫太学的时候,不少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硬生生给自己读出一个官位来。 这是一种,并不成文的惯例。 在国办学院之中,读的年头够长,并且有真才实学的,基本都会给一个国子博士的名头。 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安慰奖。 而正统入仕之人,没有个七八年,估计也很难达到,和国子博士平等的级别。 区别只在于,一个有权力,一个没权力罢了。 贵族出身的人,只要不是心里有某些需求,谁会把权力当回事? 他们要的,只是地位而已。 况且,国子博士是清贵之中的清贵。 若是被上峰看中,直接进入御史台,亦或者直接进入三省,也是很有可能的。 换句话说,在弘文馆旧属之中,学问和年龄,几乎可以算作是成正比的。 可惜的是,经过第一场之后,贾统的光芒实在是太闪耀了。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莫非,第二场还是他? 李承乾见贾统一动不动,心中有了计较。 “王先生,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贾统?” 王勣瞥了李承乾一眼,道:“书院四届弟子,一届比一届多,加起来好几万人,光念名字就能念好几天,你听过才有了鬼!” 李承乾知道王勣不想说。 老家伙这么打马虎眼,八成是早就被贾统,当成秘密武器来培养了。 “可是第二场是帖经,跟墨义不完全是一个路数的...若是弘文馆出一个只知道背死书的...” 王勣又瞥了他一眼,这回,压根没搭理他。 李承乾自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帖经的确比墨义要简单上一些。 但墨义需要的,是深入研究,考的是知识面的深度。 而帖经不求甚解,要的只是知识面的广度。 如果弘文馆出来一个,成天只知道背书的人,那谁输谁赢,还真就不一定... 好在,贾统依旧信心满满的样子。 和第一场不同的是,他不再闭上眼睛。 而是满怀期待,瞪着眼睛,等考官出题! 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也不知,是他喜欢考帖经,还是因为,方才李义府连番催促过他... 书院这边的考官没动,弘文馆那边,因为孔颖达不知跑哪去了,考官换成了于志宁。 相比于李纲和孔颖达,于志宁似乎不是那么显名声。 但实际上,于志宁也很不简单。 同为天策府十八学士出身,于志宁刚一入朝,便是从事中郎,妥妥的四品大员。 起步的官位,比任何人都要高得多! 同一时期,房玄龄还只是个外事郎中,杜如晦只是个法曹参军,堪堪七品而已。 可惜的是,玄武门之变时,于志宁功劳不大,被诸多人超过。 等现在的大佬们都进了三品,他依旧是四品。 直到立李承乾为太子,于志宁才与太子左庶子之身,跻身大佬行列,成了如今的中书侍郎。 在学问上,于志宁也很有建树。 参与修撰《隋书》,亲自主持《大唐仪礼》的修治,甚至还在大唐的典制之上署名! 论及文坛地位,稍逊于李纲、孔颖达、陆德明等一流大牛。 在二线人物之中,属于顶尖的存在。 读书人都知道,于志宁在编纂《周易正义》,只待成书,他立刻便能跻身文坛领袖之列! 不多时,弘文馆推选的人出来了。 果然又是个中年人。 好在他们还要些脸皮,没有让满头白发的老先生,去冒充学生。 ... 皇宫热热闹闹的同时,长安平阳侯府之中,也同样热闹。 柴绍亲自指挥下人,扫洒门庭,重新给廊柱都上一遍漆。 房顶上插着的,代表军功的红缨枪,也被摘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擦洗一遍,打磨得发亮,才重新插回去。 巴陵公主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 “爹,您喝茶!” 柴绍赶忙把茶接过来,生怕烫着巴陵。 对巴陵公主,他心中是有愧的。 刚成婚,柴令武就抛下新婚妻子,跑到西域去了。 一过就是大半年,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莫名其妙的人。 这才在家住了没多久,又跑了! 平阳侯府出来的人,在宫中露面,主人家不在,只能让主人的老子,跑过来亲自料理家事。 “快去歇歇吧,这里有为父便可。” 巴陵公主从小就是个温婉的性子,蹲身行礼之后,向后院走去。 柴绍叹了一口气,心中恨极了柴令武。 正想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仆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公爷!大喜啊公爷!” 柴绍猛地站起来,道:“贾统回府了?!” “公爷,贾统又赢了第二场!太子爷派人来报,说是要大庆一场!” 啪! 柴绍硬生生将茶杯给捏碎了! 下一刻,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我柴家这回露大脸了!” 贾统无父无母,是跟着柴令武混出头的。 他得的荣誉,理所应当属于平阳侯府! 既然属于平阳侯府,那也理所应当,属于谯国公府! “这孩子从小瞧着就有状元之才,不行!老夫要请遍长安名流,给贾统好生造造势!” 经过今天这件事,贾统就算不是状元,也会被人当成状元! 好家伙,一人之力,击败弘文馆两次,甚至逼得孔颖达乞骸骨! 就算放在书院,又有几人能比? 柴家是军伍出身,能出个读书人,着实不容易! 退一万步讲,哪怕今日书院输了,对贾统的名声也没有任何影响。 造一造势,等同于为他进入朝堂铺路。 他转身朝着,柴令武那个被当成摆设的书房跑去。 刚跑没几步,又停下来,朝后边喊道:“去买炮竹,多多的买!等贾统回府之后,要好好热闹一番!” 第1163章 重开大考,给诸位一个机会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读书人看的当然是门道。 每一场交锋,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极为精彩。 哪怕是弘文馆的人,都不得不得承认,贾统实在是天纵奇才! 小小年纪,连赢两场,而且都胜得极为漂亮。 第一场赢了,或许可以归功于运气。 但第二场,可不仅仅是一道题。 二十道题,都答得完美无缺,堪称读书人的典范! 就连曾经任教于弘文馆的先生,看向贾统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 学问靠的,从来都不是运气。 有些时候,甚至不能将其归功于积累和坚持。 馆院之中,只要是能当先生的,哪一个不是名满天下之人? 光大儒,就好几十位! 谁不是读了一辈子书的? 而贾统,才读了几年? 这已经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读书的问题了,而是他连上辈子的学问,都没忘记的问题... 这一切,只能归功于...天赋! 李承乾兴奋的满脸通红。 太厉害了! 他已经确定,贾统不仅是书院的秘密武器,更是原始大杀器级别的秘密武器! 连胜两场,彻底击溃了弘文馆的底气。 于志宁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和贾统比第二场的中年人,早就晕过去了! 天纵奇才! 当然,如果柳白在场,丝毫都不会感觉到奇怪。 他在临走之前,给李承乾留下了一个小册子。 能够册上有名的,无不是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之人。 贾统,字知人,乃是贞观年第二位状元! 他这所谓的第二位状元,含金量甚至要超过第一位。 因为武德五年之时,朝廷重开科举,中状元的孙伏伽,早在大业年间,就已经中过一次状元了。 而且,他参加科举之时,早就已经有了官身。 这属于降维打击。 自武德五年后,科举一直未开。 停止了足足十年,直到历史上的贞观五年,才再度重开科举。 贾统一举夺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大唐的第一位状元,甚至可以说,是中原王朝的第一位状元! 毕竟,前隋的科举,跟大唐的科举,并不是一回事。 而贾统得到的状元,也要远超后世的那些状元。 他可是从学问被世家大族垄断,科举出题根本没有范围的情况下,才得到了状元! 后世学问大众化,科举划出考试范围,得到状元简直比贾统这回容易了千倍! 更何况,如今的贾统,得到了系统化的培养,又有图书馆做底蕴,比历史上的贾统,只强不弱! 除非,有真正的大儒,不顾脸皮,亲自上阵。 旁人谁是贾统的对手? 王勣划了很久的水,只当自己是在看热闹。 在第二场比完,贾统依旧没有下去的意思之时,他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还比吗?” 区区三个字,对于弘文馆而言,无异于是最大的讽刺。 看着正被李义府,往嘴里灌水的贾统,李纲的身形摇摇欲坠。 这两场下来,怕是谁都不敢再上去了。 失去了继续修学的信念,谁上去谁废! 难不成,让先生们上? 上岁数的先生,丢不起这个人。 年轻的先生,还真...真不一定是贾统的对手! 赢了不光彩,输了...弘文馆便会彻底被钉在耻辱架上! 况且,再输一场的话,就没有继续比下去的必要了。 赢下三场便胜出,连看李安年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候,李承乾和房玄龄他们才终于明白,李安年为什么要挑,最难的时务策了。 合着,根本不是他有多大本事,而是因为,李安年一早就知道,根本就轮不到他上场! 伺候了贾统半天,李义府把水壶放下。 他走到李纲面前,深施一礼。 “先生,还比吗?” 李纲很想说继续比,可是回头看看学生们,个个都低着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继续比试的勇气。 他长叹一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李义府笑道:“若是不比了,先生可以宣布结束了。” 李纲深吸一口气,下一刻,仿佛想明白了些什么,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阴鸷,连老夫都被你诓骗了进去!” 李义府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利用的,本就是李纲等人的贪念。 若是李纲不妄图为弘文馆扬名,便也不会答应,连战五场的约定。 直接考校李安年,书院早就败了! 可惜,木已成舟,万般皆休! 他们再也没有考校李安年的由头。 李安年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更是镜花水月,无从考证... 约定就是约定,不认账比输了更丢人。 李纲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也罢,书院的确远超弘文馆,日后领袖文坛,更是大唐之幸,老夫...” 他正要宣布认输,李安年忽然走了出来!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来到李纲面前,躬身作揖。 “先生...望您给学生,一个说话的机会...” 说着,他转向在场众多弘文馆学子。 “若弘文馆认输,那望仙楼二十万卷典籍,便归书院所有,可叹诸位修学多年,却堵住了报效朝廷之路,李安年愿代诸位,求院长开恩,重开大考,给诸位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就连书院的先生们都愣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汇集在李安年身上。 谁也不知道,这个慢吞吞的年轻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就不怕,弘文馆的人进了书院之后,查明他的真才实学,去朝廷举报? 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又让众人大跌眼镜。 李安年慢吞吞的来到中间。 本以为,他是要向王勣求情。 谁知道,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启奏监国太子,李安年确无真才实学,乃是因给书院直学许敬宗,送了五百贯的礼银,才得以进入书院,今见馆院之争,堵了无数读书人的路,心中不忍,自愿退出书院,望监国太子明察,望院长开恩!” 第1164章 还真是得了柳白的真传 这场比试,涌现出来很多奇怪的人物。 譬如连胜两场,一鸣惊人的贾统。 比如辞官乞还,默默离去的孔颖达。 又如稳坐当场,滋滋喝小酒,对结局堪称漠不关心的王勣。 可他们再奇怪,也奇怪不过李安年。 这个年轻人的脑子,莫非是坏掉了? 眼瞅着李纲都要认输了,竟然莫名其妙的自毁前程?! 他肯定是疯了! 否则,无法解释一切! 寂静! 无边的寂静... 宣政殿门前,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恍惚间,似乎有几只乌鸦,从上空飞过... 王勣才跟绿蚁要了一个新酒壶,刚塞进嘴里,此刻几乎要把包着铁皮的壶口咬下来了! 房玄龄等人看着李安年,浑身僵硬,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 李纲攥着自己的胡子,下巴被拉得老长。 于志宁正要站起来,一个踉跄从桌子后边栽到前边,愣是没人看见! 后边乌央乌央的人,没一个说话的。 很多人的动作都定格了。 只有一个人还在动。 那就是,最后边盘腿坐在地上,止不住哆嗦的...许敬宗! 他双拳紧握,口中喃喃自语。 “李义府,你可莫要误我...” 说完,他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大步向前方走去! 他这一动,整个世界,才活了过来... 房玄龄怒吼一声。 “莫要胡言...” 说完,猛地捂住嘴,疼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看样子,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这时候,谁还会在乎脸面? 本是大好的情况,一瞬之间,被李安年破坏得干干净净! 李安年疯没疯,旁人不知道,反正李承乾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眼瞅着就要结束了,李安年为何要突然横插一杠子? 李纲的表情很精彩。 他先是绝望,后来眼睛一亮,到最后,又变得满脸复杂。 绝望,是因为弘文馆败了,再无挽回的余地。 眼睛一亮,是因为李安年自爆丑闻,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脸色复杂,则是因为,李纲看到了李义府等人,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分明没有丝毫担心!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帮人又憋着坏呢! 现在,没人再敢小觑李义府他们这几个小娃娃了。 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得心应手,炉火纯青! 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带到坑里,还真是得了柳白的真传! 或许,这已经不是真传了,而是一群活脱脱的小柳白! 想当年,柳白就是这样,先示敌以弱,再突发奇兵。 用看似并不明显的手段,顷刻之间,翻转局面。 然后...翻转翻转再翻转! 直到,将对手玩的生无可恋,不想再活着... 眼熟! 十分眼熟! 恍惚间,李纲仿佛看到了,对面站着一群柳白! 地上,似乎还跪着一个... 正中央的李承乾,看着跪在自己不远处的李安年,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这么好的机会,弘文馆的人不用来做文章,才有了鬼! 可令他感到诧异的是...等了老半天,为何李纲他们,仿佛没有看见李安年一般。 一个个定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 王勣满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门牙,缓了缓,感觉稍微好转了一些,气哼哼的把酒瓶子丢在地上。 想了想,又有些心疼的捡了起来... 擦了擦酒壶上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打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舒坦的打了一个嗝。 “这群臭小子...” 他轻声骂了一句,眼中已经有了笑意。 “太子。” 李承乾还在愣神,听见王勣的声音,急忙回应,道:“晚辈在...” 王勣笑道:“待陛下回宫,望太子进言,将今日之事,著于《起居注》中,钦言此乃陛下之意,李义府等人不过听命行事而已。” 李承乾心中纳闷,却也知道,这不是问王勣的场合。 离着近的人,都听到了王勣这番话。 房玄龄他们是何等的机敏,一瞬间,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王先生此言大善!” 萧禹笑道:“起居郎隶属门下省,萧某这个侍中,责无旁贷,待陛下回宫,定亲自在《起居注》中记上一笔!” 王勣颔首微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绿蚁道:“咱们回去吧。” 绿蚁急忙将王勣搀扶起来。 众目睽睽之中,二人一前一后,向皇宫外走去。 书院的一众大佬,也纷纷起身,紧随着王勣离去。 剩下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似乎,今日已经没有精彩之处,值得继续看下去了。 也纷纷起身离去。 只剩下了书院第一届的毕业生们,还留在原地,不知为何。 房玄龄上前,对李承乾低语道:“这里交给老臣便是,还请太子回宫。” 李承乾虽然纳闷,但出于对房玄龄的信任,还是站起了起来,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回到了宣政殿内。 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房玄龄来到中央,先将李安年扶了起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后生!” 而后,目光在李义府等人的身上逐一扫过,欣赏的意味很浓。 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比试,以书院之胜告终,依照预定,将弘文馆封存在望仙楼内的典籍,悉数送入书院,天下日后,再无弘文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将许敬宗押入大理寺,待查明真相之后,依律论处!” 近处倒是没什么动静。 远处的弘文馆学生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不公平!” “分明还没有结束!李安年已经认罪伏法,为何不将其治罪!” “书院招考舞弊,于天下不公,理当对书院问罪!” 李纲听着耳边的嘈杂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他蓦得一转身,怒吼道:“都给老夫闭嘴!”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恍惚了一下,旋即喃喃道:“世间再无弘文馆...” ... 在李纲等人的强力约束之下,弘文馆的学生们,黯然离宫。 文武百官大多莫名其妙,尤其是将门的那些二杆子。 他们再精明,也不像某些读书人一样,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尉迟敬德想要问个究竟,来到近前,碰了一鼻子,只得讪讪离去。 把文武百官全都赶出去之后,房玄龄来到李义府跟前。 “房相...” 李义府等人纷纷拱手行礼。 房玄龄哈哈一笑,道:“尔等的毕业典礼很是精彩,老夫叹为观止!” 李义府腼腆一笑,道:“果然瞒不住房相...”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道:“下官有一事,想请房相出面。” 房玄龄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何事?” 李义府再次拱手。 “烦请房相,进宣政殿为太子解惑,我等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 房玄龄点了点头,道:“小事一桩!” 他本以为,李义府等人是想跟同届的学生们,好好庆贺一番。 来到宣政殿门口,回头一看,才发现,这群家伙拉着李安年,快步向皇宫门口跑去,似乎显得有些...慌张? “奇怪的年轻人...” 房玄龄嘟囔了一声,没有多想,走进宣政殿内... 第1165章 当朝第一人,不只是说说而已 自渭北投靠当今的陛下,连年征战,运筹幄,封公拜相,时至今日已近二十载! 可以说,很少有人能像房玄龄这般,了解李二。 若是将做皇帝比作一门艺术,那么李二无异于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若是将为官比作一门艺术,那么房玄龄,同样是当世绝巅! 君臣相知二十载,他们早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十分看好太子的房玄龄,决定今日和太子,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 无论是从往日的手段,还是从今日的表现上看,太子的资质,并不是很好。 至少,和李义府等人相比,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身在其位,有的事情必须要看通透。 看不清,哪怕有一点点的模糊,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他没有事先通禀,是想看看,太子殿下的态度。 身为宰相,他有这个资格。 莫说太子在大殿之中,就算李二当堂,他照样可以想进就进。 当朝第一人,不只是说说而已! 看见李承乾端坐正中,面色肃穆,旁边的条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杯子,房玄龄心中稍稍感到几分安慰。 太子虽比不上李义府等人老练通达,终究还是能看出深浅的。 他很清楚,有人会进来给他解惑,特意表明了求教的态度。 武顺走上前来,蹲身行礼。 “见过房相!” 房玄龄微微侧身,等武顺行完礼之后,这才转回来。 “顺儿小姐...” 武顺亲自将给条桌上的杯子,倒上热茶,再次蹲身行礼退下。 房玄龄落座,道:“太子可有疑惑?” 李承乾笑道:“本太子心中有万分疑惑,更为疑惑的却是,不知为何前来解惑的,会是房相?” 房玄龄将李义府等人匆匆离去的事情,跟李承乾说了一遍。 李承乾脸色微变,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 喝了一口茶,他淡淡的说道:“请房相解惑!” 房玄龄洒然一笑,道:“老臣且问太子,可知王先生,为何执意要将今日之事,记于《起居注》上,又为何言明,此法乃陛下所为?” 王勣说的很明白。 今天这件事情,必须都是皇帝陛下亲自谋划的。 而且,要记载于《起居注》之中,摘于史书之上,彻底盖棺定论! 李承乾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王先生是出于对本太子的爱护之心,弘文馆毕竟是皇爷爷所创,父皇一言以废之,已经削了皇爷爷的颜面,也只有父皇,才能彻底熄灭那些人的希望...若是让本太子出面,于名声不利...” 房玄龄点了点头,笑道:“太子能看到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却终究还是浅显了几分。” 他略一沉吟,再次发问。 “不知太子,可知晓李义府等人,意欲何为?” 李承乾幽幽的说道:“自然是要借打压弘文馆旧属之机,为书院毕业生扬名,自此以后,朝中再也无人胆敢小觑书院学子,同样,也为所有的书院学子,铺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场毕业典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本太子也心惊肉跳...” 房玄龄再次颔首。 “那么,李安年呢?” 李承乾一怔。 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李安年在其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房玄龄笑道:“太子莫要看他性子慢,实际上,他对于人心的掌握,丝毫不在李义府等人之下!” “愿闻其详...” 李承乾拱了拱手。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道:“示敌以弱,方能看清玄虚,旁人都以为,李安年只是个偷奸耍滑,惯爱使小聪明的混子,此人实则满腔雄心壮志,为跻身朝堂,不惜搅动天下风云,令无数读书人为其冲锋陷阵...” “这种人,若是用得好,便是国之利器,用不好,也极有可能成为大奸大佞!” 李承乾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房相的意思是...李安年才是幕后的策划人?” 房玄龄点了点头。 “那李义府等人,为何对其信任有加?” 房玄龄这一次,摇了摇头。 “未必信任,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罢了...李义府等人代表书院,借李安年之事,挑起馆院之争,为他们搏了一个好前程,而李安年也顺势进入朝堂的目光,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说着,房玄龄意味深长的一笑。 “相比于李安年,李义府等人才是真正的用计高手,若非他们的约束,李安年怎么可能到最后一刻,出面阐明真相,说自己是靠着贿赂,才进入书院的?无非是李义府等人逼着他,要成全书院的名声罢了!” “李安年看出了李义府等人的需求,李义府等人也看到了李安年的野心,双方互相利用,又互相依仗,才早就了当下的局面...” “书院大势已成,弘文馆再无重建之可能,甚至于...李安年那最后一番话,足以让大部分弘文馆旧属的动心,直接改投书院名下!” 说到这,房玄龄喝了一口茶,啧啧片刻,道:“那许敬宗也是好命,当年的十八学士之中,只他一人还在下边厮混,也该到他出头的时候了。” 李承乾听得冷汗直冒。 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隐情... 至于许敬宗...无非就是给李安年他们,背了一个黑锅罢了。 五百贯,恰好处在大唐律法的某一个门槛上。 多一文钱,许敬宗就该被流放了。 如今,也只不过是降级而已。 反正他又没有爵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义府等人欠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连带着书院所有毕业生,都欠他这个人情。 甚至于,王勣等书院大佬,也要多多拂照于他。 这个黑锅,背的简直太值了! “那...方才房相说,本太子看的浅显之处,又当如何解释?” 房玄龄沉默良久,道:“此言本不该出自老臣之口,理应由太子的老师,亦或是李义府等人,与太子相交莫逆之人来补上,可恰如其分,老臣便当做,代柳白当一回太子的老师...”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此事关乎...帝王心术!” 第1166章 大买卖,当然要显得阔气 严格来说,所谓的‘帝王心术’,只是一个伪命题罢了。 身为帝王,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心术’那么简单。 御下之道,在乎的平衡,在乎决心,同样在乎一颗仁心。 而真正道明这一切的书籍,到现在,还没出世呢... 或许,再晚上几十年,这种词汇,才能大行其道。 一切,都源于三本书。 这三本书,恰恰都出自大唐王朝! 一本,是李二亲自撰写的《帝范》,一本是记录李二和群臣对言的《贞观政要》,最后一本,则是后来虞世南等人编纂的,集百家智慧与权谋于一体的《群书治要》! 这三本,几乎汇集了身为帝王的所有智慧。 自李治之后,便是历代帝王的案头挚爱。 可惜,李承乾早生了几年。 加上小时候不怎么受李二待见,时至今日,依旧没人给他讲授,这所谓的‘帝王心术’。 而今,他的太子之名前,加了‘监国’二字,身份已经不同。 陛下不知何时回朝,大事小情皆由太子负责。 若是不补上这一课,迟早会出乱子! 正好借馆院之争,跟李承乾好好说道说道。 “帝王心术,无非在乎规矩二字,帝王应守规,群臣亦要守规,王先生命门下将今日之事,记于《起居注》之上,完全是出于对太子的爱护之心...” 房玄龄讲了很多。 两人在宣政殿中,一待就是大半天! 以至于两人都忘了,馆院之争,似乎还没有彻底结束。 没人知道,李义府等人匆匆离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 自柳叶轩掀起喝茶的风尚之后,各式各样的茶楼遍地开花。 光长安城的内城,就有近三十家茶楼。 过去也不是没有茶楼,只可惜,大部分很难适应口味略重的煎茶。 流传了几百年的药茶,也没什么人爱喝。 随着新式茶楼的兴起,有钱人们的闲暇时光,终于不是在大街上瞎溜达了。 柳家并没有藏私。 偌大的茶叶市场,是不可能做到一家独大的。 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喝得起柳叶轩出品的茶,因此,低端市场也就让给了旁人来做。 通善坊的一家茶楼,便是周围老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 受到柳叶轩的影响,而今所有的茶楼,全都以‘轩’为名。 雨竹轩,价格亲民,装潢考究。 最难的,是请了曾经在柳叶轩工作过一段时间的说书先生。 一碗茶不过七八文,就算不能续热水,但比柳叶轩,也便宜成百上千倍了! 柳叶轩出品的故事,自然是不能说的。 早有人将《西游记》、《八仙全传》之类的故事,编纂成册,归柳氏书局出版。 外边敢说? 必定会吃好几年的官司! 因此,外边的茶楼,顶多说一说当下的趣闻,亦或是旁人售卖的戏本。 暖炉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七八个人。 李义府当起了照看客人的小伙计,挨个给众人倒水。 茶叶一般。 这让喝惯了书院专供茶叶的马周等人,颇为不满。 读书人都是要熬夜苦修的,没有茶的日子,压根没法活。 书院里,三文钱能买半个多月的量。 放在市面上,三十贯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这也是书院学子,众多的福利之一。 “王掌柜喝茶!” “刘掌柜喝茶!” “...” 李义府把热水倒完,随手丢给一旁的小伙计。 想要谈点正事,没个地方可不行。 大买卖,当然要显得阔气! 今日特意将这雨竹轩包下来,就是让他们瞧瞧,书院的爷们儿有多豪横! 当然,其他地方也包不下来。 若非上官仪写的戏本,常被雨竹轩的说书先生用,恐怕也力有不逮。 在场的,一共有三位掌柜。 清一水,都是贩售读书人用具的大买卖人。 而且,他们全都是行首! 长安城,一个行当的行首,身份自然是很尊贵的。 但相比于官员,还是差了八条街。 这群学生里,官最低的也是七品的待诏侍御史,李义府甚至已经进了六品! 可惜的是,身份再尊贵,也没办法当银子花。 即便李二,也不好总欠账。 该还的,始终都要还。 文房四宝行当的行首王掌柜,正是之前堵在皇宫门口,要账的那白发老者。 “李大人,这账可实在不能再拖着了,咱们出于对书院的信任,一文钱的预付款都没收,如今几百号工匠成天围在老夫家门口,再等半天,估计就要砸门抢东西了!” 王掌柜说的痛心疾首,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李义府笑道:“今日找三位行首前来,却是有另外一桩大事要商议!” 他看了沉默不语的李安年一眼。 继续道:“我等打算,再订购两千套一应用具!” 王掌柜倒是不惊讶。 毕竟之前的买卖,远超这个数字。 “若是能把之前的账目结清楚,区区两千套罢了,三日便可交货!” 李义府摇了摇头,道:“这两千套用具,需要三位免费提供。” 看得出来,这三位掌柜已经强忍着愤怒了。 若是换成别人,他们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之前的欠款,一文钱都没见着,竟然还想索要好处? 李义府的笑容愈发浓郁。 “虱子多了不咬人,三位也清楚,我等现在骑虎难下,欠了诸位一共...一共...” 他扭头看向马周。 “欠了多少来着?” 不等马周回话,一旁的刘掌柜冷冷的说道:“七万四千贯!” 李义府点点头,道:“对,一共才七万四千贯而已。” 王掌柜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道:“李大人,七万四千贯在您看来是小数目,可我等的行当本就市场小,利润少,这七万四千贯,够买我们这些行首的命了!” “王掌柜稍安勿躁...” 李义府和马周一左一右,将王掌柜劝住,重新坐下。 “三位也见了,我书院在今日的馆院之争中,大放异彩,想必用不了几天,原本那些弘文馆的学生,必定会改投我书院名下,再加上我书院原本的学生...这是多少人?” 王掌柜眉头紧锁,道:“李大人说的在理,可你有何把握,让所有人学生都买上一套?” 李义府嘿然一笑,搓了搓手指。 “那就要看,以三位为代表的诸位行首,有多大的诚意了...” 第1167章 这样的人,万万不可得罪 一桩生意的大小,主要是靠市场规模来衡量的。 市场规模够大,小小的铁锭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书院学生的人数,自然是够多的。 抛除去第一届的精英不算,从第二届开始,每一届都会多出将近一倍的人! 等招考结果出来之后,最新一届的人数,更是会直线上升! 不出意外的话,新一届的入学之后,书院学生的数量,将会达到恐怖的六万人! 六万人,是什么概念? 时至今日,大唐国力已趋近巅峰。 人口爆炸式的增长,新生儿的数量,在短短几年之中,增长了近五倍。 武德年间,一千户以下为下县,两千户以上为中县,六千户以上为上县。 就算按照普普通通的一户四丁来算,书院学生的规模,都要比上县人口,多得多! 换句话说,这桩生意若是做成了,利润也足以用‘万贯’来计量! 文房四宝之类的生意,本就做不起来。 读书人毕竟只是少数,而是多出身于世家大族。 他们才看不上一般的货色,都是去找专人定做,甚至于,有些豪族家中,就有专门制作文具的匠人! 莫说利润万贯,即便流水是万贯,也足以称得上罕见的大买卖了! 李义府这番话的分量,着实不轻。 “当然,若是诸位不想做,我等尽可以和柳家合作,只是担心柳家看不上这点小买卖,才和诸位商量这么久...” 李义府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他拿准了这几位行首的心态。 长安城中,近百位行首,就数他们这个混得差。 柳家超市的货物吞吐量固然大,但都是从原产地进货,哪里会从长安找货源? 经过仔细的调研,李义府等人认为,这几个行首,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 李安年清了清嗓子,慢慢悠悠的将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轻轻放下之后,才开口道:“之前诸位已经交付了两万套用具,这些钱,一文不少,迟早都会落入诸位的口袋里,不过,要想长期合作,诸位还需要展现出诚意来。” 什么是诚意? 诚意就是...先赊着! 王掌柜不敢怠慢李安年。 长安城之中已经传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把弘文馆的老家伙们全都玩了。 自己挑明是通过贿赂进入书院的,愣是毫发无伤! 反倒把受贿的人,送进了大理寺... 这样的人,万万不可得罪! “小李公子,话不是这么说的,之前那两万套用具,都已经卖出去了,老朽亲眼所见,参加书院大考之学子,用得全都是咱们的东西...您几位已经有了银子,何必拖欠老朽等人的工钱?”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李义府他们,为何执意不肯给钱? 憋着坏呢? 倒也不大可能。 说一千道一万,太子那红彤彤的印戳,就盖在合同上,这种事情可做不得假。 要是跟他们要不来银子,大不了再去趟皇宫,找太子要便是。 李义府的态度却依旧强硬。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掌柜,道:“实话实说,区区几万贯罢了,还不至于赔上我等的名声,若是真拿不出来,诸位找太子要也行,找柳先生要也可...但我等需要的,始终是几位的诚意!” 三位掌柜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王掌柜苦笑道:“若是无法给下面的人结工钱,怕是我等要被他们活活逼死...” 李义府不置可否的说道:“那是你们的问题。” 王掌柜三人的表情,愈发的苦涩了。 他们倒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不了,去股事局借款便是了。 可惜的是,股事局的住房贷款,利息很低,可做生意用的贷款,利息并不比市面上,那些放‘子钱’的低多少。 唯一的优势,在于可信。 最起码,还不上银子了,不至于有人上门去强抢自己的妻女。 若非无可奈何,他们也不愿再去麻烦太子。 至于柳家...他们压根连想都没想! 那纯属找死行为! “罢了,罢了...” 王掌柜三人站起来,拱了拱手。 “老朽先告辞一步的,至少,也要给手底下的匠人们,一个交代...” “三位慢走!” 李义府等人起身相送。 不多时,又坐了回来。 刚一坐下,包括李安年在内,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拖上十天半个月,等银子周转开,这次危机就算是过去了...” 上官仪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家里固然有钱,但几万贯也不是小数目。 再者说,李义府等人也不会同意他拿家里的钱,摆平兄弟们自己的事情。 来济看着李安年,问道:“之前那两万套文具的银子,你给出去了吗?” 李安年抹了一把脸,长出了一口气道:“按照义府兄的吩咐,一半给了许先生,一半留在《致知》编委会,充当公款。” 张柬之嘿然一笑,道:“许先生这黑锅,背得不亏,我等可从来都不欠人情,加上一万三千贯的补偿,他应该能老老实实的,在天牢里蹲上一段时间。” 李义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这几天把我累惨了,今天且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毕业典礼,可不敢含糊!” 说完,也不打招呼,起身离去。 他家就在附近,溜达一会儿就到了。 原本马周等人,也借住在李义府家。 可听他的意思,今天好像不怎么乐意接待他们。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上官仪。 上官仪眼睛一突。 “没搞错吧?就算银子给出去一大部分,你们手里应该也有点富裕!” 来济烦躁的说道:“我们的银子还要补贴家用,杀肥鸡的好时候,怎能放过你?” 说完,几人架起上官仪,就往外走。 看方向,去的并非是上官家的宅子,似乎是...平康坊。 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过来收拾桌子。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两块碎银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头儿,咱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这群家伙早就安排好了。” 一直趴在柜台后,仿佛睡着了一半的掌柜,抬起头来。 赫然是已经在泰记供职一年之久的刘仁轨! “那就写成密信,如实禀报,一份送去蜀中,一份送去岭南。” 第1168章 年轻人,可以理解 大唐的南北方划分,和后世的差不多。 一般都是以秦岭为界。 当然,这只是官方的划分罢了。 对于老百姓而言,在自己南边的,才是南方。 在自己北边的,就是北方。 不过,对于岭南道春州的百姓而言,南北方的概念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基本上,除了几个海外的小岛之外,没什么比他们更靠南的了。 北方大雪漫天,这里依旧温暖。 正午的时候,甚至有些热! 柳白一行人进入岭南的时候,就已经换下了棉衣。 这种地方,穿个长衫也就勉强度日。 大部分百姓,都穿着富有地方特色的短袖褂子。 春州,乃岭南重镇。 在这片由冼夫人的后代统治的地区内,汉人早已生根发芽,其他民族的百姓虽说不少,但数量早已远远无法和汉人抗衡。 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到汉人的一成。 中原王朝总是这样。 没有任何一位帝王,喜欢毫无意义的战争。 汉人那强大的同化性,才是世上最为坚硬的武器。 来到春州,有三个目的。 首先,春州是冯智戴的地盘。 这货在书院读了两年书,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比个小媳妇,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柳白临走的时候,这货特意将春州刺史的大印,交给柳白。 请柳白帮着看看春州,若有紧急要务,也能帮助处理一二。 其次,春州乃是前往岭南道首府南海郡的必经之路。 走了大半个月,在春州歇歇脚,才好继续启程。 最后一个原因,在于春州乃是柳家超市最大的货源地之一。 东家来了,自然要好好查查账。 一方面是真想查一查,以确定未来对于春州的政策规划。 二来,也是给当地的柳家员工,填上点信心。 岭南可不是蜀中! 作为重点发展地区,柳家在岭南的产业,甚至比关中还要多! 走在春州的大街上,随处可以看见门匾上柳叶形的标记。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里边的柳婉儿、柳蓉儿,乃至张知兰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们都是头一次来岭南,对于这个地方,神往已久了。 除了沈威他们几个,迎来送往,经常出差的泰记员工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头一次来。 不过,岭南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少新鲜感。 发展岭南的策略,多半出自他们的手笔。 就连柴令武,恐怕都比一般的岭南本土人,更加了解岭南。 做生意,消息至关重要。 有时候,甚至连地域山川,河流走向,天色气候,都是需要去研究的。 众人的落脚点,选择在了城中央的一间货栈之中。 所谓货栈,就是货物的中转站。 春州大部分的物产,都会先集中在这间货栈之中,再通过商队,送往各地。 有了当年去幽州的经验,柳白没有把自己到来的消息,提前告诉岭南大掌柜老马。 想当初,幽州大掌柜老周为了迎接柳白,恨不得把全城得人都忽悠出来。 还不够丢人的... 这一回,是进了城才找人通知的老马。 “少爷!我的好少爷啊!” 老马踉踉跄跄的跑过来,要给柳白磕头。 柳白急忙把他拉住。 老头子也六十好几岁了,冒冒失失的别再伤着。 站好了之后,老马忍不住激动的说道:“老周和老刘招待了少爷一回,说了好几年,少于您这回可要在岭南多住上一段时间!” 说完,他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拉了过来。 “小侄拜见柳叔叔!” 年轻人看上去比柳白大了几岁,这个‘叔叔’却叫得格外瓷实。 柳白笑道:“原来是慎微啊...” 张顗,字慎微,乃是郧国公张亮的独子。 他是书院唯一一个,即将毕业忽然退学的人。 主要是因为,张亮统御着大唐唯一的一支舰队,除了要守卫沿海一带的安全,还要主持近海商船的一应事宜。 可他毕竟是朝廷的国公,没有合适的名分,总待在岭南不像话。 于是,只好将张慎微安排在岭南,专门负责海上商队的运行。 小伙子原本是白白净净的后生,没想到,这才短短大半年,就晒成了黑炭头。 唯独一口小白牙,咧嘴一笑,晃得人眼晕。 众所周知,郧国公张亮,跟柳白好得穿一条裤子。 张顗更清楚,自己过活,全都仰仗着柳白。 当然要恭敬几分! 给柳白行完礼,又跑到马车跟前。 “见过两位婶婶!” 马车里传来柳婉儿的声音。 “慎微,一会儿去后边取东西,是你娘亲托我们捎来的。” 柳婉儿和柳蓉儿在长安交游广阔,闺蜜甚多。 张亮的继室李氏,便是其一。 只不过,李氏并非张顗的生母,似乎没有多少感情。 张顗拱手道:“谢过婶婶。” 柳白很看好这个努力的小伙子。 当年他的成绩很好,在军事学院数一数二。 李承诫作乱之初,还曾立下过些许功劳。 若非为了岭南的产业,他的成就不会比李义府等人低多少。 来了岭南,等于断绝了他在官场上的前途,这辈子只能跟着跑船。 从这个方面看,长安城中跟岭南商队利益相关的人,基本都欠了张顗,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这些日子,慎微表现如何?” 见张顗去给柴令武他们寒暄,柳白对老马问道。 老马看了张顗一眼,目光之中,满是欣赏的意味。 “小伙子不骄不躁,是个好后生,就是生活作风不怎么检点,倒也无伤大雅。” 柳白笑了笑。 张顗比他老子张亮生得俊秀多了,到了没人约束的地方,不四处拈花惹草才怪。 年轻人,可以理解。 只要不作奸犯科,他娶百八十个老婆,也没人在乎。 “这几日莫要给慎微安排其他任务,让他跟我少爷我四处走走。” 老马一怔,旋即大喜。 “那我老马,便代慎微多谢少爷了!” 柳白一怔。 看上去,老马对张顗不错啊! 第1169章 柴令武又倒霉了 岭南景色秀丽,气候宜人,空气湿润最适合将养。 舒适的环境,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修补好了众人赶路的疲乏。 按照惯例,到达一个新的地方,休息够了之后,柳白这个‘大家长’,要清点人数。 这是从前,带着一大群乱七八糟的熊孩子出门,养出来的习惯。 李承乾他们那个年龄段的,算是长大了一些,最起码,做事情之前知道过过脑子。 他们小时候,可不是这样! 那真是,一扭脸就能丢一个,走三步就跑没影! 李祐和李愔,完美的继承了他们那几个哥哥,不着四六的脾气秉性。 出门不看好了,还不定闯出什么祸来! 当然,还要算上柴令武,这个越活越回去的家伙。 货栈给大东家腾出一个院子。 春州城里,几乎没有比柳家货栈,更大的建筑群了。 就连冯智戴的春州刺史府,都比不上柳家货栈的一半。 要知道,对于超市而言,春州是最大的货源供给地,而对于春州而言,超市订货更是主要收入来源,没有之一! 全城的百姓,几乎都靠着给超市供货过活。 有一定程度的资源和政策倾斜,是很正常的。 所以,柳家的货栈,不必像其他人家那样,开在荒郊野岭之中。 出门就是主干道,直通城门,出了城门就是官道,一路通往江南道的抚州。 而后换乘水路,途径淮南,一路抵达关中。 再通过关中强大的交通运输能力,输往大唐各地。 柳白打算赶紧点完人数,然后去查查账。 头一次来岭南,账目上的事情可不能含糊。 柳家能屹立不倒,无外乎是两个原因。 一是柳白创立下的雄厚资本和背景,二便是柳家完全严密的管理条例。 账目上一旦出了岔子,就代表着管理上出现了疏忽。 把人都召集在院子里。 除了柳婉儿和柳蓉儿,带着老马送来的丫鬟们整理行装之外,其他人都到了。 唯独不见了...柴令武。 柳白刚还瞧见,柳婉儿带着张知兰,指挥丫鬟们从马车往下搬东西。 所以,柴令武不是跟张知兰去‘鬼混’了。 随手把李祐拽过来。 “你表哥呢?” 李祐眨巴眨巴大眼睛,道:“我不知道啊!” 柳白太了解这几个小娃娃了。 撒谎? 一手揪住脖领子,另一手攥成拳,在李祐脑瓜顶上,使劲钻了那么一下。 李祐顿时哭爹喊娘的叫唤了起来。 “哇呀呀呀…我说我说...” 他指着大门口,道:“表哥刚才出门去了,我瞧见他跟张顗一块走的!” 柳白脸一黑。 张顗的生活作风不怎么检点,在长安的时候,就总听说他的风流韵事。 这俩人一碰见,狼狈为奸,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春州的风月场所,是出了名的多! “许褚!” 柳白阴着脸,道:“把他们抓回来!” 许褚二话不说,拔腿往外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柴绍交游广阔,像柴令武这种官二代,多的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或是跟随父辈在外为官,或是独自外派。 导致如今,柴令武也成了交友遍天下的人物。 每到一个地方,总能碰见那么几个,急着带他出去玩的家伙。 柳白很清楚男人的本性。 这年头,逛一逛风月场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甚至可以说,是风雅之举。 可万事有度,柳白可以不管柴令武去哪。 却绝对不能上瘾! 那只能害了他自己。 而看现在的架势,柴令武已经有了上瘾的苗头。 一来二去,不管是染上点病,还是被李二发现,柴令武都完了... 清点完人数,柳白冷着脸,带着王守仁去找老马查账。 李祐和李愔小哥儿俩,低声不知商量了些什么,鬼鬼祟祟的逃出门去,一扭脸就不见了。 ... 春州是一个很新的城市。 武德四年初置,直到现在多大十六万的人口,只用了区区十年左右的时光。 岭南大部分的城市,都是这样。 主要是因为,这符合岭南的发展方向。 其次,也是为了牵制冯盎,不让其做大。 这是很明显,却令人无法拒绝的推恩令。 冯盎的儿子,多的数不过来,估计他自己都认不全。 像冯智戴这样,比较受到重视的儿子,无一不是岭南一州之地的刺史。 一个新兴城市的经济,想要迅速发展,总离不开两种产业。 首先是商贸。 春州丰富的物产,是经济发展的基石。 其次,便是以青楼为代表的,半白半黑的灰色产业。 这些产业需要缴纳的税额,都高的吓人。 事实上,若是仔细研究这些,发展极其迅速的城市,总能发现这些灰色产业的踪迹。 春州的青楼...可谓遍地开花! 张顗这种花花公子,在长安的时候,是春风阁的常客。 到了春州,岂有不好好玩耍一番的道理? “令武,春州是个好地方,处处好风光,哥哥带你四处转一转!” 张顗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带着柴令武走街串巷,四处瞎溜达。 春州不是长安,也不在内陆,压根就没有宵禁的说法。 因此,基本上没有在白天开门的青楼。 等天色渐晚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挑起灯笼,才是青楼这种地方,撑开口袋赚银子的好时机。 两人现在,八成是过来踩点的。 “好好好!” 柴令武笑容满脸,如沐春风,连着说了一串的‘好’。 这条街,位于春州城的西侧,巧合的是,地理位置和长安城的平康坊差不多。 而且,都是风月场所一条街! 虽说都关着门,但那浓浓腻腻的脂粉气,怎么都散不掉。 “咱们兄弟是难逢的知己,今晚一定要好生喝上几杯!” 柴令武心情大好,揽着张顗的肩膀,哈哈大笑。 “就定在这一家了,哥哥我和兰香院的东家平常关系不错,回去安排安排,天黑了咱们就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扭头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碰见‘一堵墙’... 柴令武像被电了一般,浑身猛地一颤,脸色骤变。 第1170章 王守仁是会劝告旁人的主? “许...许大哥!” 柴令武吓得腿肚子都转筋。 他以为,到了岭南,柳白就不会清点人数了。 这里毕竟算是半个自己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自己溜出来了! 张顗一愣,却不像柴令武似的。 在他的认知里,逛逛青楼算不得多大的事。 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他也时常跟着朋友们出去玩,甚至还能瞧见书院的几位先生。 也没谁受过罚。 带柴令武出来玩,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他驸马爷的身份。 可天高皇帝远的,在岭南出来耍耍,还怕皇帝知道? “许大哥!” 张顗笑嘻嘻的打招呼。 许褚不理他,直勾勾的盯着柴令武。 忽然一伸手,将他拽过来。 “少爷让你回去。” 柴令武哪敢反抗? 这时候,他敢动动手指头,就会迎来一顿胖揍! 可张顗不知道啊! 他清楚许褚在柳家的地位,却并不知道,许褚的脾气秉性。 “许大哥,许大哥!晚上一起来便是!令武老弟他...” 许褚手臂轻轻一震,就把张顗给震飞了出去... 其实这也怪不得张顗。 大部分贵族身边的随从,都是难得的八面玲珑之人。 主人家都要靠他们交际。 换了旁人,嘻嘻哈哈几句,也就过去了。 说不定还会答应,晚上一起乐呵乐呵。 唯独柳白是个例外。 许褚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不知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压根懒得去琢磨这些。 从来都不跟任何人讲情面! “张顗,少爷让你回去后,找老马领罚。” 说完,许褚拽着柴令武就走! 张顗一脸懵逼的坐在地上,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的么...” 他挠了挠头,从地上爬起来,叹了一口气。 “看来,日子不好过了...” ... 许褚没有骑马,大踏步的往回走。 他个子高,步伐也就大,一步抵得上常人三步。 被他拽着脖领子的柴令武,像个风筝一样,在许褚身旁来回咣当。 不多时,就晃了个七荤八素。 “许大哥,慢点,慢点!” 许褚不理他,很快就来到了货栈大门口。 柴令武趴在地上就吐了。 “哇——” 旁边经过的人,纷纷捂着口鼻躲着他走,一脸的嫌弃。 柴令武吐得两眼泪汪汪。 后边不远处,张顗正撒丫子狂奔。 许褚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等张顗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柴令武擦着嘴站起来,看向许褚的目光,充满了幽怨。 王守仁笑吟吟的走出来。 “少爷刚要给你们安排点任务,你们就弄这么一出,自己掂量着办吧...” 他伸手在柴令武身上某处轻轻一捏,柴令武的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 张顗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 “王先生...” 王守仁点了点头。 “令武跟着我去找少爷,慎微去找老马。” 说完,转身往回走。 柴令武小心翼翼的跟在王守仁身后。 虽说王守仁也是柳白身边的两大‘金刚’之一,但却要比许褚,好打交道多了。 “柳大哥打算让我去哪?莫不是要让我回长安?” 王守仁脚步忽然一定。 柴令武也赶紧停下。 “令武...” 王守仁的声音,莫名变得有些低沉。 柴令武心里‘咯噔’一下。 王守仁转向柴令武,语重心长的说道:“你须知晓,少爷在你身上付诸的心血,绝对不比承乾少...执掌柳叶轩,让你的身家堪比长安顶级富豪,辽东一战,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被封爵平阳侯...” 说到这,王守仁一顿。 他轻轻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 “人总是要长大的,想想承乾,如今当了监国太子,整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再想想处默,你们年龄相仿,他却整日在军营之中苦熬资历,相比之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柴令武脸色苍白,嘴角抽搐。 “您就直接说,柳大哥又打算让我去干什么苦差事就好了...” 如果用这般语气说话的是沈万三,柴令武当然会信他真的是在劝告自己。 若是王勣、孙思邈、李时珍,以及一众叔伯,他也会信。 甚至,如果说这番话的是柳白,柴令武都会信! 可偏偏,说这番话的人是王守仁! 王守仁是会劝告旁人的主? 这位爷,属于那种看着温文尔雅,实际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 在他眼里,除了柳白之外,剩下的人根本就没有疏近之分! 他这么说话,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要吃苦头了。 大苦头! 柴令武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 也不知下了什么决定。 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王守仁拍过柴令武肩膀后,就一直没有离开的手,忽然用上了几分力道! 要知道,这可是王守仁! 身手数一数二的强人! 跟着张三丰练了几天内家的功夫之后,身手更上一层楼。 似乎是卡住了柴令武身上的某处关键骨节,一瞬间,柴令武整个人都麻了! 王守仁笑眯眯的说道:“这么说,只是让你提前有个准备,少爷说,既然你喜欢从长安跑出来,那么短时间内,就不要回去了。” 说完,在柴令武后背上,轻轻一拍。 柴令武顿时向前扑去。 踉跄了几步,恰好踏入柳白所在的房间... 砰—— 大门关上。 柴令武面对的人,变成了同样笑眯眯的柳白。 ... 傍晚时分,柴令武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路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趴在一张长条椅子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张顗。 一股无名之火,猛地腾起! 柴令武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张顗身后,一巴掌狠狠的趴在那厮的屁股上! “哇啊!!!” 张顗杀猪似的嚎叫了起来。 “都怪你!还他娘的兰香院?老子被你害惨了知不知道?!” 张顗的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莫要打了!莫要打了!” 柴令武额头青筋暴起。 “就因为你,老子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两年!两年!这他娘的不就是流放吗?!两年之后,老子恐怕会晒得比你还像个黑鬼!” 第1171章 你要干什么?告诉你,我可是正经人 兰香院是铁定去不成了。 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被搜罗走,脑袋上绑头发的金冠,都被人撸了下来。 难兄难弟的生活标准直线下降,到了晚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能找个货仓,凑合一宿。 想想白天的时候,还琢磨着天黑之后,在兰香院潇洒。 如今却挤在货仓里,躺在一堆干柴上,何等的悲哀... 张顗脱了裤子,自己给自己上药,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瞧了气哼哼的柴令武一眼,估计他也不会帮自己。 张顗叹了一口气,索性连药都不上了。 军事书院出来的人,身子骨都是铁打的。 几板子而已,忍忍就能过去,疼痛什么的都是毛毛雨。 夜半十分,整个货栈静悄悄的。 干柴堆实在是硌得慌,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们,丝毫睡意都没有。 张顗没话找话道:“你们家柳大哥不至于如此狠心吧?让你在岭南待上两年,巴陵公主怎么办?” 柴令武双手摩挲着一根小草棍,坐在柴火垛边上,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璀璨的星河。 “你还别说,静下心来想想,的确还挺对不起巴陵的...” 张顗一脸的鄙夷之色。 “有这良心,你何必偷偷跑出长安?” 柴令武把小草棍叼在嘴里,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两条腿在柴火垛边上前后晃悠。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确实有点丧良心,等回到长安之后,应该跟巴陵和知兰,好好的过日子。” 张顗连屁股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吃惊的爬起来,盯着柴令武看。 “你还真想在岭南待两年?” 柴令武斜了他一眼,道:“你都在岭南扎下根来了,我为何不行?” “过两天等风头过去,你去好好求求你柳大哥,实在不行,就去求大夫人和二夫人,岭南这鬼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 张顗的脸色很严肃。 他缓缓解开衣襟。 柴令武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退到一边。 “你...你要干什么?告诉你,我可是正经人!” 张顗翻了个白眼,解开衣襟之后,指着自己的前心的位置。 柴令武瞳孔蓦得一缩! 张顗的前心上,赫然有好几道,恐怖的伤疤! 看样子,才好了没多久,疤痕都是新的。 “别以为冯家在岭南有多大的威信,这里的僚人、侗人,无不将汉人视为仇寇,哥哥我不过在岭南待了大半年,数度濒死...” 他指着前心上,最大的一条伤疤。 “这一箭,几乎挨着心脏擦过去,若不是在书院学了自救的本事,我早就死透了!” 说着,张顗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岭南有一种树,名叫见血封喉,这里的僚人和侗人,习惯把树的汁液,抹在箭头上,我亲眼所见,一头野猪擦破了点皮,没过多久就死硬了!” 柴令武吞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太夸张了吧?” 张顗冷笑一声,道:“给你看点更夸张的。” 说着,他卷起了裤腿。 只见,在他的左边小腿上,有一大块黑漆漆的皮肉,而且明显瘪了下去。 柴令武也是上过战场的。 一看就知道,这块皮肉早已经坏死,是被人用刀子剃下来的! 按理说,以张顗的身份,不可能去冲锋陷阵。 他究竟从哪,受到这么重的伤? “在岭南,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绝境,刚来的时候,我带着商队前往廉州,蹚过一片水沼地...当时还没什么感觉,过了老半天,才发现腿肚子不对劲,低头一看...” 张顗双手比划了一个扁圆形的东西。 “那么大一只蚂蟥,趴在我腿肚子上吸了半天的血,我愣是没发现...后来发了三天的烧,差点死掉,若不是临来的时候,找孙神仙要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恐怕...” 他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后怕。 虽说张亮把他弄到岭南,是为了主持海外贸易的事宜。 但他终究太年轻了一些。 经验太少,需要好好磨炼。 这大半年,除了学习船上需要用到的知识外,也不能闲着。 主要工作,就是跟着商队东奔西走学东西。 而显然,柴令武要留在岭南的话,也要经过这一步。 柴令武干笑几声,莫名的伸手,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我他娘的还真是贱骨头,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提前把自己阉了...” 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虫子!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他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大虫子。 可在岭南,蟑螂能长成北方的蜻蜓那么大! 想想蚂蟥趴在人身上吸血的场景,柴令武一阵阵的浑身发麻。 “我张家的根基在海上,我这辈子,注定就在岭南过活,但你不一样...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哥哥我都劝你,千万不要留在岭南!” 柴令武苦笑一声,道:“说什么都晚了,你能想到我可以去求婉儿姐他们,柳大哥会想不到?他能说出让我留在岭南的话,肯定早就已经把我回长安的路,全都堵死了!” 他把嘴里都快嚼烂的小草棍吐掉。 软踏踏的坐下来。 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猛地站起来。 “不行!就算留在岭南,也要给自己拿到足够傍身的筹码!” 说完,他快步向外走去。 ... 货栈的住宿条件其实很不错。 除了白天比较吵闹之外,没有其他可挑剔的地方。 柳白在后院的一个小房子里查账。 老马陪在一边,不时得往灯里填上点油。 “这几年辛苦你了,岭南已经成了家里的第一大进项,等倭国那边消停了,就把你调回去,一把年级也该享享福,正好让老李给你调理调理身体。” 柳白把账本合上,一边揉眼睛一边说道。 老马笑呵呵的道:“少爷您放宽心,我们这些人虽然都老了,可放在哪,秤杆都要往下沉一沉,小一辈的年轻人里,没几个看得上眼的,想当大掌柜,也要再多磨砺几年才是。” 说完,他顿了顿,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您难道真想把令武少爷,留在岭南当大掌柜?” 柳白喝了一口茶,道:“就像你说的,他们想当大掌柜,还要多历练几年才行,令武的本事是有了,但性子还是太过跳脱,难当大任...” 叩叩叩—— 就在此时,外边想起了敲门声。 柳白笑道:“你瞧,这就沉不住气了。” 第1172章 天下将会迎来,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门是从里边拴上的。 老马走过去开门,跟柴令武低语了几句。 听声音,好像是在询问张顗的伤势。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老马打张顗打得狠,也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 不管怎么说,张顗都算是闯祸了。 柳白才说过,让张顗跟着他一段时间。 只有打得够狠,才不至于让张顗错过这次机会。 老头很看好这个肯吃苦耐劳的小伙子。 他也知道,在岭南待不了太久了。 这里的工作太过耗人,老马这个岁数的,再多干几年,完全就是找死了。 因此,他恨不得在离开岭南之前,把这一身的本事,全都倾囊相授。 换句话说,他已经把张顗当成了衣钵弟子看待。 柳家的这些大掌柜们,无一不是行业之中的翘楚,执掌一方的大人物! 以老马为例,掌控着整个岭南的货源,更对岭南所有的航海贸易,有着一票赞成和一票否决权。 很多时候,连冯盎都要看他的脸色! 这种身份,给张顗当老师完全足够了。 如果真的举行拜师仪式,张亮是要拿着束脩,亲自过来行拜礼! 从柴令武口中,得知张顗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老马的脸上明显松快了不少。 “莫要顶撞少爷,不然,还不知多少苦头等着你。” 他低声嘱咐了柴令武一句,将他让了进去。 柴令武低着脑袋,小声道:“多谢马叔。” 走进去之后,他很自觉的臊眉耷眼,一副猥琐的样子。 柳白把茶碗放下,淡淡的说道:“莫非,你不愿留在岭南?” 柴令武可怜兮兮的说道:“能不能只留一年?” 柳白笑吟吟的看着他,意思相当明显... 柴令武立马改口! “两年就两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柳白把红泥小炉之中,尚未燃透的木炭,倒进脚下的一个铁皮桶子里。 盖上盖子,马上就会熄灭。 下次还能继续用。 节省一点,总是好的...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道:“把李愔留给我!” 柳白动作一顿,旁边的老马,微微一愣。 很快,柳白就想明白了。 他知道柴令武自小就怕虫子,更爱怕蛇虫鼠蚁之类的咬他。 李愔年纪虽小,但却是孙思邈和李时珍的入室弟子。 看寻常病症的水平,无法与当世名医相比,但一些奇思妙想的小怪招,尤其是对付各类野外的突发病症,蛇虫毒素,却不是旁人能比的。 这是个人的喜好问题。 当初李愔跟在孙思邈和李时珍身边,是专攻这一领域的。 可以预见,等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应该会变成了一个老毒物... 柴令武这是在给自己,找保命的筹码。 柳白当然听说,张顗在岭南数度濒死的事情。 “你倒是好算计,李愔留在岭南,不仅能帮你瞧瞧病,解解毒,他梁王府的护卫,也能悉数为你所用,甚至连杨妃娘娘和李恪的人手,你也能随时调来...” 柴令武偷偷离开长安,身边没带几个护卫。 等柳白走后,还会带走一大半。 不用想也知道,长安城里的人是靠不住的。 他老子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哪里还会派人来保护他? 巴陵公主府的人更不用想了。 李愔身份尊贵,没人敢将他置于险境。 如此以来,柴令武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只要把李愔留下来,我待满两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白笑道:“你若是能让他同意,我自然不会阻拦。” 柴令武大喜。 “那就说好了!” 得到柳白的同意之后,他立刻起身跑出去。 八成是去砸李愔房间的大门去了... 柴令武走后,老马把房门关上。 在岭南生活,时时刻刻紧闭门窗是常识。 就像柴令武所担心的,这地方的蛇虫鼠蚁,多得出去。 留个缝,这些动物就能在房间里‘生根发芽’,世世代代的赖下去。 柳白喝了最后一口茶,道:“所以说,根本不用担心这臭小子的安全问题,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老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沉吟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少爷似乎在有意,不想让令武少爷他们回长安...” 柳白的行为,的确很值得令人深思。 途径蜀中的时候,将李恪、李泰留了下来。 连程处默,都连带着一队人马,编入了益州折冲府之中。 来到岭南之后,又打算把柴令武和李愔留下。 小字辈里,也就剩下李祐、窦孝慈、李奉诫他们几个了。 单看能力,这三人是比较靠后的,蜀中和岭南对他们来说,着实力有不逮。 “少爷回长安的预计行程之中,有江南的越州,您莫不是想将燕王他们几个,留在那里?” “天下将会迎来,前所未有之大变局,年轻人,多经历些风雨是好事,旁的你就不必担心了。” 说完,柳白嘴角微勾。 熟悉他的人,才可以看出,他的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兴奋之色! ... 岭南的生活,是痛并快乐着的。 蛇虫鼠蚁的确令人生厌,再小心,也总会被影响。 不过,这里的环境气候的确养人。 明显可以看出,住了两天之后,柳婉儿她们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 来到新的地方,总是要好好转一转的。 柳婉儿三女照常买买买,柳白查完了账之后,也跟着她们一起溜腿。 生活是平淡的,就算身份不一般,也并非说,出了门就能遇见一堆乱七八糟的怪事。 这几天,柳婉儿三女大箱小箱的买了不少东西,着实花了不少银子。 柴令武开始上手岭南的生意。 李愔被迫和好兄弟李祐分开,整天跟在柴令武身边,跑东跑西。 反倒是柳白,闲的无所事事。 除了冯盎的那些儿子,总是派人上门求见,基本上没有别人打扰。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挡了。 对于他们怀的什么心思,柳白心知肚明。 当柳白等人来到春州第五天的时候,将近两年未见的冯盎,来到了春州。 第1173章 死要面子的冯盎 按理说,柳白进入岭南的那天,冯盎就该赶紧过来。 毕竟如今两家的关系,早已经不是合作那么简单了。 说是休戚与共,都毫不为过! 岭南不光是柳家最大的进项,同样也成了冯家的立身之本。 光航海贸易一项,就足以让冯家吃用百年的。 而且,冯家子弟在海上漂泊的,足有上百人。 他们的性命,牢牢握在张亮的手中,或者,握在柳白手中。 而柳家超市的货源,也由冯家提供。 这是双方相互信任的基础。 柳白在货栈门口迎接冯盎。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冯盎竟然是坐着马车来的! 四十多岁的冯盎,正值壮年,依照他的性子,除非是瘸了,肯定不能坐马车。 在他看来,马车是女人的专属。 等他从马车中下来的时候,柳白才发现,原来真是瘸了... 拄着拐,走路一扭一扭的,看着格外扎眼。 “挺大岁数的了,没事少折腾,一大群孩子瞅着,也不嫌丢人!” 柳白见他伤得不重,便取笑了他几句。 冯盎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听柳白的意思,自己受伤的原因,似乎颇为猥琐... “老夫一生征战,这点小伤算什么?!” 说着,他把胳膊下夹着的拐,丢给旁边的儿子。 冯盎这人,一生最大的战绩,就是生了好几十个儿子。 多到连他自己都认不全的地步... 现在他身边这个儿子,年龄跟冯智戴差不多。 名字也差不多。 叫冯智玳... “见过柳叔叔!” 冯智玳将拐杖交给身旁的侍卫,连忙向柳白行礼。 “智玳兄不过比柳某小两岁罢了,兄弟相称便是...” “你跟他兄弟相城,老夫跟他怎么论?” 冯盎一瞪眼,显得很不满。 柳白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笑吟吟将他们迎了进去。 若是旁人来了,柳白还没什么感觉。 这个冯智玳,柳白倒是颇有...‘研究’。 冯盎的儿子之中,比较出名的也就那么几个。 大儿子冯智戣死的早,二儿子冯智戴继承了冯盎的爵位,后来成了朝廷的左武卫大将军。 当然,是名义上的。 朝廷不可能让冯家的人,真的执掌一卫兵马。 剩下的儿子之中,也就冯智玳比较出名的。 事实上,出名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孙子。 那就是,传言之中给李白脱靴子的高力士! 一首《清平乐》,将李白的地位,无限拔高。 而李白的地位有多高,高力士在名声,就有多臭。 坊间传言,高力士因‘脱靴’之事,处处为难李白。 可实际上,说高力士是大唐第一忠臣,都不为过! 他小时候因岭南流人叛乱,机缘巧合之中,被带入长安,阉割入宫。 后被宦官高延福收为义子。 成年后,高力士以宦官之身,被封为将军,并带内侍省应务。 连年征战,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一辈子不知救了唐玄宗多少次。 后来惊闻唐玄宗驾崩,吐血三升而亡! 唐代宗李豫奉他为长辈,追赠扬州大都督,陪葬于泰陵之中。 历史上,能和高力士相提并论的,估计也只有明朝的三宝太监了。 所以说,传闻不可信... 如今的冯智玳,倒也并非白身。 他冯盎的第五子,被朝廷封为恩州刺史。 稍稍接触一下,就只能知道,这是一个没怎么经历过风雨,为人耿直忠厚的年轻人。 柳白看人很准,因此对冯智玳破有好感。 “这小子,比他哥强多了。” 听到柳白的评价,冯盎有些不以为然。 “老夫诸子之中,老二老三皆为一时之选,智玳生性懦弱了一些,否则,老夫也不会亲自将他带在身旁!” 在他眼中,‘忠厚’就是废柴的代名词。 也就冯智戴那种蔫坏蔫坏的,才深得冯盎器重。 冯智玳默默的低下头,似乎有些愧疚。 柳白不想让这个忠厚的年轻人太过难堪,特意撇开话题。 “话说回来,你这条腿...” 冯盎满不在乎的说道:“前些日子,罗窦僚民叛乱,老夫带着几十个人,杀进了他们的老巢,大杀四方!手里的刀,都砍得卷刃了,尸体摞起来那么老高...” 一提起打仗,冯盎就满脸的兴奋。 他本就是一位不下于朝中那群老帅的猛将。 这些人,提起打仗都是一个德行。 冯盎渲染了半天,自己多么多么的勇猛,敌人多么多么的剽悍。 最后,在自己腿上一拍。 “不过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而已,不碍事!” 一边的冯智玳,脸憋得通红。 可想而知,冯盎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也该多练练身手,跟几个僚民打架,就瘸条腿,若是真碰见强敌,还怎么活?” 冯盎眼中精光一闪。 “你的意思是,倭国要打来了?” 从他眼中浓浓的兴奋之色,就可以看出,这厮恐怕期待已久了! 天生的好战分子! 柳白一阵无语。 “倒是没那么快,而且就算真打来,也轮不到你上场,你当朝廷的舰队,都是吃干饭的?” 张亮麾下的水师,虽然名叫东海水师。 但在南海逗留的时间,比在东海之上长太多了。 主要还是因为,朝廷遏制水师的发展。 无论是三省大佬,还是军方的那些老帅,都一致认为,大唐并不需要多少水师。 有张亮的东海水师,已经绰绰有余了。 造船的成本可不低,尤其是水师用的军船,造价更是普通商船的三倍以上! 大海可不是一个小舢板就能去的地方! 况且,还要提供火器和日常的工具。 培养一个合格的水手,所花费的开销,更是培养一个普通府兵的十倍以上! 甚至比骑兵都要多一些! 当然,在诸多因素之下,导致张亮手下的水师,各个都是精英! 陆地作战也不白给! 冯盎闻言,顿时没了兴致。 “你不早说?害的老夫白白跑这一趟!” 听他的意思,过来看柳白,完全是为了找仗打! “哪能叫你白跑一趟?有几个人,你需要见一见!” 说着,柳白拍了拍手。 第1174章 就该来点倭国人,让老夫好好杀一杀 吱呀—— 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穿着大唐姑娘们秋日常穿的衫裙。 却又有些区别。 大唐的衫裙,一般都是半垂到地面。 这女子的衫裙,却只是堪堪到小腿。 脚上踩着一双,大唐姑娘们同样爱穿的木屐。 好在这里是岭南,若是在北方,这副装扮非把她活活冻死不可。 妆容很精致,同样是长安最流行的款式。 眉心贴着淡金色的花钿,显出几分俏皮。 发式很复杂,一看就精心装扮过。 红媒子涂得相当仔细,恰到好处的只留半唇,剩下的地方都擦去。 这是一个绝世尤物... 可却显得很古怪。 说白了,她浑身上下,都是大唐贵妇人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子别别扭扭的劲头。 冯盎乍一看到这女人,立刻露出了几分色中饿鬼的表情。 美女是需要欣赏的。 作为拥有一大堆儿子的老色鬼,冯盎更是此道的行家。 他从头顶,一路往下看,嘴越咧越大。 可看到这女人的小腿时,表情一怔,露出了一种,仿佛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恶心感。 “倭国人?” 柳白有些惊讶。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细川御镜这副装扮,可是好好跟柳婉儿她们取过经的。 正儿八经的大唐贵妇打扮! 全须全尾复制了,李渊的大闺女,长沙公主的妆容! 如果没有太大的行为举止,连柳白都看不出异常! 冯盎似乎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致了。 从柳白跟前,把茶壶抄起来。 晃了晃,见没水了,扭头瞪了冯智玳一眼,让他去取开水。 “你才见过几个倭国人?老夫在岭南可是时长能见过倭国女人的...” 他毫不客气的指着细川御镜的小腿,道:“天底下,只有两种人能养出这样的罗圈腿,一种是咱们大唐的骑兵,另外一个,则是倭国的女人!” 说着,他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意思。 “老夫一生阅女无数,区区一个倭国娘们罢了,老夫岂能看不出来?” 柳白冲他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老色鬼! 真他娘的有眼力! 表达了对冯盎的敬佩之后,柳白还不忘回头安慰细川御镜几句。 这女人都快把下嘴唇咬出血来了。 其实到了现在,就能看出大唐女子和倭国女子的差别了。 冯盎若是敢明目张胆的评论大唐女子的身材,谁会管他是什么耿国公,是什么冼夫人的后代? 估计此刻,早就把桌子抡起来,拍这个老色鬼满脸花了! 就这,还是其他地方的大唐女人。 若是关中女人,肯定不屑于抡桌子,此刻肯定已经冲上去,跟冯盎撕吧起来了! 自古关中出精兵,尤其在乱世之中,堪称十室九空。 男丁都去打仗,妇人自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性子不刚强,根本就活不下去! 反观倭国... 九成九的倭国男人,都没把倭国女人当人看待。 哪怕,他们的皇帝,也曾是个女人... 这是文化的差别。 即便细川御镜是个异类,此刻也不敢造次。 身份上的鸿沟,让她连句反唇相讥的话都不敢说。 只能低着头,泪水就在眼眶子上打转。 柳白更加无语了。 在他的认识之中,细川御镜可是个狠人。 看来,再狠的女人,也终究是女人。 很难承受,旁人对她容貌身材之类的评价... 冯智玳取了开水,给柳白和冯盎都倒了茶。 冯盎小小的喝了一口,舒坦的长出一口气,才重新开口。 “你找个倭国女人做甚?莫不是,你以为老夫缺女人?” 柳白冲细川御镜招了招手。 “过来坐。” 细川御镜莲步轻挪,来到末席,跪坐下来。 冯盎眉头一挑,颇有些恼怒的盯着柳白,道:“你在羞辱老夫?” 柳白伸出左手,往下按了按。 “冷静点,挺大的岁数,没事就生气,小心真把自己气瘸了!” 说气瘸了,还真就不是笑话。 年初的时候,宇文士及被他儿子气得不轻,差点死翘翘。 好在他住的离灞桥近,李时珍飞马赶过去,才救了他一条性命。 活是活过来了,可一双腿却废掉了。 当时柳白没在长安,回来之后去看了他,八成是栓儿了... 冯盎也听过这件事,上下打量细川御镜几眼,轻轻的哼了一声。 “做个自我介绍吧。” 柳白笑吟吟的对细川御镜道。 “妾身细川御镜,参见耿国公...” 细川御镜跪坐在地上,给冯盎行了大礼。 冯盎一怔,脸色果然缓和不少。 柳白让普通倭国女人,给冯盎位列同席,的确有侮辱他的嫌疑。 不过,细川御镜的的确确不是普通的倭国女人。 严格来说,她算是倭国的使者之一。 即便去长安,也要由唐俭亲自接待的人物。 冯盎的身份够高,和唐俭相比,也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原来,你就是倭国的使者,老夫在长安时,见过高向玄理,还听他说起过你。” 柳白拿了一个干净杯子,放在细川御镜跟前,让她自己倒水喝。 “细川姑娘和高向玄理,可不是一路人。” 冯盎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说?” 柳白把细川御镜和高向玄理之间的纷争,说了一遍。 重点放在了倭国皇位的内斗之上。 冯盎像听说书一般,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掏出把瓜子来嗑一嗑了。 “原来,倭国也不是什么安生地方...” 听完之后,冯盎不由得发出感叹。 皇权的确立,必定伴随着无数的血雨腥风。 大唐才安定了几年? 而倭国,这才刚刚开始。 柳白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打算进攻岭南的,是山背大兄王的人,等战事一起,估计高向玄理的人头,就该挂在丹凤门上做风干肉了...第二,细川姑娘打算跟咱们合作,有关倭国的事情,尽可以问她,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冯盎哪里还听不出柳白的意思? 他兴奋的连连点头。 “着实是个好营生,老夫打僚民打得都无趣了,就该来点倭国人,让老夫好好杀一杀!” 他搓着手,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瞥到细川御镜身上。 看不见罗圈腿,细川御镜还是相当诱人的。 老家伙不仅嘿嘿坏笑了起来... 第1175章 咱们去搅一搅冯盎的雅兴 看孟盎的意思,晚上是不打算走了。 柳白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犄角旮旯的房间,免得往上吵到人。 细川御镜是怎么打算的,跟柳白丁点关系都没有。 这年头,乱七八糟的人多了。 不差这一两个。 不过,看冯智玳的意思,似乎对他老子的做派,颇为不满。 晚上饭是在外边吃的。 老马特意安排了规格相当不错的酒楼。 自家产业,总要照顾一二。 席间杯酒尽欢,老淫棍着实喝了不少。 等细川御镜十分‘好心’的,将老淫棍搀扶走的时候,冯智玳站起来,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冯盎对待外人,只有两种态度。 他瞧得上眼的,就是兄弟朋友。 瞧不上眼的,就是敌人对手。 他这种人,是不屑于巧言辞色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细川御镜是个例外。 可柳白很清楚,老淫棍压根就没把细川御镜当人看,晚上不知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身体不好,能生好几十个儿子吗? “智玳兄快坐,管他作甚?” 柳白笑容满面的邀请冯智玳,坐到自己身边来。 冯智玳叹了一口气,有些尴尬的说道:“让柳兄见笑了。” “你我两家,不必在乎这些,话说回来,不知智玳兄可曾婚配?” 冯家兄弟之中,出彩的几个岁数都不小了。 令人奇怪的是,连排行老二的冯智戴都尚未婚配。 “倒是还没有,不知柳兄可有好的人选?” 冯智玳拱了拱手,言语虽然亲近,但语气始终十分的恭敬。 柳白笑道:“岭南能配得上智玳兄的人,着实不多,不妨将目光放长远些,若是智玳兄肯去长安,柳某倒是能安排安排...” 冯智玳微微一叹,道:“怕是家父不会允许我们兄弟离开岭南,冯家的根基在此,况且,侗僚之患尚未平息,我等任重而道远...” 听他这么一说,柳白想起来刚看到冯盎之时,他的伤势。 “看样子,前几日的战乱颇为凶险,不知是哪一支异民的叛乱?” “柳兄有所不知,我冯家祖先为岭南之安定,可谓殚精极虑,可百年以来,侗僚之乱却始终不曾平息,前几日窦州罗窦洞,有异民挥兵一万,几乎打到了南海郡去!” 柳白吃了一惊。 冯智玳口中的南海郡,就是后世的广州城! 在大唐官方的地区划分之中,已经确定了广州城的称谓。 可这里的人,依旧习惯用古称,也就是南海郡。 想象之中的南海郡,似乎是偏远地带,并不受长安那些大佬的重视。 然而,事实上的南海郡,早就成了大唐的一流城市,人口数十万,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等国之重镇! 有了朝廷的政策倾斜,以及柳家的贸易支撑,可想而知,在未来的十几年,甚至几年之内,南海就会跻身超级城市之列! 地位,不会比洛阳差太多! 而柳白没想到的是,罗窦洞的僚民,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 挥兵过万,那已经不能叫叛乱了。 而是谋反! 若非有冯家坐镇,恐怕岭南早就成为异族的天下了! “时至今日,在下三哥智彧,和四哥智戣,依旧在前线统兵,若非柳兄前来,恐怕家父也不会轻易从前线撤下来...” 看来,冯智玳对前线的战事,还是比较担忧的。 “老王!” 柳白皱眉道。 “立刻写折子,走泰记的渠道,送去长安城请兵,务必要在两个月内,平定岭南之乱!” 王守仁立刻离去,写折子去了。 朝廷在岭南没有安置折冲府,这里所有的兵丁,全都由冯家统辖。 不过,若是从剑南和淮南调兵,用不了太长时间。 淮南的申州、江南的漳州、黔中的溪州,距离岭南不远,而且都有一营兵马驻守。 两个月平定岭南,并非难事。 “这...柳兄,这小弟以为此事还需...” 冯智玳想要阻拦。 在冯家子弟看来,岭南就是冯家的天下。 擅自让朝廷的军队进入岭南领土,或许会危及到冯家的统治。 柳白摆了摆手,道:“此事我自会向你父亲解释清楚!” 冯智玳的级别,终究还是不够。 柳家和冯家的之间,很多事情都只有柳白和冯盎这两位家主才知道。 未来一段时间之内,岭南的安定太重要了。 甚至,超过了冯家在岭南的统治地位。 就算真把冯盎得罪了,柳白也在所不惜。 想了想,柳白直接把冯智戴给他的春州刺史大印,交给沈威。 “去通知刺史衙门,务必要在朝廷大军赶到之前,打开关口,不可延误军机!” ... 有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柳白也没打算跟冯智玳解释。 看着冯智玳找了个很烂的理由,匆匆离去,柳白也没有阻拦。 酒还剩下了一些,酒楼的雅间里,只剩下了柳白和许褚。 许褚平常对酒不感兴趣,柳白便自饮自酌了起来。 “看来,冯家也并非是铁桶一块,两个月平定岭南,或许也并非十拿九稳...” 冯盎这人,有决心,有手段,坏就坏在儿子太多。 他前几个儿子,每个人都占着一州之地。 很明显,冯盎是打算把未来冯家家主之位,传给冯智戴的。 可瞧冯智玳的样子,却并不怎么甘心。 他匆匆离去,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找其他的兄弟们,商量朝廷大军进驻岭南的事宜。 要么,就是赶紧跑回自己的恩州,以巩固对当地的统治。 朝廷的推恩令的确很有效,此刻,却阻碍了柳白的路... 想清楚其中的关联之后,柳白站起来,对许褚道:“别吃了,咱们去搅一搅冯盎的雅兴,这老家伙被酒色掏空了脑子,日后免不了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说走就走! 柳白带着许褚回到货栈。 来到冯盎的房间外,许褚一脚踹开了冯盎的房门! 里边的人尖叫一声,白花花的身影一闪而过。 留下瞪着眼珠子的冯盎,满脸错愕。 当他看清楚来人之后,三两下披上外衣,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第1176章 冯盎,柳某是在救你 很快,冯盎穿好了衣服。 刚才醉醺醺的样子,当然是装的! 无非就是找了机会,赶紧跟细川御镜成就好事罢了。 柳白在长安的时候,跟他喝过。 这老淫棍的酒量,比王勣都猛。 柳白也就比他堪堪强了一线而已。 坐在竹榻上,一只脚踩在上边,另一只脚踩着木屐,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柳白,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饿虎! 老淫棍生得相貌堂堂,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公子。 身材高大,面容英俊不说,因为连你征战,脸上晒出了好看的古铜色。 真是个老帅哥! 柳白今天才发现,老淫棍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还挺白的... 冯盎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给老夫一个,合适的理由!” 柳白淡淡的说道:“你什么时候都能跟细川御镜睡,可现在不是时候。” 冯盎闻言大惊! 赶忙跑出去。 倒不是因为柳白说的话,多震撼。 而是因为,他这才发现,小美人已经跑没影了! 很快,冯盎垂头丧气的回来。 看样子,小美人还真是没影了... 柳白没有取笑他的心思,颇为严肃的说道:“罗窦洞足足一万多人,为何不听你提起?” 冯盎很不屑的说道:“区区些许僚民叛乱罢了,老夫出手,万皆可破!”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自以为是的秉性...” “我冯家在岭南坐镇百年,先祖曾以一己之力,扩土开疆...” 柳白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觉得,罗窦洞能派出出多少兵马?” 冯盎一怔,不过还是回答道:“僚人全民皆兵,一万之数,已是极限!” 柳白嗤嗤一笑。 “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旁人不知道,柳白还不知道吗? 历史上,正牌的罗窦洞叛乱,可谓规模宏大! 光是先锋部队的敕蛊部,就有足足两万壮丁! 几千年来,在最南端地区,能够与这场战争的规模,相提并论的,只有明朝时期的播州杨应龙叛乱! 这个年代,僚民还处于刀耕火种的时期。 叛乱的唯一理由,无非就是吃不着饭。 或者说,是看着汉人吃好东西眼馋。 柳白本以为,在开发岭南,以整个岭南为中原地区大供货商的政策引导下,这里的僚民会安稳一下。 金银的力量,会让他们乖乖成为顺民,为自己的生计,而逐渐成为小手工业者。 但事实恰恰相反。 理由是很好揣摩的。 无非就是冯家带领着岭南的汉人,吃了肉,连口汤都没给僚人们剩下。 在这样的背景下,僚人的叛乱只会更加盛大! 所以,柳白才会冒着和冯盎翻脸的风险,立刻给长安送信,让朝廷派遣兵马。 “两万人?你太高看僚人了!我冯家世居岭南,还能不知晓他们的底细?” 柳白把送信的事情,讲给冯盎听。 冯盎脸色骤变! 他的眼中,慢慢腾现起几分杀气... 许褚猛地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中央! “冯盎,柳某是在救你!” 柳白将许褚推到一边,毫不示弱的盯着冯盎的眼睛。 “柳白,我冯盎将你引为知己,奉为挚友,换来的,就是你的背叛?” 这番话,冯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最大的忌讳,就是岭南的统治权。 朝廷的军队一进来,可就不会轻易出去了... 不管是李二,还是房玄龄他们,乃至军方的那些老帅,无不日思夜想,将岭南彻底收回。 这不光是天下大一统的问题,更关键的在于,如今的岭南,可是一块大大的肥肉! 肥腻程度,犹在江南和淮南之上! “我说了,我是在救你!泰记的人已经去搜集消息了,不出三日,就会有个结果!” 冯盎的眼角抽搐,双手一会儿成掌,一会儿成拳。 他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当场出手。 “好!三日之后,冯某再来见你,若你弄虚作假,休怪冯某人当场翻脸!”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脚踹飞大门,走了出去! 许褚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的说道:“少爷,要不要...”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种事怪不得冯盎...让他认清楚现实也好,借此机会,将岭南彻底送归朝廷,或许,冯家还能多昌盛几年。” ... 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柳家的主人来了,岭南的主人也来了。 就在他们以为,岭南将随着这两位大人物的会晤,而呈现出一番新气象的时候,气氛却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首先,是掌握着春州政权的别驾,和掌握着春州军权的司马,在刺史府外大打出手。 其次,是春州城外,莫名多了一队兵马,开始检查进出城的百姓。 才过了一天,罗州忽然传来消息,说冯家要与罗窦洞的僚民议和? 第二天,又惊闻冯家宣布,免了冯智戴春州刺史的官衔,让恩州刺史冯智玳兼任! 名字听着一样,字却不一样。 一连串的大消息,砸得老百姓们有点发懵。 货栈里的柳白,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说一般,每天带着老马,查自己产业的账目。 柴令武在冯盎来的那天晚上,就带着李愔,去春州下辖的各县,去熟悉业务了。 听说了城里的消息之后,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以为冯盎和柳白翻脸,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回来之后,货栈里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见。 找人问了之后,才知道女眷们又照常出去买买买,柳白带着老马,去了城东检查超市分部。 他又急忙往城东赶去。 春州超市分部的办公室里,柳白见到满脸大汗的柴令武,不禁莞尔一笑。 “你也听说了?” 柴令武抹了一把汗,道:“柳大哥,咱们人手够用,拼死杀出去,出了春州咱们就安全了!” 柳白笑道:“没你想的那严重,坐下喝口水,正好有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他给柴令武倒了一杯白开水,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大印,道:“朝廷马上就要调来八千府兵,这些人交给你和张顗一同辖治,休息好了就启程,去城北接管新的营地,春州别驾张君政会在那里接应你。” 第1177章 他那几个儿子,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柴令武带着满肚子疑惑,拿着大印走了。 他想不通,为何关系挺好的两个人,忽然就翻脸了? 莫非又是商量好了,打算坑谁? 这种套路已经老了,同样的方法,柳白至少已经使过三回,再傻的人都不会上套。 再者说,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值得让柳白和冯盎联起手来,动这么大的干戈,去坑的人... 柴令武是带过兵的人,深知那八千军队虽不算多,但在岭南这种地形复杂的区域,人数往往并不是致胜的关键因素。 大唐府兵的装备比不过十二卫,但相比于岭南本地的兵,还是强上好几个层次的。 再加上大唐府兵那恐怖的后勤能力,这八千人的存在,足以威胁到冯家在岭南的统治! 退一万步讲,冯盎又怎么可能允许,朝廷的军队进入他的地盘? 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俩人真翻脸了! 柴令武回到货栈,找到了还在养伤的张顗。 把情况一说,张顗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岭南怕是要更乱了...” 柴令武察觉到,张顗分明知道些什么! “怎么讲?” 张顗从竹榻上爬起来,穿好裤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没感觉到疼痛,顿时很满意自己的恢复能力。 “我爹告诉我,岭南迟早要被朝廷收回去,朝堂之上的颖颖诸公,是不会容许这么大一块肥肉,落在旁人手中的,况且...”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连冯盎都受伤了,你觉得,罗窦洞的那些僚民叛军,实力几何?” 柴令武吓了一跳。 “这么说,岂不是真要打起来了?” 换成其他的时候,真打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朝廷收复岭南,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恐怕连冯盎自己,都不会怀疑! 如果柴令武是冯盎,必定会早做打算,甚至会主动推进和朝廷的接洽,以平和的方式,将政权过渡到朝廷手中。 可现在,一旦打起来,柳白他们怎么办? 柳婉儿和柳蓉儿,再加上张知兰,整天在街上转悠。 有了闪失,谁都承担不起! 柳白肯让柳婉儿她们继续出去转悠,这也是柴令武至今还算冷静的原因。 但听张顗的意思... “打起来也好,冯盎早就骑虎难下,若是能用此等激烈手段,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回归朝廷的怀抱,或许还能少死几个人...他那几个儿子,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 春州超市分部! 账目上的问题很好查。 柳家早就实行起了借贷法,有借有贷,便一目了然。 柳白从来都不担心,自家人会出现贪污的事情。 这边是管理方法得当的好处。 以薪养廉,是最妥当的方法。 此外,家里的掌柜级人物,早就脱离的赚银子的低级趣味。 他们的目标,一如既往的是朝着成为家族供奉而奋斗。 有人贪污,至少也要先过了他们这一关。 老马端着一杯祛湿的五苓汤过来。 岭南气候湿润,对于习惯了干燥天气的北方人而言,并不友好。 柳白这几日,总觉得身子骨不大利索。 汤药苦了一些,喝完之后,赶紧含上两片甘甜的小橘子。 “令武少爷和张顗去了城北,按照工匠们的速度,再有两天,军营便了初具规模。” 柳白点了点头,道:“在财货上给他们足够的支持,城北大营不要爱惜成本,这八千人以后就留在春州了,日后或许会编入水师,你找人给张亮写个条子,让他尽早派些基层军官来。” 老马按照柳白的吩咐去办。 回来之后,略微有些犹豫的说道:“少爷,令武少爷性子有些急,张顗那孩子也是好战的,属下担心他们会禁不住一时之气,主动向冯盎进攻...” 柳白把账本合上,交给老马,让他入库封存起来。 等老马重新回来,他这才说道:“跟冯盎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你且放宽心,这场仗是打不起来的...或者说,就算打,也不可能是跟冯盎打。” 听柳白这么说,老马终于放心了。 虽说不知道,柳白的目的是什么,但出于对柳白的信任,老马也没有多问。 少爷既然说没事,那就铁定没事。 “打不起来就好,咱家的生意,最需要的就是安定,起了战乱,恐怕会有些许损失,属下可不想让家里,少这么大一块进项!” 柳白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今年家里供奉的位置,肯定有你一个,没必要再去跟他们争了。” 老马气哼哼的说道:“这么多老兄弟,唯独老周一人成了供奉,今年我老马当仁不让,若是让老陈老刘他们抢去,我老马干脆跳河算了!” “对了,你儿子呢?来了岭南,为何不见他出来?” 提起儿子,老马顿时充满了自豪。 这些当年跟着柳老爷子打天下的老人们,无一不是人杰。 柳家能有今日,他们的功劳,甚至要超过沈万三! 可惜的是,下一代之中,却少有能力出众之人。 其他大掌柜家的孩子,或是在书院读书,或是已经进入朝堂。 唯独老马的儿子,一直兢兢业业的在家里供事。 从最底层的小伙计做起,如今,是最为希望成为大掌柜的年轻一代! “修儿去了新州,属下打算让他再带出一支商队来,以便日后帮着令武少爷,好好整饬岭南的局面。” “马修也到了年纪,是该婚配了,你这个当爹的,不好太苛待于他。” 老马哈哈一笑,道:“这孩子瞧上了冯家的四闺女,听说两人来往颇密,好像连冯盎都知道了!” 柳白顿时来了兴趣。 “如此甚好,那明日再度会见冯盎,少爷我就直接促成马修和他四闺女的好事,家里很久没有热闹热闹了,回长安之后,定要好好操办一番!” “那就谢过少爷了!” 老马有些激动,急忙要给柳白行礼。 柳白一把将他拉住。 “挺大个岁数了,莫要搞这一套,还不赶快去准备喜帖和彩礼,冯家的闺女抢手,可不敢让人捷足先登了!” 第1178章 我冯家终究是汉人,岂有和异族狼狈为奸之理? 三日之期一到,冯盎如约而至! 这一回,他带的人数,远远多过上一次。 奇怪的是,上次跟着他的冯智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搀扶冯盎下马的,换成了另外一个,长相很相似的年轻人。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冯盎这几个儿子的脾气秉性,也有很大差别。 老二冯智戴,待人宽厚,为人和善,喜静不喜动,对于权谋之事,极度厌烦。 老五冯智玳面似忠厚,实际颇有心机,对他爹偏心眼的行为,十分不满。 冯智彧,是冯盎的第三个儿子。 看样子,小伙子人还不错。 至少,还知道些许礼数。 “见过柳叔叔!” 柳白说了一番,平辈相交之类的话,把他们请了进去。 大门关上,各自坐在一张矮桌的两侧。 王守仁和冯智彧陪在侧席之中。 关门之前,冯盎还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好像铁了心,要跟柳白好好说道说道。 关上门之后,他顿时变得满脸尴尬。 “那...那个...” 柳白淡淡的说道:“耿公,咱们什么时候开战?” 冯盎干笑几声,道:“柳白,莫要说笑了,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不就是进驻些许的兵马吗?若是朝廷的银子不够,老夫来出便是!” 柳白似笑非笑的,将一份调查报告,甩在桌子上。 泰记的人遍布天下,即便是岭南,也有不少的人手。 以他们的专业性,查明罗窦洞僚民的底细,并不算很难。 调查报告上,写明了罗窦洞僚民得真正实力! 冯盎没有去看。 如果没有查清楚,他是不可能按照约定,再来货栈的。 冯家的人,可不都是吃干饭的。 岭南因其强大的吸金能力,吸引了当朝陛下,以及朝堂之上那些大佬们的目光。 这很正常。 如今正是百废待兴,种了土豆都能收金子的好时候,谁也不想出现差池。 他们当然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派遣大军进驻岭南。 这纯粹是激怒冯盎的行为! 双方合作的基础消失,岭南的大好局面,便会瞬间土崩瓦解! 可是,在诸多因素交织的情况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强硬如冯盎,此刻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说软话。 “老夫一是没想到,罗窦洞的僚民有如此实力,二是没想到,我冯家并非铁桶一片...当日着实是酒吃得多了些,才没想明白你的好意...” 冯盎十分的歉疚。 也顾不得儿子在不在场了,姿态放到了底线。 柳白幽幽一叹。 “老冯啊,我柳白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若是当晚你能想明白,咱们联起手来,甚至能在一个月内,使岭南彻底恢复平静,可现在...情况复杂了百倍不止...” 说到这,柳白顿了顿。 片刻之后,他又道:“现在,摆在你面前,又剩下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的交出兵权,要么,当场杀了柳某,去造陛下的反!” 说完,柳白站了起来。 将地方留给冯盎父子,让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冯盎带冯智彧来,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看冯智戴的意思,肯定是死活都不愿意回岭南的。 其他的儿子,似乎又不怎么值得信任。 冯家未来的家主头衔,八成会落在冯智彧脑袋上... 柳白走后,冯盎愣了老半天的神。 冯智彧小心翼翼的拿起桌子上的调查报告,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强忍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颤抖。 “爹,难道...柳白说的都是真的?” 冯盎长叹一声。 “智彧,前日是你去罗窦洞,跟僚民商议议和之事的,和这份报告上的,可有出入?” 冯智彧站起来。 “孩儿前日以议和之名,前往罗窦洞探查,僚民之士远超咱们的想象,可和这份报告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他将报告翻开,露出写了数据的那一页。 “孩儿探查得知,罗窦洞一带至少囤聚了三万僚民甲士,这份报告上却说,他们有足足六万人!” 冯盎点了点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冯智彧等了半天,见冯盎没了下文,咬了咬牙,道:“不如孩儿再去一趟罗窦洞,大不了,真跟僚民议和算了,咱们联起手来,不至于让朝廷的大军进驻岭南!” 他没想到,这一句话,让冯盎忽然暴起! 啪—— 狠狠的一个大嘴巴,抽在冯智彧脸上。 冯盎气得脸色铁青! “屁话!老子看不上李家的做派,不愿意彻底归顺朝廷是一回事,可我冯家终究是汉人,岂有和异族狼狈为奸之理?!” “你祖母若是泉下有知,听见你这番话,恐怕当场就会提剑杀了你!” 冯智彧吓得面如土色。 “孩儿失言,父亲息怒!” 冯盎苦笑一声,道:“终究比不上你二哥,智戴他为人迂腐了一些,却心怀大义...你甚至都比不上老五,起码他有胆子,假传为父的命令,封自己为春州刺史,擅自夺了春州的军权...” 冯智彧脸色大变! “五弟他,他...” 冯盎摇头道:“为父疏于对你们的管教,才酿成今日的恶果,柳白说的没错,他是在救我,而非害我。” 说着,他双手紧握成拳。 “若非柳白主动试探,为父至今都不知晓,老五他们兄弟几个,竟然暗中集聚了这么大的势力...为父观之,都不禁心寒!” 他惨然一笑,道:“这就是朝廷的阳谋,光明正大却令人无从招架,当今之际,唯有彻底将兵权交出来,才可保我冯家无恙...” “爹,您要三思啊!朝廷不过区区八千人,咱们平定了罗窦洞之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冯盎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看着冯智彧。 “没用的,你当为父看不清局势?兵权必定是要交出去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为父之所以迟迟不交,只是为了以后,让你们兄弟在朝中,能有更高的地位罢了...如今看来,现在彻底归顺朝廷,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智戴看得长远,为父考虑,将你们兄弟也送去书院,你们要多多结交好友,才可让我冯家,继续昌盛下去...” 第1179章 柳某何德何能,为两国之交背书? 柳白是了解冯盎的。 如果真要比较信任程度的话,他对冯盎的信任,绝对排在前列,甚至和房玄龄等人都不相上下! 原因不仅仅在于,柳家和冯家早已结成一体,更因为,冯盎这个人的品性,没毛病! 或许,他有很多的缺点,但无论在大义上,还是在对待朋友的态度上,都堪称完美。 岭南时局动荡,内有罗窦洞叛乱,外有倭国虎视眈眈。 或许,朝廷也是他们的敌人。 这三方,缺了任何一方,都不会对冯家的统治,构成太大的威胁。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三方都聚齐了! 以冯智玳为代表的冯家人,都认为,朝廷这个‘敌人’是柳白引来的。 但冯盎是个明白人。 他太清楚,朝廷这个‘敌人’一直都在! 如果让当朝陛下,亦或是朝堂之上的大佬们抓住机会,他们不可能放过岭南! 也正是因为如此,冯盎才放下身段跟柳白说软话。 就像他说的,如果能够和平的将手中兵权交出去,这一次,未必不是好机会! 若是继续拖下去,或许短期内,冯家的统治不会出现问题,但说不准什么时候,朝廷就会掀起刀兵! 那时候,可就不是死一两个能解决的了。 说不定,冯家就会因此而覆灭! 冯智玳擅自传令,自封为春州刺史,给冯盎提了一个很大的醒。 朝廷的推恩令,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如果冯盎不退让,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 而历史上的冯家,就是因此而覆灭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说,柳白自始至终都知道,冯盎是能够看清楚局势的。 朝廷在岭南驻军,势在必行! 而让柴令武和张顗作为那支军队的统帅,是柳白作为朋友,尽到的最大一份心意。 他们两人来帅军,总好过军方的那些鹰派。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如果不稳定住大后方,难免会让某些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西,占了便宜。 柳白把冯盎晾下之后,就没再管他。 如何处理冯家的内部矛盾,是他自己的事情。 冯智玳是他儿子,是杀是剐,还是关起来当造人工具,都跟柳白没有多大关系。 大家族就是这样,需要有取舍。 没几个大家族跟柳家一样,满打满算只有三个主人。 可以预见,冯智玳的下场不会怎么好。 正打算再去一趟超市分部的时候,柳白在大门口,见到了穿着一身素装的细川御镜。 “见过柳公子...” 再见柳白,细川御镜的脸红红的。 一见到她,柳白就想起三天前,看到了那白花花的身影。 不得不说,细川御镜在柳白见过的美女之中,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要不是柳白本身就有两个绝色的老婆,还真不一定,能禁得起诱惑。 当然,柳白也没有穿别人破鞋的习惯。 细川御镜在长安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交际花。 鬼知道她跟谁睡过? “细川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货栈?” 细川御镜低着头,不敢看柳白的眼睛。 对这个男人,她已经畏惧到了骨子里。 之前的种种都证明,柳白是一个手段狠辣,出手无情之人。 这几天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区区几句话,外加上一封信,就彻底剥夺了冯家在岭南的控制权。 这种手段,若是用在倭国身上,他们又能蹦跶几天? 对此,细川御镜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和柳白的合作,是对倭国有利,还是害了倭国? “妾身想与柳公子详谈一番,不知可方便?” 柳白笑道:“那细川姑娘这边请。” 他让人把细川御镜,带到后院去。 自己则是回了房间,换了套衣服。 平常的时候,柳白是不怎么喜欢打扮的。 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唯一的区别就是薄厚之分。 脚上的棉鞋,是柳婉儿亲手做的。 做工很考究,材料也很不错,就是款式普通,看不出有多高端。 别的有钱人,都喜欢在身上挂一堆零零碎碎的。 脑袋上就算不束紫金冠,也要插一根品质绝佳的翠玉簪子。 柳白不喜欢那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绑一下了事。 可外出去巡视自家产业的时候,不能那么随便。 打扮的光鲜一些,可以给手下的人带来信心。 换回日常的装扮,柳白才去见细川御镜。 “耿公也在,不如柳某将他也叫来?” “不要!” 细川御镜赶忙阻拦,脸蛋都红得滴血了。 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尴尬的情况吗? 在大唐久了,细川御镜也难免生出了几分廉耻心。 柳白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像细川御镜这样的女人,在倭国的时候,都要进行一些‘特殊’的,无法言状的训练。 她还在乎这些? “妾身此来,是想告诉柳公子,山背大兄王已经在国内预备好了兵丁,不日便将出海,还望柳公子早做准备。” 柳白笑道:“细川姑娘来此,不只是为了说这句废话吧?” 的确是废话... 张亮的东海舰队,日日夜夜在海边逡巡,若是倭国真的出兵,柳白知道的比细川御镜早得多! 细川御镜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子之中掏出一个卷轴。 “妾身带来了我皇的国书,若是柳公子肯签署背书,两国的合作便就此达成!” 她把卷轴摊开,等待着柳白的答复。 柳白却没有去看。 他笑吟吟的说道:“细川姑娘,这份国书,我朝陛下早已看过,并且命鸿胪寺正卿唐俭,予以答复,柳某何德何能,为两国之交背书?” 细川御镜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柳白的眼睛。 “妾身以为,若是没有柳公子背书,两国之谊,做不得数,至少我皇无法信任大唐!” 此言一出,柳白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冰冷! “细川姑娘的智慧,还真是超乎柳某的想象,看来,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 第1180章 居治而忘危,醉生梦死罢了 哗啦! 细川御镜被柳白这个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就起身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大,椅子直接向后翻到在地。 但她却毫无所觉,双眼看着柳白,腿肚子都有些发抖,几乎忍不住要立刻站起来逃出去! 但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咬着牙道:“柳公子,倭国一心所求,只是大唐的拂照,您为何对我倭国,有如此深的敌意?” 作为倭国的使者,细川御镜知道的不会太多,也绝计知道的不会太少。 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 在长安之中,与各方大佬多有走动。 无论是谁,随便透漏一点口风,都能推敲出很多东西。 譬如,柳白对待倭国的态度。 柳白对待倭国的态度,就是李承乾的态度、李二的态度,乃至整个大唐,对于倭国的态度! 汇总各方面的消息,细川御镜得到了一个,令倭国无法接受的现实。 那就是,柳白打算将此次倭国之兵,悉数斩杀,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虽说细川御镜所代表的舒明天皇,和山背大兄王并不对付。 但死的终究是倭国人! 是倭国的发展力量和有生力量! 倭国的人口并不多,壮丁就更少了。 死了这群人,短时间内倭国的元气恢复不了。 这也是细川御镜,一力促成和柳白合作的原因。 归根结底,她们不想让自己人死太多。 柳白冷冷的盯着细川御镜。 他总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已经有足够的重视了。 泰记的人手,无时无刻不跟在她身边。 倭国的情报网,也悉数在泰记的掌控之中。 那么,风声究竟是从哪里透露出来的? 一个个猜测,在柳白的脑海之中闪过。 东海舰队的主力,正在缓缓向岭南靠近,这一点,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 兵力的部署和武器装备的规格,都是机密之中的机密。 而若是不知晓兵力部署和武器装备,细川御镜又是从哪里得知,东海舰队有全歼倭国敌军的打算?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某人有意或者是无意的,向倭国吐露机密,是不争的事实。 桌子上这份国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非如此,细川御镜为何执意要让柳白,在国书上签名? 无非是想为倭国人的安全,上一层保险。 “细川姑娘,莫非在你看来,柳某的几个字,比朝堂之上颖颖诸公的承诺还重要?” “柳公子,大唐官员都是爱惜脸面的,就连大唐陛下,也把天可汗的名头,看得比战争胜负都重要得多,可您不同,国书上若是没有您的名字,我皇寝食难安!” “你是在说,柳某不要脸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细川御镜却是心头一紧。 她发觉,柳白似乎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柳公子总自称是商贾,商贾重利轻义,莫非不是圣人之言?” 柳白摇了摇头,笑道:“细川姑娘还真是把我大唐人的性子,拿捏的精准...” 说完,他拿起笔,在国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细川御镜一怔。 她没想到,柳白竟然这么轻易,就签了? “柳公子可知,您背弃国书的代价?” 柳白收起笔,轻轻吹了吹国书上的墨迹。 “商人重利,柳某当然清楚其中得失,以一人之名,为两国邦交背书,就算柳某的身份再高,也会被朝中群臣攻讦,方才细川姑娘说的清楚,我朝陛下不是很看重‘天可汗’的称谓吗?” 细川御镜更加疑惑了。 在她的认识里,柳白可不是会妥协的人。 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柳白还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大唐水师真的把倭国兵丁屠杀殆尽,柳白承受的代价,将无法想象! 苦思良久,细川御镜都猜不到柳白的心思。 “那妾身便先告退了,预祝大唐雄师,在对我倭国的战争之中,旗开得胜...” 柳白起身相送。 “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 有人里应外合,没有人再把倭国的袭击当回事。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很多人甚至已经将倭国将袭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岭南的生意,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冯盎依旧住在货栈里。 冯智彧似乎已经开始着手掌握冯家的势力,整日进进出出的,就数他最忙。 朝廷的八千大军,毫无阻隔的进驻春州城。 城北的大营之中,柴令武和张顗也很忙。 几天之前,柳白就想回去了。 算算时间,长安城中的风头已经过去。 这时候,只有蠢货在会再次提起,柳白把满朝文武都坑了的事情。 如今,朝廷的主旋律是威加海内,造福四方。 顺便,将大唐的恩德传播到异域之中。 不过,柳婉儿她们,似乎并不怎么想回去。 没人认识,少了很多俗礼,她们过得都很自在。 可不回去不成了。 才回到长安没多久的李二,一连下了好几道圣旨,强行勒令柳白回去。 估计,是不想让柳白过得比他快活。 随着最后一道圣旨来的,是一个令柳白很意外的人。 这人知道,柳白不怎么喜欢给陛下面子。 特意没有摆传旨的排场,通禀了一声,独自一个人来到货栈中,柳白的房间外。 在许褚的带领下,才得以进去。 “想不到,柳公子还有读史书的习惯,这本《晋书》,老夫也曾随同编撰过,柳公子可有疑惑?” 魏征把圣旨,放在柳白的桌子上,自顾自的坐到了一边。 这老家伙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插手。 听说,这回还是主动请缨,跑到岭南来召柳白回去的。 柳白和魏征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双方有过合作,也有过矛盾。 他们都保持着一种,各自安好的默契。 柳白早就知道来人是魏征了,他放下书,颇有些疑惑的问道:“柳某读《晋书》已经有半旬,发现司马氏虽多昏庸之辈,国力却依旧强盛...可为何连年对外战败,甚至造成了五胡之乱?” 魏征洒然一笑,道:“此问足以一言述之,无非就是,居治而忘危,醉生梦死罢了!” 第1181章 用不了多久,你会再度名震天下,柳某真是要多谢你了 都说魏晋风流,文人雅士层出不穷。 殊不知,那些墨客骚人,吞嚼着五石散,穿着开裆裤,一个个做着藏书于南山,永不见世人的美梦。 国体愈衰微,百姓无血力,以致造成五胡乱中原之势,男子为牲畜,女子为猪猡。 千万人之众,百不存一! 像魏征这种实干型的读书人,对那段历史是深痛恶觉的! 他恨司马氏的昏庸,恨读书人的无能,甚至恨当时的百姓,毫无骨气可言! 柳白手中的这本《晋书》,是去年才编纂完成的。 最为突出的特点有两个。 其一,是作者众多。 以魏征的地位,都只是挂了一个小编纂的名头。 其二,是态度鲜明。 自古以来,很少有作者,在史书之上表明自己的观点。 譬如司马迁的《史记》,大汉视项羽为仇寇,司马迁却没有抹杀项羽的功绩。 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阐明项羽短短三十几年内,所做出的一切善与恶。 但《晋书》的诸多作者,包括李二本人,都对司马氏的发家史,有过批驳。 提起五胡之乱,魏征大为感慨。 柳白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打算好好听一听,大唐主流文人,对那段历史的态度。 “三国后期,中原人口严重不足,魏晋的统治者不断招抚‘五胡’进驻中原,短短百年,迁入中原的胡人,是汉人的两倍之多!” “五胡十六国,胡人为尊,汉人为狗,八千少女活活淹死,十万健儿骈死寒居,岂止滔天祸患?!” “两晋一百五十五年国祚,文人不思报国,武将不思进取,醉生梦死百余年,将最后一丝血性,消耗得干干净净,文明不存,何其悲哉!” 魏征的感情是充沛的。 说着说着,眼眶里泪光盈盈。 可惜的是,他始终没有说得太细。 “若非武悼天王一纸灭胡令,恐怕汉传将亡,文华湮灭,可悲可叹...”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见自己身上放着一杯热茶,不由得微微一怔。 “倒是让柳公子见笑了...” 柳白将《晋书》收起来。 听人讲,可比自己看,有意思多了。 “郑公不必介怀,修史明智,柳某还需多多讨教才是。” 魏征心中很纳闷,为了柳白忽然对晋史感兴趣? 不过,多读些书终究是好的。 柳白富有诗名,当年主持《尚书》真伪之考证,更凸显其才华。 总当个商贾,实在是浪费的很。 “既然如此,那魏某就厚颜说道说道...” 接下来,魏征开始系统的,为柳白讲述,那段可以被形容为屈辱的历史。 一讲就是大半天! 茶水都喝完了,柳白要找人去取热水,魏征都拦着,生怕柳白漏听了什么。 到了饭点,才终于讲了个差不多。 “若是柳公子还有修史之心,不妨去颜家瞧瞧,颜家藏书上万,总能解开柳公子心中的疑惑。” 柳白再次起身拱手。 学习就要有学习的态度。 达者为师,魏征给他的启发,着实不小。 “郑公之前说,五胡作乱,起因是晋人居治而忘危,醉生梦死,柳某深以为然...” 说着,柳白打开门。 想邀请魏征一边吃一边说。 魏征见时候也不早了,跟着柳白往餐厅溜达。 “这的确是最根本的原因,当然,国祚传承,重在农桑,各种制度的鄙陋,也是重要原因...” 吃饭的时候,魏征又在不断的跟柳白讲述,两晋时期的一些制度特点。 柳白听得很仔细。 不时的拿出小本,记上几笔。 魏征从农业,讲到手工业,再讲到商业。 还背出了几篇文章,着重论述当时的文风,对于百姓思想的影响。 “只有精神衰微,才重于德行,士大夫荒诞无经,玄佛道盛行,文人不思报国,空有一身学问葬于坟茔,以致民生渐渐凋敝...” 魏征讲的十分精彩。 和他们两人一起吃饭的李祐,也听得入迷了。 “魏师傅,为何宫中的诸位师傅,都不愿教授这些学问?” 魏征沉默不语。 五胡之乱,虽以氐人和匈奴人为主,但鲜卑旧民,也没干多少好事。 而当今皇族的身上,却偏偏流淌着鲜卑人的血液。 短时间内,怕是没人敢将真正的历史,记载在书本之上... 更别提,向皇子们宣扬了! 柳白吃完饭,用筷子敲了敲李祐的脑袋。 “不该问的别问!” 李祐嘴一撇,默默的低下头来,继续刨饭。 “燕王殿下求上进是好事,可惜老臣势单力薄,若是想继续修学晋史,还是多问问文纪先生的好...” 这世上,也只有王勣、李纲、颜师古三人,才有资格,有底气向皇家评述那段历史。 他们说出来,就连李二也要虚心听着。 哪怕,三人说的是李家祖宗的丑闻... ... 吃过了饭,柳白安排魏征去午休。 他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今天的成果。 等魏征睡醒了,来找柳白的时候,柳白刚刚把笔放下。 “郑公,柳某将五胡之乱的根源,主要归结于两点,还望郑公予以批驳。” 今天,魏征对柳白大生好感。 往日的柳白,堪称嚣张跋扈。 这回的求学态度,却堪称文人典范。 “这个词用的好,娱乐至死...” 魏征眼前一亮。 “老夫要将这四个字,加在《晋书》之中,回去就找师古兄商榷!”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还要多谢郑公才是。” 魏征哈哈大笑,无意间看见桌子上,还未打开的圣旨,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任务。 “柳公子,陛下回朝之后特意吩咐老臣...” 柳白笑道:“郑公放心,柳某已经收拾好行装,过几日便可启程回去!” “那老夫就先行一步,待回长安,遍邀好友,再与柳公子一同研讨史学!” 看他的样子,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柳白将他送到门口,挥手告别。 “郑公慢走,咱们长安见!” 看着魏征的队伍远去,柳白深吸了一口气,莫名的说了句。 “用不了多久,你会再度名震天下,柳某真是要多谢你了...” 第1182章 张君政,便是张九龄的曾祖父 走...当然是要走的。 柳白早就在这地方待够了! 可走之前,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不做好安排,柳白回到长安也放不下心。 他没有惊扰冯盎。 这几天冯家的子弟们,都不怎么安生。 老淫棍连女人都没找,就顾着自己在房间里伤心了。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差不多都交给了冯智彧。 这样也不错,把腿伤养好,免得以后走路一瘸一拐的,让人笑话。 跟柳婉儿她们说了一声,柳白带着王守仁和许褚这两大金刚,来到了城北的军营。 ... 城北军营是新盖的。 专门用来安置朝廷从就近几个州府,调来的八千府兵。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八千人都会留在春州。 他们不仅需要帮助冯家,平定罗窦洞僚民之乱,还要在倭国的袭击之中,负担主要的城防工作。 冯家在岭南经营多年,手底下不乏精兵猛将。 但朝廷府兵的战斗经验和战争理论,不是他们能够比的。 再加上远超他们的优良装备,在山地作战之中能占很大的便宜。 或许,要一直等到冯家的军队改制完成,成为朝廷的编制之一,这八千人才能回到家乡。 背井离乡的,当然要把生活条件搞上去。 柴令武和张顗的搭配就很不错。 张顗是书院的军事学院出身,再加上他老子传授给他的经验,带兵打仗是老本行。 论起打仗,柴令武肯定不是张顗的对手。 不过,柴令武的长处却是军政。 有他在,这八千人过得肯定比从前舒坦。 天下的武将之中,只有柴令武,把带兵当成生意来做。 来到城北的军营,建设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别说盖军营了,就算是垒猪圈也要先挖地基。 地基在八千大军到来之前,就已经挖好了。 甚至还盖了简易的军舍。 不过柴令武很不满意。 在他看来,柳家给三百玄甲军老兵盖的军舍,才是人住的。 就算赶不上他们的条件,至少也不能比长安的城北大营差! 府兵,不就是多了‘府’字吗? 比十二卫的兵马差到哪去? 军伍出身的柴令武,在接到八千大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军舍全部推倒。 自己人亲自动手,务必要在这里,建设起环境优美,设施完善的一流军舍。 乱七八糟的人热火朝天的干着。 柳白进来的时候,遭到了阻拦。 “来人止步!” “瞎了你的狗眼!” 刚被人拦下,柴令武就瞧见了。 喊上张顗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急忙跑到柳白这边。 “柳大哥!” “小侄见过柳叔叔!” “下官参见柳中书!” 抛开外表不看,这三人对待军舍的态度,显然都不一样。 柴令武很兴奋。 盖房子这种事情,正戳中他的嗨点。 张顗性子直,认为太过安逸的生活,会消磨大唐将士的意志。 而那个中年男人,总不时的回头看看。 正好此时,一队府兵‘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将一座营房推到。 中年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显得格外心疼。 “张别驾,去旧才能迎新,这笔银子都由冯家来出,没什么可心疼的。” 中年男人名叫张君政,乃是春州别驾。 岭南的各个州府,都处于军政分离的状态。 军队上的事情,自然是由冯家说了算。 但别驾和长史,这种行政官员,无一不是朝廷派来的。 这也是为了,当初冯智戴的春州刺史名头被夺走之后,张君政和春州司马大打出手的原因。 启用张君政,倒不是柳白一时兴起。 主要原因,当然是张君政有能力,也有资格。 其次,也是因为柳白对他比较感兴趣。 后世开元年间,有一名相,叫张九龄。 这人可了不得,是推动‘开元之治’的主要人物。 诗词一道,也颇有建树,被称为岭南第一人。 张君政,便是张九龄的曾祖父。 柳白在岭南一大堆文官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口就点出来了。 “冯家的银子也是银子,若是让刺史大人知晓了,在下这官,可就不好做了...” 他这个春州别驾,主要是对冯智戴这个春州刺史负责。 对于朝廷和冯家而言,岭南各个州府别驾的人选,是一个微妙的平衡。 同样,也是朝廷进驻冯家,以及冯家彻底归顺朝廷的一个试探。 柳白当然知道,张君政说的只是句俏皮话。 他笑了笑,一边往里边走一边道:“府兵们是需要轮换的,如今这八千人,都是南方的,来了春州倒还能适应,若是来了北方人,受的罪可就大了,住宿条件好一些,对他的身体也好。” 张君政掀开中军大帐的帐帘,将柳白请了进去。 “冯家这几日也乱得可以,智彧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耿公,智玳他们总是不安生,若是能尽早平定罗窦洞叛乱,也好让岭南有喘口气的时间...” 他带着几分询问的语气。 冯盎那堆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从冯智玳擅自做主,夺了春州刺史的名头那一刻起,就等同于和他老子撕破脸皮了。 不过好在,当下没有起兵乱。 张君政的意思是,让柳白给朝廷上书,直接把冯智玳他们几个抓起来。 柳白却没有应他这一茬。 “别以为冯盎不露面,就真闲的难受,朝廷若是动冯智玳,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他,这老家伙心思鬼着呢,让他自己去处理就好。” 落座之后,柳白开门见山的说道:“有一件小事,需要交给张别驾去办。” 张君政躬身拱手,道:“还请大人示下!” “柳某需要你以春州别驾的名义,从岭南各地,招募不下于千名歌姬,容貌越美越好,身段越妖越好。” 一听这话,在场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紧接着,他们看向柳白的眼神,都怪怪的... 柳白指着柴令武和张顗道:“你们也别闲着,一个去找两百个伶人和乐师,一个去搜集各种乐器,多多益善。” 第1183章 若是不愿意来,我就把他们绑过来 歌姬大概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是卖艺不卖身的,一种是卖身不卖艺的,最后一种,则是又卖身又卖艺的。 岭南的风月场所很多,柳白估计过,各个州府的歌姬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半掩门的暗娼。 当然,这些暗娼多属于卖身不卖艺的。 毕竟她们本身也没有多少‘艺’可言。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大唐拥有专门管理风月场所的机构,那就是教坊司。 如今,隶属于吏部。 这几年已经有人开始建议,将教坊司归在太常寺的名下。 作为官办妓院,里边有不少的歌姬,同样也有不少的乐师和伶人。 这些人的身份,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教坊司直属的各个官办妓院,九成以上的歌姬都是犯官家属。 就算卖身,她们也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 往下,便要数伶人和乐师。 其中,不乏名家! 享誉天下的乐器大师裴神符,以一曲《火凤》,技惊四座,那是连李二都要以礼相待的人物! 因此,教坊司旗下的官办妓院,无论歌姬还是伶人和乐师,身份并不低。 而且,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存在。 到了地方上,情况就不同了。 朝廷并不禁止私办妓院,以长安平康坊春风阁为代表的私办场所,可谓遍地开花,百花齐放。 还会给她们派发一种‘资格证’! 有些地方,甚至会大肆鼓励私办妓院! 这是由于,风月场所上缴的税款,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反观岭南,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这里风月场所,密集程度之高,远远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想象的。 主要原因在于,过去的上千年以来,岭南都是朝廷流放犯官的首选之地。 五成以上的犯官,会出于各种各样无法说明的原因,死在半路上。 他们的家眷,自然而然的要谋出路。 或是被逼无奈,或者主动下海... 所以说,想要在岭南找上千个歌姬,并不是难事。 而且长得美,身材好的也不少。 难的是伶人和乐师! 张君政的办事效率很高。 仅仅一天时间,就找来了上千名歌姬。 她们被安置在了军营外的临时帐篷之中。 这可把朝廷派来的八千将士,给乐坏了。 可悲的是,大统领柴令武严令禁止他们去临时帐篷那一块走动。 发现了之后,打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听说,昨天晚上有人‘狼嚎’了一整宿... “把条件都跟她们说明白了?” 柳白翻看着名册。 什么铃儿、凤儿、春儿、钗儿之类的名字,重复率相当高。 张君政有些尴尬。 堂堂一任别驾,正儿八经的朝廷从四品命官,干这种事情,说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现在春州城里肯定已经传遍了,说他张君政是个色中饿鬼。 一下子竟然找了一千个歌姬。 估计过个三五天,就会被榨成药渣。 “都已经说明白了,下官找的都是有证的,而且无父无母,去什么地方都没人管。” 柳白把册子合上,骂道:“什么叫没人管?这回是让她们去享福的!” “您说的是,说的是...” 张君政赶紧赔笑。 心中不禁腹诽,柳白这人真是黑了心了。 一群苦命人,折腾她们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肯定不是去做工的。 “明日去货栈提银子,给她们赎身,而后一人再发个七八贯的安置费,过几天船来了,一并送走!” “送走?” 张君政一怔。 “敢问柳中书,要把她们送去哪里?” 柳白回给他一个阴森森的眼神。 “不该问的别多问!” 说完,把册子丢还给张君政,扭头去了军营另一头的临时帐篷。 这里,是柴令武找来的两百伶人和乐师。 至于张顗要找的乐器,一时半会还置办不齐。 主要是乐器的销量不好,一般只对口青楼,很少有存货,需要召集大批的工匠赶制。 “我要的名家呢?” 柴令武将名册递上来,委委屈屈的说道:“岭南倒是有几个乐师名家,可人家都不爱搭理我,一听要背井离乡,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柳白接过名册,照着柴令武的脑袋来了一下。 “说你蠢,你还真就不聪明!告诉他们,背井离乡是去享福的,在大唐没有万人敬仰的待遇,若是去了外地,随随便便封个笛子之神、吹箫之神,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我这就去!若是不愿意来,我就把他们绑过来!” “慢着!” 柳白把他拦了下来。 “先验一验这批人。” 他信步走到一个年轻的乐师跟前。 “吹首曲子听听。” 年轻的乐师战战兢兢的。 哆嗦着拿起插在腰带上的胡笳,吹了一首西凉乐的代表作。 这种曲风,是龟兹音乐和中原文化结合的产物。 听起来,倒是不错。 可惜年轻乐师实在是太紧张了,柳白这种不懂音律的,都能听出好几个错音。 “这首曲子,换个小调听一听!” 年轻乐师知道柳白的意思,用同样的格律,换了小调吹奏。 还真别说,听起来有几分滋味! 闭上眼睛,眼前顿时浮现出,几个背着枕头的女人,拿着扇子来回扭搭的场景。 柳白顿时为之大赞! “就你了,本公子封你为胡笳之神!” 说完,又冲柴令武,道:“乐师不用再找了,赏他一锭金子!” 柴令武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金子,心疼的丢给年轻乐师。 紧走几步,跟在离开的柳白身后,小声道:“柳大哥,你昨天吩咐我,找的另外那一批人,也全都到了。” 柳白环顾四周。 “哪呢?为何没瞧见?” 柴令武的脸色有些发白。 “那群人...我安排在大营西边的帐篷了,没敢让他们出来溜达,怕把这的人都吓跑...” “走!过去瞧瞧!” 柳白打了响指,朝着柴令武说的方向走去。 柴令武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犹豫了片刻,才再次跟上柳白的脚步。 来到这片临时帐篷区,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差点把柳白熏个跟头。 某座帐篷外,柴令武的脸色越来越白。 “柳...柳大哥,要不,我就不跟你进去了,在这等你...” 第1184章 我为大唐流过血,我为大唐立过功,你不能这么对我 其实,不光是柴令武不想进去。 柳白自己都不想进去! 刚才一直跟在柳白的许褚和王守仁,早就跑了! 这种事情,和胆子无关。 反正在军营旁边,也不怕出什么危险。 以柴令武的性子,把这群人找来之前,肯定让泰记的人仔细检查过了。 但凡有半点危险因素,他都不会让柳白靠近。 这不仅仅是因为,柳白和柴令武的关系摆在这,还因为,柳白的安危实在是太重要了。 抛开私人感情,若是柳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危险,莫说柴家人都别活,恐怕整个岭南官场,上上下下,包括冯盎在内,脑袋都不会安稳。 “你但凡能把老王和许褚其中的一个拉过来,都不用跟着我进去。” 柳白冷笑一声,抱着膀子等待柴令武的回答。 柴令武吞了一口吐沫。 “罢了!” 他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屏住呼吸,猛地上前掀开帐帘! 伴随他掀开帐帘的动作,是一大片尖叫声! “啊!” “啊!” 某些恶趣味的人,或许会很享受女子的尖叫声。 可趣味再恶俗的人,都不会觉得,无数公鸭嗓的尖叫声连在一起,有多好听... 那感觉,就好像有一大把针头,全都插在脑袋上。 柳白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都黑了... 柴令武倒是有先见之明,不光堵住了耳朵,还闭上了眼睛。 帐篷里,是一群雌雄莫辨的...人? 惊恐的尖叫声后,是兴奋的尖叫声。 “啊!” “是柳公子!” “天呐!我见到活得柳公子了!” “柳公子!” 柳白看见,一大片白花花的人,正拼了命的汹涌而来! 饶是以他的定力,都吓得脸色惨白。 “柳公子,奴家日思夜想的要见到你,今日愿望终于视线了!” “真的是柳公子,奴家这辈子不白活!” “...” 机智的柴令武,闭着眼睛拔出刀子,胡乱的挥舞几下。 “都别过来!老子的刀可不长眼!” 那群‘人’,连忙顿住脚步。 显然,被柴令武吓得不轻,一个个都‘梨花带雨’的。 甚至有几个都哭出来了! 柳白头心中一次对柴令武,生出感激之情。 好兄弟! 够意思! 这让他不禁有些惭愧。 从前是不是对柴令武,有些过于刻薄了? 不过现在,并非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柳白干笑几声,道:“诸位好,柳某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猛地拉了柴令武一把,撒腿就跑! “柳公子别走!” “奴家在这等着柳公子!” “柳公子,不妨晚上再来!” “...” 一直跑出去老远,柳白踩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 回头一看,柴令武这不争气的都吐了。 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恶心的。 这时候,许褚和王守仁才神秘出现... 柳白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旋即对柴令武一竖大拇指。 “这件事办的不错,回头给你记一功!” 柴令武勉强一笑,擦了擦嘴角,喃喃的说道:“太他娘的刺激了...” 张顗背着手溜达过来。 自从被打了板子之后,这货就养成了溜腿的习惯。 趴了好几天,终于察觉到,能走路是多幸福的一件事了。 “柳叔叔!” “令武兄弟!” 他又给王守仁和许褚见礼。 “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很纳闷,柳白和柴令武的表现。 柳白没心情搭理他,挥了挥手,让他自己接着玩去。 柴令武刚缓过神来,坏笑一声,指着身后远处的帐篷,道:“那边有好东西,你不妨去瞧瞧?” 张顗也是个二愣子。 加上心头疑惑,想都没想,走到帐篷外,掀开了帘子。 众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见他在原地定格了片刻,而后,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帐篷里那些人,又叫嚷了起来。 下一刻,张顗同样脸色惨白的拔腿逃跑! 回来之后,再看柴令武的目光,变得有些恨恨的。 “刺激吧?” 柴令武阴险的一笑。 张顗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 “别跟我说话,我眼睛疼!” 这时候,柳白胸中的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 他对张顗道:“跟你爹一样,光长个头,不长脑子!” 说完,又对柴令武问道:“这么多妖魔鬼怪,你是从哪找来的?” 毫无疑问,帐篷里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若是长得像女人,柳白还是能接受的。 有称心做榜样,起码不会太扎眼睛。 其实,依照大唐开放的风气,长得秀气些的娈童,并不少见。 皇室就有不少人,好这一口。 可这群人,实在是...太他娘的丑了! 丑也就罢了,柳白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好青年,没觉得心里的性别和生理性别是一回事。 甚至于,涂脂抹粉也能理解。 可他们偏偏觉得自己很美,就过分了! 明明是正当年的汉子,非要装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 明明嗓音粗犷,非要捏着嗓子说话。 一个个...还,还骚得令人发指! 对此,柳白只能表达对柴令武的佩服之情! 能在短短一天之内,找到这么多妖魔鬼怪,也是十足的真本事。 看来,柴令武有门路... “别提了,我砸了春州城的一家青楼,里边没几个女人,全都是这种货色,是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开的...” 柴令武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 想必,他今天的承受能力,已经到极限了。 柳白走过去,一只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上。 十分郑重的说道:“令武,任重而道远!” 柴令武脸色大变! “还要去找这样的人?!” 他惊叫一声,嗓音都变形了。 柳白点了点头。 “为了大唐,这都是你该做的!” 柴令武向后退了一步。 “我为大唐流过血,我为大唐立过功,你不能这么对我!” 柳白不依不饶的踏出一步,再次将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上。 “帐篷里只有几十个,说什么也要凑个整数,一百个就够!” 说完,他又重重的一点头。 “一切为了大唐,委屈你了!” 第1185章 李安年真是藏了好大的一个瓜 冯盎这几日过的还算舒坦。 差不多每天,冯智彧都会向他禀报,岭南发生的大事小情。 对这个儿子,冯盎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就像只蜘蛛,盘踞在岭南这张大网的中心,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自小就生活在豪门贵族家庭之中,冯盎很清楚,有时候,亲情这东西同样靠不住。 尤其是在家大业大的前提下。 岭南因朝廷的政策,而变得四分五裂。 那些当了刺史的儿子,还不知道抱着什么鬼心思。 甚至对于冯智彧,他也不是完全的放心。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货栈之中。 柳白知道,这是冯盎埋在各地的暗桩。 性质和泰记差不多。 他照样没管。 只是让王守仁他们,多多安排些人守夜。 女眷们都在,安全第一。 距离约定好,返回长安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这天夜里,柳白刚过丑时就睡不着了。 把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柳蓉儿,轻轻抱到一旁。 披上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年关将近,岭南依旧不怎么冷。 月光很亮,走出居住的小院子,依稀可以看见,斜对面的小院子里,还亮着灯。 看来,冯盎也没有休息,估计还在听他的那些暗桩们禀报。 今晚当值的沈威,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柳白身后。 “少爷,冯盎要对冯智玳动手了。” 柳白打了个哈欠。 “动就动吧,趁着兵权还没有完全交出去,好好折腾几天,这老家伙也是个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人。” 他没有去找冯盎。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在院子里一边溜腿,一边听沈威说,近来长安城中发生的趣闻。 自打来到岭南,柳白的睡眠质量愈发的差了。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南方潮湿的气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晚上很少有睡足三个时辰的时候,一般白天都要补上一觉。 听沈威说了书院发生的几件大事,柳白笑道:“这群人倒也挺爱折腾,不过,也该收收心了,年后朝廷就会举行科举,李义府他们鬼心眼再多,也要注意书院的体面。” “太子对如何安置李安年,很是头疼,从书院看来,他是有功之人,可是于朝廷而言,这人却犯过错误,连房相他们,都不知该不该答应让李安年参加科举,担心会引起天下士子的不满...” 柳白当然听说过,这个近期搅动长安风云,把李纲他们坑惨了的年轻人。 事实上,李安年早已名震天下。 这个年轻人,就像条鳄鱼。 别看在陆地上行动慢吞吞的,一到了水里,立刻就会漏出他锋利的牙齿,将猎物狠狠撕碎! “记得在蜀中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去查过此人的底细吗?” 沈威笑了笑。 “是刘仁轨亲自去查的,结果令人颇为意外。” “哦?” “少爷有所不知,这李安年善于藏拙,他总说出身不好,才会不顾体面的给弘文馆挖坑,实际上,他的出身并不简单。” 说着,沈威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密信。 柳白撕开封条,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李安年...竟然是李春的孙子?” 李春,就是修建赵州桥的那位名匠。 在修建赵州桥之前,也不过是普通的匠人罢了。 修建完赵州桥,声名鹊起,大业年间已经是前隋的将作少监了。 在喜欢大兴土木的杨广面前,建筑行当的人才,绝对是红人。 不得不说,李安年真是藏了好大的一个瓜。 也不知,李义府等人知不知道李安年的底细。 柳白一贯的宗旨,是不能埋没人才。 他相信李义府等人的眼光,至少,可以确定李安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也就是自己人了。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给他发挥才能的舞台。 爷爷会修桥,想必孙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在家学占据传承方式重要一席的年代,这种情况相当常见。 “若是他真有李春的两把刷子,那就给他个青云直上的机会,再去查一查,可行的话,将他送到蜀中,帮着李恪他们一块干活。” “是,少爷!” 沈威把柳白的吩咐记下来,准备天一亮,就安排人着手去办。 说话的工夫,斜对过小院子里的灯,忽然熄了。 隐约可以看见,几道身影从房顶之上一闪而过。 柳白嘿然一笑,对沈威道:“去倒茶。” 沈威刚走,冯盎就出来了。 老淫棍的瘸腿还没好利索。 走路一扭一扭的。 偏偏性子刚强,死活都不拄拐。 来到柳白跟前,找个了石头墩子坐下。 “老夫却是不知,你还有听墙根的习惯...” 柳白嗤笑一声,道:“离着这么远,你听一个试试。” 冯盎忽然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落寞。 “智玳反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伤透了老淫棍的心。 虽然孩子多了点,虽然他对这些孩子都不怎么在乎。 但那终究是他的孩子。 柳白不想听他说冯家的家事。 既然冯盎已经知道了,那就说明,冯智玳成不了任何气候。 “等岭南安定之后,就把兵权交出来吧,想必你也知道,朝廷的容忍度,是极其有限的...” 冯盎看了柳白一眼,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家祖母尚在之时,就总说,有朝一日朝廷必定忍无可忍,反倒不如率先将兵权交上去,当个闲散国公,总好过家破人亡...” 柳白拱了拱手,以示对冼夫人的尊敬。 那位逝去近三十年的老人,几乎为岭南付出了一生。 即便势力再大,也从没有想,割裂和中原王朝的血脉亲情。 正是由于她的影响,冯家的历代家主,都肯精忠报国的好汉子。 如果不是李二在玄武门做的事情,把冯盎恶心着了,八成冯家早就把兵权交出来了... “三日后,柳某便会启程回返长安,正巧晚上睡不着,不如将未来一段时间内的规划,好好给你讲一讲,柳某提醒你,就算倭国人来了,也不许傻乎乎的冲上去把人砍干净,柳某在人家的国书上,可是签了字的...” 第1186章 以后少跟他打交道,这厮的心思,歹毒到了极点 不知道柳白的话,给冯盎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总之,第二天早上,冯智彧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老子傻呆呆的坐在院子里。 头顶落了一块鸟屎,都浑然不知。 冯智彧叫了他几声,冯盎仿佛没有听见。 无奈之下,冯智彧只能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冯盎。 “爹...” “啊!” 冯盎忽然惊叫一声,猛地从石头墩子上弹了起来。 他的反应,着实把冯智彧吓了一跳。 “快!快去找大夫!” 岭南这地方,乱七八糟的病症多了去了! 说不准,被什么虫子咬了,脑子都会坏掉。 冯智彧从小就养成了,有病赶紧看大夫的习惯。 眼瞅着他带来的那群人,就要出去找大夫,冯盎急忙阻拦。 “为父无恙,莫要让他们去了!” 冯智彧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发现父亲的表情,又变得傻呆呆的。 样子就好像,刚生完孩子,就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一般... 敏感如冯智彧,立刻意识到出大事了! “三爷,老爷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冯智彧瞪了多嘴的侍卫一眼。 他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动的好。 “走,去找柳公子!” 他安排侍卫们,在这看着冯盎。 独自一人,去后边找柳白。 晚上没睡觉,白天自然是要补觉的。 如果不失眠的话,柳白的睡眠习惯很好。 每天固定睡三个半时辰,不会多也不会少。 冯智彧运气好,他来的时候,柳白正好刚起来。 睡足了觉,精神抖擞的厉害。 “智彧兄,这几天可够忙的!” 柳白笑吟吟的跟冯智彧打招呼。 冯智彧一丝不苟的跟柳白行礼。 他们这兄弟几人,性格都不大一样。 把心中的担忧,跟柳白说了之后,柳白哈哈大笑几声。 “放宽心,你爹不过是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来罢了,过不了多久,他是大彻大悟了。” 冯智彧脸色大变! 大彻大悟? 莫非...莫非他要,要出家?! 柳白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 “柳某即将回长安,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给耿公去办,到时候,还请智彧兄多多帮衬令武他们一二。” “那是自然,还请您放心。” 冯智彧自己也放心了下来。 想必是柳白交代的事情太过重要,自己老子才会枯坐在石头墩子上。 他虽没有去过长安,但总听人说,柳白是如何如何的神奇。 想一想,倒也正常。 ... 还有两天时间,就会回长安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给长安的那些土鳖,带些特产回去。 银子不是堆在仓库里发霉的。 花出去,才能体现它应有的价值! 珊瑚? 买上几座大的,摆在家里几个,剩下的送给喜欢宝贝的新兴老郡王李德良。 合浦出产的南珠,挑上一笸箩。 小的拿去碾成粉,混上点药材,给老婆们做面膜。 大的找人定制成小首饰。 各家各户的女眷们,挨个发一发,面子上显得好看。 柳白还想挖几棵荔枝树、香蕉树回去。 现摘现吃才地道。 可惜来的季节不对,就算把树都移植到北方,八成也结不出果子。 只好作罢。 货栈的小伙计们,都撒出去,收购各种水果干。 柳白喜欢吃的香蕉干,多多的收! 贼都不走空,柳白来一趟,当然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人手也都带回去一些。 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以他们的行程,已经可以肯定,无法赶在过年前赶回长安,但起码可以回家过上元节。 这里的伙计,一大半都是关中人。 好几年没回家了,也要照顾到他们的感情问题。 当然,他们一走,便能给岭南当地,制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总算是,柳家主人来一趟,给本地人带来了福音。 不合计还好,一合计,柳白发现报名跟着他回去的人,足足有七百多! 算上老马的家眷,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老马的大儿子留下来了。 柳白本想趁此机会,帮着他跟冯盎提亲。 冯家的四闺女柳白瞧见了,是个过日子的人。 可老马的大儿子,却总觉得自己地位不够,想多奋斗几年,再风风光光的迎娶冯盎家四闺女。 成人之美是好事。 小伙子精干,再过几年,等柴令武走后,柳白打算让小伙子接老马的班。 到那时候,说不准冯盎还要看他的脸色过活。 安排好回家的队伍,柳白大手一挥,让他们回去收拾。 后天一早出发。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大半天了。 回到货栈里,发现冯盎还坐在石头墩子上。 旁边的饭菜,一动没动,只有几只病恹恹的苍蝇,趴在上边搓手。 看来,昨天晚上说的话,带给冯盎的刺激有点大。 柳白觉得,搬颗菩提树过来,老淫棍今天就能立地成佛了。 “醒醒,醒醒!” 柳白推了他一把。 冯盎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是柳白,竟然缩了缩脖子! “老夫决定,回高州之后,就立下祖训,冯家世世代代不可与你柳家为敌!” 柳白摸了摸鼻子。 “至于吗?” “跟旁人为敌,全家死光还能混个痛快,跟你为敌,想死都难...真难想象,等你的计划成功之后,倭国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脸上的恐惧之色,愈发浓郁了。 吞了口唾沫,冯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拉着柳白的袖子。 “行行好,就算真跟智玳撕破脸皮,也不要对他太狠...” 柳白厌恶的把冯盎推开。 这个老玻璃! “你的儿子,你自己去管,柳某可没闲心掺和你们家的家务事!” 冯盎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正好瞧见,过来送晚饭的冯智彧。 冯盎一把将冯智彧手里的托盘拍飞,着急忙慌的说道:“走!现在就走,立刻回高州去!” 冯智彧一愣。 “爹,柳公子后日便走了,咱们应该送送...” 冯盎拉着他就往外跑。 “以后少跟他打交道,这厮的心思,歹毒到了极点!对了,找人给智玳送信,让他赶紧回高州,若是他不愿,老子直接派兵去打死他个狗日的!” 第1187章 朕也想看看,泰记是如何运转的 年关将近,长安又下雪了。 数不清的小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大街上跑来跑去打雪仗。 长安县令赵普,亲自下令,让县衙所有的胥吏都出来,清理大街上的积雪。 巡城司的人也来帮忙。 大唐的百姓,还没有养成自扫门前雪的恶习。 都是乡里乡亲的,往上倒几辈,说不定还沾着亲。 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于是乎,全城的百姓都被调动了起来。 人们‘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用平板的大铲子,将积雪全都推进河道。 从蜀中回来没多久的李二,也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衣。 司农寺的人,将柳家贡献出来的棉种,和高昌国的棉种进行了比较,似乎在培育新的品种。 这才不到两年,已经初步实现了规模化生产。 现在,长安城的百姓能沾沾光,到了明年,整个关中都会普及。 等个两三年,大唐百姓全都穿上暖暖和和的棉衣,并不是梦想。 “朕就是喜欢看这种场景,想当年,朕带着满朝文武,去柳家庄子收土豆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放下监国职权的李承乾,明显比前几天胖了一些。 父子两人都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在朱雀大街上溜达。 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实际上,谁都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既然回来了,一时半会是肯定出不去的,在城里转转,就当过眼瘾了。 总好过憋在皇宫里。 把心玩野了的长孙皇后,也跟着出来了。 武顺跟在后边伺候着。 两代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见,竟然走到了李泰的越王府门口。 “也不知青雀儿何时才能回长安...” 李二有感而发。 长孙皇后笑道:“陛下偏心的过分了,青雀是您的儿子,恪儿就不是吗?” 李二嘿然一笑。 他始终是偏爱李泰多一些。 李承乾看了一眼,越王府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 “父皇,母后,不妨咱们进去瞧瞧?” 李二点点头,道:“正好,朕也想看看,泰记是如何运转的。” 说着,四个人往里边走。 他们没带明面上的侍卫,暗中究竟多少人在保护,就不得而知了。 看样子,他们刚想进去,就有人通知了里边泰记的高层。 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领着几个泰记的员工,走出来迎接。 “微臣刘仁轨,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太子!” 泰记虽是自收自支的半官方机构,却也有朝廷的编制。 黄巢这个大掌柜,挂了正四品的虚衔。 下边的人,也大多有官身。 李承乾上去介绍。 “父皇,此人名叫刘仁轨,乃是如今泰记的大档头,平常给黄大掌柜打下手。” 李二眼前一亮。 柳家内部的级别,他很清楚。 大掌柜级的,总共也没几个。 若不是正赶上泰记改制,黄巢也没有资格,晋升为大掌柜。 那样的话,岂不是说,这个名叫刘仁轨的年轻人,是二掌柜了? “好小伙子!” 看清刘仁轨的脸,李二不禁赞了一声。 刘仁轨的确长得很帅,个子也高,皮肤还好。 身体壮实却不显臃肿。 光是瞧瞧,就知道武艺不凡。 “刘仁轨也是书院出身,而且还是今年的毕业生,若非他已经供职于泰记,现在也应该跟李义府他们一样风光。” 李承乾尽给刘仁轨说好话。 李二听了,更高看了刘仁轨几分。 “难得的不被声名所累,果然是好后生!” “陛下谬赞了!” 刘仁轨不卑不亢,站起身之后,又冲武顺拱了拱手。 “顺儿小姐...” 武顺微微侧身,而后行了一个插手礼。 “刘爱卿,那你就给朕好好介绍一下泰记吧,朕也很想看看,名闻天下的泰记,究竟比曾经的百骑司,强了多少!” 刘仁轨欠了欠身,道:“陛下请!” ... 泰记的构成,十分复杂。 就连柳白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泰记,发展到了什么阶段。 普天之下,唯有泰记大掌柜黄巢、原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原锦衣卫的十位百户,以及刘仁轨这位泰记新贵,才知道泰记如今的组织架构。 泰记以情报起家,却不拘泥于情报。 蛰伏、暗杀、探情、制毒、造书、传秘,都有专门的人负责。 荟萃了百骑司和锦衣卫的所有精华! 刘仁轨在知会了今日当值的褚红英之后,带着李二等人,向内部走去。 外边做生意的地方,基本上不用看。 这里多是一些民事和商事之类的情报。 对李二他们来说,几乎算一文不值。 穿过前庭,走过甬道,来到了李泰曾经的书房。 这里的建筑变动很大。 左右各加盖了十几座规模同等的房屋。 门口都贴着牌子。 “陛下,这里是各个司所的档案库,存放着泰记所有人手的名单,乃至总部一等一的绝密之地。” 对于李二来说,绝密就是个笑话。 他想都没想,直接走到一个门口写着‘密谍司’字样的屋子外。 推门走了进去。 李承乾和刘仁轨也跟了进去。 长孙皇后和武顺,则是很自觉的站在门外,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她们并没有进入泰记档案库的资格。 时间不长,李二便走了出来。 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表情显得格外古怪。 李承乾和他一个表情,不时的挠挠头,似乎有什么问题想不清楚。 “莫非,你们把不相干的人,全都派去倭国了?” 李二在推开第二个屋子之前,终于忍不住,对刘仁轨问道。 “回陛下的话,这些都是柳公子的安排,最近,泰记正在征集各地善写戏本之人,以及容貌俊美的男子,至于柳公子具体想要做什么,下官就不得而知了。” 李二闻言嘟囔了几句。 一只脚都踏入第二个房间了,又缩了回来。 他指着远处,池塘中间那座小岛上建造的房屋。 “那是什么?朕记得,之前越王府没有这么个地方...” 第1188章 这口锅,背得相当瓷实 出于业务上的需要,越王府几乎一天一个样。 莫说岛上的那座房子,就连岛都是新的! 考虑到某些东西的安全性,工匠们硬是在池塘中间,堆出来一座小岛。 说是池塘,比起一座小湖,也不遑多让。 因为这本就是一座小湖,再由人工修建起来的。 这需要极其高超的技艺,甚至还包括了很强的运气性。 岛上除了那座房子之外,没有其他建筑。 依稀能看见,房子里站着几个人。 想要上岛,只能乘船。 “陛下这边请...岛上隐藏着一些机密,工匠们打断了池水和外界的勾连,都是处于安全的需要。” 刘仁轨一边介绍,一边招呼着靠在岛边的小船,过来接他们。 涉及到机密,原本还打算上岛去看看的长孙皇后和武顺,再次顿住脚步。 “陛下,臣妾带着顺儿去花园转转。” 李二略一沉吟,道:“也好。” 他信步踏上小船,身后的李承乾和刘仁轨也跟了上去。 很快,三人踏上小岛。 “参见陛下!” 房子里的人忙跑出来见礼。 为首的,赫然是前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 “你怎么在这?” 李二颇为惊异。 其从百骑司并入泰记之后,他就没见过钱世安了。 听说这厮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连进宫请安都忘了。 要知道,钱世安是最早跟随李二的人。 从小就在唐国公府长大。 少年时期为李二牵马,是他最忠心的家奴之一。 不去宫中请安,着实是怪事。 钱世安看了旁边的刘仁轨一眼,心中也不禁有些怨念,他可怜兮兮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也想侍奉在陛下左右,奈何条件不允许...” 李二哈哈一笑,道:“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条件,把你这狗东西的脖子拴了起来!” 说着,他走进小房子。 刚一走进小房子,他瞬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下一刻,李二脸色骤变,一股难以言状的怒火忽然腾起! “钱世安!!” 他爆喝一声,目光之中,蓦得遍布杀机。 钱世安一哆嗦,连忙匍匐在地上。 李承乾跟在李二身后,看到里边的场景之后,也吓了一大跳! 他不可置信的说道:“这...这,你们怎么敢把这东西,放在长安?!” 原来,这是一间暖房。 里边摆放的,是大大小小上百个花盆。 花盆里,是一朵朵美丽的大红色花朵。 可是,在李二和李承乾眼中,这一朵朵花,无异于能吞吃灵魂的恶魔! 与李二的暴怒,截然相反。 匍匐在地上的钱世安,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们的反应,丝毫都不着急。 “陛下恕罪!” 刘仁轨上前解释道:“陛下且息怒,此事原由颇深...” 听完了刘仁轨的话,李二这才面色稍霁。 不过,还是没给钱世安什么好脸色。 “狗奴才,站起来吧!” 钱世安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后,垂首走到一旁。 李二正色对刘仁轨道:“既然你们把这东西带了回来,就一定要严密监管,但凡有一枚果子,一粒种子流传到外界,你们知道后果...” 刘仁轨拱手,道:“臣等以性命担保,此物不会流传到外界!” 李二点了点头。 泰记的人,还是相当靠谱的。 之前他还在奇怪,连密谍司的档案,都放在外边。 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存放在这座小岛上的?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 “若是泰记人手不够,就去金吾卫之中抽调,务必要保证此地的绝对安全!” “臣领命!” ... 近一个月来,朝廷风平浪静。 随着年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结束,官员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长假。 从腊月,可以一直休息到上元节后。 这么长的时间,对于乡愁滚滚来的外地官员而言,自然是要回老家的。 好几次过年都在长安,房玄龄等人,也难得回老家一样。 大佬们不在,很多工作都没了头绪。 毕竟,不是所有官员,都有资格放假的... 大理寺便是其中之一。 戴胄是谯郡人,今年也照旧没有回老家。 一来是因为,他的家小都已经在长安扎根,连祖宗牌位都请了过来。 二则是因为,大理寺事务繁多,实在是走不开。 旁人的政务,能收尾的收尾,不能收尾的,完全可以拖到明年再说。 他可不行。 任何一桩案子,都关乎到百姓的身家性命。 晚片刻,可能就会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尤其是到了年根,各地大案要案频发。 大理寺上上下下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愈发忙碌了。 刚亲自从天牢巡视回来的戴胄,醉醺醺的,一脸酒气。 天牢之中,关着一个异类。 上到皇帝,下到普通的官员,都很关心这人。 他的居住条件,是相当的好! 那个人,名叫许敬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敬宗是替书院背黑锅的。 这口锅,背得相当瓷实。 但凡是跟书院有关系的,都欠着他人情。 何况,他还是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有身份有资历。 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狱。 而且还会被重新启用! 不趁着这时候搞搞关系,难道等人家得势? 戴胄看的通透,只要有时间,就去天牢跟许敬宗坐一坐。 反正大部分衙门都关了,没人去查大理寺卿是不是醉酒上班... 回到衙门里,戴胄打算关上门,好好睡上一觉。 这么点时间,还是耽搁得起的。 可刚一关上门,‘生意’就来了。 “高向玄理?” 听见胥吏的禀报,戴胄有点模糊。 他跟高向玄理,这位倭国使者的关系,还算不错。 事实上,不光是他,朝中大部分官员,跟高向玄理都有些来往。 严格的讲,高向玄理并非是正统的倭国人。 他的祖先,是远渡重洋,前往倭国发展的汉人。 属于归化入倭国的‘叛徒’。 前隋年间,他就代表倭国,多次出使中原。 亲身历经两朝动乱,当朝诸多官员在未得势之前,就有不少人和高向玄理有过接触。 “大老爷,小的听闻,高向玄理才从莒公府上出来...” 第1190章 清官难当,老夫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莒公就是鸿胪寺正卿唐俭。 要说在朝中,跟高向玄理关系好的,唐俭当属头一名。 不过,他身为这个职位,干的就是这种活儿。 不光是高向玄理,他跟每一位异族使者的关系,都挺好的... 戴胄没有立刻会见高向玄理。 让人端来醒酒汤,喝完之后,回了回精神,这才让人把高向玄理带进来。 朝廷之中的高级官员,都有很强的政治敏感度。 不少人知道,近一段时间,朝廷的风向,隐隐有朝中倭国变动的趋势。 当然,这跟戴胄他们没有多少关系。 这年头,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正事。 谁都懒得管倭国死不死。 戴胄也是一样的。 若非高向玄理的身份摆在那,他才懒得搭理。 交情? 那也要有足够的理由来支撑才是。 “玄胤兄,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矮胖小老头,笑容满脸的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拱手。 戴胄起身迎接。 “高向兄,久违了!” 两人落座,高向玄理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来官邸,是因为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玄胤兄应允!” 戴胄笑呵呵的说道:“高向兄交游广阔,戴某区区一介大理寺卿,何德何能,帮得上高向兄的忙?” 他倒还真不是自谦... 大理寺卿,六部九寺的主官之一。 放在外地,绝对不白给! 可这里是长安。 大佬满天飞,高官遍地走的地方。 戴胄在朝中的地位,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 本事比他大的人,着实有不少。 譬如高向玄理才见过的唐俭,那本事就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平定突厥之后,他儿子唐善识,更是娶了豫章公主,和陛下成了儿女亲家,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没想到,高向玄理猛地站起来,然后,竟然‘噗通’一声,给戴胄跪下了! 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然无比。 “玄胤兄救命!” 戴胄‘大惊’。 连忙起身,想要将高向玄理搀扶起来。 “高向兄,你这是何意?快快起身!” 时至今日,朝中也没几个人知道倭国的山背大兄王,正在密谋突袭岭南之事。 不过,谁还看不出点苗头? 但凡是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倭国肯定是要倒霉的。 至于怎么个倒霉法,就要看柳白的心思了。 那厮在岭南待了一个月,若不是在琢磨怎么玩弄倭国,戴胄敢把脑袋摘下来,送给别人打马球! 唯一让戴胄感到奇怪的是,高向玄理怎么求到自己这来了? 他去求鸿胪寺求唐俭,去礼部求温大雅,甚至去三省直接求房玄龄,都说得过去。 来大理寺做什么? 业务上,一点边都不沾! 高向玄理声泪俱下。 “我倭国抱着一颗求学之心,派遣在下来到中原,只求皇恩好当,将陛下的福泽传入倭国,以图让倭国子民过的更好,但奈何拳拳之心,一无所获,时至今日,在下竟然连一位大儒都未曾请动,甚至普通学子,都对我倭国嗤之以鼻...” 一听是这事,戴胄瞬间放心了下来。 众所周知,倭国派遣了上百位遣唐使,来中原求学。 高向玄理直接放出话来,只要有大儒收遣唐使为徒,他愿意出和那人同等体积的银子,来充当束脩。 如果有文人雅士,肯随他一同前往倭国,那好处更是难以形容! 可惜的是,至今为止,也没有大儒敢收遣唐使为徒。 无他,只因为书院的某位王姓院长放出话来,谁敢这么做,就等着他亲自打上门去... 老家伙有资格这么说。 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的辈分更高了。 换句话说,高向玄理在长安待了这么多年,可谓一事无成。 “想必高向兄也清楚,我大唐文人,个个高傲无比,让他们去倭国,恐怕难上加难,而且倭国素来为王勣先生所不喜,更无人敢收倭国人为徒,这事...戴某怕是帮不到你了。” 他使上几分力道,硬将高向玄理拽了起来。 高向玄理忙道:“不必玄胤兄亲自邀请大儒,在下只希望,能够以您的名义,召开一场文坛盛会,若是有大儒肯松口,在下定有重谢,就算依旧毫无斩获,在下也愿送上一份礼物!”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将一张单子,塞进戴胄手中。 换成从前的戴胄,见到有人送礼,恐怕一巴掌就抽过去了! 不过现在的他... 人总是会变的。 大风气之下,物价越来越高,房价越来越离谱。 更何况,戴至德也不小了... 戴胄不漏痕迹的将清单,收进袖子里。 看了不远处的胥吏一眼。 那胥吏急忙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戴某只能说试上一试,若是不成,还望高向兄莫要怪罪才是...” “哪里哪里!玄胤兄肯帮忙,就算给在下天大的颜面了!”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戴胄亲自将高向玄理送出门。 看着马车远去,戴胄犹豫了一下,有些肉疼的,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 交给身旁的胥吏后,道:“去莒公府上问问,他有没有答应高向玄理的请求。” 胥吏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 “大老爷稍等,小的这便去问!” 戴胄走回官邸,关上门,从袖子里,掏出那份清单。 看了一眼之后,他喃喃道:“清官难当,老夫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说完,他自嘲一笑,又看了一眼清单。 “当贪官,这银子还真他娘的好挣!” 清单上的数量,足以抵得上他两辈子的俸禄! “文会...文会...” 戴胄捋着胡子,缓缓思量。 他虽没什么文气,但与一些大家的关系,相当不错。 请来些许颇有文名之人,倒也不算太费力气。 若是拉上平日交往密切的好友,请来几位书院的大儒,可能性也很大。 如果肯舍下面子,去求求杜如晦他们,甚至连陆德明也能请来! “如此以来,高向玄理这银子,花得也就值了...” 打定主意,戴胄立刻挥笔写名帖。 读书人的脾气一般都很古怪。 不提前几天递上名帖,直接上门说不准会被人赶出来... 第1191章 柳白想要经略倭国,自然要用泰记的渠道 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面对剧烈的变动,大部分人都养成了心平气和的好习惯。 甚至有人,能够不动如山。 说白了,就是被刺激大了之后,脑回路都变得粗糙了很多,没有多少事情,能够撼动他们,早就已经坏死的神经。 尤其是对于朝廷的官员而言。 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书院一场舞弊案,不知掀起了多少风浪! 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早就死过去了! 如今,就算李二突然告诉他们,要退位让贤,估计都不会有太多人感觉到惊讶。 从种种迹象上表明,太子是个好太子,未来也一定是位好皇帝。 皇帝活着的时候退位让贤,摆出‘扶上马,送一程’的态度,在儒家的思想之中,还是很有市场的。 可是,当一个和文坛没有多大关系的酷吏,忽然宣布,要遍邀大儒,召开一场文坛盛会之时,还是在长安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毫无疑问,戴胄是个酷吏! 这是他为官多年,养成的名声。 ‘酷吏’这个词,并不全然都是贬义。 大理寺,以法明理,不跟人讲情面是正常的。 从这个角度上看,戴胄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官。 他一不吃请,二不收礼,三不讲情。 对百姓而言,是很难得的。 可不管怎么说,执掌大理寺的他,都算是法家的簇拥着! 在读书人的眼中,法家和儒家,可是天然的死对头! 一个以德行为尊,一个以律法为重,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念! 这和戴胄本人的理念,没有多大关系。 而是大理寺的职能属性,所确定的。 这么一个人,要邀请大儒召开文会,就好像长安城中的某户人家,忽然传来了公鸡下蛋的新闻...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响应的人竟然不少! 以书院为代表,当世经学大牛,儒家的领袖之一陆德明先生,竟然真的接受了邀请! 几位书院的年轻先生,也接受了邀请。 最诡异的是,除了书院的人之外,更多的,却是以孔颖达为首的弘文馆旧属。 他们似乎将这常文会,当成了弘文馆和书院的地下战场。 在朝堂之上,弘文馆早就没有和书院一争高下的资格了。 或许,他们想在民间,赚取点名声。 不过,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莫非,只是单纯的出出气? 毕竟弘文馆已经没有重建的可能了。 望仙楼那些书,都归了书院,等同于连最后翻盘的机会,也丢的干干净净。 这几天,可把戴胄给累坏了。 他一来没想到,响应的人那么多。 二来没想到,三省的大佬们,会对此事如此的重视! 高向玄理找完他的四天,戴胄连家都没能回去。 搞得老妻还以为戴胄在外边养了小的... 在搬迁到宫外的三省官邸内,戴胄端着一杯茶,等着萧禹过来。 三省的大佬之中,只有萧禹和高士廉没回老家。 房玄龄回了齐州,杜如晦去了杜陵县,虞世南回了江南老家。 端着这杯浓香的茶,戴胄不仅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那还是在柳叶轩刚刚开业的时候,柳家才研制出‘象园雾芽’,戴胄偷偷买了些许,藏在自家马车里。 结果,没过半个时辰,就被三省这几个老家伙翻了出来。 当时,戴胄不仅丢了茶叶,还被几人好好的寒馋了一番。 也正是自那以后,喝茶六人组,就变成了喝茶五人组... 此刻,杯中的‘象园雾芽’,在戴胄眼中,仿佛就是自己的血泪... “玄胤...” 萧禹进门,脱下身上的披风,抖了抖。 今年的雪,多得有点过分了。 前几天的雪还没化,这就又下了起来。 没外人在,戴胄也就懒得跟萧禹客气。 “萧仆射,戴某前来述职,按照您的吩咐,请帖都已经送出去了。” 长孙无忌去探索地球之后,萧禹就成了尚书左仆射,算是平级的调动。 “老夫可曾得罪过你?” 萧禹觉得戴胄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戴胄哼哼了几声,道:“萧仆射言重了,戴胄不过区区大理寺卿而已...” 说完,他将茶杯放下来。 萧禹一看茶水的颜色,就知道戴胄这是想起往事来了。 他忍俊不禁,道:“柴家的小子逢年过节都会送来一些茶叶,算是给三省的份例,走的时候你拿上一些。” 戴胄翻了个白眼,道:“当年的‘象园雾芽’是什么价?现在又是什么价?” 绿茶讲究喝一个鲜嫩清爽。 清明前的茶,和清明后的茶,价格上能差了七八倍。 如今这都年根了,再好的茶,也失了几成味道。 何况,当年的‘象园雾芽’,卖的比金子还贵。 如今全民喝茶,产量暴增,不可同日而语。 萧禹坐在他旁边,冲门口伺候的胥吏招了招手。 “今年的秋茶,一样给戴大人包上三两,你且记着,等柳叶轩把明年的春茶送来,及时给大理寺也送去一份!” 说完,他看向戴胄。 戴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拿出一份名单,交给萧禹。 “也不枉我老戴为了你萧仆射的吩咐,跑前跑后了好几天!” “若非玄龄和克明回老家潇洒去了,萧某人也不至于到了年根,还留在三省办公...” 萧禹接过名单,随手从桌子上拿起炭笔,挑挑拣拣的勾去几个名字。 “书院的人,却是多了一些,弘文馆那些腐儒,多多益善才是。” 勾完之后,他将名单交给胥吏。 “抄写存放一份,而后将名单送去泰记!” 胥吏拿着名单下去。 戴胄有些惊讶的说道:“这是泰记的谋划?” 萧禹笑道:“柳白想要经略倭国,自然要用泰记的渠道,所以说,咱们都是给柳白打下手的,等他回来之后,咱们一同去柳家,抢他的好茶去。” 戴胄哈哈一笑,道:“大善!” 第1191章 虽说岁数还不够老,但人家身份高啊 过年,是中原的头等大事! 这种习俗的来历,已经不可考证。 坊间有无数中说法,有的说源自夏商传说,有的说来自汉武帝命司马迁所著的《太初历》。 至于具体是怎么来的,没有多少人会深究。 就好像,普通老百姓都知道过年要放炮竹,却不知,炮竹没发明之前,过年该放点什么? 又如普通老百姓知道上坟的时候,该给祖宗烧点纸,而纸没发明之前,该给祖宗烧点什么... 习俗的力量是强大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国家的形成,就是一种聚居的习俗。 律法的初始形态,就是一种不成文的习俗。 既然要过年,任何事情都要往后放一放。 因此,哪怕高向玄理再着急,也只能等年后二月份,才能召开文会。 这是任何人,都左右不了的。 长安城一片喜气洋洋。 街上到处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 每个人都希望,来年能过的肥一些。 家里头有读书人的,会在房顶上放个砚台,亦或是在门廊上挂支毛笔。 明年是要开恩科的,以此来取个好兆头。 家里有孩子的,则要在最显眼的地方,摆上两个大阿福,也就是大头娃娃。 条件好的人家,还要给孩子置办金锁银镯。 若是家里有年过古稀的老人,就更要热闹了。 老人都是宝,年根的时候,各地的一把手,都要亲自登门拜访,表示大唐以孝立国。 米面油是绝对不能少的礼物。 若是出了耄耋之年的老人,那可了不得! 但凡一个县里,出了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那地方官都要把他们当祖宗供着! 这可是能够,划在官员考评上的政绩! 长安有一个地方,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格外多。 这个地方,名叫柳家庄子... 倒不是说,柳家庄子原本就有这么多老人。 而是因为,柳家庄子生活富足,条件优渥,论起医疗条件,比长安城都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跟柳家关系好的,亦或是家里有背景的,都喜欢将老人送到这里来定居。 几年下来,这里的老人越聚越多。 相互之间,大多还都认识。 渐渐的,竟然形成了一种康养产业。 有见识的庄户,开始专门针对这些老人,开设了各种各样的,集康养和娱乐为一体的商家。 也有人,称它们为‘农家乐’... 旁的倒是没什么。 只要能上税,不扰乱当地治安,就是好产业。 不过,这却把泾阳县和雍州的地方官累坏了。 每一个上岁数的老人都要去亲自拜访,光柳家庄子一地,就够他们拜访半个多月的... 岁数大了,老头老太太们的眼睛,都长得脑门上去了。 区区县令,根本就不给面子。 平常不来,大过年的跑过来巴结,谁爱搭理他? 还不如跟着老兄弟老闺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舒坦... 长安城道兴坊柳家大宅子里,空空荡荡,也就李承乾偶尔回来一趟,转一圈就又走了。 李渊和万老太太,早就搬到柳家庄子居住。 如今,正是柳家庄子老头界的一把手,和老太太界的扛把子。 虽说岁数还不够老,但人家身份高啊! 整天吆五喝六,呼朋唤友,显得比在任之时,还要意气风发。 腊月二十八! 李渊带着一群有股份的老哥们,视察了柳家庄子东头的酒坊。 又跑到西头,去检查盛放酿酒粮食的仓库。 麻袋上一戳,红艳艳的高粱,黄澄澄的玉米,溪水一般的流出来,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情振奋的劲头。 “一定要把好粮食关,咱们的工艺好是一方面,原料一定不能有差池,好不容易竖起来的牌子,万不能倒了!” 检查完原料,李渊召集了所有工作人员训话。 训完话,大手一挥,一群柳家庄子的后生,抬着放满了银子的木箱,走了进来。 “多谢大东家!” “大东家高义!” “祝大东家万寿无疆!” 也不知怎的,这几年李渊格外厌烦,别人称呼他为‘太上皇’。 ‘李师傅’旗下的工匠和伙计们,都叫他‘大东家’。 但凡有人在他跟前,咬文嚼字,肯定会挨一巴掌。 说话越野越好,举止越粗越好,跟在李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像活土匪。 李渊亲手将‘年终奖金’,发到每个人手中。 折腾了大半天,回到柳家老宅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 大部分人都回去了。 这么大岁数,若是晚回去片刻,家里人肯定要出来找。 也有几个无牵无挂的,跟在李渊屁股后磨叽。 “几位老哥哥今晚就别走了,某家让拙荆亲自下厨,烧几样小菜,一年到头也没几次机会,今晚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顿!” 老头子们咧着没几颗牙的嘴,大声叫好。 七八人‘呼啦啦’的往柳家老宅里边走。 门房老黄见人都回来了,连忙上前。 “老爷子,四爷门下的执失善光,在家里等一天了...” 李渊一挑眉,道:“青雀门下的?” 李泰这位越王爷,同时兼着二十二州的州牧之位,泾阳县上头的雍州,也是他的封地。 过年拜访老人的惯例,是万万不能破的。 可惜的是,李泰如今人在蜀中,只能由他门下,供职于雍州的人来代替。 九江公主驸马,并安国公执失思力的大侄子,执失善光,便是如今的雍州长史。 说话间,执失善光已经迎了出来。 “臣下执失善光,参见太上皇!”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算是替李泰,给李渊拜年了。 知道孙子还想着自己,李渊原本心情还不错。 可一听见执失善光对自己的称呼,脸顿时黑了好几度。 “某家知道了,给青雀去信,让他不必惦念,滚吧!” 执失善光一愣。 不知道老家伙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启奏太上皇,臣下奉蜀王殿下和越王殿下之命,特将一批蜀中特产的礼物,送给太上皇,愿太上皇万寿无疆,生意红红火火!” 老头子本来很厌烦这种套话。 但偏偏最后一句‘生意红红火火’,戳中了老头子的心头肉。 不自觉的,脸上出现了三分笑容。 “起来说话,恪儿和青雀,给某家带了什么礼物?” 第1192章 我家巴陵进了他家的门,总不能受了委屈 李恪和青雀的礼物,是一种出产于蜀中的玛瑙。 通体柿红,足有半人高,一尺半粗。 雕刻的是财神赵公明。 这个形象,瞬间得到了李渊和他身后一众老头的喜欢。 大唐还没有文武财神的说法,财神的形象,自从晋朝之后,就确定为赵公明。 关羽成武财神,乃是上千年之后的事情了。 “蜀王殿下和越王殿下来的信说,这东西名叫南红,乃是产自蜀中的一种奇珍,寻常可见,不过拳头大小罢了...” “好好!” 李渊喜笑颜开。 从怀中掏出手绢,擦了擦财神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招呼人搬到酒坊去,给咱们镇一镇气运!” 老家伙一声令下,柳家老宅的仆役们,纷纷上手。 这财神看着不大,实际上,少说也有六七百斤。 李渊自小生在富贵人家,当然知道南红的珍贵性。 相传,南红在春秋之时,就已经摆在了贵族的案头。 长安城中就有专门贩售这些东西的铺子。 一枚指头大小的珠子,就能卖大几百文。 若是雕成物件,便更贵了。 李渊显然很喜欢这东西,盯着仆役们往外搬,还不时的提醒几句。 “小心点!莫要磕破了根角!” 等财神出门的时候,李渊特意带着老兄弟们,在门槛里拱手相送。 这是送财神的习俗。 收了礼,老家伙对执失善光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晚上留下吃酒!” 老家伙一声令下,容不得执失善光拒绝。 执失善光受宠若惊。 他虽是越王心腹,但地位却并不高。 倒不是因为他异族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们这些亲王身边的属官,一贯如此,何况,他这个雍州长史,跟杜楚客曾经担任的越王府长史,并非一个概念。 品级上差了三个层次,手里头也没有多少实权。 大唐的地区划分上,‘州’这个级别,属于过渡层。 很多郡县,都是直接对‘道’级长官负责的。 换句话说,他依旧只是个大管家。 唯一的差别在于,俸禄由朝廷出,而不是从越王府的财政里出。 说话间,万老太太带着长乐公主和巴陵公主,从外边回来。 两位公主,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 这是万老太太,自从离开长安城后,为数不多的爱好。 那就是...买菜! 老太太买菜很讲究。 过季的菜不吃,大棚里种出来的菜不吃。 为了均衡营养,她特意派人去请教了孙思邈和李时珍,讨要了几篇健康食谱。 除了买菜之外,整天窝在家里,给李渊研究健康饮食。 庄子口打了二两羊肉,用苇子叶裹着,看起来就很新鲜。 不管家里有多少口人吃饭,二两肉都是最高份额。 李渊看到她们回来,又瞧见两位公主手里提着的篮子,顿时有些不高兴。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就不能多买点肉?” 万老太太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让两位公主将买来的菜和肉,放到厨房去。 “瞧瞧您那大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怀了谁的孩子,孙神仙和李神医说了,少吃肉,多吃菜才健康!” 李渊嘴里碎碎念。 他本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现在天天被逼着吃菜叶子。 虽说健康了一些,但口舌之欲,没地方找补。 其他几个老头,却比较满意。 他们的岁数,都比李渊大了不少。 羊肉这东西,做不好硬得跟牛皮糖似的,牙口再强都受不了。 “娘娘说的是,老朽家里的孩子,也总说多吃点素食好,正好家里新晒了些芫荽,一会儿遣人送来!” 芫荽就是香菜。 有的人喜欢这个味道,有人讨厌这个味道。 在大唐,芫荽可是稀罕东西! 关中几乎没有人种植。 大夫们都将其当做药材来使用。 多数百姓,视其为一种香料。 若是放在市面上贩售,贵得出奇! 李渊闻言,便不再表达自己的不满。 谁还不想多活两天? 万老太太笑了笑,也去了厨房。 老哥儿们几个,外加有些紧张的执失善光,则是坐在大厅里,等着饭熟。 ... 厨房里,仆役们打完下手,便退了出去。 对于万老太太和两位公主而言,亲自动手做饭,属于娱乐活动。 自然不想旁人打扰。 巴陵公主拿着一把小刀子,正对着块萝卜发力。 很快,雕出来几朵栩栩如生的花。 找来牙签固定,在花蕊处,点上几滴葡萄酿,更显得娇艳。 “巴陵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长乐把巴陵雕出来的话,放在盘子里,邀功一样的拿给万老太太看。 万老太太笑盈盈的说道:“柴令武那小子,娶了我家巴陵,实在是积德了八辈子的德!” 说完,万老太太就后悔了。 这时候,提柴令武那个狗东西作甚? 果然,巴陵公主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了很多。 长乐心中一紧,急忙岔开话题。 “听下边的人说,年后长安要开一场文会,是大理寺的戴大人和鸿胪寺的唐大人主办的,邀请了多位大儒,连书院的陆先生都会参加!” 也不知万老太太是真没听说这件事,还是配合长乐岔开话题。 她有些惊讶的说道:“为何要召开文会?” 说话间,她瞧瞧看了巴陵一眼。 果然,巴陵的心思被吸引住了。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读书,虽比不过几位兄长,但在诸多公主之中,学问是拔尖的。 “听闻,是应了一些人的请求,帮着书院毕业的几位新贵扬名,具体的,也没人去问个明白...巴陵,不妨年后咱们也去瞧瞧?” 万老太太笑道:“我家巴陵学问好,应该去参加,也好给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些许教训,免得他们瞧不起咱们女人!” 巴陵公主略有些迟疑。 “祖母说的是,不过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办,孙儿总不能将家事,都推给舅姑...” 万老太太把刚买的羊肉,下到锅里,一边轻轻搅动,一边道:“管他作甚?明日祖母遣人去给柴绍送个信,我家巴陵进了他家的门,总不能受了委屈!” 第1193章 这年头,竟然连当王爷的,都开始内卷了 大唐各处的人都在筹备过年。 柳白等人也不例外。 自春州离开,已经过了五天。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才堪堪进入江南地界。 再继续前行,可真就过年了。 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在江南道的彬州,暂且歇歇脚。 等大年初二的时候,再继续向长安进发。 彬州是个小地方,又叫桂阳郡。 虽地处江南,却更加靠近黔中,相比于江南东边的那些城市,稍稍落后一些。 当然,发展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自柳家贩售暖炉,带动了煤炭生意之后,彬州的经济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 四五年的时间,彬州境内发现了六处大型煤矿,近两百座中小型煤矿! 除此之外,还有两座金矿。 产量足以排进整个江南道的前十! 可以说,彬州未来可期。 柳白等人入境的时候,没人惊动地方官员。 大过年的,一个比一个忙,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比较好。 再者说,那么多人来了,也着实麻烦。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长长的车队,停在了九龙江边的一个小村子外。 此地多为丹霞地貌,环境是极其优美的,值得好好转一转。 不过,来到刘家沟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为了旅游。 这一路走下来,风景优美之地见多了。 主要还是因为,岭南大掌柜老马的接发妻子刘氏,就是彬州当地人,而且娘家就住在刘家沟。 老马在柳家兢兢业业一辈子,早就立下了规矩,子子孙孙都为柳家做工。 他的面子,不可不给。 “这地方着实不错,想要在关中找如此风景,相当的不容易...” 走下马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柳白有感而发。 经济的过分增长,势必会对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 长安城里,家家户户装暖炉,冬天里煤炭的销量,比之前烧木炭的时候,扩充了千倍不止! 若是把马车停在外边,一宿的工夫,顶棚上就能落一层厚厚的煤灰。 不刮风的话,整个长安上空看起来都雾蒙蒙的。 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的环境,都要好得多。 “拙荆却是胡闹了一些,还望少爷见谅...” 老马跟在后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手炉。 相距不远,岭南和江南的气候,却是天差地别。 在岭南住惯了的老马,已经不大适应寒冷的天气了。 “人家跟了你一辈子,任劳任怨的,想回娘家倒也正常,正好在这里歇歇脚。” 柳白笑了笑。 他对这里的环境,还是很满意的。 除了吃食上差了点之外,没别的毛病。 彬州人喜食肴肉,而且他们还是最早发现,骟猪能祛除骚味的办法。 香喷喷的坛子肉,加上半碗梅菜,能吃上好几天。 可惜的是,柳家人都不大喜欢油油腻腻的东西。 好在随行带了厨子,而且出自李恪门下,倒也难不倒什么。 刘氏当了主家婆,招呼着娘家人,将客人们都迎进村子。 跟村中的耆老们见了面,又给刘氏的娘家人,送了些礼物。 柳白带着王守仁和许褚,进了九龙江东边的山。 听村子里的人说,这座山名叫老青山。 柳白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叫不老山才好听! 背上心爱的长弓,骑着从村子里借来的挽马,进了山之后,开始铺设陷阱。 这种地形,一般的马是上不来的。 就如柳白那匹,纯种的汗血宝马。 气力和速度是够的。 但耐力比起挽马来,差了一星半点。 一座山头翻过来,能把大白马累死。 柳白亲自动手,在王守仁和许褚的帮助下,挖了一个很大的坑。 身边的小字辈,就只剩下了李祐一个。 小屁孩在家里的时候,没少去骊山打猎。 经验也算丰富。 他找来野草树杈之类的东西,把陷阱盖上。 布置好之后,在上面放上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的,是李时珍配出来的药。 听说,对野生动物有很强的吸引力。 完事,几人骑上挽马,接着往山上走。 反正陷阱里有捕兽夹,等走的时候,顺便瞧一瞧就成了。 老青山上的动物着实不少。 不光有其他地方能见到的野狼、野兔、狐狸之类的。 柳白等人还打到了几只竹鼠,和一只大黄羊。 黄羊自然是要做炖羊肉的。 这种羊的肉质较柴,炖吃的话,可以变得鲜嫩一些。 竹鼠的做法就多了。 柳白感觉,这几只竹鼠得了不治之症。 干脆,找了片空地,直接烤了吃! 许褚把周围的荒草收拾干净。 大冬天,在山上点火可不是好玩的。 一不小心,整个山头都没了! 必须把附近的可燃物,都清理干净才行。 柳白着重嘱咐了李祐小朋友,以后不许随便在山上烧烤玩。 而后,找个条小溪,亲自处理竹鼠。 不多时,烤竹鼠做好了。 一人分一块,差不多分了三只。 李祐拿着一条腿,放在嘴边晃悠,却迟迟不吃。 忽然间,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听见这句话,吃得正香的柳白,直接就喷了... “咳咳...” 柳白赶紧喝口酒,往下压一压。 “燕王爷,您今年贵庚啊?” 柳白一边擦嘴一边道。 李祐奇怪的看了柳白一眼,莫名的又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觉得,别人都有事情可做,就我天天闲着...” 说完,他忽然眼前一亮。 “柳大哥,不如我留在彬州吧!这的煤矿很有发展前景,回头我单独成立一个商铺,往家里哗哗的搂银子!” 他一开口,柳白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无非是看见旁人都各司其职,他实在是闲的难受。 或者说,看见旁人都有功绩,李祐有点酸了。 这年头,竟然连当王爷的,都开始内卷了... “煤矿生意若是不行,发展一下野味也不错,我觉得,养竹鼠也是门不错的产业。” 李祐兴致勃勃的,一连说了好几个行当。 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长安吧,你爹若是知道,我把他所有儿子都送到外地,回去还不满院子撒泼打诨?” 第1195章 当爹的,哪有不心急的? 其实,瞎子都看得出来,柳白把家里的小字辈们散落在大唐各处,是有用意的。 不过没人知道,柳白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时至今日,李泰、李恪、程处默三人在蜀中,柴令武和李愔在岭南。 十几天前,窦孝慈被送去山南道的襄阳。 李奉诫走的比窦孝慈还要早几天,他的目的地,则是北方的幽州。 如今,怕是都已经到了。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这些地方,无一例外是柳家的主要发展地区。 而且,都有一位大掌柜级的人物坐镇。 若是再仔细一想,这些人在他们所在之地,都是有深厚根基的。 李恪这位蜀王,自然是不必多说。 柴令武是必定要接任岭南大掌柜的。 窦孝慈去的山南道襄阳,正是他娘,襄阳公主的封地。 而李奉诫他爹李大亮,恰恰有是上一任的幽州大都督! 他们的封地,亦或是家世,在当地都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按照这么推测,李祐也该去幽州才对。 不过李奉诫走的时候,他没跟着,就说明,柳白并没有将他外派的想法。 直到今天,柳白才跟李祐,说了说心里的想法。 听到柳白的回答,李祐一下子泄了气。 他说的不无道理。 儿子们全都外派,当老子的,哪有不心急的? 自己回长安,就是起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免得父皇找柳大哥的麻烦。 “不过,你也莫要气馁,长安的事情未必就少,承乾整日忙的不可开交,总要信得过的人,去帮帮他。” 李祐一笑,道:“说的也是...” 不过,明显可以看出,他笑得有些勉强。 以他们的年龄,累点苦点没什么,就怕闲的没事干。 尤其是其他人都在努力的时候,自己若是留在家里闲逛,心里更不舒坦。 吃完了烤竹鼠,四个人启程回去。 路过铺设的陷阱时,发现里边躺着一只豹子。 “这地方竟然有豹子?” 柳白颇为惊奇的说道。 王守仁笑了笑,道:“这地方荒无人烟,有什么都不稀奇,不过,少爷您知道如何烹调豹子吗?” 柳白耸了耸肩膀。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保护动物的说法。 山里乱七八糟的野兽,都成灾了。 譬如秦岭深处的老虎和野猪,若是有人说要保护它们,靠近秦岭的庄户们,非拿起镰刀锄头拼命不可! 不过,豹子肉质地坚硬,比牛肉还韧上几分。 除非李恪在,否则的话,怕是没办法吃了。 “算了,放了吧,咱们打的竹鼠和野兔,也够给她们开开胃了。” 柳白说的,自然是柳婉儿等人。 王守仁左右一看,没有趁手的家伙。 干脆直接蹦进坑里。 三两下把捕兽的夹子掰开,一手攥着豹子颈后的一块皮,另一手往上一托,直接把豹子扔了出去。 这只豹子,倒是没受什么伤。 就是腿有点瘸。 柳白特意选的小型捕兽夹子。 若是大号的,像豹子这种小型野兽,估计一下子能把它懒腰夹断。 收拾起来,着实不方便。 豹子匍匐在地上,蓄势待发,‘哈赤哈赤’的叫了几声。 似乎是感觉到,这群人不好惹。 一扭头,像远处跑去。 柳白等人也不耽搁。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 赶紧下山去,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怎么也要做些准备才是。 ... 大年三十! 刘家沟的乡亲们,都得到了柳家包的红包! 这可让老马的发妻刘氏,大大的露了一回脸! 大唐百姓的乡土情结,是极为严重的。 有好事不拉上乡党,天地不容。 一时之间,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当然,大唐百姓是淳朴且热情的。 他们固然是为了红包而来,却也带了礼物。 柳白等人,住在刘氏的娘家。 他们家的大院子,快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礼物堆满了。 柳白在礼物堆里挑挑拣拣,拎出来几块腊肉。 地里拔几根大白萝卜。 找人在院子里摆上桌子和案板,随手把李祐抓过来,让他剁菜馅。 包饺子,是柳家过年的固定节目! 这种习惯,也只有柳家才重视。 知道柳家主人喜欢清静,刘氏的娘家人还特意腾了一处宅子出来,给柳白他们住。 柳白则是亲自找了面粉和面。 王守仁和许褚一个蹲在水池子旁边剥蒜,一个拎着斧头劈柴,打算包完饺子之后烧水。 这些工作,都是要由男人来干的。 女人们为家事辛苦了一年,总要歇一歇。 面和了三大盆,李祐去地里拔了七八次萝卜。 礼物堆里的腊肉用完了,干脆把昨天山上抓的大黄羊宰了。 羊肉萝卜馅的饺子,最合柳蓉儿的口味。 四人齐心合力,一包就是大半天。 中午饭都只是凑合了凑合。 这里边可不光有柳婉儿和柳蓉儿的份例。 家里大大小小,从上到下,这么多人,起码都要分上几个。 也算是主家,对他们辛苦一年的酬谢。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连体力最强的许褚,都累得不轻。 四个人,包上百口子的饺子,工作量着实不轻。 想想都觉得累人。 好在,随着柳婉儿她们,以及老马的家眷们上手,压力才小了很多。 以前有李承乾他们,根本用不着旁人动手。 傍晚的时候,院里院外,摆满了桌椅。 除了护卫们需要去巡逻之外,柳家的人全都聚集在此! 随着柳白的一声‘饮胜’,气氛顿时烘了起来! 都说‘饺子酒饺子酒,越喝越有’,包括李祐在内,所有人都喝了不少。 刘家沟的耆老们,结伴过来庆贺。 被强行按在桌子边,狠狠的灌了一通。 这无异于是一场狂欢。 在长安的时候,柳家的小伙子们还知道收敛。 到了这里,可就没人藏着掖着的了。 借着酒劲,跟心仪的姑娘吐露心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痛哭流涕。 入夜的时候,数不清的醉鬼瞎溜达。 也不知他们干了点什么,反正村子里的狗,叫唤了一宿。 开始没一个时辰,柳白就喝懵圈了。 随便找了个很烂的理由,躲回房间里睡大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中午了。 第1195章 你的出身,注定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掌握实权 过年,对于中原的百姓而言,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国之重事,在戎在祀。 辛苦一年,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就算彻夜狂欢,也不能把自己家的老祖宗们忘了。 对于皇家而言,过年祭祀更是头等大事! 最先需要祭祀的,是上古时期的先贤。 三皇五帝,儒圣道祖。 其次,便是李家的祖宗们。 柳白身边的李祐也是一样。 大年初一,他早早起来。 收拾好被褥之后,把自己打扮的精精神神的,带着几个侍卫,跑到村口。 各种乱七八糟的祭品,早就准备好了。 这里不是长安,没那么多排场。 祖宗们只能凑合凑合。 李祐心里想的,不过是尽一份孝心罢了。 平常百姓的百姓祭祀,一般都是赶在大年三十早上。 就如柳白,昨天清晨就祭拜过柳家的先祖了。 只有皇家,才有大年初一早上祭拜祖先的资格。 满打满算,就他一个皇族。 该省的省。 简单的流程之后,李祐点燃了铜盆里的黄纸。 三根香烛插在小土堆上,袅袅青烟腾起,算是完成了这桩任务。 做完这一切,他又跪在地上,朝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算是给李渊和李二拜年了。 “也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 李祐嘟囔了几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让侍卫们收拾好祭祀用品,往回溜达。 回来之后,院子里乱七八糟的。 角落里,还躺着几个脸熟的醉鬼。 李祐叹了一口气,正要找人来收拾,正好此刻,老马从茅房出来。 “起得这么早?” 老马走过来,给李祐整理了一下衣领。 没外人在,也就不用摆臭规矩。 老马他们,都是看着李祐长大的,在家里的时候,也以长辈自居。 “才上完香...” 老马笑了笑,道:“祐儿真是个好孩子,陛下若是知道了,也会倍感欣慰。” 两人有说有笑的,跑去厨房找东西吃。 昨晚剩了不少,只要热热就行,没必要重新做。 坛子肉盛出来一碗,煮两三个鸡蛋,早饭就有了。 “马叔,您说我这个王爷,当得是不是特别不称职?” 老马剥着鸡蛋,奇怪的看了李祐一眼。 “怎么讲?” “您想啊,太子哥哥在长安,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三哥四哥他们在蜀中修都江堰,利在千秋,势必会载入史册,我表哥留在岭南对付倭国,可保一方平安,就连比我还小一岁的李愔,也能帮着表哥治治病...” 老马把剥好的鸡蛋,放进李祐的碗里。 “少爷自然是有他的想法...” 李祐有些落寞的说道:“我总觉得,柳大哥把我当小孩子看。” 老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非你不是小孩子?” 李祐脸一黑。 “当年四哥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跟柳大哥都斗得有来有回,凭什么我就是小孩子?” “你跟那叫有来有回?” 老马用帕子擦了擦手。 “你是不知,当年青雀被少爷逼得多惨,想一想后脊梁都发凉!” “可我已经十四岁了!” 老马又给他夹了一片坛子肉。 “有志气是好事,但操之过急,难免日后得不偿失...”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幽州的老周多次向少爷请求,想让你去幽州坐镇,毕竟那本就是你的封地,不过,却被少爷拒绝,这才派了李奉诫前去。” “为什么?莫非我连李奉诫都比不过?” 李祐显得有点激动。 十四岁的孩子,正是最好面子的时候,生怕别人瞧不起他。 平心而论,李祐还是很出色的。 在长安的时候,李愔喜欢跟着孙思邈和李时珍学医,李祐则是对道学很感兴趣,整天在钦天监,跟着张三丰打坐冥想。 论武艺,在同龄人之中,也是拔尖的。 毕竟,有张三丰这位堪称当世无敌的‘师傅’。 “人各有所长,你总不能跟太子比治国,跟青雀比头脑,跟恪儿比做饭吧?” 老马笑了笑,继续道:“李奉诫小时候喜欢胡闹,近年来愈发沉稳,家里的铁矿生意,有一半都是他在操持,当然是去幽州最好的人选...” 李祐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才觉得有些恐慌...” 看着他落寞的样子,老马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你可曾想过,少爷为何要让你留在长安?” “八成是看我,没什么本事吧...” 老马无奈的摇了摇头。 “莫要想当然,方才说了,少爷有他的想法,只是不好直接告诉你们罢了...” 说完,老马忽然站了起来。 “守仁先生...” 王守仁溜达过来,也冲老马拱了拱手。 “我来和他说吧。” 老马点了点头,端着自己的早饭,回房去了。 在王守仁面前,李祐还是颇为拘谨的。 “先生...” 王守仁摆了摆手,道:“坐。”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除了青雀之外,这些年来,少爷都在按照你们的兴趣,来培养你们的发展方向,想必你是清楚的。” 李祐点了点头。 李泰就是个变态,学什么会什么,会什么精什么,没人能跟他比。 至于其他人,也的确是王守仁说的情况。 喜欢学医的,就跟在两位神医手下帮忙。 喜欢读书的,就让书院的大儒们,变着花样的教学。 “当年,你选择跟随张道长修习道学,阴妃娘娘还特意登门来拜访,请求少爷让你改投王勣先生门下,实在不行,哪怕跟着老沈经商,也是一门好出路,不过,却被少爷拒绝了,当时闹得还挺大,最后还是陛下亲自下旨,才把阴妃娘娘召回去...” 李祐头次听到这件事,不由得愣了愣。 “当时少爷说,对道学感兴趣,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唐日新月异,种地的也能顿顿吃上肉,你的出身,注定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掌握实权,甚至于,连超市的股份,你都是最少的,想必...你也清楚其中的原由。” 李祐脸色黯淡。 “我当然知道...” 第1196章 谁能禁得起这份诱惑? 大唐还是比较注重出身的。 或许,书院的存在,让读书人入仕之时,出身的重要性已经降到最低。 但哪怕再低,也不会低到哪去。 这是任何社会形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而对于皇家,尤其是皇家的直系子弟而言,出身甚至代表了一切! 因为出身,有两个人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首先,是皇三子蜀王李恪。 他是隋炀帝的亲外孙! 但凡是跟前隋沾点关系的老臣,都对这位蜀王殿下充满了感情,以至于,皇家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跟李恪,产生了疏离之感。 若不是柳白,恐怕现在李恪跟李承乾等人的关系,也不会太融洽。 另外一个人,并不是李恪的同母兄弟李愔。 有了大的,谁还会在乎小的? 大的在前边冲锋陷阵,挡住了一切风雨,外边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伤不到李愔分毫! 而李祐,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李恪的血脉太尊贵,是一种幸福的痛苦。 那么李祐的血脉之中,则是带着原罪... 一种,令任何人都无法饶恕的原罪。 他的外公阴世师,把李家的祖坟给刨了... 李祐可没有兄长,没人替他遮风挡雨。 换句话说,就算李恪兄弟两人能够掌握实权,在某一个行当之中,成就一番功业。 李祐不行! 不管他从哪个行当里崛起,都会受到严厉的打击! 最先出手的,恐怕就是皇家! 这一点,连李二都无法阻止! 因此,为了将风险降低到最好,李祐在柳家,向来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之一。 不光是出于保护生意的目的,更因为,要保护李祐,不让他成为出头鸟。 这直接导致,李祐不能像李泰、李恪他们几人一样,真正的领导一支队伍,在某地‘扩土开疆’。 没有人会觉得,李祐有什么好前途。 他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当一任闲散王爷,帮着李氏皇族开枝散叶。 这是窝在李祐心中永远的伤疤,直至今日,终于被王守仁揭开了! “张道长身份超然,你李家尊老子为祖,日日参详道学,便是尽了最大的孝心,因此,你也只有在道门,才能拥有出头之日。” 李祐低着头不说话。 老半天,才讷讷的说道:“莫非,我要出家当道士?” 王守仁笑道:“那也要看,你愿意不愿意...” 出家并不意味着,从此六根清净。 那是佛门的传统。 道门没有多少禁止婚配的戒律。 距离道门那些出世之人,定下条条框框的规矩,还差着三四百年呢。 不过,一入道门深似海。 成为道门弟子,注定他与皇家的权力,再无半天瓜葛。 对于一个满是雄心壮志,巴不得明天就建功立业的年轻皇子而言,这是极度残忍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绝世老淫棍,忽然得到了一本盖世秘籍,练成之后就可以天下无敌。 世间美女予取予夺! 可翻开秘籍,头一页便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再往后翻,秘籍都翻烂了,也没找到‘若不自宫,也能练功’的字样... 不练? 谁能禁得起这份诱惑? 练? 那以后就只能过过眼瘾了。 李祐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王守仁循循善诱道:“少爷给你指明了方向,但这条路,毕竟是要由你自己走的,如何出头,也须看你自己的想法...” 他并不打算说的太明白。 有些事情,若是不自己参透,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说完,王守仁起身离去。 把地方留给李祐,让他自己想明白。 ... 在刘家沟住了好几天。 旅途的疲惫,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别人都没什么变化,唯独李祐,在跟王守仁聊过之后,又开始捧起道家的那些学问典籍,整日不撒手。 柳白当然知道这场谈话,心中甚感欣慰。 看样子,李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 众人原本想着过完年就走,奈何老马亲自出面跟柳白说情,想让发妻在娘家,多住上一住,众人便多逗留了几天。 一直到了大年初四,才重新上路。 按照时间推算,走快一些的话,还是能够在上元节前,赶回长安的。 就在众人上路的同时,长安城中,逐渐热闹了起来... 得知大理寺卿戴胄和鸿胪寺卿唐俭,联名邀请各方大儒参见文会,很多回老家过年的官员,吃了年夜饭,就往回赶。 时间,选定在了大年初八! 这个日子颇有几分讲究。 老百姓们称其为‘谷日’。 传说之中,这一天是谷子的生日。 若是天气晴朗,意味着今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 若是天气不好,就需要祭拜上苍,祈求老天爷怜悯农家辛苦,多多赐予一些好天气。 对于贵族和读书人而言,这一天又叫‘顺星节’。 需要做的,是祭拜诸天星辰。 读书人们,当然是要祭拜‘文曲星’的! 尤其是今年二月底,要召开恩科,更要图个好兆头! 讲究些的人家,还要去购买禽雀鱼虾,专门用来放生。 长安城已经形成了相关的产业,大年初八一早,大街小巷就有不少人,摆出摊子卖活物。 距离文会召开,还有四天。 很多即将参加文会的人,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年前的馆院之争后,着实有不少弘文馆的旧属,都打算改投书院门下。 他们改变的心意,让李义府等人自是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死活都不愿意向书院低头。 他们视这场文会,为一个扬名的大好机会。 若是能借此博得文名,说不定能有助于自己的仕途。 一上街,就能看见不少读书人,正端着书本,一边溜达一边读。 似乎,是在给文会做准备。 一辆规格很高的马车,自西门入城,向皇宫行去。 坐在车里的长乐公主,正在翻看账本。 一旁的巴陵公主,时不时掀开车帘,向外边望一望,目光之中满是羡慕。 长乐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母后肯定会应允的...” 第1197章 皇宫里的两个小霸王 两位公主进宫,是来求恩典的。 巴陵公主自小便喜欢读书,嫁给柴令武之前,住在宫里,还跟着几位皇家教习,研学儒家经典。 出了宫之后,学问也没有撂下。 万老贵妃和长乐,都主张让她参加这次文会。 总把问题憋在心里,还不乐意跟人聊天,迟早会憋出病来。 当然,参加文会是要征得皇后娘娘应允的。 文人之间的事情,说不好就关乎国家大事。 进了宫,巴陵公主先去了她原来住的紫烟阁。 取了点东西,又跟着长乐公主,去了她在宫中的居所,凤阳阁。 长乐公主还未出嫁,虽说不怎么回来住,凤阳阁也一直为她保留着。 巴黎公主就不同了。 紫烟阁马上就腾出来,听说小兕子已经书院搬回来住了,一眼就相中了紫烟阁。 拿了些许用惯了的东西,姐妹两人指挥着宫女,将东西都放在马车上。 而后手拉着手,往紫宸殿的方向走。 如今,李二已经有了二十个女儿。 最小的常山公主,去年八月份才出生。 其他公主都还是小豆丁,而嫁出去的公主之中,巴陵又是最小的。 因此,平常的时候,宫里几乎见不到公主们出门。 襄城公主和南平公主她们,也只有在年前后那几天,才会来宫中拜谒。 大年初一的时候,她们已经来过了。 走着走着,迎面看见一支銮驾。 李承乾坐在一个八人抬着的大滑竿上,一手捧着暖炉,另外一只手中,端着本奏折看, 现在的他,成了半个宰相。 自从皇帝回宫之中,他虽然被拿去了监国的头衔,却没有因此闲下来。 下面递上来的折子,先在三省过一遍。 而后,还要送到东宫,走一遍流程。 需要皇帝亲自处理的,才会送到宣政殿里。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两位公主挥舞着手帕,跟李承乾打招呼。 李承乾吩咐銮驾停下,见两个妹妹在,不由得露出几分亲热的笑容。 在这些妹妹之中,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是长乐跟巴陵了。 长乐自是不必多说。 兄妹二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旁人都要长得多。 原本,跟巴陵的关系只能算一般。 但谁让他,跟柴令武关系好呢? 两人你跟我叫表哥,我跟你叫大舅子,之前柴令武在长安的时候,两人恨不得天天钻一个被窝睡觉。 “过来过来!” 李承乾冲她们一招手。 两人一同上了滑竿。 说是滑竿,其实就是没有顶棚的轿子。 在宫里,出行的方式只有三种。 要么溜达着,要么坐马车,要么坐滑竿。 宫里都是石头路,马车还有严格的规制,坐在里边,隔夜饭都能颠出来。 人来抬的滑竿,还是比较稳当的。 除了皇帝和皇后之外,其他人不允许坐传统意义上的轿子。 这是从汉末,就传下来的规矩。 也不知是哪个不近人情的皇帝定下来的... 滑竿很大,容得下两姐妹。 听她们说清楚原因之后,李承乾笑道:“正好,为兄也要去紫宸殿拜谒父皇和母后,咱们一同去。” 说着,他把怀里的手炉塞给巴陵。 长乐的身体不用担心,天天跟着褚红英练武,区区寒冷不算什么。 刚来到紫宸殿门口,三人就知道,估计今天安生不了。 门口,赫然站着两个‘拦路虎’! 一个高点,一个矮点,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得人像上去掐他们的脸颊。 雉奴和兕子,俨然成了宫里的小霸王。 李二和长孙皇后,将这两个小娃娃宠溺到了骨子里。 一个是最小的皇子,另一个,是倒数第二小的公主。 相比之下,还不满周岁的常山公主,就不怎么吃香了。 李二也只有在常山公主出生的时候,才看过她一眼。 现在,估计连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李承乾率先走下滑竿,挥了挥手,让身后的随从都散去。 “来将报上名来!” 雉奴拿着一个一尺来长的木头棍子,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担心小皇子伤到自己,宫里的太监,特意用软木做的棍子,拿在手里两头直晃荡。 一旁的兕子,身子骨还是显得单薄一些,但相比于从前,脸色已经变得红润了不少。 从书院搬出来之后,一直跟着长孙皇后住在紫宸殿里。 整天跟着她九哥狼狈为奸,以欺负太监宫女为乐。 李承乾脸一沉,道:“整天就知道胡闹!” 雉奴和兕子根本就不怕他! “呀!” 雉奴奶声奶气的‘怒吼’一声,提着棍子要过来敲李承乾的膝盖。 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通,小娃娃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本元帅赢了!” 李承乾无可奈何的说道:“大唐若是让元帅动手,那就真完蛋了...” 他一把将木头棍子夺过来,揪着小家伙的脖领子,用满含着威胁的语气,道:“你巴陵姐姐身子骨弱,小心别伤着他!” 小家伙依旧浑然不惧! 扭了扭身子,见挣脱不开,立刻喊道:“兕子救我!咱们兄妹合力,擒住此贼!” “太子哥哥,九哥怕疼,你快放开他吧!” 兕子还是很懂事的。 估计是觉得兄妹两人联手,也不是李承乾的对手。 偷偷把手里的小木刀丢在身后,摆出一副求饶的样子。 说完,好像才看见后边的长乐和巴陵。 兴奋的尖叫一声,颠颠的往她们那个方向跑。 很快,就一脑袋扎进了长乐的怀里,使劲往里边拱。 这时候,长孙皇后走了出来。 见兄妹几人闹得正欢,不由得莞尔一笑。 “参见母后!” “参见母后!” 年长的皇子皇女,还是需要收规矩的。 李承乾三人忙向皇后施礼。 “都起来吧...巴陵也来了?快过来让母后瞧瞧!” 长孙皇后颇为惊喜。 虽说前几天才见过,但巴陵毕竟是才出嫁,几日不见心里就想得厉害。 和兰陵公主一样,巴陵虽非长孙皇后所生,却从小就养在身边,跟亲女儿没什么区别。 巴陵公主急忙走过去。 “母后...” 长乐公主抱着小兕子,走过来笑道:“母后,儿臣此来,是帮着巴陵求恩典的...” 第1198章 一些大儒可堪称国之瑰宝 长乐提出,想要带着巴陵去参加文会。 不由她带着不行,巴陵从小性子恬静腼腆,若是让她自己去,恐怕整场文会下来,一句话都不好意思说。 长孙皇后则是显得有些迟疑。 “这...不妨去问问你父皇吧。” 李承乾一边将往自己身上爬的兕子摘下来,另一只手就着雉奴的脖领子,不让他去捡地上的棍子。 “母后,父皇可在紫宸殿?儿臣正好有要事禀报!” 长孙皇后往大殿里边望了一眼,道:“想必这个时辰,你父皇也醒了。” 她将三大两小,五个孩子带进紫宸殿的后殿。 在蜀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李二的习惯变差了。 从一个勤政皇帝,变成了一个爱睡懒觉的皇帝。 幸好是过年期间,不必上早朝,否则的话,每天送到他龙案上的劝谏折子,估计能把他活埋了。 都快晌午了,李二还在龙榻上磨叽。 几个孩子过来,他恹恹的爬起来,坐在榻沿上打哈欠。 长孙皇后找了几个宫女,伺候皇帝洗漱。 净了口,擦了脸,梳了梳头,李二也懒得换衣服了。 就穿着一身睡衣,坐在龙榻上,召见了几个孩子。 “文会?” 一听到长乐的请求,李二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了巴陵公主一眼,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长乐是个玲珑心思,轻声道:“父皇可有难处?若是会坏了父皇的大事,儿臣不参与便是了...” 李二笑道:“那倒不至于...” 他忽然岔开话题,对长孙皇后道:“观音婢,咱们从蜀中带回来的蜜桔,还有多少?” “还有一些的...” 长孙皇后对身边的随侍嬷嬷吩咐了一声。 老嬷嬷很快从外边,端进来一盘子蜜桔。 都已经剥好了,放在盘子里,摆成了很好看的造型。 李二招呼着几个儿女吃水果,自己也想去拿一块。 手刚伸到盘子边,便被长孙皇后拍开。 “李神医说的话,您都忘了?若是再不顾及肠胃,怕是以后连肉都吃不得了!” 李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哪有那么严重...” 他倒是听劝的,不再打水果的主意。 李承乾没吃,盯着那盘子蜜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近来,他学聪明了很多。 有问题,不再当场发问,而是学会了独立思考。 看父皇和母后的意思,那场文会肯定存在着某种目的。 联想起戴胄和唐俭曾说,是受了高向玄理的请托,一个想法,在李承乾心中缓缓成型。 “父皇,可有参加文会之人的名单?” 李二微微一怔。 紧接着,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表情。 他从枕头旁边,拿起一本小册子,递给李承乾。 可见,册子上的名单,是他经过仔细揣摩后的结果! 恐怕,昨天晚上都一直在看。 李承乾接过名单,仅仅看了一眼,就了然于胸! 这名单上,陆德明等书院的先生,只占了不到两成。 剩下的,几乎清一水,都是书院的死敌! 甚至,还包括了孔颖达和于志宁! 馆院之争早已结束,弘文馆再无翻身的可能。 诸多学子,也纷纷打算改投书院门下。 不久之后,书院将再次招开打开大考,以便他们入学。 若非开春之后,就要进行科举,书院早就已经大考了。 只是单纯的给国家抡才大典让路罢了。 弘文馆剩下的这仨瓜俩枣,已经不足为虑。 可依照柳白的性子,能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才有个鬼! 李承乾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在刚刚接触到倭国人之际,柳白说的一番话... “父皇,名单上的人,定要仔细思虑,毕竟,一些大儒可堪称国之瑰宝!” 李承乾的脸色,格外郑重。 长乐和巴陵满面的莫名其妙。 她们听不懂,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长孙皇后颇为诧异,定定的看着儿子,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两个小娃娃只顾着吃水果,浑身哩哩啦啦的,长孙皇后的随侍老嬷嬷,正手忙脚乱的帮两人收拾。 李二眼中的欣慰之色更浓了。 “朕思虑多日,名单之上,已是精中选精!” “如此一来,儿臣愿参加文会!” 说完,李承乾呵呵一笑,道:“顺便带长乐和巴陵,去见识见识。” 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监国数月,你已经有了足够的成长。” 他看向长孙皇后,道:“观音婢,朕有意让承乾接手鸿胪寺,你以为如何?” 长孙皇后大喜。 虽说李承乾的地位,早已稳如泰山。 可他手中的实权,并没有多少。 说三省的大佬,以及几位尚书级官员,跟李承乾是一条心。 那只是因为,李承乾是正统的太子。 一旦李承乾走错了路,他们不上去推一把,就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而李二的意思,却是让李承乾彻底的掌管一方司府! 其中的意义,不可谓不深远... “臣妾并无异议...” 长孙皇后微微蹲身。 李承乾欣然一笑,道:“多谢父皇!” 李二笑道:“来人,拟旨!” 刘瑾从门外蹿进来。 “自今日始,拟任太子李承乾,入政两仪殿,执掌鸿胪寺!” 两仪殿乃是皇帝,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者的宫殿。 地位比不上宣政殿、紫宸殿等国事要地,却也属于内朝之一。 如果李承乾是一位普通亲王,那么这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开府建牙,招揽自己属臣和门客的资格! 当然,对于太子而言,好处更是极大的。 从这里开始,李承乾的权柄会越来越大,用不了几年,李二甚至会让他直接掌管六部之中的几个! “多谢父皇!” 李二摆了摆手,道:“去吧,两仪殿多年未用过,也要好生整饬一番,反正你东宫也有钱的很,就不从内孥里拨银子了。” 李承乾莞尔一笑。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李承乾了。 些许银子,还不放在眼中。 他正要告辞离去,李二忽然又道:“将长乐和巴陵也带去,帮着你一起收拾收拾。” 李承乾一怔,见李二满脸的意味深长,瞬间明白了过来。 “儿臣领命!” 第1199章 我大唐文化,岂能让他们学去? 两仪殿位于皇宫的中轴线上。 自外朝最南边的丹凤门开始,经承天门和太极殿。 两仪殿是内廷之中,唯一一处,行为举止能够随便一些地方。 日常除了接待外国宾客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用途。 而且,李二并不怎么喜欢两仪殿。 他总觉得,东边的万春殿,和西边的千秋殿,抢了两仪殿的风水。 因此,他接待外国使者之时,要么在宣政殿,要么干脆就在太极殿之中。 如此以来,也显得重视。 这就造成自前隋至今,两仪殿压根就用过几次。 推开大门一看,尘土簌簌的落下,显得比原来的东宫,还要破败上一些。 “又是一大笔银子...” 李承乾站在两仪殿门口,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巴陵公主轻声道:“太子哥哥的东宫若是困难,妹妹这里还有些私用...” 自从嫁给柴令武之后,巴陵公主也成了小富婆。 柴家的家业,基本上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平阳公主去世得早,柴绍只有几个妾,没有正妻。 大儿子柴哲威是个不争气的,没有掌握财政大权的资格。 柴令武整天在外边瞎跑,让人不省心。 那么,柴家的家底,自然而然的落在巴陵公主手中。 算上柴令武自己的家底,毫不夸张的说,巴陵手里的财富,足以和长安城中那些很有名的大富豪相提并论! 长乐悄悄拉了巴陵一把。 “太子哥哥有钱得很,还需要你资助?” 李承乾没好气的瞪了长乐一眼。 转而,笑呵呵的对巴陵,道:“为兄怎能要你的银子?” 他拍了拍手。 刚刚进入两仪殿查看情况的小满,一溜烟跑出来。 “殿下,怕是要请陈师傅出手了!” 李承乾笑道:“那就把辩机叫来,让他给打个八折!” 趁着小满去找辩机的时间,李承乾把两位公主,带到了不远处的小凉亭子里。 知道巴陵公主耐不得冷,他又遣人,去抬了一尊大型的暖炉,放在凉亭中间。 两仪殿周围,几乎都是重要的办公地点,非监国期间,李承乾也进不去。 就如东侧的万春殿,多年以前,是前隋皇室的皇子皇女们,读书的地方。 到了李家的江山后,那里便改成了宫里的藏书楼。 里边放了不知多少在外界,早已亡佚的珍藏古籍! “文会的时间一改再改,到现在,也没个定论,届时为兄再提前通知你们便是。” 李承乾把双手按在暖炉上,笑吟吟的说道。 长乐很是纳闷。 其实,刚才在紫宸殿的时候,她就想问,只是知道父皇和太子哥哥在商议要事,不能插话罢了。 “太子哥哥,不就是一场文会吗?为何看父皇和你,都是如此的重视?” “这可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文会...” 李承乾心中思量,该如何跟巴陵和长乐说清楚。 看父皇的意思,是有意让两位公主插手政事。 说是‘政事’,似乎是有些不恰当。 皇帝和太子都春秋鼎盛,皇族之中的女眷,按道理将是不能插手任何国家要务的。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这场文会,和倭国有着绕不开的干系。 虽是国事,却实在算不上要务。 “你们可知晓,这场文会是高向玄理提出来的?” 长乐摇了摇头,她算是这个圈子里,最闲的一个人了。 每个月去股事局转上一圈,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否则的话,也不会整天拉着巴陵,跑东跑西。 而且,除了股事局之外,她对其他事情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巴陵公主却点了点头。 “听公爹提起过,高向玄理是倭国使臣,乃是山背大兄王的亲随,召开这场文会,是想给他们的遣唐使,找些授课师父...” 李承乾颇为诧异。 “看来,这些日子,巴陵没少见世面...” 巴陵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柴家的事情都由我做主,上次高向玄理给公爹送名帖,我恰好看到了而已...” 李承乾感觉有点过热了。 便站起来,把暖炉上的口盖,调小了一点。 “高向玄理效忠的山背大兄王,和细川御镜效忠的舒明天皇,是天生的仇人,他们至今还在抢夺倭国之主的地位,而且,同样将宝,都压在了我大唐之上!” 李承乾打算,把倭国的情况,掰开了揉碎了,跟两位公主说透彻。 既然父皇打算让她们,插手倭国的事宜。 自然是要尽些心力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若是找大唐寻求兵力上的帮助,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谁都知道,咱们的人一去了,那块地方,将彻底成为咱们的羁縻州,因此,他们想要的是文化!” “文化?” 这个词,对长乐和巴陵而言,很是新鲜。 李承乾点了点头。 “不错,他们想要的就是文化,所谓的文化,并不局限于四书五经,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一切尽可能开启倭国民智的东西,甚至还有各种技术和手段!” 长乐皱了皱眉头,道:“我大唐文化,岂能让他们学去?” 巴陵想了想,道:“怕是阻止不了...” 李承乾赞许的看了巴陵一眼。 “巴陵说的不错,如果朝廷下令,只会适得其反...倭国人和咱们面貌相仿,随便找个贪婪些的地方官,上个户头,改个姓名,没人会怀疑他们的身份,到时候,读几年书,拜入名师门下,并非难事...” “这就像防治水患,单纯的堵,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堵不如疏,既然咱们堵不住,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送给他们,只不过,具体送什么东西,就是咱们说得算的了!” 长乐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吓了一跳! “难道,父皇的意思是...是把孔先生和于先生他们,送去倭国?!” 李承乾嗤嗤一笑,道“怎么可能?孔颖达和于志宁虽有些顽固,但终究是我朝大儒,堪称国之瑰宝,就算送,也要给他们送点祸害才是!那么,这场文会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第1200章 这跟天上往下掉银子,没有任何区别 戴胄和唐俭本想将文会的时间,定在过年后。 可很多大儒,以及朝中的大臣们都想参加,他们都回老家过年去了,肯定是赶不回来的。 迫于压力,戴胄和唐俭将时间推迟到了二月份。 但等到大年初八的时候,大多数人赶回了长安。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参加文会,又迫使戴胄和唐俭将时间推迟一些。 每一次时间的改动,戴胄和唐俭,就要重新给参加文会的人,送一遍请帖。 最差都是名镇一方的人,请帖当然要自己手写。 如陆德明,若是给他一张由胥吏代笔的请帖,估计会被人扔出来... 同样,像这样的大儒,更要亲自上门去邀请! 年后的这一段时间,着实把戴胄和唐俭累得不轻。 当然,总有人比他们两个更累。 那就是...高向玄理! 对于倭国,这场文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高向玄理真正想要的,可不是观看一场文学盛会。 而是想借此机会,和大唐的儒门名家,多多接触一二,并且寻找机会,让倭国的遣唐使,拜入他们门下学习。 若是能够求得几位大儒,亲自去倭国教化百姓,那自是最妙不过的。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儒家最讲究教化,大唐百姓的文化普及程度虽然不高,但需要看情况。 事实上,学问人之间的派系,跟帮派是差不多的。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譬如王勣是河东龙门人,世居于洛阳。 如果有人想要在这两个地方,开庐授课,教化子弟,必须要先经过王勣的同意。 否则,就会被人认为是砸场子... 地盘化的严重情况,让各方大儒空有学问,却找不到合适的底子。 而倭国,恰恰是一片‘净土’! 儒家所追求的功业,就是把无知变有知。 这也是他们,历来反对战争的原因。 总有人觉得,通过教化,可以把中原的‘王道’,传遍全世界。 并且,间接的将战争,消弭于无形之中。 从这个角度看,倭国对他们来说,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高向玄理在前隋的时候,就住在大唐。 这一点,他太清楚不过了。 一直到文会的日子,最终确定之前,高向玄理一直游走于各方豪门之间。 银子流水一般的送出去,祈求名人高士,替倭国多说几句好话。 正月十三! 高向玄理从崇仁坊戴胄的宅子离开。 戴胄的嗣子戴至德,亲自将高向玄理送出去三条街。 对戴家人而言,高向玄理简直就是财神爷! 回家之后,见自己老爹正在从箱子里,往外倒腾金银财宝,戴至德有些无语。 “爹,你就不怕那些御史们,上书弹劾您?” 戴胄站直了,锤了锤腰板,道:“弹劾老夫什么?收受贿赂?” 戴至德摸了摸脸,干笑几声,没好意思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从罪名上讲,接受外臣的银钱,可比收受贿赂,严重多了... “有工夫瞎琢磨,不如帮为父把这些东西搬到库房里去。” 戴至德只能上前帮忙。 刚把箱子腾出来,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戴至德不知道,该从哪一件下手了。 就在此时,老管家忽然跑过来。 “老爷,房相、杜相他们都来了!” 戴胄笑了笑,道:“快快请进来!” 戴至德脸色骤变。 “爹!” 他指着满地的金银财宝,道:“若是让房相他们知道了...” 戴胄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道:“不碍事。” 说完,冲外边喊道:“上茶!” 而后,又补充道:“上好茶!” 戴至德吓得面如土色。 他感觉,自己老爹肯定是疯了... 很快,房玄龄等人进门。 不在官场上,就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 都是老朋友了,没必要去外边迎接。 “玄胤,听闻你近来发财了!” 房玄龄提着一个礼盒,哈哈大笑着迈过门槛。 杜如晦、虞世南、高士廉跟在后边。 萧禹没来。 五位大佬之中,只有他留守长安。 这几天他见戴胄的次数,比戴胄他老婆还多。 戴至德颤颤巍巍的给几位大佬行礼,脑子里都快开花了。 琢磨着,找个合适的借口,把满地的金银财宝,遮掩过去。 可戴胄的回话,差点把戴至德吓死。 戴胄笑容满面的冲着房玄龄等人拱了拱手。 “同喜同喜!” 他轻轻推了推,正在发愣的戴至德。 “去家里的厨娘,做些茶点送来!” 戴至德傻愣愣的走出去。 戴胄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笑道:“这些东西,戴某就不吝笑纳了。” 高士廉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对玉手镯。 他毫不客气的直接塞进自己怀里。 “倭国的好东西倒是不少,可惜老夫等人回了老家,无缘这些财宝...” 从前,高士廉是一个对待外人,对待自己都极为严苛的人。 现在也是... 但凡有贪腐之时,他定会第一个跳出来。 可这一回不同。 倭国人上赶着送钱,不要才是脑残... 这跟天上往下掉银子,没有任何区别。 房玄龄把手里的礼盒,交给戴胄。 “老家的一些特产,莫要嫌弃。” 戴胄接过来,道:“还是房相知道礼数,不像有的人...” 他鄙夷的看着,正趴在地上,找心仪宝贝的虞世南和杜如晦。 几人挑挑拣拣的半天,没好意思太过分。 把剩下的零零碎碎收起来,茶和茶点也上来了。 众人落座,品味了片刻戴胄的好茶。 虞世南捻起一枚,还冒着热乎气的核桃酥,道:“我书院之人,由陆德明带队,老夫就不去了,去的人多得,显得书院好像给倭国脸面似的...” 戴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单子。 “谁去谁不去,不是我等说了算的,陛下已经将名单过目了,删减掉了一些人,又填上了几位,这种配比,倒是挺有意思,此外...” 他冲一旁的桌子努了努嘴。 “那是半个时辰前,泰记送来的信件,想必,柳白也有想要举荐的人才。” 第1201章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夫倒要看看,柳白究竟打算把谁派去倭国,管理这些难伺候的人...” 高士廉伸手去拿信封。 突然间,却被杜如晦和房玄龄一同按住了。 “什么意思?” 高士廉纳闷道。 杜如晦冲房玄龄一笑,意思是让他来说。 房玄龄把信封拿了过去,放在手心轻轻拍了拍。 “房某和老杜在来之前商量好,可以用人选之事,打了个赌。” 几人来了兴趣。 戴胄问道:“怎么个说法?” 房玄龄笑道:“咱们可以将心中的人选,写在掌心,若是与柳白相同,那便赢了,若是不同,自然就输了。” 虞世南往后一靠,端起茶杯,道:“这么玩倒是挺有意思,不过,若是在座诸位都猜对了呢?” 房玄龄高深莫测的说道:“若是都猜对了,咱们便去柳叶轩喝茶,房某来会账,若是有人猜错了...” 杜如晦接着道:“若是有人猜错了,便要在上元节后的大朝会中,上一道折子,请求陛下封燕王殿下为太常卿!”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高士廉狐疑的看了看房玄龄,又看了看杜如晦,有些生气的说道:“怕是你们早就知道,信中的内容了吧?” 房玄龄倒也不藏着掖着。 “的确,房某和老杜,在年前便收到了柳白的信件,他早已说明一切,还说,要尽可能推举燕王为太常卿!” 虞世南笑骂了一声。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太常寺是专门掌管祭祀和宗教的司府。 虽然管理范围大,而且是六部九寺五监之一,位格极高。 但其实权,无限接近于零... 论祭祀,太常寺拟定方案之后,还要交由礼部审核,完全受礼部的统辖管制。 论宗教,道门有钦天监,佛门有大慈恩寺,根本就轮不到太常寺来管。 还有一个太医署,名义上也隶属于太常寺。 可太医署的有两位挂职的大神,更不是太常寺能得罪起的了... 所以说,对于三省的大佬而言,举荐太常卿,算不得大事。 特殊的地方在于,需要举荐的,是燕王祐! 要知道,太子才刚刚接管鸿胪寺,以两仪殿为主司。 剩下的亲王,诸如蜀王恪、越王泰,还在外边飘着呢! 若是燕王祐掌管了太常寺,那么就说明,他也有了开府建牙的资格。 说一千道一万,无非四个字。 于礼不合! 当然,若是三省的大佬执意上书,李二定不会因区区一个太常卿的位置,驳了他们的面子。 毕竟,太常卿只是个养老的位置,和其他的司府,职权交叉太过于严重。 说不准什么时候,整个太常寺就没了。 可魏征手底下那些御史,不会这么认为。 放在先秦时期,和太常寺职能一样的太仆,乃是堂堂的九卿之一! 莫说祭祀和宗教了,连行军打仗之前,都要请太仆占卜一番! 不管是谁,上书请求让一位还没有及冠的亲王,来执掌太常寺,一定会受到御史们的连番‘轰炸’! 虽不至于有损失,但肯定要丢些面子。 那些御史,就靠嘴皮子混饭吃。 戴胄颇为犹豫。 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几个都是三省大佬。 他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实在是跟他们玩不起。 对三省大佬而言,是丢了面子的问题,在他身上,说不准连官都丢了... 房玄龄很贴心的说道:“玄胤就不必参与了。” 戴胄拱了拱手,松了一口气。 高士廉和虞世南对望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柳白交代的事情,肯定是要办的。 鬼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可事实证明,柳白交代的事情,耽搁不得。 房玄龄和杜如晦是左右二相,属于原始大杀器。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把他们‘祭’出来的好... “也罢!” 高士廉冲戴胄要了笔。 和虞世南一同,在掌心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掌。 高士廉的掌心,写着‘于志宁’。 而虞世南的掌心,则写着‘许敬宗’三个字。 一看到虞世南写的人,高士廉心里便‘咯噔’一下。 “怎么把这厮给忘了!” 他一拍脑门,算是把‘于志宁’给纹在身上了... 房玄龄笑吟吟的把信封打开。 果不其然! “那么,大朝会之时,便由士廉兄举荐燕王了!” 高士廉气哼哼的用袖子,擦去脑门上的墨迹。 “许敬宗这厮,在书院的时候还算兢兢业业,不过,稍微不留神,就会使点坏,让他去祸害倭国,倒也恰如其分。” 虞世南心情大好,一边擦着手心,一边道:“说起来,许敬宗的命,也着实苦了一些,当年的十八学士,就他混得最差,到头来,还要去倭国混资历,不过等他回来之后,也该出头了。” 房玄龄点了点头。 “延族此人,虽奸滑了一些,却还是有能力的,这些年在书院,若是没有他,世南兄和士廉兄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好过,若是再磨砺几年,回来之后,怕是连进入三省的资格都有了。” 杜如晦最后做总结陈词。 “既然如此,那么便由许敬宗率队,前往倭国,教化倭国子民,玄胤可将他放出来了,免得误了参加文会...对了,文会选在哪一日?” 戴胄道:“原本定在二月份,不少大儒都回长安了,那便提前一些,昨日才定下来,在正月十六开办!” 众人纷纷点头。 这个日子选的还算不错。 上元节的事情忙完,正好可以休闲一二。 “那么我等,便预祝文会成功,玄胤辛苦了...” 众人向戴胄拱了拱手,纷纷告辞。 他们是不可能参加文会的。 说白了,高向玄理还没有资格,跟三省的大佬们打交道。 送走了几位三省大佬,戴胄背着手,去院子里溜达。 发现儿子正在后院的角落挖坑呢... “爹,孩儿打算把这些财宝先埋起来,免得让旁人...” 戴胄一脚踢在戴至德的屁股上。 “为父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没赚到仨瓜俩枣,好不容易来个送礼的,还不赶快花出去?把你娘请出来!咱们一同去股事局转转,城北新区又要开盘了,为父正好给你买套好宅子!” 说完,晃悠着脑袋离开,嘴里絮絮叨叨的道:“柳白这个没良心的,城北新区开盘,也不说送老夫套宅子...” 第1202章 都是国之栋梁,怎可缺衣少食? 关中人在上元节的时候,是要赏花灯的。 今年的雪足够大,长安城中某位神秘富商,包揽了所有花灯铺子的货物。 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几乎都挂满了花灯! 有鲤鱼状的,主要是挂在长安主干道,朱雀大街之上。 这等同于,狠狠的拍了李氏皇族的马屁。 也有各种小动物形状的。 匠人们手艺精湛,虽然用的是纸,却糊上了一层桐油,哪怕上元节这天的风大了一些,也可以保证安然无恙。 最多的还是宫灯状的花灯。 大唐乃至宗主之国,万国之国,只有大气的宫灯状花灯,才能够彰显大唐的威严。 而这些花灯之中,也有一些玄妙之处。 朱雀大街,长约一千五百丈,每隔十几丈的花灯下,都垂着一根绳子头。 只要轻轻一拽,便能拽出来一张纸条。 纸条上无一例外,全写着灯谜。 猜灯谜,同样是上元节的传统之一。 当然,猜出来是有彩头的。 两个妙龄少女,手拉着手,结伴在朱雀大街上闲逛。 若是有人刻意留心,便能发现这两个妙龄少女的非凡之处。 在她们的周围,总有十几个大汉,警惕的看着四周,分明是在保护她们! 这种排场,只有官宦家中的女眷,才配享用。 一个年龄稍长些的女人,跟在她们身后,脚步沉稳,似乎也是保护她们的人。 走走停停间,猜出了不少灯谜。 “文成武德?这题却是相当容易,无外乎一个‘斌’字。” “有言在先,寸土不让...应是一个‘诗’字!” “...” 巴陵公主博学多才,这些灯谜对她而言,没有丝毫的难度。 长乐嫣然一笑,道:“巴陵这是要将长安城的读书人,都比下去呢...” 巴陵羞涩的低下头。 “姐姐谬赞了...” 走着走着,看到前方的一个摊位前,围满了人。 遣人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每猜对一个灯谜,就能在摊位上,换取一个小礼物。 虽然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但也算讨趣。 长乐兴冲冲的来到跟前,拿着猜完之后的纸条。 不多时,换回来两个手指头大小的瓷鸳鸯。 “巴陵你瞧,这瓷鸳鸯还能吹响!” 长乐公主用手指捂住瓷鸳鸯的风孔,‘呜呜’的吹了起来。 就是声音很闷,不怎么好听。 “两位姑娘,在下乃是...” 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上前搭讪。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壮汉,按着肩膀拧了过去... 出来还没半个时辰,这种事情碰见七八次了。 长乐和巴陵并没有在意,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跟在她们身后的褚红英,微微皱了皱眉。 “两位公主,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巴陵有些扫兴,却没有说什么。 长乐公主不依不饶的上去,拉住褚红英的胳膊,左右摇晃。 “红英姐姐,就让我们再玩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好不容易能出门透透气...” 红英拿长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不总出门游玩?” 长乐摇晃得更起劲了。 “让我们再玩一会儿吧,反正今日也有宵禁,宵禁之前回去就是了...” 红英叹了一口气。 “罢了,那就再玩一会儿,不过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多陪你们,定要万事小心!” 长乐一笑,大大的眼睛完成了月牙。 “红英姐姐放心,有这么多人在,我们不会出危险的,宵禁之前肯定回府!” 褚红英点了点头,交代身边的人,保护好两位公主。 她一走,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代替了她的位置,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位公主身后。 为了让百姓们玩得尽兴,今夜长安城的宵禁,特意往后推迟了半个时辰。 大街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都想出来转上一转。 猜几个灯谜,换点小礼物,也是露脸的事情。 两位公主走走停停,在前方换取礼物的摊位上,发现了一张熟面孔。 只见,李义府正笑容满面的,将一个瓷鸳鸯,递到一个小娃娃手里。 “拿好,莫要丢了...” 灯谜出的都比较简单,围在他身边的人着实不少。 李义府忙得热火朝天,忽然看到两位公主,忙将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拉过来,代替自己的位置。 来到公主身前,躬身行礼。 李义府小声道:“参见长乐殿下,参见巴陵殿下...” 对于长乐而言,李义府是老熟人了。 住在柳家的时候,没少见李义府来蹭吃蹭喝。 “莫非,这些花灯是书院贡献的?” 李义府笑道:“贡献谈不上,无非是为了赚些银子罢了...” 巴陵闻言,微微黛眉,道:“书院的毕业生,大多即将入仕,你等也早就成为了朝廷官员,难道就这么缺银子?” 李义府已经成了六品官员,大庭广众之下摆摊子,的确有些丢朝廷的脸面。 “殿下,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足足好几百人,自从毕业之后,书院的宿舍就腾给了下一届,好多人风餐露宿,就差当街要饭了...我等也是为了同学们的生计着想...” 李义府苦兮兮的说道。 巴陵一怔,道:“都是国之栋梁,怎可缺衣少食?” 说着,她就要去拿腰间的荷包。 长乐轻轻拉了她一把。 信李义府的话? 母猪都会上树了! 书院的毕业生,一个比一个金贵。 但凡他们点头,长安城不知有多少豪门富商,会上赶着把银子送给他们! 风餐露宿? 跟书院毕业生,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无非是李义府他们,用来搂银子的借口罢了。 骗骗单纯的巴陵公主还好,想骗女股神? “听闻长安的各位行首,都想请书院毕业生,去他们的铺子供职,随便哪一位,都能拿出几千几万贯来给你们吃用,休要在此胡言诓人!” 长乐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训斥了李义府一顿。 李义府嘿嘿一笑,不知为何,下一刻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他眼珠一转,惊呼道:“两位殿下才高八斗,这么难的灯谜,竟然都能猜出来,学生叹服!” 第1203章 你顶上去试试?看看打不打得过人家 李义府这一喊,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长乐和巴陵脸色一变,看向李义府的目光,多了几分恨恨之意。 幸好李义府是自己人,换了旁人,长乐和巴陵肯定直接叫人,把李义府逮起来了。 不过,两人身后的老嬷嬷,不会这么想... 李义府刚一喊完,老嬷嬷忽然一个闪身,绕过两位公主,出现在他身前! 也不知道老嬷嬷做了些什么,李义府忽然‘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只听得‘咔咔’两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伴随而来的,是李义府的惨叫声。 因为听见公主的名号,而围过来的人们,‘哗’的一下全都散了! 两位公主吓了一跳。 她们觉得,李义府是想借她们的名头,把书院的生意宣扬出去。 同样的事情,李承乾都不知经历多少次了。 可若是把李义府打坏了,事情可就真闹大了... “陈嬷嬷,手下留情!” 老嬷嬷一只脚,踩在李义府的背上。 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寒光硕硕的钢锥! 但凡两位公主说话晚上分毫,就扎进去了! 李义府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过后,是满脸的懵逼,似乎失去了灵魂... 上官仪和马周,急匆匆的从远处跑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看到眼前的场景,两人也不仅吓了一跳。 “参见两位殿下!” 上官仪有些恐慌。 莫非,李义府这个老色魔,企图对公主... “快快把他拉起来,送到医馆去!” 长乐公主心中焦灼,急忙让上官仪两人去搀扶李义府。 “啊!” 两人刚一碰李义府的胳膊,这货的思绪就回来了。 “幸好,只是脱臼而已...” 马周说了一声,心中松了一口气。 轻轻将李义府扶起来,马周向两位公主告了一声罪,带着他去医馆。 上官仪留了下来,想要搞清楚事情原委。 得知全况之后,上官仪苦笑一声。 “让两位殿下受惊了,着实是因为李义府那厮的嘴太臭,唐突了两位殿下...” 他代李义府,向两位公主道歉。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换个小心眼的公主,譬如李渊的那些闺女们,估计能闹到李二跟前去。 好在,两位公主都是自己人。 没什么好计较的。 李义府本就胆子大,坑人不带商量。 “这回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日后稳重一些,免得莫名其妙送掉性命!” 长乐绷着脸教训道。 上官仪在旁赔笑。 “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他心里埋怨李义府。 莫非今日出门,脑子忘家里了? 跟太子,跟其他的王爷们开玩笑,是很平常的事情。 在书院的时候,互相之间都称兄道弟。 公主能一样吗? 不过,上官仪也感到很奇怪。 按理说,李义府也不是这么蠢的人啊? 他打定主意,一会儿去医馆,好生问问李义府。 ... 突然被搅了雅兴,两位公主都有些意兴阑珊,没有再继续转下去的心思了。 带着一票人,回到了巴陵公主府。 上官仪匆匆来到医馆,见两条胳膊都吊在胸前,怔愣愣看着大街的李义府,心中更加的疑惑了。 马周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把上官仪拉到角落,低声问道:“两位公主都回府了?” 上官仪点点头。 他指着还在愣神的李义府,道:“他怎么了?” “双臂脱臼而已,几天就能好...” 马周又把上官仪,往墙角拉了拉,似乎有什么隐秘的话,想对他说。 “方才他并不是想借公主的名头宣扬生意,而是看到了一些人,想保护公主的安全...” 上官仪脸色一变! 警惕的看了看左右。 “怎么讲?” “他说,发现几个行踪鬼祟之人,正在渐渐向公主靠拢,当时,只有点出公主的身份,才能万无一失,没想到,他上来就被那老嬷嬷打懵了...” 上官仪脸一沉。 “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吗?” 马周摇了摇头,道:“你来之前,我才通知了刘仁轨,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上官仪再次看向李义府。 忽然觉得这厮,既可怜,又可爱... 他稍一沉吟。 “此事,八成和明日的文会,脱不开干系!” 宫中才传出来消息,说两位公主都会参加明日的文会。 今天就有人悄悄跟踪两位公主,难免会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长安城里的水太深,经验不足的人,根本把握不住。 很快,刘仁轨带着几个人来了。 他们没有在医馆商讨,而是就近去了一家,柴家开的酒楼。 都是熟人,找掌柜的要了个雅间。 刘仁轨查看了李义府的伤势之后,笑道:“总说让你们有空练练拳脚,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个老婆子放倒...” 这时候,李义府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白了刘仁轨一眼。 “公主身边的护卫,你顶上去试试?看看打不打得过人家!” 刘仁轨耸了耸肩膀,拿出一个小本子。 “把刚才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当时我看见,有几个人呈合围之势,向两位公主靠近,公主的护卫们离得有些远,我也不知晓那老嬷嬷的身手,只有点破公主的身份,让周围的百姓变成护卫...” 记录完之后,刘仁轨把小本子收起来。 “你们有什么猜测吗?” 李义府、上官仪、马周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倭国!” 刘仁轨点了点头。 “看当下的形势,也只有倭国了...待查明真相,义府兄随我去对峙,顺便跟两位公主解释解释,免得以后遭人嫌弃。” 李义府又翻了一个白眼。 “快走快走!看见你就觉得厌烦!” 刘仁轨无所谓的笑了笑。 “今晚的花灯,弄得着实不错,想必几位又有一大笔银子入账,一会儿下去,找酒楼打包些宵夜,多谢几位的款待了!” 说完,刘仁轨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李义府觉得脸上有些痒,胳膊动弹不得,只能在趴在桌子角,来回蹭。 蹭完之后,道:“倭国人为何要跟踪公主?我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第1204章 甚至,有些兴奋 长安城的宵禁制度极其严苛。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朝臣高官,只要被巡城司的武侯抓住,先打一顿板子再说! 除非,是拿着巡城司和长安县衙开具的证明,亦或是三省直接授权的手书。 当然,万事都有例外。 有三种人,不必担心宵禁。 大半夜的被巡城武侯抓住,也没人敢问。 其一,是巡城司的自己人。 其二,是长安县衙的衙役捕快。 其三,则是泰记的人! 作为半公半私的情报机构,泰记的员工,拥有着很高的权柄。 上元节当晚,泰记的人手,出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躲在门缝里向外看的百姓,都很疑惑。 更有人,直接光明正大的,盘查起了朱雀大街周围的民居。 用的理由,是保证明日文会的安全。 想来倒也觉得正常。 明日参加文会的,都是一方大儒。 他们的安全,是相当重要的。 一直到了后半夜,长安城才终于消停下来。 巴陵公主府! 长乐在这里居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自打柴令武再次逃跑,她几乎天天跟巴陵待在一起。 不久前的事情,让她感到很疑惑。 后半夜的时候,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想派人给泰记总部递个消息,把红英请回来的时候,红英却主动过来了... 来的人,不止红英自己。 穿着青色衣服的,是泰记的员工。 其中一个,赫然是身兼数职的朱简! 他不光在泰记供职,还是鸿胪寺少卿。 除此之外,巡城司也来了几个。 穿着绯色官袍的长安县令赵普,竟然也来了! “参见长乐殿下,参见巴陵殿下!” 两位公主在会客厅,召见了赵普。 长乐立刻明白,之前那件事,另有隐情! 巴陵是个单纯的性子,还以为,那件事闹大了,有人想惩治李义府。 “赵大人,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没必要大费周折...” 她知道李义府跟柴令武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急忙开口求情。 长乐轻轻拉了她一把。 “巴陵,你且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参加文会,定要养足了精神。” “姐姐,万不可让李义府有闪失...” 巴陵在长乐耳边轻声道。 而后,离开了会客厅。 她着实不太愿意跟其他人打交道。 巴陵走后,长乐吩咐人上茶。 众人落座。 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长乐皱着眉头问道:“倭国人?” 其实已经相当清楚了,完全可以断定,就是倭国人干的。 泰记的人,推测一件事情的方法很简单。 那就是,谁会从中得利,谁就有可能是‘凶手’。 用这种方法,或许会出错。 但是加上泰记那强大到爆的情报能力,几乎可以保证九成以上的准确率。 倭国人的企图很明显。 他们要人,要书,要技术。 一旦明天的文会,达不到任何的效果,或许他们就会狗急跳墙,强行掳走公主,以换取部分资源。 若是朝廷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的计划,是很容易中招的。 要知道,如今倭国的船只,已经向着大唐的南部沿岸靠近。 掳走公主后,以最快的速度,遁入秦岭。 一入秦岭深似海,没人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朝着海岸进发。 到那时候,倭国的船只,可以在任何一点接上他们,扬长而去! 这种方法固然有很大的失误率,但倭国内部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极点。 似乎,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如果细川御镜和柳白,真的在岭南达成合作。 那么,高向玄理所代表的山背大兄王,再也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险,是值得去冒的! 长安县令赵普微微欠身,道:“长乐殿下,长安县衙已经派出二十名衙役,随时听从您的调遣。” 朱简紧接着道:“外边有两位鸿胪寺的主簿,他们识得倭国大部分人手,若是倭国企图暗中对公主不利,便可趁机抓住把柄!” 褚红英来到长乐身旁。 “泰记的人也来了几个,娘娘赐给你的那位老嬷嬷,就不要再用了。” 长乐闻言,神情略显尴尬。 和泰记的人比起来,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虽然身手更强几分,但脑子似乎不怎么好使... “那本宫若是不参加文会呢?” 这句话,她是对赵普说的。 赵普微微一笑,道:“公主尽可去得,皇家亲临,显得文会更体面一些...” 他说的隐晦,长乐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是要光明正大的,把自己和巴陵当成诱饵了... 长乐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宫知晓了...” 这件事情,还是尽量不要让巴陵知道的好。 万一露出马脚,可就不好玩了。 ... 快天亮的时候,刘仁轨回到了越王府泰记总部。 辛苦了一夜,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 恰恰相反,他的精神格外好。 甚至,有些兴奋! 泰记的人,都有一个习惯。 他们在研究一件事的时候,喜欢用丝线,将各种人物关系都串联起来。 老人们都知道,这是锦衣卫上一任大统领王守仁,传下来的‘规矩’。 刘仁轨来到自己办公室的内间里。 四面墙壁上,都贴满了纸条。 每张纸条上,都用重墨,写了一个名字。 刘仁轨把写着‘高向玄理’的纸条,直接从墙上撕了下来。 拿在手心,看了一眼,颇有些唏嘘的说道:“真是个可怜的人...” 不管倭国究竟作何打算,高向玄理都注定会成为弃子。 换句话说,他最多也就活到文会之后。 就算他们不在长安,对公主动手。 用不了多长时间,倭国突袭岭南的事情,也会传过来。 那样的话,高向玄理只会死得更惨! 把‘高向玄理’丢掉,刘仁轨又找来一张纸条。 写了几笔,挂在墙上。 这个人,名叫苏我摩理势! 若是有熟知倭国情况,亦或是鸿胪寺的人在场,定会因这个名字,而感到震惊。 任何一个,带有‘苏我’这个姓氏的人,都不容小觑。 苏我家,在倭国可谓权倾朝野。 上一任推古女皇,就是苏我家的人,推举上去的。 而这一代,拥有资格成为天皇的人,也全都是苏我家甄选出来的... 第1205章 好戏,明日就要上演,我刘仁轨终于找到出头的机会了 苏我氏的崛起,是从苏我马子开始的。 倭国的名字,相当有特点。 什么苏我马子、小野妹子,都是糙老爷们。 苏我家的权力,在倭国已经到达了巅峰。 颇有几分,三国末期司马家的意味。 苏我氏本就是豪族,总共生了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三位天皇。 与其说,是他帮助推古女皇登基,反倒不如说,是他选择的推古女皇成为天皇。 因为,推古女皇本就是他的亲外甥女。 在长达五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之中,他的‘功绩’堪称光辉无比。 不仅一力促成了倭国的‘遣隋使’制度。 还多次出海作战,将新罗征服,令他们年年朝贡。 有传言说,苏我氏和天皇一脉早已交织在一起,甚至于,苏我氏的血脉,比天皇一族,更加纯正。 天皇一脉,总有绿帽子事件。 这个皇子是跟马夫生的,那个皇子是跟侍卫生的,屡见不鲜! 而且,他们家天皇好像有什么特殊爱好似的,根本就不管! 反观苏我氏,对血脉的管理,就很严苛了... 这样一个大家族,很难不被泰记发现,乃至研究。 苏我马子死后,他的儿子苏我虾夷,成为了苏我氏的领袖。 不过,苏我虾夷的本事,远远不如他老子。 根本就镇不住族人。 简单来说,苏我虾夷支持的,是细川御镜的主人,也就是当代的舒明天皇。 而苏我虾夷的叔叔,也就是此刻被刘仁轨挂在墙上的苏我摩理势,却是山背大兄王的靠山。 其实名正言顺的皇储,本就是山背大兄王。 只因推古女皇死后,苏我虾夷擅自把诏令给改了。 这是由于,苏我虾夷跟山背大兄王有过旧怨。 细细分析,道理就很简单了。 苏我摩理势以高向玄理为弃子,为的是将中原文化带回倭国。 来完成,山背大兄王和舒明天皇的约定。 他们赌的,是倭国的国运! 谁能够带给倭国崛起的机会,谁就会成为,真正的天皇! 天亮的时候,刘仁轨从‘苏我摩理势’上,牵出了七八根红线,四五根黑线。 还有两根,白色的长线。 白色长线,一个连着戴胄,一个连着唐俭。 “看来,倭国人的脑子,还真是比西域人,比高句丽人,都要好用一些,这样交手,才更有意思...” 刘仁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最喜欢的,就是智慧上的交锋。 既刺激又新奇。 这也是,他放弃了书院大好前程,直接进入泰记的原因。 将所有丝线都连好之后,刘仁轨喃喃的说道:“现在,只差先生那里了...” 叩叩—— 外边有人敲门。 刘仁轨随口道:“进来!” 来人,却是长安县令赵普! “赵大人!” 刘仁轨见状,忙拱手行礼。 他很清楚,赵普不仅仅是长安县令,更是柳家推出来的,第一位成为朝廷重臣之人。 在泰记之中,赵普有着几乎不下于沈威和徐振南的权力! 论职权,犹在刘仁轨之上。 赵普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丝线,淡淡一笑,道:“你虽年轻,但也要注意休息,接下来恐怕会热闹一段日子,莫要把身子骨拖垮了。” 刘仁轨笑道:“这是我入职泰记以来,先生交给我的第一件任务,可万万马虎不得,之前针对西域之战,我只是打打下手,实在很不过瘾...” 他口中的‘先生’,自然是柳白。 书院出身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跟刘仁轨说话,不用藏着掖着。 赵普哈哈一笑,道:“我家少爷有识人之明,堪称当代伯乐,此次针对倭国的计划,由你全权制定,少爷说,连他都按照你的‘吩咐’,东跑西跑了好一阵!” 刘仁轨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先生抬举...” 赵普拿出一封信。 “少爷昨日就回来了,先去了泾阳,顺路将太上皇接回来,算算时辰,想必也快进城了。” 刘仁轨惊喜的说道:“先生回来了?” “此事先莫要声张,少爷回长安,难免会震慑住某些人,万一把他们吓跑,你可就白费苦工了。” “赵大人说的是...” 刘仁轨将信撕开。 看了看,他先是一怔,继而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生就是先生,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细川御镜的信任,由此,可保万无一失!” 吱呀—— 这时,门有被推开了。 一见来人,赵普和刘仁轨急忙行礼。 “想不到赵卿也在...” 来人,赫然正是李二! 泰记的行动,是瞒不过他的。 知道女儿出了危险,他自然坐不住。 “参见陛下!” 李二挥了挥手,让两人起身。 刘仁轨上前几步,想要将经过解释一番。 “陛下,微臣今日...” 李二打断了他的话。 “红英已经将经过,都告诉朕了...如果能够保证长乐和巴陵的安全,朕并不反对,你拿她们当做诱饵,不过相对的,朕也需要你,拿出足够的成绩来!” 刘瑾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刘仁轨。 “刘大人,陛下加封您以为宗正寺主簿,快快领旨谢恩吧!” 刘仁轨大喜! 有个这个身份,他行事会更加的方便。 “多谢陛下恩典!” 李二点了点头,笑道:“想来刘卿诸事缠身,多有不便,不妨赵卿随朕走一走。” 赵普微微欠身,道:“微臣领命!” 刘仁轨将他们送出去。 关好门之后,兴奋的搓了搓手。 翻看了一下,宗正寺主簿的官凭和令牌。 而后,急不可耐抽出一根丝线,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和‘苏我摩理势’,勾连了起来。 最后,从代表着倭国的那面墙上,摘下‘细川御镜’,轻轻贴在了属于大唐的墙面! “果然好看了很多...” 刘仁轨满意的点点头。 “好戏,明日就要上演,我刘仁轨终于找到出头的机会了!” 第1206章 这就是大唐的读书人 文会的时间一拖再拖,地点一改再改,终于在正月十六这天,正式召开了。 地点选在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大慈恩寺! 没人知道,究竟是谁选出来的这个地方。 不过,倒也没人排斥。 世间总将儒释道并列,以为三者是天然对立的关系。 实际上,儒家早已不是佛道能比的了。 如果说佛道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那么儒家走的,堪称通天之径! 一开始,儒家就没有朝着宗教的性质发展。 学问,才是儒家的底蕴,朝堂,才是儒家的根基。 鲫鱼和鲤鱼是能够成为朋友的,可它们能跟虎豹做朋友吗? 鲫鱼和鲤鱼之间,可能成为仇敌,可它们会将虎豹视为仇敌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么多年以来,朝廷才并未禁止官员,信仰佛门亦或是道门。 换言之,佛道和儒家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大慈恩寺也对这场文会,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 大唐佛子玄奘,亲自在大慈恩寺门口,接待各方宾客。 这一次,参与文会的人,着实不少。 以文会友,并没有多少紧张的气氛。 大多数人,只当这是一次消遣的机会。 一些年轻人,也抱着为自己扬名的心态。 至于争名夺利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抛开党派之争,大唐的读书人,还是比较团结的。 “阿弥陀佛,多年不见,陆先生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玄奘双手合十,冲刚下马车的陆德明,行礼致意。 陆德明紧走几步,上前拱手道:“见过禅师...” 说完,也冲玄奘身后的戒贤和尚,拱了拱手。 戒贤和尚的闭口禅,一修就是四年! 四年来,他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这般毅力,足以让他立地成佛,轻而易举得到了大唐所有人的尊重。 戒贤和尚双手合十,苍老如树皮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陆先生里边请吧,时间尚早,可先用些茶点戒斋...” “多谢禅师!” 陆德明带着身后的几位年轻先生,步入大慈恩寺。 进来之后才发现,为了迎接这场文会,大慈恩寺特意在院子中心,大雁塔的脚下,搭建了一座帐篷。 帐篷的中间和四个角,各立着一尊巨大的暖炉。 一进来,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浪。 看到陆德明进来,帐篷里的人纷纷起身。 于志宁和孔颖达仿佛忘记了年前的仇怨,过来和陆德明寒暄。 三人仿佛知己好友一般,说话间不时的哈哈大笑几声。 这就是大唐的读书人。 他们或许会因为各自的利益,在朝堂之上,斗得你死我活。 但对待外人的时候,态度都很坚决! 这就像一家人之中,大哥和二哥拳脚相加,打得头破血流。 可但凡有外人欺负二哥,大哥照样拎着锄头冲上去,给二哥挡拳头! 在不知道这场文会的内情之前,或许他们还有趁机一较高下的心思。 如今已经知道,这场文会是为了给倭国挖坑,自然没人再琢磨别的。 只当是,以文会友的场合罢了。 “辞官多日,老夫倒也变得潇洒了许多,想想那贾统,再想想那李安年,老夫考虑,遍邀好友,编纂出一套,融合《五经》的文训典籍,以免我大唐学子误入歧途,耽搁了大好年华...” 孔颖达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了一些。 或许真的是因为辞官之后,心态变得更好了。 听到他这番话,于志宁和陆德明都是眼前一亮! 自古以来,为《五经》注解之人,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各家有各家的学问,各家有各家的说法。 有些典籍,同被列为必读之物,却在星星点点之处,产生歧义,甚至注解截然相反的地方都有! 若是能汇集各方大儒之力,将各家学问融会贯通,编纂出一套,注解《五经》的典范,堪称功德无量之事! 于志宁立刻表示,要亲自参与进去! “那么《周易》的部分,就有劳仲谧兄了!” 陆德明略一沉吟,道:“师古兄对《周易》也有很深的了解,文会后,陆某亲自去颜家走一趟,请他出手!” 孔颖达大喜,忙向陆德明拱手。 “那便多谢元朗先生了!” 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德明。 陆德明本身就是经学大家,孔颖达当然不会放过他! “王德韶、李子云、朱长才!” 陆德明沉声说了三个名字。 身后,三位年轻先生上前一步。 陆德明笑道:“冲远先生莫要看他们年轻,可论起对《诗经》的了解,陆某尚不及他们,此外,当初柳白撰写《尚书真伪考》,也有他们的参与!” 孔颖达惊喜异常。 “那就有劳三位了!” 三人之中,岁数最大的也不过四十来岁,连声道:“不敢不敢!” 陆德明略一沉吟,道:“陆某倒是可以参与《礼记》和《春秋》的撰写,届时在去书院,邀请几位大儒参与,若想成书,不在话下!” 现在,孔颖达看向陆德明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感激之色。 有这么多人,他的《五经正义》,势必会成为近百年来,儒家的集大成之作! 几人说说笑笑之间,参与文会的人,陆续都到了。 陆德明三人身份最高,自然被推举到了主宾客的位置落座。 一个满脸大胡子,颇为瘦削的人走进来,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孔颖达和于志宁的脸色,变得稍稍有些不自然。 此人进来之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直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的周围,都是一些略有薄名的小人物。 一坐下,周围的人像多臭虫一样,‘哗’得全都散开了。 就在众人疑惑,他为何会来的时候,陆德明忽然在主宾客位上,招了招手。 “延族,这边坐。” 许敬宗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亦步亦趋的走到陆德明身前。 朝着三位大儒拱了拱手,旋即,坐在了陆德明身边。 孔颖达和于志宁正想发问,戴胄和唐俭联袂而来。 看样子,文会要开始了。 两人只能把疑惑埋在肚子里,等结束之后,再问清楚。 第1207章 太上皇会不会,搅扰了此次文会? 大雁塔上! 柳白在许褚背着的包裹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平常总喜欢用的茶杯。 在喝茶上,柳白一向是很讲究的。 这种事情,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柳白连其他杯子都不乐意用。 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 他干脆拿起茶壶,嘴对嘴的喝。 “平常拜拜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 他对面,是正跪在佛祖塑像下,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的李渊。 听见柳白的话,李渊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个屁!” 说完,又闭上眼睛,继续喃喃。 柳白耸了耸肩膀,走到窗户边,朝下边看了一眼。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他哼哼着某首歌谣,将茶壶放在窗台上。 李渊念完了经,站起身来,也走到窗户边。 “这曲律听着新鲜,词也新鲜,你编写的?” 柳白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爷子,您猜下边那群人,知不知道这场文会的真正目的?” 李渊撇了撇嘴,幽幽的说道:“说的就好像,老夫知道一般...” 黄巢跑上来,先朝李渊见礼,而后跟柳白,讲了下边帐篷里发生的事情。 “高向玄理呢?” 黄巢答道:“高向玄理并未过来,不过苏我摩理势却来了!” 柳白一挑眉。 “在哪里?” 黄巢指着帐篷外,正在和一群书生闲聊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儒士长袍。 三撇长髯飘洒胸前,颇有几分名士风范。 看外表,还真有点饱读诗书的意思。 柳白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并非是从前听过,而是近期,泰记对此人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查。 如今,苏我摩理势已经全面接手了,高向玄理在长安的势力。 也就是说,高向玄理已经失去了作用。 就等着岭南的消息一传来,被李二抓起来砍脑袋了。 “他在长安的身份是什么?” 黄巢小心翼翼的偷看了李渊一眼。 似乎,是不想让李渊听见。 柳白挥了挥手,示意他尽管说。 “是...是李师傅酒坊,在长安销售点的账房...” 李渊刚喝一口水,听见这句话,直接喷了出来。 好在,他没有朝着柳白喷,而是喷到了窗户外。 很快,就听见下边的人说道:“下雨了?” 李渊赶紧把脑袋缩回来,用袖子擦了擦胡子上的水,惊愕的说道:“长安销售点的账房,是个倭国人?” 黄巢点了点头。 李渊拔腿就走! “娘的,祸害到老子头上来了!” 柳白往旁边挪了几步,直接挡在了楼梯口。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无非是一个账房罢了,人家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来打马虎眼...” “屁话!李师傅品牌不容有失,若是让老百姓知道,老夫用个倭国人当账房,销量肯定一落千丈!” 李渊是唯一不顾及柳白身份的人。 他使劲将柳白推开,跑下楼去。 黄巢低声道:“少爷,要不要...” 柳白扫了他一眼,道:“你能拦得住这老头?” 黄巢嘴角抽搐了几下,摇了摇头。 柳白又走回到窗户口,悠悠的说道:“既然拦不住,那就不用去拦了,让苏我摩理势涨涨教训也好,免得他总以为,自己藏得很深...” “可太上皇会不会,搅扰了此次文会?” 说完,黄巢讪讪一笑,道:“是属下脑子犯轴了...” 苏我摩理势又没有表明身份。 明面上,他只是个来参加文会的。 就算李渊当场把他打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人物们知道,这场文会完全是给倭国人做局的,剩下的人可不知道。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单纯的文化交流盛会。 几句话的工夫,下边已经吵闹了起来。 柳白关上窗户,隐约能听见,李渊的大嗓门,以及金吾卫们身上铠甲碰撞的声音。 他走到一张小桌子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不多时,写成一首小诗。 “交给陆德明,让他挑一挑,送给谁合适。” 黄巢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许多。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按照柳白的吩咐,将这首小诗,送了下去。 ... 在唐俭和戴胄的主持下,文会进行的相当顺利。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大唐口才最好的了。 一个大理寺卿,以口断案,理清是非曲直。 一个鸿胪寺卿,舌灿生花,用嘴皮子为大唐争取利益。 此外,两人也都是正统的读书人出身,在士林之中,颇有几分名望。 在场的人,也都相当给面子。 除了许敬宗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有所响应。 文人聚会,最为出名的,当属兰亭雅集。 曲水流觞,群贤毕至。 话题天南地北,基本上就是想起来什么说什么。 当然,对于博学多才的人而言,往往在一件不经意的小事之间,就能探讨出人生的哲理。 诗词歌赋自是少不了! 大唐文人也是赶潮流的。 歌赋早就流行过去了,最巅峰时期,还属魏晋。 而今,文人们最喜欢的是律诗。 相比于五言律诗,众人还是更加喜欢七言律诗。 这是因为,五言律诗难则难矣,简则简矣。 也就是说,要么写的格外出众,要么写的平平无奇,没有中间阶层。 看起来少了渐渐淡淡的两个字,但格律上的变化,以及辞藻上的编排,都要难上百倍不止。 “论起做诗,王勣先生应拔得当代头筹,所著《过酒家》,道尽宁静淡泊之意,我等差之千里!” “伯施先生的《出塞》,也是当世绝伦,乃是乐府的集大成制作!” “要老夫看来,陛下的诗句,也极其精彩,‘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余’这是何等的气魄?” “...” 众人各有各的看法。 陆德明捋须轻笑,轻轻拍了拍桌子。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陆某这里有一首诗,烦请诸位点评一二...” 第1208章 祖宗八辈都担不起这首七律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陆德明用宽厚的语气,缓缓将诗句念了出来。 众人闭着眼睛,体味着诗句之中的意境。 品味良久,孔颖达率先睁开双眼。 他的眼中,竟然带着些许泪光! “送别诗,常常缠绵悱恻,低徊留连,这首七律一扫缠绵幽怨的老调,以开阔豪迈入篇,前两句,直述北方冬日之景,若是再稍加雕琢,不免斫伤气势,后两句几使人泪下,故知己不能甘心...” 说到这,孔颖达一顿。 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还记得,吾友王琰,仕前隋之际,赴齐州为官,至今十余载,尚不得见...” 于志宁思虑良久,慨然道:“吾友薛收,亦是如此,可惜他早已病逝于武德七年,此生无再见...” 他长叹一声,不禁黯然神伤。 或许,大多数人都想起了,离别多年的好友。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同在主宾客席上的,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许敬宗。 听闻这首诗,许敬宗的反应,比谁都大! 他已经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前往倭国。 此去经年,远渡重洋,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返故乡。 念及于此,他竟是不顾体面的,趴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延族...” 陆德明轻轻拍了拍许敬宗的肩膀,以示安慰。 实话实说,许敬宗在书院,也算是兢兢业业。 可惜,在书院之中,他的为人也‘广为流传’... 舞弊一案,他算是替书院背了一个黑锅。 才在天牢住了几日,竟然不得不去倭国! 陆德明心中,也着实的不忍。 不过,他也很清楚,柳白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书院好,也是为了许敬宗的前途考虑。 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许敬宗若是继续留在书院,此生难有出头之日。 唯有以身赴险,才是破解之道。 等许敬宗回来,极有可能直接进入三省! 到那时,书院的诸多学子,差不多混出头了,也能有个照应。 “袁朗先生,可否将这首诗,送给在下?” 许敬宗泪眼婆娑得抬起头来。 陆德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候,孔颖达将诗句拿了起来。 看了几眼之后,神情略显尴尬。 “这是...柳白的诗?” 柳白的字,的确太好认了。 此言一出,帐篷里的人都是一愣! 柳白素有诗名,却很少做诗。 这倒不是众人愣住的重点。 而是因为,柳白不是还在岭南吗? 莫非,他回来了?! 陆德明洒然一笑,道:“的确,这首诗就是柳白的手笔,他已经回到长安!” 哗—— 众皆哗然! 要知道,当初柳白走之前,把满朝文武都坑了一遍! 天下这才安宁几天? 他一回来,恐怕又要乱套了! 不少人都认为,柳白是近几年,天下乱事频起的元凶... 唐俭和戴胄对视一眼,知道到了他们出场的时候了。 两人同时起身。 “诸位,且听我等一言!” 众人看向唐俭。 唐俭组织了一下措辞,将这场文会的来由,说了一遍。 戴胄予以补充。 两人说完之后,众人如同被敲了闷棍一般,全都定在了原地。 一位老儒生,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莫非...莫非这场文会,是倭国人组织的?!” 唐俭轻轻点了点头。 “唐茂约你不当人子!” “戴玄胤,老夫跟你拼了!” “老夫的一世英名,皆毁于你等之手,老夫...老夫不活了!” “参加倭国人组织的文会!老夫的脸往哪搁?传出去,还不被士林耻笑?!” “...” 众人破口大骂。 有几个拎着拐棍的冲上来,作势要拿拐棍敲两个的脑袋。 陆德明一见,急忙起身。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亲自下去,将那几个拎着拐棍的人,拦了下来。 “元朗先生,我等抱着交流之心,前来参加文会,不少好友都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你们...你们就是如此对待我等?!” 陆德明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多多努力之下,算是让众人稍稍冷静了一些。 孔颖达和于志宁,一动不动的坐在主宾客席上,仿佛还没有从那首诗的意境之中,缓过神来。 “都是自己人,陆某便不藏私,实话实说,这场文会,本就是做给倭国人看的...”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人群之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身上。 “事实上,这场文会也颇令陆某满意,此间贤士云集...就如方才所言,冲远先生邀请在座二十余人,共同编纂《五经正义》,若是书成,天下读书人便有所归望!” “此乃文会的头等功劳!” “其二,诸位以诗会友,尤其是柳白著的那首送别诗,更堪称千古绝句,诸位须知,好诗千金难求...况且,陆某人可将其当个彩头,赠与在座之中的一位!” 他最后一句话,起到了很好的安抚效果。 在座的众人,怎么看待柳白是一回事,可那首诗却是另外一回事。 不得不承认的是,那首诗就像陆德明所言,称得上千古绝句! 若是落在自己手中,岂不能随之流芳千古? 后世传颂,说不得也要提一提自己! 简单来说,历朝历代的读书人,数不胜数。 能被人记住名字的,又有几个? 乘着这首诗的东风,定可载入史册! 对于读书人而言,这是无上的荣耀!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元朗先生打算把这首诗,赠与谁?” “莫非柳白早有人选?” “老夫不日将启程,前往淮南为官,得此一首,恰如其分!” “老夫也将去江南为官...” “在下有一挚友,即将远赴黔中...” 陆德明见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高深莫测的一笑。 他回头,从桌子上拿起那首诗。 而后,他步入人群,来到了一个,完全不被人重视的中年男子身前。 “德言先生,这首诗...还望笑纳。” 陆德明话音刚落,顿时引来所有人的不满! “怎么会是他?” “赵德言何德何能?” “老夫不同意!他赵德言才不配位,祖宗八辈都担不起这首七律!” 第1209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赵德言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很陌生的。 普通百姓很少有听过这个名字的。 但他在朝廷之中,却堪称鼎鼎大名!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称得上是大唐立国以来的,头一号...汉奸! 说他是汉奸,很妥当,又很不妥当。 妥当的原因,在于早年间,他在突厥的颉利可汗帐下为官,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汉人官员。 他将属于中原王朝的制度、文化,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机手段,带入突厥,以至于让颉利大权独揽,将突厥的权力,悉数收入手中! 突厥人劫掠边境,自古有之。 可在赵德言的建议下,突厥人开始变花样了。 他教会了突厥人,辨别奇珍异宝,找值钱的东西。 再通过商队,将奇珍异宝卖给周围的小国家,以换取更多的物资,令突厥壮大。 这样的人,见面直接活剐了他,绝对不算冤假错案! 可说不妥当,自然也有不妥当的原因。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所谓的制度、手段,乃至奇思妙想,都算得上一种文化。 文化这东西,是一柄双刃剑。 一个国家,或者说王朝的崛起,是有很大必然性的。 国家制度的变迁,百姓观念的变化,主导阶级的更迭,都是文化在起主要推动作用。 换在汉朝,那个有人敢深入匈奴两千里,追击敌军的年代,李家的实力再强,也占不了江山! 血脉的纯正性,刻在人们的骨头上! 当一种文化,和现实情况不相符的情况下,国家的衰败,是板上钉钉的。 就如突厥... 游牧民族,就该来无影,去无踪。 分散让他们强大,因此突厥才会人人桀骜,骁勇善战。 如果将属于中原的文化,强加给他们,除了灭亡,不可能有第二种结局。 在赵德言的建议下,颉利大肆屠杀突厥王族,大权独揽,以至于无可用之将帅。 此外,赵德言还劝谏颉利,修建城池,加固城防。 原本的骑兵优势,被城墙围起来之后,瞬间荡然无存! 可以说,这是突厥战败的主要因素! 从这个方面来看,赵德言是称不上汉奸的。 若是没有他,大唐除掉颉利这个心腹大患,起码要晚上十年不止! 以至于,总有人说,赵德言是大唐派到突厥的卧底... 或许是出于李二的恶趣味,单纯的为了气气颉利,三省竟然真的没给赵德言定罪! 击溃颉利之后,赵德言回到中原,被‘委以重任’... 如今的赵德言,乃是正儿八经的国子司业,一点水分都没有的从四品官员! 百姓们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德行,大儒们还能不知道? 原本跟他坐在一块,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好不容易出了一首千古绝句,还要送给他? 滑天下之大稽! 陆德明肯定是瞎了眼了! 或许,柳白也瞎了! 这一回,同样有一个人,和旁人格格不入。 依旧..是许敬宗! 听到陆德明要把那首七律,送给赵德言。 许敬宗先是一愣,紧接着,满脸的意味深长... 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 孔颖达和于志宁也怔愣片刻,回过神来之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是一首送别七律诗。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传唱千古。 其中蕴含的思别之情,不禁令人怆然涕下。 唯独,放在赵德言身上,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果然! 赵德言也明白了过来。 陆德明的意思,分明...分明是要把他送去倭国! 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坊间把倭国人,传得比妖魔鬼怪还可怕。 去了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烤了吃。 况且,大唐出过海的人,寥寥无几。 大海的可怕之处,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我...我不要!” 赵德言一下子站起来,连连向后退去。 陆德明笑道:“德言先生何必介怀?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其他人还想阻拦。 这时候,许敬宗笑容可掬的站起来,朝赵德言一拱手。 “德言先生,实乃许某人的知己!” 许敬宗这句话,几乎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众人真相了。 众人都已经知道,许敬宗即将前往倭国。 他这番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刚才还格外愤恨的人们,现在又开始推波助澜。 “是啊是啊,天下之间,唯有德言先生,才配得上这首诗!” “柳公子大才,深知德言先生即将远行,特意赋诗一首!” “我等着实汗颜,明智德言先生远走倭国,竟然毫无才思,否则,也定赋诗一首,以表崇敬...” 赵德言脑子里嗡嗡的。 紧接着,他声泪俱下的说道:“你们是要逼死老夫!” “德言先生说哪里话?” “有这首诗,德言先生可就名留千古了!” 一个脾气耿直的老儒生,从陆德明手里接过那首诗,强行塞给赵德言。 “德言先生就不要推辞了,我等实在是没有资格,担负起这首诗的分量!” 赵德言捧着纸,又往后退去。 结果,被七八只手按住了... 陆德明捋须微笑。 “看来,德言先生是接受了,今日着实是一场盛事,稍晚些,诸位兄台一同前往天香楼,陆某人请诸位吃酒!” “走!走!吃酒去!” “老夫要好好的喝上一顿,说不得也能想出千古绝句,以示对德言先生的崇敬!” “哈哈!长安骈居二十载,都不曾去天香楼见识见识,今日算是沾了元朗先生的光!” “...” 一眨眼的工夫,帐篷里的人,‘呼啦啦’全走了! 只留下赵德言,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许敬宗开怀了很多。 人就是这样。 自己倒霉的时候,怨天尤人。 若是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倒霉,心情就会瞬间好转。 而且,赵德言可比他倒霉多了! 他回来之后,还可以加官进爵,算得上大功一件。 而赵德言,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他去倭国,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像祸祸颉利一样,去祸祸倭国的天皇。 第1210章 或许,柳白也会因此网开一面吧 年的热闹劲,渐渐过去了。 官员们准备着,二月份大朝会之后,重新大展拳脚。 农户们忙着春耕,商家们忙着开张。 一场文会,宣扬得倒是挺厉害。 却没人知道,这场文会究竟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长安城西,平永坊的一家小酒楼之中。 苏我摩理势端坐在战战兢兢的高向玄理对面,面沉如水,目光似电! “大人,属下实在查不出,究竟是谁,泄露了您的身份!” 高向玄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细声细气的说道。 按理说,他的身份,并不比苏我摩理势低。 但谁让对面这人,有一个显赫的姓氏呢? 被李渊从酒坊赶出来之后,苏我摩理势倒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甚至于,他倭国人身份的秘密,也局限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 当日在场的人,不知被谁下了封口令,不过,苏我摩理势就算再傻,也知道当日那件事,是某个人给他的警告。 或者说,威胁! “罢了,我即将启程前往岭南,近来长安的动向,就全靠你了。” 高向玄理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可高向家族的人,还在倭国生活。 “如果可能的话,大人务必要取了细川御镜的性命,属下怀疑,她已经暗中和唐人,达成了合作!” 苏我摩理势端着酒杯,轻轻的酌了一口。 “细川御镜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又问道:“文会之上,有几位大儒答应前往倭国,又有几位大儒,答应收徒?” 高向玄理回答道:“至今无人答应收徒,不过明确表示前往倭国的,却有六位之多!” 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了苏我摩理势的预料! 在唐人眼中,倭国是卑微且肮脏的。 莫说去倭国,就算跟倭国人同处一室,都是极大的耻辱! 在他看来,大儒基本上不用琢磨,能有几个稍有薄名的读书人肯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他们的资料...” 苏我摩理势翻看着,高向玄理递上来的册子。 “我听说过许敬宗此人,他是唐皇在亲王时期的十八学士之一,才学出众,也曾在书院供职,很是不错...” “赵德言?这个名字倒是没听过。” 高向玄理急忙解释道:“赵德言乃从四品的国子司业!” 苏我摩理势了然。 “原来如此...当初的馆院之争,的确很热闹...” 按照倭国的传统,无论文武,只要是输了,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弘文馆一败涂地,那么曾经隶属于弘文馆的旧人,自然失去了朝堂之中的立足之地。 去倭国,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剩下的几位大儒,他虽不是很了解,却也听过这些人的名字。 大儒,可不是读死书读出来的。 朝廷没有对大儒的认定方法,一般情况下,都是靠着士林之中的名声。 譬如,著书立传,开庐授课,亦或是立下过功绩、有些官职... 总之,能被称为大儒的,都是一方佼佼者。 许敬宗凭借‘十八学士’的出身,赵德言凭借国子司业的官职,都可以勉强划入大儒的行列之中。 对大唐而言,有他们和没他们,似乎区别不大。 可对倭国而言,他们实在是太珍贵了! “愿意走的工匠呢?” 高向玄理低下头,道:“世间名匠,大多出自柳家,大人您也知道,柳白此人,向来对我国敌意颇深...” 苏我摩理势幽幽一叹。 他很清楚,高向玄理口中的‘颇深’,都是一种美化... “也罢,有六位大儒,也算是能给山背皇子一个交代...至少,能将田村比下去!” 他起身,拍了拍高向玄理的肩膀。 “回去之后,我会替你请功的,你的儿子将会成为,我日出之国的中务卿!” 高向玄理满脸感激。 他辛苦一辈子,至今也不过是个‘左卫门督’而已。 对比大唐的官职,介于正四品和从四品之间。 而中务卿,可就是妥妥的高级官员了。 能与大唐的中书侍郎对飚。 给高向玄理打完鸡血,苏我摩理势冲酒楼掌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高向玄理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酒楼掌柜默默的走上前来,道:“高向兄...” 高向玄理苦笑一声,道:“平原兄,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长安吧,柳白已经回来,怕是连苏我摩理势,都活不长了...” 酒楼掌柜惨然一笑,道:“事到如今,苏我摩理势还信心满满,也不知他在倚仗些什么...苏我家的人,总是如此自大,我等除了陪着他死,还有什么办法?” 高向玄理默然。 “自苏我摩理势来中原之后,你是唯一能让我信任的人,这里有一封信,望你交给细川御镜...” 说完,他仰天长叹。 “从柳白回来那一刻,我就知道,细川御镜已经和他达成了合作,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山背大兄王失去了一切胜利的机会,可笑那苏我摩理势,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唐国会心甘情愿的,把大儒们送到我们手中?” 酒楼掌柜满脸悚然! “莫非...” 高向玄理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有一些消息来源,那些大儒...怕是不接受都不行了!” 酒楼掌柜脸色大变,当下就要跑出去追苏我摩理势。 却被高向玄理一把拉住。 “平原兄,苏我摩理势活不长了,山背大兄王一样活不长!可你我两族的族人,还在故乡,只有让他们依附在唐人的羽翼之下,才能活下去!” 他用力攥了攥酒楼掌柜的肩膀。 “这封信,务必要交到细川御镜的手中,也只有她,才能保住你我族人的性命!此事,万万不可让苏我摩理势知晓!” 说着,他看了看左右。 旋即深吸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周围怕是有不少耳朵,早已将你我之言听去,不过也好,或许,柳白也会因此网开一面吧...” 第1211章 大唐娱乐集团? 天香楼! 陆德明安排做东,场面自然要大一些。 他的身份,足以让李渊给面子。 于是,天香楼难得的网开一面,让客人有了点菜的权力... 儒生喝多了酒,就会变成狂士。 听着隔壁的嘈杂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人的呐喊声,和杯碗破碎的声音,柳白看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颇为无奈。 “这就是为什么没让你们参与进去的原因,文会这种场合,找个没人看得见地方听听,就足够了,没必要露面,况且,你们参加文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倭国人的耳朵里,这就够了。” 长乐公主和巴陵公主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原本,李承乾和两位公主,都是要参加文会的。 都到了大慈恩寺门口了,李承乾忽然被人叫了回去。 正好,赶上了柳白过来。 瞧见两位公主之后,他立刻开口阻拦。 让她们留在大雁塔的一楼,没让她们进帐篷。 李渊的大男子主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女娃娃好生在屋里待着,凑什么热闹?” 他夹起一筷子肉冻,放进嘴里却不嚼。 而是喝下一小口酒,伴着慢慢品尝滋味。 “我们去问了父皇的意见,是父皇说...” 长乐把当日在紫宸殿的事情,跟柳白说了一遍。 柳白捂着额头。 “承乾不长脑子,怎么连皇帝的脑子,也开始犯轴了?” 其实李二和李承乾的意图很好猜。 他们想让两位公主,参与到针对倭国的计划之中来。 不得不说,这一位皇帝,加上一位太子,有着极高的政治智慧。 他们早就看出了皇族内部存在的弊端,正在试着进行,一些有益的探索。 皇家的人越来越多,到今年,光李二的儿子,就已经有十个了。 公主更多! 外加上诸位亲王,以及他们的子嗣后代,这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字会继续暴增! 皇室的近亲血脉,是要有封地的。 他们享受食邑的同时,还能免缴很多税款。 对于国家,这绝对是巨大的弊端! 不需要百年,甚至不需要五十年,这种弊端,势必会成为国朝的附骨之疽! 从长远来看,当皇室成员增长到一定数量之后,封地会压缩到极致。 与其等着他们不满,乃至发动抗争,倒不如提前坐好准备。 若是两位公主,能够在针对倭国的计划之中,发挥一些作用,可想而知,或许长乐公主就会变成什么藤原京公主,巴陵公主就会变成平安京公主之类的... 把他们的封地,安排到距离大唐远一些的地方,至少可以保证一两百年内的平稳。 尤其是长乐! 她是皇帝的嫡女,乃长孙皇后所生。 连她的封地,都被迁到了属国,其他的皇室成员,自然不敢有异议。 到了那时,该发给皇室成员的‘俸禄’,就变成了属国的负担。 可是...在柳白看来,这个想法的跨越性太大了... 大唐的皇室成员,终究不是后世的八旗子弟,需要让朝廷,来养着几十万个废物。 把他们‘赶走’,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柳大哥,我们错了...” 长乐紧绷着小脸认错。 巴陵也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默默低下头。 柳白笑道:“莫要把这件事想得太过复杂,回头有空,我去跟你们父皇说便是。” 其实柳白很理解长乐和巴陵的心情。 自打长乐参与到股事局的日常管理之后,岁数稍微大一点的皇子公主,都坐不住了。 兄弟姐妹太争气,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迫使他们,想要做出一些成绩,给李二瞧瞧。 整件事背后,未必没有其他公主的鼓动。 想来也正常。 李二的眼中,只有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人,难免会让其他皇子公主心里不舒服。 在天香楼用了饭,柳白让许褚,把两位公主送回去。 见李渊还在一口酒,一口菜的砸吧滋味,柳白站起来道:“老爷子,您是打算留在长安,还是回泾阳?” 李渊放下筷子翻了个白眼。 “有事就赶紧说,你把老夫从庄子里带出来,肯定不是为了听一场无聊的戏...” 柳白笑了笑。 还是这老头贴心! “您这张脸,放在哪里都不白给,我这有份计划书,您且瞧一瞧,若是得当的话,不妨带着长乐和巴陵一起玩。” 柳白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取来一份计划书,放在李渊跟前。 看到封面上的几个字,李渊微微一愣。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唐...娱乐集团?” 他满脸迷茫的抬起头来,看向柳白,想听他解释解释。 “具体的都写在里边,看完之后,您就明白了。” 反正‘李师傅’如今已经走上正轨,李渊整天闲的没事,去各个酒坊巡视,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让他来重新创建一门产业,只是为了给他找点事情做。 免得柳白一回庄子,就有无数人跑过来告状,说什么太上皇、老东家什么的,不信任他们... 当然,李渊的影响力够大,在创建新产业的时候,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渊翻开计划书。 计划书比《贞观律》还要厚上好几倍,李渊看了个目录,就看不下去了。 “老夫脑壳疼...” 他双手捂着脸,老半天没说话。 半晌过后,才幽幽的说道:“你是打算,把老夫的脸面都扔出去赚银子...” 柳白笑道:“您的面子大,丢些许毛毛雨而已。” 李渊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给老夫多少可以调动的资源?” 柳白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说道:“除了岭南的人,其余的随您调动!” 一听这话,李渊心里好受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书院里的学生,也能随意用?” “那就要看您的本事了,若是能吸引他们为您所用,倒也并无不可,我想陛下也没胆子阻拦您做生意!” 李渊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借他两个狗胆,也不敢拦老子的生意!” 第1212章 不愧是叔宝的儿子,老夫任命你为,为 只要能赚银子,做什么生意都不寒谗。 大唐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实在是乏味的可怜。 多数人忙于生计,少数人忙于勾心斗角。 无法得到满足的精神需求,积压了上千年,始终难以释放。 尤其是在物质生活上,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之后,这种需求更将会以井喷式的趋势来爆发。 时代,造就了大唐的浪漫主义色彩。 这便是,所谓的盛唐文化。 过不了多久,一位又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出现。 他们以无与伦比的豪情,从各个角度,来赞颂这个时代的伟大。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正是因为时代的因素,才会造就所谓的初唐四杰、李杜王白... 所以说,诗词也是娱乐的一种形式,是时代的反映。 而柳白想要做的,无非就是轻轻的推上一把。 让盛唐的精髓,提前几十年到来罢了。 “大唐娱乐集团的成立,是文人墨客的诉求,是黎民百姓的愿望!在我朝陛下的英明领导之下,诸位要齐心协力,打造出一个...” 道兴坊柳家大宅之中,李渊强力要求,将柳家在长安城中的所有高级员工,都召集起来。 他要亲自甄选,合适的人手,作为创建大唐娱乐集团的班底! 沈万三的讲话,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不听内容,恐怕会以为,他要带着这帮人去打仗... 来的人可着实不少! 长安是柳家发展的重中之重。 近年来,更是取代了泾阳总部的统筹规划职能。 光大掌柜级的员工,就有七位之多! 占了柳家所有大掌柜级的三分之一! 主事级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男男女女的,打眼一扫,就有上百人! 其中,反应最热烈的,当属春风阁的老鸨子春娘,以及暂代柳叶轩大掌柜的秦怀义。 这个秦怀义的来路,可不简单。 他是秦琼庶出的儿子,十来岁的时候,就被秦怀道两兄弟,赶出了家门。 这些年,一直住在秦琼在齐州历城的老家。 秦怀道两兄弟大逆不道,死了之后,终于被秦琼接回来了。 而李承诫造成的玄武门之祸,让柳白欠了秦琼一个很大的人情。 秦琼看尽了世态炎凉,下定决心不让秦怀义入朝为官。 既然柴令武要在岭南留上两年,柳白早早就把柳叶轩大掌柜的位置,交给了秦怀义。 小伙子为人精干,品性相当不错。 长得也精精神神的,让人一看,心中就生出好感。 两个月下来,将柳叶轩经营得井井有条。 一半靠秦琼的面子,一半靠他自己的本事,如今也成了主事。 看趋势,用不了几年,一位崭新的大掌柜,就要崛起了。 到那时,垄断大唐九成以上茶叶生意的秦怀义,没有任何人敢小觑! 一个青楼,一个茶楼,当然算是娱乐的形势! 两人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支持沈万三的讲话。 春娘更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脸上的粉噗噗的往下掉。 “姑娘们期待了半辈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沈万三的讲话结束之后,李渊清了清嗓子上台。 先说了一段场面话,而后,开始点名字。 果然,春娘和秦怀义,都在李渊的选择之列。 除此之外,还有李师傅酒坊的两位高级管理人员,以及十几位,各行各业的主事。 最后,李渊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大掌柜级的员工。 柳家的大掌柜,除了那几位皇子之外,剩下的平均年龄都在五十以上。 他们的管理决策能力,不是年轻人能比的。 却少了几分,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 挑挑拣拣一个上午,终于确定好了人手。 把剩下的人全都赶走之后,留下来的人,开始商量具体的事务。 名字已经确定了,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选址。 大唐娱乐集团,听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总部的位置,怎么也不能比股事局差! 相比之下,集团的业务范围,乃至人员招聘,都是次要的。 柳白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背着手溜达去后院了。 他不打算掺和这些事情。 只要银子足够,李渊还是能办好的。 秦怀义这个小伙子,很让李渊满意。 他拿出一份长安城的地图。 “老爷子您看,曾经的东西两市,肯定是最好的位置,可惜西市被股事局占了,东市如今是骡马市,更少不了...可其他地方,实在是不能体现咱们集团的价值,就算再难找,起码也要在朱雀大街边上!” 秦怀义的手,顺着长安主干道朱雀大街,慢慢往下划。 春娘本想提出,将总部设置在平康坊,听见秦怀义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秦怀义说的没错。 娱乐集团,跟其他产业不同,完全开始名气赚银子。 位置选好的,是打响名气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所以,咱们的选址至关重要,若选的好,不用刻意宣传,就能让全城,乃至整个关中的百姓,都知道咱们集团的名声!” 李渊连连点头,笑容可掬的拍了拍秦怀义的肩膀。 一副‘老夫很看好你’得表情。 “如此看来,咱们缺少的是一个爆点,或者说一个噱头,最好选在,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地方!以老爷子您的本事,选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秦怀义这个马屁,拍得不轻不重,让李渊格外的受用。 “不愧是叔宝的儿子,老夫任命你为,为...” 他见到计划书上,有很多闻所未闻的名词,翻开计划书看了一眼,道:“老夫认命你为咱们集团的人事总监!” “多谢老爷子!” 秦怀英正要大礼参拜,被李渊拉住。 “选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达成你所说的效果!” “老爷子放心,属下明日选出三个地点,您好好挑一挑...” 小伙子实在是会说话。 知道老爷子也像体现自身的价值,特意送来机会。 “如此甚好,除了选址之外,还要拟定好招聘的告示,最好在五天之内,把集团的总体框架,先立起来!” 第1213章 以他的身份,是瞧不上咱家这点产业的 去柳家开完了会,秦怀义召集了手下的几个人,开了一个短暂的小会。 他和柴令武可不一样。 柴令武算是柳叶轩的联合创始人。 要技术有技术,要地位有地位,而且还是除了柳白之外,最大的股东。 从选茶,到制茶,再到最后的卖茶,柴令武都全程参与。 有不少好茶,还是他亲手发掘出来的。 同时,柳叶轩的不少顶级炒茶师傅,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 也就这几年,忙于带兵,炒茶的工夫撂下了。 他一句话,足以决定柳叶轩内的一切事务。 相比之下,秦怀义是个‘外人’。 他只是负责平常的管理工作,手头的股份虽说不少,但还不足以一言堂。 想要参与大唐娱乐集团的筹建,柳叶轩的事情,势必要先放一放。 召集手下们来,一是为了交代任务,二也是想听听他们的意思。 毕竟,他从小在历城长大,论对长安城的熟悉程度,比不上本地人。 在了解了一些,对本地人有特殊意义的地点之后,秦怀义回到了家中。 仁安坊的翼国公府,一如往昔般冷清。 秦家在朝中,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老国公虎威犹在,谁也不敢小觑。 平常总有人上门拜访,也就这两年,秦琼安心养病,将大部分上门拜访的客人,都挡在外边。 去年,平定罗艺之乱,秦琼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有皇家成员,外带上柳白,都算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份人情,足以保证秦家百年不衰。 秦怀义进了门,跟门房打了一声招呼。 “大少爷!” 这位小主子待人和善,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很快便赢得了府中上下的喜爱。 “我爹在花园子里?” 门房在秦家也干了小半辈子,一把年纪了。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将秦怀义拉到自己屋里。 “大少爷,薛少爷来了,正在花园子里陪老爷遛弯,您第一次见,说话小心一些...” 秦怀义一怔,问道:“薛少爷,可是薛礼将军?” 门房点点头,道:“早年间,薛少爷在柳家做工,照顾了老爷很长时间,后来被老爷收为义子,您在长安的时间短,尚未跟他接触过...” 秦怀义笑道:“算起来,我跟薛礼还是同岁,他比我大了几个月,我倒要去拜见一下这位兄长!” 见他要往花园子走,门房急忙阻拦。 “老爷对薛少爷很重视,连家里的兵书,也全都传给了他,老朽的意思是,少爷万万莫要跟薛少爷交恶...” 老门房在长安城住了多年,见惯了高门大户里,因为争夺家产撕破脸皮的。 自己家就是个例子。 而且,还属于闹得最凶的那一类。 否则,秦怀义这个排行老三的,也不会成为‘大少爷’。 “薛少爷年少有为,小小年纪便手握重兵,他又是柳家出身,资源犹胜旁人百倍,而且屡建奇功,早已成为军方年轻一代的领袖,跟太子,以及诸位亲王关系都很好,以他的身份,是瞧不上咱家这点产业的,所以您...” 老门房不敢继续说下去。 说这么多,秦怀英应该已经懂了。 秦怀义拍了拍老门房的手,道:“您放宽心,我又不是心窄的小娃娃,退一万步讲,家里的产业都是我爹打拼出来的,我若是想过得好一些,自然也要自己打拼一番才是。” 老门房放下心来,笑容可掬的说道:“两位少爷都是家里的福分,是老朽多心了...” 秦怀义告别老门房,穿过甬道,走过月亮门,向着花园子走去。 玄武门之祸时,秦琼拖着病体,在城墙之上坚守了大半天。 下来的时候,孙思邈和李时珍断言,老爷子最多还有半年可活。 然而,半年过去了,老爷子的身子骨依旧英朗。 两位神医罕见的‘失误’,却被长安城上下,都当做天大的喜事。 可惜,一入冬,秦琼再也出不门了。 寒冷的冬日,对心肺功能缺失的秦琼,是极大的考验。 平常,也只能在自家的花园子里转转。 来到花园子,秦怀义看见一老一少,坐在凉亭里说话。 自家老爹披着一件裘皮大氅,宽宽大大的,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 应当是薛礼穿来的。 见到这一幕,秦怀义会心一笑。 虽素未谋面,这位‘大哥’,已经博得了他的好感。 “你年纪还小,在军中冒进一些,算不得错误,若是在右威卫待得不安生,开春之后,为父亲自入宫,求陛下把你调到左武卫,那里的将官,都是为父一手带出来的...” 秦琼一闲下来,就会给薛礼传授带兵的心得。 自去年入秋之后,薛礼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东大营,检校右威卫士卒的训练情况。 在军中,这是最苦最累的活计了。 “义父,孩儿在右威卫过得还算不错,不用您操心,人头才刚混熟,去左武卫连个熟人都没有...” 秦琼笑了笑,见秦怀英来了,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怀英,过来见过你大哥!” 秦怀英进走几步,上前躬身行礼。 “小弟见过大哥!” 薛礼忙站起来,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是怀英,总听义父说起你,今日才得尝一见!” 他没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吓了秦怀英一跳。 分明是同龄人,薛礼不过比他大几个月罢了。 身高,却足足比他高了一头! 看那体格,一拳头下来,估计能把自己的脑袋,打进腔子里... 秦琼打了个哈欠,道:“你们兄弟头一次见面,好好聊聊,为父要去睡片刻,午饭的时候再叫我。” 他把薛礼的大氅丢回去,摆了摆手,慢慢悠悠的朝卧房溜达过去。 “怀英,过来坐。” 薛礼取出一个军用的大罐子,用盖子当杯,被秦怀英倒了热茶。 柳家出来的人,都有喝茶的喜欢。 薛礼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器具,一个大罐子闷上几片茶,能喝上一整天。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是义父把我教过来的,你才到长安没多久,义父的意思是,让我给你介绍一些人认识,以便日后打开局面...” 第1214章 柳白究竟送给自己,多大的机缘 年纪相仿,脾气相投,两人相处的比较融洽。 再怎么说,薛礼也是个当大哥的,自然不能亏待了秦怀义。 秦琼让他帮着秦怀义,打开长安城的局面,无非就是担心,日后他死了,秦怀义没有依靠,被人欺负。 再者说,无论是柳家,还是薛礼本人,都欠着秦琼人情。 加上义父义子这层关系,于情于理都该不遗余力的帮秦怀义。 中午,在秦家简单的吃了点饭,薛礼便带着秦怀义,又去了柳家大宅。 没有他带着,秦怀义是见不到柳白的。 身份,终究是一层天堑。 就算秦怀道两兄弟死了,都改变不了,秦怀义是庶出的本质。 这和柳白与秦家的关系,乃至欠秦琼的人情之间,没有丝毫关系。 要知道,和柳家交好的家族,远不止一个两个。 哪个家族,没有几个庶出的孩子? 过多的帮衬,难免会让那些家族之中,庶出的孩子们,出现不该有的心思。 否则的话,光凭柳白欠秦琼的人情,直接把柳叶轩送给秦怀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柳家的体量而言,柳叶轩已经不是多受重视的产业了。 这也是秦琼,在一开始就跟柳白讲明白的道理。 不光为了柳家,也为了秦怀义自己。 一旦他这个庶出子,成了例外,定会无法避免的,成为很多家族嫡子的眼中钉! 饶是如此,秦琼依旧不放心,才会让薛礼带他见见世面,结交朋友。 豪门之间的水很深,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来到柳白的书房,柳白正在看史书。 从《晋书》之中,受到的启发,让柳白感到学史的强大之处。 他本来就是史学出身,看起来倒不觉得费劲。 今日看的,是晋人陈寿编纂的《三国志》。 其中纵有些许失实之处,但三国年间,那些大牛的智慧,也是很值得学习的。 直到看到从颜师古家,借出来的原本,柳白才发现,后世的《三国志》,有很多出入的地方... “少爷!” 薛礼笑嘻嘻的带着秦怀义,推门走进来。 他早就跟许褚通过气了,不必在门外等着。 柳白一手端着书,另一手指了指旁边的茶壶。 “自己倒。” 薛礼清了清嗓子,柳白这才看到秦怀义。 他放下书,笑道:“怀义也来了...” 秦怀义有些紧张。 他这是头一次,正式跟柳白见面。 哪怕之前接管柳叶轩,也只是和沈万三见了一面而已。 “柳公子!” 他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方法,跟柳白见礼。 从柳叶轩的立场上看,柳白算是自己的主家。 而柳家和秦家,又是同进退的关系,从这个角度看,称呼一声‘柳大哥’也不为过。 柳白笑道:“没外人在,就不必拘礼了。” 他亲自起身,给两人倒了茶。 薛礼将秦琼的嘱托,说了一遍。 柳白略一沉吟,道:“老爷子的意思是,不让你进入官场,你们家的事情,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 秦怀义拱了拱手,脸色显得有些黯淡。 柳白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秦家在朝堂之上的衰落,是板上钉钉的。 他这辈子,没有一点进入官场的机会。 纵使靠着秦琼的面子,可以暂时获得一个好出身。 可未来是什么情况,就不一定了。 换句话说,秦琼他们这一辈的人还活着,秦怀义很容易就能平步青云。 但以后呢? 别的家族,都是嫡长子当家,他这个庶出子,融不进那个圈子。 反倒不如就此转型成为商贾,可保家族平安发展。 毕竟,商贾的地位越来越高,背靠着柳家这棵参天大树,发展前途不一定比混官场差。 柳白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 他没有将信封交给薛礼和秦怀义,而是轻轻放在桌子上。 “你迟早要当秦家的家主,不可能总在柳家供职,这里面是辞呈,我已经签好了名字,什么时候退出柳家,你自己说了算。” 薛礼看了秦怀义一眼,道:“怀义,还不快谢过你柳大哥!” 这份辞呈,算是柳白给秦怀义的承诺。 他可以允许,秦怀义借柳家的名头,打开长安城的局面,借此跟大人物们,搞好关系。 同时,也不会禁锢他的自由。 什么时候秦怀义觉得,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了,随时可以摘掉柳家的帽子,执掌秦家的大权。 要知道,若秦怀义继续在柳家供职,朝廷绝对不会允许,他继承秦琼的爵位。 可以说,这份辞呈给了秦怀义极大的自主权,同样,也给了自己选择发展方向的权力。 换了旁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个面子的。 “多谢柳大哥!” 秦怀义将信封贴身收好。 柳白看了薛礼一眼,笑道:“你倒是挺关心这个弟弟...” 薛礼挠了挠头,道:“老爷子给脸面,我总不能不兜着...况且,对少爷您来说,只是区区小事罢了。” 秦怀义不明白,两人云里雾里的在说些什么。 柳白摆了摆手,道:“喝点茶暖暖身子,晚上的饭局我就不去了,薛礼你多费心。” 说完,柳白重新拿起书,接着看了起来。 薛礼冲秦怀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把茶喝完。 两人出了门,没走几步,秦怀义就忍不住问道:“大哥,晚上什么饭局?” 薛礼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秦怀义的肩膀。 “怀义,义父几乎是用命,给你搏来了一场天大的机缘,你可万万不要学秦怀道他们,辜负了义父的苦心...” 说着,他将秦怀义带到自己的房间。 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无奈的说道:“咱们俩身量差别太大,走,哥带去你买几身衣裳,晚上的饭局,可不能丢少爷和义父的脸面。” 秦怀义满腹疑惑的,又跟着薛礼出门,去了朱雀大街南段的商铺。 买了几身衣裳,天色才擦黑。 两人来到天香楼。 今日,天香楼的一楼不接待客人。 二楼却已经坐满了! 看到前来吃饭的人,秦怀义才知道,柳白究竟送给自己,多大的机缘... 第1215章 这是多大的一张关系网? 想要在长安城中打开局面,办法无非是权财二字。 跟长安城中的官二代和富二代结交,无疑是最直接的。 走上二楼,推开宴会厅的大门,当无数道目光投过来的时候,秦怀义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柳白眼中,有多大分量! 毫不夸张的讲,即便是太子,都没有这种面子,将这些人全都聚集起来! 肯定是柳白以他自己的名义,将这些人召集起来的! 秦怀义最先看见的,是柳叶轩的几位常客。 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萧禹的二儿子萧锴,杜如晦的儿子杜荷... 三省大佬的子嗣全都来了! 从座次上看,其他的人身份,不会比他们几个低。 满满当当,近百人! 这是多大的一张关系网? 在大部分人眼中,秦怀义只是个运气好,走了狗屎运得到秦家传承的乡巴佬罢了。 换在别的场合,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他! 当然,现在也没什么搭理他... “小礼子,你来晚了,罚酒罚酒!” 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林,跟薛礼走的最近。 见他们来了,立刻开始起哄。 “罚酒罚酒!” “我们这些吃请的,都喝了半天,你大小也是个主陪,还好意思迟到?!” “今天晚上,你肯定要横着出去!” “哈哈,此地距离平康坊倒是不远,小礼子请兄弟,再去吃吃花酒!” 段志玄的大儿子段瓒,嘻嘻哈哈的走上前来,揽住薛礼的肩膀。 他们两人的关系也相当不错,都在右威卫供职。 “这位兄弟是...” 跟薛礼撕吧了几下,段瓒才发现秦怀义的存在。 薛礼把段瓒的手摘下去,清了清嗓子,道:“诸位静一静!” 他在长安城的二代人物之中,也是拔尖的存在。 论情义,在场这些人的家族,都跟柳家交好。 论前途,薛礼成为未来的军方领袖,是板上钉钉的,谁都想把这段关系,维持下去。 众人很给他面子,起哄的也纷纷坐下来。 薛礼将秦怀义推出来。 “这位是我义父的儿子,年前才从历城回来,如今接了令武的班,成了柳叶轩的大掌柜。” 段瓒眼前一亮,亲切的将手搭在秦怀义的肩膀上,道:“原来这位就是怀义兄弟,哥哥们早就听说你的名号了,来来,快入座吧!” 秦怀义有些为难。 他没见过段瓒,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薛礼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段瓒的身份。 秦怀义急忙拱手见礼。 “原来是段兄!” 段志玄冷冰冰的像块石头,或许就是吃了这种亏,他的儿子段瓒热情似火,性格格外的豪爽。 又或许,是看在薛礼的面子上,想要帮秦怀义,尽快融入这个圈子。 “跟我还客气个屁,薛礼是你大哥,咱们便是兄弟,瞧得上我段瓒,便也称一声大哥!” 秦怀义连忙道:“段大哥!” 段瓒哈哈大笑,道:“好好!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 说着,将秦怀义拉到最中间的那一桌。 “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一桌上的人,明显是身份最尊贵的,不过看上去,年龄要比其他人,小上几岁。 段瓒正要开口,被薛礼一把扯到后边。 “喝你的酒去,我弟弟的事情,用得着你操心?” 段瓒丝毫不恼。 在军中开玩笑惯了,兴致起来,娘老子的也随口便骂。 他朝着薛礼的后脑勺,使劲拍了一下,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见主桌的主宾位上,那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穿着一袭金丝锦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身衣服,证明这个少年人...来自皇族! 从小生活在历城,秦怀义的思维方式,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对皇族,有着一种天生的敬畏感。 没想到,那少年人却是主动站了起来,笑嘻嘻:“秦三哥,小弟这厢有礼了!” 秦怀义很是紧张。 他有些不知所措。 薛礼低声道:“这是燕王爷,自家人,不必拘礼。” 秦怀义心中了然。 如今,长起来的皇子之中,大部分都留在外地。 只有燕王李祐,还在长安。 这几位皇子,都是从小在柳家长大的,的确是自己人。 “参见燕王殿下!” 李祐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莫不是秦三哥没把我当自己人?” 薛礼摆了摆手,道:“你就别挑理了,一会儿让怀义过来,跟你饮酒!” 他又开始给秦怀义介绍这桌的其他人。 一整个晚上,秦怀义都是在震惊之中度过的。 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长安城中,一方豪门的继承人。 哪怕坐在犄角旮旯的,他爹最少都是个开国县公。 介绍完之后,不知有多少人,拉着秦怀义去喝酒。 到了这一步,薛礼便没有阻拦。 他在李祐身边坐下,一边吃菜,一边看着秦怀义的情况,担心他不懂这个圈子里的规矩,和旁人交恶。 看得出来,秦怀义的紧张,自始至终都没有消退。 好在,表现还算不错,酒量也相当不错。 这些贵族子弟们,最好面子。 他们看人的标准很简单。 喝酒,就是兄弟,不喝酒,就是不给面子! 在秦怀义‘来者不拒’的策略之下,后半夜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揽着秦怀义的肩膀,跟他互诉衷肠了...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去春风阁’! 一句话出口,连趴在地上装醉的,都站了起来!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往外走,勾肩搭背的朝着平康坊溜达。 萧禹的二儿子萧锴,是春风阁的常客。 他把春娘叫过来,吩咐了几声。 春娘二话不说,直接清场! 找了个最大的宴会厅,别的不需要准备,先把酒都摆好。 都喝上头了,便不在乎身份,随便找个地方瞎坐。 春风阁的姑娘们,排着队进来,表演了一段舞蹈。 秦怀义看得面红耳赤。 除了他之外,哪怕是年龄最小的独孤谋,都看得津津有味。 薛礼是唯一没有喝酒的。 他叫了一盘子烤羊腿,用刀子插着吃。 一边吃,一边向秦怀义传授,在这个圈子里厮混的经验。 “怀义,这种场合,以后是无法避免的,习惯习惯就好了...” 第1216章 有这块令牌,老娘也能难得的威风一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怀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长条桌子上。 段瓒枕着自己的左腿,尉迟宝林躺在自己旁边,一抬头,萧锴挂在兰花屏风上呼呼大睡。 房遗直趴在地上,搂着个酒坛子,嘴里嘟嘟囔囔的。 “嘶——” 起来之后,秦怀义捂着额头,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昨晚究竟吃了多少酒...”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看完了舞蹈之后,便又开始喝。 喝着喝着,就迷糊了。 来春风阁,难得玩一场素的。 毕竟燕王爷在,但凡有一点荤腥,陛下非把这些官二代的皮扒了不可! 中间似乎是有人来,把李祐接走了。 后边的事情,秦怀义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小心翼翼的把段瓒的脑袋搬开。 秦怀义换了个地方,慢慢坐下。 脑袋里好受了一些。 “跟做梦一样...” 他喃喃自语。 只觉得,昨晚比他以前这十几年,过的都要精彩。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子弟。 被亲哥哥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孩童。 在历城这些年,只能算是衣食无忧。 接触过最顶尖的人物,也不过是些县令,主簿家的孩子。 天香楼的气派,春风阁的豪奢,都带给他极大的震撼。 或许,他已经融入这个圈子里... 薛礼神清气爽的从外边走进来。 “醒了就起来,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一会儿带你进宫。” 秦怀义大惊! “进宫?” 薛礼笑道:“你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别想着休息了。” 他随手丢给秦怀义一个小瓷瓶子。 “书院的醒酒丸子,吃上三颗。” 说完,又扭头离开。 秦怀义急忙将醒酒丸子塞进嘴里,紧走几步,跟上薛礼。 “大哥,咱们进宫是要觐见陛下吗?” “陛下去了龙首原,咱们进宫去见太子。” 薛礼拐了个弯,将秦怀义带到春风阁的后院。 指着某个房间,道:“热水都准备好了,你稍微快些。” 秦怀义不敢怠慢,一进屋就把自己扒干净了。 跳进水桶里,急赤白脸的使劲搓。 老天爷呀! 马上就要进皇宫去见太子了! 从前,想都不敢想! 听说太子也是在柳家长大的,应该也很好说话。 秦怀义感觉,脑子还是有些发闷。 往下一蹲,整个人都泡进水里,这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他抱着一种要给太子爷侍寝的态度,把浑身上下都洗的干干净净。 收拾好之后,穿上昨天买的新衣服,腰间挂上一个半寸大小的玉佩,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出门。 “呦,我说秦掌柜,您这是要去哪啊?” 春娘扭着雄壮的腰身,拦在甬道前。 她和秦怀义一样,都是柳家的主事级人物。 而且,严格来说,她还要比秦怀义高上半级。 因为,她的关系挂在泰记旗下。 “春娘姑姑...” 秦怀义行礼道。 春娘笑吟吟的上前,在秦怀义的脸上摸了一把。 “多俊俏的后生,若是我年轻上十几岁,也不禁动心...” 秦怀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春娘姑姑莫要开玩笑了...” 春娘掩口轻笑,道:“方才你沐浴的时候,有人来将薛将军叫走了,他吩咐说,让我带你进宫!” 秦怀义惊讶的说道:“春娘姑姑也能进宫?” 春娘翻了个白眼。 “老娘好歹也是个主事!” 来到大门外,春娘死活非要让秦怀义,跟自己坐同一辆马车。 秦怀义拼死挣扎,才争取到独自骑马的待遇。 一路上,春娘的嘴都没闲着。 她倒是没有再调侃秦怀义,而是不断向他传授,在柳家工作的经验。 “你在历城过惯了安宁日子,在长安可就不一样了,一切都小心为上,当然,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咱家的人都金贵着呢,少爷又是个护短的性子,所以,没必要见了谁都矮半头...” “跟那些王爷家的公子、国公家的嫡子,客气一些没什么,太子殿下可是自己人,他最烦场面上那一套,待会见了面,随便一点就好。” “好些事情,你家老爷子不方便说,也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不过你需记住,咱家看起来没什么规矩,但实际上,没有规矩才是最大的规矩,想吃肉,就要看自己的真本事,从这个角度看,你揽下太上皇的差事,的确是走了狗屎运。” “...” 秦怀义把春娘的话,都记在心里。 他忽然发现,昨天晚上虽然带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但他所看到的,却仅仅只是柳家的冰山一角罢了... 来到丹凤门外,春娘下了车。 秦怀义老老实实的把马,交给随行的下人。 打算把怀里的零零碎碎,全都掏出来,让金吾卫检查。 进长安城的时候,都要被仔细检查,更别提进宫了! 等他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之后,才发现,春娘看都没看宫门外值守的金吾卫。 春娘‘风情万种’得瞥了他一眼,笑道:“奇怪吧?” 这时候,一个校尉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带个人去见太子殿下!” 校尉笑道:“春娘姑姑今日没接客?” 春娘没给他好脸色。 “接你娘的蛋!没瞧见老娘手里的令牌?” 校尉表情一滞,上前接过令牌,仔细翻看了起来。 “这...” 春娘翻了个白眼。 “看完了就赶紧让路!” 校尉连忙把令牌还回去,抱拳道:“唐突了!” 说完,急忙让开道路。 春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秦怀义往承天门的方向走。 秦怀义大惑不解! 他知道春娘,以及柳家的一些人,有某种神秘身份,却不知,这些人竟然连皇宫都能随便进! 而且,金吾卫的人还挺客气! 春娘没有将令牌收起来,轻轻摩挲了几下,有些不舍的叹了一口气。 “有这块令牌,老娘也能难得的威风一次...” 她将令牌交给秦怀义。 “拿好,可不敢丢了,以后这块令牌,要时时带在身上...” 第1217章 一天不挨揍,浑身都痒痒,是吧? 皇宫,两仪殿! 这座坐落在皇宫中轴线上的宫殿,已经彻底成了太子的专属。 平常,皇帝基本不会出现在附近。 可以说,李二给了李承乾极大的自主权力。 同样也是在昭告天下,继任皇帝的人选,已成定局,有些人该收起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对此,李承乾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自从执掌鸿胪寺以来,他每日都会按时按点上班,一天不曾停歇。 以前的他,就是个受气包,专门给那些靠嘴皮子混饭吃的言官,当靶子使用。 如今,已经有了贤良的名头。 朝中的官员们都知道,陛下已经开始帮太子,竖立威信了。 由于年久失修,李承乾特意从东宫的财政之中,抽调出一大笔银子。 请了建筑大师陈辩机,还有设计大师称心,亲自主持两仪殿的修葺工程。 在柳家工程队的强大建筑能力之下,这才半个多月,就已经竣工了。 唯独树漆的味道大了一些,在这里待久了,鼻子不舒服,脑瓜子也总懵懵的。 于是,不接待番邦使者的时候,李承乾都会在两仪殿顶上的小亭子办公。 只要放一尊大号的暖炉,不会感觉到丝毫寒冷。 在宫殿上盖亭子,仿佛已经成了宫中的惯例... 此刻,李承乾就站在小凉亭之中,眯着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秦怀义看。 “柳大哥都发话了,我自然要好生提点他。” 他身后,坐在小凉亭中,正在侍弄红泥小炉,准备煮茶的人,赫然正是柳白! “你不光要好生提点他,无论是他如今的位置,还是翼国公的情分,你都需要保证他的安全,给他一个大好前途。” 李承乾笑了笑,“想不到,您竟然愿意把泰记的提司腰牌送给他...” 泰记的提司,权力很大,仅在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下。 甚至于,比刘仁轨还要高出一线! 虽说下边的人都看得出来,柳白想要把刘仁轨,培养成下一个黄巢。 但现在的他刘仁轨,并没有太多的自主权,想要调动泰记的人手,是必须先打报告的。 提司就不用。 不仅如此,还拥有调动泰记财政的权力! 柳白用一个小夹子,将核桃炭放进红泥小炉。 “你家老爷子正在筹备的大唐娱乐集团,势必会和泰记产生职权上的交叉,给他提司腰牌,一是为了方便进宫见你,二也是为了方便他行事,秦怀义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唯独缺了点见识。” 李承乾走回来,坐在柳白的对面。 从他手中,接过小夹子,又把红泥小炉拉到自己跟前。 “所以,您才让小礼子,给他引荐长安年轻一代的狠角色?” 柳白笑道:“你们算是都起来了,就连尉迟老黑那个蠢儿子,都在书院名列前茅,翼国公的儿子总不能落后太多,官场上他爬不动,总要在市场上混出点名堂来。” 李承乾拿来火折子,用绵纸引火。 引燃核桃炭之后,把陶壶放了上去。 “这厮可是走了狗屎运了,我们小时候,为了拿到点权力,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李承乾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幽怨。 柳白照着他脑门,给了他一巴掌。 啪—— “你小子就是贱骨头,一天不挨揍,浑身都痒痒,是吧?” 李承乾委委屈屈的抱着脑袋。 “我又没...” 柳白一瞪眼,李承乾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这破地方,我是片刻都不愿意待着,树漆的味道,闻得我头昏脑涨,还是留给你自个儿享用吧。” 说完,柳白起身要往外走。 “水还没开呢!” 李承乾叫嚷道。 柳白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慢悠悠的走了下去。 李承乾干脆把炭火熄了。 柳白不在,他可没有玩火的爱好。 眼瞅着秦怀义在春娘的带领下,步入两仪殿,李承乾嘿然一笑。 “连柳大哥都亲自入宫替他说话,真是个好命的小子...”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落的灰,对后边的小满,道:“走。” ... 皇宫的气派,带给秦怀义很大的压力。 进入两仪殿,闻着熟悉的树漆味道,秦怀义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秦家就在做树漆生意,他在历城的时候,总在自家的铺子里帮忙。 秦怀义环顾四周,发现大殿之中,有七八个人,都是生面孔。 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剩下的都是男子。 春娘跟几个人打了声招呼。 来到其中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跟前,拉着她的手,叫了一声‘青儿’。 寒暄片刻,又走了出去。 她入宫的机会不多,每次来,都要去教坊司拜会老朋友。 原本,这几个人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可当他们看到,秦怀义腰间的提司腰牌后,不禁脸色微变。 其他人除了有些吃惊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反应。 那名叫‘青儿’的妇人,以及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却施施然上前。 “见过提司大人!” 秦怀义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身上的腰牌,急忙拱手,道:“在下秦怀义,不知两位是...” 两人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年轻男子洒然一笑,道:“在下杜悫,这是拙荆青儿...” 秦怀义闻言一惊。 “原来是杜先生和杜夫人,在下有礼了!” 杜悫和青儿的故事,几乎成了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 一个破落家族的穷小子,为了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不惜远赴西域,抛头颅洒热血。 辅助鸿胪寺少卿朱简,说服西域诸国效忠大唐。 当年,他们从西域回来的时候,可谓轰动天下! 杜悫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秦怀义并不知道,那块腰牌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他淡淡一笑,道:“提司大人言重了,我们夫妇身在泰记,说不得今日之后,就会成为大人的下属!” 秦怀义又低头看了一眼腰牌,正要发问,一声尖细的‘太子驾到’,让他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大殿中的人纷纷起身。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容满面的走出来,摆摆手道:“诸卿不必多礼,快坐。” 第1128章 不让你入朝堂,不仅是柳大哥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跟杜悫他们都是老熟人了,李承乾的重点关注对象,当然是秦怀义。 他对秦琼这个小儿子,还是很好奇的。 当然,好奇之余也有几分戒心。 毕竟,他两个哥哥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一般情况下,两个哥哥不是好玩意,剩下这一个,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不是柳白亲自过来,李承乾还真不怎么想搭理他。 “怀义,翼国公的身体如何?” 秦怀义刚坐下,又急忙起身。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家父身体无恙,就是冬日里不放心让他出门,两位神医总去家里瞧...” 李承乾点了点头。 “原本,是应该让薛礼带你来的,他是你大哥,理所应当给你铺铺路,可三原县出了点小问题,临时将他派了过去,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太子亲自为你引荐吧!” 李承乾走下台去。 来到秦怀义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他几眼,这才道:“方才倒是没瞧见,你这令牌可着实稀罕得很。” 李承乾的笑容之中,满是意味深长之色。 泰记的提司腰牌,可不仅仅是权力的象征。 虽说,曾经属于百骑司的监察职能,已经被皇家收回去了。 但泰记的责任,依旧重大! 这代表着,秦怀义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肩负其某些,不能对外公开的任务。 换句话说,此刻的他,已经算是泰记的人了。 秦怀义老老实实的,将令牌的来路,跟李承乾解释了一遍。 他早就看出这块令牌的非凡之处了,自从进宫以来,似乎所有人都对这块令牌十分忌惮。 李承乾却是没有立刻介绍起令牌的作用,而是照之前说的,给他挨个介绍其他人。 秦怀义越听越心惊。 这几个人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包括杜悫和青儿,竟然都是泰记的人! 泰记名声在外,神秘感却从未消失过。 这源于,天下百姓对于百骑司的敬畏之心。 等李承乾将最后一位辛茂将的年轻人,介绍给秦怀义之后,秦怀义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 “太子殿下,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杜悫带着几人,拱手告辞。 李承乾微微颔首,道:“怀义,你去送送。” 秦怀义按照李承乾的吩咐,将几人送出殿去。 临走的时候,杜悫和几人商议了一下,对秦怀义道:“提司大人,若是晚间无事,不妨来越王府一叙。” 说罢,深深的看了秦怀义一眼,带着几人离去。 到现在,秦怀义已经彻底明白了。 从种种迹象看来,他也将会成为泰记的成员。 而且,地位不低! 连杜悫这种人物,都要成为他的手下! 只怕,进入泰记之后,他的地位也是排得上号的! 回答大殿,李承乾已经吩咐人上茶了。 “怀义,坐。” 秦怀义老老实实的坐下。 “翼国公一生为国征战,直到去年,还拖着病体,帮皇家挡了一场天大的灾难,这份恩情,我皇族不可能忘记,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有什么疑惑,也可以尽管问。” 秦怀义不算太聪明,也绝对算不上蠢。 泰记是什么地方,他太清楚不过了。 寻常百姓都知道,泰记之中,多得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物。 他们或许是一方豪强,又或许是某位富贾,有可能是朝中官员,甚至可能是大街上要犯的乞丐! 进入泰记,意味着他这辈子一半的时间,会活在阴影之中。 连最亲密的人,都不能坦露身份。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想要混出点名堂的年轻人而言,似乎...似乎是有些残忍的... 秦怀义不知该如何发问。 李承乾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小满一人伺候。 “怀义,有些话,你爹不会告诉你,其他人就算想告诉你,出于某种原因,也不能直接了当的说...柳大哥安排你来见本太子,其实就让本太子,来解开你心头的疑惑。” 李承乾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掰开了,揉碎了,跟秦怀义讲清楚。 他是在小地方长大的,没有经历过长安城的诡谲风云,很难从大局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想了片刻,李承乾问道:“你父亲功勋赫赫,尤其是玄武门之祸的功劳,在百年之后,甚至足以享用封王的哀荣,可是,你除了继承他的爵位之外,却无法进入朝堂,可知...为何?” 秦怀义语气艰涩的说道:“自然是知晓的...” 庶出的身份,始终是秦怀义心中的一根刺。 若非他两个兄长大逆不道,恐怕他此生也难踏入长安一步。 李承乾说的没错,他除了一个爵位之外,什么捞不到。 而且,按照大唐的规矩,子嗣继承爵位,还要降一格。 也就是说,秦琼百年之后,国公爵位就要变成县公了。 一国,一县,都是公爵,但分量不可同日而语。 贞观一朝,公爵足有九十二位,可其中的国公,却仅仅二十八位。 国公,有开国之功,百战而得! 除非身具皇族血脉,否则二代子弟,不可能享有国公爵位。 换句话说,有国公的爵位傍身,就算有了过错,亦或者被皇帝看不顺眼,看望往日的功勋上,也会网开一面。 县公...不管怎么说,位置都不会太稳当。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二十八位国公,除了去世的,至今一个不少。 而县公,自武德七年至今,已经少了近三十位! 说白了,秦怀义就算成了县公,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撸了... 李承乾淡淡一笑,道:“你更须知晓的是,不让你进入朝堂,不仅是柳大哥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父皇感念翼国公的恩情,就算让你继续当国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们这些人的拂照,让你当一辈子太平国公,旁人也不敢多说,可没有实权的国公是什么下场...或许,你可以参考一下武士彟的境遇。” 第1219章 老头,你好大的野心 武士彟前半辈子,过得还算潇洒。 仗着开国的功勋,混的风生水起。 可运气这种东西,终究是靠不住的,一个既没有眼光,又没有能力,却身居高位的人,注定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当他的运气消失之后,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和他一样,空有爵位,没有官职的国公,混的还不如市井百姓。 最起码,自由不受到限制。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怀义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从根本上讲,他不是不能进入官场,而是因为进入官场之后,落不得好下场。 皇帝和太子也无奈。 若非秦琼拼了性命,帮了皇家一把,他们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如今,在柳白的牵头作用下,只能是将秦怀义,当做秦家的一个过渡‘阶段’。 要知道,泰记虽替朝廷办差,但却属于半公半私性质的组织。 秦怀义这一代,明面上成为商贾,背地里为朝廷办事,那么他的孩子,才能有充分的理由,重新得到应有的地位! 这是秦琼拼尽性命,为秦家的未来,铺好的路! 也是皇家和柳白,偿还秦琼人情的唯一途径。 这么做,对谁都好,对秦家也好。 唯独就是,对秦怀义不大公平... 李承乾沉默不语,观察着秦怀义的脸色。 过了许久,李承乾才说道:“秦家走错了一步,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的确有些大,但总好过,秦家就此沉沦,消失在朝堂之上...” 秦怀义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决定了宿命。 等待他的,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痛痛快快的搏一场! 他相信,如果他执意反对,柳白等人会拼尽全力,让他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 可结果如何,就不一定了... 要么,就是老老实实的当一辈子商贾,当一辈子泰记的提司暗桩。 为自己的子孙后代,争取重返朝堂的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手中的提司腰牌,重逾千斤! 李承乾叹息一声。 有些话,是必然要说清楚的。 否则,就算秦怀义不得不选择,接受他们的安排,也不可能尽心尽力的办差。 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八成会选择破罐子破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怀义始终没有说话。 李承乾心中难免有些打鼓。 凭心而论,他也确实不想,让秦家就此衰落。 可秦怀义不接受,又能怎样? 正要张口继续劝,秦怀义忽然站了起来。 “草民本就出身卑微,从小虽衣食无忧,却也没见过大世面,若非我那两位兄长,恐怕我此生都无法踏入长安一步,既然父亲选择让我担负起家族的责任,那么我,理应接受...” 他躬身一拜。 “若殿下无其他吩咐,那么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李承乾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 摆摆手,让秦怀义退了下去。 ... 道兴坊,柳家大宅! 柳白把书房的门窗全都关上。 他向来不怕冷,此刻也把暖炉点了起来。 “大冬天的还往外瞎跑,等怀义回去,还不满城的去寻你?” 柳白有些无奈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不住咳嗽的秦琼。 “咳咳,老夫担心,怀义接受不了咱们的安排,心里头也着实不舒服,咳咳...” 秦琼脸色蜡黄。 从翼国公府到柳家大宅这一路,在旁人看来无关紧要,对他却是巨大的考验。 柳白叹了一口气,道:“遣人知会一声,我自然会去见你...” 秦琼苦笑着摇了摇头。 “实在是放不下心!” 柳白吩咐人去厨房,找了些炖汤用的陈皮,给秦琼泡水喝。 喝了几口,秦琼闭上眼睛,缓了缓气,似乎是舒坦了一些。 “老夫亏欠怀义太多,从小也没有好好照顾他,而且,这幅身子骨,也撑不了太久了,日后,怀义还要多多倚仗你们的拂照,趁着还能动,老夫打算挨家挨户的去转上一转,总不能让关系全都淡了...” 柳白又叹了一口气。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殊不知,英雄最难过的,是子孙这一关。 “老爷子,莫怪柳白说话难听,跟你交情好的,不去登门拜访也无伤大雅,若是不想帮你的,纵是天天登门拜访,也无济于事。” 秦琼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所以,还要靠你帮忙才是...” “你算是拿准了我柳某人的性子...” 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夫看人很准,这辈子最自豪的两件事,一是看准了当年的秦王,能夺得天下,二则是看准时机,帮了你一把,朝中那些人都说你惯爱翻脸无情,可老夫知道,你才是最念旧情的人...” “好吧,你打算让我怎么帮?” 秦琼沉声道:“我想让你,把怀义送去倭国!” 此言一出,柳白猛地站起来。 饶是他的心性,都不禁目瞪口呆! 好半天,柳白才喃喃的说道:“老头,你好大的野心!” 秦琼洒然道:“老夫一生都在豪赌,最后赌这一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缓了缓神,柳白坐下来,揉着眉心,道:“这件事,我不能擅自做主,需要把人都召集起来,好好商议商议。” “所以,老夫才算这几天,去各家都转上一转,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给秦家,搏一个光明的前程!” 柳白定定的看着秦琼。 忽然发现,虽说这老头子多年不问政事,但论起政治智慧,恐怕一点都不比房玄龄他们差! 很少有人知道,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倭国将会成为朝廷的主要经略对象。 一如曾经的突厥计划、西域计划、岭南计划般,势必要造成极大的影响。 要知道,柳家就是凭借这几件大事,才拥有了如今的地位。 秦琼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打算踩着柳家的脚印走! 才会忍痛割爱,请柳白将秦怀义,送去倭国。 让他在倭国积累起足够的资本,那么秦家重新崛起的起点,才会更高。 朝廷固然不会在明面上,封赏秦怀义。 可一旦秦怀义有了子嗣,秦家瞬间就会重新收回,失去的一切,辉煌程度,或许犹胜秦琼在世! 第1220章 怎么样?老夫的脑子,尔等凡人比不上 从皇宫回到翼国公府,秦怀义在家躺着,没出门,也没露面。 府中上到管家,下到普通的小仆役,都不敢打扰大少爷。 秦琼特意吩咐厨房,做点好吃的,到了用饭的时辰,就给秦怀义送去。 好在,秦怀义还是知道吃饭的。 一天一夜,秦怀义才终于走出房间。 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秦琼,稍微放心了一些。 “爹,不是说,让您冬天尽量别出来吗?” 秦怀义赶紧将秦琼,扶到就近的屋子里。 秦琼缓缓落座,看着秦怀义,犹豫了半天,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爹,您不必有什么负担,孩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秦怀义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听见这番话,秦琼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终究是为父对不起你...” 秦怀义一笑,从丫鬟的手中接过热茶,放在秦琼手头。 “孩儿仔细想过了,当不当官的,其实无所谓,您既然给孩儿铺好了路,孩儿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便是,柳大哥也并非是货真价实的官员,不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秦琼哈哈一笑,心头阴霾尽去。 “这才是我秦琼的儿子!” “吃几口东西,孩儿就要去柳家了,前几日答应太上皇,要甄选新产业的地点,可不敢耽搁了时辰。” “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秦怀义拱手作别,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垫吧垫吧,出门上了马。 ... 大唐娱乐集团的筹备和建立,是柳家当前的头等大事! 作为主要发起人的李渊,对此爆发出了极大的热忱。 大到资金配备,人员的甄选,小到零零碎碎的细节问题,他都要亲自过一遍手,力图做到尽善尽美。 有了创建‘李师傅’的经验,李渊出手十分老道。 仅仅三天时间,他就拟定好了大唐娱乐集团的业务范畴。 看着手中长长的单子,柳白也没有想到,老爷子的脑洞,竟然这么大... 早饭吃的白米粥配小咸菜。 饭厅里,李渊把咸菜疙瘩咬得咯咯作响。 “成不成的给句准话,至于考虑这么长时间吗?” 柳白拿着单子,一点一点的看着,眉头皱得老高。 最后,他把单子放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旁的也就罢了,您为何还要整合长安的青楼业?若是让春娘知道了,非跳井不可...” 李渊不屑的说道:“长安算什么?老夫打算整合全天下的青楼!若不是你小子抠门,老夫又怎么会将目光,局限在区区一个长安城?” 他‘呼呼’的喝了一口粥,豪气干云的说道:“江南、淮南、岭南,这些地方的青楼业,才可堪称暴利!再者说,去青楼不也是为了娱乐?” “说的也是...” 柳白承认,他被老爷子给说服了。 柳家的产业,就要霸气一些。 既然是娱乐,当然要将所有娱乐生活,全都囊括进去! 去青楼,不管是为了听曲听书,还是吃喝嫖赌,总归都是娱乐... 没毛病! 他重新拿起单子,继续看了起来。 老爷子罗列的业务范畴,加起来足有三四十项! 而且,还都是大类。 “怎么样?老夫的脑子,尔等凡人比不上!” 李渊得意洋洋的说道。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等怀义来了再说。” 正说着,秦怀义就到了! 在黄巢带领下,他走到饭厅,给李渊和柳白行了一礼。 “吃了没?坐下一块吃点!” 柳白挥了挥手,招呼秦怀义坐下。 秦怀义一笑,坐到最下首。 来的时候匆忙,混了几口吃的,跟没吃一样... 照旧是白米粥,小咸菜。 喝了一口,秦怀义便发觉出,柳家的白米粥和自家厨房做的白米粥,有多大区别了... 柳家的白米粥,不光香甜,而且稠滑。 一碗一碗的喝下去,肚子撑得难受,依旧停不下来。 柳白笑道:“熬粥的秘诀,在于一刻不停的搅动,这还是李恪传下来的法子,但凡停顿上一下,米粥的稠滑,都将不复存在。” 秦怀义听得出,柳白的话里,有别的意思。 “柳大哥说的是...” 李渊吃完了饭,懒洋洋的说道:“小子,老夫让你选定的地址呢?” “请老爷子过目!” 秦怀义急忙放下碗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李渊看了看,道:“地点倒是都不错,你更中意哪块地?” “属下更中意春风阁那块地,咱们的选址,主要就是搞出个噱头来,春风阁知名度大,长安城的人,几乎各个都知道,况且,那里的装潢也要考究一些,只要稍加修葺,便能直接开业!” 李渊闭上眼睛思索,似乎在权衡得失。 柳白微微点头。 如果大唐娱乐集团,真的打算将青楼业,也划定在业务范畴之内,那么将春风阁坐在总部地址,倒也恰如其分。 到时候,春娘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她也算就是大唐娱乐集团的元老之一了。 思虑片刻,李渊睁开双眼。 “好,那就选在春风阁,一会儿吃完饭,你随老夫前去看看。” 秦怀义闻言,一口将碗里的白米粥干了,抹了抹嘴,道:“老爷子,咱们随时都能走!” 看他的样子,比李渊还迫不及待。 “慢慢...” 柳白开口道。 他将李渊写的业务单子,交给秦怀义。 秦怀义看到之后,眼前一亮! “这单子写的着实精细!” 一记马屁,拍得李渊格外受用。 柳白笑道:“你瞧瞧,还有什么值得补充的地方?” 秦怀义犹豫了一下,见柳白和李渊的目光,都充满了鼓励的意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属下在家里思索的一天一夜,想出了一个法子,正想呈送给老爷子和柳大哥批示...” “拿出来瞧瞧!” 李渊饶有兴致的说道。 秦怀义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拿出来。 看到封面的几个字,柳白心中顿生对秦怀义的欣赏之情! 竟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只见封皮上写着‘大唐娱乐集团造星计划概要’的字样。 李渊翻开来看了几眼,顿时为之拍案叫绝! “好!好!” 第1221章 十位主事的空缺,便是十个天大的人情 大唐娱乐集团的筹备工作,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响应。 柳家也为此,做出了极大的资源倾斜。 首先的,也是最主要的,当然是银子! 柳家早就已经过了拆东墙补西墙的阶段,在兴起新的产业方面,有专门的资金支持。 这得益于,柳家远超时代的管理模式。 当然,如果需求量比较大,还要另当别论。 股事局有发行贷款的权力,但柳白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让钱庄出现的时候。 大规模的借贷,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光是‘储备金’一项,就足够让人头疼的。 主要难题,在于柳家无法真正的判定,潜在市场有多大。 就算泰记出手,也是杯水车薪。 长安城是一个很好的市场,可长安城才多大? 一笔借贷业务,挣不了几个钱。 相比之下,等大唐的百姓全都富起来,才是钱庄出现的时候。 因此,股事局的钱庄职能,仅限于柳家内部,作为发展某一种产业的初始资金。 柳家的人,亦或是跟柳家关系走得近的人,都有资格申请这部分资金。 当然,这只能算是借,而且还存在着很低的利息。 这也是为了柳家内部,能够出现良好的竞争循环。 在柳白的强力要求下,筹备大唐娱乐集团的借款协议,是秦怀义来签的。 对此,李渊表达出了几分不满,却也并未刻意阻拦。 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终究只是个牵头的,未来,真正能在大唐娱乐集团主事的,是秦怀义! 这个消息,让秦怀义感动了很久。 为期十余天的筹备工作,终于到了尾声。 春风阁的重新装潢,由柳家施工队的大掌柜老孟,亲自操刀! 这是自宣政殿以后,老孟最看重的得意之作! 春风阁安置在了原来地点的斜对面,原址在春风阁的基础上,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翻修了一遍。 各个区域职能分明! 按照集团的职能,每个区域都拥有着不同的特色。 作为春风阁的主事,春娘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大唐娱乐集团,青楼业分部的主事人。 除了她之外,行政区域的管理人员,做账人员,以及安保人员,都从柳家的各地来调配。 主事级的员工数量,远超其他产业! 不过,员工数量还是远远不够的。 招聘工作,如火如荼! 以前,柳家招募的,一般只有小伙计。 柳白从来都不喜欢挖别人的墙角,主事级的员工,九成九都是自家培养出来的。 而今日,一下子招募十位主事,瞬间攀登了上了长安讨论话题热度的榜首! 应募者数不胜数。 “我的老天爷...” 秦怀义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柳白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平台。 并不仅仅因为,大唐娱乐公司对于柳家的重要性,还因为,柳白给了他,在招聘员工上的绝对自主权! 想要成为柳家的主事级管理人员,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长安城大人物们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从柳家的招聘工作之中,嗅到了肥肉的味道。 托关系找门路的人,数不胜数! 关系硬点的,直接去找柳白,稍微差一点的,自然要找地位低点,好打交道点的。 除了秦怀义,还能是谁? 门口,想要见秦怀义的人,排了大半个平康坊! 这些人之中,有高门大户的管家,有某位富商的心腹,甚至有豪门贵族的家将! 想当年,柳家为十二坊专门设立的物业司,可是纳入了朝廷的编制! 房遗直他们那六位主事,拿的可不止柳家的工钱,还有朝廷的俸禄! 妥妥的五品官员! 可想而知,当有一天,大唐娱乐集团也划入朝廷的管理范围之内,一个主事的位置,该有多金贵? 要知道,秦怀义是不可能进入官场的。 也就是说,如果未来的大唐娱乐集团,纳入朝廷的管理之中,秦怀义手底下的人,品级或许会比物业司还高! 这是一种相应的补偿。 十位主事的空缺,便是十个天大的人情! 拥有自主任命权的秦怀义,瞬间成为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忧的,则是满屋子的简历,几乎要把秦怀义淹没了... “我劝你啊,一半的主事从投简历的人之中挑选,毕竟还是要有人真正工作的,另外一半,则是用来送人情...” 薛礼在简历堆里挑挑拣拣,一边笑一边说道。 秦怀义苦着脸,道:“大哥,就莫要调侃我了,是兄弟就帮我找些人,若是我自己来看这些简历,能看到八十岁寿辰去...” “我手下都是莽汉,识字的都没几个,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去请教义父!” 秦怀义一想也对。 他来长安城时间太短,手底下没几个人可用。 或许,可以从父亲那里,借出几个人来。 想到这,他招呼了薛礼一声,匆匆向外走。 刚一出门,便被乌央乌央的人群,给围了起来。 “秦公子!” “我家老爷的礼物就在...” “我家公爷跟翼国公是旧友...” “...” 秦怀义被吓坏了。 好在薛礼带来了一队亲卫,帮着他‘逃’了出去。 回到家里,秦怀义在花园子里找到父亲,说了心中的想法。 秦琼正提着一个水壶浇花,听见秦怀义的话,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柳白打算用这种办法还人情...” 前几天,他亲自登了柳家的大门,除了请柳白,让秦怀义加入倭国计划之外,还想让柳白再帮他一把。 没想到,柳白的效率挺高! “这些人情,可要好好的利用一番,你且等着,为父给来济写封信,让他以书院学生领袖的身份,挑拣几个学生帮你...” 说完,秦琼略一沉吟,又道:“至于那几个主事的位置,究竟给谁,容为父好生思量一番,再做定夺,此前就先照着薛礼说的办,拿出五个位置来,招募真正的有用之才!” 他写了一封信,交给秦怀义。 秦怀义又马不停蹄的,朝来济等人,如今供职的三省官邸行去。 第1222章 走了儿子,跟为父接着干活 自三省官邸搬迁到宫外之后,来济他们这几位待诏侍御史,也被借调了过来。 三省有一大批的机密文档,需要有专门的人来整理。 隶属于三省的胥吏,怕是干不好这件差事。 秦怀义进不去三省官邸,只能让门口的侍卫,将书信先送进去。 不多时,走出来两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年轻人。 “总说去秦伯伯家拜访一二,可惜手头的事太多,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今日才得尝一见!” 来家和秦家是世交,早年间,来济他爹来护儿,救了秦琼的命! 自来家衰落以后,来济到长安参加书院大考,才和秦琼重新相认。 他能在长安扎下根来,还多亏了秦琼的帮衬。 秦怀义不敢怠慢,急忙行礼。 “见过来世兄!” 来济哈哈大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他一指旁边的上官仪。 “这是我儿子!” 说完,又对上官仪道:“还不叫秦叔叔?” 上官仪踢了来济一脚,笑骂道:“滚你娘的蛋!” 而后,对秦怀义一拱手,道:“在下上官仪!” 秦怀义又赶紧向上官仪行礼。 对他而言,来济、上官仪他们,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事实上,说他们几个名满天下也不为过。 作为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而且还是学生领袖,他们的前途一片大好。 当然,也有大唐第一刊物《致知》,起到了宣扬名声的作用。 不知有多少莘莘学子,以他们几个为奋斗的目标。 两人将秦怀义,引到三省官邸的会客室内。 来济开门见山的说道:“秦伯伯的信我看过了,本来应该上门去拜会的,可马上就要大朝会了,御史台那查得严,二月份前,我怕是走不开,你可以拿着我的名帖,去书院找许敬宗先生,他定会全力帮你!” 秦怀义有些为难。 他来长安的时候,正赶上许敬宗被定罪,一时之间,名声颇劣。 “许先生会帮我吗...” 来济神秘一笑,道:“有秦伯伯的面子兜着,许敬宗先生可不敢怠慢,再者说,这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秦怀义一怔。 这几天,他总听人说一些,摸不着边际的话。 想问一问,却没人回答他。 看样子,来济也不打算把话说透。 “那就有劳来世兄了!” 来济摆了摆手,取来自己的名帖,交给秦怀义。 将他送出门去,挥手告别。 一直没说话的上官仪,啧啧称奇,道:“也不知道先生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总能用一些不起眼的小事,达到令人咋舌的效果,秦怀义跑这一圈下来,算是跟倭国死死栓在一起了...” 来济耸了耸肩膀。 “先生的智慧,不是我等能够企及的,咱们都是苦命人,三省的档案摞起来,比山还要高,也不知要整理到何年何月...” 说着,推着上官仪的肩膀一把,道:“走了儿子,跟为父接着干活!” 上官仪没搭理他,搓了搓手,喃喃的说道:“大唐娱乐集团成立之后,说不定我的戏本,能卖个好价钱...” ... 早上从平康坊出来,回了家,到了三省官邸,又去了书院。 一大圈下来,天都快黑了。 回来的路上,秦怀义身边多了十几个人。 无一例外,这几个学生,都是《致知》编委会的新鲜血液。 秦怀义心里美滋滋的。 从现在起,这些人就是自己的临时班底了! 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 知道对于书院的学生,尤其是堪称学生领袖的《致知》编委会成员,看不上他这个小庙。 有来济他们几个做榜样,三省才是这些学生领袖的向往之地。 等大唐娱乐集团的管理框架立起来,这些人估计就会回去了。 不过,至少当下自己不用愁,无人可用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秦怀义回到平康坊。 他惊愕的发现,围在总部周围的人,竟然还没散去! “秦公子!” “秦公子我家老爷说了...” “这里有一份礼物,是我家公爷吩咐好,要送给您...” 秦怀义欲哭无泪。 就在此时,跟着他回来的一个娃娃脸学生,道:“掌柜,这里交给我吧。” 秦怀英依稀记得,此人名叫刘祥道,是民部侍郎刘林甫的次子。 “那就有劳刘兄了!” 趁着刘祥道阻拦那些人的时机,秦怀义急忙跑进大门。 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诸位,时间紧任务重,秦某就不多客套了,这几日投过来的简历堆积如山,还需诸位多多帮忙才是!” 十几个学生拱手还礼,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这一看,便到了后半夜。 刘祥道早就进来了。 此刻正和三个人一块,将简历分门别类的整理到一起。 秦怀英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道:“不如今日都到这里吧...” 劳动强度太大,加上跑了一整天,他有些吃不消了。 刘祥道笑道:“掌柜先去休息吧,我们这些同学吃惯了苦,熬几宿不成问题。” 都是年轻人,一听这话,秦怀义顿时不高兴了。 说的就好像,自己没吃过苦似的。 “也罢!” 他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继续工作。 这时候,一个值守的小伙计敲门走进来。 “掌柜的,外边有人说要见您。” 秦怀义皱了皱眉。 这大半夜的,谁会来? 还真有人把宵禁当摆设... 刘祥道站起来,道:“我去吧。” 他施施然走出去。 不多时,又推门进来。 “掌柜,或许...来人你还真需要去见一见。” “究竟是谁?” 刘祥道有些含糊的说道:“一时之间,怕是说不清楚。” 秦怀义心中更纳闷了。 在刘祥道的带领下,来到还没收拾完的会客厅。 里边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见秦怀义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在下高向玄理,见过秦掌柜!” 秦怀义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他不满的看了刘祥道一眼,之前对他的好印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为何不说是倭国人?” 刘祥道嘿然一笑没说话。 高向玄理上前走了几步,来到秦怀义跟前。 “秦掌柜,烦请借一步说话...” 秦怀义冷冷的盯着他,道:“滚出去!” 第1223章 腐其精神,败其血性,蚀其胆魄 大唐人是骄傲的! 作为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大唐上到皇帝,下到黎民百姓,对其他国度的人,充满了鄙视。 若是一个大唐的富人,打赏街边的乞丐,会得到几句奉承。 可若是一个异族人,打赏街边的乞丐,那么铜钱肯定会被丢回来,甚至还会带上几句脏话。 骨头,一向是大唐人最硬的东西。 他们骄傲到骨子里,也骄傲到血脉里。 正是认清楚了这一点,倭国的高向玄理,自来到大唐之后,便把态度放到了最低点。 哪怕是个迎门的小厮,他都不敢怠慢。 他更加清楚,大唐举国上下所向往的‘万国来朝’,无非就是奉迎皇帝的喜好罢了。 唐人要的,从来都不是异族的崇拜和尊敬,而是恐惧! 作为一个和大唐接触最深的倭国人,高向玄理很懂他们的权谋之道。 他最欣赏中原古人说的一句话。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从心智上消磨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民族的意志,远远要比奴役他们,效果好得多。 在柳家针对倭国的政策之上,高向玄理看出了这一点。 他在恐惧! 倭国之所以需要大儒,要的并不是所谓的‘四书五经’,也不是大儒们满肚子的学问。 要的,是一个国度,真正必须去凝聚起来的灵魂! 在倭国,武士精神自飞鸟时代,便已经大行其道。 可这种精神是脆弱的,甚至可以说,是稍纵即逝的!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大群歌姬,一大群乐师,一大群雌雄莫辨之人,以及一大群心术不正的‘大儒’,像蝗虫一般涌入倭国,会带来什么后果? 腐其精神,败其血性,蚀其胆魄! 这便是,所谓的攻心! 也即是,柳白的攻心计! 在高向玄理的眼中,柳白简直比千年之前,坑杀了四十万人的白起还要无情,还要可怕!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哪怕明知自己没几天可活了,高向玄理依旧要付诸行动。 从某些无法言语的渠道,高向玄理知道,未来的大唐娱乐集团,以秦怀义为尊。 而且大唐娱乐集团,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导向,也是针对倭国。 所以他不得不来,和秦怀义见上一面。 毕竟,他没有一点去见柳白的把握。 说不定,进了柳家的大门,出来的时候,就住在小匣子里了... 不过,现在看来,秦怀义对倭国,也没有任何的好感。 刚说了没两句话,就被人赶出来的高向玄理,站在大唐娱乐集团总部的门口,心中只有,说不完的凄苦。 刘祥道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父亲老了,他认不清现实,在民部侍郎的位置上,庸庸碌碌一辈子也没干出什么政绩,我之所以答应父亲的要求,带你来见秦怀义,只是想结束你们之间的友情,你已经见到秦怀义了,那么,自此以后,你与我刘家,再无半点瓜葛!” 高向玄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刘祥道却显然没有听的兴趣。 他一摆手,继续道:“身为人子,我本不该说我父亲的过失,可书院的教育,让我不得不选择,用我父亲的颜面,来换取刘家的生机,所以,如果让我听到你还与我父亲有瓜葛,就莫怪我出手无情了...你是知道的,我是书院的第二批学生领袖,弄死你,弄死苏我摩理势,能不算太难!” 说完,刘祥道转身离去。 高向玄理独自在大门口,站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萧瑟离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苦涩。 在倭国,好歹也是名声赫赫的人。 到了这里,被人扫地出门也就罢了,走的时候,竟然还要担心巡城武侯的搜查... ... 秦怀义坐在会客厅里生闷气。 年轻人总有很多共同语言,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觉得,和刘祥道等人的关系,已经不算差了。 见刘祥道进来,他冷冷的说道:“祥道兄,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的话,我明日必会告知延族先生!” 刘祥道也没有隐瞒,而是将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秦怀义面色稍霁。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刘祥道笑道:“我自是比不上第一届的几位学长,但胸中大义,还是很足的。” 秦怀义也笑了。 “原来,倭国也不全是糊涂蛋,最起码,高向玄理是明白人。” 刘祥道耸了耸肩膀,道:“可惜,人云亦云之下,难得的一个明白人,也只好接着当糊涂蛋!”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勾肩搭背的,朝着办公室走去。 ... 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甄选。 最终,堆积如山的简历,只剩下了不到八十份。 刘祥道在做最后一步的筛选。 八十份还是太多。 位置总共就五个,若是把这八十个人,挨个见一遍,实在是太耽搁时间。 起码,要再筛出去三四十个。 一摞厚厚的简历,刘祥道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他气得脸色胀红,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简历全都烧了! “堕落,全都在堕落!” 这八十份简历里,竟然有一大半,都是书院的学生! 要知道,他们都是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含金量大得很! 原本满心欢喜的秦怀义,一听这话,脸顿时黑了。 “来我大唐娱乐集团应募,怎么就成堕落了?” “我辈中人,自当报效朝廷,报效天下,下个月就要开恩科了,怎可为了区区前程,就放弃心中的理想?” 秦怀义捂着额头哀叹。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终于发现,刘祥道骨子里就是个老学究。 性子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人各有志,万一人家心中的理想,本来就不是参加科举呢?” 刘祥道一瞪眼,道:“怎么可能?” 秦怀义懒得跟刘祥道在这犯倔。 “我回家一趟,晚上就过来,这些简历你看着筛,最后剩下的越少越好,免得咱们还要成宿成宿的熬着...” 第1224章 这畜生莫不是成精了 道兴坊,柳家! 清晨的柳家格外宁静。 事实上,自从把家里的小字辈们全都送走之后,就没什么人闹腾了。 李泰和李恪在蜀中,柴令武和李愔在岭南,窦孝慈、李奉诫一个在幽州,一个在江南,剩下的人诸如独孤谋、柳晖、王綝等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李祐一个人在家,没什么玩伴,便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跟个大姑娘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柳白大前天去了秦岭深处,昨晚深夜才回来。 冬日的秦岭是最难熬的,在王守仁的建议下,柳白将小柱子...或许应该叫大柱子,送到了秦岭深处,接受挫折教育。 为期两天的挫折教育,是极其失败的... 柱子的体型,不是任何食肉动物能比的。 如今的它,已经到了老虎生涯的巅峰状态,而且比柳白见过最大的老虎,还大了将近五成! 对其他生物,包括人类而言,危机重重的秦岭深处,对它来说,简直就是过家家! 几只狼,轻轻松松就拍成肉泥。 一头熊罴跑过来,那锋利的爪子轻轻一划,就开膛破肚了。 挫折教育没有达到效果,柳白倒是获得了不少上好的皮料... 毕竟,柱子是从来不吃皮的... 天刚亮,柱子就盘踞在前院的假山上,‘嗷嗷’的吼了起来。 半个长安城都鸡飞狗跳的。 不知有多少人家里养的狗,吓得拉了一院子粑粑。 柳家的邻居们,算是遭了罪了。 尤其是和柳家,仅有一墙之隔的新兴老郡王李德良。 他跟李靖的弟弟李客师关系不错,平常喜欢养鸟。 可自打柱子成年之后,他就把所有鸟都送人了。 没别的,是因为柱子的吼声太恐怖,李德良养的鸟,成堆成堆的被吓死。 今日柳白倒是没醒。 昨天回来的太晚,严重缺觉。 李渊阴着脸,背负双手溜达出来,冲假山上怒骂。 “瞎吵吵什么?!” 柱子天不怕地不怕,李二来了都敢‘调戏’一下。 唯独见了柳白和李渊,乖得像只猫。 它轻轻呜咽几声,臊眉耷眼从假山上蹦下来。 溜达到李渊身边,大脑袋在李渊身上拱个不停。 一见它的目光,李渊顿时心软了。 “你这畜生...” 他抚摸着柱子那缎子般的皮毛,叹了一口气。 让人去厨房,挑了一块上好的鹿肉,亲手喂给柱子吃。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看着柱子大快朵颐的模样,李渊不禁笑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出门的,又起了跟柱子玩耍一会儿的心思。 不知从哪,找来一个藤球。 李渊使劲往远处扔去,柱子颠颠跑过去叼回来,还知道放在李渊手里。 一人一虎,乐此不疲的玩了半个多时辰。 跟门房说了半天好话,才终于进来的秦怀义见状,一阵无语。 这哪里是老虎,分明就是只狗好不好? “老爷子!” 秦怀义知道李渊的脾气,笑嘻嘻的走上前来行礼。 柱子也见过秦怀义,知道是自家人,欢喜的跑上去,用脑袋蹭他。 不过,看见老人孩子,柱子知道收着力气,其他人可就不在乎了。 只一下,就把秦怀义蹭了个跟头。 秦怀义想站起来,柱子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乐趣一般,只要等秦怀义站起来,他就上去拱一下,不一会儿,秦怀义身上就脏兮兮的了。 “柱子!” 李渊骂了一句,柱子这才悻悻的放过秦怀义。 秦怀义愕然发现,柱子的大眼睛里,竟然闪过一抹狡狭之色! “这畜生莫不是成精了...” 李渊笑呵呵的说道:“老夫还想去总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秦怀义狼狈的拍了拍身上的土,颇有些局促的说道:“哪能让老爷子您动身?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李渊哈哈大笑,道:“快去洗洗,换件衣服,正好老夫还没吃饭,咱们一同出去!” 很快,秦怀义换了干净衣服,跟着李渊出门,去了东市的一家汤饼店。 汤饼这东西,自古有之。 北方有人跟这种食物,叫水做片,南方又叫煮面叶。 烫面醒好了之后,撕扯成手指大小的面片,用水煮熟,放进特制的汤里。 有些讲究的,还有在汤里加入胡椒面,小葱末。 泼上半勺子热油,那香味,能散出半条街去。 由于其方便速食的特点,受到广大劳动者的喜爱。 不少朝廷官员在上朝之前,都喜欢吃上一碗。 东市这家汤饼店,是老字号了。 关中人最喜欢吃面食,在面食的研究上,早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来的时候,客人已经坐满了。 汤饼店老板知道李渊的身份,特意在自家的屋子里,支起张桌子,专门招待贵人。 大海碗端上来,李渊不断的往里边倒醋。 “你瞧瞧,这几年老百姓富裕了,在吃食上愈发的讲究,实际上,只有最常见的吃食,才是真正的美味,返璞归真...” 秦怀义学着李渊的样子,也多倒了一些醋。 没吃几口,酸得直咧嘴,嘴唇都白了。 李渊哈哈大笑,道:“这就是过犹不及的道理,想要调制出喜欢滋味,还要多多尝试才行。” 他让老板重新换了一碗,亲自给秦怀义放佐料。 “老夫喜吃酸的,旁人都接受不了,吃汤饼的时候,放佐料一定要小心一些,固定的配比,是老夫吃了成百上千碗,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知道为什么,跟李渊待在一起,秦怀义总是感觉很放松。 甚至于,比在秦琼面前,都舒坦几分。 “老爷子,十位主事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您看,是不是挑个时间,让他们来觐见您?” 李渊‘呼噜呼噜’得吃着。 汤饼就要连吞带咽的吃,才能更有滋味。 一转眼,整碗都消灭的干干净净,李渊才摆了摆手,道:“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就好好干活,你也知道,老夫就是个摆设,真正上手的,是你们才对,若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局,才轮到老夫出马。” 第1225章 老夫赌一座金山,柳白肯定有其他目的 “小二,再上几碗!” 一老一少聊得正欢,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柳白! 身后,许褚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 李渊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柳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当然是有热闹看。” 秦怀义急忙起身,打算将座位让给柳白。 柳白把他按住,道:“吃你的。” 说着,他又挥了挥手,让人在旁边,重新支起一张小桌子。 李渊来了兴致。 “什么热闹?”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喧闹。 柳白笑道:“时辰还早,吃完饭过去正好。” 他和许褚面对面坐下,开始吃早饭。 许褚的饭量大,吃的快,一碗脑袋那么大的汤饼,张嘴就灌了进去。 嗓子眼动几下,就不见了。 柳白饭量不大,吃得也慢。 他很少来外边吃早点,要不是听人说,东市有热闹,他才懒得出门呢。 李渊耐着性子,等柳白吃完,而后迫不及待的说道:“什么热闹?” 柳白一说,李渊微微一怔,秦怀义则是脸色骤变! “倭国人真动手了?” 李渊抹了一把胡子,摇头轻叹。 “可惜了一个忠心耿耿之人,被一群蠢货葬送了...” 可想而知,当李二和满朝文武,听说倭国突袭岭南边境之时,会是何等的震怒! 毫无疑问,高向玄理死定了! 东市这么热闹,肯定是因为,朝廷要把高向玄理斩首。 秦怀义心中有些忐忑。 他小声将前几日,高向玄理前来找他的事情,跟柳白说了一遍。 柳白听完,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刘祥道他爹刘林甫,跟高向玄理相交二十几年了,有些情分实属正常,这点小事,刘祥道能处理得好。” 笑话! 刘祥道是谁? 他可不光是书院第二届的学生领袖。 在历史上,人家也当了十几年宰相呢! 如今,又有了书院的教导,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打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倭国人在大唐不好过活,刘祥道看不出来? 秦怀义松了一口气。 他跟刘祥道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 实在不想因为倭国的事情,葬送了刘祥道的大好前途。 “走,咱们也去看看,说不准,还能跟高向玄理说上几句话。” 柳白丢下一角碎银子,起身走了出去。 其实,一碗汤饼才几文钱。 李渊和秦怀义,再加上柳白三人,总共也用了二十文。 奈何,许褚实在是太能吃了... 看着柳白走出去,李渊嘿然一笑,道:“老夫赌一座金山,柳白肯定有其他目的!” 秦怀义吞咽了口唾沫。 传说之中的斩首! 来到长安城,还是头一次碰见,这回可算是长见识了! ... 东市! 作为长安城人数最多,人流最密的地方,也是外族人的聚集地。 来长安的外族人,九成九都是做生意的。 他们的货物,基本上不可能流入柳家的超市。 只能在东市,开些小买卖。 大唐百姓来东市,除了购买骡马之外,也差不多都存着,到外族人的铺子上,捡捡漏的心态。 将斩首之处选择在东市,自然是为了更好的震慑这些,留在长安城的外族人。 省得他们整天东跑西颠,不做生意光干缺德事! 人越聚越多,没多久,东市南头的台子周围,就水泄不通了。 也不知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这台子本来是外族商人,用来开小型拍卖会的。 以后,谁还敢用? 许褚的体型,根本就用不着往里挤。 他一出现,周围的百姓立刻让开一条道路。 “是柳家主人!” “连柳公子都来了!” “那倭国人倒也有几分颜面...” 柳白没有去听周围百姓的议论声。 他带着李渊和秦怀义,来到最里边。 一眼就看见,跪在台上,披头散发的高向玄理。 监斩官也看到了柳白,连忙过来见礼。 柳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监斩官见状,下意识的往柳白身后一看,差点没吓死! 太上皇也来了!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不能暴露太上皇的身份! 周围的人,见监斩官站起来,还以为要开始了,纷纷坐好心理准备。 可监斩官刚站起来,又坐下了。 他对身边的胥吏,低声吩咐了几句。 胥吏急忙从后边绕过来,跑到柳白身旁。 “柳公子,您可有话要带给高向玄理?” 柳白赞许的看了一眼监斩官。 这人倒也是个熟面孔,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看官服,不过就是个六品小官罢了。 他冲胥吏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走上台子。 来到高向玄理跟前,柳白淡淡的说道:“抬起头来。” 下一刻,柳白看到一双空洞的,仿佛早就失去了生机的眼睛。 当高向玄理看到柳白之后,浑身一颤,眼中渐渐有了神采。 不过,这一抹神采之中,却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怨毒! “柳白!” 高向玄理忽然大吼一声,浑身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柳白嗤嗤一笑,道:“半年前你就知道会有今日,何必如此激动?” 他俯下身,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你是倭国难得的明白人,可惜的是,以后倭国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般了...” “你为何对我们如此仇视?” 高向玄理咬着牙说道。 柳白笑道:“仇视?你太瞧得起倭国了,互为敌手,才能谈得上仇视,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他直起腰,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 “马上,那把刀就会带走倭国最后的一点智慧和气运,其实,柳某还是要谢谢你的,若不是你,站在那里的苏我摩理势,也不会推波助澜,将倭国送入深渊...” 他朝着身后的某个方向一指。 高向玄理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苏我摩理势正站在人群之中! 他还想说什么,柳白却不想再开口,背着手,溜达了下去。 监斩官见柳白说完了,立刻起身,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令箭,丢了出去! “斩!” 噗—— 刽子手一口酒喷在刀上。 高向玄理凄惨无比的喊道:“苏我氏误国!” 咔—— 手起刀落,大好头颅凌空飞起! 周遭百姓,纷纷叫好... 第1226章 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听到我秦怀义的名字 回家之后,秦怀义始终在思索,柳白为什么要亲自去刑场上跑一趟。 莫不是,他就喜欢看别人的脑袋被砍? 还真有这个可能! 长安城的人,什么恶趣味都有。 喜欢看砍头的人,不在少数。 听说,前几年天下还很乱的时候,长安城隔三差五就要砍一些脑袋。 砍下来还不算完,为了以儆效尤,被砍下来的脑袋,还要在城门上挂几天。 不是说只能挂几天,而是说,挂了几天之后,那些脑袋就会不翼而飞! 也不知,那些人拿回去个脑袋,用来干啥... 秦琼一如既往的,在自家的花园子里浇花。 老头拎着水桶,从花园子里走出来,正好看见,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的秦怀义。 “名单给太上皇送去了?” 秦怀义急忙起身,接过秦琼手里的水桶。 “已经送过去了,太上皇说他不管,只要人够用就好。” 秦琼笑眯眯的说道:“太上皇给你足够的信任,你也要做出足够的成绩才行。” “那是自然的,大唐娱乐集团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就把人手都洒出去,势必要将长安城的娱乐产业,全都聚合起来!” 秦琼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欣慰。 “等集团走上正轨,你也就该去倭国了,那里,才是你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孩儿去倭国倒也好,唯独担心父亲的身体...” 秦琼笑了笑,道:“两位神医也说了,为父的身体状况,都够书院的医学院,研究好几年的了,他们怕是最舍不得我死。” 两人说话间,老管家走过来。 “老爷,大少爷,莒公派人送来名帖。” 秦琼看着秦怀义,道:“八成是来找你的。” 秦怀义笑道:“看来,倭国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了。” 他回头对老管家,道:“备下茶点,等候莒公到访。” 老管家点头退了下去。 秦琼道:“唐俭来了,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人。” 秦怀义点点头。 这段时间,父亲已经够操劳的人。 他已经开始有意的退居幕后,将家族大事都交给秦怀义处理。 ... 一般情况下,递上名帖,得到主人家的回复之后,客人半个时辰内就会上门。 唐俭来的很快。 “哈哈哈!” 人未到,先是一阵开怀大笑传来。 “秦贤侄!老夫今日有幸,可以尝尝你珍藏的好茶!” 现在,秦怀义依旧是柳叶轩的大掌柜,并没有放下。 秦怀义走到门口迎接。 “唐伯伯!” 唐俭今年五十六岁,在鸿胪寺正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 他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文官,想当年,也是跟秦琼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袍泽。 只是后来秦琼身体不好,而唐俭一直忙于政事,少了些走动,才生份了些许。 秦怀义的出现,让唐家和秦家的关系,开始重新升温。 其中,固然有柳家牵线的因素,还因为,两家之间,有一个重要的纽带。 那就是倭国! 鸿胪寺主管外交,以秦怀义为代表的大唐娱乐公司,是朝廷经略倭国的主要工具。 如果未来分功布劳,除却柳家之外,自然也是这两家分得最多。 近日来,尤其是大唐娱乐集团的框架,树立起来之后,唐俭和秦怀义多有走动。 连唐俭的几个儿子,也跟秦怀义结交成了好友。 或许,未来两家将成为柳家和程家那样的关系。 “你要的东西,老夫带来了!” 唐俭开门见山,将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桌子上。 秦怀义打开看了看,眼前顿时一亮。 “有劳唐伯伯了!” “小事一桩罢了,细川御镜有求于你,答应拿出这东西,自然要痛快一些。” 秦怀义笑道:“那也多亏了唐伯伯的面子。” 他从包裹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令牌,又取出一条半尺长的紫绶。 翻看了片刻,确定了真伪。 这两样东西,一个是曾经高向玄理的身份令牌,用以号令倭国在大唐的人手。 另外一条紫绶,则是前隋大业四年,高向玄理跟随小野妹子初次来到中原,觐见隋炀帝时,所获赐的信物。 后来小野妹子回到倭国,亲手将这个紫绶,系在了倭国推古女皇的金印之上。 直至前年,细川御镜作为遣唐使的佐贰官,拿着这根紫绶,当做符节使用。 有了这两样东西,未来的秦怀义,在倭国能够迅速打开局面。 作用跟柴令武差不多,他只要到了倭国,就可以迅速融入倭国的贵族圈子。 “唐伯伯稍等...” 秦怀义去了后堂,取出一个大盒子。 “听闻四月份,善识兄就会尚豫章公主,那时候,小侄怕是已经不在中原了,特先奉上薄礼一份...” “难得你有心了...” 唐俭接过盒子,不漏痕迹的轻轻摇晃了一下,心中有数,而后将盒子,交给身边的随从。 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唐俭起身告辞。 “马上就要大朝会了,老夫还有一些事情要出处理,就不多待了,贤侄留步!” “恭送唐伯伯!” 秦怀义将唐俭送出大门。 目送唐俭走远,秦怀义没有再进去。 吩咐人备马,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平康坊。 进了办公室,秦怀义把门关上。 特意吩咐外边的人,没事不要进来打扰。 他将令牌和紫绶,放进抽屉,落了锁头。 而后伸了个懒腰,搓了搓手。 “虽说开始的有点突然,但时不我待,高向玄理都已经死了,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至少也要赶在大朝会之前,把折子递上去才是...” 他打开腹稿,又揣摩了片刻措辞,开始在纸上写东西。 写完之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找来奏折专用的水纹纸,誊抄了一遍。 吹干墨迹,秦怀义深吸了一口气。 他喃喃的说道:“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听到我秦怀义的名字!” 第1227章 皇家的人,生来就有野心 按照老历,过了二月二,便是新春开始。 这一天,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头等大事,当然是春祭! 像柳白,就需要主持柳家庄子的春祭活动。 整个人穿得像个寿星公,披红挂彩,念一段七通八不通的文章,使劲吆喝一声,庄子里的后生们,就会开始‘抢春牛’! 一头犍牛同样披红挂彩,在田野之中狂奔。 谁能降服这头犍牛,未来一年都会相当风光。 前几年的‘春牛角’,无一例外,都被许褚抢了去。 今年,在庄子上上下下,一致的强烈要求下,许褚被排除在外。 用得理由,连柳白都没话说。 挺大个老爷们了,好意思跟小娃娃们争? 对此,许褚表示过强烈的不满。 可惜的是,他的不满没有一点效果。 放在外边,许褚能横着走,可唯独在柳家庄子,随便来个老头,许褚都得罪不起。 打不得骂不得,说点重话,甚至许褚只要嗓门大一点儿,就趴在地上哭。 也不知,是从谁那学来的毛病... 基本上,高门大户家里都很忙。 尤其是家主和嫡长子。 整个关中的庄子,基本上都被他们瓜分完了。 每个庄子都要有人主持春祭。 有些财力雄厚的,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有任务。 皇帝一样不能免俗。 他要主持的,是天下人的春祭。 当然,皇宫之中是不可能举办‘抢春牛’活动的。 相应的,皇帝和皇后,外加上太子,都要当着所有皇族的面,在宫里亲自耕种一块农田。 寓意着,今年风调雨顺,也告诫所有皇族,莫要忘了天下的根基。 以前,皇田之中种的都是糜子,也就是五谷之中的黍。 自贞观二年以后,就改成了种植土豆和高粱。 春耕之后,有人专门照料这块皇田。 等到收成的时候,司农寺会把这块农田的产量记录下来,作为天下的表率,同时也给皇帝歌功颂德。 春祭还没结束,皇帝和太子都累得够呛。 皇后洗去铅华,像个农妇一样,脑袋上包着头巾,手里拎着个破破烂烂的水壶。 里边放的,是农户们休息时最喜欢喝的酸汤浆子。 胳膊肘挎着的篮子里,放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粗陶大碗。 给皇帝和太子,倒上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汤浆子之后,皇后娘娘便结束了春祭的所有任务。 既然要学农户,就要学得像一些。 不过,皇后却没有把篮子里的糜子馍馍拿出来。 这东西能吃是能吃,就是不好咽。 嚼上老半天,该剌嗓子,照样剌嗓子。 皇帝和太子都是吃惯了精细美食的人,嗓子眼娇嫩的很。 周围的皇族,干脆就当没看见。 等皇帝和太子把地全都翻上一遍,洒了种子,立刻七手八脚的围了上去。 这个道一声辛苦,那个吹嘘翻功劳。 总之,皆大欢喜。 回到东宫,李承乾嘴角一抽一抽的。 五个手指头肚上,各有一个亮晶晶的大水泡。 武顺拿着绣花针给他挑破,又上了药,幽幽的说道:“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你是会耪地的人吗?” 李承乾咧了咧嘴。 “早年间倒是总干粗活,这两年皮肉都娇惯了...再者说,父皇都真干,我哪敢凑合了事?” “好了!” 武顺把李承乾的手指头,都包扎好,系了几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 她一边收拾绣花针和蜡烛,一边道:“你啊,总对自己这么高的要求,你看看柳大哥,整天闲得没事瞎转悠,前天还去东市看砍人头玩呢,可是人家该干的大事,一件都没落下。”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 “我自是比不得柳大哥,却也不比旁人差!” 说完,吹了吹手指头,又道:“明日大朝会,少不了又要忙上一段时间,有工夫你回去瞧瞧,家里就剩李祐一个,我总是放不下心来。” 武顺把绣花针和蜡烛,交给一个宫女。 “史书上总写,皇家子弟争得凶,斗得很,你们倒是兄恭弟亲得厉害...” 李承乾嘿然一笑,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若是没有柳白,他们这几个兄弟,只会斗得更狠。 几年前,他和李泰争锋相对,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那时候,哪里能想到现在的光景? 细细想来,李恪、李祐、李愔他们几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好在,如今兄弟们之间都相当的和睦。 倒是宫中的几位皇子,有点不安分。 雉奴好说,李承乾想起来就揍上几顿,最近越来越让人省心了。 可十一岁的蒋王李恽,和九岁的汉王李贞,就不一样了。 确切的说,是他们的母族不让人省心。 李恽的母亲,出身太原王氏。 王氏虽灭,可掌权的王氏旁支,依旧不容小觑。 汉王李贞的母亲是德妃燕氏,算起来,还是武顺的亲戚。 从武家的辈分上讲,燕德妃是武顺的大表姐... 不过,等武顺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之后,就只能叫母妃了。 “也不知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敢暗中结交大臣,真当我这个太子,是瞎子不成?” 李承乾冷笑一声。 武顺嗤嗤一笑,道:“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就把你忧虑成这般模样?” 李承乾看了武顺一眼,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和青雀在那般岁数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你刚才是没瞧见,我跟着父皇干活的时候,李恽和李贞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我...皇家的人,生来就有野心,或许是我的宽容,给了他们足够的胆子。” 武顺发现,李承乾手指头上的蝴蝶结歪了,立马拽过来,解开重新系。 一边系,一边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我着实不想让李恽和李贞,重演我和青雀当年的境遇,不过,柳大哥显然不可能答应将他们寄养在柳家了。” 武顺白了他一眼,道:“说了等于没说。” 李承乾高深莫测的一笑,道:“所以,我打算找个不相干的人,在明日大朝会之际向父皇谏言,把这两个臭小子,送到柳家庄子好好历练历练,庄子里的老头老太太,会好好教给他们,怎么当好一个人...” 第1228章 哪辈子轮得到他? 二月初三! 大朝会! 皇宫大内,自丹凤门,经承天门,穿永天门,身着各色官袍的人们,亦步亦趋的跟在太子身后,面目庄严,神态肃穆!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这时候,只要是没有戍边职责的重臣,都会回到长安,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忠心。 李承乾身着太子冕旒。 手中捧着几份奏折。 看厚度,想要进言的事情,应该不会太简单。 群臣步入宣政殿,分列两侧站好。 刘瑾站在上边,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道:“陛下到!” “臣等参见陛下!” 群臣一致躬身行礼。 李二缓缓走到龙椅前,并未落座。 “诸卿起身。” “多谢陛下!” 说完之后,群臣各自向两侧退去。 大朝会进行的时间很长,皇家也是有人情味的,知道很多老臣的身子骨受不了。 特意在宣政殿的东西两侧,摆满了坐垫。 当然,为了体现庄重,他们只能跪坐。 时间久了,难免双腿发麻。 这时候,靠近墙根和靠近庭柱的位置,就格外的抢手。 能抢到的,要么就是身份尊贵地位高的,要么就是年纪轻轻身高力壮的。 作为班首的房玄龄,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也愿意挨着墙根儿。 累了之后,靠在墙上歇一歇,总是好的。 可惜的是,他位列群臣第一,打个哈欠都能被皇帝听见。 靠墙根儿? 想都别想! 新年的第一场大朝会,是极其重要的。 首先,最重要的当年是确定下,未来一整年朝廷的主要政策方针。 其次,是对外的政策倾向。 最后,才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 今年的大朝会不同于往昔,有两件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必须先商议出个结果来。 头一件,堪称今年的头等大事,便是太子的婚事! 皇家重传承,太子娶妻关乎到皇族血脉的延续,不容小觑! 这种事情,理应由皇族之中的耆老提出来。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难得过来上一次朝。 开春之后,老头子的身体明显好转了一些。 轮椅也不坐了,穿着郡王的朝服,手中拎着根象牙的笏板,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启奏陛下,老臣...” 李德良来到中央,将太子的婚姻大事,提了出来。 有一个问题,是比较棘手的。 按照典制,太子头一个娶的,不能是太子妃。 必须先迎娶侧妃,随后才能娶正妻。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李承乾第一个要娶的人是谁。 侯君集的长女,侯氏! 可侯君集早就死了,侯氏和孤女没什么差别,就算成了太子妃,也不够份量。 再选出一个,是肯定的。 年前,皇帝和皇后就为此头疼不已。 后来,两口子干脆决定,在大朝会上,让群臣一同来推荐。 李承乾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娶谁都是娶,反正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婆。 这时候,群臣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 太子妃的位置,毫无疑问是武顺的。 还没成婚,太子妃就已经在东宫住上大半年了,没人会产生异议。 太子侧妃的人选,从某种意义上,也关乎到未来朝中的格局变动。 谁不想让自家孩子,一步登天? 有闺女的大臣,早就开始拉帮结派了! 这个推荐一个,那个过来说一嘴。 李德良还没溜达回自己的位置,下面已经吵起来了! 贞观年间,当着皇帝面吵架的情况,屡见不鲜! 想当年,在太极殿里动兵刃的人都有! “河北刘氏...” “河东魏氏...” “淮南江氏...” 报上来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秘书监的人,在旁边不断记录着。 不过片刻,推举上来的人选,竟然多达百位! 最后,名单呈送到皇帝的龙案之上。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皇帝那朱笔,在名单上勾勾画画,也不知自家的闺女,能不能留下来... 得到了皇帝认可的人,马上就要进宫来觐见。 有些外地的,年前就已经把闺女带了过来! “关中苏氏...” “弘农杨氏...” “并州阎氏...” “兰陵萧氏...” 被李二圈画出来的,只剩下了四位。 众人对着其他几家,倒没有什么意义。 弘农杨氏虽是前朝皇族,但如今在朝中为官的也不少,处于笼络人心的目的,给他们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并不为过。 并州阎氏,是当朝将作大监阎立德的长女,身份说得过去。 兰陵萧氏,则是萧禹的亲侄女。 唯独这个关中苏氏,引起来众人强烈的不满。 苏氏并不是个多显赫的家族,族长苏亶,不过区区的台州刺史罢了。 如今在宣政殿之中,比他地位高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 哪辈子轮得到他? 李二单手向下按了按。 “先把人带上来瞧瞧吧。” 群臣不敢多言语。 太子的婚事是国事,但归根结底,还是皇家的家事。 皇帝完全拥有一票决定的权力。 有太监跑出去,传达皇帝的旨意。 等候在宫外的贵族女子们,早就等待多时了。 很快,四个少女出现在宣政殿之中。 家里早就给她们培训好了上殿的礼仪。 看着四个精心打扮过的少女,李二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唏嘘之色。 不知不觉间,李承乾竟然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还记得,就在几年之前,他还是个拿着棍子,装扮成孙悟空,追着太监揍的小孩子。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这个岁数,就没有丑女人。 萧禹和阎立德,瞧着自己的孩子,眼中闪过一抹慈爱和欣喜之色。 今日只要上得殿来,就算无法嫁给太子成为太子侧妃,那么一个亲王妃的位置,也是板上钉钉的! 未来几年,蜀王恪和越王泰,都会娶妻。 过不了多久,燕王祐、梁王愔也到岁数了。 四个少女之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正合适! “太子,你有何看法?” 李二淡淡的说道。 李承乾上前,道:“儿臣不敢做主,可请父皇和母后定夺!” 李二大手一挥,道:“带她们前往紫宸殿,让皇后拿个注意!” 第1229章 天下谁不知道,太子是在柳家长大的? 群臣开始商议第二件大事,也就是准备,马上就要开始的科举考试! 四位少女在刘瑾的带领下,向着紫宸殿走去。 相互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其他三家倒还好说。 身份上,相差得并不多。 唯独历史上,李承乾的正牌太子妃苏氏,似乎有些畏惧其他三人。 一路上,听着三人明里暗里的讥讽,始终没有开过口。 “我看啊,还是苏家妹妹生得漂亮,这小脸蛋...” 萧家的闺女,没有多少江南女子的温婉,从小就是豪爽的性子。 说话间,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仿佛在嘲讽苏氏,自不量力。 “是啊,苏家妹妹的花黄怎么贴的?莫非家里连块铜镜都没有?” 杨氏也不留口德,张嘴就嘲笑苏氏的花黄贴歪了... 阎立德的长女微微黛眉。 她爹跟苏亶关系不错,前隋年间还共过事,两家走动的颇近。 不过,她并没有出言为苏氏出头。 似乎,是不值得为了一个丁点机会都没有的人,得罪有可能成为太子侧妃的杨氏和萧氏。 紫宸殿距离宣政殿并不远。 一路上,总能看见有人在施工。 皇帝对这座前朝留下来的宫殿,愈发不满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在东边新盖了一座大明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一有时间,皇帝就会去转转。 估计等大明宫盖完之后,这座前朝留下来的皇宫,也就该废弃了。 当然,关系到皇家的面子,该修的还是要修。 内廷之中,严禁男子进出,因此干活的都是宫里的太监。 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正在指挥着他们。 刘瑾看到那女子之后,笑道:“四位小姐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四人可不敢对皇宫大管家不满,客气了几句,便在原地等着。 她们心中都在疑惑,那个女子是谁? 毫不夸张的讲,那女子的容貌,比她们四个强太多了! 女人天生的危机感,让她们的心中,对那女子生出了几分敌意。 然而下一刻,四人全都傻眼了! 只见刘瑾快步走过去,直接一脚,踢在那女子的屁股上! “呀!” 女子惊叫一声,更是把四人吓坏了! 听声音,分明就是个还未变声的小男孩! 称心委委屈屈的捂着屁股,道:“刘公公...” 刘瑾指着称心的鼻子,道:“辩机呢?那厮躲了杂家好几个月,若不是诸事缠身,杂家早就打上门去了!” “辩机他,他...” 称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听说,在修建大明宫的问题上,辩机和刘瑾起了些矛盾。 见小太监们停下来,刘瑾一瞪眼,道:“看什么看?!” 小太监们纷纷继续埋头干活,不敢再多看一眼。 “告诉辩机,明日午时之前,让他去掖庭局找杂家,否则的话,小心他的脑袋!” 称心可惹不起刘瑾,连忙拱手称是。 刘瑾‘哼’了一声,往回走。 转过身的一刹那,满面的怒容,瞬间化为春风般的和煦笑容。 “四位小姐,请吧...” 似乎是看出了四人的疑惑,刘瑾主动解释道:“那人名叫称心,是柳家施工队的总设计师,四位小姐莫要看他生的漂亮,实际却是个男子,也是唯一能自由出入内廷的男子...” 四个人之中,铁定是有人会成为太子侧妃的。 怎么也算是半个主子,提前巴结巴结没坏处。 四人都似有所悟。 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小觑皇宫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唯一能自由出入皇宫内廷的男子,说不定以后就能派上用场... 进了宫,宫斗是难免的。 多个关系,就多条门路。 何况,那称心还是柳家的人。 天下谁不知道,太子是在柳家长大的? 走着走着,众人又停了下来。 刘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前方,阻住他们去路的,赫然是武顺! 身后,还跟着低眉垂目的侯氏... 刘瑾压低了嗓音,道:“四位小姐,前面的便是太子妃,一会儿见了面,礼数周到些...” 四人心中一凛! 赶忙整饬妆容,整理衣裙。 刘瑾清了清嗓子,上前躬身道:“顺儿小姐,侯小姐...” 武顺高昂着头,面无表情的问道:“就是她们四个?” 刘瑾赶忙道:“这四位便是陛下亲自甄选出来的,太子侧妃人选,还请顺儿小姐过目...” 武顺的目光,在她们四个的脸上,逐一打量。 “长得倒是都不错...母后说了,今日不在紫宸殿见她们,且带她们去长春阁休息,过了午时,带她们去感业寺。” “是...” 送走武顺和侯氏,刘瑾有些无奈的对四人,道:“四位小姐也听见了,奴婢这就带着四位前往长春阁。” 四人心中忐忑。 萧氏没有了之前的跋扈模样,声音都有些发颤。 “刘公公,为何要让我们去感业寺?” 这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感业寺是长安城中,唯一的尼姑庵。 里边的尼姑也不是一般人。 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前朝皇族的妻妾。 等太上皇百年之后,或者等皇帝百年之后,里边恐怕还会加入更多的‘新鲜血液’... 知道感业寺是什么地方的四个人,脸都吓白了! 这还没成亲的,就要出家当尼姑? 刘瑾心中也纳闷。 武顺一向心地善良,她连侯氏的容得下,为何要对这四位,如此的‘歹毒’? 就算是给下马威,也太过分了吧... “四位小姐稍安勿躁,顺儿小姐为人和善,想必是有旁的原因,才会去感业寺,此前,奴婢先带四位前往长春阁休息。” 无可奈何之前,四人只能先跟着刘瑾,去长春阁。 站在紫宸殿门口台阶上的武顺,远远的看着她们。 一直等看不见了,她走进紫宸殿内。 “母后,已经告诉她们了。” 长孙皇后正在绣一件五毒褂子,应该是给雉奴穿的。 闻言,长孙皇后笑了笑,道:“她们都吓坏了吧?” 第1230章 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对于长孙皇后的这个决定,武顺心中也十分疑惑。 感业寺是什么地方,怕是全天下的女人都知道。 这不是纯粹的吓唬她们吗? “旁人倒也罢了,唯独那苏氏颇为镇定,儿臣看不透她...” 长孙皇后嫣然一笑,将绣花针才头上蹭了蹭。 “其实,本宫和你父皇此前选定的太子妃,就是苏氏,苏亶是个老好人,从不插手朝中的纷争,让他的女儿成为太子妃,才可保后宫安稳。” 武顺一怔。 她身后的侯氏,也小小的吃了一惊。 “为何...从没听人提起?” 武顺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自在。 长孙皇后笑道:“陈年往事了,现今,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妃,计较这些做什么?” 她把最后一下绣完,直接将红线咬断。 放下针,抖了抖绣好的五毒褂子,微微黛眉,道:“似乎是大了一些...” 这件五毒褂子,她绣了三个多月,终于绣完了。 武顺上去比了比大小。 “雉奴长得快,过不了几天便合身了。” “也对!”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吩咐贴身的老嬷嬷,将雉奴叫来。 “别站着了,坐下跟母后说...” 长孙皇后朝身旁指了指。 “侯氏也坐,咱们娘儿仨晌午一起用膳,一时半会的,怕是大朝会结束不了。” 有宫女给侯氏搬来一个小瓷墩子。 三个女人坐下来唠家常。 “承乾是个粗心的孩子,为此,从小不知挨了多少顿打,那时候,你们父皇还有柳白,成天的教训他,有些事情他想不周全,做女人的,要在背后多多帮他才是...” “这些话不是光讲给顺儿听,侯氏你也要做到!” 侯氏微微臻首,怯怯的说道:“儿臣属实无能,无法像姐姐般,帮上太子的忙...” 武顺跟侯氏的关系,现在处得相当不错。 她生怕侯氏给长孙皇后留下坏印象,急忙道:“平日里,东宫上下的起居,都是侯氏在操持,这些活计,儿臣可做不来...” 长孙皇后似乎对两个儿媳妇的态度,十分满意。 “你们都是在深闺之中长起来的,知道普通百姓家中,尚有善妒心狠之人,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心思阴鸷的就更多了,顺儿倒是没什么,承乾宠你,还有柳家的人给你撑腰,自是无人敢小觑,母后担心的却是侯氏...” 她伸出一只手,轻抚着侯氏的脸颊。 “想当年,本宫和你母亲乃是手帕交,可惜你父亲犯了天大的错误,连累了整个侯家,你是知道的,你父亲死的时候,陛下也是痛彻心扉...” 侯氏默然。 她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 既觉得痛心,又觉得可恨。 不过,她很清楚,皇家的确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作为谋逆之臣的女儿,能活到现在,足以表明陛下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当初说是要将侯家的女眷,全都送入教坊司。 可如今,她们却在岭南,过着安定的生活。 长孙皇后继续道:“萧氏、杨氏、阎氏,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性子跋扈些,实属正常,入宫之后,免不了要拉帮结派...” 武顺心中一动,道:“母后您决定,让纳苏氏为太子侧妃?” 长孙皇后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后宫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之中要复杂得多,往大了讲,未必跟天下的安定没有关系,你们两人还要多多揣摩才是。” 她话音刚落,雉奴拎着一个小篮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这孩子总是不稳当,性子跟李承乾小时候像绝了。 “母后,两位嫂嫂!” 雉奴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而后献宝一般的,将篮子上的小棉被掀开。 三人见状,都不禁莞尔。 长孙皇后无奈的用手指头,戳了戳雉奴的脑门。 “你啊,若是让你父皇和皇兄看见,免不了又要打你的屁股!” 篮子里的,是几块印红的糕点。 一看就知道是从春祭之时,摆在供桌上,孝敬神农氏的祭品。 按理说,这东西是要放到清明的。 不知这孩子用的什么办法,给偷了出来... “母后吃!” 雉奴嘻嘻一笑,捞起一块糕点,送到长孙皇后嘴边。 长孙皇后虚咬了一口,笑道:“真好吃...” 放一个月不坏的糕点,能吃才怪... “嫂嫂们也吃!” 雉奴又捧给武顺和侯氏,一人一块。 侯氏不停的夸奖雉奴。 而武顺,则是一脸似有所悟的样子。 长孙皇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雉奴的头顶,让老嬷嬷伺候他,去试试刚绣好的五毒褂子。 “想明白了也莫要声张,如今朝廷一致对外,陛下和承乾忙得不可开交,后宫万万乱不得!” 武顺笑道:“儿臣自然是知晓的,母后放心便是。” ... 道兴坊,柳家大宅! 大唐娱乐集团的建立,需要调动海量的资金。 长安城中的诸多产业,都处在发展的关键阶段,基本上不可能从中抽调出多少银子。 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摞报账单。 柳白捂着额头叹息。 “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柳家从来都没有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工成本,在各种成本开支之中,一向是最低的。 可大唐娱乐集团,却必须要由人力来堆积起来。 天南海北的招募普通员工,甚至还要负担他们来往于大唐各处,甚至来往倭国的经费! 此外,招募员工要发工钱吧? 起码要有一年以上的储备,作为发工钱的专项资金! 习惯了空手套白狼的柳白,这辈子头一回为了银子而发愁... “算来算去,还有六十万贯的亏空...” 这笔银子,跟柳家的财产,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若是柳白私人掏腰包,账目可就不好看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 拥有‘观风测雨’本事的他,无比希望,外边能下一场黄金雨... 正满脑子乱琢磨的时候,柳婉儿和柳蓉儿手拉着手走进来。 “夫君,皇后娘娘请我们去感业寺赏花!” 柳白一怔。 “为何要去那种鬼地方赏花?” 第1231章 姐姐总是这般古板,自己家里,有什么影响? 柳白对感业寺的了解,源于武则天。 因为历史上的李二死后,武则天就是在感业寺出的家。 而后,亏得某些人帮忙,又在感业寺,成功把李治给勾搭上了。 如今,感业寺之中居住的尼姑里,有不少都是前隋皇室成员的妻妾。 简而言之,感业寺的名声不怎么好。 不是生活作风上,而是经常有人传言,说那里晚上闹鬼... 长安城里,冬天开的花,总共也没几种。 自家院子里栽种的腊梅,就是长安城之中最有名的。 柳白最喜欢的,便是腊梅。 不光道兴坊的大宅子有,连泾阳老家的老宅子里,也有好几颗,尤其是院子正当中的那一棵,这几年,树下不知发生了多少故事... “感业寺还种了花?” 柳婉儿想了想,道:“那里的尼姑在室内种了不少水仙,总有人过去求几株带回家养,听人说,带回来的水仙都有了佛性...” 佛性? 柳白嗤之以鼻。 水仙这东西,是近几年才有的新玩意。 是从西域传过来的。 看来,感业寺的尼姑也没几个有文化的。 由于是新鲜事物,水仙花颇受长安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喜爱。 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说法,水仙象征了女人对爱情的向往。 一群尼姑? 爱情? 怪不得历史上,武则天能在感业寺,勾搭上李治。 里边还不知藏了多少,怀春的小女尼... 柳白始终认为,长孙皇后的政治智慧和驭人之术,丝毫不在李二之下。 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目的! 问清了之后,柳白才知道,原来给李承乾挑出来的四位太子侧妃人选,也要跟着一起去! “原来是怎么回事...” 柳白笑道。 柳蓉儿凑过来,用头发丝划拉着柳白的脸,道:“不如,夫君随我们一同去?” 不等柳白回话,柳婉儿一把将柳蓉儿拽了回来。 “大白天的,注意点影响!” 柳蓉儿噘着嘴,不依不饶的说道:“姐姐总是这般古板,自己家里,有什么影响?”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们去便是,那么多妇人,为夫去了像什么话?” 他略一沉吟,道:“去了那之后,莫要表明看法...” 说着,他又高深莫测的一笑,继续道:“你们多多注意一个,俗家姓陈,法号慧觉的小女尼,或许,她会带给你们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 感业寺在皇家的禁苑之中。 从柳家大宅出发,需要穿过整个皇宫,才能够到达。 距离并不算近。 估计,都快有到灞桥的距离了。 这座占地足有三百多亩的尼姑庵,只住了不到百人。 逢年过节的时候,感业寺都会对寻常百姓开放。 这里是信奉佛教的妇人们,在长安唯一的去处。 其他的寺庙,都是和尚,想要吃斋饭,亦或者在寺总借宿,多有不便。 一场法会下来,多则八日,少则三日,总不能来来回回的折腾。 接到皇后亲临的消息之后,感业寺上下严阵以待。 感业寺住持,法号法圆。 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尼姑,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严格的说,她才是整个中原佛门,辈分最高的弟子! 从玄奘那里来论,法圆禅师算是他的师叔祖! 平日里,法圆禅师秉持着佛门乃清净之地的原则,把信徒们的活动区域,和本庵尼姑的活动区域,划分开来。 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允许门下弟子,跟外人打交道。 妇人多了,是最容易出事情的。 况且,她手底下这帮尼姑,多半并不是自愿出家的... 大雄宝殿之中,法圆禅师盘膝而坐,轻轻捻动着手中的佛珠。 “慧觉,你且带人去扫洒门庭,待娘娘驾到,你随为师一同前去接驾。” 在她身后,是一个眉清目秀,十四五岁的小女尼。 换成旁人,正是天真无邪的岁数,心中满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憧憬。 慧觉的脸上,却是古井无波,似乎做出一点表情,都是对佛祖的亵渎。 “是,师父,徒儿这便去...” 她领命离去。 可才转过身,她的嘴角就带起了三分笑,似得意,又似有些许的嘲弄... ... 苏氏在长春阁的时候,特意重新打扮了一下。 她很清楚,论家世,自己是最差的。 论才华,萧氏和杨氏家学渊源,肯定比自己强。 只有从容貌下手,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优势。 事实上,她的容貌,也的确强过其他三位一线。 比武顺和侯氏也要强上一些。 可惜的是,刚刚提起来些许自信,就被人无情的打击了。 她发现,柳家的两位夫人一来,所有人的光彩都被瞬间夺走。 其他三位太子侧妃人选,也变得格外老实。 小碎步跟在皇后娘娘身后,生怕犯一点过错。 柳婉儿和柳蓉儿没想那么多。 她们之所以来,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李承乾的小老婆,究竟长什么模样。 在她们的心中,李承乾等人,跟亲弟弟没有多大差别。 当大姑子的,怎么也要把一把未来弟妹的关... “蓉儿这枚钗子着实迎人呢,莫不是金大坚的工艺?” 长孙皇后笑意涟涟的跟柳蓉儿唠家常。 柳婉儿则是拉着武顺的手,问东问西。 问着问着,还总回头看四位候选太子侧妃一眼。 前边四个女人的欢乐,和后边四个女人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气氛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诡异... 她们没有坐马车,也没有乘坐銮驾。 从紫宸殿溜达到感业寺,算不上特别的远。 走小路,距离要近了两倍多。 最多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侍卫、太监、宫女、老嬷嬷,都离得远远的。 四位候选太子侧妃的心中,越来越忐忑。 估计,等到了感业寺,她们的命运,也就决定下来了。 穿过一片竹林之后,长孙皇后轻描淡写的说道:“婉儿,蓉儿,你们比较瞩意哪一位?” 四位候选太子侧妃的表情同时一滞,瞬间紧张了起来! 第1232章 真正的大头,是科举 柳蓉儿心直口快,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柳婉儿太了解她的性子了。 按照她的喜好,肯定瞩意阎氏多一些。 她们姐妹在长安的贵妇圈子里,属于顶级的人物。 同龄人之中,除了几位公主之外,压根就没有能跟她们来往的。 平常外出喝喝茶,听听曲儿,都是跟老一辈的贵妇们一起。 阎氏的母亲,恰好跟她们姐妹走动得多一些。 按照柳蓉儿那个帮亲不忙理的性格,不替阎氏说好话才怪! 可皇家的事情,能随便张嘴吗? 且不提皇后和武顺怎么想,一个太子侧妃的分量,可着实不轻! 若是等承乾以后继了位,大小也是个皇贵妃! 就像如今的杨妃和阴妃。 如果柳蓉儿开口帮了阎氏,最后让旁人钻了空子,那岂不是白白给柳家竖了一个敌人? 柳家会不会把李承乾的妃子放在眼中,是一回事,竖不竖敌人,那是另外一回事。 好歹柳婉儿也算是女中诸葛,干不出这么缺心眼的事。 她相信,长孙皇后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想借柳家姐妹的嘴,将话题引出来。 毕竟,亲近的人之中,有资格插手李承乾婚事的人,也只有这么两个了... 眼瞅着柳蓉儿要张嘴了,一个‘阎’字即将脱口而出,柳婉儿赶忙开口道:“我家夫君总说,娶妻要宜室宜家,性子娴静,懂得做些女红,就足够了。” 长孙皇后显然很赞许柳婉儿的智慧。 “还是婉儿会说话...” 说完,她略有深意的看了杨氏一眼,道:“杨氏,听闻你女红做的不错?” 杨氏浑身一颤,急忙道:“娘娘谬赞了...” 长孙皇后笑道:“本宫昨日才给雉奴缝了一件五毒褂子,总想着给承乾做件袍子,你们瞧瞧时辰,若是有工夫,便辛苦一二。” 四女心中狂呼。 来了来了! 第一道关口终于来了! 原来娘娘最先考校的是女红! 大家闺秀,女红是必不可少的课程。 手艺自然是没得说。 她们已经开始在心中揣测,用什么料子,绣什么图案了... 武顺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她心中很诧异。 按照皇后之前说的话,她应该比较看重苏氏才对。 为何,要最先问杨氏? 柳婉儿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杨氏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蓉儿则是暗自吐了吐舌头。 心直口快的她,刚才可没想到这么多,幸好没说处帮阎氏的话,不然的话,回去又要挨夫君的训了。 几个女人,各怀着心事,不知不觉间,感业寺到了! 侯氏比她们早来了片刻,跟住持法圆禅师,交代皇后娘娘的行程。 此刻,正领着感业寺上下,近百个女尼,站在门口等候。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安...” 长孙皇后上前拉着法圆禅师的手,道:“陈姑姑,多年不见了...” 听她的意思,两人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法圆禅师难得露出几分笑容,看得她身旁的慧觉一愣。 “上一次见面,娘娘还是秦王妃,今非昔比,贫尼万不敢当‘姑姑’一称。” “陈姑姑说的哪里话?当年若不是您照看着承乾他们几个,他们也不会活到今日,是本宫多谢姑姑才是...”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倒是贫尼,还要多谢娘娘,赐予安身之所!” 两人客套了半天,众人差不多也听出七八分原委来了。 这位法圆禅师,多半在当年的玄武门之变时,出过大力气。 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连当今陛下都命悬一线。 想必,长孙皇后在危难之际,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李承乾他们几个,托付给了法圆禅师。 怪不得太子选妃,长孙皇后执意要来感业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四位太子侧妃候选人,对这位法圆禅师上起了心。 若是抱紧这条大腿,太子侧妃的位置,八成就能收入囊中了! 四人小心的判断着局势,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诸位里边请吧,今日寺中清净,住上一两日也可...” 法圆禅师让小尼姑慧觉,在前边引路,向着后院走去。 ... 一个上午,加上半个下午。 大朝会终于结束了! 文武百官都累得够呛。 新年之初,需要商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太子选妃,还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大头,是科举! 从主考官的人选,到考试命题的侧重方向,再到其他相关人员和地点... 事无巨细,都要一一敲定! 李承乾往外边走,身边围了一群大臣。 真正的太子党,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烦扰太子的。 像房玄龄他们几个,早就一溜烟跑了! 只有那些,从前没巴结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围过来。 近期,有两件大事的发生,意味着太子即将开始真正管理朝政。 一是太子入主两仪殿,二则是太子大婚。 瞎子都能看出来,其他皇子,根本没有跟太子竞争的资格。 有资格的那几位,压根连丁点兴趣都没有。 加上柳白,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将他们派到各地,更坐实了太子的地位。 还有一件看起来很小的事,着实把这些大臣们给吓到了。 大朝会结束之时,中书舍人岑文本竟然上书,求陛下把蒋王和汉王,送到柳家庄子学本事?! 用后脑勺想,都知道这是太子授意的。 真正吓到他们的是,陛下竟然真的同意了! 这代表着,陛下心中,从来都没有第二位太子的人选! 这时候不巴结,难不成等太子真当了皇帝? 就算当朝皇帝,还在春秋鼎盛时期,早些跟太子搞搞关系,总是好的。 李承乾被他们搞得烦不胜烦。 还不能翻脸! 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太子的威仪。 好不容易逃到东宫,关上大门,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李承乾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殿下,娘娘带着四位贵女,去了感业寺,柳家的两位夫人也一同去了...” 小满见太子回来,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李承乾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意味深长的笑了。 “我倒是也许久未见法圆大师了!” 刚坐下的他,又重新站起来。 “走,咱们也去瞧瞧!” 第1233章 这个小尼姑,着实不简单 感业寺! 二月份正是水仙开得最好的时候。 感业寺的尼姑们,特意腾出来两个房间,当做花房使用。 外面的院子,也种满了不怕冻的花。 不管是普通妇人,还是尼姑,爱美终究是天性。 种种花,弄弄草,也算是佛门修身养性的一种方法。 就连修行高深的法圆禅师,都不能免俗。 赏完花,还没过半个时辰。 法圆特意在自己的禅房之中,招待贵客们饮茶。 看得出来,长孙皇后很尊重法圆禅师。 对她身边的小女尼慧觉,也颇为喜爱。 慧觉也很激灵,尽挑些漂亮话说,惹得长孙皇后不住的莞尔。 法圆禅师看在眼中,心中颇为悲哀。 柳蓉儿把嘴凑到柳婉儿的耳边,低声道:“姐姐,这就是夫君说的慧觉吗?看上去也没什么不一般的...” 柳婉儿瞪了她一眼,柳蓉儿顿时一缩脖子。 她连柳白都不怕,唯独对这个姐姐,是又敬又惧。 “法圆禅师,不知这位小师傅,俗家姓什么?” 法圆禅师微微一笑,道:“慧觉俗家姓陈,淮南睦州人士,莫非柳夫人识得贫尼这弟子?” 柳婉儿微微摇头,心中却为之凛然。 临行之前,柳白让她们特别注意,一个法号叫慧觉,俗家姓陈的小女尼。 如今看来,就是此人没错! 柳婉儿纵是疑惑,夫君为何要对区区一个小尼姑上心,也知道不该问的绝不问。 依照夫君的性子,这个慧觉,八成跟太子选妃,有着莫大的关联。 长孙皇后有些诧异的看了柳婉儿一眼。 就在此时,她的随侍嬷嬷走进来。 “娘娘,太子马上就到了。” 长孙皇后笑道:“正巧承乾来了,姑姑怎么也要和他见上一面才是。” 法圆禅师幽幽一叹,道:“太子身份尊贵,贫尼岂能...” 话说了一半,门外已经传来了李承乾的声音。 “您救了我们兄弟三人的性命,承乾本该年年拜会,奈何您不欲染尘世,数度将承乾拒之门外,今日母后来了,承乾才有幸重见您一次...” 屋子里,除了长孙皇后、柳家姐妹之外,剩下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没有人看到,慧觉的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光彩。 吱呀—— 李承乾推门走进来。 他先是给长孙皇后和柳家姐妹见了礼。 而后,走到法圆禅师面前,忽然跪了下来! 众人大惊,法圆禅师脸色微变,正要上去阻止,却被长孙皇后给拦了下来。 “姑姑,这是您应得的!” “阿恪和青雀儿不在,承乾便一同代他们,谢过您的救命之情!” 他当着众人的面,给法圆磕了三个头。 法圆禅师欲言又止,片刻之后,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太子何必谢贫尼这方外之人?岂不是在扰乱贫尼的佛心?” 李承乾郑重的说道:“当年,若不是您在万般为难之际,将我们兄弟三人护在感业寺,我们兄弟早已命丧黄泉,若有可能,承乾也愿尽一份孝道!” 知道内情的人,心中感慨不已。 不知内情的,尤其是那四位候选太子侧妃,不免心中一动。 看来,她们要攻下的目标,远不止长孙皇后、柳家姐妹,以及武顺和侯氏。 如今,又多了一位法圆禅师。 只有讨得她们所有人的欢心,太子侧妃的位置才算稳当。 就在此时,一旁的慧觉忽然上前几步,想要将李承乾搀扶起来。 李承乾知道此人是法圆禅师的弟子,便没有拒绝,以为是法圆禅师授意的。 可能是出于女人天生的警惕之心,屋子里所有的女人,看慧觉的眼神都变了! 这小妮子莫不是... 法圆禅师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道:“太子,请坐吧...” 武顺自行把位置让给李承乾,到后边和侯氏坐在一起。 李承乾问了法圆禅师很多问题。 无非是关心她的生活,关心一下感业寺的情况。 聊着聊着,天色渐晚。 感业寺之中都是妇人,李承乾这个半大小伙子,待在这里总是不方便的。 正要告辞离去的时候,才出去没多久的慧觉推门进来。 “师父,斋饭已经做好了。” 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女人的心思,变得更加沉重了! 法圆禅师深深的看了慧觉一眼,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无奈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太子用过斋饭之后再走吧...” 李承乾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拒绝。 “那便叨扰了!” 自从李承乾来了之后,长孙皇后和柳婉儿,一句话都没说。 这两个天底下一等一聪明的女人,早就看出了些许苗头。 席间,两人同样没有说话。 不过,注意力已经从那四位太子侧妃候选人的身上,完全挪动到了慧觉的身上! 这个小尼姑,着实不简单! 吃着吃着,连侯氏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吃完饭,长孙皇后和法圆禅师告别。 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慧觉一眼。 柳家姐妹回去了,四位太子侧妃候选人,则是在武顺和侯氏的带领下,先一步回到皇宫。 今晚,她们要住在长春阁,接受某些检查。 李承乾看出,母后是刻意将这些人都支走。 母子两人,沿着太液池边,缓缓前行。 宫女侍卫之类的人,都跟在远处。 见母后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李承乾忍俊不禁,道:“母后莫非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儿臣?” 长孙皇后犹豫了片刻,道:“你行事一向让母后放心,但此事,母后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莫要对那慧觉动心...” 李承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后为何会如此认为?儿臣就算再不成器,也不会看上一个尼姑吧?况且,她还是法圆禅师的弟子!”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语气几分凝重的说道:“母后也说不好是为什么,总之那慧觉给母后的感觉,十分不善,你少与她接触!” 李承乾难得见母后如此模样,不由得也郑重了几分。 “孩儿醒得了,日后不再去感业寺便是...” 第1234章 改朝换代,便是咱们女人坐江山的时机 道兴坊,柳家大宅! 柳婉儿察觉到了慧觉的异样,回家之后,立刻把在感业寺的见闻,原原本本的讲给柳白听。 柳白听完了之后,也觉得颇为诧异 “所以说,你认为这慧觉是故意跟承乾接触?” 柳婉儿点了点头,道:“夫君,您说,普通孩子能有这份心机吗?” “普通孩子不行,可陈硕真...就不一定了!” “陈硕真?” 柳婉儿微微黛眉。 “她俗家名叫陈硕真,睦州人氏,她的姓名,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响彻整个大唐...” 柳白意味深长的说道。 陈硕真,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 若是跟武则天这个名字勾连起来,那就可谓是如雷贯耳了。 总有人说,武则天是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女皇帝。 但严格来说,第一位女皇并不是武则天。 而是一个,跟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 正是,陈硕真! 传说之中,李二死后,武则天剃发为尼,居于感业寺之中,被一群无赖纨绔调戏。 慧觉一人手持木棍,将十几个纨绔打得屁滚尿流,从此和武则天结下深厚的情谊。 后来武则天重回宫中,慧觉还与她约定,两年后东南必乱。 果不其然,两年后,陈硕真纠集起数万人之众,以睦州为根基,辐射四方,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动乱。 巅峰之时,自称为‘文佳皇帝’! 算起来,比武则天称帝的时间,足足早了十几年... 贞观一朝,牛人如同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柳白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忘记? 就算陈硕真的只是传说,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但至少足够说明,她是一个绝对不容小觑的人物。 说不定,她就是生了借着法圆禅师的名头,和李承乾‘亲近亲近’的意思。 柳白又问了柳婉儿一些细节,愈发的笃定了这一点。 也亏得是长孙皇后和柳婉儿去了感业寺。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还无法发现陈硕真的异常之处。 她倒霉就倒霉在,碰见了长孙皇后和柳婉儿。 斗心眼? 就连柳白碰见长孙皇后,都要小心几分。 对于自家老婆的精明,柳白更是心知肚明。 要知道,当年若是没有柳婉儿,柳家早就倒了! 见夫君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柳婉儿心里有些打鼓。 精明归精明,她终究是个心软的女人。 不管陈硕真有什么想法,毕竟还什么都没干。 若是夫君对她起了敌意,陈硕真还有得活? 夫妻多年,早已同心,柳白看出了柳婉儿的意思,笑道:“你夫君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下手,相反,我打算送她一场机缘...” 柳婉儿微微黛眉。 “什么机缘?” 柳白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计划书。 上边,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大唐娱乐集团造星计划! 正是出自秦怀义的手笔! ... 夜晚的感业寺静悄悄的。 无论是法圆禅师,还是前朝留下来的那些贵女,都喜欢清静。 在这个男子很少踏足的地方,她们过得还算潇洒自在。 禅房内,法圆禅师手持念珠,口中喃喃。 每天晚上为天下百姓诵经祈福,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哗—— 念着念着,不知为何,念珠的绳子忽然断了! 噼里啪啦—— 念珠散了一地,法圆禅师豁然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满地乱咕噜的念珠,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色渐渐变得阴郁了下来。 吱呀—— 慧觉推门进来,见了满地的念珠,忙蹲身去捡。 法圆禅师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道:“慧觉...” 慧觉急忙起身,攥着一把念珠,走到近前,道:“师父,这念珠着实可惜,明日弟子编条棉绳,再行串起来...” “你且放下,坐到为师身前来。” 慧觉老老实实的拿了一个蒲团,坐在法圆禅师的脚下。 “慧觉,你入寺几年了?” 慧觉低头盘算片刻,道:“弟子入寺,至今已有两年。” 法圆禅师慨然而叹。 “为师早已知晓,你是为了避祸,才来到感业寺的,睦州之乱,恐与你有莫大的干系...” 慧觉脸色突然一变! 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眼中,竟然出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意! 前年睦州大旱,官府开仓放粮。 当时还叫陈硕真的慧觉,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一怒之下,杀了派粮的胥吏,直接驱使百姓,抢掠了好几座官仓! 后来,她被官府通缉,逃到长安,在一位叔父的帮助之下,进入感业寺避祸。 凭着机灵劲,短短一年变成了主持弟子! 她原本以为,等过了这几年的风头,便可以回到睦州。 凭着陈家在当地的威望,足以纠集起一支队伍,重聚风云! 没想到,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法圆禅师一句话点破... “凭你隐藏多年的身手,想要杀为师,易如反掌,可如今河清海晏,你为何执意作乱?待回答了为师的问题之后,你再动手不迟。” 法圆禅师的语气很平静。 她早已经看透了生死。 慧觉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慢慢站起来,淡淡的说道:“李氏不仁,百姓徒遭牵累,一场天灾,死者遍地,若是不起义反抗,就只有默默等死。” 法圆禅师微微一叹。 “可为师却看到,天下甚少有饿死之人,睦州旱灾,若不是你陈家从中作梗,朝廷早已将其消弭,而从你身上,为师看到的...只有野心!” 慧觉嗤笑一声,道:“是野心有如何?受师父的抬爱,令弟子主掌感业寺上下吃用,如今寺内百多女尼的性命,皆在弟子之手,师父又能如何?” 法圆禅师抬头看了慧觉一眼,道:“所以,你伺机接近太子?” 慧觉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若是成了太子侧妃,总有一日,我会掌握东宫大权,等皇帝百年之后,我便是皇后,届时一声令下,天下皆为我所用,改朝换代,便是咱们女人坐江山的时机!” “或许皇帝和太子会被你蒙骗,可你岂不知晓,太子侧妃未来,也只是个皇贵妃罢了!” 慧觉不屑的说道:“那武顺不过寻常人物,又岂能与我相争?” 第1235章 未来几十年内,朝廷的核心 法圆禅师还抱着救慧觉一命的心思。 可慧觉这句话,算是彻底葬送了,法圆禅师所有的希望。 她看不起武顺,或许,会成为她丢掉性命的根源。 姑且不提武顺如何,要知道,武顺背后,站着整个柳家! 法圆禅师就算再不谙尘世,也知道柳家的可怕之处! 况且,慧觉今日的表现,都被长孙皇后和柳家的大夫人看在眼中... “罢了,你执意如此,为师也不再阻拦,寺中都是苦命人,望你发发善心,莫要与她们为难...” 慧觉笑了笑,道:“师父放心,弟子也是女人,不会为难寺中的姐妹,不过...” 法圆禅师双手合十,道:“寺中大小事务皆被你掌握,贫尼就算有心报信,也无可奈何。” “如此甚好,师父早些休息,弟子告辞!” 说罢,慧觉关好房门。 站在门外轻轻咳嗽了几声,黑暗之中,立刻窜出来几条人影。 却是几个中年女尼。 “看好她。” “是!” ... 深夜的李承乾,亦不能寐。 躺在宽大的卧榻之上,他翻来复去,脑子里总在回想,白天母后和他说的那一番话。 “慧觉,慧觉...” 他并没有察觉到,慧觉有什么异常之处。 天底下的女人,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从小到大,他受惯了女人的殷勤。 不说外边,光一个东宫,就不知有多少宫女,对太子爷产生过非分之想... 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对待任何事情都不容不得马虎大意! 后半夜的时候,他忽然翻身起来。 站在门口的小满,正靠在廊柱上打盹。 听到里边的动静,下意识的清醒了过来。 急忙走进去,给李承乾披上外衣。 “您怎么这个时辰醒了?明日还要去城北大营巡视,还是多睡片刻的好...” 李承乾摆了摆手,皱眉道:“巡视的事情不打紧,天亮之后,你知会金日磾,后天再去城北大营巡视。” 小满点了点头,拿出小本记下来。 他这个东宫大管家,比他师父和师爷还忙上好几倍。 宫中没名堂的人多得是,都能帮上一把,可东宫之中,却唯有他一人主事。 记性再好,也难免疏漏。 李承乾沉吟片刻,道:“把黄巢叫来!” “是!” 小满还没走几步,李承乾又道:“让他把秦怀义一同带来!” “是!” ... 天快亮的时候,黄巢带着秦怀义,匆匆来到东宫。 经过几天的相处,秦怀义对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 作为泰记大掌柜,黄巢手中的权柄,简直可以用大到没边来形容。 再加上,他还是柳家的大管家。 去了外边,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黄巢亲自登门,要带他去东宫,让秦怀义觉得有几分惶恐,也有几分兴奋。 他已经知道,这个圈子究竟有多大了。 毫不夸张的说,他正在渐渐融入,未来几十年内,朝廷的核心。 进门之前,黄巢特意停下来交待道:“少说多做,你虽为泰记提司,但终究是个新人。” “属下明白!” 秦怀义赶忙回答。 两人说话间,小满急匆匆迎上来。 “两位这么现在才来?太子殿下都等急了!” 两人不敢怠慢,急忙走进宫殿。 李承乾依旧披着外衣,坐在卧榻上思索着什么。 见两人来了,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秦怀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浑身不自在。 深夜召见,乃是亲信才能享受得待遇! 今天一定要好生表现! 和之前相比,黄巢也变得正式了很多。 柳家的人,都有两种角色。 在家里的时候,可以没大没小,黄巢也有拎着板子,教训王爷的时候。 而面对工作的时候,柳家才是上下级观念,最为森严的地方。 “感业寺有咱们的人吗?” 李承乾这一句话,把两人都问愣了。 黄巢摇了摇头,道:“感业寺不与外界接触,而且寺内女尼,多有身份敏感之人...” 秦怀义正要张嘴,想起进门之前黄巢的交代,并没有说什么。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红英姐手下应当有几位女暗桩,让她们潜入感业寺,查一查那个名叫慧觉的小女尼。” 黄巢想了想,道:“不知,期限有多久?” 李承乾略一沉吟,还没说话,秦怀义忽然道:“启奏太子...” 黄巢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秦怀义有些为难的说道:“太子,柳大哥才交给我一份文书,上面正巧有那个名叫慧觉的女尼...” 李承乾双眼微眯。 “连柳大哥都关注到了她?” 黄巢一挑眉,道:“拿给我看看!” 秦怀义忙把文书拿出来。 “属下本想天一亮,就将文书送到总部去的...” 秦怀义生怕黄巢误会,将文书递过去的同时,出言解释。 黄巢摆了摆手。 他知道秦怀义肩负着什么。 同样也知道,秦怀义马上就要成为,‘倭国计划’的主要领导者之一。 既然柳白直接将文书交给秦怀义,而非送到泰记总部,足以说明,这件事跟泰记没有多少关系。 或者说,柳白是刻意不想让泰记,插手其中。 李承乾没有着急去看文书,只是静静等待着黄巢的答复。 看完文书之后,黄巢深吸了一口气。 “少爷的意思是,此事交由大唐娱乐集团,泰记不可插手!” 李承乾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容。 “那就由怀义出面的吧,天亮后,我去找母后借几个女侍卫,听你调遣。” 秦怀义傻呆呆的看着李承乾跟前那块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巢轻轻给了他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 “属下明白!” 李承乾微微颔首,道:“去吧,接下来几天有的你忙,好生休息。” “我等告退...” 离开东宫,黄巢骑上马,对秦怀义道:“你小子命好,少爷和太子都如此看重你,要好好表现才是!” 秦怀义拉着缰绳,犹豫了一下,道:“大掌柜,属下并没有...” 黄巢打断了他的话。 “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废话,柳家从没有争权夺利的事情,我这个泰记大掌柜,终归是个临时的差事,这几日关乎到你的前途,好好表现!” 啪—— 说罢,他一扬鞭子,踏尘而去。 第1236章 这份心机,这份眼力,就足以他们成为人上人了 正如黄巢所说,柳白从来都没有争权夺利的事情。 所有人的职权,都白纸黑字写在柳家的条例之上。 秦怀义拿着他父亲留下的福泽,该有的地位,该有的身份,绝对不会少。 黄巢也是柳家的老人了。 在他眼中,泰记大掌柜并没有多重要。 整天活在阴谋诡计之中,对他的性子而言,未尝不是一个负担。 一边是泰记大掌柜,一边是柳家的大管家,能力再强也分身乏术。 迟早是要放下一个的。 相比于柳家大管家,区区一个泰记大掌柜的位置,实在是不够看。 秦怀义一进泰记,就是不下于当年那十位锦衣卫百户的提司,明眼人看得出来,柳白是存了未来让他主政泰记的意思。 至少,秦怀义必定会在泰记之中,拥有莫大的权柄。 他到底能不能成为泰记的大掌柜,那就要看,他从倭国镀金回来之后的成果了。 回到翼国公府,正好往自己的房间走。 秦怀义忽然发现,父亲房间里点着灯。 依稀能听见,秦琼的咳嗽声。 秦怀义叹了一口气,轻轻敲响房门。 叩叩—— “爹,是我。” “进来吧...” 秦怀义推门进去,道:“两位神医都不让您躲过劳累,这么晚了,您为何还不睡?” 秦琼正在伏案写东西。 秦怀义进来,他也正好写好了,放下毛笔,将纸拿起来轻轻吹了吹墨迹,然后才放下。 “去见太子了?” 秦怀义道:“才从东宫回来,太子让孩儿...” 秦琼挥手制止了秦怀义的后话。 “你以后会接触到很多秘密,为父不想听,你也莫要说给旁人听。” “孩儿明白了...” 秦琼点了点头,笑道:“你从小偏居一隅,不知道长安城里的水究竟有多深,这很正常,趁为父还活着,多教给你些门道,日后才能少吃些亏...” “爹,您又再说些丧气话!” 秦怀义有点不高兴的说道。 秦琼笑呵呵的说道:“生死看淡一些,才能活得高兴,你瞧,为父正在修改你的造星计划...既然要造星,那么一定要选合适的人,一旦受到万众瞩目,行为难免有些掣肘,怕是连自己的秘密都没有了...” “听着倒是新鲜,想不到爹您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秦怀义把秦琼写的东西拿过来看了看。 “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人家,哪一个不是做生意的好手?你程伯伯性子憨,不一样将皮货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没人靠朝廷那点俸禄吃饭...” 秦琼越说声音越小,他发现,秦怀义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怀义,怀义...” 他一连叫了几声,秦怀义都没有反应。 推了一把,秦怀义这才如梦初醒般的看向秦琼,仿佛从这几张纸里,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爹,您这...” 他正要开口解释,忽然想起刚才父亲的嘱托,便闭了嘴。 秦琼笑道:“这才有干大事的样子,能保守秘密,才能活得长久。” 说罢,秦琼背着手溜达了出去。 他知道,秦怀义发现了某些了不得的大事。 秦琼走后,秦怀义关上房门的那一刹,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眼中尽是浓浓的恐惧之色! 一开始,拿到柳白的那份文书,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自始至终,他只是将大唐娱乐集团,当成生意来做。 去了东宫,听太子说起慧觉的事情,也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没有去细想。 父亲修改的造星计划,却仿佛当头棒喝,让他瞬间明白了今天这几件之间的关联! 所谓‘星’,必是万众瞩目! 揽尽光环的同时,也意味着身份上的改变。 就像朝中的官员,曾经受到百骑司的监督一般。 大唐娱乐集团所造就的‘星’,等同于受到全天下百姓的监督,‘他’的一切行动,都会在阳光下进行,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毫无疑问,无论是柳家主人还是太子,对那个名叫慧觉的女尼,都是有忌惮之心的。 如此以来,将慧觉塑造成‘星’,无异于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他在进入京城之前,听过罗艺的传闻。 当时,也是柳家主人和太子联手,以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将其制服。 而一个小小的尼姑,为何又能受到两位大人物的‘青睐’? 除了造反之外,秦怀义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秦怀义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心中恐惧的来源,并非是因为慧觉。 而是他愕然发现,大唐娱乐集团所承载的责任,远比自己想象之中重要得多! 由此,他不仅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 “怪不得黄大掌柜让我好好表现,他当时就看出来了!” 秦怀义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一刻,他才发觉到,柳家那些大掌柜的可怕之处。 光是这份心机,这份眼力,就足以他们成为人上人了... 秦怀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上,他就要开始进行,自进入柳家之后的第一战了。 不可马虎,小心为上! “太子侧妃的人选,关乎国体,若是有所杀戮,定会伤及皇家颜面,所以,依旧要用春风化雨的手段,将慧觉死死按在规则之内,如此一来,还需仔细谋划,说不得天亮之后,还要去求见柳大哥...” 怀着半忐忑,半兴奋的心态,秦怀义知道自己是肯定睡不着的。 索性天已经蒙蒙亮。 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 折腾了半宿,身上都快馊了... 他干脆去后院沐浴更衣,收拾得精精神神的。 卯时三刻的时候,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再次出门,直奔道兴坊柳家大宅而去! 第1237章 人不大,心眼倒不小 新的一年,柳白依旧很忙。 手头的工作像干不完一样,往往才结束一件事,便又有一件事找上门来。 以至于,想静下心喝口茶,都成了奢望。 为此,柳白只好放弃了繁琐的茶道流程,找了个白瓷缸子,随便抓一把粗茶了事。 用这种东西喝好茶,完全就是在浪费。 就算茶叶都是柳叶轩出品的,也着实有点心疼... 相比之下,明明是大唐娱乐集团正经领导人的李渊,就显得无所事事了。 整天招个猫,逗个狗,闲的没事去对门的河间郡王府,打打秋风。 去隔壁的新兴郡王府,跟身子骨明显好转的李德良,搓几圈麻将。 周围一堆王爷不爱搭理他的时候,就去趟柳家庄子,巡视自己的酒坊。 一般情况下,他身后会跟着好几个小跟屁虫。 李祐自诩脱离了低级趣味,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六月份的时候,他年满十五岁,就可以开府建牙,入主太常寺了。 今天一大早,李祐吃了饭,打算去书院,找王守仁接受继续教育。 还没出门,就见李渊端着一个小盅,领着干孙子们,朝外溜达。 “皇爷爷!” 李祐主动迎上去见礼。 李渊哼哼了几声,算是答复了李祐。 “五哥!” “五哥!” 以柳晖为首,独孤谋、王綝等人,纷纷跟李祐打招呼。 自打李渊结识柳晖之后,便养成了认干孙子的习惯。 平常前呼后拥的,带着这群小屁孩横行无忌。 李祐点了点头,将老的小的送上马车,这才招呼自己的随从,骑马赶往书院。 还没来得及出城,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五爷,东宫来人请您过去!” 来人是柳家的仆役,不必去怀疑。 李祐纳闷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子哥竟然召见我?” 同为兄弟,他们几个人之间,也有远近之分。 倒不是情谊的深浅远近,而是李承乾将李祐和李愔两人,一直当孩子看待。 平日商量事情,只会找李泰和李恪。 好几年了,兄弟俩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这还是李承乾头一次派人传唤他。 吩咐了随从一声,让他去书院找王守仁告假,李祐驳马转头,向着东宫的方向行去。 ... 东宫,顾名思义在皇宫的东侧。 北边挨着皇宫的武德殿,南边挨着曾经的门下省官邸。 从最北边的玄德门,可以直接通往李承乾的寝宫光天殿。 长这么大,李祐还是头一次来到东宫。 以前,打死他都不敢来这种地方。 生怕别人误会什么... 来到光天殿,李承乾正在看奏折。 三省递上来的折子,刨除需要皇帝亲自批示的部分,基本上都会先送到东宫,让太子看一遍。 小事情太子可以做主,大事情需要他先行给出解决办法,再交给皇帝批阅。 “老五来了?你先坐一会儿,为兄看完这份奏折再说。” 李承乾头都没抬,双眉挑得老高,似乎有什么问题琢磨不透。 李祐意兴阑珊的来回溜达了几步。 小满搬来团花凳子,请他坐下。 “随便找点甜食填填肚子,方才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吃饱。” 小满笑了笑,去东宫的伙房,给李祐取了一盘子糕点。 李祐就着热茶吃点心,等着李承乾。 吃了四五块,李承乾终于抬起头来。 他看了李祐一眼,不悦道:“你小时候就惯爱吃甜食,吃了满嘴的烂牙,还收不住这个毛病!” 李祐用茶水漱了漱口,道:“毛病归毛病,不吃甜食心情就不好,怕是改不掉了。” 李承乾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将一份奏折,丢给李祐,道:“你且看看。” 李祐拿着奏折,却不打开,苦着脸道:“哥,你莫要害我...” “人不大,心眼倒不小,让你看就看,瞎琢磨什么?” 李承乾笑骂了一声。 李祐只能把奏折打开。 细细看了一遍,挠了挠头,道:“无非就是些跳梁小丑,糊弄几个百姓也就罢了,有什么可看的?”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睦州清源县,莫名其妙出现了上百个袄教的信徒,打伤了衙役胥吏,抢劫了三座官仓...这能叫糊弄百姓?” 李祐看了看奏折上的落款。 “两年前?”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今年才传到长安,你不觉得蹊跷?” 李祐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说明,有人刻意阻断了睦州到长安的消息渠道。 李承乾站起来,背着手溜达了几步。 “昨日,母后带我去了感业寺,有一个叫慧觉的女尼...” 李承乾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祐不可置信的说道:“睦州的事情,是那个十五岁的女尼干的?开玩笑吧?!一个女人,何况才十五岁!” 李承乾嗤嗤一笑,道:“你想想我,想想青雀,再想想阿恪,十五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你年满十五岁的时候,都可以主政太常寺了,旁人为何不可在这个年纪,干点大事?” “旁人怎么跟咱们兄弟比?” 李祐不满的说道。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总之,慧觉的事情,我已经交给秦怀义去办了,你要做的,是搞清楚袄教信徒在睦州的玄虚,两个月内,我需要合理的答复。” 李祐想了想。 “两个月的时间倒是够了,可我手下一个靠谱的人都没有,而且半年后才能用太常寺的人,莫非我一个人去睦州?” 说着,他端起盘子。 碰到难题的时候,他总喜欢吃些甜食缓解心情。 李承乾紧走几步,将盘子抢过来,一并把他手中的糕点拍飞。 “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把你关到天牢去饿上几天,到那时候,你吃屎都能吃出甜味来!” 李祐赶忙把嘴里的糕点吞下去。 “哥,要不你借我几个人,我瞧着薛礼就不错...”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是去吃屎吧!” 李祐哀叹一声。 看样子,他要自己召集人手了。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钱难挣,屎难吃,想要混出名堂,就该做些旁人做不到的差事,回头我给你说门亲,萧禹的侄女就不错,回头带你去长春阁瞧瞧...” 第1238章 谁能保证,他不是个呆瓜? 怀着满腹的心思,李祐回到了柳家大宅。 从个人的角度讲,他是很愿意有些苦差事办的。 眼看着兄长们一个个崛起,独当一面,他心里着急的很。 如今,就连比他小一岁的李愔,都在岭南帮着柴令武办差,他总不能天天都闲着。 可办不办差是一码事,能不能办好,又是另外一码事。 聚集在兄长们身边的俊才,数不胜数。 譬如李承乾身边,文有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李义府等都堪称天选之人! 武有薛礼和金日磾,乃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军中领袖! 自己身边呢? 貌似除了那个傻乎乎的侍卫头子,就没有别人可用了。 他打算找柳白借几个人才用用。 至于究竟要借哪一方面的人才,还有待商榷... 走进大门,他一眼就看见跟在柳白身后,正在说什么的秦怀义。 李祐顿时眼前一亮。 听李承乾的意思,这一次他会和秦怀义展开合作,一人调查慧觉,一人调查睦州袄教信徒真相。 秦怀义手底下,可是有不少人的! 最出名的,当属杜悫夫妇! 那可是泰记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柳大哥,秦三哥!” 柳白把白瓷缸子的茶根,倒在院子里的树底下。 见李祐回来,笑吟吟的说道:“你们聊。” 说罢,他转身朝书房走。 对于李承乾将调查睦州的事情交给李祐,柳白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身份上的特殊性,让李祐注定无法插手朝中真正的核心政务。 他的作用,更多体现在宗教方面。 睦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拿来给李祐练手,正合适不过。 未来的他,终究是要独当一面的。 也正好可以让他和秦怀义多熟悉熟悉。 从某个角度看,他和秦怀义有着同样的尴尬。 未来的路,也十分相似。 “燕王殿下...” 秦怀义对皇族成员,还是保持着一种天生的敬畏感。 见了李祐,比见了柳白还要拘谨。 “秦三哥何必客气,直接叫我李祐便是,咱们兄弟要好生亲近亲近才是...” 李祐满脸笑容。 秦怀义心中有些打鼓。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李祐这么上赶着套近乎,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院子里坐下来,泡上两杯茶,从厨房拿了一盘子核桃酥。 李祐笑道:“家里厨娘的核桃酥,在长安城是一绝,秦三哥尝尝!” 他率先拿起一枚核桃酥,塞进嘴里。 一边吃,还一边嘟囔。 “没了甜食,我还怎么活...” 秦怀义揉着腮帮子,这几天他正好闹牙呢。 “燕王殿下客气了...” 李祐那整块核桃酥都吞了,不悦道:“秦三哥不拿我当自己人?” “不是不是...” 秦怀义急忙摆手,苦着脸道:“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便是,我手头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李祐也没有多废话,直接把李承乾交给他的任务,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秦怀义沉吟片刻,道:“我倒是可以把杜悫和青儿借给你,不过睦州的情况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 “所以,我想跟着秦三哥,先去观察一下那慧觉的情况,想必,能从她的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秦怀义又想了想。 他对李祐的能力,持保留态度。 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很多人都这么想。 柳白将诸位皇子都派到了外地,连小李祐一岁的李愔,都在岭南混得风生水起。 唯独李祐一人,留在长安无所事事。 谁能保证,他不是个呆瓜? 可人家终究是皇子,总不好拒绝... “我正要去感业寺,那就一同去吧!” 李祐大喜,笑着拱手道:“那就多谢秦三哥了!” ... 去感业寺,是要做很多准备的。 秦怀义知道自己的脑子,比不上那些大人物,只有靠着小心谨慎取胜。 如果慧觉真的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定要小心万分! 要知道,感业寺的主持法圆禅师,乃是太子三兄弟的救命恩人。 连皇后娘娘都要称呼她一声‘陈姑姑’。 万一慧觉把持着法圆禅师的性命,他们擅自冲进去,岂不是将法圆禅师害了? 另外,感业寺之中都是女尼,一群大老爷们冲进去,瞎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面对这个难题,秦怀义思来想去,请来了场外援助... 称心穿着一袭绣着兰花图案的长裙,素描朝天,头上带着一直锦斓纹饰的钗子。 远远看去,简直美得一塌糊涂! 这身装扮,很好的遮掩住了,他那稍显宽厚的肩膀。 脸上的线条,也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就算站在他跟前,不仔细瞧,俨然就是个大美人了! “你莫要诓骗我,此事若成,我真能进大唐娱乐集团当主事?” 听着称心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公鸭嗓,秦怀义和李祐的脸上,同时出现一种,吃了死耗子一般的表情。 暴殄天物! 这么美的个人,怎么偏偏是个男的? 两人忽然对辩机,生出了一种同情感。 “跟你说话呢!” 称心提高了音量,对秦怀义道。 秦怀义打了个哆嗦,急忙回答道:“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还有燕...还有李祐作保,只要你带着我们接近慧觉,定给你一个主事的位置!” 称心妩媚的瞟了李祐一眼,捂着嘴‘咯咯’一笑。 两人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感业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你们两个糙老爷们想进去,还需好生装扮一番。” 秦怀义和李祐对视一眼。 刚才对辩机的同情之心,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的同情... 半个时辰后! 两人各自从一个房间走出来,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称心满意的点了点头。 “外表丑了点,倒是还说的过去,可光外表像,是万万不足的,你们还要跟着我练一练女儿家的仪态!” “你!秦怀义,就说你呢!走慢些!女儿家哪有叉着腿走路的?裙底都被人看光了!” 第1239章 什么叫社死现场?这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对于一个传统的男人来说,穿上女人的衣服,那绝对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大唐男儿,就算吃不上饭,也不能丢了骨头。 人...反正是丢定了。 当然,穿上女人的衣服,只能算小打小闹。 跟着称心学女人走路,是一种更大的耻辱。 当秦怀义和李祐穿着淡蓝色的长裙,梳着侍女头,一身环佩,扭着屁股走的有模有样之时,他们本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可当他们打算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终归还是太年轻! “做女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仪容,更要练胆子!从这里走到感业寺,你们就算出师了!” 也不知称心是真心为了两人好,怕两人露馅,还是借此机会调戏两人。 竟然提出了穿着这身衣服,溜达到感业寺的要求! 秦怀义和李祐的脸色,白得吓人。 相比之下,穿女人衣服似乎并不是什么耻辱。 穿着女人衣服,扭着屁股走路,口味似乎也不是太重。 但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瞎溜达,就太吓人了! 若是被人当街打死,他们都...都没脸喊冤... “怎么?不乐意?” 称心脸一沉。 见两人不说话,称心轻轻‘哼’了一声。 “不愿意就罢了,我自己上街去,你们留在家里玩吧。” 说着,他就要走。 秦怀义急了,赶忙上前拉住称心。 称心脸一红,赶紧甩开秦怀义的手,道:“瞎拉扯什么?!” 老天啊! 一刀杀了我吧!! 秦怀义感觉自己要死了。 恨不得把右手砍掉。 “你行行好,莫要搞我们了...” 称心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我分明就是在训练你们的胆量,否则的话,去了感业寺被人认出来,休怪我没有教好你们!” 秦怀义和李祐对视一眼,无声的哀叹。 “称心!”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柳白端着一个大白瓷缸子,溜溜达达过来。 秦怀义和李祐木头桩子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被柳白认出来。 称心笑容满面的来到柳白跟前,道:“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给他们扮上了!” 秦怀义和李祐浑身一颤,悲愤欲绝! 原来,都是柳白的阴谋! “两位小娘子,转过头让爷瞧瞧?” 柳白把白瓷缸子放在石头桌子上,脸上一抽一抽的。 憋笑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先回头!” “我不!你先回头!” “我数一二三,一块回头。” 李祐和秦怀义互相推诿着,谁都不敢先丢脸。 两人终于下定决心一块回头,可是刚转过半张脸,突然惊呼一声,急忙又转了回去。 秦怀义用袖子遮着脸,李祐干脆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在他们身后,不光柳白一人。 柳婉儿和柳蓉儿,还有巴陵和长乐,以及家里的大小仆役丫鬟... 站了一片人! 两人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什么叫社死现场? 这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哗—— 看到半个正脸的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哈哈哈!” “还真别说,李祐这一扮上,还挺像那么回事!” “秦大小姐的身段不错,扭得恰如其分。” “五哥你转过来,快转过来!”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长乐小跑着来到李祐跟前,使劲把他的脑袋往上搬。 李祐一声不吭,至今把脑袋往裤裆里埋,耳朵都被长乐揪红了。 秦怀义死死闭着眼睛,似乎他看不见别人,别人就也看不见他。 唯独称心没笑,他正在肆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瞧见秦怀义衫裙歪了,还上去给他整理了一下。 柳白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摆摆手,道:“都散了,都散了!”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长乐撅着小嘴,不依不饶的想把李祐拉起来。 最后,还是被巴陵和柳蓉儿给拽走的。 众人都离去之后,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笑得有些发酸的腮帮子,又把白瓷缸子端了起来。 未来,秦怀义和李祐是要进行长期深入合作的。 不能老是这么生份着。 想要结下深厚的情谊,不只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 有时候,一起丢人结下来的情谊,更加深厚... 彼此之前,都有个把柄,谁也不用再照顾谁的面子。 柳白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 “带他们去感业寺吧,路上小心点,别让人扛跑了...” 不得不说,秦怀义和李祐这一打扮上,还真有点那么个意思... 李祐本就生的俊秀,容貌跟他娘阴妃很像,加上身子没长成,活脱一个小姑娘。 秦怀义虽说比较精壮,但天生骨头架子小,若是遮上半张脸,也是有模有样的。 长安城里的花花大少,纨绔子弟,比狗还多。 加上称心,三个人当街一杵,说不准真有不开眼,过来调戏他们... 听见柳白的话,秦怀义和李祐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两人的身手,都上了一个层次。 穿着裙子,直接就窜到马背上去了。 称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本想走着去感业寺,这回,两人估计死都不会同意了。 ... 对于李祐和秦怀义的能力,柳白还是比较认可的。 既然把睦州袄教信徒和陈硕真的事情,交给他们办,就要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 人总是要经历过事情,才能成长的。 如今,柳家的发展重点有好几个。 刨除岭南、西域等计划之外,大唐娱乐集团的筹建,更显得急迫。 大体框架立起来了,业务范畴也明细了,人员配置也差不多了,而且,昨天赵普也在长安县,给大唐娱乐集团登记造册。 唯一需要解决的,就只剩下银子了。 光是前期投入,就已经远远超过预算。 大唐股事局的借贷业务终归有限,总不能把准备金,全都砸在这一个项目上。 后续的维护,俸银,运行... 都需要堪称海量的资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柳白琢磨着,找一些人打打秋风。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第一顺位的目标客户! 秦怀义和李祐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细川御镜已经坐在了柳白的书房之中... 第1240章 揭不开锅?柳家穷的就剩钱了吧 细川御镜第一次感觉,选择跟柳白合作,是一种痛苦。 柳白去一趟蜀中,他们就要巴巴的跟到蜀中。 去一趟岭南,又要着急忙慌的往岭南赶。 好不容易能歇几天,以为在岭南,有柴令武和李愔,就足够做主了。 结果,刚歇了没几天,柳白一纸书信,又把他们叫回了长安。 回来之后,没来得及去鸿胪寺给安排的宅子睡上一会儿,就被迫来到柳家大宅。 刚一坐下,柳白张嘴就要钱! 好端端的一个花姑娘,硬是被柳白逼成了白菜帮。 细川御镜摸着自己脸上粗糙的皮肤,无声哀叹。 “柳公子,四十万贯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一时之间,实在是凑不齐,再者说,就算要用银子,起码也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奴家无法跟上面交代...” 细川御镜早就知道,和柳白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被迫妥协。 柳白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连个建议的权力都没有,真能叫合作? 似乎,已经莫名其妙的成了柳白的狗腿子... 好在,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 要大儒,唐国朝廷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等岭南那边消停了,大儒们立刻就能上路。 听说,大儒之中,还有早年间亲王天策府的十八学士。 这可着实稀罕! 放在唐国,一两个大儒不怎么值钱。 放在倭国就不一样了。 一位大儒肚子里的墨水,足够倭国百姓吃用上百年的! 要文化,也给了! 几百个乐师和歌姬,早已经坐上了船。 即便他们的份量,远远比不上大儒,但至少可以给倭国百姓乏味的生活,加上一点调味料。 这么做,有利于维护天皇的统治。 高向玄理也死了,脑袋瓜子在城门口挂了三天三夜,被乌鸦吃的就剩个壳。 唯一的缺憾是,苏我摩理势还没死。 他手下的那些人,依旧是舒明天皇的心腹大患! 只要借柳白的手,将那些人铲除掉,细川御镜认为,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带着无上的荣耀,回到倭国了... 可是四十万贯,实在是太多了! 自打来到唐国之后,她们这群遣唐使,光出不进。 单是打点朝中的上下官员,就花了不止百万贯! 这可都是倭国百姓的血汗! 柳白翘着二郎腿,悠悠的说道:“细川姑娘可莫要把柳某,当成山背大兄王来糊弄,倭国盛产白银,每年的产量少说也有三四十万两,况且,细川姑娘还带了数不胜数的海中珍品,随便卖上几件,四十万贯不就有了?” 细川御镜一点都不吃惊。 唐国的泰记,不是吃干饭的。 遣唐使团有多少家底,早就被人摸透了。 “可柳公子并没有告知奴家,这笔开销的用途,你我双方正在合作阶段,任何花销都是要上报的,柳公子总不想让上头的人,以为奴家将经费都私藏起来了吧?” 换成别人,细川御镜早就用出拿手好戏了。 这一招,在冯盎的身上就很好用。 可惜的,柳白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虽说很丢人,但细川御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柳白的两个老婆没法比。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谁会回头去啃糜子馍馍? “莫非细川姑娘信不过柳某?” 柳白现在有的是时间,跟细川御镜扯皮。 银子的事情不解决了,剩下的问题都处理不了。 大唐娱乐集团还等着开工呢。 总不能,让员工们都饿着肚子干活吧? 细川御镜低头不语。 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 岭南那边,已经开打了。 战事早就到了胶着地步,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无法分出胜负。 她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被天皇处置。 如此一来,多年的辛苦也就全白费了! 见细川御镜不说话,柳白仿佛很无奈似的,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若非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柳某也放不下面子,跟细川姑娘开口要钱...” 这句话一出口,细川御镜看向柳白的目光,变得有些恨恨的。 揭不开锅? 柳家穷的就剩钱了吧! 柳白连个稍微合理一点的借口,都懒得去想了... “还有一个办法,不妨细川姑娘先出五万贯,剩下的三十五万贯,柳某可以拿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 细川御镜眼睛一亮。 众所周知,柳家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多得是! 说是小玩意,实际上随便拿出来一件,都会被外边的人争抢! 旁的不提,早年间柳家造出来的暖炉,如今俨然成了冬日里的必备之物。 每年的产值,多到不敢想象! 细川御镜早就在柳家的铺子里,订购了一大批暖炉,打算运到倭国,命工匠去仿制。 要知道,倭国的冬天,可比关中冷多了... “不知,柳公子打算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 细川御镜满心期待。 她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也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 只有两样。 铁矿和煤炭! 倭国产银,其他资源却少得可怜。 有了暖炉,总要有东西烧才行。 烧木柴? 呛都呛死了,还顾得上暖和? 柳白神秘一笑,道:“必定是让细川姑娘很满意的东西,想必,在细川姑娘心中,这点信用柳某还是有的吧?” 细川御镜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说自己的要求,柳白大体上都满足了。 可都是变着花样满足的。 说给大儒,给了一个书院大考舞弊,才被定罪的大儒。 说给大唐文化,结果给了一群唱曲的... 柳白玩文字游戏,已经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纵使她也是此道高手,可跟柳白比起来,还差着境界呢... “不瞒柳公子说,奴家心中对您,还是比较...” 后边的话,细川御镜没说。 柳白笑了笑,道:“你们家天皇,要的无非是百姓的认可,花上四十万贯,让你们家天皇受到全国百姓的拥戴,不算贵吧?” 细川御镜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琉璃盏。 “此言当真?” 第1241章 听说,你家来了两个妖怪? 柳白无奈的看着,被细川御镜打碎的琉璃盏。 “现在,是四十万零二百贯了...” 细川御镜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柳公子,若是能解决我国百姓对天皇陛下的拥戴问题,四十万贯不成问题!” 柳白强调道:“是四十万零二百贯!” 细川御镜的嘴角,再度抽搐了几下。 “好吧,是四十万零二百贯。” 柳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琉璃盏不值钱,但能坑一点是一点,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有了这笔银子,大唐娱乐集团终于能步入正轨了。 心情大好的柳白,亲自将细川御镜送出门去。 这段日子,细川御镜的生活怕是有些艰难。 因为,从明面上讲,她是高向玄理的下属。 高向玄理死了之后,苏我摩理势理所应当的接管一切。 何况,苏我摩理势是苏我家的人,细川御镜得罪不起他。 若是让苏我摩理势知道,细川御镜正在跟柳白合作,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将细川御镜杀掉。 大门口! 柳白拱手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细川姑娘尽管开口,柳某义不容辞!” 脸上蒙着面纱,头上带着青纱斗笠的细川御镜,沉默了很久。 “让柳公子帮忙,属实不便宜,还是莫要客气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细川御镜忽然惊呼了一声,兔子一般的蹦了回来! 好巧不巧,柳白就站在他身后! 若是换个怜香惜玉的人,肯定会一把将她抱住! 柳白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奈何...老天爷不肯给他机会。 确切的说,是许褚不给他机会。 不知道许褚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电光火石之间,挡在柳白身前,一把将细川御镜拍飞了出去! 柳白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细川御镜,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上墙头。 砰! 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然后就没动静了。 “敢动我家少爷?!” 许褚酷酷的抱着膀子,牛气哄哄的说道。 紧接着,两个披头散发的人,从门口走进来。 为首的个子高一些,身上的衣服,依稀看得出是一件上好的丝帛衫裙。 如今,已经成了碎条子。 零零散散的披在身上,露出一身的小疙瘩肉。 分明是个男人! 后边那个细皮嫩肉的,同样是一身零零碎碎。 两人都捂着脸,进了门之后,撒腿往东院跑,谁都不搭理。 用脚后跟也猜出来了,这两人就是秦怀义和李祐! 也不知,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被人强...爆了? 怪不得细川御镜吓得像只兔子。 要不是大白天,柳白也早就跑了! 那两人,三分像鬼,七分像妖怪。 也不知,这一路上究竟吓坏了多少无辜百姓。 怔愣了老半天,柳白才想起来,墙头外边还有个人呢! “你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以后怎么给你讨老婆?” 柳白在后边踹了许褚一脚。 而后,快步走出门去,想看看细川御镜的情况。 要是不小心摔死,乐子就大了! 不过,细川御镜身手不凡,想必摔不死。 可许褚那一巴掌... 许褚挠了挠头,像是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似的,跟着柳白走了出去。 柳白站在墙头外,摸着下巴,仔细打量地上那个屁股印,啧啧称奇。 “怪不得人家能当天皇的亲信,就是有两下子!” 幸亏柳家大门前,还没有实现地面硬化。 若是晚上一个月,等老孟从城北新区的工程上回来,给大门口铺上水泥路... 细川御镜怕是会丰满好几倍。 看样子,她已经被人接走了。 柳白终于放下心来。 他摆了摆手,冲周围道:“都散了,散了!别跟着瞎凑热闹!” 柳家大宅门口的动静,吸引来一堆王爷。 李孝恭和李道宗这老哥俩,才散朝回来。 身上的官服都没脱。 “听说,你家来了两个妖怪?” 李道宗凑过来,紧张兮兮的问道。 别的地方来妖怪,这些好武成性的王爷,敢拎着刀片子上去跟妖怪干架! 而柳家来了妖怪,就是喜闻乐见的事情了。 柳白本人就是只大妖怪,来个更大的,把他收拾了才好! “你家才来了妖怪!” 柳白冲地上吐了口唾沫。 最近他看李道宗,相当的不顺眼。 这厮跟柳家住对门。 前两天就跟他商量,要在门口铺上水泥路,过马车方便一些。 这货愣说,地面没有泥土,会坏了他家的风水... 搞得柳白不得不把镇宅神兽李渊请出来,臭骂了这厮一通才作罢。 李道宗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转身回家去了。 剩下的王爷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柳白用脚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把屁股印抹平,对许褚道:“走,回去瞧瞧。” ... 砰—— 李祐的房门紧锁着。 柳白毫不客气,让许褚一脚把门踹开。 看到秦怀义蹲在墙角,李祐双手抱腿,蹲在椅子上,两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柳白大吃一惊! 难道,他们真被人强爆了?! 这年头,连称心都很有市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长安城里那群纨绔,口味一个比一个重,难保没有不开眼的。 想到这,柳白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让许褚踹门的粗鲁举动。 毕竟是第一次,可以理解... 柳白叹了一口气,把刚拾起来的锁头,轻轻放在李祐旁边的桌子上。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又叹了一口气,带着许褚走了。 来到门外,柳白还细心的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左右瞧瞧,让许褚从旁边的树上,使劲拽下来一根刚抽新的柳枝。 这时节的柳树枝,十分有韧性。 韧性够高的,剪子都剪不开! 粗一点的,甚至能直接当鞭子使! 柳白拽了拽,没拽动,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后,把柳树枝拧了几圈,当门栓用,从外边把李祐的房门给系上了。 最近风大,万一把房门吹开,让两人着凉怎么办? 听说第一次之后,身子骨都挺虚的... 柳白一走,李祐抬起头来,弱弱的说道:“柳大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秦怀义抬起脑袋,问道:“误会什么?” 刚说完,他脸色猛地一变! 之前倒还没什么感觉,此刻看见李祐的模样,连他自己都不禁想歪了! “不好!” “万不能让柳大哥说出去!” 两人同时起身。 咣咣咣! “他娘的这门怎么打不开?莫不是从外边锁上了?!” 第1242章 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兴奋? 人,都是习惯遗忘的! 只要一段记忆不想要了,脑子就会自行将其删除,删除的干干净净! 睡醒一觉之后,李祐和秦怀义,感觉自己已经获得了新生。 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出来吃早饭的时候,哪怕下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两人也是一脸的坦然,神情自若。 长乐和巴陵牵着手走过来,今天她们打算去长春阁,瞧一瞧四位太子侧妃候选人,究竟绣出来了什么东西。 看到李祐和秦怀义的时候,两女都掩口偷笑。 招呼都没打,扭头出门去了。 “越来越没规矩...” 李祐嘟囔了几声,从厨房端了两碗粥出来。 秦怀义捧着一小笸箩包子,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个油纸袋,把一半的包子放进去,端着另一半,跟李祐走到饭厅。 一走进来,周围人那怪异的眼神‘上下翻飞’,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很显然,昨天柳白肯定说了点乱七八糟的话。 众人看向他们两个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怪异来形容了。 李渊照旧带着一群干孙子,围在一张大圆桌周围吃饭。 往常,他吃饭的时候,是不会开口的。 今天却一反常态。 “李祐,怀义,过来!” 两人急忙来到大圆桌前。 李渊身旁的独孤谋和柳晖,给两人让了位置,让他们坐在李渊的左右两侧。 不等两人开口叫人,李渊率先道:“你们俩也老大不小的了,说说条件,回头老夫给你寻摸几个良家女子。” 李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还是不麻烦皇爷爷了...” 李渊一瞪眼,道:“屁话!你爷爷我十五岁的时候,孩子都生一窝了!” “可是...” 李祐还想争辩什么。 他并不像李承乾和李恪,追求什么自由恋爱。 也并不反感,家里的人给他说媒。 只是有点,不相信李渊的眼光... 李渊的后宫之中,就没几个好看的。 他深深怀疑李渊的品味。 “可是个蛋!你皇兄不是在选侧妃吗?听说有四个人选呢,他总不能都包圆了,等他选完,你再从中挑一个,实在不行,就全都要了!” 老爷子说话十分的霸气。 看来,他对李祐这个孙子,还是有爱的。 十五岁并不算大,应该还有机会,把口味掰过来... 李祐蔫头耷脑的应了一声,神色沮丧了许多。 不答应不行,否则的话,‘罪名’可就做实了。 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万一外边的老百姓,都认为燕王殿下成了兔宝宝,那可怎么得了? 或许,早点娶亲,是破除谣言的不二良策... 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早饭,李祐和秦怀义出门去了。 今天,他们的任务依旧不少。 昨天去感业寺探查到了不少情况。 本想跟柳白汇报,没想到,柳白一点听的兴趣都没有,直截了当的让两人看着办。 既然是看着办,那就有很大的可操作性空间了。 出了门之后,两人一并来到平康坊的大唐娱乐集团总部! ... 大唐娱乐集团的框架已经立起来了。 上上下下的员工,足有四百多人! 其中,老员工占了一大半,新员工也都是从外边招募来的精英。 十大主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本事一个比一个强。 春娘理所应当的,成为十大主事之一。 李祐和秦怀义到的时候,春娘正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在大院子里遛弯。 看见两人到来,春娘过去见礼。 姑娘们一个个窃窃私语,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兴奋? 李祐和秦怀义已经习惯了,压根不当回事。 反正脸都已经丢尽了,没什么好接着丢的。 破罐子破摔算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秦怀义纳闷的问道。 他这个大唐娱乐集团的总负责人,从来没有下达过,让春风阁的姑娘们,在院子里遛弯的命令。 “您还不知道呢?三天后就是咱们长安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我看姑娘们一个个都病歪歪的,特意带她们出来锻炼一下,听说,还有个名堂,叫...叫...” “叫强身健体!” 一对夫妇,从西边的屋子里走出来。 男的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脸的沧桑。 女人差不多的岁数,看来是个会打扮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妇特有的风情。 正是杜悫和青儿夫妇! 说话的是杜悫。 夫妇二人来到秦怀义和李祐跟前,各自行了一礼。 “在下夫妇二人,是此次花魁大赛的总负责人,按照少爷的吩咐,辅佐燕王殿下和提司大人,实施‘造星’计划!” 秦怀义和李祐对视一眼。 至少,柳白没有完全松手。 这让两人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造星计划,本就出自秦怀义的手笔。 在具体的实施方便,又有秦琼给他做军师,并不算太难。 难的是,如何达到造星计划背后的目的。 “经费的问题解决了吗?” 秦怀义问道。 杜悫洒然一笑,道:“还请提司大人这边来...” 夫妇二人,将秦怀义和李祐,带到刚才的屋子里。 里边满满当当,摆着三口大箱子! “五万贯!少爷只要造星计划取得初步成效,还会追加三十五万贯的投资!” 秦怀义大喜! 李祐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有了银子,就好办多了! 接下来,两人终于可以大展身手! “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燕王殿下和提司大人敲定,我们夫妇已经将问题汇总成册...” ... 花魁大赛! 是长安百姓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往年的花魁大赛,规模小不说,选出来的花魁模样也不咋地。 主要是因为,选花魁的活动,都是各大青楼赞助的。 他们不当回事,银子自然也就吃紧。 习惯了纸醉金迷的姑娘们,看不上花魁带来的那点光环。 这回,大不相同! 大唐娱乐集团成功立项,一举砸下两万贯的宣传经费。 花魁大赛以独家版面的姿态,占据了《致知》期刊的首页! 一时之间,轰动全城! 第1243章 也该让这小子,瞧瞧什么叫女人了 清晨的昭国坊,格外的宁静。 这要是放在从前,那是不敢想象的。 长安城内的各大坊市,都是某一类人聚居的场所。 就如平康坊,是天下文明的风月之地。 从前的昭国坊内,住的全都是铁匠! 小手工业者的生活,乏味且单调。 除了日复一日的做工,没有别的调味可言。 天还没亮,就要起来打铁。 叮叮当当的,没有安生的时候。 赶上手里的订单多,成宿打铁的时候都有。 自从柳家将十二坊拆迁之后,昭国坊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因为,昭国坊正处于十二坊的中心位置,如今,乃是长安城,地价数一数二的地方! 原本居住在这里的铁匠们,有一半拆迁到了城北,另外的一半,要么去了柳家庄子,以集成化的锻造产业为生,要么则是回到了乡下老家,拿着柳白给的拆迁款,安安分分的过下半辈子。 十二坊作为一个整体,坊市之间的墙壁早已经被拆除了。 取而代之的,是进行合理规划后的高档社区。 不过,在工程队长老孟的主导之下,各个坊市也保留了几分原有的特色。 十二坊的住户,不是豪商富贾,就是朝廷高官。 这么多贵人,日常总有各种需求。 昭国坊留下了几户手艺精湛的铁匠,专门接受十二坊住户的订单。 有钱人总是不喜欢,用和旁人一样的东西。 一把菜刀,柳家的超市只卖二三十文,既便宜又要用。 十二坊的金贵人偏偏看不上! 自家的物件,当然要有自家的特色。 就算材料一样,也要打上自家的标记。 定制,成了专属于十二坊的一种特色化产业。 铁匠老莫,成了十二坊这片高档住宅之中,为数不多的穷人... 大清早的,老莫打着哈欠起来,走到小院子里,看着自家的铁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该死的鬼天气!” 昨天剩下的炭火,还未燃尽。 本想着,今天能接着用。 结果,最近长安城里的天气,一反常态的潮湿。 剩下多一半的煤炭,不光灭了,还殷湿了一大片,算是用不成了。 老莫有点心疼。 这一炉子煤炭的成本,着实不低。 若是换做从前,他可不舍得用。 “小六子,别睡了,快去给老子买煤炭!” 老莫只能打发小儿子,去东市买煤炭。 若是去完了,肯定会被人抢购一空。 在冬天,燃料是最抢手的东西。 六个儿子之中,老莫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的小儿子。 旁人都说,老莫生了六个儿子,上辈子肯定做过不少好事。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六个儿子是多大的负担。 如今,长安百姓的生活条件都好了。 再俊秀的小伙子,若是没套宅子,也讨不到老婆。 从大儿子到五儿子,小小年纪就出去闯荡。 老大老二最有骨气,贞观三年就从了军,如今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驻守着。 老三老四也不差,一个在柳家商队里当差,一个在鸿胪寺当胥吏。 老五念书念的好,两年前进了书院,听说成天跟着书院的两位神仙,往秦岭深处的山沟子里钻。 按道理讲,五个儿子混的都不错,却没人提成亲的事。 送来信,也只会说忙,好像大唐离不开他们似的。 对这个小儿子,老莫是既恨他不争气,又有点窃喜。 总归,是个喜欢待在家里不出去乱跑的孩子。 不然,谁来继承莫家的香火? 老莫一连喊了好几声,屋子里都被人应承。 气的他一脚踹开房门,打算把臭小子从被窝里拽出来。 可进门一看,却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老妻端着一笸箩喂鸡的秫米,从厨房走出来。 “小六子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去了,说是跟着隔壁老马家的小子,去朱雀大街看花魁巡城。” 老莫气的眼珠子发红。 “这个臭小子,等他回来,老子要让他尝尝厉害!” 话说的狠,他却没有要把小儿子追回来的意思。 老大不小的,也该让这小子,瞧瞧什么叫女人了。 “还得让老子亲自去东市买炭,娘的!” 老莫骂骂咧咧的出门。 本来,是朝着东市的方向走。 才穿过半条街,忽然一拐外,直奔着朱雀大街而去... ... 朱雀大街! 花魁巡城,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站在中间,根本就不用动。 此起披伏的人潮,会自动将人往前推。 骨瘦如柴的莫小六,像惊涛之中的浮萍一样,来回摇晃。 “小六子,这边!这边来!” 莫小六明明看见伙伴们就在不远处,却死活挤不过去。 最后,他干脆放弃了。 闭着眼睛,双手环抱。 爱咋咋地吧! “小六子!” 一只大手,忽然出现,揪住莫小六的脖领子,使劲将他提了起来。 莫小六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路边。 回头看去,身后一大群人东倒西歪的。 “四哥!” 他看着方才将他解救出来的壮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咱爹,还有你这几个哥哥,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为何就你生得跟只柴鸡一样?” 莫老四无奈的摇着头。 要不是兄弟几个长得像,他真怀疑自家老娘,给自家老爹戴了绿帽子... “走,带你去见参事大人!” 莫小六一愣,继而狂喜,道:“真的?!” 莫老四轻轻一笑,道:“那还能有假?跟你从小玩到大的那些伙伴,都被你哥我带进泰记了,你身子骨太弱,这才耽搁到现在,幸亏参事大人,点名要见你,否则的话,你这小破体格,哪够进入泰记?” 说话间,莫老四将莫小六,带进了一家酒楼。 之前在大街上,呼唤莫小六的伙伴们,赫然都在! 莫老四带着臊眉耷眼,一脸紧张的莫小六,来到二楼。 “拜见参事大人!” 莫老四给了莫小六一脚,让他跪下。 一个穿着青衣,坐在圈椅上,正摆弄手指头的年轻人,淡淡一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快站起来吧。” 莫小六倒也机灵,陪着笑道:“多谢参事大人!” 年轻的参事,看向莫老四,道:“你确定他可以?我可是在提司大人面前,下了保票的!” 第1244章 缠头百金,只能算是小场面 莫老四腰板挺得笔直。 “请参事大人放心!” 年轻参事似乎很相信莫老四。 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上下打量莫小六几眼。 “你也算是满门忠烈,值得泰记信任,那件任务就交给你了,可万万不要辜负你几位兄长的期待...” 说完,他挥了挥手。 莫小六正摸不着头脑呢。 什么满门忠烈? 正想着,他忽然看见,原本坐在二楼吃饭的食客,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莫小六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这家酒楼生意火爆,饭菜好吃到,让食客们连花魁都懒得去看了。 闹了半天,全是他们的人! 看着众星捧月般,向楼下走去的年轻参事,莫小六满脸的羡慕。 “四哥,他是什么人?” 莫老四急忙把莫小六的嘴巴捂住。 等年轻参事走下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求了我好几年,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把你带到泰记!在泰记,要谨记四个字,那就是祸从口出,说梦话都要给我仔细考虑考虑,这几年,因为嘴大而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莫小六挠了挠脸颊。 “有那么邪乎吗?” 莫老四紧张兮兮的说道:“这位参事虽然才二十二岁,但在泰记已经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了,他叫刘仁愿。” 莫小六瞪大了眼睛。 “听说,泰记有一个名叫刘仁轨的人,最近风头正盛,总有人传,他是泰记下一任大掌柜!他们的名字这般相仿,难不成是兄弟?” 莫老四摇了摇头。 “刘主事是汴州人,而这位刘参事生在关中,却并非汉人,而是匈奴后裔,两人并没有什么瓜葛。” “不过,刘参事的身份,也低不到哪去,他老子是右骁卫大将军刘大俱...” 莫小六脑子很灵光,虽然不知道长安城里的水有多深,但也清楚,右骁卫大将军这个身份,不是随便说说的。 一个匈奴人,能够坐到这个位置,可想而知,在皇帝眼中有多么的重要。 “对了,刚才刘参事说,咱们家满门忠烈,是什么意思?” 莫老四眼神一黯。 “回头再讲给你听吧,如今你已经算是半个泰记的人了,想要真正建功立业,还需要办好眼下这桩差事才行!” ...... 花魁大赛引起了全城的轰动。 这年头,百姓们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可言。 听说了之后,连周围几个县的人,都纷纷往城里赶。 以前不是没办过花魁大赛,不过,没有多少老百姓参与。 一来,规模小。 无非就是几个青楼联合起来,搞出来的噱头。 地点无一例外,都选在平康坊。 只有富家公子们,才能参加。 光是一个门票钱,就够老百姓们吃用好几年的。 二来,花魁的排名,只看支持者们花多少银子。 所谓‘缠头’,便是这个意思。 缠头百金,只能算是小场面。 这个百金,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百贯铜钱。 而是货真价值的一百斤黄金! 缠头千金,才有资格角逐花魁的宝座! 算起来,长安也有十来年没办过花魁大赛了。 大业年间,更加疯狂,曾有通天富贾,花重金只为搏美人一笑的传闻! 这回就不一样了! 花魁大赛打算在朱雀大街上,搭台子进行。 也就是说,不需要门票钱,老百姓也能免费一堵花魁的风采。 新一期的《致知》上也介绍了。 说花魁大赛比的不光是容貌,还有姑娘们的文采和歌舞能力。 总之,比之前的花魁大赛,有看头得多! 最重要的一点,任何人都有参与的权力! 但凡是拿到现场号码牌的人,都有投票的资格。 不管你是皇帝太子,还是木匠铁匠,都只有一票。 真正做到了公平、公开、公正! 报名的姑娘们也很多。 作为主办方的大唐娱乐集团,来者不拒! 不管是青楼女子,还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只要报了名,就有资格参加。 就算真当了花魁,也不用陪某人睡一觉。 一时之间,还真有不少良善人家的姑娘,报名参加大赛。 今日只是头一天巡城,主要为了达到宣传的目的。 报名期限,会在六天之后截止。 秦怀义在大唐娱乐集团总部,忙的不可开交。 原本,花魁大赛跟李祐没有多少关系。 他的任务,是通过查慧觉,也就是陈硕真,来搞清楚睦州袄教的玄虚。 不过,这几天丢了好几次人,秦怀义和他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秦怀义也懒得管他乐意不乐意,直接把他拽到总部,让他跟着自己干活。 “报名人数已经突破了三百,预计未来几天,人数会增加三倍不止!” “服饰、首饰、妆容用的材料都远远不够,还需要去订上一批!” “老百姓们抢票都抢疯了,咱们派去大街上发票的人,被打晕了好几个,连放票的箱子都被人抢走了!” “预算马上就要花超了,账房那边说,起码需要再追加三万贯的投资!” 一个又一个消息送来,秦怀义和李祐都快吐血了。 好在,以杜悫和青儿为首的主事们,相当的给力。 尤其是青儿,本来就在春风阁待过几年,干这种事情,门清的很。 一条条命令发出去,大赛筹备工作,办得还算顺利。 办公室的房门,第无数次被人敲响。 秦怀义埋首在一堆文件之中,头也没抬,直接道:“进来!” 穿着一身青衣的刘仁愿,施施然走进来。 “提司大人,人手已经找到了!” 秦怀义一怔,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直放光! “可靠吗?” 刘仁愿笑道:“此人的五位兄长,皆在我泰记序列,极其可靠!” 秦怀义把文件,往周围一推。 走到窗户便,使劲拍了几下。 隔壁就是李祐的办公室。 “李祐!咱们找到合适的人,快准备准备,等那人背好资料,就可以再去感业寺闯一闯了!” 第1245章 这就是学渣的痛苦 莫小六不是个文化人。 早年间的时候,倒是上过几天学,可字儿还没认识几个,祸先闯了一堆。 无奈之下,只好退学回家,跟着老爹学手艺。 不过,老天注定了他也不是个做铁匠的料子,手艺没学会多少,倒是承蒙一位江湖高人看重,练就了一副好嗓子。 论唱曲,他莫小六是整个昭国坊的‘头牌’! 可惜的是,这年头,老爷们唱曲没几个人听。 学着青楼里的姑娘们,咿咿呀呀的唱几首伤秋悲月的小调,只会让人笑话。 曲牌、音律,对莫小六而言是老本行。 让他背几首诗,唱几句赋,那是手到擒来。 但若是让他背资料... 朱雀大街边上,某间隐秘的民居之中,莫小六看着厚厚的一摞资料,拽耳挠腮,就是沉不下心来。 在泰记的帮助下,字是认全了。 念也念熟,可惜半行字都没背下来。 眼瞅着一整天的时间都快过去了,莫小六心里也干着急。 这就是学渣的痛苦...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莫老四急吼吼的冲进来。 “背好了没有?上头催了好几遍,就等你了!” 莫小六苦着脸,道:“四哥,我实在是背不下来,要不然...换人吧?” 莫老四勃然大怒, “你在放什么狗屁?参事大人你也见了,保票我也打了,难不成让参事大人把我开革出去?!” “可...可是,我实在是背不下来。” 莫老四走到近前,抬起手,习惯性的要去抽莫小六的后脑勺。 想了想,又把手放了下来。 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若是打坏了,就彻底没希望了。 “打开脑壳子,使劲往里灌!” 莫小六快把头皮挠破了。 见四哥眼珠子瞪得像个铃铛,只好唉声叹气的,重新拿起资料。 “慧觉,俗家名叫陈硕真,睦州人士,师从感业寺住持法圆禅师...” 很简单的资料,被他念出了金刚经的感觉。 念着念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四哥,给爹娘送信了吗?” 莫老四正在给他倒热水,随口道:“我回过家了,跟爹娘说,你在我那住上几天,爹娘倒是挺乐意的。” 莫老四对外的身份,是鸿胪寺的胥吏。 虽说没有编制,也没有品级,但在普通人家里头,已经算是相当有出息的孩子了。 他住在鸿胪寺安排的官舍里,整日跟朝廷官员打交道。 若是能把莫小六也带出来,那这一辈子也能落得个吃喝不愁。 二老当然很高兴。 在泰记当差,就是这样。 很大一批人,都不能对身边的亲友,表明身份。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反倒会白白害了亲友的性命。 莫小六嘟囔了几声,没再多说什么。 这回,他终于能沉下心来,好好的背资料了。 ... 第二天,花魁大赛的报名人数,只多不少。 姑娘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化着精致的妆容,在长安城主干道长安大街上,给大赛当着免费的宣传员。 秦怀义和李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按照计划,报名时间只剩下几天了。 若是无法将慧觉勾出来,那这场花魁大赛,可就白办了。 等到中午的秦怀义,终于失去了耐性,把安排人手的刘仁愿,叫了过来。 “提司大人...” 刘仁愿总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秦怀义跟他没什么交情。 站得高,看得远,如今的秦怀义,身份也不一般了。 不管是家世,还是在泰记之中的身份,刘仁愿都和秦怀义差着几层境界。 “为何还未准备妥当?” 刘仁愿显得有些尴尬。 “回提司大人的话,那人正在背诵资料,想必这一两日,便能开始任务...” “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秦怀义本不想询问这点小事,可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马虎不得。 “那人的五位兄长,皆在我泰记供职,去年,他的大哥和二哥,在朔州为国捐躯...” 刘仁愿将情况说了一遍。 秦怀义恍然,道:“莫家的孩子...” 泰记的人手众多,可兄弟好几人,都在泰记供职的情况,可属实不多见。 莫家兄弟几人,还是有些名声的。 “莫家老大和老二的牺牲,本应赐予莫家蒙荫,最少也是个八品的候补,可莫家的其他几人,却执意建功立业,不肯接受蒙荫,恰好提司大人交代,要找会唱曲的男子,属下便想起了他...” 秦怀义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许多。 莫家为泰记,为大唐立下的功绩,有目共睹。 这些面子,还是要给的。 “也罢,将莫家那人带来吧,我和李祐亲自教导于他,也算是,给莫家一个交代...” “是!” ... 一夜未眠的莫小六,稀里糊涂的又被带到了平康坊。 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唐娱乐集团总部,那考究的装潢,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低头!别瞎看!” 走在前边的莫老四,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不时的提醒几句。 来到大掌柜的办公室外,刘仁愿早已在此等待了。 和上次不同,刘仁愿的态度,变得热络了许多。 “提司大人吩咐,小六子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莫家两兄弟都是一怔。 尤其是莫老四。 他是刘仁愿的直系下属,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刘仁愿这般模样。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莫小六送进去之后,莫老四紧张兮兮的凑到刘仁愿身旁。 “参事大人,难道出了什么事?” 刘仁愿笑容满面的说道:“这回,你莫家可是走了狗屎运了,提司大人已经将请功的文书,递到了总部,说是就算这桩差事办不完,也给你家一个七品的候补名额!” 莫老四瞪大了眼睛。 “真的?!” 泰记的品级,和朝廷官员的品级不是一回事。 那是真正能父传子,子传孙的‘遗产’! 而且,在领泰记补贴的同时,还能领朝廷的俸禄! 这意味着,莫家就要出头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早上我眼瞅着提司大人,在请功文书上签的字!” 刘仁愿的笑容,变得浓郁了几分。 “这都是你们应得的,至于这个名额放在谁身上,你们兄弟几个自己看着办。” 第1246章 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长安城中,像莫小六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兄究竟经历过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从小在温室之中长大,没有从不曾历经磨难。 他们的父兄,把他们保护的太好,却一直给他们灌输着,精忠报国的思想。 但凡有机会报效朝廷,就会拼命抓住这根绳索,死都不放手。 相对的,他们也缺乏一种,叫做坚持的信念。 遇到挫折的时候,很少选择放弃,却会严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其实,秦怀义就是这种人。 不过,和莫小六不同的是,秦怀义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中,经历很多事情。 周遭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在刻意磨砺着他的性子,让他得到了极其迅速的成长。 因此,秦怀义相当理解莫小六的心态。 看着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的莫小六,秦怀义始终报以善意的微笑。 “不必紧张,如今的你,还算是泰记的编外人员,等完成了这件任务,组织上可以考虑,将你转正。” 打鸡血的作用很好,莫小六的心态,明显松弛了几分,只是还显得有些紧张。 一开始,他还以为跑到这里,是接受惩处来的。 他四哥说得很明白,一夜时间,要把资料背的滚瓜烂熟。 而现在,他背了连三成都不到。 “大...大人,小的没用,若是您再给小的一天时间,应该...应该能背下来。” 秦怀义呵呵一笑,道:“不必着急,咱们还有些事情,先吃饭吧。” “啊?” 莫小六没反应过来。 吃饭? 秦怀义走到旁边的小圆桌上,掀开罩帘。 里边放着几样小菜,还有两壶没开封的酒。 “坐,别客气。” 莫小六稍显局促的说道:“大人,我师父说了,不让我饮酒,饮酒毁嗓子...” 秦怀义一拍脑门。 “我倒是把这茬忘了...” 他让刘仁愿找的,就是唱曲唱的好,外加身家清白,值得完全信任的人。 “那咱们便不饮酒了,光吃菜!” 莫小六拘谨的坐在秦怀义对面,不敢动筷子。 “天香楼的美食,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秦怀义笑着把筷子,送到莫小六手中。 他的脑海之中,不禁回想起,昨天去柳家大宅之时,柳白交代的话。 “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特意安排了这顿饭。 莫小六这个看似平常的人,在针对慧觉的计划之中,作用是无法取代的。 身家清白,会唱曲,手脚利索的人,虽说不好找,但凭借泰记的本事,迟早能找到。 作为泰记的提司,总不能没有自己的心腹。 秦怀义对莫小六的印象不错,决定好好培养他一番。 三分是看重他这个人,七分倒是出于,对莫小六那五位兄长的信任。 至于缺点,总是可以克服的。 哪怕克服不了,也不算大事。 就像柳白教导的那样,‘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秦怀义觉得,莫小六还是有几分潜质的。 “你可知道,此次专门找你来,是为了做什么?” 莫小六看过慧觉的资料,加上莫老四的吐露,猜也猜到了。 “小人的任务是,引导慧觉参加花魁大赛!” 秦怀义笑道:“那你该如何引导她?” 莫小六想都没想,立刻答道:“小人乃是淮南道与江南道交接之处,睦州桐庐县人士,早年间天下大乱,父母皆冻饿而死,自小乞讨而生,因受当地差人欺辱,奋起反抗,杀了胥吏,逃至关中!” 秦怀义夹起一片藕,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你为何逃到关中?” “关中乃是大唐要害,睦州官府不敢在长安,大肆抓捕小人!” “那你有为何来到感业寺?” 莫小六深吸了一口气,眼圈忽然红了。 “只因身无分文,担心沦落到父母的下场,无处可去之下,遁入感业寺,想我堂堂五尺男儿,却不得不做女儿家装扮,只为留的一条性命...” 看到莫小六的表演,听完他这番话,秦怀义哈哈一笑,道:“你这不是背得挺熟练吗?” 莫小六一愣,瞬间出戏。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我他娘的是怎么背下来的?” “有志者,事竟成,你不要因为内心的惶恐,而忘记自己的能力!” 莫小六‘蹭’的一声站起来。 这回,眼圈是真的红了。 “我真的可以!” 秦怀义见他把筷子打翻在地,又给他递了一双。 “心态放平和,泰记的密探,最忌讳的便是心神波动,这方面,你还要像你四哥多学习学习,明日正午,你直接去感业寺外等候,有人会在那里接应你。” ... 花魁大赛进展顺利,在吸引全城百姓目光的同时,朝中也有不少人正在关注着一切动向。 尤其是把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都推给李承乾,自己整天逍遥快活的老色魔,李二! 他是最关注花魁大赛进展的人。 短短两天时间,《致知》上关于花魁大赛的独家版面,快被这个老色魔翻烂了! 坐在紫宸殿里,李二捧着一碗自己亲手撕好的羊肉泡馍,一边搅合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柳白这小子不够厚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都不知会朕一声,朕去信问他,大赛有没有内幕,这厮竟然把朕派去送信的人,打了一顿...” 坐在一旁,正在欣赏四份刺绣的长孙皇后,不禁翻了个白眼。 “您呐,有时间不如帮臣妾,一同挑挑这四份刺绣,选出好的来,以后承乾可就不愁没衣裳穿了。” 李二撇了撇嘴,把羊肉泡馍放到一边。 “光会刺绣有什么用处?依朕看,不如发给她们四个一人一把刀,砍杀上几顿,谁活下来,谁就是太子侧妃!” 长孙皇后再次翻了个白眼。 承乾能顶事之后,皇帝真是愈发的不靠谱了。 “去去!回你的宣政殿去,当爹的不为孩子考虑也就罢了,莫要耽搁当娘的操心!” 不多时,李二端着一碗羊肉泡馍,溜达出紫宸殿。 “真是怪事,不就是个太子侧妃吗?观音婢为何如此重视?” 李二发着牢骚,向宣政殿走去。 刚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 “也不知承乾在做些什么...” 李二嘿然一笑,羊肉泡馍也不吃了,随手交给身后的刘瑾,往两仪殿的方向走去。 第1247章 当了近十年皇帝,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两仪殿已经归李承乾所有了。 有时候处理政务太晚,李承乾干脆就住在两仪殿之中。 这在历代王朝之中,可是头一遭。 按理说,到了晚上,皇宫之中十二岁以上的雄性生物,就只能是皇帝一人。 皇子们到了岁数,也要搬出宫去居住。 这是为了保证,皇帝的权威,以及皇室直系血脉的纯正性。 从头数到尾,在宫里给各位皇帝戴绿帽子的事情,可着实不少。 一开始,李承乾住在两仪殿,还遭到了以御史台为首等众多官员的抨击。 参奏的折子,像雪片一样,‘哗啦啦’的往紫宸殿和宣政殿飞。 不过,这些折子无一例外,全都被李二黜落了! 当了近十年皇帝,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好不容易太子能顶事,李二巴不得他成天成宿都待在两仪殿里,帮着自己看奏折。 若非皇帝瘾还没过去,李二退位当太上皇的心思都有了! 对他而言,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天生的好战分子,总希望战事一刻不停。 敌人最好杀进长安城,跟他们打巷战才有意思! 来到皇宫中轴线上的两仪殿,李二很没有形象的扒着门框,偷偷往里边看了一眼。 龙椅下,是李承乾的办公桌。 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李二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个臭小子,竟然敢懒政?” 身后的刘瑾,一阵无语。 他这个一推四五六的皇帝,还好意思说李承乾懒政? 悄悄走进两仪殿,才发现,李承乾在后殿之中。 “刘瑾,去瞧瞧太子在干什么!” 李二低声吩咐了一句。 刘瑾只好蹑手蹑脚的来到后殿的大门旁。 往里一冒头,又立马缩了回来。 似乎是没看清,刘瑾再次一冒头。 很快,刘瑾回到李二身边,小声道:“陛下,柳公子来了!” 李二眼睛明显一亮! 他的日子过得,都快闲出鸟来了! 整天想出宫溜达一圈,奈何一提出宫的事情,以魏征为首的大臣们,就要死要活的。 柳白来了,乐子不就来了? 李二冲刘瑾扬了扬下巴。 刘瑾心领神会,小跑到大门口,清了清嗓子。 “陛下驾到!” 李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大步走进后殿之中。 进来之后,却发现,李承乾和柳白面对面坐在软塌的矮桌左右,面色严峻,好像没听见刘瑾的通报声。 跟在他身后的刘瑾,有点担心,正要再次通报一声。 李二却冲他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好奇的李二,凑到近前去,想要看个究竟。 是什么事情,让柳白和李承乾的心思全都飞了? 只见,中间的矮桌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白纸。 纸上,用素描的手法,画着一位位姿色不凡的姑娘。 也有七八张素描,摊在桌子上。 这种绘画方式,以柳白为开端,经阎立本的大力推广,早已成为了国朝的风尚。 展子虔的仕女图,都要往后让一让地位。 柳白和李承乾,正在仔细的甄选着。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两人正在心忧什么国事。 “朕看好甲字七号!” 李二的话,吓了柳白和李承乾一跳。 李承乾赶忙站起来。 “参见父皇!” 李二摆了摆手,拿起甲字七号的素描,‘啧啧’几声,道:“这姑娘面熟的很,不知在哪里见过。” 柳白把桌子上摊开的素描,全都归拢起来。 “陛下当然见过,这姑娘是皇后的外甥女,南安县侯张琮的长女,张怡。” 李二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怡儿也参加了花魁大赛?!” 在李二的观念之中,参加花魁大赛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长孙皇后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一个嫁给了赵州刺史王韶,一个嫁给了南安县侯、睦州刺史张琮! 既然是长孙皇后的外甥女,那么也就是李二的外甥女。 大小也是皇亲国戚! “张琮的性子,肯让怡儿参加花魁大赛才有了鬼,莫不是你...” 李二不禁为连襟担心了起来。 同时,看向柳白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八成是柳白用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威逼张琮妥协。 李二很了解这位连襟,性子古板到了极点,都快赶上魏征了。 柳白无所谓的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逼张琮,都是他主动的。” 李二眉头紧锁,旋即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的心,可没柳白那么大。 他急忙解释道:“父皇,张琮身为睦州刺史,有失察之嫌,孩儿也是给他机会,若是怡儿表妹能立下功勋,依照大唐律例,可免除张琮的罪过!” 李二一愣。 “失察?睦州在江南道和淮南道交接处,安稳得很,能出什么岔子?” 李承乾朝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慧觉的事情,终究跟他选太子侧妃有关。 让他来解释,显得有些不妥。 两人说话的时候,柳白早就把素描画像都收拾好了。 这些姑娘,千万不能让李二这个老色魔看去。 要不是长孙皇后有手腕,这货能把姑娘们全都收进后宫! 张怡算什么? 李二连弟妹,连大表婶,都好意思收进皇宫。 还在乎一个外甥女? “自己看吧,张琮的失察之罪,着实不轻,几百个袄教信徒进入睦州,他连一丝一毫的察觉都没有,到头来,竟然连官仓都丢了好几座,百姓死了近千人...” 李二脸色骤变。 几乎是抢过柳白手里的文书,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 下一刻,李二勃然大怒! “张琮这个睦州刺史是怎么当的?!刘瑾,传朕旨意,速速将张琮...” 不等李二说完,李承乾急忙阻拦。 “父皇且慢!” 第1248章 朕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李承乾向李二说明原委,李二眨了眨眼睛,怒气消了不少。 柳白太了解李二了,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没听懂。 想来也正常。 操心了一辈子国家大事,李二的脑回路,已经习惯了从全局的方面考虑问题。 他最崇尚的一句话,就是‘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让他瞬间明白,这种小打小闹的阴谋诡计,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柳白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能直接杀了慧觉,或者说陈硕真吗?” 李二摇了摇头。 显然是不能直接杀了陈硕真的。 说白了,陈硕真不过是个小人物。 哪怕柳白知道,陈硕真是历史上的一代‘女皇’,也没多把她当回事。 整体来看,那厮无非就是个女土匪罢了。 不过,睦州之乱,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袄教数百信徒作乱,不叫什么大事。 死了千八百个普通百姓,也不至于让朝廷头疼。 前几年死的人,多了去了。 也没见哪个朝廷官员吃不下饭去。 真正重要的,是那件事足足发生了两年,直到前几天朝廷才得到消息! 甚至,连泰记知道消息的时间,都不比朝廷早多少! 这就很严重了。 泰记暗桩,遍布天下,能够瞒过他们的耳目,可想而知,某一些人在睦州,有多大的势力! 简单来说,陈硕真只不过是一个媒介。 这条媒介断了,那就很难找到,睦州背后的真相! 所以,陈硕真不但不能杀,反倒要好好保护。 若是让她成为花魁,自然会受到全天下百姓的监督! 那便意味着,她将失去隐私,失去自由。 所谓‘星’,赚得就是这份银子,没什么可冤的... 而让陈硕真成为花魁,也不过是柳白的突发奇想罢了。 谁让她,正赶上大唐娱乐集团成立呢? 让秦怀义先拿她练练手,以后对付倭国的时候,也能更顺当一些。 “当然不能杀,杀了她,怎么摸清楚睦州的底细?” 李二的回答,正好说中柳白的心思。 要不怎么说,李二能当皇帝,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第二个问题,杀了陈硕真,有什么好处?” 这回,李二有些犹豫了。 换作从前,面对这样的人,他肯定是要杀之而后快的。 早年间,前隋大乱的时候,女土匪、女山大王可一点都不少见。 尤其是江南沿海一带,拿着鱼叉子,纠集起几十号乡民,敢当街抢劫官兵的女土匪,有名有姓的就七八个! 李二在云定兴手下当校尉的时候,没少去剿匪,女土匪更是杀了不少。 不过现在... 跟柳白学的,走在大街上,不捡钱就算丢! 没好处的事情,李二是死活都不会再去干的。 反正泰记已经将陈硕真严密监控起来了。 杀不杀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 既然如此,为何不利用一二? 李二真正想不明白的是,柳白如何从陈硕真的身上,榨出油水? 柳白一拍手,道:“这就对了,既然还有好处,为何要杀了她?反倒不如,将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李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目光变得有些暧昧。 “莫非你...” 一个尼姑,能有什么价值? 除非,长得漂亮... 李承乾颇为兴奋的说道:“父皇,那陈硕真长得还真挺不错,若是蓄起长发,定是个大美人!” 这下子,李二看柳白的目光,变得更加暧昧了。 “我柳某人口味还算清淡,不像有的人...” 李二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听出柳白这是在揶揄他。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天下间比他自己口味更重的,估计没几个了... 柳白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将陈硕真,和倭国计划勾连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对面这对父子的脸色,都变了! 李承乾眼中满是兴奋。 李二眼中更是精光闪烁! 一提起倭国,就像戳中了这对父子的嗨点一般! 也只有在场的这三个人才知道,倭国真正的价值是什么! 李承乾沉沉一笑,道:“所以,柳大哥你才会入宫来,问我陈硕真的模样如何?” 柳白点了点头。 “你也说了,陈硕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比细川御镜都要高上一个档次,那么,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李二的动作,从摸胡子变成了捋胡子。 老淫棍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朕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旁的倒是没什么,有一件小事,还望陛下应允!” 李二一怔,问道:“何事?” 柳白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折子。 “若是让承乾来批示,未免显得有些不够郑重,莫家堪称满门忠烈,望陛下予以赏赐!” 李二疑惑的打开折子,一看之下,顿时呆若木鸡! “我大唐,竟有这样的英烈?!” 李承乾也好奇的伸过脑袋,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莫家兄弟六人,四人都在泰记供职,对外身份不一,老大战死于长安,乃是亲手捉拿罗艺的人之一!” “老二战死于儋州,就是他,带来了倭国山背大兄王纠集大军奇袭岭南的情报!” “老三对外乃是柳家商队的大伙计,前年战死在西域,曾于高昌国,拼死传送情报,促成大唐与大食的合作!” “老五并非泰记编制,但就读于书院医学院,年前为救助渭州百姓,不惜以身试药,如今还躺在书院,不知能否救活...” “如今留下老四和老六,其中老四乃是泰记小校,老六也即将进入泰记供职...可怜那莫家的老夫妻,至今仍不知道,那几个儿子的去向,只当他们忙于差事...” 柳白说话间,李二已是虎目发红。 李承乾更是眼眶带泪! “满门忠烈!满门忠烈啊!” 李二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这便是我大唐子民...” 他闭上双眼,沉声道:“刘瑾,传朕旨意,莫家战死之人,策勋八转,追封为上轻车都尉,第五子无论生死,封为朝议郎,皆可荫三代,封莫家兄弟之母,为八等安人,另赐朕亲书门匾一块,三品以下官员,见此匾,当下马作揖!” 他想起莫家夫妇还不曾得知,儿子战死的消息。 犹豫了一下,道:“命礼部择一良日,朕亲自前去拜会莫家二老。” 第1249章 一代女皇,换三十五万贯,貌似也值得了 从皇宫出来之后,等在丹凤门外的黄巢,立刻迎了上来。 他一边把手里的热毛巾递给柳白,一边紧张兮兮的问道:“少爷,成了吗?” 柳白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擦了擦手,这才道:“成了!” “太好了!” 黄巢重重的一挥拳头。 “如此以来,我也算是,能告慰莫家几兄弟的在天之灵了!” 两人朝家里溜达。 很快,就回到了家门口。 站在门槛外,柳白稍稍迟疑了一下。 “泰记还是要尽快建立起内部的奖惩机制,至少,一年以内要适应泰记的体系!” 黄巢嘿然一笑,道:“朝廷里的那些人不够厚道,听老钱说,他们百骑司的人战死,朝廷补给的银子,都不够买头驴子,好在咱家厚道,属下正打算将再把补偿的规格,往上提一个档次!” 柳白点了点头。 从王守仁这第一位锦衣卫大统领,到黄巢担任泰记大掌柜的第四个年头,泰记的改革,从未停止过。 一个组织,想要运行的长久,就要不停的发现适合自己的发展体系和奖惩机制。 在这一点上,泰记做的并不算好。 就像黄巢所说的,钱世安所统领的百骑司,若是因为意外而死,朝廷的补偿款,都不够买头驴子的。 那可是一条人命! 说起来好笑,百骑司的阵亡补偿,还是最高的。 十二卫的情况,和百骑司相当。 而地方府兵的阵亡补偿,连只羊都买不起! 即便大唐的国库充实,地方年年有所盈余,这种现状,依旧改变不了。 军权掌握在军方手中,财权掌握在文官之中。 这是一种天然的对立性博弈,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即便房玄龄他们这种,和军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文官集体,也束手无策。 为此,柳白只有从自家拿银子。 说一千道一万,柳家的发展,离不开泰记! 莫家兄弟的事情,只是柳白用来触动李二的一根绳索,一根撬棍。 如果那些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无法做到后顾之忧,光靠爱发电,是绝对不行的。 哪怕是当今的大唐,儿郎战死,父母饿死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必须将莫家兄弟的事情,树立成典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现状会得以改变。 回到家里,柳白走到书房。 一如往昔般,墙壁上挂着一张硕大的图纸。 在进行某项计划的时候,柳白已经习惯了去画树状图。 尤其是人物关系,都要串联起来,思路才能清晰。 在这种图纸上,倭国的人物,占据了主要位置。 旁边,则是三个小字。 陈硕真! 若是秦怀义和李祐在场,定会万分疑惑。 陈硕真的名字,竟然会和细川御镜连在一起! 两人的下方,又各自引出一条线。 另一端,连着一行小字。 三十五万贯... “一代女皇,换三十五万贯,貌似也值得了...” 柳白喃喃自语。 他观察了树状图一会儿,拿着炭笔,又在陈硕真的名字下,加了一个括号。 括号里,写上了‘莫小六’的字样。 ... 都说人生如戏,重在演技。 有的人演戏,无非是兴趣罢了。 运气不好的,赚几个糊口的银子,运气好些的,一夜成命,从此衣食无忧。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演技不好,是会送掉性命的! 陈硕真的身手究竟怎样,根本就不用去查。 毫无疑问,杀死骨瘦如柴,没有半点身手可言的莫小六,绝对轻而易举! 如果,真的被她识破,那么莫小六死定了! 说不准,还会连累感业寺之中的尼姑们。 尤其是法圆禅师,她可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因此,在进入感业寺之前,秦怀义和李祐,为莫小六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大唐娱乐集团的十位主事,集体出动。 甚至,还请来了已经升任两仪殿从六品侍御史的上官仪! 只为将今天这场戏的剧本,完善一些... 皇宫掖庭局内侍所,是距离感业寺最近的一处地点。 小满帮着众人打开一个大房间的门,众人鱼贯而入。 纷纷落座之后,上官仪信心满满,走到正中央。 “在当今陛下和太子,以及柳家主人的英明领导下,我上官仪担任此次演出的导演,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正在换装,往身上挂血囊的莫小六第一个举手。 “导演!我有话说!” 上官仪对莫小六的态度很热络。 好歹是男主演,当然要客气点。 “小六子,有话尽管说!” 莫小六眯着眼睛,让化妆师给自己上眼妆。 “挂个血囊也就罢了,为何要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官仪呵呵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想要演好一场戏,妆容是不必可少的,这就跟戏服是一个道理,不同的妆容,会给观众带来不同的演出效果,你虽说瘦了些,但一看之下,吃的就不错,难民可没有这般模样的!” 莫小六‘哦’了一声,再无异议。 化妆师是从春风阁请来的好手,在她的操作下,很快,骨瘦如柴的莫小六,变得脸色蜡黄,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上官仪拍了拍手,道:“今日咱们的观众只有一个,她信了,这场戏就算圆满成功,剩下的都要看小六的个人表现,各部门好好准备一下!” 众人齐声称是。 称心穿着一袭漂亮的白色衣裙,兴冲冲的跑过来。 “导演,您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上官仪打量了他几眼,道:“不错!俗话说的好,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不过你的嗓音还要改变一些!” 他一扭头,道:“顾问呢?” 小满大大咧咧的走出来,把称心拉到一边,练嗓子去了。 想当年,他凭着一手学说话的本事,帮着柳白和李承乾,扳到了偌大的裴氏。 今日特意给上官仪请来,做台词顾问。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上官仪一声令下,众人‘呼啦啦’的鱼贯而出。 很快,来到了感业寺外。 男一号莫小六‘蓄势待发’,只等着唯一的观众入场了... 第1250章 你从哪找来的这三块料? 慧觉,或者说陈硕真,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感觉寺里气氛有点不对。 往常寺里的姐妹们,几乎都不怎么交流。 在这里的,要么跟她一样,是从外地逃难而来,被主持收留的,要么是前朝逃得性命的贵女。 想交流,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的。 这也是陈硕真对感业寺真正放心的缘故。 尼姑们不光是相互之间不交流,跟外人几乎也没有任何联系。 只有皇后和太子,隔三差五的遣人送点吃用之物。 想必,过一段时间,皇家的人就会把感业寺忘了。 可为何今日,寺里的姐妹们,开始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院子东边,两个小尼姑一边扫着地,一边闲聊,偶尔还能听见笑声。 佛堂后,四五个尼姑正在准备做饭用的干柴,貌似也挺热闹的... 陈硕真虽然才十五岁,但从小见惯了生生死死。 她在危难之中,练就了一身本领的同时,也养成了一种极其敏锐的嗅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不是有人泄露了我的身份?” 陈硕真想到这种可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也时长懊恼,前几天太子来的时候,表现得有些过了。 皇后可不是寻常角色。 连自家的师傅法圆禅师,都看出了自己的想法,皇后能看不出几分玄虚? 好在,近来宫中还算太平。 陈硕真决心,好好去查一查! 来到门口,有心跟那两个扫地的小尼姑搭讪。 无意间,朝外边瞥了一眼,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门外,何时多了一个窝棚? 窝棚全用油纸包着,看不见里边有多少人在。 莫非... 陈硕真压抑住心中的恐慌,立刻冷静了下来。 “智觉,智空!” 两个小姑娘急忙放下扫把。 “慧觉师叔!” 陈硕真点了点头,指着外边道:“那是什么?” “寺里有一位师妹染了风寒,昨日皇后娘娘特意派了太医,怕染给住持师祖,便安置在了外边...” 陈硕真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确听说,寺里有人感染了风寒。 按照皇后和太子对师傅的感激程度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方才,你们二人在聊些什么?” 两个小尼姑对视一眼,脸蛋有些发红。 “弟子方才在聊,长安城里的花魁大赛,听皇后娘娘派来送药的老嬷嬷说,花魁大赛可着实热闹,弟子从小在寺里长大,从不曾见过...” 陈硕真心下了然。 或许,她是感业寺之中,消息最灵通之人了。 当然也知道,长安城举办花魁大赛的事情。 对此,她是极其不屑的。 外地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长安城却醉生梦死,整日弄些玄虚。 这种狗朝廷,不推翻,还等什么? “出家之人,心性第一,若是向往外边的繁华,不如尽早还俗去!” 陈硕真冷冷的训斥了几句,两个小尼姑噤若寒蝉。 “弟子知错了,求师叔恕罪!” “下不为例,日后莫要再议论此事!” “弟子醒得了...” ... 感业寺外! 一大群人挤在窝棚里。 莫小六紧张的快窒息了! 汗水哗哗的往下流,才上好的妆,全都花了。 春风阁的化妆师,不得不重新给他上妆。 总导演上官仪,站在一边给莫小六做心理工作。 上官仪这张嘴,丝毫不在李义府之下。 那是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 不须片刻,莫小六已经是心如止水。 上官仪估摸着,若是李义府在此,莫小六就能立地成佛了。 好在柳白不在。 若是柳白在这,轻轻‘推’上一把,莫小六能直接成佛祖! “导演,观众已经注意到咱们这边了,是不是可以立刻开始?” 莫小六的兄长莫老四,亲自担任场务工作。 上官仪皱了皱眉,道:“如此好戏,秦怀义和李祐为何不来?” 莫老四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燕王殿下和提司大人说,来感业寺容易有心理阴影,让导演全权主持大局便是!” 上官仪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多想。 他把双手,按在莫小六的肩膀上。 “小六子,这场戏一定要自然,咱们上百号工作人员,围着你转,万万不能露怯!” 莫小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导演,我准备好了!” 上官仪重重的一点头。 “来人,给主演上行头!” 一大群人围过来,七手八脚的给莫小六套衣服。 旁人倒还没什么,一旁正在欣赏自己指甲的称心,看到穿上一袭裙装的莫小六,眼前顿时一亮! 上官仪肆意得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当女人的潜质!” 莫小六天生瘦弱,脸上的线条很柔和。 骨相也是出奇的好。 怪不得,总有人怀疑,他不是莫家的亲儿子。 瞧瞧莫老四那五大三粗的样子,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 莫小六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配合上他那一脸娇弱的妆容,更显得楚楚可怜。 “四哥...” 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小六已经换成了女声。 莫老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一震。 “小六,你...” 他急忙背过身去,缓了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 上官仪憋着笑,摆摆手,道:“各部门准备了!本导演数三二一!” “三、二、一!开始!” 莫小六率先冲出去,刹那间,脸上已经换上了惊恐交加的神色! “小娘子慢点跑!” “哥哥带你去快活快活!” “这小腰,手感着实不错!” “哈哈哈!” 作贵公子装扮的龙套甲乙丙,从巷子拐角处冲出来,在感业寺门口,将莫小六围了起来。 看到龙套甲乙丙那几张脸,导演上官仪顿时喷了! 他转头看向莫老四。 “你从哪找来的这三块料?” 莫老四苦着脸,道:“三位大人强力要求出演,小的哪有拒绝的资格?” 只见,三个纨绔子弟,赫然是李义府,张柬之,以及来济... 身高力状的来济,直接把莫小六给抱了起来! “小娘子,跟着本少爷从此吃香喝辣,有你享福的时候!” 还不等莫小六扯着嗓子喊救命。 陈硕真忽然从感业寺里冲了出来。 “住手!” 第1251章 姐姐救我 陈硕真一出来,窝棚里,以上官仪为首的各部门工作人员们,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场戏好不好,就看现在了! 从资料上看,陈硕真对男人充满了厌恶。 最爱打抱不平,为女子出头。 总导演上官仪,在与出资方柳家,以及联合制作人秦怀义和李祐的‘合谋’之下,精心写出了一个故事。 也就是,莫小六一直在背的‘资料’。 这出戏,务必要做到精准无比。 但凡出一点疏漏,陈硕真就会像泥鳅一样,钻进土里,再也揪不出来。 至于莫小六的安全... 这么一大群人在呢,还担心出事? 笑话! 感业寺周围看似平静,实际上早就被泰记的高手们围起来了! 陈硕真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 跑到长安,来跟大人物们耍心眼,是陈硕真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主演的素质还可以,就是这几个龙套,没有表现出戏本里的骄横,无赖和流氓的程度,倒是绰绰有余...” 导演对莫小六的演出,尤其是脸上那惊恐交加的设色,表示了肯定。 莫老四紧张兮兮的说道:“导演,要不是把几个龙套替换下来?我们有几个泰记的兄弟,可以随时顶上去!” 上官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看,陈硕真就要出手了!” 窝棚里的人,不敢再发出丝毫动静。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陈硕真,距离窝棚只不过七八步的距离罢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窝棚里藏着一大群人! “呦呵!还有一位小娘子!” “这般模样出家?岂不是暴殄天物?” “小娘子,给少爷我当个妾如何?” 三个龙套口中花花,来济仗着身高马大,上去就要摸陈硕真的脸。 李义府和张柬之可不敢这么敢。 就凭他们俩这小身子板,说不定一过去,就会被陈硕真剁了! 毕竟,陈硕真冲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来济有心试试陈硕真的身手。 他虽不似薛礼,有着足以比肩老一辈名将的武力,却也不是白给的。 家学渊源,加上书院这么多年的辛苦,若是小心一些,来济还是相当给力的。 刷—— 可陈硕真一出手,吓了他一跳! 那把菜刀,化作一道寒芒,径直朝着来济的膀子砍来,没有留丝毫余地! 来济瞳孔蓦得一缩,整个人立刻向后退去。 虽然躲开了,但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小尼姑,好狠的手段! 换做旁人,这条膀子铁定会被削下来! 李义府和张柬之的眼中,闪过一抹后悔之色。 没想到,演场戏还有性命之忧... 不过,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来济吞了一口唾沫,道;“想不到,你这小娘子还挺狠毒!” 莫小六抓住机会,用女声对陈硕真喊道:“姐姐救我!” 李义府和张柬之终究是新人。 莫小六这一喊,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将莫小六拖住,做势要拽他的衣服! “姐姐救命!” 陈硕真好像特别看不得这种场面。 一刹那之间,眼睛都红了! 刷刷! 她拎着菜刀,一顿砍瓜切菜。 来济心中叫苦不迭。 只好拼了命的躲闪。 “你们两个该死的劣货,还他娘的不过来帮忙?!” 李义府和张柬之的心眼鬼着呢! 见陈硕真将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哪敢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眼珠子同时一转。 稍微强壮一点的张柬之,直接将莫小六抗了起来,掉头就跑! 只要离开感业寺门口,就有理由召集‘恶仆’了! 莫小六不停得喊救命。 陈硕真心中大急。 顾不得来济了,紧走几步,朝着张柬之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扭脸,就拐进巷子角,不见了。 窝棚里的上官仪,立刻冲出来。 “快快!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撤!都撤走!” 哗—— 人们一窝蜂的冲出来。 七手八脚的将窝棚拆了,一眨眼,原地就空了。 李义府和来济算是演完了这场戏,两人心中都有些后怕。 太草率了! 想都不想就过来当龙套,差点就死在这!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一会儿观众回来,非剁了你们俩不可!” 两人闻言,拔腿就跑。 不须片刻,感业寺门口,已是空空荡荡。 ... 陈硕真一直追出去两条街,还未发现张柬之的踪迹。 倒是有不少武侯,发现了她手中的菜刀。 陈硕真心中发狠,将菜刀扔了,一跃上了房梁。 穿屋跃脊之下,很快便发现了张柬之的踪迹。 “登徒子,哪里走?!” 陈硕真大喝一声,从房顶上落下来。 正拦在张柬之身前! 张柬之‘呜哩哇啦’的怪叫几声,拼尽全力将莫小六,丢向陈硕真。 陈硕真急忙将莫小六接住。 再抬头一看,哪还有张柬之的踪迹? 正要去追,莫小六忽然道:“姐姐救我...” 陈硕真以为她吓坏了,正要把她放下,继续去追张柬之。 还没动作,猛地发现,莫小六的衣裙下,忽然殷出了血迹! “不好!” 陈硕真吓了一跳。 她急忙将莫小六懒腰抱起来。 “还挺沉...” 陈硕真来不及多想。 瞧这‘姑娘’的出血量,怕是受伤不轻。 陈硕真不会给人治伤,倒是感业寺的主持法圆禅师,医术不凡。 快步回到感业寺,陈硕真叫来几个人,将莫小六送到了法圆禅师的禅房内。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眼瞅着莫小六进去,陈硕真这才反应过来。 门口的窝棚呢? 她心里没来由的一寒。 三两步冲出去。 发现不仅窝棚没了,原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时候,恰好一个小尼姑,拎着个菜篮子走出来。 “智音?你的风寒好了?” 智音把篮子放在地上,双手合十,道:“见过慧觉师叔,弟子的风寒已经好了...” 陈硕真这才放下心来。 “日后要多多主意身体才是...” “多谢师叔关心!” 第1252章 等待两天,终于有了结果 莫小六站在法圆禅师的禅房之中。 身前这位老尼姑,似乎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哀伤。 就在刚才,莫小六已经跟法圆禅师,讲明了真相。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法圆禅师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若是禅师不愿看到慧觉受处置,在下自当向上头阐明真相!” “莫公子...” 法圆禅师幽幽一叹。 莫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漂亮的衣裙,心里头格外的别扭。 “若是慧觉,真致使睦州生灵涂炭,那么接受惩罚,也是应有之义,只是她与贫尼朝夕相处数年之久,贫尼心中难免不忍...” 说着,法圆禅师又是一叹。 “那禅师的意思...” 法圆禅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深知,此间种种皆与柳家主人,有偌大的干系,还望莫公子达到目的之后,安排柳公子与贫尼见上一面。” 莫小六挠了挠头。 他就是小杂兵而已,能见到秦怀义和李祐,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换做旁人,他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听说法圆禅师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若是糊弄他,以后会不会被太子找后账? 他想了想,道:“那在下尽力便是,这几日,还望禅师予以配合。” 法远禅师点了点头,道:“贫尼自当尽力!”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外边忽然传来了陈硕真的声音。 “师父,慧觉求见!” 吱呀—— 陈硕真说完,直接推开了门。 这对师徒,早已经撕破了脸皮,通报是彰显尊重的举动,对她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陈硕真进门,见莫小六好端端的站着,顿时惊喜道:“呀!这位妹妹已经痊愈了?” 莫小六换了女声,用女子的叉手礼,道:“多谢这位姐姐...” 陈硕真上去拉住莫小六的手,笑道:“妹妹何必客气?若是那些登徒子再来,把他们打跑便是!” 莫小六的脸一红。 看着陈硕真拉住自己的手,一时间不知是该挣脱,还是继续拉着。 他这辈子,头一回跟女子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师父,这位妹妹的伤...” 法圆禅师淡淡的说道:“他的伤已无大碍,莫要沾水便是了。” 莫小六很想冲法圆禅师伸大拇指。 不沾水就不用洗澡,让露馅的几率,小了很多。 与此同时,莫小六又不禁有些可惜。 洗澡...多好的个机会,就这么没了... “多谢师父!” 陈硕真拉着莫小六,道:“感业寺虽在皇宫外苑,但一向没有什么护卫,又正赶上礼佛烧香的人多了些,那些登徒子说不得还会在外边逡巡,这几日妹妹就留在寺里住着吧!” 莫小六微微臻首,道:“多谢姐姐。” ... 就像陈硕真说的,感业寺虽在皇宫外苑,但大门洞开,戒备一点都不森严。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日,长安的百姓们,可以随意进出。 只不过,能进寺里的,都是女香客。 男子是绝对不允许进来的。 莫小六心安理得的在感业寺之中,住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真正的任务,现在才开始。 两天的时间,他跟陈硕真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听说莫小六也是睦州人,陈硕真心中难免会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事实上,感业寺已经完全落在陈硕真的掌控之中。 法圆禅师等同于被她,软禁在了禅房之中。 上午有香客来礼佛,莫小六就换上一身僧衣,当个带发修行的女居士。 下午,不用他主动邀请,陈硕真便会来寻他。 “小六,今日打算练什么?” 陈硕真把莫小六拉到后院的空地上。 莫小六想了想,道:“姐姐,来到长安后,我听了许多柳家主人的新诗,用原来的格律唱出来,格外好听呢!” 陈硕真笑道:“柳白的确颇有诗名,还不快唱来听听?” 莫小六清了清嗓子,开口唱了起来。 大唐的小曲很多,几乎都是用名人的诗句做填词。 曲调则是多借鉴乐工大家的作品,再行变动。 譬如这几年,风头正劲的太常寺乐工裴神符! 以《火凤》、《倾杯乐》著称。 莫小六师承高人,便以《倾杯乐》为调,以柳白的作品填词,唱了一段。 陈硕真听得如痴如醉,喃喃的说道:“我若是有这般歌喉才好...” 莫小六唱完之后,笑道:“姐姐若是愿意学,妹妹自然也愿意教!” 陈硕真惊喜的说道:“真的?” 大唐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太乏味了。 稍微有点意思的东西,就会引起百姓浓厚的兴趣。 何况,陈硕真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正处在什么都好奇的年龄段。 “我本是想参加长安城的花魁大赛,若是赚了银子,还可以回家乡救济穷人,可惜被那些登徒子纠缠,若是露面,恐怕多有不便...索性闲来无事,姐姐跟我学便是了...” 陈硕真闻言一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花魁大赛...” 莫小六的一番话,仿佛是把她给点醒了。 “姐姐生的美丽,若是去参加花魁大赛,不知会迷倒多少男人!” 陈硕真轻轻拧了莫小六一把。 “妹妹嘴上不留德,姐姐乃是出家人,怎么会去参加花魁大赛?” 莫小六看出,陈硕真已经存了去参加花魁大赛的心思。 不过,这时候不能太过强求,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那咱们今日先从吊嗓子开始,以姐姐的条件,有个一两日,便能学到七八成的水平,就算真去参加花魁大赛,也足够了!” “你还说!你还说!” 陈硕真伸出一根手指,在莫小六身上戳戳点点。 “姐姐饶命!” 莫小六笑着躲开。 两人打闹着,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远处的墙头上,一道人影忽然出现。 只一眨眼的空档,便消失了。 很快,平康坊大唐娱乐集团总部的秦怀义,得到了消息。 等待两天,终于有了结果! 秦怀义踌躇满志的,将手下十位主事,全都召集了起来,打算开一场会。 接下来的时候,就好办多了... 第1253章 没点自信的,好意思参加吗? 大唐娱乐集团的十位主事之中,有五位是有真才实学的。 其中,春娘、杜悫、青儿三人,可谓是中流砥柱。 剩下的两位主事,等同于是跟沈万三借来的。 等大唐娱乐集团完成短期的目标之后,还要归还。 当然,拿来送人情的五位主事,也不是吃干饭的。 人情归人情,工作还是要有人干的。 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手头的工作。 要知道,虽说大唐娱乐集团当前最重要的是花魁大赛,但并不代表着,没有其他的工作。 光是整合关中的风月场所,就不是春娘一个人能办到的。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大量的人员,去各地进行谈判。 除此之外,近几年来遍地开花的茶楼、听曲儿的小勾栏、有说书业务的酒楼,都要囊括在大唐娱乐集团的业务范畴之内。 这是太上皇钦定的,并没有修改的余地。 将春娘三人留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他们三人除了是大唐娱乐集团的主事之外,还是泰记的员工! 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秦怀义这位泰记提司,还是更倾向于,相信泰记自己的员工。 其他人走了,春娘三人也就放心了许多。 不管从那个角度上看,他们都会长期在秦怀义手底下做事。 譬如杜悫! 自西域计划顺利展开之后,他就没什么外派的任务了。 在泰记做些琐事,实在是无聊的很。 只有在秦怀义手下,他才能有更重要的任务可做。 泰记内部的升迁难度,并不比朝廷官员低... “先宣布一个好消息,小六子已经成功引起了陈硕真的注意,想必用不了多久,陈硕真就会来参加花魁大赛!” 三人精神顿时为之一震! 辛苦了大半个月,引陈硕真上钩的计划,终于有了些眉目。 “当前需要完成的任务,有三点!” 秦怀义率先看向杜悫。 “花魁大赛的比赛章程,已经呈送到沈大掌柜手中,具体的细节方面,就有你去跟总部的人接洽,若是总部有修改意见,又你全权处理!” “是!” 杜悫微微颔首。 秦怀义又看向青儿。 “小六子一个人在感业寺,未免力不从心,你可以调集一批泰记的女员工,前往感业寺,以及陈硕真的活动区域,散布有关花魁大赛的消息,务必借此,推动陈硕真参加花魁大赛!” 青儿笑道:“属下明白!” 秦怀义最后看向春娘。 老鸨子显得很兴奋。 以前的她,在泰记并不怎么受重视。 主要是出身不好。 泰记的主事级人物,有一大半都是柳白亲自从各地挖来的。 唯独她,是个意外。 就连柳家当年收购春风阁,都是个意外。 若非春风阁性质特殊,可以当做隐秘的消息来源渠道,春娘也不可能阴差阳错的,当上泰记的主事。 如今,终于有了重要的任务,老鸨子踌躇满志,誓要做出一番功绩。 “春娘则要负责,给陈硕真筹建起一个团队,花魁大赛毕竟有全城百姓的监督,就算咱们可以跟评委打打招呼,也不能让陈硕真赢得太容易。” 春娘一怔,旋即苦着脸,道:“掌柜的,属下这差事,未免有点太...” 不是太简单,而是太难了! 如今,报名参加花魁大赛的人,已经超过了三百! 没点自信的,好意思参加吗? 虽说陈硕真长得还可以,却算不上拔尖的。 光春风阁的参赛人选之中,比陈硕真漂亮的,就有不下一手之数。 团队的筹建也有很大问题。 春娘手下,的确有一批裁缝、化妆师之类的专业人才。 可这种人才实在是太好找了。 参赛人员之中,但凡是有点背景的,都不难找到行业顶尖的人才。 随随便便认个干爹,不就成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作弊? 想要赢,岂是那么容易的? 秦怀义当然知道春娘在想些什么! 这个老鸨子的能力,在众多主事之中,属于最差的。 跟那五位送人情得来的主事,恐怕都差了一线。 “这桩差事你若是办成了,本掌柜可以考虑,未来将花魁大赛常态化,每年去总部申请一笔银子,由你来主办!” 春娘猛地站起来。 “真的?” 要说举办花魁大赛对谁最有利,当然是她了! 这等于,每年给春风阁,打一个大大的广告! 对于现在还持有春风阁一成干股的她,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当下,春娘咬了咬牙,道:“好!这差事属下接了!掌柜的放心!” 秦怀义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位,时间不等人,距离报名结束就只剩下两天了,这两天务必要做到尽心尽力!” ...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距离花魁大赛报名结束,还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 报名人数已经成功突破五百。 莫说关中,花魁大赛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蔓延到了江南、淮南一带! 一些外地风月场所的东家掌柜,仿佛嗅到了肉味的野狼。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派遣了手下最‘得力’的姑娘,前往长安城参赛。 和春娘想得一样,花魁大赛绝对是大唐所有风月场所,难得一见的盛事! 不用拿下花魁,在这么多的参赛人员之中,哪怕拿个前十,都足以名声大噪! 这几天,在宫中闲得难受的李二,心里格外的痒痒。 若非舍不下脸面,他早就跑出宫中,瞧瞧参赛的姑娘们,都是什么模样了。 大白天的,在皇宫里溜达了一圈,来到紫宸殿外。 见皇后正在跟四位太子侧妃的人选,一起喝茶聊天。 李二扭头就走了。 也不知为何,皇后似乎对太子侧妃的选定,一点都不着急。 算算时间,距离太子大婚,只有二十来天了。 去阴妃那待了一会儿,又去杨妃那待了一会儿。 李二再也没有瞎溜达的兴致了。 龙腿子刘瑾,见陛下似有心事的样子,凑到近前,轻声道:“陛下若是心烦,不如出宫去转转,奴婢听闻城里要举办花魁大赛,不少百姓都抢到了现场的票...” 第1254章 如今半年期已过,东宫那边好像没有要还的意思.. 刘瑾的话,正合李二的意。 可李二是什么身份? 堂堂的皇帝陛下! 听太监一句话,就跑出宫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何况,现在皇后她们盯得紧,加上那些大臣一听说皇帝出宫,就要死要活的,还需要想了好办法才是... “嘶...法子倒是不错,朕近来心情烦闷的很,若是能出宫转转,可以缓解一下,可皇后和朝中那些大臣...” 刘瑾嘿然一笑,道:“陛下,奴婢要说,您可千万别怪奴婢多嘴。” 李二大手一挥,道:“朕恕你无罪!” “依照奴婢看,您不如约上柳公子,一同去看花魁大赛,这一来,花魁大赛是柳公子办的,二来,群臣惹不起柳公子,您就算出宫,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这第三...” 眼见刘瑾还打算卖关子,李二笑着给了他一脚。 “混账东西,跟朕还打马虎眼?” 刘瑾缩了缩脖子,急忙道:“第三,皇后娘娘知道燕王殿下在宫外,您借着看燕王的名义,出去一趟,想必娘娘也是理解的...” 李二眼前顿时一亮! “你这狗东西,脑子还挺好使!” 他立刻决定出宫,带着刘瑾往紫宸殿走。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告诉皇后一声的。 而且,出宫穿的便装,也在紫宸殿内。 ... 新的一年开始,各大商铺都已经重新开业。 柳家的铺子也都不例外。 其他的商家,都是在年前总一总账目。 唯独柳家,是新年开始之后,才会进行账目上的汇总工作。 柳家的摊子铺得太大,想要查一次账,起码要动用上百位账房。 长安城的柳家商行总行内,都没有这么多账房先生。 每年到了这时候,柳白都是调集一批柳家内部的人手,再去书院找一批人。 一则是为了给那些学了不少算学的孩子们,实习的机会。 二来,一文钱不用花! 为期十天的账目汇总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但柳家一向不会放他们走。 接下来,还需要进行为期三天的财务管理工作。 所谓会计,所谓财务管理,听起来好像是两个相近的概念。 实则不然。 会计的主要方向,是通过盘库、查账等方式,对过去花出去的银子,进行了一个整体性的汇总。 而财务管理,则是在会计的基础之上,计划一下未来一段时间内,手头的银子该怎么花。 说白了,一个是针对过去,一个是针对未来,两者之间相辅相成。 一群账房,一群学生,正在柳家商行总行的大厅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柳白坐在后边的单间里,喝茶等待。 今天,这些人就会给他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将关系到未来一年,柳家的主要发展方向。 从整体上看,柳家还处在高速发展阶段。 越是在这个时候,花银子就越要谨慎。 每一文钱,都要发挥其相应的价值。 柳白的心里,有一个大致的估计量。 一杯茶才泡好,沈万三就拿着报表,走了进来。 “少爷,账目汇总出来了,去年势头可喜,咱们家的结余,要比往年多上半成!” 就柳家的体量而言,半成结余,已经是很可观的数字了。 柳白翻开报表,仔细看了起来。 “西域计划和股事局的表现,颇为差强人意...” 沈万三有些无奈的说道:“少爷说的是,西域和股事局那边,虽说还是咱家的重点项目,可去年以来,两处的人手抽调了将近一半,西域的老冯说,总有心思再招募一批人手,可西域人都靠不住,想从关中找,还找不到合用的...” “股事局那边也差不多,长乐手头本就没多少人,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又借调给大唐娱乐集团一批,如今,股事局恨不得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狗使...” 柳白点了点头。 人手不够,的确是当前柳家发展的最大难题。 譬如股事局,那就不是个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 首先,要对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的市场,有很深的了解。 其次,算学要够厉害。 最重要的一点,要对市场前景的发展,有足够的敏感度。 人才难寻,总会耽搁事情。 “岭南项目和幽州矿山的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尤其是幽州的矿山,老周说李奉诫跟高句丽人、新罗人、百济人都达成了合作,每个月的出货量,较之前多了三成不止!” 柳白翻看着报表。 除了西域计划和股事局之外,其他的项目,势头的确不错。 可惜的是,并没有达到他心里的估计量。 “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不赚银子的产业?” 沈万三心里一动,道:“少爷莫不是想,再卖一批产业?” 柳白道:“今年家里要有大动作,靠着咱们之前的结余,怕是力有不逮,何况,少爷我并不想动用股事局的借贷业务。” 沈万三知道,柳白说的大动作,指的是倭国项目。 以前,家里开始新项目,都只是一个地区。 西域够大,但也仅限于通商罢了。 而倭国不同! 听少爷的意思,好像是打算全面开发倭国! 何况,倭国的面积,只是跟大唐比起来小罢了。 跟高句丽这些国家相比,还属于大国的一列。 这个项目的花销,不会低于将整个关中的城池,重新盖上一遍! “属下还需要跟各地的大掌柜商量一下,大概二十天之后,能给少爷答案。” 柳家在各地都有产业,消息传上几遭,二十天也就过去了。 “时间上不成问题,不过,岭南那边就不要动了,柴令武现在忙着跟冯盎对付倭国人,那小子愣头青,莫要因为银子上的事,耽搁了战局。” “属下明白!” 柳白想了想,道:“还有,长安的产业要细水长流,这几个月不光有科举,还有承乾大婚,若是市面上的行情波动太大,难免会对这两件事有影响!” 沈万三犹豫了一下,道:“少爷,您提起承乾大婚,属下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承乾找长乐作保,借了一笔十五万贯的贷款,如今半年期已过,东宫那边好像没有要还的意思...” 第1255章 李家这几口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李承乾借银子的事情,柳白是知道的。 说起来,李承乾也着实可怜了一些。 自打入主两仪殿,听起来名头是更响亮了一些,实际上,他插手朝政之后,等同于断了在外边的财路。 李承乾在柳家的各种产业之中,是占有一定比例股份的。 尤其是大唐股事局,可谓李承乾一手创立起来的。 直到将五姓七望扳倒,他才放权,由柳白主持,让长乐做主。 光股事局一项,每年的收益就有不下二十万贯。 可惜的是,掌管朝政便不能再做生意。 东宫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是武顺在操持。 而李承乾马上就要大婚了。 就算那些银子都是他的,可他好意思,朝武顺伸手要吗? 加上他那个跟貔貅一样的老爹,李承乾手头就更加紧张了。 好在身为太子,朝廷是管饭的。 要不然,堂堂储君还要自己解决吃喝问题,日子过的该多凄凉? 借银子,无非就是为了大婚上的用度。 还钱? 柳白一开始就没指望,这厮能顺利还上。 大不了,等他成婚之后,再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还是先等等吧,承乾过得不易,十五万贯的亏空,走家里的账目。” 沈万三苦笑一声,道:“属下何尝不知,可咱家账目上的银子也不多了,二夫人那里,怕是过不去...” 柳白一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衣服是柳婉儿亲手做的,材料的确贵了些,可比外边去买,便宜了三倍不止。 别人出门,腰间都会系个玉佩,有些讲究的,腰带上还要镶上宝石。 柳白嫌那些零零碎碎的别扭,从头到脚,就束发的金冠贵一些。 在家里不见外人的时候,他甚至连金冠都懒得戴。 随随便便找根木头钗子,把头发栓起来就成了。 还有像自己这么节俭的人? 貌似,最近家里也没有多少大宗的出项,银子都去哪了? 除了柳白之外,其他人似乎也不需要多少花销。 也就柱子的吃食贵了点... 自黄巢接手泰记大掌柜之后,名义上还当着家里的大管家。 实则,都是柳蓉儿在代管。 蓉儿管家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悍。 按理说,不应该呀... “怎么把他给忘了...” 柳白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了李渊! 肯定就是他,没错! 柳家的主人,上上下下总共就那么几口。 能不经柳白同意,调动大笔资金的人,都去了外地。 貌似,就剩下李渊了! 这老家伙整天闲不住,也不知最近在干点什么。 成天带着一群小东西,四处招猫逗狗。 柳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近来,太上皇去股事局借银子了吗?” “老爷子的确去过股事局,可股事局的人,对老爷子的信用做了评估,没借...” 砰! 柳白使劲一拍桌子! 破案了! 老家伙拿股事局没办法,就朝家里下手! “李家这几口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就在此时,许褚走进来。 “少爷,陛下来了!” 柳白的眼睛,眯了一下,旋即冷笑道:“请陛下进来!” ... 李二的心情着实不错。 多日未曾出宫,今日在朱雀大街上溜了一遭,才发现长安城里,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 “长安城的赋税,占了关中的大头,关中的赋税,又占了天下的大头,如今看来,宵禁确实没有多少必要了,若是晚间也能做生意,怕是赋税能涨上来三成不止...” 坐在柳家商行总行的会客厅里,李二端着一杯茶,喃喃自语。 以前,宵禁的作用主要是为了治安。 同时,也是保证皇宫内部安全的重要手段之一。 现在看来,既然宵禁阻碍了经济的发展,相比之下,治安方面的期待,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取消宵禁制度? 正想着,许褚走过来。 “陛下,我家少爷有请!” 李二一瞪眼睛。 “笑话!让朕去见他?速速让他滚过来!” 许褚还没回话,李祐忽然从外边跑了进来。 瞧他的脸色,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孩儿参见父皇!” 李二纳闷道:“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大唐娱乐集团的办公地点,在平康坊,属于长安城的东北区域。 而柳家商行总行,原本在泾阳县,搬到长安城里后,就坐落在了大唐股事局的斜对面。 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孩儿代秦怀义过来批银子,您也知道,平康坊那边要有大动作...” 李二点了点头,又看向许褚,道:“还不快去把柳白叫过来?” “那个...那个,您不妨去柳大哥的办公室瞧瞧...” 回话的人,却是李祐。 李二一怔。 李祐解释道:“我方才去找柳大哥批银子,银子没下来,却挨了一顿臭骂,听语气...似乎对您,对皇爷爷颇有不满...” 旁人也就罢了,听柳白这么说,李二心中,没来由的有点发虚... 从历次的‘交锋’看来,他不仅没能从柳白手中讨到便宜,反倒吃了不少亏。 想当年,李渊刚从皇宫搬出去的时候,还赐给柳白一根拐棍。 乃是李二给柳白那根‘御仗’的加强版。 上打昏君,下揍谗臣! 这么多年了,虽说柳白没用过,并不代表他不敢用! “所以,孩儿以为,父皇不妨亲自过去一趟...” 李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反倒把李二逼到角落里了。 “你的意思是,朕怕了柳白?!” 李祐忙摆手,道:“孩儿不是这个意思!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紧张兮兮的掰着手指头,嗫嚅道:“孩儿想请父皇,替平康坊那边说点好话,让柳大哥多批点银子,而且...而且孩儿也知道,父皇您手头也不大宽裕...” 李二顿时被他噎住了。 现在,他手头的确不大宽裕。 若是真把柳白激怒了,被他坑上一笔,宫里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不过,面子上怎么也要过得去才行。 李二的表情僵了一下,旋即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站起来道:“朕倒要好好瞧瞧,柳白那厮在发什么邪火!” 第1256章 陛下为了这点银子,老子儿子都不打算要了? 柳白的确很生气! 李承乾借银子不还也就罢了,凭什么李渊也祸祸自己的财产?! 李二挺大个人了,凭什么让柳白给他养儿子养老子? 皇帝又怎么样? 逼急了,把御赐拐棍请出来,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办公室里,柳白正在拿李祐递上来的文书撒气。 还想要银子?! 李二没有通报,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见柳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略微有些尴尬。 他坐在柳白对面,打个哈哈。 “今日天气着实不错,呵呵...” 干笑了几声,见柳白不回话,李二又道:“朕难得出宫一趟,不妨朕请你吃顿酒,去天香楼如何?” 柳白依旧不回话。 他越是这样,李二越心虚。 也不知为什么,面对旁人铁骨铮铮的皇帝陛下,在见到柳白之后,总觉得自己缺理。 这就是,人情欠得太多的缘故。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 放在李二和柳白身上,并不合适。 人家柳白一不图官,二不图权。 封个爵位人家不稀罕。 给几个官,名头倒是足够,丁点实权都没有。 到现在,宫里修宣政殿的银子,还没给人家补上。 几个儿子靠人家吃饭,零花钱都是人家给的。 老子靠人家养活,创立的产业要靠人家扶持。 若是把柳白惹毛了,把柳家的镇宅太上皇请出来,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柳白冷笑几声,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陛下怎么跑到我这小庙来了?” 李二摸了摸鼻子,道:“朕好几个月不曾出宫,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怎么惹你了?” 柳白重重的‘哼’了一声,把脑袋撇过去。 李二见了,心中也开始冒火。 什么态度? 好歹咱也是个皇帝! 若是打起来,随便招呼一声,几十万个兄弟还是有的! “柳白!你最好别太过分!朕给足你颜面了!” 柳白把脑袋转过来,面无表情的往桌子上,扔了两份文书。 “还钱!” 李二一愣。 “还什么钱?” 柳白‘蹭’的一声站起来。 “血汗钱!” 李二莫名其妙的那文书拿起来。 打开一份,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十五万贯!承乾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又打了一份,又看了一眼,又吓了一跳... “二十万贯!我的老天爷!” 加起来就是三十五万贯! 他早就厌烦了前隋留下的这座大兴宫。 四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动工,在长安城的东南边修建一座新的皇宫。 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大明宫! 这些年,内孥着实赚了不少银子,修建一座新皇宫,绰绰有余。 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是不可能习惯整天吃糜子馍馍的。 李二今天看见这种样式好,明天瞧见那种样式漂亮。 至今为止,大明宫修建了七八成,已经远远超过原来的预算。 说白了,内孥也只是账面上好看了。 实际上,皇帝早就没了余粮。 否则的话,他怎么会一推四五六,让李承乾自己解决大婚的花销? 而今,又莫名其妙的欠了三十五万贯,去哪找银子补漏洞? 白纸黑字的借条摆在这里,李二顿时感觉,自己矮了几头。 他苦着脸,道:“柳白,你瞧瞧上边的名字,跟朕没多少关系,况且,借银子的人也没说不还...” 柳白冷笑道:“陛下倒是活得痛快,为了这么点银子,老子儿子都不打算要了?” 李二心里暗道:“谁爱要谁要...” 当然,明面上他不可能这么说。 大唐以孝立国,他可不想被柳白落下口舌。 正琢磨着,怎么把这三十五万贯的外债,搪塞过去。 柳白忽然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 李二心中一突。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看,这两个选择,恐怕都不会太好听... “要么,现在还钱!” 李二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他哪有银子? 除非把宣政殿卖了! 谁敢买? 柳白就知道他没银子。 大明宫那边,是老孟在盯着,宫里现在还欠着他几万贯的料钱呢! “第二个选择,陛下陪柳某去赚一笔银子!” 李二顿时眼前一亮! 他最喜欢从柳白嘴里听见的,就是‘赚银子’三个字。 修建大明宫之前,宫里之所以如此阔绰,全都亏了柳白帮忙。 “有什么好项目?先说好,朕手头可不宽裕,投钱是肯定不可能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一文钱都不用,陛下只需要给柳某打个零工,甚至还有银子拿!” “打零工?” 李二很淡定。 他已经习惯从柳白嘴里,听见这种曾经让他近乎崩溃的词汇了。 “没错,陛下只需要跟着柳某,去平康坊转一遭就足够了。” 李二刚要站起来,听见‘平康坊’这三个字,立马又坐了下来。 他警惕的看着柳白。 “你想干什么?” ‘平康坊’这三个字,意义着实不同寻常。 任谁提起这个名字,脑子里最先浮现的,肯定是一排大红灯笼,以及一大群莺莺燕燕,甩着手绢的姑娘... 看他的表情,柳白一阵阵反胃。 这是想到哪去了? “如今花魁大赛正在风头上,就缺个强力人物,出面当代言人,若是陛下肯当这个代言人,柳某愿出四十万贯的代言费,当然...若是落在陛下手中,就只剩下五万贯了...” 李二想了半天。 “生意倒是桩好生意,不过皇后那...” 长孙皇后倒是不禁止他再纳几个妃子。 按照典制上写的,皇帝应该拥有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这还是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理论上讲,宫里除了李渊妃子以外,其他一切女眷,都可以算作皇帝的女人。 算一算,李二现在的后宫数量,还远远不够。 可要是跟外边的女人,尤其是青楼女子染上关系,那性质就不同了。 当花魁大赛的代言人? 皇后识大体,知道皇帝缺银子,是去打零工的。 其他妃子可不会这样想! 明明有那么多女人,还去外边瞎勾搭,而且还勾搭风尘女子? 到那时候,后宫非炸了锅不可! 第1257章 朕的决定,你还没告诉他? 面子是面子,银子是银子。 在绝大多数场景之下,两者是不可混为一谈的。 李二作为一个务实的皇帝,他极度奉行现实主义。 他的确是好面子,可在他眼中面子的重要性,远远不如银子重要。 一个能为了西域计划顺利展开,甘愿被大食军队‘俘虏’的皇帝,岂会为了区区面子,放弃银子? 显然是不可能的。 短暂的心理斗争之后,李二还算爽快的,答应了柳白的要求。 他很清楚,花魁大赛代表着什么。 后宫乱就乱! 反正马上李承乾就要大婚了。 这件事,足以把他当花魁大赛代言人的热度,给挤下去。 视线转移的法子,皇帝陛下玩得透彻。 近年来,朝廷屡屡有令人震撼的消息传出来。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往下压舆论,为某件事挡灾呢... 柳白最满意的,就是李二这一点。 身为皇帝,李二绝对称得上是个君子。 历朝历代,罕有像李二这样,爱惜百姓的皇帝。 作为朋友,李二是个毫不遮掩的小人。 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掩饰自己的目的。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哪怕跟柳白的关系再好,在合作以前,李二也必然会厘定利益分配的问题。 锱铢必较,却从不贪婪。 这样的小人,远比君子可爱得多。 很契合柳白奉为圭臬的商人法则。 当下,两人不耽搁时间,立刻动身,前往平康坊。 出了门,李祐跟屁虫一样的撵了上来。 柳白和李二,很有默契的都被搭理他。 鬼都知道这小子心里,究竟在琢磨什么。 李承乾把调查睦州真相的差事,交给了他。 这小子手里头,既没有银子,又没有人才。 只有跟着柳白和李二,找到人才和银子的几率,才会大上一些。 毕竟,直到现在位置,他还没有抓住去查睦州真相的头绪。 ... 自花魁大赛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平康坊就成了整个长安城内,最为热闹的地带。 只因为,每日进行大半天的花魁巡城活动,都是从平康坊开始的。 在五百多的报名人员之中,着实有不少人,都有忠实的簇拥者。 所谓‘五陵年少争缠头’! 富家子弟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若是自己的拥护者得了比赛的魁首,面子上好看,说不准,还能抱得美人归。 反正他们又不缺银子。 来到平康坊之后,随处可见黑衣黑裤的高门家批,以及青衣小帽的贵族亲随。 李二坐在马车里,把脑袋伸出车窗,朝远处观望。 今日巡城的,是早就报完名的一批选手。 巡城是最早的宣传活动。 姑娘们生怕衣衫不华丽,妆容不精致,都拼劲全力打扮。 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整条街都是香味。 柳家的前期投入,多半花在这一项上。 既然参赛了,总不能让姑娘们,用脚底板,把全城走下来。 对此,大唐娱乐集团专门定制了一批‘战车’。 每五位姑娘站在一辆‘战车’上,后边还有专属于她们个人的名牌。 说白了,巡城对大唐娱乐集团而言,是宣传活动。 对这些姑娘而言,就是拉票环节。 “听闻近来有不少外地人参赛?” 柳白笑道:“岂止是不少?估计今日的报名人数,就会突破到六百,这其中有一半都是外地人!” 李二想了想,道:“怡儿既然参赛了,就给她个不前不后的位置,你也知道,朕并不想处置张琮。” 张琮是李二的连襟,任睦州刺史多年。 睦州因袄教信徒,死了上千百姓的事情,依照大唐律例,就算不砍张琮的脑袋,也够把他的官职,一撸到底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张琮也算是皇家的外围成员。 他的女儿宁肯牺牲名节参加花魁大赛,来换取整个张家的安全,李二认为,这是值得的。 柳白微微颔首。 “那是自然的,张琮是个聪明人,再者说,睦州的事情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大唐娱乐集团总部的门口。 李祐先一步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进去通知秦怀义。 柳白和李二到的时候,秦怀义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见惯了大人物,如今见到皇帝陛下,秦怀义也变得淡定了许多。 李二勉励了小秦同学几句,着重夸赞了他,为了秦家高风亮节的精神,以及筹备大唐娱乐集团的劳动成果。 来到办公室,柳白亲自拟定了合同。 合同一式两份,上边写明,皇帝陛下会亲自担任大唐娱乐集团花魁大赛的代言人。 期间,享受四十万贯的福利补贴,实际到手五万贯。 李二在合同上签了名字,自己留给一份,随手交给身后的刘瑾。 正有心让柳白带着他,在大唐娱乐集团总部四处转转。 这时候,一个大汉匆匆跑进办公室。 先是冲着柳白躬身一礼,旋即对着秦怀义,耳语了几句。 显然,这个大汉并不认识李二。 想必,地位并不算太高。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只对秦怀义讲。 听完之后,秦怀义精神顿时为之一震! 柳白认识莫老四,见他来了,就知道势必和陈硕真有关! “陈硕真来报名了?” 莫老四偷偷看了李二一眼,站直了身子道:“陈硕真已经在报名处。” 柳白笑道:“陛下,这位就是莫家兄弟之中的老四。” 李二对莫老四咬耳朵的行为,相当的不满。 可一听他的身份,顿时站了起来! 莫家兄弟六人,三位为国捐躯,一位为救治百姓,以身试药,至今生死不明。 这样的家族,堪称满门忠烈! 莫老四听见了柳白对李二的称呼,浑身一颤,连忙单膝跪地。 “参见陛下!” 李二赶忙将莫老四扶起来。 “爱卿快快请起!” 李二难得用个‘请’字。 莫老四受宠若惊,站起来之后,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李二很和善的问道:“你父母身子如何?” 莫老四讷讷的说道:“家父和家母身体很好,多谢陛下关心...” 李二纳闷的看向柳白。 “朕的决定,你还没告诉他?” 柳白笑道:“这种事情,陛下亲自当面说出来,才显得重视...” 第1258章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李二跑到外边勉励莫老四,商量着有时间去昭国坊,看望一下莫家的老夫妇。 柳白没有多少心思听。 并非是因为,他对莫家的功劳不感兴趣。 而是因为,心里不舒服... 莫家兄弟是最早进入锦衣卫的人手。 锦衣卫和百骑司重组为泰记之后,莫家兄弟的地位已经不低了。 距离主事级,只差了些许资历。 否则的话,柳白和王守仁,不可能将那些重要的情报,交给莫家兄弟几人去传送。 要知道,那些情报都是极度重要的。 西域计划和铲除五姓七望这两件事,多靠了泰记的助力。 柳白本想着,等回到长安之后,就把莫家兄弟之中的老大,提升为主事。 可惜... 这么多年了,泰记牺牲的人不算多,也绝对不算少。 真正让柳白感到心疼的,只有莫家兄弟几人。 他们建立起偌大的功勋,却因为身份的缘故,无法展露在世人面前。 柳白希望,能通过给莫家兄弟请功,给他们真正该得的名位。 低头看着花魁大赛的参赛名单,柳白心里一阵阵烦闷。 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外边的莫老四,正在嚎啕大哭。 秦怀义叹了一口气。 “小六子建立功勋,朝廷的封赏依旧该下来了,黄大掌柜和我说,抽时间也去看看莫家二老...” 柳白把名单收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泰记该给的,都已经给了,莫家二老吃用几辈子都不愁,正好借这个机会,将那些产业都告诉他们。” 门外。 莫老四一个粗犷的汉子,哭得像月子里的娃。 看得人阵阵心酸。 李二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劝慰。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你的懦弱,堂堂泰记高手,像什么样子?!” 莫老四抹了抹眼泪,强笑道:“少爷说的是,我家小六子也有出息了,他正跟着目标,在报名处排队...” 柳白点了点头,道:“陛下,咱们不妨去报名处看看。” 他对莫老四摆了摆手,道:“你就不必去了,等你家小六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顺利进入泰记,你回总部去,找老黄给小六办手续。” 莫老四先一步走了。 李二跟着柳白,往报名处走,一路上都在止不住叹息。 “这么多年,为国朝战死的将士,不下十万之数,似莫家兄弟这般,还不知有多少,朕真不知该如何补偿他们......” 柳白淡淡的说道:“若是陛下真心疼那些战死的将士,不妨将朝廷的补偿款,往上提一提,文官和武将的争斗再激烈,也死不了几个人,那些将士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没了顶梁柱,日子过得该多恓惶?” 李二的神色略显尴尬。 贞观二年之后,朝廷的收入越来越高,已经很久没有为国库空虚而担忧了。 可针对将士的阵亡补贴,却一直很低。 甚至可以说,低得令人发指! 这一切,都源于文官集团和武将之间的斗争。 前隋乱战之时,声名赫赫的多为军方大佬。 与其针锋相对的文官集团,多受打压。 如今天下太平,文官集团崛起,武将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连李靖,都把自家的影壁拆了,生怕旁人以为,他窝在家里准备造反。 阵亡补贴提不上去,也是文官集团对武将群体的打压方式之一。 其中未必没有李二的因素。 他这个皇帝,只能讲究平衡,必须做到心肠如铁... 而且,这种趋势只会愈演愈烈。 国朝一日无战事,文官集团对武将群体的打压,就永无休止。 对此,即便是有过从军经历的房玄龄等人,也束手无策。 文武对立是天然的,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 柳白可以不在乎各地的府兵,以及十二卫的兵马。 但泰记的员工,也算是军方的人手。 他们的阵亡比例,甚至要比十二卫还要高一些... 自家兄弟,当然要多多的为他们争取利益。 柳白、李二、秦怀义、李祐四人,各怀着心事,不多时,便来到了报名处。 和之前几天相比,报名处的人少了许多。 参赛人员趋近饱和,外地想报名的,也差不多都赶到了。 离得太远的话,没人会跑上一两千里,来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比赛。 不过,也是有几十号人的。 这个专门充当报名处的房间外,排了约有七八丈长的队伍。 几人一眼就发现了陈硕真,以及...陈硕真身边那个瘦弱的小姑娘... 主要是陈硕真的标志太明显了。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的,看向陈硕真的...光头。 李二是个调整心态的高手。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从心酸的情绪之中,缓过劲来了。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李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陈硕真。 柳白也是头一次见陈硕真。 确实是个美人。 比不上自家的两个老婆,但也跟春风阁之中最漂亮的姑娘,是一个级别的。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看见那小脸尖下巴,肯定会心中呵护之感。 旁边那个瘦弱的小姑娘,自然就是莫小六了! 李二眼前明显一亮。 因为莫小六换上女装,竟是个不下于陈硕真的‘小美人!’ 可想起莫小六的身份,众人心中又是一阵阵的反胃... 他跟称心还不同。 称心属于那种,男儿身女儿心。 而莫小六,则是一文钱折扣都没有纯男人! 柳白不禁想起了,在岭南看见的那群‘妖怪’...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二喃喃的说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下一位!” 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开始叫号。 排在陈硕真前边的一位姑娘,施施然走了进去。 下一个,就是陈硕真了! 柳白灵机一动,用肩膀碰了碰李二。 “走,咱们进去瞧瞧!” 李二看都没看柳白,他的眼珠子,早就从陈硕真和莫小六身上挪开了。 此刻,正眼冒贼光的,打量着其他姑娘。 “你自己去便是,朕没工夫,就在这等着你!” 看他笑模笑样的,心里指不定多乐呵呢... 第1259章 貌似,这还是个美差 柳白才不管他怎么想,直接硬是将他拽进了报名处。 里边人不少。 除了专门负责接待报名的人之外,还有几个正在整理档案。 办这么大的活动,身份验证工作当然要做好,不然万一来个刺客,或者是来个反贼什么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候,趁着全城上下乱套的工夫,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们先退下吧!” “是!” 秦怀义把几人叫停,让他们出去。 柳白冲接待报名的椅子,怒了努嘴。 “李兄,请吧!” 李二很没有形象的挠了挠头。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柳白想干什么。 不过转念一向,代言人的合同上写明白了,在大唐娱乐集团安排的活动之中,自己要听指挥办事。 “罢了!” 李二干脆坐了下来。 看了看桌子上的各类表格,很简单,也很清晰。 他立刻进入角色,笑容满面的冲对面那位姑娘。 “姑娘,咱们先填个表格。” 他把空白的表格递过去,甚至还添好了笔,交给对面那位姑娘。 “好...” 这位姑娘的气质很不错。 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 听口音,应该也是江南人士。 身后站着个穿着绿衣的小丫鬟。 从头饰上,在场众人都可以看出她的身份。 应当也是一位风尘女子,不过属于卖艺不卖身的清绾人。 对于各地的青楼来说,这场规模达到史无前例地步的花魁大赛,是一次免费宣扬名声的好机会。 稍微有点实力的,肯定都会派手下最‘得力’的姑娘过来。 突然换人了,这位姑娘似乎是有点不知所措。 尤其是面对李二这个怪大叔,填写表格的时候,脸总是红红的。 李二自是乐得见牙不见眼。 姑娘把表格填好之后,交还给李二。 李二按照桌子上贴着的工作流程,从抽屉之中,取了一张号码牌。 “收好号码牌,过几日大赛正式开始,只认牌子不认人,姑娘可千万不要把牌子丢了!” 那位姑娘盈盈起身,做了一个万福,翩然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李二砸吧砸吧嘴。 “貌似,这还是个美差...” 柳白站在后边,从许褚的包裹里,拿出一套简单的茶具。 这个包裹里,是柳白平常都会用到的东西,只要一出门,许褚就会背上。 泡好茶,让秦怀义给李二送过去一杯。 “那是自然,先让陛下过目,到时候打分的时候,也好心里有数。” 李二顿时来了兴致。 “朕还能当评委?” 柳白嘿然一笑没说话。 李二略微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道,朕就该前几天过来,听说最后一批报名的,质量可没有前边的好...” 叩叩叩—— 这时候,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除了柳白之外,其他人精神顿时为之一震! 门外的,就是陈硕真!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 柳白翻了个白眼,开口道:“李兄,放轻松一些,莫要把人家吓跑了。” 李二这才反应过来。 他动了动肩膀,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复上位者的气质。 “进来吧!” 陈硕真和莫小六推门进来。 李二故作惊讶,问道:“佛门中人还打算参加花魁大赛?” 陈硕真很淡然。 “谁规定佛门中人不许参加的?” 她的眼底,藏着一丝疑惑。 在她看来,对面这群人似乎有点不一般...... 本来,陈硕真的身份就敏感,碰见任何事情,都要多想想。 柳白他们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难免会使陈硕真,跟她自己的身份联系起来。 李二嗤嗤一笑,道:“小丫头还挺泼辣!” 他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 陈硕真毫不客气。 不过,她即便坐下来,也没有撒开莫小六的手。 好像在准备,随时拉着莫小六逃跑... 李二拿出一份空白表格。 “两位姑娘都打算参赛?” 莫小六急忙道:“只有我姐姐一人参赛!” 陈硕真嗔怪的看了莫小六一眼,道:“方才怎么说的?你为何又变卦了?” 莫小六低着头,道:“姐姐,我实在是不敢,不妨帮姐姐拿拿衣服...” 陈硕真只好作罢,拿着笔,开始填写表格。 在身份信息一栏上,陈硕真稍稍迟疑了一下。 最后,还在写下了‘感业寺’三个字。 目前,她用得上的身份,也只有感业寺尼姑了。 若是用其他身份,根本禁不起查。 李二咧嘴嘿嘿笑着说道:“小姑娘,若是参加花魁大赛,没头发可是要吃大亏的。” 陈硕真抬起头,白了李二一眼,道:“与你何干?” 说完,接着低头填表格。 李二和柳白,几乎同时笑了。 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她这泼辣的性格,必定是一种掩饰。 若是老老实实的尼姑,又怎会跑来参加花魁大赛,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 尼姑虽是佛门中人,多数也是爱美的。 关中不乏全是女尼的寺庙。 她们出门,哪怕不见外人,都要带上兜帽遮丑。 从这个角度看,陈硕真虽然年纪小,但经验倒是颇为老道。 填完表格,领了号码牌,陈硕真正要出门。 柳白突然开口道:“且慢!” 陈硕真没有立刻回头,拉着莫小六的手,明显多用上了几分力道。 柳白笑道:“以姑娘的条件,完全可以闯入复赛,若是有些才艺,进入决赛也未尝不可,我们大唐娱乐集团,刚刚创办了经纪人部门,若是姑娘同意,我们可以给你进行全方面的包装!” “经纪人?” 陈硕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 这个名词,不光对他,对李二来说,都很新鲜。 柳白笑道:“所谓经纪人,就是帮助姑娘设计服饰、妆容,帮助姑娘策划活动,这是完全免费的项目,不过,姑娘若是闯入决赛,得到名声,未来一段时间的收益,是要给我大唐娱乐集团,一定比例分红的。” 第1260章 无非就是炒作而已,小把戏罢了 经纪人制度,是柳白打算创立大唐娱乐集团之后,第一时间想起来的。 一门产业的出现,势必会催生出多种职业。 以大唐股事局为例,杜悫的叔父,原本就是个一事无成的老醉鬼。 后来,却成了鼎鼎大名的股票分析师。 从职责的角度上讲,他也是经纪人的一类。 归根结底,就是帮雇主,多赚银子的行当。 如今,春娘成了经纪人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她正在大肆招聘相关的人才。 此外,还有裁缝和化妆师之类的人... 大唐娱乐集团要做的,是促使娱乐精神常态化。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花魁大赛的存在,不仅可以丰富大唐百姓乏味的精神生活,还能赚不少银子。 何乐而不为呢? 其中,团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已经打算让陈硕真在花魁大赛之中,大放异彩,那么她的团队,必须要有高精尖的人才。 作为主要负责人,春娘已经给陈硕真找好了团队。 莫说陈硕真本来就生得漂亮,就算长得稀奇古怪,有好的团队在,也能让她一飞冲天! 无非就是炒作而已,小把戏罢了! 柳白的提议,不禁让陈硕真怦然心动。 她来参加花魁大赛,想要的绝不只是银子。 成为花魁,就能融入长安城的上流社会,和高官贵族,一同出入高端场所。 那样的话,会变得更加安全,也能够搜集到更多的消息。 “不知,分红的比例是多少?” 柳白见她意动,反倒不心急。 “若是姑娘有意,可随后再来大唐娱乐集团,与专业的人进行商洽!” 他从秦怀义的手中,接过一张名帖。 这张名帖,是春娘的。 陈硕真接过来,收入怀中。 “多谢!” 说完,拉着莫小六离开了。 陈硕真走后,李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朕忽然明白,你为何把朕拉到这,还让朕给她办参赛手续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承乾想的法子。” 李二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这小子,竟然也会用欲擒故纵的法子了,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便大功告成...” 说着,他哈哈大笑。 “颇有朕当年的几分风采!” 柳白微微摇头,道:“若是成了打草惊蛇,这些日子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李二豪气干云,大手一挥,道:“你太高看那个小小尼姑了。” 柳白再次摇头。 若是李二知道,陈硕真后来干了点什么事,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陈硕真,历史上正牌的第一位女皇帝。 三天时间,纠集起几千人,短短两年,就能指挥三万大军。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带领‘起义军’,攻下了大半个江南。 最后,是崔义玄用了反间计,她才兵败被杀。 若她是个男子,结局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样的人物,可以轻视,却不能忽视。 叩叩叩——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众人这才想起来,外边还有一大群人等着排队呢。 李二挥了挥手,道:“朕在这多留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说完,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和蔼。 “进来吧...” 柳白懒得管他。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爱干啥干啥。 ... 感业寺! 陈硕真回来之后,总觉得心神不宁。 似乎,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来到了法圆禅师的禅房之中。 “徒儿参加师父...” 法圆禅师看上去,比前几天清瘦了几分。 她盘膝坐在卧榻之上,睁开双眼,将手中的念珠放在膝盖上。 语气淡漠的,令人生寒。 “陈施主,你来作甚?” 陈硕真微微一笑,道:“师父不认徒儿,徒儿却要认师父。” 法圆禅师深吸了一口气,道:“陈施主有话尽管直说,贫尼命在你手,并无不依之礼。” 陈硕真很郑重的说道:“徒儿想还俗!” 法圆禅师脸色猛地一变! 下一刻,又变成了满脸的悲苦之色。 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 陈硕真笑道:“看来,师父早就知道徒儿的身份了。” “你叔父在长安,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贫尼不知晓你的身份,难道还不知晓你叔父的身份?” 陈说着听她提起自己的叔父,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叔父他老人家太过执拗,加上富足多年,已经忘记了贫穷之时的遭遇,徒儿不想学汉末之时,张家兄弟口中那种‘黄天当立’的屁话,只是想让老百姓能吃得上饭!” 法圆禅师冷冷的说道:“两年前,睦州死了上千百姓,你觉得,是饿死好,还是将他们活活烧死得好?” 陈硕真一愣,旋即又笑了。 “师父还真是出乎徒儿的预料,您知道的,着实不少。” 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与此同时,眼中杀机毕露! 法圆禅师喃喃道:“阿弥陀佛,贫尼救了你,等同于害了更多百姓的性命,你杀了贫尼,也是应有之理...” 她缓缓闭上双眼,道:“动手吧!” 陈硕真却是收起了匕首。 “徒儿怎敢对师父动手?师父出身贫寒,也应是我们中的一员!待花魁大赛结束,长安城必定大乱,徒儿还想,带师父前往皇宫城头,看一看八水绕长安的风景!” 说完,她就要走出去。 “且慢!” 法圆禅师忽然开口。 “师父还有何吩咐?” 法圆禅师闭着眼睛,道:“感业寺中,多为罪孽之人,可新入寺的莫小六,却属实无辜,贫尼劝你留下他的性命,或许...” 后边的话,法圆禅师没有说。 陈硕真微微一笑,道:“师父放心,徒儿和小六已经情同姐妹,哪里会对她下手?若是没有她,弟子也成不了花魁,更无法将城外的兄弟,全都带进来...” 吱呀! 陈硕真推门走了出去。 法圆禅师仰天长叹。 她拿起膝盖上的念珠,轻轻捻动着。 “有生皆苦,万般罪孽皆在我...阿弥陀佛。” 第1261章 凭什么天下要让男子做主? 不可否认,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强悍。 他们似乎生下来之后,不用去学习,就能够掌握某种,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技能。 若是再有名师稍加点拨,便可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 陈硕真,就是这么个人!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这副女儿身。 若是个男子,建功立业不过手到擒来! 可若是如此,她就越不服气。 凭什么天下要让男子做主? 早在多年之前,这颗种子就埋在了她的心底。 直到睦州死了上千百姓,这颗种子,终于开始生根! 而长安城花魁大赛的出现,无异于给这颗种子所在的沃土,狠狠的施了一次肥。 无尽的滋养,让陈硕真的野心,愈发澎湃。 或许,时机到了! 离开法圆禅师的禅房,陈硕真来到后院,找到了莫小六。 “小六!” 她将莫小六,拉到院子的角落里。 莫小六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可恨又可悲的女子,究竟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小六,咱们姐妹相处多日,你也该知道,我是怎样的品性了!” 莫小六心中一凛! 难道,陈硕真要摊牌了? 他不是没做过这个准备,可摊牌的时间,也太早了吧? 又或者,她在怀疑自己! 莫小六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什么。 “姐姐今日是怎么了?说话怪怪的...” 陈硕真盯着莫小六的眼睛,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莫小六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终究没有受过泰记系统的卧底训练。 陈硕真淡淡一笑,道:“其实,从一开始,姐姐就知道你心中隐藏着仇恨!” 听见这番话,莫小六又有些纳闷。 仇恨? 什么意思? “姐姐莫不是得风寒发了高烧?为何大白天的开始说胡话了?” 说着,莫小六作势要伸手去摸陈硕真的脑门。 陈硕真一把将莫小六的手抓住,目光灼灼的说道:“小六,这次姐姐碰到大麻烦了,必须得到花魁的位置,才能救命,你愿不愿意,帮姐姐一臂之力?” 莫小六有些紧张的说道:“姐姐,你弄疼我了...” 陈硕真却是不撒手。 “实话告诉你,姐姐也是睦州人,是从两年前那场灾荒之中逃出来的,看你的行为做派,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非实属无奈,又怎会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长安?”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莫小六能不懂吗? 分明是临近花魁大赛开幕,陈硕真打算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因为,从一开始泰记给莫小六安排的身份,就是从睦州逃难过来的。 之所以细节之处没有敲定,是因为,若经历的细节太多,难免会给人以刻意的感觉。 反倒不如塑造出一个大框,让陈硕真自行将细节之处,脑补出来,才显得更加真实。 这也是,泰记想要的效果。 如今看来,效果很好。 想来倒也正常。 陈硕真就算有帮手,也肯定不能露面。 除了感业寺这些,只知道吃喝,半点能耐没有的尼姑之外,她能信任的,能摄取帮助的,貌似只有莫小六一人了。 莫小六‘强笑’道:“我的确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若是姐姐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陈硕真大喜,道:“今天晚上,姐姐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全都是咱们睦州的兄弟姐妹,天黑后我再去寻你!” 莫小六只得点头答应。 ... 夜幕降临! 感业寺外影影绰绰,黑暗处,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 可惜风声太大,根本听不仔细。 陈硕真换了一身便衣,还带了一顶假发。 莫小六跟在她身后,神情无比紧张。 在陈硕真的带领下,她们可以躲着巡城司的武侯走。 约莫半个时辰后,来到了永仁坊的一间普通民居之中。 莫小六心里不断的嘀咕。 这地方,选得实在是精细得很。 西边是朱雀大街人流最多的地段,北边是西市,南边是十二坊住宅区的外围。 东边,则紧邻着延兴门! 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黑灯瞎火,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民居里的人再多,也能随时分散到人流之中,想追都追不上! 就算被人围了,也可以朝着十二坊住宅区的方向突围。 那里住的可都是金贵人! 随便拽出来一个当人质,都没人敢擅自动手! 陈硕真很警惕,仔细检查了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带着莫小六,进入那间民居。 一进门,莫小六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里边,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莫小六! 这些人之中,一大半是男人,也有几个蒙着面的妇人。 无一例外,全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 “参见玄女!” 众人纷纷起身,向陈硕真行礼。 陈硕真摆了摆手,道:“都坐吧。” 众人齐刷刷坐下。 莫小六从他们的行为做派上,看出了几分门道。 这种气质,只有军方的人才有。 他大哥二哥,就是这样! “陈硕真果然要造反!” 莫小六心中暗道。 表面上,他摆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完全就是个被吓坏了的少女。 陈硕真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妹妹,这就是姐姐跟你说的秘密,这些都是咱们睦州人,而且还是火凤社的成员!” 一个蒙面妇人,来到莫小六身前,目光如针,让莫小六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她看出端倪。 “玄女,此人是...” 陈硕真脸一沉,道:“放肆!” 妇人急忙单膝跪地,动作很凌厉。 “望玄女恕罪!” 陈硕真面色稍霁,道:“这是本座的妹妹,日后见了,你也要向见到本座一般,听见了吗?” 她在这群人中的威信极高。 那蒙面妇人沉声道:“玄女,总坛一直在催促咱们尽快起事,派了章叔胤前来督战!” 陈硕真冷笑道:“那个废物?不必理会!”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 皱眉道:“为何少了五个人?” 蒙面妇人回答道:“启禀玄女,长安泰记的人手着实难缠,咱们派去越王府打探消息的人,全都折在其中了。” 第1262章 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资格不推翻它? 陈硕真目光一凛。 “五个人全都折进去了?那此处岂不是...” 蒙面妇人急忙道:“玄女放心,那五人已经就义,并未吐露咱们的行踪!” 陈硕真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脸上,重新出现了几分笑意。 “小六,过来!” 她冲缩在墙角,吓得颤颤巍巍的莫小六,招了招手。 莫小六是真被吓到了! 去泰记总部越王府打探消息? 这是多大的胆子?! 从来都只听说过,泰记无孔不入,何时会被旁人钻空子? 这帮人,真是疯了! 莫小六的五位兄长,四位都是泰记的人。 虽说,他们或多或少都对父母和莫小六,隐藏着身份,但莫小六心中,也难免有些猜测。 而且,莫老四并未瞒着他。 对于泰记的手段,莫小六很清楚。 这天下间,就没有泰记打探不到的消息。 都有人去总部刺探了,他们能不上心? 这处民居,八成早就已经被泰记掌握了。 之所以没有被拔掉,肯定是在等大鱼! 莫小六心里害怕的同时,还有些焦灼。 要知道,调查陈硕真的任务,是泰记提司秦怀义直接安排下来的。 其他的泰记成员,还真就不一定知道! 而今,陈硕真回来,大鱼也就进笼了! 谁能保证,泰记不会立刻收网? 见莫小六一动不动,脸色发白。 陈硕真嫣然一笑,道:“小六,不必害怕,这些人都是姐姐的手下...” 莫小六当机立断,道:“姐姐,不如...不如咱们还是快走吧,这个地方不会很安全...” 陈硕真一愣,道:“怎么讲?” “早在睦州的时候,我就听说泰记的本事大,那五个人折在泰记,他们怎么可能不起疑心?换做是我,我肯定要将整个长安城,仔细梳理一遍的!” 陈硕真还未回话,那蒙面女子先是冷哼一声。 “大言不惭!小姑娘,你太小瞧于我等!泰记的本事再大,还能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此处进可攻,退可守,再说,我们的人从来都不会出卖自己兄弟姐妹!” 陈硕真一挥手,将她的后话堵了回去。 这一刻,陈硕真看向莫小六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莫小六的身份。 也并非没有怀疑过,莫小六是旁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 可时间证明,莫小六并没有奇怪的举动。 感业寺上上下下,早已在她的掌握之中。 但凡莫小六给外界传递消息,她就会立刻知道! 而且,莫小六本来也没有什么刻意训练过的痕迹。 说话办事,也显得有些愚钝...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莫小六只是个心里有小秘密的普通女子罢了。 或是因为家破人亡,或是以为族人逼婚,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像莫小六这种,流离失所的女子,在大唐一点都不少见。 最起码,陈硕真身边,全都是这样的人! 真正令陈硕真感到异样的是,莫小六对于危险的感知。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万事小心的。 恰恰相反,本事越大的人,越容易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头脑。 他们自以为,兼顾到所有细节,便可高枕无忧。 可现实之中,死得最快的,就是他们! “小六说的不无道理,你们几人速去外面警戒,若有风吹草动,立刻转移!” 她又安排几个人,收拾民居内的细软,以及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吩咐旁人接着休息,陈硕真将莫小六带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天气还有些寒冷。 陈硕真特意将外衣,披在莫小六身上,怕他受风。 “姐姐,我不冷...” 陈硕真笑道:“姐姐是练过武的,自小就不惧寒暑,你身子弱,可莫要生病...” 莫小六紧了紧衣领。 他的确是有些冷。 “小六,来帮姐姐吧!” 莫小六被她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一愣。 陈硕真很郑重的说道:“小六,你也知道,姐姐干的是掉脑袋的营生,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睦州的老百姓!” 她抬头看天,幽幽的说道:“朝廷不仁,不见百姓流离失所,千里尽是饿殍,两年前睦州洪灾,百姓们不过抢了几座官仓,就被活活烧死在其中,那可是足足上千人!” “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资格不推翻它?还有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 莫小六有些紧张。 陈硕真继续道:“我们这些人,以波斯袄教为信仰,兄弟姐妹有上万之多,差的只是一个名头,便可借机起义,届时,定有无数百姓相应,揭竿而起!到那时,我们便是起义军之主,而姐姐我...” 说到这,她的声音一顿,微微一笑,看着莫小六的眼睛。 “姐姐我,乃是中原袄教的玄女,是火神的女儿,是上苍派下来拯救世人的圣母,若是起义成功,你猜姐姐会成为谁?” 莫小六心头剧颤! 果然! 陈硕真果然藏了谋反之心! 或许是觉得,这番话对一个‘弱女子’而言,刺激性太大了。 陈硕真笑道:“姐姐也是苦命人,从小给富人做工,却吃不饱穿不暖,知道咱们穷苦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我需要有人来帮我!” 莫小六不知道,是该‘客气客气’,还是立刻答应。 若是立刻答应,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了? 他正想着,刚才派出去警戒的人,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 “玄女!有人正在朝着咱们赶来!” 陈硕真脸色一变,猛地上前拉住莫小六,几步来到房门外。 “撤!” 一群人‘哗啦啦’的跑出来。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痕迹也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一转眼,所有人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大群穿着深青色衣衫的人,出现在院子里。 他们将左左右右全都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大汉扛着一把刀,另一手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奶奶的,真特娘的是怪事,人呢?” 第1263章 好多年不曾见过如此阵仗了 “报告小校,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有人过来禀报,大汉都快把头皮搓红了,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扭头对身后吼道:“狗东西,难不成你在调戏老子?!” 一个体型丝毫不比他小的汉子,抱着膀子从门口走进来。 “老子就算是调戏,也去调戏大姑娘,调戏你作甚?” 来人,赫然正是莫小六的兄长,莫老四! 大汉怒道:“是你说,这里藏着一大群乱党,为何跑过来之后,连根毛都没发现?” 莫老四翻了个白眼。 “好歹你也是第一批进泰记的元老,上头教的东西,全都进了狗肚子!” 大汉再次挠了挠头。 身边的人,小声说道:“小校,这个地方很干净,分明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却丝毫痕迹都找不到...” 大汉眼前一亮。 伸出蒲扇大手,把身旁那人,拍得一个趔趄。 “哈哈,老子早就想到了!” 莫老四鄙视的看着他,道:“肯定是你憨厮动静太大,把乱党都吓跑了!” 大汉争辩道:“说不准是你提前走漏的风声!” 莫老四懒得和他掰扯。 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陈硕真他们提前跑了,肯定是莫小六提醒的。 “还在那嚼舌头,再不去追,乱党都跑出城了!” 大汉这才反应过来。 “对对!” 呛! 他拔出腰间的绣春刀。 放在沈威等人手中,威风凛凛的绣春刀,在大汉手中跟大牙签子没多大区别。 怎么看怎么怪异。 “兄弟们,都跟老子去追!”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了莫老四,以及他带来了的两个泰记高手。 “真是个蠢货!” 莫老四啐了一口。 “刘大富资历不差,如今却只是个小校,未必没有原因...” 身后的黑暗处,一道稍显瘦弱的身影,走了出来。 莫老四赶紧立正站好。 “百户大人说的是,刘大富这厮纯粹是个蠢货!” 来人,却是平日很少露面的朱简。 作为锦衣卫的十位百户之一,朱简曾前往西域,带回了西域一半以上国度的国书。 以此功劳,被封为鸿胪寺少卿。 正是因为有正式的官职,在锦衣卫改组为泰记之后,他虽拥有泰记主事的编制,但几乎不插手泰记的业务。 也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带着人出现了... “跟刘大富一个毛病!锦衣卫早就成了泰记,老子是泰记主事,不是什么锦衣卫百户!” 莫老四急忙赔笑,道:“主事大人说的是...” 朱简摇了摇头。 “从伍长,到什长、伯长、小校、都伯,再到主事...你们这些人,都是从最底层混起来的,你那几位兄长若是在世,说什么都该成为主事了...” 莫老四脸色一黯。 “即便兄长们在世,也无法和主事大人相提并论...” 他很清楚,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即便挂着主事的名头,手里的实权,也远在主事之上。 无论资历还是能力,后来的人都无比与他们相比。 与其说,泰记掌握在黄大掌柜手中,倒不如说,是这十个人在操持。 朱简笑道:“你晋升都伯的申请,已经递上去了,你家小六子,一入职便是伯长,功劳可比策勋七转,也足以告慰你那几位兄长的在天之灵了!” 莫老四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主事栽培!” 说完,莫老四又道:“经此一事,想必陈硕真应当完全信任小六了。” 朱简点了点头,道:“想必是小六有所警惕,将陈硕真等人劝走,倒也省了咱们先抓后放的麻烦。” 他拍了拍莫老四的肩膀。 “我们这些老兄弟,全都外放出去了,就我一人帮着黄巢,在料理泰记内务,鸿胪寺也有不少事情等着处理,这几日,你多费心。” 莫老四急忙拱手道:“属下当鞠躬尽瘁!” “嗯。” 说完,朱简转身离去。 莫老四将他送到门外,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全都用上了...好多年不曾见过如此阵仗了...” ... 茫茫夜色之中,一群人穿房跃脊,躲避着巡城武侯的视线。 巡城司的人不是傻子。 知道巡街的武侯,看不到房顶上的情况。 有专门的人在长安城各处设伏,观察飞檐走壁之人。 因此,陈硕真等人极其小心。 才出了永仁坊地界,他们立刻分散开来。 这时候,就显现出他们选择那处民居的英明之处了。 永仁坊离着十二坊住宅区很近,那里住的,都是巡城司惹不起的人。 当然也就没人敢,在金贵人家的房顶上设伏。 这还是在晚上! 若是白天,人多眼杂的,就算泰记真把他们围了,他们也完全有时机遁入人群。 完全散开之后,陈硕真便带着莫小六,回到了感业寺。 两个人,目标很小。 以陈硕真的能力,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 感业寺的院子里,看着脸色依旧发白的莫小六,陈硕真心中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小六,姐姐今日与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是非成败,都在几日之后的花魁大赛上,若你认我这个姐姐,便在花魁大赛上,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陈硕真把莫小六,送回了房间。 把灯吹了,莫小六依旧惊魂未定。 他抬头,看着窗外。 依稀可以看见,陈硕真还站在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小六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情况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复杂百倍。 他本以为,陈硕真参加花魁大赛,只是为了将他们的人,安全的送进城中,再借机掀起动乱。 可今日才得知,他们早就已经入城了! 人手虽不多,可个个都是高手! 花魁大赛之时,定是万人空巷。 这么多高手在,谁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证。 而且,泰记之中专门负责侦讯陈硕真他们的人,会更加危险。 其中,就有他的四哥! “不行,该找办法联系上四哥,将这个消息送出去!” 莫小六心思百转,咬了咬牙,起身重新走出房间... 第1264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开始,莫小六就有个疑惑。 既然把他送进感业寺,为何连个联系外界的方式,都没有留下? 若是不留联系方式,又该如何把寺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外边? 这个疑惑,一直深埋在莫小六心里。 他很清楚,自己不像泰记的那些人,接受过严格,甚至可以说残酷的训练。 不给自己留下联系方式,或许就是担心自己露馅。 以自己那几乎没有的身手,若是被陈硕真发现身份,根本没有一丝活命的可能! 但莫小六更加清楚,若是自己不将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么等长安城大乱之时,肯定会死更多人! 摸黑来到院子里。 陈硕真似乎是站在墙角。 莫小六叹了口唾沫,道:“姐姐?” 陈硕真从黑暗之中,走出来。 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小六,这大晚上的,你打算去哪?” “妹妹打算去方便一下...” 莫小六轻轻揉了揉肚子。 “想必是方才回来的时候,受了些风,姐姐回房去给你拿些药来,都是师父她老人家配的,效果很好...” 莫小六大喜。 “多谢姐姐!” 他眼看着陈硕真回到房间去,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感业寺晚上没有人看守。 因为,这里本来就隶属于皇宫的范围之内。 虽说宫里的护卫,对这里并不怎么在乎,但也没有什么贼,敢跑到这里来。 没人看守,她就可以溜出去,借机寻找跟泰记的人,联系上的方式。 他刚一离开,陈硕真又不知从何处现身。 “小六...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若你真的别有目的,那姐姐也只能忍痛,结了果你...” ... 道兴坊,柳家大宅! 柳白习惯了在晚上办公。 白天诸事缠身,脑子不如晚上快,而且心思也更加沉静。 他问过孙思邈和李时珍了。 只要是形成规律,一天睡足了觉,熬夜并不会太伤身体。 如果有可能的话,柳白也不愿意这样。 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一来,各地的产业要重新梳拢一遍。 产业升级从来都不曾停止,就算有沈万三把关,可以辨别什么产业该卖,什么产业不该卖,柳白也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其次,李泰、李恪、窦孝慈、李奉诫、柴令武等人,都外派到了其他地方。 他们送过来的文书,亦或是其他消息,都要由柳白亲自过目。 就算不为了家里的产业着想,也要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近来,天下并不太平... 最后,则是大唐娱乐集团,以及倭国的计划。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近几年来,柳家最后的一次大动作了。 这两件事若是成了,柳家闲个三四年,也没有任何关系。 后半夜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你来了...” 柳白翻看着文书,没有抬起头来。 他早就吩咐过外边,如果是朱简来了,直接推门进。 “少爷,好久不见!” 朱简本是个开朗的性子。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鸿胪寺当值的时候,总把自己打造成木头桩子的模样。 回到家里,才会显出几分本性。 “自己倒茶,这还有份文书,看完再说。” 柳白指了指一旁的木头柜子。 朱简也不客气。 他难得回家一趟。 在他们这些长期待在外边的人而言,回家喝一口柳白书房里的茶,无异于是最大的安慰和休息。 看完文书,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朱简起身,道:“属下会一套按摩的手法,少爷若是乏了,可以试一试...” 柳白摆了摆手,道:“闭一会儿眼睛就好,你说吧...” 朱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们本来是打算,抓住陈硕真和莫小六,再借机将她们放了,不过既然他们已经事先察觉,倒是省了很多工夫。” 柳白没有睁眼眼睛,淡淡的说道:“派人去感业寺外了?” 朱简道:“属下已经派了人,在感业寺外蹲守,按照少爷的吩咐,不管莫小六如何寻找,都不让其现身!” 柳白睁眼双眼,揉着太阳穴,道:“若是有疑惑,但说无妨。” 朱简拱了拱手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少爷...您既然让属下去感业寺外蹲守,想必就是担心,莫小六要向外传递消息,可为何又不让其现身呢?” 柳白喝了一口茶,笑道:“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你擅长的是交涉谈判,对如今泰记的发展,并不了解...” “属下惭愧!” 朱简低下头。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感业寺。 一个月也去不了泰记两趟,更别提执行任务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是陈硕真,会不会相信莫小六的身份?” 朱简苦笑道:“自然是不信的。” “那就对了,一个身份敏感之人周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身份莫名之人,谁都会产生强烈的怀疑,如果不经历多番的试探,她是绝对不会给予莫小六足够信任的...”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打消她的疑虑,反倒不如给莫小六安插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并不需要成为乱党的朋友,只需要让他们相信,莫小六身上藏着一个秘密,就足够了,而这个秘密...” 柳白没有说完,静静等待着朱简的反应。 也就在一两个呼吸后,朱简反应过来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柳白颔首微笑。 锦衣卫百户,终究是泰记之中,素质最高的一批人手。 哪怕朱简不擅长这方面,也有足够的悟性。 “没错,莫小六的‘身份’,并不需要是陈硕真的朋友,甚至可以是他们的敌人!不过,如果双方最大的敌人,都是朝廷,那么他们之间,也未必不可以成为朋友...这种方法,反倒更容易打消,陈硕真对莫小六的疑虑。” 说完,柳白将桌子上的一份文书,交给朱简。 “莫家兄弟的封赏已经下来了,叫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将东西,带回总部去,明日一早,叫上老黄和秦怀义,去莫家门口,等待陛下...” 第1265章 给他编造一个身份 感业寺外! 莫小六在黑暗之中,摸索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他不敢向太远的地方走。 若是朝皇宫的方向,难免会被宫中的护卫发现。 若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他又怕被陈硕真的人看到。 独自一人,在感业寺门口的拴马石旁,站了一会儿,莫小六长叹一声。 “长安大乱,四哥身为负责人,定会首当其冲....” 左右观望了片刻,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莫小六提了一口气。 “罢了,朝外就朝外走!若是让她的人看见,大不了就编个理由!” “四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在这孤立无援,连个帮手都不安排...” 他刚一走,陈硕真就跟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心里的秘密还不少...” 陈硕真无声一笑,跟着莫小六,走出了巷子口。 感业寺正好处在两条巷子的交叉口。 往东南走,穿过几堵墙,便是皇宫的掖庭局。 往东北走,是长安城东北角所在的修德坊。 莫小六走走停停,来到了修德坊的边缘,想要找到一些渠道,跟泰记的人联系上。 好在,长安巡城司的武侯,不会到这里来搜寻。 陈硕真跟在莫小六身后,不过百尺之处。 突然! 陈硕真顿住脚步! 她猛地一回头,一道黑影,倏然从她身后不远处闪过! “果然有人接应!” 陈硕真当机立断,朝着那道黑影的方向追去。 可追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脸色变了变,她深吸了一口气,打消了继续去追的念头。 “若是调虎离山...” 她决定不再去追黑影,想要重新跟上莫小六的脚步。 可令她奇怪的是,莫小六竟然回来了! 陈硕真赶忙躲在阴影里,眼睁睁看着莫小六,从她身前不远处,回到了感业寺中。 就在她也想回去,问个明白的时候,异变再起。 “看来大小姐是耐不住性子了,是否将实情告知于她?” “大小姐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她得知真相,怕是会无意之中泄露给狗朝廷,那样的话,大小姐必定性命不保!” “如此说来,还是先瞒着大小姐的好,听闻家乡的袄教信徒越来越多,若是能拉上他们,我教便可伺机而起,届时掀起天下风云,功勋唾手可得!” “说的是,可你我还是要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那感业寺中的慧觉,似乎开始怀疑大小姐的身份了...” “无恙,我观那慧觉,八成是袄教信徒,大小姐在她身边,反倒更加安全!” 这番对话的声音很低。 即便站在近处,也听得悉悉索索。 陈硕真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声音的来源,就在她的头顶房上! 陈硕真一动不敢动,生怕说话的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小六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听起来,似乎他们也是一方教众,而且是睦州人,除了我袄教之外...似乎只有景教的信徒了!” “大小姐?说不定,小六和我的身份差不多...” 电光火石之间,陈硕真想了很多。 她几乎可以确定,莫小六是睦州景教中人。 而且,是某位大人物的女人。 这样的话,结识莫小六之时,很多细节就能对得上了。 自两年前,官仓被劫之后,睦州可谓龙蛇混杂。 除了几座城池之中的百姓,那些居住在乡里山间的百姓,几乎都归入了各教的门下。 其中,袄教和景教乃是两大巨头。 陈硕真对景教不大了解,只知道景教同样源于波斯,门下教徒众多。 这时候,房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陈硕真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脑袋。 见没有人,急忙缩了回来。 正如她所预料的,才缩回脑袋没多久,房上又想起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没人,咱们走吧。” 陈硕真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刚才留了一手没出去... 她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沿着墙角,回到了感业寺。 ... 这一夜,陈硕真都没有睡着。 她的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那两个神秘人所说的话。 毫无疑问,莫小六就是景教某位大人物的女儿。 她来到长安的目的,不大可能跟自己有关。 甚至于,莫小六根本就不知道她景教中人的身份! 毕竟,昨晚那两个神秘人说了,莫小六并不知晓真相。 外边传来阵阵钟声。 感业寺上早课的时间到了。 陈硕真起身穿衣,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莫小六? 推门出去之后,见到眼前的场景,陈硕真立刻下定了决心! 长孙皇后又来了! 这一次,依旧带着那四位太子侧妃人选。 正牌太子妃武顺,和内定的太子侧妃侯氏也到了。 陈硕真一推门,正看见长孙皇后拉着莫小六问东问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论姿色,莫小六不下于在场的任何女人。 论才情,她的歌喉足以成为长安城的名家。 陈硕真很清楚,若是自己参加花魁大赛,那么也就意味着,成为太子侧妃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为何不让莫小六,来争一争太子侧妃的人选? 就算成不了太子侧妃,只要跟宫里的人,打好关系。 只要能进得去皇宫,那么一里一外...岂不大事可成?! 陈硕真生怕莫小六说走了嘴,急忙收拾了一下仪容,走上前去。 “参见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笑道:“原来是慧觉小师傅...这位姑娘脸生得很,上次似乎并未见到...” “回娘娘的话,小六是外乡人,受过些伤,失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恰好被贫尼所见,便带到了寺内,算是借住的居士...” 长孙皇后恍然,道:“原来如此,本宫瞧这小姑娘,顺眼得紧,若是受了伤,可以找宫中的太医医治,实在不行,还有书院的两位活神仙!” 陈硕真双手合十,欠身道:“多谢娘娘!” 说完,还不忘嘱咐莫小六,道:“小六,还不谢过娘娘?” 莫小六满脸懵逼。 自己失忆了? 第1266章 父皇今天是怎么了?大早上起来忘吃药了? 皇宫,两仪殿! 李承乾正在仔细端详,桌子上的四幅画像。 通过素描,可以很轻易的把人的容貌勾勒出来。 和见真人,没有多大区别。 李承乾拿着这张瞧瞧,又拿起那张瞧瞧。 “不错,不错...” 李祐坐在他的下首,盯着跟前的一盘子核桃酥,却没心情去吃。 他惯爱吃甜食,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吃点甜食,浑身都不舒坦。 也不知,今日是因为什么... “皇兄,大老远的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李承乾把手里的画像翻过来,特意给李祐瞅了几眼。 “萧禹的亲侄女,容貌才情都过得去!” 李祐翻了个白眼。 虽说,萧禹的侄女,是皇后预备好给李承乾的太子侧妃人选。 但皇家从来都不忌口。 太子看不上的给亲王,亲王瞧不上眼的给郡王,是很平常的事。 前隋的时候,皇宫里每年都要选秀女。 皇帝先挑,充实他的三宫六院。 皇帝不喜欢的,便赐给诸亲王郡王。 有时候,还会赏赐给有功之臣。 剩下的,当然不会浪费! 留在宫里当个宫女,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帝的兴致就上来了... 李承乾兀自将画像放下,又拿起一副。 “这个阎氏稍富态了几分,给青雀当了侧妃,甚至当王妃都绰绰有余了!” “杨氏看着就不省心,赐给李愔,好好管教管教!” “听说李恪喜欢一个叫范...范什么来着?” 李祐耸了耸肩膀,道:“三哥喜欢的那女子,名叫范秀秀,是个宜室宜家的人...” 李承乾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见过那名女子。” 李祐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莫非,皇兄看中了苏氏?” 太子侧妃的人选,总共就四个。 李承乾想把其他三个,都让给兄弟们。 恰好留下了苏氏! 李承乾笑了笑,转而岔开了话题。 “母后就是母后,一眼就看出了陈硕真的异常之处,今日她们有跑到感业寺去了,也不知究竟为何...” 李祐一怔。 “这才是皇兄将我叫来的原因?” 李承乾点了点头。 “为兄是想询问一下,你们调查的进度如何了?” 李祐有些不满的说道:“别人不管干点什么,银子和人,先都给足了,唯独我,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我那个侍卫傻乎乎的,根本就顶不起用!”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这才能磨砺你的本事!” 李祐正色,道:“皇兄,不得不说,那陈硕真还真不是白给的...” 他将近来一段时间,针对陈硕真进行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李承乾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么说,陈硕真的身份已经实锤了?” 李祐挠了挠头。 “身份确定了,可惜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她们究竟有什么意图,若是仅仅想凭着几个袄教信徒,就发起动乱,那不是找死吗?” 对于这番话,李承乾深以为然。 “这说明,她们背后还有所倚仗!” 李祐无可奈何的一摊手。 “柳大哥说,借花魁大赛的名头,将陈硕真控制住,我总觉得,这件事欠妥当,没了陈硕真,袄教还不能找个孙硕真、刘硕真之类的人物?”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轻轻拍了拍手。 “进来!” 一个穿着四品官袍的人,施施然走进来。 “参见太子,参见燕王殿下!” 李承乾点了点头。 李祐则是站起来,拱手还礼。 来人,正是刑部侍郎,狄知逊! “狄侍郎将会助你侦破此事,时间紧急,二十天内,定要水落石出!” 李祐大喜! 他最大的掣肘,就是手下没人可用。 想使唤泰记的人,还要通过秦怀义这个泰记提司。 而李承乾,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自贞观二年以后,他手底下的人才越来越多。 甚至于,和李二都不相上下了。 况且,狄知逊的分量,着实不轻!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狄知逊再次拱手。 李祐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那我这便回去,在皇兄大婚之前,定会水落石出!” 李承乾笑道:“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为兄不图你拼死拼活,只要尽力便可。” “走了走了!” 得到李承乾的应允,李祐立刻拉着狄知逊跑了。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脑子好使的人,来帮他梳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 “微臣告退!” 李承乾摆了摆手,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刚走出宫殿,李承乾立刻起身。 “父皇...” 李二从后边,背着手溜达出来。 “李祐的性子跳脱了一些,有狄知逊在旁附着,想必那陈硕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李承乾低着头,道:“儿臣僭越,擅自调配朝臣,还请父皇责罚!” 李二摆了摆手,道:“你这太子当得也不易,帮朕看管朝政也就罢了,还要忧心兄弟们的前途,在这方面,朕还要多谢你才是。” 李承乾吓了一跳! 这番话,着实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 李二笑道:“朕可没有别的意思,若非担忧天下舆论,朕甚至有心,将皇位让给你...” 噗通! 李承乾直接跪在了地上! “父皇千秋鼎盛,万不可开此玩笑!” 他的冷汗都下来了! 若说刚才那番话耐人寻味,李二的这句话,完全就是诛心之言! 俨然就是在敲打李承乾! 李二亲自上前,将李承乾拉了起来。 “朕给你们兄弟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民间总觉得,皇家之人,生下来就要拼死拼活的争权夺利,在这方便,朕心里是有愧的...” 李承乾哆嗦了一下。 “儿臣惶恐...” 李二无奈的笑了笑。 “也罢,这些话你记在心里便是,再有二十天,便是吾儿大婚之日,为父心里,也着实高兴。” 他难得和蔼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脑瓜顶。 李承乾满脸的疑惑。 父皇今天是怎么了? 大早上起来忘吃药了? “你母后去了感业寺,咱们父子自然也不能闲着,你立刻去换件衣服,跟朕出宫一趟。” 李承乾闻言一愣,躬身道:“还请父皇稍等片刻!” 他急忙转身向后殿跑去,心里更加别扭了。 第1267章 什么生意?让朕也掺一股 父子二人换了便装,从两仪殿出来,朝着丹凤门的方向溜达。 溜达到一半,李承乾就纳过闷来了。 他估计,父皇是因为母后去了感业寺,抓紧时间去外边溜一圈再回来。 母后跟感业寺的法圆禅师关系不过。 去了之后,肯定是要吃顿斋饭再走的。 算一算,差不多有大半天的时间。 够在长安城里,绕上一遭的了! 李承乾臊眉耷眼的跟在李二身后,小碎步迈得很快。 马上就十八岁的李承乾,还在长个子。 李二本来就人高马大的,一步迈出去,顶别人两步还多。 他可不会照顾李承乾的感受。 来到丹凤门外,径直奔着柳家去了。 李承乾有近一个月没来柳家了,跟着李二进来之后,才发现家里已经变了模样。 年前大门口还是普通的地,如今已经实现了全面硬化。 水泥路上,刻画着防滑的花纹,看起来又精致又好看。 抬起头来,一眼望不到头,似乎扑倒了街头,跟朱雀大街连上了。 要知道,皇宫里也只有三大殿的门前,才铺了地砖。 这年头,烧砖的成本还是很高的。 想要将皇宫之中全都铺上地砖,比盖两座宫殿还贵! 皇帝一心想着搬到大明宫去,岂会在这里浪费银子? 大门口的石狮子也不见了。 只有四根栓马石,孤零零的杵在门口右侧。 门外的台阶,全都被铲掉,连门槛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斜坡,似乎是想让马车通过。 之前,为了防贼,墙头上都插满了碎玻璃岔子。 现在已经没有了。 柳家大宅的门匾上方,一头懒洋洋的斑斓虎,正趴在那打盹。 “柱子也回来了?” 李承乾脸上一喜。 他最喜欢的就是小柱子...如今应该叫大柱子了。 威风凛凛的老虎,谁看了都喜欢。 为了锻炼柱子的野心,柳白每年都会把它送到秦岭深处,待上两个月。 算上去岭南这段时间,李承乾已经大半年没见过柱子了。 “柱子!” 李承乾高喊了一声。 墙头上的柱子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倒是把李二吓了一跳。 “瞎吵吵什么?!” 李二回头训斥了李承乾一句。 走上前去,叩响柳家的大门。 叩叩叩—— 哗啦啦—— 没有开门的声音,里边传来了一阵锁链摩擦的声音。 嗡—— 下一刻,大门自动打开。 可以看见,门房从大老远的地方跑过来,笑容满脸的迎接李二父子。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门房是老熟人了,没什么值得客气的。 李二摸了摸脑袋。 “这门是怎么回事?” 门房笑道:“这门是昨天才安上的,是金先生的手艺,说不用人力,只需要在远处动动手指头就能打开,也不知,用的什么法术...” 李二走进门洞子,抬头一看,发现横梁上挂着一个大盒子。 从缝隙里,依稀可以看出有几个巨大的齿轮。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在书院待过,一般来说,柳家有什么新鲜事物,他都该门清。 “简单的力学原理,金先生在课上讲过!” 李承乾观察了片刻,给定了判断。 齿轮连接着几根辐条,借着横梁的承重力,沿着墙头,一直连到院子最里边。 门房欠了欠身,道:“太子说的是,少爷也说了,是什么力学...什么的,以前小的只有一个人,开个门太费劲,陛下来了,总不能开小门迎接,少爷体贴我们这些下人,就找金先生,造了这么个物件...” 李承乾对这类东西很感兴趣,伸着脖子,细细观察了起来。 李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浪费!” 他转而对门房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中院,那灰尘大了些,小的这就去取两幅口罩...” 门房急匆匆跑回去,拿着两幅棉纱做的口罩。 而后,将李二父子,带到了中院。 进了月亮门,两人才发现,柳家改造的并不只有大门。 整个占地极广的中院,都成了工地。 上百个工人,正紧锣密鼓的干着活。 光龙门吊,就立了三座! 李二和李承乾连忙带着口罩。 这漫天的灰尘,吸上一口,能咳嗽三天。 柳白带着口罩,正在跟脑袋顶着个蓝色头盔的老孟,交谈着什么。 老孟比比划划的,好像描述着自己心中的设想。 动静太大,李二和李承乾都来到跟前了,柳白他们还没发现。 还是门房支应了一声,柳白才看见两人。 “你们怎么来了?” 柳白纳闷道。 今天好像没什么事情要发生。 花魁大赛的报名,也即将结束,没有美女可看了... 想看的话,怎么也要等到花魁大赛真正开始之后才行。 李二晃了晃手里亲自拎着的小盒子。 “朕给你送礼来了!” 柳白看了一眼后边的李承乾,想从他脸上,看出李二的意图。 他太了解李承乾了,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这厮心里在琢磨什么。 可惜,李承乾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李二会送礼? 母猪都上树了! 这老淫棍必定不怀好意! 不等柳白发问,李二率先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指了指距离最近的一台龙门吊。 柳白扒拉了几下耳朵。 工地噪音太大,待了一早上,都快耳鸣了,听声音嗡嗡的。 他指了指东院的方向,道:“那边说!” 李二和李承乾,跟着柳白来到东院。 柳白洗了手,把口罩摘下来,透了透气。 这才说道:“最近家里缺银子,卖了些产业才周转过了,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琢磨了一些赚银子的新办法,先在家里试一试。” 李二的眼睛顿时一亮! “什么生意?让朕也掺一股!” 李承乾急忙举手。 “我我我!还有我!” 柳白摇了摇头,道:“这种买卖,你们可做不了,要是真想做的话,等过几天竣工的时候再来瞧瞧,估计到那时候,你们就不想做了。” 第1268章 有赚银子的机会,岂能错过? 柳白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李二反倒更不想走了! 皇家缺银子缺得连皇帝都出来打工,当形象代言人了。 有赚银子的机会,岂能错过? 李承乾就更别提了! 大婚的银子都跟股事局借的。 东宫的产业,全都掌握在武顺手里。 万一以后其他小老婆,手头没银子,跟自己要,难不成自己还要出去借? 反正肯定是不能冲着武顺伸手的... 柳白当然知道,这个父子二人不可能轻易放弃。 “想去看也行,一个字都别说!” 父子二人急忙答应。 柳白找人给他们俩,一人弄了一个白色的安全帽。 “走,回工地。” 李承乾轻车熟路的把安全帽带上。 柳家员工的劳保情况,远不是外边那些散工能比的。 施工队有棉手套、棉口罩、安全帽... 矿上的,还有匠人们,都有特制的安全服。 李二觉得很新鲜。 可带上安全帽之后,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有点过大了。 天灵盖卡在安全帽的边缘,肉都勒出折子来了。 “要不要这样...” 柳白本就不想带他们玩,当即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戴不许去!” 李二道:“你怎么...” 说到一半,他就不说了。 他还记得,当年柳白跟朝中的大臣,在泾阳县打赌,修建箭塔之时,许褚一拳头将大片青砖轰飞的时候... 也对。 有许褚在上边顶着,要安全帽作甚? 回头看了看,这一趟过来,就带了刘瑾一个。 就他那小个头,李二的脑袋都咂进腔子里,刘瑾都受不了皮肉伤... “娘的,回头朕也找个大块头当护卫!” 李二嘟嘟囔囔的,跟柳白向中院走去。 ... 工程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柳家施工队的效率之所以快,不仅由于他们高超的技艺以及先进的工具。 还来源于,他们极高的积极性。 李二惊奇的发现,除了自己和李承乾戴的是红帽子之外,老孟戴的是蓝帽子,工人们戴的是黄帽子。 还有十几个红帽子,也不干活,也不说话,就拎着个小本子,四处瞎溜达。 他们似乎也挺忙。 从不会在某个黄帽子身边,多逗留一会儿。 往往是记上几笔,就跑到下一个黄帽子身边。 “监工?” 柳白对李二的称谓,相当的不满意。 “那叫安监绩效员!” 李二显然是头一次听说这种称呼。 他有心发问,但看柳白的脸色,肯定是不乐意给自己解释的。 不想自讨没趣的他,干脆让刘瑾把老孟叫了过来。 得罪不起柳白,还得罪不起他手底下的人? 老孟急吼吼的跑过来,先给皇帝陛下行了一礼。 柳家的人,知道自家少爷跟皇帝的关系。 说不好听的,见了皇帝跟见自己少爷没多大区别。 不是正式场合,拱手抱拳就足够了。 可在老孟眼中,李二俨然就是财神爷! 光修一座大明宫,就是多大的业绩? 等年底做总结的时候,靠着修建大明宫带来的业绩,说不准老孟能从大掌柜,一跃成为柳家的家臣! 当了家臣,性质可就不同了! 至今为止,柳家十二位元老级的大掌柜之中,只有幽州的老周,和岭南的老马成为家臣。 其他的,还在一线上奋斗,不为银子,只为讨个家臣的位置,福泽后代! “那些帽子都是什么意思?” 老孟顺着李二的手指张望了几眼,笑道:“陛下说那些红帽子?那是咱家的安监绩效员!” “咱们工地上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和操作程序,这些东西都是跟绩效挂钩的,而绩效又跟工钱挂钩,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效率,节省时间。” 李二恍然,道:“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他眼瞅着柳白往前走去,立刻凑到老孟近前,压低了嗓音。 “告诉朕,你们这是在盖什么?” 老孟眨了眨眼睛。 “回陛下的话,盖房子...”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废话!朕当然知道是盖房子!朕问的是,盖这房子要做什么用?” 老孟苦笑道:“您着实为难我老孟了,少爷的心思,我哪弄的明白?” 李二翻了个白眼。 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让老孟该干嘛去干嘛。 “承乾,你知道吗?” 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李承乾语出惊人! “儿臣似乎知道柳大哥的想法了!” 李二豁然回头,道:“什么意思?” 李承乾慢慢悠悠的伸出一根手指,往前往一探! 只见,几个黄帽子正‘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从大板车上,往下卸货。 卸的是一块硕大的门匾,比柳家大宅的门匾,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门匾上,写着几个大字,一看就是柳白的手笔。 ‘花魁楼’! 现在,李二知道柳白要盖什么了。 花魁楼! 听名字,就跟花魁大赛脱不开干系! 李二的脑子乱了。 柳白疯了? 把这种建筑,盖在自己家里? 以后还住不住人了? 怪不得选在中院。 柳家东南西北中,五个院子,就中院的面积最大。 李二再次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挠了挠头。 显然也想不明白,柳白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李二,径直走向柳白。 他倒是不关心,柳白这一大家子,如何在这样一个‘景点’样的地方居住。 唯一在乎的是,如果太上皇嫌这麻烦,万一搬回宫怎么办? 太上皇连宫殿都让出来了,肯定是不能回去住的。 全城老百姓都知道,皇帝盖了一座新的皇宫。 那么说,太上皇岂不是要进入大明宫居住? 李二可不想,还没搬进新家,就先召来尊活佛伺候着... “柳白,跟朕说清楚!” 柳白正拿着一块干净的麻布,擦拭着崭新的门匾。 这可是他亲自写的,要好好对待。 他一边擦,一边悠悠的说道:“就许陛下你搬家,还不许柳某找处新宅子?” 李二一愣。 “你要搬家?” 柳白直起腰,笑容满面的说道:“我柳某人打算,以后时时抱紧陛下的大腿,新宅子都快装潢好了,等陛下搬进大明宫,咱们还接着做邻居!” 第1269章 就算他想卖,谁敢买啊? 长安城分内外。 内城是前隋留下来的这座大兴宫,以及长安一百零八坊市。 这里,可以说天下之精华。 九成九的朝臣,都在这里居住。 换言之,只要有人安一个超级大号的炸药,把内城轰上天,整个大唐就完蛋了... 相比之下,外城的范围更广一些。 出了丹凤门,方圆四里以内,都是长安外城的范围。 自周朝定都镐京之后,长安城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历经数朝,长安数度成为国之都府,天下之首。 早在汉末之时,就已经成为天下间,人口最多的城池。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他们总以团结自居。 可偏偏在人少的时候,最为相安无事。 人一多起来,乱子也就多了。 汉武帝年间,一场‘侠以武犯禁’的风波,杀进天下侠士。 在那之后,长安才归于表面上的安静。 不过,更大的风险,却来自于长安城外! 若是站在最高处,便可以看见,长安城整体呈中轴对称。 自皇宫三大殿,出承天门,出丹凤门,再出朱雀门,一路直通朱雀大街,最后通到长安内城最南端的明德门。 这是一条中轴线。 两侧各五十四坊市,外加东西二市。 其中,又以东西市门前的金光大街,将长安城分为南北两区。 北侧乃是皇宫统辖之地。 南侧以朱雀大街为线,西边归属长安县,东边归属万年县。 其中,以长安县为尊,代管万年县。 若是将这些分界线,以及坊市的区域勾勒成图,正合了《易经》之中‘乾卦六爻’的图相! 自长安城立都以来,新建城池,多参照长安为例。 除了图个吉祥的意思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乾卦六爻’最为符合兵家易守难攻的说法! 然而,作为兵法大家,李二和朝中的那些老帅,还是看出了长安城防守的弱点。 最大的弱点,便在皇宫东北侧的...龙首原! 也正因如此,李二将他亲自参与设计的大明宫,选在了龙首原之上! 这个长安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可免于水火,可瞭望远方。 乃兵家必争之地! 这座占地近五千亩的皇宫,耗费了李二不知多少心血。 他甚至不惜将朝政,都推给李承乾。 为的乃是长安城之永固! 皇宫搬到那里,是必然的趋势,不过李二想不通,柳白为何要搬过去? 按理说,紧挨着大兴宫的道兴坊,乃至长安城最为黄金的地段。 无论去哪里,都不算太远。 要是挨着大明宫,想要出趟城,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柳白不知道李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究竟想了多少东西。 他的想法很简单。 大明宫离着柳家的新项目,城北新区很近。 距离书院很近。 而且,守着皇帝,也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宫没了,还有书院挡着。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就算李家王朝完蛋,新的统治者,也不会动书院分毫。 仅此而已... “陛下也瞧见了,柳家年久失修,很多东西都用旧了,反正买套宅子也没多少钱,搬趟家而已...” 李二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柳家大宅是贞观三年才装潢完毕的。 满打满算,才六七年的时光。 跟柳家大宅比,修建了五十几年的大兴宫,简直跟猪圈一样! 还年久失修? 有时候,李二挺羡慕柳白,能活得如此潇洒。 家里人口不多,随随便便买套宅子就塞下了。 哪像自己? 家里上上下下,算上那些几乎没什么用的太监宫女,近万人之巨! 搬一趟家,费死劲了! “那你打算把这宅子...” 要知道,道兴坊这座大宅子,乃是前隋楚国公杨素的府邸。 当年柳白买下来,花了好几百万贯! 按照现在的地价算,怎么也涨了三四倍! 若是就此闲置下来,未免显得有点不好... “当然是不能闲置的,所以柳某打算,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盖上一些设施,以后就当娱乐集团下属的娱乐城了!” 李二眨了眨眼睛。 闹了半天,柳白是打算废物利用。 把旧宅子,彻底改造成景点... 怪不得,他说这种产业,皇家做不了。 想来也没错。 李二就算再缺银子,也不可能把大兴宫卖掉... 就算他想卖,谁敢买啊? 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李二没词了。 李承乾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柳白亲手把‘花魁楼’的门匾,擦得干干净净。 拍了拍手,让人找块布盖上。 这漫天尘土的,一个大活人站一会儿,都能成兵马俑。 何况是一块门匾? 柳白一向对自己的书法很爱惜。 “对了,还没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李二出宫的兴致,被柳白几句话,磨得干干净净。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朕看你挺忙,就不打搅了。” 说完,拉着低头不语的李承乾,朝外走去。 “莫名其妙!” 他扭头便将李二父子忘在了脑后。 见工人们搬门匾的动作很粗鲁,柳白怒道:“都给少爷我小心点!弄坏了门匾,少爷我把你们挂上去!” 这时候,秦怀义和李祐急吼吼的跑进来。 刚站稳,被尘土呛得连连咳嗽。 柳白从许褚那,要了两个口罩,分给哥俩。 李祐顾不得擦鼻子,忙道:“柳大哥,报名结束了,我们来问一问,花魁大赛是不是明天就开始?” 柳白浑不在意的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自己琢磨!”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就要学会放权。 要是各种事情都亲力亲为,柳白长八个脑袋八条腿,都不够使的。 李祐看了秦怀义一眼,道:“我们琢磨着,早开始早结束,怀义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忙,而且我也等这边的结果出来,就要赶去睦州,柳大哥你意下如何?” 柳白烦躁的一挥手。 “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李祐一缩脖子,讷讷的说道:“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滚!” 第1270章 说到底,皇帝就是个吉祥物 事实上,柳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想搬家了。 当年选宅子的时候,就没怎么好好琢磨,莫名其妙把杨素的宅子买了下来。 一开始住的还是挺舒坦的。 坏就坏在,周围有一大圈乱七八糟的邻居! 像新兴郡王李德亮,河间郡王李孝恭之流,个顶个的事多! 今天说柳家的老虎,叼走了自己的肥鸡,明天说柳家太吵,影响到自己小孙子休息。 离这群不讲理的家伙越远越好! 大明宫紧挨着城北新区,那里全都是柳家的地皮。 谁再敢说这种废话,直接给他们赶出去! 当然,道兴坊的宅子不能就此闲置下来。 之所以要实现道路硬化,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柳家的家主,把大宅子让出来,专门修建娱乐城! 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广告! 届时,必定轰动天下! 大唐娱乐集团缺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个著名度罢了。 别人的热度不够,就算李二当了大唐娱乐集团的形象代言人,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说到底,皇帝就是个吉祥物。 人们总说天高皇帝远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概念。 既然要蹭,就蹭热度最高的人! 柳白翻来覆去得琢磨,这个世上究竟谁的热度最高? 蓦然回首之际,才发现,自己才是热度最高的那个人。 好说歹说,咱也养活着十几万员工,一声令下,从南到北都有兄弟给面子。 大动作屡屡惊动天下,手一挥,铺天盖地的银子能把人砸死! 还有比自己热度更高的人吗? 显然是没有的。 正好借着搬家的机会,给大唐娱乐集团,打一个大大的广告! 与此同时,也恶心恶心李德良他们那几个老家伙。 不是嫌麻烦吗? 等道兴坊成了景点,让你们麻烦到家! 反正皇家一搬离大兴宫,道兴坊也就该解禁了。 到时候,跟大慈恩寺弄个联合票,搞个公共马车行,临街开几个饭馆,几个澡堂子,再铺设一切基础设施。 一个集娱乐、餐饮、休闲于一体的娱乐城,定会吸引无穷无尽的财富! 柳白亲自当监工,把心里的说法,讲给老孟听。 这座娱乐城,是柳白不眠不休,亲自参与设计的。 经过沈万三等权威专家的分析,收益不会比柳叶轩的茶叶生意差多少。 想干就干! 短短一天,柳家大宅的中院,就拆成了龙门客栈。 总共分为三期工程。 李二来的时候,第一期工程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 第二天,在全家老小的一致要求之下,柳白亲自带队,前往大明宫和书院中间的新宅子,来看看情况... 由于借钱的关顾,这一阵子李渊都躲着柳白走。 今天终于不躲了。 跟着柳白等人,来到了城北。 他身边依旧是一群小家伙环绕。 最大的柳晖已经十三岁了,最小的独孤谋,才刚过了九岁生日。 长乐和巴陵也来了。 两女手拉着手,跟在柳婉儿和柳蓉儿身后,说说笑笑的,一副出来逛园子的样子。 柳白亲自指挥着家里的仆役们,大箱小箱的往下搬东西。 既然来一趟,就顺便带了些东西。 省得到时候搬家,忙不过来。 新宅子的面积,比道兴坊的大宅子要小一些。 跟泾阳柳家庄子的老宅,就更没法比了。 可胜在地段奇佳。 西边,紧挨着大明宫的银台门。 进了银台门,直着走可以到皇帝的寝宫之一,太和殿。 拐个弯,就能到李承乾的新东宫。 选址在此地,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譬如在道兴坊的时候,柳白几乎不会一大早出门。 一出门,准能碰见文武百官上朝! 这个过来寒暄几句,那个过来拱手作揖。 万一看见房玄龄他们几个,还要管顿早点... 麻烦得很! 新宅子就没这些麻烦。 没听说文武百官上朝,从侧边的大门进宫的... 若是从新宅子往北走,一里多地后,有两条岔道。 左边的岔道,直通城北新区。 那可是柳家目前最重要的项目之一。 按规格来看,比十二坊还要高一些! 另外一条岔道,穿过一片小林子,就能看见书院正大门。 再去书院,直接溜达着就行! 省得还要骑马,吃上半天的土。 如今,新宅子正在进行最后的装潢阶段。 主要负责人陈辩机,听说柳白来了,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赶。 小伙子长得愈发俊俏了。 任谁看见都要夸上几句。 可惜的是,身后跟着称心,让柳家很多漂亮的侍女,眼神黯淡... “少爷!” 陈辩机笑嘻嘻的过来见礼。 而后,又急匆匆的跑到李渊跟前。 “老爷子好!” 李渊微笑颔首。 “你这娃娃是个懂礼数的,不像某些人,明明知道老夫一把年级,还整天追在老夫身后要账!” 柳白把脑袋撇过去,不看他们。 若不是看在老家伙一把年纪,柳白早就冲上去跟他打架了! 这年头,欠钱还有理了? 陈辩机眨了眨眼睛。 他对欠钱这种事情,相当的敏感。 知道不能追问下去,免得惹火上身。 冲李渊笑了笑,来到柳婉儿等人跟前见礼。 最后,又回到柳白身边。 “少爷,再有七八天就能验收了,明天就能住人,您看是不是,在这先试上几天?趁着工程队没走,有不妥当的地方,还可以修改一二!” 柳白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新宅子,不住进去是不知道合不合适的。 当年匆匆搬进道兴坊的大宅子,就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 可为时已晚。 那么多口子人,都已经住进去了,再大规模的施工,严重影响生活。 “先瞧瞧再说!” 柳白信步走进去,才跨过门槛,便道:“把门槛锯了,让金大坚换上新的机括大门!” 道兴坊那换门,是为了娱乐城。 试验了一下,柳白才发现,方便得很。 就打算在这也安上一套。 陈辩机那小本本,把柳白的吩咐记下。 “少爷,您往那边走,称心设计的这套宅子,不分前后院,借鉴了江南一些园林的概念,不认路容易走丢了...” 第1271章 有柱子在,金吾卫算个屁 新宅子的面积,虽说赶不上道兴坊的旧宅子。 但也是一等一的大。 不过,若是加上后边连带着的池塘和花园,那就比旧宅子大得多了。 说到底,旧宅子在长安城中心。 若是也弄这么一大片花园,估计连东宫就囊括进去了。 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有七八十亩的样子,花园和池塘的面积,占了七成有余。 刚进门,李渊匆匆从柳白身边走过。 “老夫要挑个好房间!” 柳白没拦着他。 陈辩机正要张嘴,被柳白给拦了下来。 “少爷,若是太上皇...” 柳白摆了摆手,道:“他这个岁数,多溜溜腿没什么坏处!” 陈辩机只好作罢,道:“少爷,这边请...” ... 整体看来,新宅子是一个巨大的圆形。 在北方,很少有园林样的建筑。 气候的原因,造成北方想要建造园林,两三年的维护成本,就够新盖上一座了。 柳白去过江南的会稽山,很欣赏那里的风格。 王弘直他们家,将半座山都围了起来,当成自己的‘大宅子’! 关中没有这种条件,因此柳白特意挑选了这个地方。 灞桥一带水系环绕,植被茂盛。 隔着一条河,便是始建于汉朝的上林苑。 直至今日,上林苑依旧是皇家园林。 将自家的花园,与上林苑连接。 一来,可以打打皇家的秋风。 每到李二想整饬上林苑的时候,让他捎带手把自家的园林,也修整一下,岂不美哉? 二来,从花园到书院,溜达着也用不了半刻钟。 回头弄个农学院之类的地方,岂不是多了一大群免费劳动力? 细细一算,似乎也没多少维护成本。 大不了,皇家和书院的人来了管顿饭,就相当够意思了。 这也是柳白,特意嘱咐陈辩机和称心,将后花园与主宅隔开的原因。 围着内宅转了一圈,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道兴坊旧宅子显得阔气,新宅子更显精致。 在称心的帮助下,柳白几乎复刻出了后世拙政园的感觉。 唯一的缺点... 就像陈辩机所说,不在这住上几个月,必然是会走丢了的... 随便找个小凉亭歇歇脚,柳白让许褚取出自己的茶具。 正想着泡壶茶来喝喝。 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茶杯没了? 柳白四下寻找着,身边四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快看快看!” “好可爱的小松鼠!” 柳白抬头看去,旁边的树上,一直小松鼠正甩着大尾巴,蹲在树干上。 两爪之间,不正是自己心爱的杯子? 柳白大怒。 “孽畜!”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子。 啪! 精准无比的扔在了小松鼠脑袋上!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会射箭就是不一样,仍石头都比别人扔得准。 小松鼠受了惊,丢了茶杯转身就跑。 “许褚!” 柳白呼喝一声。 许褚没动,一伸手,茶杯稳稳地落在手中。 “少爷...” 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陈辩机有点尴尬的说道:“少爷,此地距离上林苑太近...” 上林苑自古就是皇家狩猎的地方。 这几年,皮子的价格节节攀高,秦岭外围的野兽,都快被人抓完了。 唯独上林苑里的动物越来越多,没人敢碰。 “松鼠这样的小兽也就罢了,若是来了猛兽猛禽,难免会惊扰到家里的贵人们,不妨请金吾卫...” 陈辩机分明是忘了这一茬,这才想起来补漏。 柳白摆了摆手。 听陈辩机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他请金吾卫出手,把上林苑靠近自家新宅子的这一片区域,仔仔细细的梳理一边。 “没这个必要。” 柳白打了一声呼哨。 吼!! 一声震天的嘶吼,从远处响起! 其他人已经习惯了,陈辩机和称心却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就钻桌子底下去了。 下一刻,只见周围一大群乱七八糟的小动物,‘簌簌’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落在树上的鸟雀,飞起来一大片! 柳白甚至看见两头猞猁,惊恐的往上林苑的方向跑去! 好家伙! 幸亏把柱子带来了。 猞猁可是猛兽! 这时候,柱子晃悠着硕大的脑袋瓜子,颠颠跑了过来。 长乐和巴陵最喜欢它,连忙迎过去。 来之前,就从家里给它带了一大袋子零嘴。 “还是小柱子可人疼,生怕野兽伤到咱们!” “就是就是,小柱子最威风了!” 长乐把口袋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倒进柱子嘴里。 也不见嚼,好像一大兜子零碎,顺着嗓子眼直接滑下去了... 看得出来,柱子很喜欢这个地方。 在旧宅子的时候,它只能整天趴在墙头上,不敢乱跑也不敢乱吼。 只有每年两个月,去秦岭放风,才能显示一下百兽之王的威风。 “过来!” 柳白冲着柱子打了一个响指。 原本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让长乐和巴陵摸的柱子,一骨碌爬起来。 轻轻一窜,便上了凉亭。 冲柳白张开大嘴,想要点吃的。 柳白把柱子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去四处转转,把该赶的,全都赶到东边去!” 柳白一指东边。 柱子撒丫子便跑了过去。 陈辩机抹着自己满脑门子的汗。 “您这老虎,养得跟狗一样...” 说完,他悚然一惊! 因为小柱子猛地回过头来,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辩机。 好像随时都要扑过来一般! 陈辩机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嘴张得能看见后槽牙,就是死活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啪! 一个小石头子,从柳白手中飞出来,精准无比的落在柱子脑门上。 柱子低吼了一声,这才跑远。 陈辩机一屁股坐在地上。 柳白不屑的说道:“有柱子在,金吾卫算个屁!” 陈辩机连连点头。 “少爷说的是,说的是...” 长乐目送小柱子远去,把空空如也的兜子放下。 “咦?那不是皇爷爷他们吗?” 众人朝着长乐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李渊带着几个小的,正站在一座两丈高的假山上,来回转悠。 恰好此时,李渊也看到了他们。 老家伙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冲众人挥手喊道:“哎!怎么下去啊?老夫被困在这里了!” 第1272章 若是你想造反,就实话告诉老夫,老夫帮你 江南园林,一在其奇,二在其绝。 柳白原本就对江南园林很感兴趣,如今终于有机会实现,岂能将这两点特点放过? 其奇,并非是奇怪,而是奇特。 奇特的乃是园中的山石与树木。 就如会稽山阴的听槐堂。 怪石耸立,林木奇绝。 这可不是天然就有的,而是人工搬迁过来的。 为此,柳白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从关中各地搜集奇石。 整个上林苑中,长相稍微好点的大石头,几乎被柳白搬空了! 饶是如此,新宅子之中还有一大片空地。 后来,让陈辩机用水泥浇筑了一批,才最终拥有此等规模。 也正符合,园林之奇,之绝。 毫不夸张的讲,就算是刺客来了,不需要让任何护卫出手。 给他一个时辰去转,都找不到主人们的房间。 柳白去过后世大名鼎鼎的苏州狮子林。 那片假山群,钻进去就出不了! 下边明明就有一条小路,站在假山上,死活找不到出口! 让人把老的小的,从假山上接过来。 李渊一屁股坐在柳白旁边。 “可着实累死老夫了...” 语气之中,满是幽怨之色。 “溜溜腿没什么坏处,知道这里不好走,以后就不瞎折腾了。” 柳白给老头也倒了一杯茶。 看他满脸大汗的样子,就知道平时缺乏运动。 几个小的却意犹未尽。 尤其是王綝。 他似乎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摩挲摩挲,那抠搜抠搜,像个闲不住的小猴子。 “你弄这么大个怪院子,纯粹是看老夫不顺眼!” 李渊还是一脸的愤愤之色。 他觉得,柳白是想赶他走。 溜达了足足一个时辰,假山上上下下,爬了十好几个。 这钻那钻的,连个房间的影子都没看见。 身上的衣服,被乱七八糟的树枝子,划得全是小洞洞。 以后怎么回家? 就这几条小路,莫说是马了,有的地方,人过去都要猫着腰。 “真不知道,您那几年是怎么打的仗...” 李渊气哼哼的说道:“老夫怎么打仗,关你何事?” 说起来,他还真就...不怎么会打仗。 事实上,当皇帝也没必要会打仗。 就像当大厨的。 小伙计把菜买回来,帮厨切好,预备好调料。 大厨子直接下锅就成了。 调整火候,才是大厨该干的事。 陈辩机才缓过神来,听见这番话,知道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 他清了清嗓子,道:“老爷子,这处院子请了不少顾问,连卫公都帮着设计了几处妙地!” 李渊一愣。 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看,发现了凉亭旁边,有一个高台子。 李渊双手撑着膝盖。 没起来... 瞪了旁边的独孤谋一眼。 独孤谋赶紧将老头搀扶起来,轻手轻脚的,将他送到高台之上。 柳白也才看见这座高台。 陈辩机知道柳白的意思。 假山上枝叶繁茂,站在上边看不见周围的东西。 可这座高台就不同了。 往上一爬,下边一览无余,岂不全都暴露了? “少爷,这台子是指挥工匠们用的,等装潢完了之后,就会拆掉...” 柳白点了点头。 两句话的工夫,李渊下来了。 他的眉头,皱得老高。 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似的。 坐回到柳白身旁,端起茶杯,犹豫了半天也不喝。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要造反?” 柳白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 “可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搞不好,您家那几个不省心的,非得砍了我的脑袋不成!” 李渊微微眯起眼睛。 “老夫虽说不怎么会打仗,但战场上的事情,还是看得明白的,你这些大石头围起来,俨然就是个杀阵!随随便便派两百个人,能把上千人围死!” 说着,他很煞有其事的说道:“若是你想造反,就实话告诉老夫,老夫帮你!” 听他的意思,好像...也挺动心? 柳白的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赶紧离这老家伙远点... 起初,并未怎么注意两人谈话的柳婉儿,正在跟柳蓉儿说悄悄话。 似乎,是在商量怎么布置新宅子。 听见柳白他们这边的动静,柳婉儿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长乐,巴陵,随我去转转!” 柳蓉儿紧随其后,将独孤谋他们几个小娃娃轰走。 陈辩机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忙道:“两位夫人且慢,我来领路!” 见称心傻乎乎的不动地方,陈辩机一把将他拽走。 一转眼,小凉亭里就剩下李渊和柳白两人,以及,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柳白身后的许褚。 李渊直勾勾的盯着柳白的眼睛,道:“这段日子,老夫没怎么过问你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连道兴坊的宅子都舍弃,跑到这鬼地方来?而且,还布了这么一座军阵?” 他‘啧啧’了几声,又道:“连李靖都请出来了,他的军阵,传承自韩擒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动的!” 柳白嗤嗤一笑,道:“若是凭一座园子就能造反,您家那几个不省心的,就白活了。” 李渊却是毫无开玩笑的意思。 “柳白,告诉老夫,你究竟要干什么?” 说着,李渊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来! “老夫听李祐说,睦州那...莫非是袄教?” 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不对,连佛门和道门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区区一个袄教又算什么?” 柳白伸手向下按了按。 “您且坐下,睦州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渊眉头紧锁的坐下来。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人要打进长安城似的,由不得老夫不紧张!” 柳白笑道:“老爷子,您觉得,倭国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李渊一怔。 “你的意思是,倭国会对你造成威胁?” 他不屑的嗤嗤一笑,道:“你也太看得起倭国了,就那仨瓜俩枣的,算上苏我摩理势,顶多一二百人,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柳白摇头轻叹,道:“看来,您并不了解倭国这个地方,一二百人掀不起风浪,一两千人就不同了...” 李渊脸色大变! “一两千人?!长安的倭国人,有这么多?!” 第1273章 老爷子,您当我是神仙不成? “只怕,会更多...” 柳白笑得让李渊感觉,天色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 阴森森的,感觉浑身冒凉风! 长安城混进来一两千倭国人,绝对是足以震惊朝野的大事! 自贞观三年,朝廷出兵突厥,生擒了颉利之后,周围的异族越来越弱小。 不得不选择,在靠近大唐的地方生活。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离大唐太远,他们怕是会被活活饿死! 在土豆传遍天下之前,他们只能靠着偷偷摸摸的粮食走私过活。 有了土豆,起码能混个饱肚子。 在朝廷严格管控粮食贸易的背景下,不少异族人为了换取粮食,不惜把自己卖掉。 一时之间,陇右一带的奴隶贸易空前发达。 要知道,突厥被破之后,阴山以北、以西的大面积牧场,都成了无主之物。 朝廷论功行赏,将这些牧场赏给有功之臣。 那些奴隶,自然而然的就被发配到了牧场之中。 人数最多的时候,阴山一带足足汇聚了近十万异族奴隶! 这可都是壮丁,不算老弱妇孺! 换言之,这些人披上战甲,骑上战马,拿起弓箭,就是骁勇的战士! 异族几乎全民皆兵,这种情况,让长安城中的皇族,寝食难安! 阴山距离关中才多远?! 正因如此,朝廷一再下落政策,经过多年的消化,阴山一带的奴隶数量,才逐渐减少。 得了这个教训,朝廷对异族奴隶的管控,也严苛到了极致。 尤其是长安县令赵普上任之后,以铁血手腕,强行勒令各大家族,上报族中奴隶的数量,并且上了奴籍。 自由身的异族想要进入长安城,难如登天! 连做买卖的都进不来了。 有柳家的商队,长安百姓不差他们那点货物。 如今,长安城中的异族人,已经很少见了。 走在大街上,若是看见异族人,八成是其他国度来的使者。 李渊并没有怀疑柳白的话。 泰记不是吃干饭的。 有什么消息,柳白肯定是最早知道的。 同样,李二也肯定知道。 “他这个皇帝是干什么吃的?!” 李渊在担心之余,更多的还是愤怒。 一两千,不是一两百! 若是被他们抓住机会,或许难以冲开皇宫的守卫,但老百姓就遭殃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老爷子,倭国人除了矬一点之外,跟咱们中原百姓的长相一般无二,只要取得户籍,那就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陛下也为难的很...” 李渊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柳白说的是实话。 前隋战乱年间,不知有多少百姓,躲进了山沟子里当黑户。 武德四年后,天下终得太平,每年都会有不少人,从山沟子里跑出来。 大唐人口稀缺,当然会支持他们重上户籍。 有人在这时候浑水摸鱼,也是很简单的... “你的意思是,倭国早在武德年间,就已经派人暗中蛰伏在大唐,甚至有人已经生活了十几年?” 李渊有些不敢笃定的问道。 柳白道:“只怕,会更早,倭国并不只有遣唐使,还有遣隋使。” 李渊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杀光那些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了户籍,就是大唐百姓。 毫无根据的说他们是倭国人,予以处死,势必会引发极大的恐慌。 “具体的数字呢?” 柳白无奈一笑,道:“老爷子,您当我是神仙不成?” 具体的数字,是完全没有办法统计出来的。 泰记的人手再多,也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查人家族谱。 “不过,仅长安城中,人数就不会下于两千五百人,至于外地...” 柳白给李渊重新倒了一杯茶。 刚才李渊站起来的时候,无意之中把杯子打翻了。 李渊沉默良久。 “所以,你们从来都没想过,派兵去攻打倭国?”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 “攻打倭国不费什么力气,朝廷每年花几十万贯养着水师,不是让他们留在东海打鱼的,让倭国彻底覆灭,也不算多难,可若是倭国狗急跳墙,怕是长安城也会毁于一旦。” 李渊点了点头。 长安城就有不下两千五百个倭国人。 那就是至少两千五百个死士! 若他们狗急跳墙,简直比兵灾还要可怕! “这些人的存在,让我们在针对倭国的计划之中,处处受到掣肘,想要攻打倭国本土,根本就不现实,现在,老爷子您明白,我最近在忙些什么了吧?” 李渊难得向柳白拱了拱手。 回首往昔,他才发现,近几年以来,柳家的诸多大动作,或多或少,都跟倭国有着一些联系。 譬如岭南计划,譬如大唐娱乐集团的筹建,譬如陈硕真... 只要徐徐图之,才可保稳妥。 就像柳白所说,若不是为了长安的百姓,倭国早就灭了! 还何必跟细川御镜等人,谈什么合作? 之前杀了高向玄理,也是因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而现在,取代高向玄理的苏我摩理势,还活得好好的... 李渊无意识的端起茶杯,喃喃的说道:“你将青雀他们派往外地,想必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保证当地的安稳,而现在,搬迁到新宅子...” 说着,李渊端着杯子的手一抖! 他猛地抬起头来。 “你要动手了?!” 柳白对李渊的智慧,表示了赞同与认可。 要不人家能当上皇帝,那是因为脑子够用! 这么复杂的逻辑,一小会就想明白了,实在难得。 “动手...倒是不必急于一时,岭南那边的仗也快打完了,听冯盎说,倭国已经死了三千多人,如果动手的话,起码要等到倭国内部稳定之后。” 李渊眉头一挑。 “等倭国内部稳定了,动手不就更麻烦了吗?” 柳白摇了摇头。 “倭国内部两派,山背大兄王与舒明天皇针锋相对,没人知道,他们各自能调遣多少来到大唐的内应,万一弄死一批,还藏着一批,就白忙活了,反倒不如等他们稳定之后,再来个一网打尽。” 第1274章 非柳白莫属 李渊和柳白在小凉亭之中,聊了许久。 作为一个商人,柳白能够跟大部分人聊得起来。 生意上的事情,囊括诸多因素。 就算是乞丐,也有他的生存之道。 可在针对倭国这件事上,柳白也只有跟李渊聊一聊。 除了他之外,即便是跟李二,都无法做到真正的畅所欲言。 抛开关系的好坏不谈,李二终究是皇帝。 或许,柳白一句无心之言,就会给某件事情,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二的确知道,长安城之中,有一批倭国早就埋伏好的人。 可他并不知晓,大致的数字。 在这方面,从柳白,到泰记的员工,再到了解内情的李承乾,乃至三省的几位大佬,都心有默契的,将大致的数字,隐瞒了起来。 他们都是了解皇帝的人。 依着皇帝的性子,若是知道眼皮地底下藏着好几千异族,他才不会管长安城乱不乱,直接就让人大肆搜罗,砍下这几千颗脑袋了! 说不定,还要把那些脑袋挂在城头上的当装饰物。 皇帝思考问题的方式,跟其他人不同。 他看待任何事情的角度,都要比旁人高得多! 以长安城之乱,换取整个天下的太平,在他眼中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只有跟李渊说道说道,才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李渊在家里住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把自己当皇帝了。 因此,他能更稳妥的看待某些问题。 “你说的不错...倭国狗急跳墙,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李渊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种事情,根本束手无策。 或许,柳白所想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所以说,徐徐图之才算稳妥...” 柳白笑了笑,把茶具收了起来。 聊了这么久,该看的也看了,是到回去的时辰了。 李渊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诧异道:“你跟老夫说这么多,不会是为了要账吧?” 柳白一愣。 “要什么帐?” 说完,柳白就想起来了。 “您说的是,您调动家里银子的事,不必担心,您儿子已经把窟窿补上了!” 这回,轮到李渊愣住了。 “他还有这份心?” “您这儿子还算不错,除了好色、冲动、好大喜功、贪财之外,也没多少毛病...” 李渊嘿然一笑,冲柳白一竖大拇指。 “你说的在理!” 两人走下凉亭,冲远处的柳婉儿等人,招呼了一声。 一大家子回到了道兴坊。 ... 距离太子大婚,还有十几天。 诡异的是,直到现在,宫里还没有定下太子侧妃的人选。 要知道,先纳侧妃,再娶正妃,是不可更改的规矩。 朝中上下的人,都在揣测宫里的意思。 莫非,那四位太子侧妃人选,都不合皇后娘娘的意? 他们当然是不会直接去宫里问的。 要论谁跟皇家走的最近? 非柳白莫属! 柳白等人回到道兴坊的时候,萧禹和阎立德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了。 按理说,凭他们跟柳白的关系,家里头没人,直接进去等着便是了。 可谁让柳家,还有个太上皇? 从来没听说过,皇帝不在,大臣可以去宣政殿里等着的... 从面上看,太上皇的级别,比皇帝还要高半格。 “参见太上皇!” 李渊哼哼了几声,算是跟两人打过了招呼。 而后,领着一群大的小的,走了进去。 萧禹和阎立德一左一右拉住柳白。 “走走!咱们许久没好好喝一顿了,打道天香楼!” 柳白用屁股想,都知道两人是来干什么的。 也没拒绝。 干脆,连许褚都没带,直接上了萧禹的马车。 这两位,一个是三省大佬,一个是将作大监。 在他们身边,若是出了危险,那就有了鬼了! 不多时,天香楼到了。 萧禹要了最好的房间,阎立德掏出两瓶子限量版的李师傅。 柳白玩味的看着两人。 瞧他们的意思,似乎不止打听内幕。 莫非,还想让自己使一把力? “太子侧妃就一位,总不能让侯氏靠边站,柳某也不是不能帮你们其中一个说说话,可终要决定,究竟帮谁!” 萧禹和阎立德显然是早就商量好了。 “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 阎立德给柳白倒上酒,小心翼翼的问道。 走柳白的门路,是一条捷径。 以他在皇家的影响力,说上一句,直接把太子侧妃的人选定下来,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柳白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了几下。 “苏氏。” 这不明摆着吗? 总共四个人选,三个都是有靠山的,就苏氏家底薄。 这种情况下,想要几头都不得罪,只有选那个家底薄的人。 否则,其他三家就算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有怨念。 万万不可小觑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 等太子登基之后,那是妥妥的四贵妃之一! 家里头出了贵妃,好几代人都受益! 萧禹和阎立德都是明白人,也知道在讲究平衡的皇家面前,苏氏是最好的人选。 萧禹问道:“除了苏氏呢?” 柳白瞥了他一眼,道:“真让我说?” 不得不说,长孙皇后眼光独道。 历史上,这四个人选之中,出了一位正牌太子妃,两位正牌王妃。 苏氏自是不必多提。 剩下的人之中,阎氏嫁给了李泰,杨氏嫁给了李恪。 而萧禹的侄女,也算是进入了皇家,嫁给了李道宗的大儿子李景恒。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李恪有了范秀秀,八成是不会娶杨氏了。 而李道宗的大儿子李景恒,年前跟王弘直他们家结了亲。 算一算,如今还是杨氏和萧氏的可能性最大。 听李承乾说,皇后似乎已经有意,将阎氏赐给李泰了... 柳白已经懒得从萧禹和阎立德身上榨油水了。 费半天口舌,顶多从他们那坑两件古董,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就在柳白正要说出心中想法的时候,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从外边想起。 “柳公子在吗?” 柳白一听,就知道是刘瑾的声音。 萧禹和阎立德也听出来了,急忙打开门。 刘瑾一来,肯定是陛下的授意,这可不敢耽搁! “刘公公,你怎么跑这来了?” 刘瑾给两人见礼,看见柳白果然在,苦着脸,道:“柳公子,您可是让奴婢好找啊!陛下和太子都快急坏了!” 第1275章 难不成,天要塌了? 刘瑾最近可是忙的不行。 成天跟在李二身边,白天晚上连番伺候着还不行。 宫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他操心。 掖庭局归他管,宫舆司也归他管。 内孥的帐要他来平,皇家的产业他管着大半。 之前,小满还能帮帮他,现在小满去了东宫,刘瑾更是忙得没边。 前几年有工夫了,还能回家找点零嘴吃。 现在,有口热乎饭,能高兴好几天! 有时候,柳白也挺替刘瑾感到可悲的。 一个骨子里就贪腐成性的人,忙到连贪腐的时间都没有!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来来,正好刚上菜,快坐下吃口!” 柳白拎着筷子,指着满桌子的佳肴。 刘瑾吞了口唾沫,惶急的说道:“我的柳公子,没时间吃饭了!陛下和太子爷都快疯了,您快进宫看看吧!” 柳白一愣。 萧禹和阎立德也一愣。 这是怎么个意思? 貌似,满朝文武已经很久没有找过茬了。 安定繁荣才是现在的主旋律。 柳白奇怪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瑾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从何说起。 “您还是快进宫去看看吧!” 柳白只好站起来。 萧禹和阎立德对视一眼,道:“同去!” 刘瑾一回神,将两人拦下。 “二位大人留步,陛下说了,只许柳公子一人进宫!” 萧禹和阎立德只好作罢,却一个劲的用眼神勾柳白。 柳白点点头。 太子侧妃不管选谁,都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 反正都是顺水人情,送也就送了。 萧禹的侄女虽没见过,但萧家一向出美人。 总归是前朝的皇族,模样应该过得去。 ... 皇宫,两仪殿! 就像刘瑾所说的,李二和李承乾快要疯了... 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中央走来走去。 一会儿砰碎了花瓶,一会儿摔坏个盘子,满地狼藉却没人敢进来收拾。 “柳白怎么还不来?!” 李二冲外边怒吼一声。 紧接着,李承乾使劲一跺脚,道:“再去派人催!” 外边几个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朝皇宫大门的方向跑去。 李祐难得回宫一样看看他娘。 吃了顿饱饭之后,听他娘的话,来给他父皇和皇兄请安。 来到门口,还没进去,就感觉后脖颈一阵阵发凉。 露出半个脑袋,往里边一瞅,顿时吓得缩了回来。 “我的乖乖,父皇和皇兄这是怎么了?” 他从来没见过,父皇和皇兄这般模样。 难不成,天要塌了? 没听说那有战乱发生,只知道睦州那边的袄教信徒,不大老实。 可他们才几个人? 就算真‘起义’了,凭睦州当地的府兵,也足够镇压下去。 真是怪事! 李祐很理智的没有进去。 在两仪殿门口饶了个弯,打算去紫宸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踏踏踏—— 刚走几步,发现远处有一匹快马奔来! 李祐又是一愣。 现在的人,胆子还真大! 敢在皇宫内苑骑马? 金吾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还不赶快把那人射在墙上?! 他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挺眼熟。 距离越近,越眼熟! “柳大哥?” 李祐挠了挠头。 连柳大哥都这么火急火燎的,肯定是出事了! 他没有再去紫宸殿的心思,随手拉过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小太监。 “本王问你,宫里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几杯茶,看样子,是被柳白准备的,这就打算送进去。 “回燕王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大总管说,陛下和太子去了趟紫宸殿,回来之后就大发雷霆,还吩咐我们说,不许让皇后娘娘知道...” 李祐一歪脑袋,把小太监手里的托盘接过来。 “你下去吧,本王去送!” 这时候,柳白已经来到两仪殿外。 把缰绳一丢,让大白马自己溜达着玩去。 而后,快步走上去。 李祐头一次见柳白这般模样,心下顿时一沉。 “柳大哥!” 柳白抬头,见是李祐。 “正好,省得再派人去叫你!” 他一把将李祐手里的托盘拍翻。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茶?!天都要塌了!” 李祐脸色大变! “有人造反?!” 柳白没时间跟他解释,拽着他的衣领,快步走进大殿。 一路上畅通无阻,显然李二早就知会过外边的太监和守卫了。 李承乾看见了两人。 “柳大哥来了!” 李二猛地一回头,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李承乾快步来到柳白身前,直接趴在地上,抱着柳白的大腿,放声大哭! “柳大哥,救命啊!” 不知道,还以为他死了亲爹... 柳白身后的李祐,更加不知所措了。 肯定是有人造反了! 难不成,长安城都被人攻破了?! 柳白气的不轻,一脚把李承乾踹开。 “狗东西!让你早点选,你不选,非让皇后娘娘来选!这回好了吧?!” 李二满脸黑线。 骂李承乾是狗东西,他又是什么? “喂喂!朕还在这呢!” 李承乾一咕噜爬起来。 “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再错,也不能...不能娶莫小六吧?!” 李二脸色复杂的说道:“朕也没想到,皇后去一趟感业寺,怎么就看上了莫小六...从紫宸殿得到消息之后,朕就派人去寻你,此刻,莫小六就在紫宸殿,看来皇后是真喜欢他...” 柳白捂着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为了引陈硕真上套,他可谓是机关算尽。 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事会坏在长孙皇后手里... 莫小六的身份,处于严格保密阶段。 除了泰记的人之外,就剩下在场这四位知道。 长孙皇后身边,不像李二,总有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围着。 若是让长孙皇后知道了,很有可能会泄露莫小六的身份。 这可如何是好? 李祐在后边都听傻了! 莫小六要成太子侧妃了? 以后怎么称呼他? 叫大嫂? 好像不对... 第1276章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扯淡的事情吗? 柳白并不否认,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巧合。 若是没有巧合,自己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成为那些皇子的实际监护人? 可再大的巧合,也没有今天这件事巧。 莫小六被长孙皇后看中,打算让他成为太子侧妃? 这已经脱离了巧合的范围,完全上升到扯淡的层次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扯淡的事情吗? 显然是没有了。 扯淡到,这个世上最有智慧的人,都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首先,肯定是不能将莫小六的身份,公之于众的。 那样的话,大唐娱乐集团辛苦大半个月,可就白忙活了。 当然,也肯定不能让莫小六真成太子妃。 如今的李承乾,可不是历史上那个死玻璃。 让他娶个男人,估计他二话不说,掏出刀来就抹脖子! 莫小六还不如称心呢。 人家称心,起码是男儿身,女儿心。 陈辩机不觉得别扭,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莫小六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除了那张脸,从里到外都是男人! 这事不能细想,稍微往深处琢磨琢磨,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在场的三个人,一致决定,去紫宸殿外打探一下消息。 看一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在甄选太子侧妃的事情上,长孙皇后拥有一票通过权和一票否决权。 什么叫母仪天下? 那就是说,男人的事情归李二管,女人的事情,归皇后管。 李二根本就插不上手。 “走!” 柳白一挥手,李二立刻向外边走去。 李祐本来想找个机会溜掉。 他可不想掺和这种事情。 结果,李承乾死活不放,拽着他的胳膊,硬往紫宸殿的方向拉。 好像兄弟的体温,能让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感受到丝丝温暖... ... 紫宸殿! 大殿尽头和大殿门口,仿佛两片天地。 一片热情似火,一片冰冷如霜... 长孙皇后坐在软塌上,手里端着一碟子水果,笑吟吟的请莫小六吃。 莫小六坐在瓷墩子上,一动不敢动。 “这时节没什么好吃用的,这些柑橘,还是青雀他们从蜀中捎过来的,你这孩子可千万不要跟本宫见外...” 一旁的武顺和侯氏,看得出长孙皇后,是真心喜欢这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姑娘,也跟着帮腔。 三人的热情,弄得莫小六心里既别扭,又惶恐。 他依旧不敢动弹。 因为,紫宸殿大门口的方向,有四道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 这四道要杀人的目光,自然是来自,那四位太子侧妃的人选。 就像四位皇族参与夺嫡的战争。 四足鼎立,打得是难解难分。 历经多日,全都死伤惨重。 就在即将分出胜负之际,皇帝突然宣布,他找到了流落在民间的大儿子。 当机立断,就把这个大儿子立为太子! 那四位皇族,不立马跳河,足以说明他们的心理素质不错了。 莫小六估计,若是长孙皇后和武顺她们不在,后边那四位姑娘,就该冲上来挠自己了... “这...那...娘娘不必客气了...” 莫小六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麻。 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皇后娘娘? 都被带到紫宸殿里了,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一时之间,莫小六失去了方向... 这一幕,清清楚楚的落在外边几个人的眼中。 按照大小个,右边大门外露出的四个脑袋,分别是李二、柳白、李承乾以及李祐...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看都不敢看! 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几个人,跑到紫宸殿外来扒门缝! 说出去谁信? 谁信谁死! 柳白不敢看太久,担心长孙皇后发现。 纷纷把脑袋缩回来。 刘瑾凑到李二跟前,压低了嗓音,道:“陛下,怎么办?” “把这的人全都赶走!” 李二一声令下,刘瑾急忙驱散紫宸殿周围的人。 他们也不必在乎什么形象了,全都挨着门板,坐在了地上。 李承乾双目无神的抬头看天,仿佛后半生失去了希望。 李二眉头紧锁,双手不住的相互摩挲,似乎在权衡,究竟要不要告诉皇后真相。 柳白低头不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祐左顾右盼,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挠挠脖子。 “无论如何,肯定是不能告诉皇后真相的,她身边人多嘴杂,消息根本就封锁不住。” 柳白率先开口,奠定了解决这件事的基调。 李二和李祐一同点头,表示赞同。 李承乾依旧抬头看天,好像没听见柳白说什么。 “依朕看,不如将莫小六带到东宫,先让他在东宫住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告诉皇后真相!” 一听这话,李祐急了。 “父皇,万万不可!” 他肩负着调查陈硕真的任务。 若是莫小六走了,陈硕真能不能继续参加花魁大赛,还是个问题。 那样的话,他的任务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花魁大赛是大唐娱乐集团的主要项目,父皇您还当着我们的形象代言人呢!” 李二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你说的没错,可你母后那...” 柳白站起来,道:“现在,需要找几个,能改变皇后心意的人!” 几人眼前一亮! 就连李承乾也猛地抬起头来。 李二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普天之下,能改变皇后心意的,总共就三个,青雀在蜀中,剩下的,就是你那两位夫人了!” 李承乾猛地站起来。 “柳大哥,快去找婉儿姐和蓉儿姐!” 柳白知道,这事不能耽搁。 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长孙皇后为何如此看重莫小六? 要说姿色,莫小六扮上女装,可不是那四位太子侧妃的对手。 论女红才情? 他会吗? “我这就去!” 说完,柳白快步向皇宫门口走去。 想出了办法,李二父子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悚然一惊。 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长孙皇后黑着脸,就站在他们旁边! 第1277章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烂了 李二并不是一个多在乎脸面的人。 从西域之战上,就可见一斑。 如果他真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很重,也不会为了西域的利益,佯装败给大食。 不过,那也要分跟谁。 尤其是在长孙皇后面前,李二的面子,是最金贵的。 相携小半辈子,他在长孙皇后面前,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伟光正形象。 怎么能是扒门缝,溜墙根的猥琐老男人? 何况,长孙皇后的后边,还跟着几个小辈! 李二瞬间想到了办法。 他立刻起身,先是给了李承乾一脚。 “学会了吗?张真人的绝学,朕可轻易不会教给旁人?” 说着,李二擦了一把汗。 “站桩还真是挺累人的...” 他讪讪一笑,回头偷偷瞧了瞧长孙皇后。 又板起脸,对李祐道:“你掌握得怎么样了?” 李承乾和李祐还算机灵。 “父皇教得好!” “父皇武艺超凡,实属儿臣的典范!” 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他们递去‘你们两个小子还算机灵’的眼神。 长孙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原来陛下是在教孩子们武艺,就算累了也莫要直接坐在地上,坏了身子可不好...” 李二微微颔首,轻捋胡须,道:“皇后说的是,以后朕在教这两个小子,便去延英阁外的校武场!”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 这么多年了,她能不知道李二在想什么? 只不过是不戳破罢了。 她比李二自己,都了解他自己! 也就是看在这么多小辈都在,不好坏了陛下的面子。 而长孙皇后身后的女孩们,就更不会多想了。 皇帝穿着一身都是零碎的冠冕朝服,教太子和燕王练武,有什么可奇怪的? 既然是站桩,累了直接坐在地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皇帝也不用自己洗衣服,屁股上有了土印子而已,谁见了皇帝,会注意皇帝的屁股? 很正常,很合理! “臣妾带她们去太液池转转,陛下自便。” 长孙皇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旋即一摆手。 “走!” 武顺挎着侯氏,同情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莫小六站在阎氏等四人身后,又是打手势,又是对口型的。 想让太子和燕王帮帮自己。 李承乾和李祐分明看见了,也没敢张嘴。 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父子三人,同时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 李二和李承乾异口同声的说道:“太吓人了...” 李祐歪着脑袋,道:“母后她们去太液池作甚?” 李承乾心有余悸的说道:“还有工夫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皇兄的幸福马上就不保了!不过就是去太液...” 他话还没说完,父子三人又一同变了脸色。 “不好!”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说道:“父...父皇,母后会不会是带着她们,去宫舆司验身了?!” 想要进入皇家,验身是必须经过的流程。 莫说是女子嫁入皇家,就算是尚公主的驸马爷,也要去太液池边的宫舆司,找专门的人验验身上,有没有毛病什么的... 按理说,阎氏她们四人进宫这么久,早就该去验了。 “很有这个可能!” 李二都有些慌了。 “坏了坏了!” 李承乾都找不着北了。 李祐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到了宫舆司,莫小六一脱...那不全都曝光了? “冷静!” 李二大吼一声。 兄弟俩浑身一颤。 “李祐,你骑上快马,速去柳家催柳白!” “儿臣领命!” 李祐撒丫子往下跑,一溜烟就没影了。 李二咬了咬牙,道:“承乾,你随朕去,把你母后拦下来!” ... 长孙皇后满腹疑惑的,被李二和李承乾父子,请到了延英阁的校武场。 后边跟着的姑娘们,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要来看太子练武? 眼瞅着李承乾,从兵器架子上取下一杆马槊,长孙皇后的脸,顿时一沉。 “胡闹!” 若都是男子也就罢了。 在场这么多姑娘,伤着一个半个的怎么办? 长孙皇后正要上去训斥李承乾。 李二忽然板着脸,道:“进我皇家,怎能不通武艺?就算是女子,也要有保家卫国的壮志!” 长孙皇后一愣。 陛下今日抽得哪门子疯? 武顺似乎是看出了些许门道。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莫小六一眼,旋即缓步上前。 “陛下说的是,我们这些女子,也该见识见识太子的身手,母后,不妨且看一看,不着急去太液池...” 长孙皇后微微蹙眉。 武顺可不是多话的人。 八成,是瞧出了门道。 “也罢...” 长孙皇后看了李二一眼。 恰好李二也在偷偷看长孙皇后的脸色,他急忙把目光挪开,心虚的咳嗽了几声。 呼呼—— 李承乾的武艺,还真不是盖的。 一杆马槊,被他舞得水泼不进。 像个大轮子一般,令人望之生寒。 呼呼—— 一套接着一套槊法耍下来,李承乾累得都快吐血了。 “柳大哥怎么还不来?” 他在内心狂吼。 满腔的委屈,全都化作愤怒的力气。 校武场上的七八个稻草人,全都被他抡碎了。 长孙皇后就算再不知内情,也看出来,这父子二人是在拖延时间了。 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莫小六的身上... 就在此时,柳白终于回来了!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听见柳白的声音,李承乾差点哭出来。 他赶紧将马槊扔了,甩着酸胀的胳膊,来到李二身后。 长孙皇后一见柳家姐妹,顿时笑了。 “婉儿,蓉儿快过来,本宫给你们引荐,这是小六...” 李二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清了清嗓子,道:“皇后,你看柳白难得入宫一趟,明日再去太液池也不晚。” 说完,他对刘瑾,道:“刘瑾,传朕令,于明宝阁设下酒席,朕要宴请柳白!”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烂了... 但他还不得不配合李二。 “多谢陛下!” 第1278章 朕今日受得刺激大了,脑子有些不够用 明宝阁是一个多年不曾有人来的小宫殿。 不过,由于这里存放着大量外族进贡的珍宝,每个月都有人过来打扫。 选在这里开宴席,纯粹就是因为这里距离宫舆司远... 李二太担心长孙皇后,还有心思带着莫小六去验身了。 一大群人磨磨唧唧朝明宝阁溜达。 李二和柳白走在最前边,窃窃私语。 长孙皇后在柳婉儿和柳蓉儿的搀扶下,一脸阴晴不定的跟在后边。 按道理讲,皇后怎么也该跟皇帝一起。 柳白的身份再特殊,也不能走到皇后前边去。 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说是跟柳白商量国家大事。 两人走得飞快! 一点都不顾及后边的妇人们。 从延英阁走到明宝阁,骑马都要半炷香! 娇生惯养的四位姑娘,可受了老罪了。 现在,她们看向莫小六的目光,已经不能用‘杀人’来形容。 简直恨不得将莫小六活吃了!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用溜达这么久! 回去之后,脚上还不定磨出多少大水泡... 莫小六却是心头大定。 柳白都来了,自己怎么说,都应该安全了! “婉儿,你家夫君又在琢磨什么?为何本宫瞧着,有点不对劲?” 长孙皇后想从柳婉儿嘴里,查到蛛丝马迹。 柳婉儿嫣然一笑,道:“娘娘,他们男人间的事,您就不要多操心了...” 长孙皇后眉头一皱。 柳婉儿可从来没跟她这么说过话。 另一边,柳蓉儿笑嘻嘻的说道:“娘娘,我夫君说,明日花魁大赛正式开幕,可热闹了,不妨咱们前去看看?” 长孙皇后嗔怪的看了柳蓉儿一眼,道:“你这孩子...本宫明日还要带着小六她们去太液池,这就忘了?” 柳蓉儿嘟着嘴,道:“去太液池有什么意思?一个死水沟罢了,听我夫君说,光是外地来参加花魁大赛的姑娘,就有两百多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你呀...” 长孙皇后无奈的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柳蓉儿的脑门。 普天之下,能跟她说得上话的人,实在是不多。 其他的王侯贵妇,见了她跟鹌鹑似的,话都说不利索。 身份相当的,如万老太太,又着实没有什么可聊的。 也就跟柳家姐妹,能唠唠家常,不必担心旁人多想什么。 “承乾...” 长孙皇后轻唤了一声。 李承乾赶忙从后边跑过来。 “听说,城里要开花魁大赛?” 李承乾忙道:“近来皇爷爷牵头,筹建了大唐娱乐集团,这花魁大赛,便是大唐娱乐集团的第一个项目,翼国公家的秦怀义在当大掌柜,李祐也跟着忙活了不少天...”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道:“既然是老五的手笔,本宫去瞧瞧,倒也不为过。” “母后说的是...” 李承乾回头寻找李祐。 李祐亲自参与筹备了花魁大赛,让他来给母后介绍一下,才合适。 若是能成功引起母后的兴趣,便又能拖上一天。 可找了半天,这才想起,刚才柳白他们来的时候,李祐压根就没跟着! 柳婉儿道:“李祐去了泰记总部。” 李承乾一怔,看到柳婉儿略有深意的眼神,瞬间明白了。 莫小六的身份,有曝光的危险。 李祐肯定是去泰记,找人商量对策了。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自己给长孙皇后,介绍了一下花魁大赛的情况。 他的口才,自然是极好的。 可惜,长孙皇后一门心思的,都是为了给李承乾,找一个合适的小老婆。 再感兴趣,也不想去。 李承乾嘴皮子都说破了。 “母后,这个可是长安城多年难得一见的大活动,父皇都去当形象代言人...” 长孙皇后横了李承乾一眼,道:“莫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小六多好的个姑娘,这事,本宫做主了!” 李承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想说什么,被柳婉儿用眼神屏退了下去。 “太子年纪还小,娘娘是该给他做主...” 长孙皇后这才有了笑模样。 “还是婉儿说话中听,纳妾纳福,承乾有顺儿看着,本宫自然放心,剩下自然要找几个宜室宜家的,帮他撑撑场面...” 几人说话的工夫,李二和柳白已经走出老远。 李二缓了缓气,道:“怎么办?” 柳白回头看了一眼,道:“我让婉儿她们探探口风,首先应该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看重莫小六?” 李二点了点头。 “你说的在理,朕总觉得,这怕是那个小尼姑的手笔。” 柳白也认为是这么回事。 所以,才感觉格外的别扭。 李承乾说过,长孙皇后曾特意嘱托他,不要跟陈硕真走得太近。 如今,她自己反倒被陈硕真给‘迷惑’了。 天大的怪事! 凭长孙皇后的智慧,不应该啊... 感觉上,这件事好像并不算大。 可实际上,它恰好就卡在了关键的一点。 若是莫小六的身份曝光,那么针对陈硕真,甚至针对倭国的计划,都要全部推倒重来! 李二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颇为懊恼的说道:“朕怎么都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皇后给朕出难题!” 柳白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件事,怕是另有隐情...” 说话间,两人来到明宝阁外。 酒席已经备好了。 李二揉了揉太阳穴,道:“先进去再说吧,有机会,再问一问内情,朕今日受得刺激大了,脑子有些不够用。” 说罢,两人步入明宝阁。 ... 李祐派人去平康坊大唐娱乐集团,叫上秦怀义,一同去了越王府泰记总部。 火急火燎的找到朱简、莫老四等人,一同商议对策。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一时之间,众人都迷失了方向。 还是朱简历经过大风大浪,最先冷静下来。 “此事定与陈硕真有关!” 莫老四眉头紧锁,道:“咱们没有在感业寺安排人手,无法查到,陈硕真究竟跟娘娘说了些什么...” 秦怀义挠了挠头,捅了捅李祐,道:“为何不跟娘娘直说?” 第1279章 长孙皇后的权柄有多大? 在场的几个人,都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秦怀义。 秦怀义一缩脖子。 “我...我哪说错了?” 朱简摇了摇头。 “怀义,翼国公不让你进入朝堂,是完全正确的,你摸不透皇家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秦怀义干笑了几声,没有回话。 不是朱简耸人听闻,也不是秦怀义脑子不活泛。 的确是因为,皇家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皇家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确实挺复杂。 尤其是跟姻亲、子嗣有关系的事情,绝对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太子乃国之储君,他的婚事,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但凡是与此相关的,皇后都可以一言堂。 莫说是外臣,就连李二都插不上话。 皇帝是九五之尊,可皇后也有自己的权柄。 正所谓外朝五权,内事五枚。 说白了,在内外之事上,皇帝和皇后是平等的。 母仪天下,艸盛上出,是从家天下之初,就定下来的铁律! 如果皇后只是个摆设,什么事情都听皇帝的,那么汉时的吕后,后来的武则天,也就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了。 这种平等,一直延续到皇朝时代的末期。 先皇驾崩,新皇年幼之际,所谓的‘后’,仍能代领天下大权! 只要新皇未及冠,那就归太后管! 别看长孙皇后瞧着挺好说话的,但凡与她的权柄有关,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旁人插手太子婚事,跟有人偷偷动用李二的玉玺,几乎是一个性质! 这也是柳白,只能将老婆们叫来,跟皇后旁敲侧击的原因。 李二都没办法的事,柳白又能如何? 再加上皇后身边人多嘴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露馅的风险。 如果将莫小六的真实身份告诉皇后,简直跟让莫小六去死,没多大区别! 众人商量了很长时间,依旧拿不出个好办法。 李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婉儿姐和蓉儿姐了...” 秦怀义有些闷闷不乐。 白来一趟...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他轻咳一声,道:“花魁大赛明日开幕,我先回去了...” 李祐苦笑一声,道:“我也走了,说什么也要进宫去打探一下,万一生变,我立刻派人过来送信。” 两人离去。 朱简看了莫老四一眼,道:“你这个弟弟...” 后边的话他没说。 莫老四却脸色骤变!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小六他...” 不等他说完,朱简将他搀扶起来。 “你把我想得也太狠心了,昨日才随陛下安抚了你父母,我又怎能把小六牺牲掉?” 就这么一会儿,莫老四满脑门子都是汗。 他是分得出轻重之人。 如果莫小六的存在,会造成泰记,乃至柳家和皇后产生冲突,那么让莫小六消失,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好在,朱简并没有这种想法。 “你们莫家,于国有功,就算我有心舍弃小六,陛下和少爷也不会答应,方才,我的意思是...” 说到这,朱简又不说话了。 莫老四心中又是一紧。 “您的意思是...” 朱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 感业寺! 陈硕真在自己的禅房之中,好好收拾一下妆容。 带上假发,对着铜镜一照,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还真是有本事...” 陈硕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嫣然一笑。 在她身后,站着四五个人。 春娘笑容可掬的说道:“咱们这些人,可都是专业的!春风阁多少姑娘都...” 她急忙捂住嘴。 陈硕真回头来,道:“我早就知道,春娘姑姑是春风阁的大掌柜,有这般手艺倒不稀奇...” 春娘松了一口气。 “多谢姑娘体谅...” 春风阁这个名字,好说不好听。 换做良善人家的姑娘,听别人把自己跟那些青楼女子相比,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你们都下去吧。” 春娘将身旁的几个人支开,而后坐在陈硕真侧边的凳子上。 “姑娘,莫怪我多言,凭你的姿色,明年去采选,说不准有进宫的可能,来参加花魁大赛,着实可惜了...” 陈硕真摇了摇头。 “春娘姑姑也太看得起我了,这张脸放在民间倒还出挑,可跟宫里的美人相比,就差得太远了...再者说,我从小家境贫寒,否则也不会被父母送到感业寺来当尼姑,参加花魁大赛,起码有银子拿。” 春娘笑道:“您这话说得,寺里的小六姑娘,也没见比你漂亮多少,不照样被皇后看中了?说不准,明日出来,小六姑娘就是太子妃了!” 陈硕真捋着自己的假发,也不知春风阁是从哪里弄来的,质感格外的好。 “小六命好,生得正合皇后娘娘的心思,旁人哪有这种命?” 春娘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小六姑娘究竟是怎么讨得皇后娘娘欢心的?” 陈硕真略有深意的看了春娘一眼。 “怎么?春娘姑姑也有心送几个人进宫?” 春娘讪讪一笑。 “姑娘说笑了,我哪有这等福分?” 陈硕真摇了摇头,道:“说起来,小六也着实古怪了一些,皇后对她喜欢得不行,她却百般推辞,好像很害怕进宫,若不是我好言相劝,她就错过这次天大的好机会了!” 春娘心中一凛。 “想必小六姑娘是舍不下寺里的姐妹,才不想入宫。” 陈硕真笑道:“小六入寺才几天?也就我跟她关系近一些罢了,有什么舍不下的?” 春娘没咒念了。 陈硕真的防备心太重。 说了半天罗圈话,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到。 “平康坊还有一大摊子事,就不在姑娘这久坐了。” 陈硕真站起来,道:“姑姑慢走。” 她起身,将春娘等人送到寺外。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陈硕真莫名一笑。 “这个老鸨子,倒是颇有些意思...” 说话间,她梳理了一些,垂到胸前的长发。 很久没有体验到长发的感觉了。 就是身上这一袭灰色的僧衣,着实令人厌恶。 她转身回去,打算穿戴好行头。 花魁大赛明日就要开始了,今日必须先演练一番才行。 “可惜小六不在,若是让她帮着吊吊嗓子,明日的把握才大些...” 她来到平日吊嗓子的小院。 之前,与她在永仁坊会面的蒙面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感业寺之中! 第1280章 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玄女!” 见到陈硕真,在场的蒙面人全都站了起来。 陈硕真轻轻一笑,道:“反正这也没外人,你们还蒙着面作甚?” 众人并没有摘下面罩,一个个沉默不语。 陈硕真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一个明显是女子身形的蒙面人上前,轻声道:“玄女,我等身份不便,这里终究是长安,还是小心为妙。” 陈硕真脸色稍霁。 “长安城的确危险,可在这感业寺之中,却是无比的安全,毕竟,我们有人质在手...” 她施施然走上前去,来到打开门的禅房外。 “小六之事,还要多谢师父...” 慧觉禅师面色悲苦,无动于衷。 这些日子,陈硕真已经习惯了法圆禅师一言不发。 或许,法圆禅师自己也清楚。 既然陈硕真敢光明正大的,将这些人都带进感业寺,那么也就说明,她的命,已经快到头了... 还说明,全寺上下,已经没有了陈硕真的‘外人’。 “想不到,师父的面子还真是大,一句话,让皇后娘娘认下了小六这个太子侧妃,来日待徒儿事成,定会好好孝敬师父!” 说完,陈硕真一挥手。 两个蒙面人过来,将禅房的门关上。 “玄女,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咱们的兄弟已经安排在城外三里的新丰市,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冲入城中!” 陈硕真不满的看了那蒙面妇人一眼。 “让你们松口气,还挺不乐意?” 众人这才纷纷解开面罩。 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火焰形状的刺青! 袄教又称拜火教,以火为万物之始。 级别低的教众,会在脸颊右侧,纹上火焰状的刺青。 级别高的,则会在身上某处,留下鹰身人首的标记。 也就是传说中的光明神阿胡拉。 只有陈硕真这种情况,才能‘幸免’。 这也是袄教控制信徒的一种方式。 有了刺青,这辈子怕是都无法背叛了... 陈硕真眼中闪过一抹揶揄之色。 她轻轻一笑,道:“那就让兄弟们多在城外住上几日,千里迢迢走上这一趟,怕是都累得不轻,至少,要等到花魁大赛末期,城里才能有万人空巷的场面。” 妇人低头,道:“属下明白!” “罢了,本玄女对你们的安排没多大兴趣,有时间,还不如去吊吊嗓子...” 说完,陈硕真摆弄着腰肢,走了出去。 ... 皇宫,明宝阁! 酒宴已经结束。 长孙皇后她们已经回紫宸殿去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今晚被皇后留宿在宫里,看这意思,是打算和她们好好聚一聚。 李二、柳白、李承乾、李祐四个人,围坐在一起,除了柳白之外,全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闹了半天,是法圆禅师的面子,我还以为,莫小六真有什么出众之处呢...” 李承乾长吁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下子,反倒更加棘手了。 法圆禅师是他们兄弟几人的救命恩人。 莫说皇后要给面子,就连皇帝也给足法圆禅师面子。 太子的命都是人家给的,区区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又算什么? 李二皱着眉头,道:“看来,是陈硕真挟持了法圆禅师,或者说,以感业寺上下女尼的性命,要挟住了法圆禅师...” 李祐捂着额头,道:“要不,直接冲进去,把人抢出来?” 李二怒道:“胡闹!若是法圆禅师有什么闪失,朕先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李祐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李二又看向柳白。 “快给朕想个主意!” 柳白一摊手,表示自己没主意。 在他听到是法圆禅师推荐的莫小六之后,就彻底松心了。 只要不是陈硕真挑起来的,就说明,事态发展还没有脱离掌控。 这一天,尽瞎折腾了,实在是把他累得够呛。 他很了解柳婉儿和柳蓉儿的本事。 有她们在宫里,一时半会的,莫小六露不了馅。 换句话说,之前最坏的结果,是莫小六的身份暴露,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而现在,最坏的结果,则是法圆禅师被陈硕真撕票。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尼姑,掉进狼窝里,人家稍微磨磨爪子,她就死球了。 派再多高手,也救不出来。 退一万步讲,法圆禅师又不是柳家的救命恩人,她死不死的,跟柳白有什么关系? 在柳白眼里,法圆禅师的性命,还真就不如泰记的一个小兵份量重... 于是,柳白老神在在的进入了看戏状态。 李承乾的头皮都快挠破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最着急的,就是他! 眼瞅着李祐跟他一样。 李二闭着眼睛,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合适的结果。 李承乾只好重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柳白。 “柳大哥,法圆禅师救过我们兄弟的命...”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其实他挺讨厌这老尼姑的。 这厮分明知道陈硕真身份诡异,却总以为,所谓的佛法能给陈硕真开解。 结果,把整个感业寺都搭进去了。 这跟把鲨鱼放生到臭水沟里,没多大区别。 鲨鱼受不了臭水沟的环境,使劲来回扭搭,有的人还以为鲨鱼在那高兴呢... 已经不能叫愚蠢了。 这样的人,只会祸祸,不会干别的。 他们觉得自己慈悲为怀,实际上,比纯粹的坏蛋还可恨。 “可她终究...终究救过我们兄弟的命...” 柳白嗤嗤一笑,道:“就算当年你们还是个娃娃,那也是秦王府的娃娃,她一个尼姑,敢不收留你们吗?” 李承乾哑口无言。 他总觉得柳白说的是歪理,却偏偏想不出反驳的话... 见劝不动柳白,他干脆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李二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仿佛这样,就能想出好办法,将法圆禅师救出来。 反倒是柳白,自己忽然想通了。 他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么会祸害的一个人,若是死了,岂不是可惜?许敬宗似乎正好缺个伴儿...” 第1281章 光拿俸禄不担责任,才是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 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 也有人说,帝王心,不可测。 作为一个商贾,柳白在进行一切计划的时候,都只是在贯彻一个方针。 那就是,有利可图。 他的心思相当简单。 有利益的事情就去做,没有利益的事情就不做。 有得有失的情况下,若是得大于失便能做,反之同理。 自从白居易用一句‘商人重利轻别离’,给天下商贾定了性之后,很多人都认为,商人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代价。 实则不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商人才是这个世界前进的最强大动力。 所谓的利益,是无法单纯用金钱还衡量的。 帝国的利益,也是利益。 一个大善人,散尽家财不求回报。 他想要的,是心理上的满足。 谁能说,心理上的满足,不是一种利益需求? 在大唐百姓朴素的善恶观念之中,法圆禅师绝对是一个好人。 一个毫无争议的好人! 因为大唐百姓认为,好心办坏事,是可以原谅的。 而柳白,是一个只注重结果的人。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很无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只有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当一个领导者。 无独有偶,李二也是这样的人。 他将柳白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朵。 沉默了片刻之后,李二慨然长叹。 “若是能救得法圆禅师性命,就让她去倭国吧...” 李承乾本以为,柳白只是开了个玩笑。 不成想,李二竟然当真了! 他急忙道:“父皇...” “闭嘴!” 李承乾吓了一跳,脸色白得吓人。 因为吼他的不光是李二,还有...柳白! 在他的记忆之中,柳白很少有这么严肃斥责他的时候。 李二的表情,恢复了往昔的淡然。 “做错了事,就该承担代价,功过不可抵,就算法圆禅师救过你的命,也不能抵消,她无意之中帮助陈硕真的罪孽!” 李二用了‘罪孽’这两个字。 李承乾讷讷的低下头。 柳白悠悠的说道:“承乾,今日这件事,不光是给陛下,给我,同样是给你上了一课,之前咱们都小看了陈硕真,并没有把她当个人物,现在看来,她手中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之中,要强大得多。” 李承乾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学生谨记在心!” 柳白微微颔首,道:“解救法圆禅师的事情,交给我,宫里的情况,烦请陛下定夺!” 说完,他起身离去。 李祐忙站起来。 “柳大哥,等等我!” 他向李二和李承乾告辞,急忙跟上柳白的脚步。 李二没有问柳白具体怎么办。 他对柳白,是绝对放心的。 看着有些失神的李承乾,李二说道:“这件事,是父皇的疏忽,差一点酿成大祸,不过,也反应出了你的缺点...大婚之后,你还是去柳家吧,两仪殿给你留着,待你及冠,再回来主政!” 李承乾愕然抬起头来。 他没有丝毫的沮丧,恰恰相反,眼中满是狂喜之色! 在两仪殿内处理朝政,可谓他活这么大,过得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反正太子之位稳妥泰山,他甚至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座冷冰冰的皇宫里多待。 李二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一年半,够你潇洒的了。” “儿臣叩谢父皇!” 李承乾立刻跪在地上。 ... 越王府,泰记总部! 前前后后的泰记员工,比往日多了好几倍! 朱简一连拟定了四五套方案,用来营救法圆禅师。 从春娘打探回来的消息看,法圆禅师的日子,过的恐怕不怎么安心... 擅长处理外交谈判的朱简,应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奈何其他的主事全都被派了出去,连沈威和徐振南也都去了外地。 大掌柜黄巢,更是忙得没边。 大部分人手调集到外地,长安城还要兼顾陈硕真之事,黄巢靠着剩下的人,维持以往的生意,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碰见麻烦不知道,一有麻烦,泰记的弊端全都显现了出来。 会议室内,朱简召集了所有伯长以上的人,桌子上放着的,赫然是感业寺的地图! “据消息称,感业寺内聚集了不下三十名高手,正面强攻势必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本主事亲自带一堆人,自东墙翻跃,其他几队分明执行甲、乙、丙三套方案...” 前百骑司大统领钱世安,也在会议厅之中。 等朱简布置好之后,他立刻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带一队精英,直接冲进去,把法圆禅师抢出来,损耗超不过三成!” 他在泰记的地位特殊。 按职位讲,他是仅次于黄巢的副手。 可惜的是,这厮能力有限,以前当百骑司大统领的时候,也只会听皇帝的吩咐办事。 在效率第一的泰记之中,他已经渐渐被边缘化了。 不过,他倒是也乐在其中。 当过百骑司大统领的他,深知地位越高,责任越重。 前几任百骑司大统领,都是莫名其妙死的。 光拿俸禄不担责任,才是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如果法圆禅师不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他才懒得管呢... 朱简沉吟片刻,道:“那钱大人就担任主攻,我等在旁策应...” “策应个屁!” 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会议室大门口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投过去。 “少爷!” “少爷!” 众人大惊! 除了钱世安和朱简之外,所有人齐齐单膝跪地! 来人,赫然是已经两年没有到过泰记总部的柳白。 柳白走到大圆桌子最前边。 在他身后,王守仁背负双手,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亦步亦趋得跟着。 柳白看了桌子上的地形图一眼。 “这就是,你们拟定的计划?” 朱简终归是个聪明人,出身柳家的他,太清楚柳白的脾气了。 他很理智的选择了,不说话... 钱世安用眼神示意了朱简半天,见他无论如何都不开口,只能硬着头皮,道:“柳公子,我们可以保证,损失不会超过三成。” 柳白冷冷的看着他,道:“那三成的人命,你来赔吗?” 第1282章 他是针对在场的所有人 钱世安脸色讪讪,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是纯粹的武人,考虑问题的方法更加直接。 在他看来,计较得失的标准,是死多少人,而不是死不死人。 柳白把地形图拿起来,轻轻撕成两半,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其他主事回来之前,此项计划由王守仁主持!” 朱简松了一口气。 “多谢少爷体谅...” 这些日子,也着实把他苦坏了。 当年的锦衣卫十大百户,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让朱简来执行这种计划,简直跟让徐振南那个二愣子,去给人斗心眼是一样的。 其他人的脸色,则颇有几分激动的意味。 王守仁乃是锦衣卫的第一位大统领,同样,也是泰记第一位大掌柜。 他的人格魅力和能力,远不是黄巢能比的。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半的地图丢在地上。 “朱简,钱世安,随我去感业寺要人,剩下的...好自为之!” 说罢,柳白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朱简急忙跟上去。 钱世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凑到王守仁跟前,拱了拱手。 “王兄,柳公子这是...” 王守仁淡然一笑,道:“钱兄莫急,少爷并不是针对你。” 钱世安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王守仁的声音骤然变冷! “他是针对在场的所有人!” 一时间,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看到他们的反应,王守仁不禁摇了摇头。 当年他统领锦衣卫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 主要还是因为,百骑司龙蛇混杂,外加如今大肆招募人员,素质下降了不是一点半点。 早年间,他带出来的那一批人手,诸如莫家兄弟几人,有近三成牺牲在了西域。 江河日下,看来少爷说的没错,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 离开越王府。 柳白坐上了轿子,径直去了感业寺。 他是头一回来到这个地方。 今日感业寺开香,进进出出的女香客络绎不绝。 两个知客的女尼站在门口,不时的跟相熟之人打招呼。 见到来了一驾马车,两个知客女尼立刻紧张了起来。 感业寺里全是女尼,前来上香的,也全都是妇人。 这是俗称的规矩。 要知道,这里的女尼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前朝贵族的妻女。 男子到此,多有不便。 好几年了,光明正大来到感业寺的男子,只有太子一人。 绝大多数的妇人过来上香时,都只带侍女,不会带仆役和护卫。 而此刻大门外这一行人,全都是男的。 尤其是领头那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满脸的凶神恶煞,腰间还挎着刀,很不好惹的样子。 知客的女尼才迎上来,那凶神恶煞的汉子,忽然跳下马背,转身跑了回去。 “柳公子...” 钱世安来到轿子外,手臂一伸,请柳白下车。 业务熟练得一塌糊涂。 他伺候了李二一大半辈子,这种手艺,门清得很。 坐在轿子里的柳白,顺着轿帘的缝隙,瞪了一脸猥琐样的钱世安。 这厮太丢人了! 陈硕真可是见过自己的! 能露面吗? 钱世安尴尬的干笑几声,又转身来到那两个知客女尼身前。 “快去告诉你们主持,说柳公子到了!” 两个女尼本有阻拦的意思,可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吓了一跳。 “这...这,还请柳公子稍等片刻,贫尼这便去通禀!” 一个女尼跑进去,另外一个,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支吾了半天,才道:“寺中皆为女子,多有不便,还请柳公子多多担待...” 柳家在长安百姓的眼中,形象是极度光辉的。 可除了百姓之外,其他人都畏之如虎! 这些年,有多少大人物,倒在了柳白的算计之中? 已经有传言,说柳白是妖怪了。 一张嘴,吐出一口邪风,能把人卷到天上去.... 轿子里传来柳白的声音。 “多谢了...” 小女尼有点脸红,讷讷的站在原地,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不消片刻,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带着方才进去的那个女尼,走了出来。 “见过柳公子!” 来人,正是陈硕真! “原来是慧觉小师傅...” 陈硕真一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轿帘,道:“柳公子认识贫尼?” “慧觉小师傅的名声,已经传遍了长安城,听闻你也要参加花魁大赛,莫非,是要还俗了?” 陈硕真莫名的心中一紧。 在她眼中,如果皇帝是洪水猛兽,那么柳白,便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虎! “贫尼还算是寺中之人,师父恩典,允许贫尼代发修行几日...” 柳白嘴角出现了几分戏谑之色。 反正他不打算出轿子,干脆往后边一仰,舒舒坦坦的坐着。 “法圆禅师倒是个开通之人,恰好花魁大赛也算是柳家的产业,那柳某,便祝慧觉小师傅,旗开得胜!” 陈硕真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她总觉得,柳白话里有话。 莫非,身份暴露了? 不对! 如果她的身份暴露,皇后和太子早就派人来营救法圆禅师了。 怎么会忍到现在? 况且,她虽然满腔的雄心壮志,也并不认为,自己值得柳白这个级别的人物,亲自跑过来一趟... “多谢柳公子美意,不知柳公子莅临感业寺,是为了...” 柳白笑道:“柳家要迁宅了,打算请法圆禅师亲临,做一场法事,这是柳某的赠礼!” 说话间,已经有人将两口大箱子,放在了感业寺门外。 一打开,里边的金银财宝,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陈硕真脸色微变。 “贫尼听闻,柳公子与大慈恩寺的佛子玄奘大师,交情莫逆,为何不请他去办法事?” 说完,她又急忙解释道:“师父她老人家身体抱恙,还望柳公子多多担待!”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莫非慧觉小师傅就想让柳白在寺外,等着法圆禅师召见?” “柳公子误会了!” 陈硕真心中焦灼。 只好咬了咬牙,道:“柳公子请!” 第1283章 这就是典型的,有把菜刀,看什么都想剁上几下 几个男人走进来,感业寺里的女尼,‘哗’得一下全都跑了。 早有准备的,连忙戴上兜帽遮丑。 不少年纪小点的,扒着门缝往外偷看。 她们很好奇,名满天下的柳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人家坐在轿子里,不肯露面。 想必,早就有人去通知法圆禅师了。 轿子停在大雄宝殿外的时候,法圆禅师已经站在门口等待。 “阿弥陀佛,见过柳公子!” 法圆禅师双手合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用看,光听语气也能听出来,法圆是个跟魏征一样的臭石头。 “柳某的新宅之中,要做一场法事,还请禅师跟柳某走一趟!” 别人没什么反应,陈硕真倒是一愣。 为何听柳白的语气,似乎对法圆禅师很不满? 她倒是没往其他地方想。 柳白要搬家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城北那边的新宅子,听说紧挨着上林苑,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景妙地。 一些有见识的商贾,甚至已经开始打探,在柳家周围居住的消息了。 陈硕真的消息很灵通,当然也听说过。 搬家,办法事很正常。 长安城的大户人家,要么是信道门的,要么是信佛门的。 最出名的佛教信徒,那非萧禹莫属。 这厮家里供奉的佛像,比感业寺里的佛像还要大上几分! 恨不得吃口饭,喝点水都先办场法事。 好像不这么做,就显不出萧家的虔诚。 唯一让他比较疑惑的是,柳白为何不去大慈恩寺请玄奘? 不是说,柳家在大慈恩寺有干股吗? 法圆禅师微微稽首,道:“柳公子,贫尼这感业寺,只接待女香客,就算是办法事,也只能为天下妇人祈福,搬宅之事,柳公子不妨去大慈恩寺请玄奘...” “你这老尼姑,莫要不识抬举!” 钱世安冲出来,指着法圆禅师的鼻子骂道。 说话间,他也有点心虚。 若非柳白提前安排,他可不敢跟太子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 法圆禅师不气不恼。 “这位,是百骑司大统领钱施主吧?” 钱世安一怔。 “你认识我?” 法圆宣了一声佛号。 “早年间,贫尼在秦王府的时候,见过施主一面...” 她这话一开口,钱世安更加心虚了。 骂就骂了,还被人给认出来了... 柳白哭笑不得的捂住脸。 这厮,真他娘的怂! 他肯定是不敢再继续扮黑脸了... 柳白调整好情绪,微微一笑,道:“莫非法圆禅师不知道,玄奘已经去了洛阳,参加万佛盛会!” 他这句话,让陈硕真的疑虑,稍微小了一些。 这种事情,一查就能查到。 如果玄奘不在,请法圆禅师也是应有之理。 从辈分上讲,法圆禅师还要比玄奘大上一辈。 佛门之中,一般情况下,都是辈分越高,佛法越精神。 若非玄奘有西行之功,又有佛子之名,恐怕他在长安佛门,也混不出头。 法圆禅师不易察觉的看了陈硕真一眼,旋即淡淡的说道:“贫尼久在寺中,不晓外事。” 同样的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会有不同的看法。 站在老天爷的角度上,人间之事一览无余。 可若是在人间,没人能全知全能。 陈硕真不知道柳白的意思,法圆禅师却已经猜得明明白白。 柳白分明是来救自己的! 而她这句话,也表明了立场。 不走! 走了的话,全寺上下的人,该怎么办? 陈硕真不杀了她们泄愤才怪! 这回,柳白是真有点生气了。 这老尼姑,的确不识抬举! 陈硕真生怕法圆禅师就此走了。 若是真被柳白带走,她除了叫出自己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那样的话,可就被动多了... “还望柳公子恕罪,家师已经多年未曾踏出感业寺一步,若是前往贵府,怕是会坏了师父的修行!” “慧觉小师傅,你感业寺有多少高手?” 就这一句话,陈硕真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要不要把人都叫出来?” 一瞬间,陈硕真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 最后,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柳白身边高手无数,传闻之中,许褚和王守仁都乃万人敌! 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前百骑司大统领。 百骑司! 那是多少人的噩梦? 堂堂大统领,身手能差了? 陈硕真自诩身手不凡,也没有丝毫底气,能在柳家的高手面前逃脱。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柳公子,太子侧妃乃是家师一力推荐的,若是您为难家事,怕是会伤了与太子殿下的和气!” 事到如今,她只能想出这一条理由,来阻拦柳白。 “和气?” 柳白突然笑了起来。 不光是他,身边的一群人全都笑了。 陈硕真聪明归聪明,奈何见识太浅薄。 这就是典型的,有把菜刀,看什么都想剁上几下。 她从小见惯了人情冷暖,就觉得其他人都会勾心斗角。 其实细细想来,也正常。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皇家就是皇家,臣子就是臣子。 孔颖达在李承乾小时候,还经常打他手板了。 问问现在,孔颖达还敢吗? 柳白懒得再跟她废话,淡淡的说道:“带走!” 七八个身高力壮的仆役,立刻上前,将法圆禅师围了起来! 陈硕真刚往前踏出一步。 钱世安便挡在了她身前。 “小姑娘,这老尼姑撞大运了,你可切莫要挡了她的财路!” 陈硕真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法圆一走,她可就暴露了! 说不定,法圆一出门,就会吐露出一切。 柳白还不杀个回马枪? 可若是现在把自己人都叫过来,结果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 这时候,轿子又传出来一句话。 “这小尼姑也有意思的很,一并带走!” 钱世安狞笑一声,大手伸向陈硕真的胳膊。 陈硕真下意识的想挡,临出手之际,生生忍住。 一转眼,一群人‘呼啦啦’全都走了。 东边的小院子里,陈硕真的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玄女被柳家主人带走了!” “咱们要不要出手?” “可是玄女没有命令!” 蒙面妇人挥了挥手,道:“噤声!” 众人不敢再言语。 蒙面夫人沉声道:“柳家高手如云,且静观其变,咱们先行一步,去柳家新宅,若是玄女有险,拼死也要将她救出城去!” 第1284章 这属于降维打击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在多次的实践之中,柳白总结出来一套,对待敌人卓有成效的政策方案。 除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之外,那就是,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 事实上,柳白和陈硕真的身份,可以算是云泥之别。 陈硕真的本事大,来历深,也不至于柳白亲自下场对付她。 就好像,一个闯入某大派的少年,哪怕他再天才,打败一群同龄人,大派的掌门人会亲自出手吗? 不光掌门不会,就连那少年也笃定,掌门不可能亲自出手。 这便是身份上的差距,与认知上的差别。 陈硕真并不知晓,她在柳白眼中,在皇家眼中的份量。 或许,她会对柳白有所防备,但防备绝对不会太深。 长安城晚上宵禁的时候,出现了动乱,巡城司的武侯集体出动,或许长安县令也会到现场。 乱子大了,金吾卫还要出面。 可什么时候见皇帝出来过? 同理,作乱的人看见巡城武侯会躲,看见长安县令,看见金吾卫也会躲。 看见皇帝,顶多跪在地上装老百姓。 因为他觉得,皇帝不可能注意他。 这便是柳白想出来的办法! 别人去感业寺找法圆,势必会引起陈硕真,以及她手底下那群人的强烈反抗。 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圆,那是一碰一个死! 若是皇家的人去了,难免会有些刻意。 而其他人,说不准陈硕真就会用法圆禅师是太子救命恩人之类的理由,给堵回去。 钱世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只有柳白亲自前去要人,才能春风化雨,将一切影响,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属于降维打击。 打她个措手不及! 陈硕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法圆,一同前往城北的柳家新宅,琢磨如何开一场,所谓的法事... 坐在马车里,陈硕真时不时紧张的掀起帘子,查看一下外边的情况。 法圆闭着眼睛不说话,像尊菩萨似的。 “师父...” 陈硕真叫了一声,法圆禅师依旧一动不动。 周围全是敌人,陈硕真不敢放肆,只好收拢心思,静观其变。 她总觉得,柳白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半个时辰后,她们来到了城北。 下了马车,陈硕真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地方...” 她仔细观察着周围,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柳家新宅周围,是一片片工地。 往西北方向看去,远处有无数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盖宅子。 城北新区的前几期工程早就结束了,宅子也早就卖得干干净净。 如今正在盖的,是最后一期,属于城北新区的最外围。 等全都盖完了之后,距离柳家新宅最近的,不过一里多地罢了。 往西南方向看,也有数不清的工人。 那里,是大明宫的所在地! 往东边看,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袅袅炊烟升起。 正是书院新校区的大食堂! 东北方是上林苑,东南边则是灞水。 这种地方,绝对的易守难攻! 陈硕真粗通兵法,知晓这类选址的高明之处。 不过,周围的建筑还都没有盖好。 除了书院方向有人之外,其他地方,工人总是会下差的。 那时候,就变成了易攻难守之势! “若是在花魁大赛决赛之日,放兄弟们入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柳家新宅...” 陈硕真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她们原本的打算,当然是冲入皇宫,借以成事! 可皇宫之中守备森严,又有数千金吾卫。 谁也没有把握能成功。 换做柳家,可就不一样了! 柳家的高手再多,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看家护院的加起来,也超不过三百。 况且,柳白地位尊崇... 陈硕真瞪大了眼睛,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将周边的地形记在心里。 殊不知,远处有好几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那里,是一条工人们开掘的排水沟。 如今,被人往下深掘了几尺。 很好的遮掩住了视线,前后的人,不来到跟前,发现不了这几个人的存在。 莫老四趴在里边,脑袋上顶着硕大的草帽。 “娘的,王先生回来就是不一样,这几年,咱们哪有如此省心的时候?” 莫老四把望远镜放下,翻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烙饼,往嘴里送。 “头儿,这小娘们看什么呢?” 莫老四掏出水壶来喝了一口。 “闭上你的狗嘴,那么多屁话!王先生都回来了,还轮得着咱们动脑子?回去如实禀报就够了!” 他把水壶塞回去,摘下草帽,扣在脸上。 “老子要睡片刻,你们几个兔崽子好好看着!” “头儿!咱们不是来保护少爷安全的吗?” 莫老四把剩的半张烙饼,丢在说话那人的脸上。 “钱世安那狗腿子的身手,比沈老大还强上几分,还担心个屁!你全家死光,少爷还活得好好的!” 那人嘟囔了几声,拿起烙饼,吹了吹上边的土,解恨一般的吃了起来。 莫老四全当没听见,他重新把草帽盖好。 “过几天老子就升都伯了,省得跟你们这些蠢货一块出任务!” ... 上林苑中! 一行三十余人,在林间飞速穿梭。 他们也没办法。 柳家新宅周围全是开阔地,只能绕个大圈子,从上林苑穿行,再伺机接近。 隐约间,已经能看见柳家新宅了。 蒙面妇人一抬手,众人纷纷攀上树枝。 其中几人,掏出印有柳叶标记的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玄女应该没有危险,若是柳白察觉到了玄女的身份,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动手!” 良久,蒙面妇人放下望远镜,眼中出现了几分迷茫。 她搞不懂,为何柳白要在自己的大门外,逗留那么久... 到了快一刻钟了,陈硕真还站在柳家的轿子前。 看样子,好像是在说什么。 见前方没什么动静,蒙面妇人打算下令,再靠近一些。 可就在此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头黑熊,几只斑羚,发了疯一般的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蒙面妇人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手弩。 嗖嗖—— 几箭下去,斑羚死得干干净净。 那头黑熊脑袋上中了箭,倒在地上一个劲的抽搐。 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们生怕引起柳家人的注意。 蒙面妇人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她向密林深处看去。 “为何突然变安静了?” 第1285章 柳白忍得住,钱世安能忍得住吗? 柳家新宅门外。 陈硕真双手拽着衣角,一副不好意思的小女儿做派。 “原来,慧觉小师傅是睦州人士,柳家在睦州也有些产业,可惜柳某还未去过,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瞧一瞧...” 陈硕真搞不明白,柳白为何要询问自己的家乡。 更不知道,说了这么半天,柳白为何连轿子都不下去。 不是说,要进去看一看办法事的场地吗?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怎么紧张了。 从感业寺到城北,路上有无数的隐秘之地。 柳白若是感觉到了异常之处,该动手早就动手了! 她并不认为,柳白看上自己了。 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陈硕真还是很清楚的。 柳家的两位夫人,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 如果柳白真是个好色之徒,以他的身份和家底,这些年不知会有多少人,主动投怀送抱... 钱世安站在轿子旁边,左瞧瞧,右看看,不知在等些什么。 眼瞅着都下午了,柳白还是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恐怖的嘶吼! 吼!! 那吼声,仿佛震得地面都在颤动! 陈硕真脸色微变,寻声望去。 可惜,那边是一片密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柳白悠悠的说道:“此地毗邻上林苑,想必慧觉小师傅也知道,上林苑乃是皇家的狩猎之地,寻常人不得入内...” 陈硕真勉强一笑,道:“多谢柳公子提点。” 她心中,隐隐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妙。 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柳白竟然在这时候,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是你?!” 陈硕真一眼便认出来,这正是当日花魁大赛报名之际,给他介绍经纪人的男子! 柳白淡淡一笑,道:“陈姑娘,久违了...” 陈硕真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紧张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若是陈姑娘不嫌弃,便随柳白入宅参观一番,如何?” 陈硕真犹豫了一下,道:“可师父她老人家...” 柳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冰冷。 “让她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柳白也不容陈硕真拒绝,率先向新宅子里走去。 陈硕真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咬了咬牙,只好跟了进去。 ... 柳白坐在了上次和李渊聊天的小凉亭里。 这是新宅子之中,柳白最喜欢的地方。 可惜今日许褚没跟在身边,平常出门必备的包囊,也没有带着。 见柳白坐在石头凳子上,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陈硕真只觉得肩膀上压着两座大山一般。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糊涂了。 要说柳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份,肯定是不妥的。 这一系列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 就算她是一个即将参加花魁大赛的尼姑,着实扎眼了一些,也不至于让柳白如此关注。 可若是说,柳白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那就更不对了! 哪怕柳白跟皇家不是一条心,可柳白身边,还有个前百骑司大统领呢! 柳白忍得住,钱世安能忍得住吗? 陈硕真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一时间,尽显手足无措。 柳白挥手驱散众人。 最近的朱简,都在凉亭下边。 陈硕真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几分。 世间皆知,柳白善射,手上却没有多少功夫。 这样的距离,直接冲上去,将柳白挟持住的可能性极大! 当然,陈硕真没有贸然动手。 鬼知道,这是不是柳白布下的迷魂阵? “陈姑娘,坐。” 柳白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邀请陈硕真坐到自己对面。 这一刻,陈硕真的表情,反倒变得更加淡然了。 她向来是个杀伐果决之人。 就算柳白真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大不了拼着受重伤,以柳白的性命作保,冲出长安城便是了。 手下们就算进不来柳家大宅,也绝对不会太远。 柳白看了看左右,笑道:“陈姑娘以为,柳某这宅邸如何?” 陈硕真面无表情的说道:“极尽豪奢!” “这四个字用的不错,不知睦州可有这般豪奢的宅邸?” 陈硕真微微眯起眼睛。 现在,她几乎可以笃定,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睦州虽是鱼米之乡,但天不生怜,官府无道,就算有相当的宅邸,也早就荒废了。” 说话间,陈硕真做好了准备。 双腿微微蜷起,打算随时扑向柳白。 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不时的看一看周围情况。 柳白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将陈硕真诓出来了,他就没打算让陈硕真回去。 发生在莫小六身上的事情,说明这个计划已经失去了完全贯彻到底的价值。 当然,引陈硕真参加花魁大赛,让睦州的袄教信徒都知道这件事,那么,也算达成了最基本的目标。 换言之,能从陈硕真身上榨出来的‘油水’,已经不多了。 相比之下,反倒不如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 柳白微微摇头,道:“陈姑娘,数据才是解释现象的最好媒介,从书院搜集来的数据看,睦州当地的经济情况,虽说不乐观,但也差不到哪去,你所谓的‘天不生怜,官府无道’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陈硕真一只手缩进袖子,冷笑道:“柳公子也并非什么光明正大之人,兜了这么久圈子,也不敢明说?” 柳白再次摇了摇头。 跟人聊天的时候没杯茶喝,浑身都不自在。 “事实上,柳某最初的想法,并不是这样,如果有可能的话,柳某更愿意,让陈姑娘心甘情愿的成为花魁,而不是被迫去参赛...” 陈硕真的眼中,出现了几分杀机! “什么意思?” 柳白叹了一口气。 “手底下的人不中用,出了不少乱子,是该好好整顿一下的时候,当然,也有柳某考虑不周的原因,在这件事上,柳某会进行反思。” 陈硕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只要动手,她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将柳白挟持住! “柳公子说的,是泰记?” 柳白摆了摆手,笑道:“陈姑娘不必这么紧张,说句托大的话,柳某若想拿你性命,也不会大费周章至今,何况,你的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 第1286章 有智商,聊天才有意思 人都是有恐惧神经的。 神经再大条的人,也终有绷断的时候。 柳白只见过两个,神经大条到极限的人。 一个是苏武。 他似乎很享受那种,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的感觉。 想当年在西域的时候,他蛰伏在优素福手下,即便被人发现了,都没有丝毫慌张。 另外一个,则是王守仁。 王守仁那大条到极限的神经,来源于他无与伦比的智慧。 任何事情,他仿佛都智珠在握,便从不会面临手足无措的时候。 小柱子在家里是混世魔王,有时候柳白都拿它没有办法。 可柳白,却不止一次见过,王守仁把小柱子治得服服帖帖,一点脾气都没有! 用‘处变不惊,稳如泰山’之类的词汇,来形容王守仁和苏武,再恰当不过。 可惜的是,陈硕真不是王守仁,没有足以匹敌一切的智慧。 也不是苏武,没有享受危险和刺激的快感。 换言之,她只是个从小受尽了磨难,又恰好跟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学了一堆乱七八糟事的普通女子。 她年纪还小,尚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 那么理所应当的,当她看见一只,远超想象之大的斑斓猛虎,满嘴鲜血,叼着一条人胳膊,来到距离她不足两尺的地方时... 恐惧神经彻底绷断了! 就在柳白告诉说,她的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之后,小柱子就来了。 “啊!” 尖叫声震得柳白耳膜生疼。 他急忙拽住小柱子后脖颈上的皮。 生怕陈硕真的尖叫声,激怒小柱子,把她活吃了... 小柱子的表现,比柳白想象之中要好得多。 孩子拳头那么大的眼睛中,出现了一种十分拟人化的不屑之色。 啪嗒—— 它直接把嘴里的人胳膊,吐在了陈硕真怀里。 别说陈硕真了,就连柳白都快吐了! 小柱子不是头一次杀人。 这些年来,它不知给柳白挡了多少次灾。 杀这么多,倒是头一回。 三十几个,一个不剩! 并不是柳白亲眼所见,而是柳白从不远处,钱世安那惊恐的神色之中,看出来的。 猫科动物,反应就是快! 再厉害的高手,挥舞刀剑,在柱子眼中,八成也跟慢动作回放似的。 除了王守仁那个变态之外,只有柳家特质的燕翅弩,才能伤到小柱子。 当然,也仅仅是限于伤到罢了。 燕翅弩太过于精巧,为了凸显速度,弩箭不过半尺多长。 就柱子这体格,跟普通人剌个小口子一样。 小柱子把胳膊吐了,打着呼噜,要来蹭柳白。 柳白急忙把它的大脑袋推开。 “恶心不恶心?” 小柱子不满的晃了晃头,跳到小凉亭外。 又奋起一跃,直接来到了小凉亭上! 吼—— 一声震天嘶吼,小凉亭上的灰尘,簌簌的往下落。 仿佛使劲喊一嗓子,才能体现出百兽之王的威猛。 柳白满脸黑线。 回去肯定是要洗个澡的,这身衣服也别想要了。 “滚!” 柳白猛地站起来,冲上边喊道。 小柱子跳下来,悻悻的看了柳白一眼,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往上林苑的方向走去。 再看陈硕真,跟得了疟疾似的,不住的打摆子。 脸色白的吓人,嘴唇哆哆嗦嗦。 头套也歪了,衣裙也皱了。 不知道,还以为柳白把她怎样了似的... 柳白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想了想,皱着眉头直接把手帕扔了。 “陈姑娘,陈姑娘?” 一连叫了好几声,陈硕真都没有什么反应。 柳白叹了一口气,干脆坐下来等着。 “啊!” 等了片刻,又是一阵尖叫声。 好在柳白早有准备,才没被吓一跳。 他抠了抠耳朵,有些无奈的说道:“陈姑娘,那些人对你也不怎么忠心,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魔鬼!你是个魔鬼!” 陈硕真猛地起身,连连向后退去,‘砰’得一声,后背撞在亭子的围栏上。 “柳某这点手段,跟袄教比起来,只能说小巫见大巫。” 柳白一点抬举袄教的意思都没有。 他说的是事实。 这才三十几个人而已。 袄教为了激起睦州当地的怒火,却是在官仓之中放火,烧死了上千百姓。 要说狠,袄教才是独一份。 陈硕真的表情很精彩。 老半天之后,终于缓了过来。 “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陈硕真腿也不蜷着了,手也不缩着了。 显然,她放弃了擒拿柳白的打算。 她想破大天也没想到,柳白的底牌不是人,而是一头老虎! 人再厉害,怎么跟老虎斗? 就她袖子里把小匕首,对老虎而言,和牙签没多大区别! 何况,小柱子还不是一般的老虎。 那么大的个头,直接把人生吞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白忽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 他本以为,还要能跟陈硕真好好说道说道。 最起码,向陈硕真表明一下,自己为了忽悠她,究竟做了多少工作,死了多少脑细胞。 没想到,小柱子一来,这厮直接崩溃了... “陈姑娘,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叫玄女,那些人就真把你当神仙供着吧?据柳某所知,你和袄教之间,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陈硕真沉默不语,好像认命了似的。 又是良久,她幽幽的说道:“莫小六是你的人?是你让莫小六,引我参加花魁大赛?” 啪! 柳白打了一个响指。 她的智商终于回来了! 有智商,聊天才有意思。 “陈姑娘,或许你不知道,柳某为了促成你参加花魁大赛,做了多少努力,光是前前后后花的银子,就不计其数,还把皇帝和太子折腾得够呛!” 陈硕真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 柳白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匕首。 观察了片刻,倒吸一口冷气。 “还淬了毒?柳某人慈眉善目,从来不干坏事,你可真够狠的...” 陈硕真冷冷的说道:“杀了我,我不想死在狗皇帝手里!” 柳白微微一笑,道:“杀了你?柳某可实在舍不得...” 第1287章 朕在你们心中,就如此不堪? 夜晚的长安城,灯火辉煌! 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大街上的人们,没有一点要回家的意思。 所有百姓都知道,今晚宵禁取消。 长安城将迎来,一次难得的狂欢活动! 一切,都是托了花魁大赛的福! 不得不说,李二这个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当一副巨大无比的画像,出现在平康坊街头的时候,原本对花魁大赛不感兴趣的人,都被煽动了起来。 画像之中,正是百姓们心目中最伟大的皇帝陛下! 不知道是从哪请的画工,手艺着实不错。 将皇帝陛下笑容之中的自信与骄傲,完全表达了出来。 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横在胸前,伸出大拇指,表示了对花魁大赛的全力支持! 万人空巷,已经不足以形容长安城的热闹了。 皇帝陛下说好的,肯定好! 活动,从平康坊开始。 一辆辆装点华丽的撵车,自大唐娱乐集团总部驶出。 为了体现庄重,大唐娱乐集团特意从长安大营之中,租了上万十二卫的将士。 他们穿着整齐的盔甲,昂首阔步,手中的兵器,擦得锃光瓦亮。 队伍来到朱雀大街上,前方是五千人的仪仗队。 在仪仗队的中央,李二那巨大的竖幅画像,缓缓向前挪动。 后方,则是剩下的五千人。 他们依次排布在各个撵车周围,每一个撵车前方,都有人举着巨大的名牌。 上边写着参赛人员的名字,以及简要的情况介绍。 姑娘们,自然是站在撵车上的。 六百多人,分了近五十驾撵车。 莺莺燕燕的冲四周招手,彰显自己的美丽。 这是自花魁大赛开始之后,最大规模一场游街活动。 在某一驾撵车上,陈硕真长发披肩,一身盛装,眉心贴着火焰纹的花钿,光彩照人。 只是,她的笑容很牵强。 似乎心中有着解不开的郁结。 就在两个时辰前,她才经历了此生最大的折磨。 能缓过神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在她心中,柳白那张脸,俨然是天下间最恐怖的魇景。 或许,那张脸的旁边,应该还有一个硕大的老虎脑袋,以及...一条血淋淋的人胳膊! 陈硕真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 她并没有在乎。 忽然,身旁的一个姑娘,尖叫一声,竟然直接从撵车上掉了下去! 周围想起一片‘哎呦’的声音。 撵车离地面,少说也有七八尺。 这要是脸先着地... 好在,下边全都是十二卫的人。 有人将那姑娘接住,重新送回到撵车上。 一开始,陈硕真没怎么注意。 可撵车才往前走了一会儿,又一位姑娘,从撵车上掉了下去! 陈硕真的目光,锁定在一个,长相可爱,穿着一身绿色衣裙的姑娘身上。 刚才陈硕真看得分明,就是那绿裙姑娘,偷偷将人推下去的! 下边的人也很纳闷。 一个十二卫的校尉,登上撵车,拱了拱手,道:“诸位姑娘小心一些...” 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回了一通,没怎么当回事。 陈硕真心中冷笑。 方才掉下去的那两位姑娘,都是这驾撵车上,模样最出挑的。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既可怕,又可笑。 莫说柳家的人了,就连陈硕真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施暴’那人的参赛之路,差不多已经走到头了。 说不准,还要负一定的责任。 可令陈硕真没想到的是,那个绿裙的小姑娘,竟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打算,继续铲除对手? 陈硕真是什么人? 玩心眼她玩不过柳白,难道还玩不过一个小姑娘? 眼瞅着绿裙姑娘的手,伸到自己背后,陈硕真的左肩膀轻轻一动。 “啊!” 绿裙姑娘尖叫一声,反倒是自己掉了下去。 可惜,她就没有之前那两人幸运了。 砰—— 整个人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显晕了过去。 ... 朱雀大街东侧,靖善坊门外,一家名叫观景阁的酒楼之中。 柳白坐在三楼的围栏旁,用望远镜,往远处看。 算一算队伍前进的速度,起码还需要一炷香的时辰,才能经过楼下。 “啧啧,要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姑娘的脑袋,肯定是让狗咬了!” 李二端着一模一样的望远镜,也在往那边看。 可他并没有关注陈硕真,而是看着最前方的一驾撵车。 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想不到,陈硕真的姿色,竟然连头一驾撵车都上不去!” 在他后边,李承乾和李祐,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他们特意带了望远镜,却给柳白和李二做了嫁衣。 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最前边的姑娘长什么模样。 李承乾压低了嗓音,道:“柳大哥,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陈硕真低头的?” 他们不知道,柳白和陈硕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上林苑的边缘,死了三十几个人。 那叫一个惨! 柳白懒得回答他。 有的事情,做起来简单,可解释起来麻烦。 脑回路太多的东西,他怕李承乾理解不了。 这时候,李二把望远镜放了下来,揉了揉眼睛。 “为何没看见小怡儿?” 张怡,是睦州刺史张琮的女儿。 是这一次参赛人员之中,唯一官宦出身的女子。 他这句话一出口,包括柳白在内,三个人看李二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诡异。 不管张琮犯了多大的错,一个失察的名头跑不了。 张怡来参加花魁大赛,就是张家在变着花样的,向皇家求饶。 再怎么说,张怡都是长孙皇后的亲外甥女。 李二可是个生冷不忌的主... 看到三人的目光,李二勃然大怒。 随手将李祐拽过来,朝着他脑门狠狠的拍了一记! 李祐被他拍得,脑瓜子嗡嗡的,眼中全是小星星。 李二更生气了。 又把目光投向李承乾。 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可不敢惹李二。 只好把脑袋伸过去,似乎是想让李二,拍得顺手一点... 李二却是没有继续下手,他脸色铁青的说道:“朕在你们心中,就如此不堪?” 柳白把胳膊拄在桌子上撑着脑袋,无奈的说道:“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第1288章 又要有大动作了 有的事不是恼羞成怒能解决的。 李二是个老淫棍的形象,早就已经深入人心。 再怎么辩驳,也不会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 花魁大赛的序幕,正在缓缓拉起。 观景阁上,柳白干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静静等待着。 李二看了半天,也觉得索然无味。 反正他是评委,等决赛的时候再细细的瞧,也不着急。 他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一脸孙子样的黄巢。 “你家那个傻大个子呢?” 他说的,当然是许褚。 李二惦记许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将许褚拉到自己身边当护卫。 平日,许褚就像柳白的影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今天却是罕见的,没发现许褚的踪迹。 更罕见的是,平常就算许褚不在,王守仁也肯定跟在柳白身后。 这回,却是换成了黄巢。 柳白夹起一片炒羊肝,道:“总要给人家放几天假,谁还没点私生活?” 一听这话,和黄巢站在一块的刘瑾,差点哭出来。 李二颇有兴致的问道:“听说,王守仁被你重新安排回了泰记?” 一听这话,黄巢跟着一哆嗦。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柳白打算怎么安排他。 “不过是暂时的罢了,让老王当泰记大掌柜,也太浪费了点...” 李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即便在书院之中,王守仁的学问,也是拔尖的存在。 假以时日,成为匹敌老王勣的文坛泰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让这么一个人,去当情报头子,的确大材小用。 “既然黄巢用不上了,不如把他给朕,朕让他当都水使者去!” 都水使者本是‘五监’之中‘都水监’的主官。 主要负责考察天下水系。 也不知李二是怎么想的,近年来,都水监大有向百骑司发展的趋势。 柳白给了他一个狠狠的白眼。 他用人,一向秉持着术业有专攻的原则。 黄巢虽然比不上王守仁,但也有自己的长处。 一个组织的发展,无非就是‘质’和‘量’两个字。 用王守仁来提升‘质’,用黄巢来发展‘量’,是再合适不过的搭配。 过几天,王守仁把泰记整顿好,黄巢也就该归位了。 去当什么都水使者,才是真正的糟蹋好东西。 见柳白的反应,李二当没事人一样。 同样的情况,他经历都不止七八次了。 黄巢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泰记发展到了瓶颈,他也跟着揪心。 这一次,在针对陈硕真的计划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起码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归根结底,就是泰记发展得太快,人员素质跟不上了。 究其原因,在于西域计划之中,失去了太多的老班底... 那些人,可都是王守仁一手带出来的! 李承乾陪在一边,没敢动筷子,时不时的给柳白和李二倒倒酒。 李祐也没动筷子。 他在细细揣摩,两人之间的对话。 从中,李祐揣摩出了几分门道。 那就是,泰记又要有大动作了! 他很清楚,针对陈硕真的计划,只能算是小场面。 自泰记成立以来,最大的动作,就是西域计划! 那么,比得上西域的...只有倭国! 事实上,他也看得出来,近期的一系列事件,都或多或少跟倭国有联系。 正想着,楼梯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白和李二,几乎在同一时间,放下筷子。 “先生!” 刘瑾和黄巢拱手,让开一条道路。 王守仁施施然走过来。 先是朝李二拱手,道:“陛下!” 又朝柳白低了一下头。 “少爷!” 李承乾和李祐赶紧行礼。 “见过先生!” 王守仁还是那一身儒生长袍。 唯一与平常不同的是,他带了剑! 要知道,即便在保护柳白的时候,他都很少带武器。 看到这一幕,李祐变得有些紧张! 柳白淡淡的说道:“查出什么眉目了?” 王守仁将长剑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道:“金光门外十里亭,两百余人!” 李二目光一凝。 柳白眉头微皱。 李承乾眯起眼睛,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李祐左右看看,拉了拉李承乾的衣角,小声道:“皇兄,什么两百余人?” 李承乾沉声道:“陈硕真能在长安城周围安置两百人,底蕴不少...” 王守仁看了他一眼,道:“不是陈硕真的人。” 李承乾一愣。 “那会是谁?” 要知道,长安城周围全是官道,别说村子了,连大一点的建筑都没有,而且,常年有兵驻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藏起两百多人,已经相当难得了。 李承乾想不通,还有谁,有这般本事。 王守仁笑道:“袄教信徒。” 李承乾更迷糊了。 “陈硕真,不就是袄教的玄女吗?” 王守仁显然没有心思再给他解释。 “少爷,属下不知,是否应现在将他们放入城中,还请少爷定夺!” 柳白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李二。 恰好这时候,李二也抬起头来,看向柳白。 两人之间,也不知达成了什么一致,同时点了点头。 王守仁欣然一笑,道:“属下明白!” 他朝着李二和柳白再次拱了拱手。 拿起桌子上的剑,转身离去。 李承乾看了看李二,又看了看柳白,似乎是觉得柳白更好说话一些。 “柳大哥,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换音刚落,李二忽然淡淡的说道:“承乾!” 李承乾浑身一颤。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父皇用这种像是告诫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李二端起酒杯,道:“有些事情,还不是现在的你能知道的,如果到了告诉你的时候,朕自然会告诉你!” “儿臣明白!” 李承乾吓了一跳,急忙表明态度。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今日的父皇和柳大哥,看起来有些陌生... 柳白端起酒杯,往前一伸。 “陛下,柳某祝你一切顺利!” 李二也往前一伸。 “柳白,朕也祝你一切顺利!” 第1289章 果然,财可通神 为了迎接花魁大赛的到来,朝廷和柳白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在‘想办事,必缴税’这一道铁律之下,大唐没有特权阶级。 税款,势必会成为大唐娱乐集团的主要开支。 甚至,会超过了举办花魁大赛的开销! 自贞观四年后,农税一降再降,看现在的态势,用不了几年,李二便会完成‘农无税’这项伟大的壮举。 相对应的,商税从一开始的三十抽一,逐年上涨。 贞观六年之际,甚至有了一年七涨的情况! 三省以‘百丁法’为标准,将税目分门别类。 最高的,自然是便是以青楼为主的‘风俗业’。 而风俗这个词汇,也恰恰成了后世某些国度,某些产业的代表名称。 依照新的商律,长安城的风俗业实行‘三抽一’政策。 换言之,算上成本在内的所有主营收入,有三成要上缴给地方。 至于截留多少,上交多少,那就要看长安县令赵普的心思了。 在相关政策的影响下,大唐娱乐集团并没有缩减任何开销。 恰恰相反! 大唐娱乐集团生怕场面不大,唯恐姑娘们不够漂亮。 连建造游街的撵车,都用上了最好的木头。 用‘极尽豪奢’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作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大活动,朝廷当然也要行动起来。 治安,成了主要的针对目标。 光拿到花魁大赛观看门票的人数,就已经超过十万。 朱雀大街够大够宽,可这么多人在,也肯定极度拥挤。 但凡出现了踩踏事件,就够长安县和巡城司喝一壶的。 他们需要维护的,不仅仅是百姓的性命,还有朝廷的脸面。 由此,朝廷特意调遣了一万左武卫兵马,外加四千金吾卫,用以维护长安城今夜的治安。 更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轰隆隆—— 柳家出产的烟花,化作一条明亮的长龙,飞上天空。 在全城百姓的欢呼之中,绽放开来! 自皇宫丹凤门,到大慈恩寺这一段的朱雀大街,成了狂欢的海洋。 几十驾撵车依次排开,两侧的灯笼,都扣上了各种颜色的罩子。 以期多彩的灯光,能映衬的姑娘们,更加美丽。 羌笛声、胡旋舞,顶着坛子刷把式的,喝一口酒往外喷火的... 大慈恩寺门前,上百个乐师,奏响各种乐器。 胡笳、琵琶、腰鼓、箜篌...有几个吹芦笙的,腮帮子都吹得通红锃亮。 各种乐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宫廷乐师李龟年,站在众多乐师的最前方,不知是跟谁学的,手中拎着一根小棍子,上上下下来回比划。 眼睛通红,神色激动,眼瞅着就要吐白沫了。 “大唐盛世!大唐盛世啊!” 这厮一边指挥,嘴里还不歇着。 也不知这所谓的‘交响乐’,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百姓们欢呼雀跃,一同加入了这场盛大的狂欢之中。 随着一面巨大无比的鼓,被足足两百金吾卫,推到朱雀大街正中央的时候,气氛被烘托到了极点! 李二的御用舞师,是一个身高七尺,腰围也有七尺的大汉。 他在‘巨鼓’上的登场,再次引起一片欢呼。 这个名叫颉利的倒霉鬼,每当大唐有盛事的时候,必会登场。 为了活命,他练就了一身的好舞艺... 丑是丑了点,但人家身份不一般,让人看着心里别提多爽了。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歌声。 百姓们四处张望,才发现,歌声竟然是从丹凤门的方向,传来的。 嗡—— 丹凤门缓缓开启。 一群身着天青长袍的书院学子,列着整齐的队伍,缓缓行来。 在前方带队的,赫然是老王勣! 他难得穿一次正装。 作为天下之师,他脑袋上的古冠,自有两尺长。 缓步前行之际,面色肃然。 歌声悠扬,词曲轻缓,可是在听者耳中,却比李二亲谱的《秦王破阵乐》,更加激励人心! 若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身后的学生,清一水都是第一届的毕业生! 李义府、张柬之、马周、来济等人,也在其中! 坐在观景阁三楼围栏旁的李二,早就乐得见牙不见眼。 “这他娘的,才是老子辛辛苦苦创立的大唐盛世!” 柳白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不断的记录着。 都是宝贵的经验! 以后再办活动,就要以此为典范! 有排场,才有广告,有了广告,才有知名度。 有了知名度,傻子都能赚不少钱! 后边的李承乾和李祐,早就看傻了! “好大的排场!” 李承乾口中喃喃,不禁想起自己筹备已久的大婚。 辛苦多日,脑瓜子都快想转筋了。 可排场,怕是连今日得一成都比不上! 果然,财可通神... 原来自己还真就是个穷鬼! 李二是个音律大家,伴随着书院学子的歌声,他轻轻拍着大腿,似乎是想将曲调和歌词记下来。 “这诗,是你写的?” 柳白毫无心理负担的说道:“那是当然。” 现在,王维他爹还没出生的,还怕人过来要版权? 李二看柳白格外的顺眼。 “会写以后就多写几首,朕听着舒坦得很...” 说完,李二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用心感受今日的盛况。 李祐却是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这么大场面,暗地里却要发生一堆腌臜事...” 他这句话一出口,在座的三个人,都狠狠瞪了他一眼。 煞风景! 李二的好兴致,被扫了一大半。 他倒是并没有训斥李祐。 “李祐说的不错,这么大场面,被人破坏了着实可惜,泰记的人若是不够,朕再借你几个。” 这番话,自然是冲柳白说的。 柳白想了想。 李二能动用的,八成是都水监的人。 想必,素质还能说得过去。 “也好,就算是泰记带着他们实习了,陛下到时候交点实习费就成...” 说着,柳白冲黄巢一挥手。 “安排!” 第1290章 怕王守仁,胜过柳白 再宏大的盛景之下,也必定隐藏着黑暗。 一群人,正在黑夜之中,极速穿行。 他们穿着泰记的制式劲装,脸上蒙着墨色的面巾。 其中有几个,腰间挂着一模一样的绣春刀。 为首之人,胳膊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绑头。 他像灵猴一般,轻巧的攀着房檐,来到了某间民居之上。 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有别的动静,掏出望远镜,向远处观望了片刻。 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冲下边打了一个手势,而后,翻身重新落会巷子里。 他们走了没多久,又一队穿着暗青色劲装的人,出现在同样的位置。 “头儿,这群家伙跑得太他娘快了,兄弟们坚持不住了!” “是啊头儿,泰记的人不厚道,明知道咱们在后边跟着,还跑这么快!” 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 下半张脸同样蒙在面巾之下。 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中,明显也带着几分不悦之色。 “少废话!上头有心让咱们跟泰记比一比,若是连跑都跑不过他们,还谈什么比试?!” 说完,他一挥手。 一行人疾速向前奔去。 他们刚一走,就有三个人,从房屋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啧,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刑子,还想跟咱们比?” 说话的人,拉下面巾,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此人,赫然正是莫老四! 莫小六无厘头的被长孙皇后拉到宫里,几乎让计划崩盘,莫老四心里憋了好几天的火。 在他身后,一个矮个汉子摇了摇头,道:“听说都水监里,都是百骑司的老底子,我还以为,当年百骑司的人,全都跟咱们合并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想当年,百骑司是何等的风光?那些汉子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人浑身哆嗦,也不知,现在这群毛头小子,究竟学到了他们几成手段...” 莫老四冷笑几声,道:“既然要比,那就别留情面,老子正有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他拉上面巾,道:“走!让他们好好瞧瞧,咱们泰记的本事!” 话毕,三人扬长而去。 这时候,才能看见三人的背后,倒着几具尸体。 无一例外,全都是割喉而死! 从长相上,看不出身份。 不过,尸体的衣服全都被扒开了。 露在外边的手臂上,都有着火焰纹的标记! ... 城东,靠近东市的一条巷子里,开着一家没有招牌的小酒馆。 王守仁端坐正中,朱简背着手,站在他身后。 莫老四将一个小包裹,轻轻放在桌子上。 “先生,陛下让都水监参与进来,莫非是信不过咱们?” 王守仁打开包裹,里边是三条暗红色的缎带。 他翻看了几下,笑道:“谈不上信不信的,陛下总要有保底的手段,咱们终归是半公半私的性质。” 莫老四嘟囔了几声,没了下文。 王守仁用手指头,轻轻挑起其中的一条缎带。 “这根缎带的主人,是男是女?” 莫老四嘿然一笑,道:“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模样...” 他话还没说完,朱简冷不丁的清了清嗓子。 莫老四急忙闭嘴。 他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不是黄巢,而是王守仁,开不得玩笑! 王守仁笑了笑,道:“看来,袄教的女子不少,之前从上林苑的缴获之中,也发现了他们身份标记的不同。” 朱简弯下腰,道:“先生的意思是...” 王守仁略一沉吟,道:“杀了多少?” 莫老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放进城的总共就两百多,有几个要去崇仁坊粮仓放火,有几个要去皇宫,还有几个奔着书院...正好杀了三十个。”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剩下的就先留着吧,少爷说,他们的脑袋,可值不少银子!” 莫老四眼前一亮。 “这么说,只要派人盯着他们就可以了?” 泰记的人手,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只盯着,不动手,便可以收回来一大半。 正好可以教训教训,都水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王守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教训可以,莫要弄出人命来,都水监青黄不接,至少要给陛下留些颜面。” 莫老四大喜。 “先生您就瞧好吧!” 他狞笑着,攥了攥拳头。 莫老四一走,朱简问道:“先生,入城的多是袄教搜罗来的江湖侠客,留他们的性命,恐有后患...” 王守仁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朱简忙过去坐下。 他们这十个锦衣卫百户,怕王守仁,胜过柳白! “他们九个看不出什么门道,你还能看不出来?” 这句话,说得朱简一愣。 王守仁摇了摇头。 “这就是在鸿胪寺长时间打杂的后果...” 朱简羞愧的低下了头。 自从其他九位百户被派到外地,他回来之后,泰记内部就没有太平过... “少爷的意思是,让你以后跟着李祐,说不定,等承乾大婚之后,你就该成燕王府长史了。” 见朱简低着头不说话。 王守仁颇有些失望的说道:“还不明白?” “属下惭愧...” 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李祐注定不可能在朝中有什么作为,他不是李恪和李愔,就算身份敏感,也有无数的前朝老臣支持。” 朱简低头沉思。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甚至知道,不久之后,李祐就会主政太常寺,一并连钦天监都管上。 相比于其他的亲王,他的权柄算不得重。 但对于天下的宗教而言,李祐便成了顶头上司。 想到宗教,朱简仿佛抓住了一丝头绪。 下一刻,他浑身猛地一颤! 刹那间,冷汗都下来了!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说道:“少爷的意思是...” 话说了一半,他急忙闭嘴。 紧张的看了看左右,见没有旁人,才松了一口气。 王守仁笑道:“明白就好,直到现在为止,这件事情只有陛下、少爷,以及你我知晓,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朱简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急忙起身行礼。 “属下明白...” 第1291章 今夜,长安无眠 亥时刚过,又是两片烟火绽放! 由此,花魁大赛终究正式开始! 不用过多介绍,便可以看出,那几十驾巨大的撵车,便是几十个舞台。 预选赛比想象之中,要简单得多。 姑娘们无须表演任何才艺,只要站在撵车上就行了。 报名人数众多,总不能一个一个的表演。 那样的话,这个月都过完了,初赛还没有定论。 决定复赛名单的方法更简单。 那就是投票! 在长达七天的游街活动之中,大唐娱乐集团足足散出去十万张门票! 撵车周围的箱子,就是投票箱。 觉得哪位姑娘好,直接给她投进去便是了。 这么做,极大程度上,为暗箱操作提供了便利条件。 可是,有人在乎吗? 百姓们甚至心知肚明,他们投票只不过凑凑热闹罢了。 真正进入复赛的名单,要由大人物说了算。 没人当回事! 百姓要的,只是热闹,只是个参与感罢了。 与其说,是花魁吸引了他们,反倒不如说,是内心之中对于狂欢的向往,吸引了他们。 大唐百姓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 这几年,国力蒸蒸日上,百姓们早就解决了温饱问题。 对内有财力,对外有底气,自尊心也就跟着提了上去。 他们需要的,无非就是个宣泄渠道。 数以十万计的人,拥挤在朱雀大街之中。 若非有官方的人管束,踩踏事件,是不可避免的。 姑娘们站在撵车上,摆出了自以为最动人的姿势。 或许,这并不仅仅是一场狂欢。 而是大唐积蓄多年的骄傲,得到了一次彻底的释放! 数不清的人,在呐喊嘶吼。 有豪门弟子遍撒金钱,只为给心仪的姑娘,扬一扬名声。 路两旁的店铺之中,也挤满了人。 上岁数的人,不乐意跟毛头小子们去凑热闹,远远观望着,心中也格外的舒坦。 早有画师严阵以待,准备好纸笔,打算画一副长安夜景。 乡野大儒叫上一壶酒,兴致起来,当场做出一篇盛世文章! 今夜,长安无眠! 手上托着一枝盛开的桃花,脸上带着恬静笑容的陈硕真,心中却如同坠入冰窖般寒冷。 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打量周围的人,不禁幽幽一叹。 大唐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坚信,大唐是无敌的存在。 静下心来好好想想,选择在这种时候起事,无异于是最愚蠢的行为。 想起那个男人,陈硕真更是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好像任何隐秘之事,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这一夜,袄教所做的一切,注定付诸东流... “是死得其所,还是咎由自取?” 陈硕真口中喃喃,脸上的微笑,却从未消失过。 低头一看,下面满是炽热的目光。 陈硕真蓦得一怔。 “或许,真的是咎由自取吧...” 不知为何,她的微笑,变得更加动人了。 随着掌间桃枝的轻微摇动,她忽然提起裙摆,伴着书院学子的歌声,缓缓舞了起来。 ... 大慈恩寺以南,某座酒楼之中。 苏我摩理势眺望着不远处的盛景,久久不语。 若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的身子,正以极其轻微的幅度摇晃着。 他的脸色,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担忧。 反正不怎么好看。 他身后的一众倭国人,都是如此。 这一刻,大唐的强盛,与他们心中的倭国,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同样是在一条街上,仅仅隔着一座庙,那里,对他们而言却恍若天堑! 那里不是倭国人该去的地方。 或许,不是所有异族该去的地方。 苏我摩理势不止看到了羌笛、胡笳,还看到了传自突厥的‘浑不似’,以及天竺传来的‘忽雷琴’。 甚至,还有倭国本土的铜铎。 苏我摩理势的额角青筋暴起。 在他看来,那都是唐国靠着兵锋,生生抢来的! “大人,袄教信徒已经进城了!” 有人匆匆来报。 一时之间,酒楼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苏我摩理势深吸了一口气,无比炽烈的怒火,忽然变成了深深的悲哀... “下去吧...” 周围的人都以为听错了。 “大人,不是要和袄教人一同...” 不等他说完,苏我摩理势猛地转过头来。 说话的人吓了一跳,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又有人道:“大人!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咱们的人遍布城中,何不趁袄教作乱,趁机...” “闭嘴!” 苏我摩理势怒喝一声。 所有人都齐齐一颤。 说话的人,也讷讷的低下头。 “唐国有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袄教愚昧,死在今夜,也是咎由自取,对于倭国而言,只有忍...”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深入血肉。 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他心中突然涌起的怯懦。 ... 观景阁内。 李二历经了暌违已久的激动心情。 就在刚才,几十驾撵车经过楼下的时候,他差点跳起来,和百姓们一同欢呼。 现在,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不自觉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柳白。 柳白静静的看着朱雀大街,一双眼睛被烟火映衬的,仿佛能绽放出光芒。 “想一想,朕认识你也才七八年...” 柳白被李二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随便应付了一句。 “的确是有七八年了。” 李二笑道:“七八年,着实不短了,朕却始终都猜不透你,换成旁人,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柳白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老淫棍又在瞎琢磨什么? 李承乾和李祐,对视一眼,同时往后挪了挪。 一般听到父皇说他们听不懂的话,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李二的笑意更浓了。 “朕着实猜不透,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当年,朕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面,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到朕驾崩,大唐也没有今日的盛世,至少,还缺了六七十年的底蕴...而你,就是这个意外!” 第1292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二一眼。 这便是,他欣赏李二的地方。 不可否认,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李二是极其失败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亲情是必然要放在第一位的。 什么天下,什么权力,在亲情面前,一文不值! 可李二,除了对长孙皇后一往情深之外,对其他的亲人,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这也导致,他成为了最可恨的儿子,和最悲哀的父亲。 但李二并不是个普通人。 作为皇帝,他却又是成功的。 他有喜有怒,有悲有乐,有血有肉。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所谓的天高皇帝远,是一句特别扯淡的话。 在百姓眼中,他们的皇帝陛下,近在咫尺! 同样,作为朋友,李二也是相当靠谱的。 有一点,柳白甚至可以说钦佩他。 那就是,他卓越的眼光! 扪心自问,若是柳白没有上千年的远见卓识,怕是拍马也赶不上李二。 贞观一朝,往后数六十年,正是大唐国力的顶峰,开元盛世。 那时候的大唐,才真正的叫‘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一个国度的崛起,是要历经风雨的。 而大唐,才度过这场风雨不久。 彩虹还藏在云后。 李二打下基础,武则天奠定局面,到了李隆基这个捡现成的,才算是拨开云雾... 似乎是觉得柳白的目光有些异样,李二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你为何如此看着朕?” 柳白笑道:“陛下,你可曾想过,当大唐真正踏足在世界巅峰,会是怎样的光景?” 李二摇头笑道:“世界巅峰?朕可看过你书房里的那副图,远的不说,光是西边,就有好几个国度能跟大唐分庭抗礼,朕也见识过大食人的威风...说实在的,朕这辈子,怕是看不到了...” 他说得风趣,可即便是李祐,都能听到,李二语气之中,那浓浓的不甘! 距离限制了大唐的扩张。 如果真有‘缩地成寸’的法术,大唐早就打到天边了! 还让异族猖狂? 柳白拿起桌子上的一把铜钱,向下洒去。 引起一阵欢呼。 看着大街上,疯狂抢钱的百姓,柳白悠悠的说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李二翻来复去的念叨了几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过,也就在转瞬之间,他的笑容又重新爬上脸。 “年纪轻轻,做的诗句如此丧气?朕倒是更远大唐的年轻人,充满了朝气!” 柳白指着下边,道:“就像他们一样?” 恰好此时,书院的队伍从楼下经过。 唱了这么久,再好的嗓子也喊哑了。 站在队伍最前排的李义府等人,脸憋得通红,还梗着脖子使劲的喊。 曲调早就没有了,与其说是歌咏,倒更像是骂街... 李二哈哈大笑。 “如此甚好!” 他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祐,过来给你柳大哥磕头!” 李祐没敢多问,站起来,跪在柳白脚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李承乾好像瞬间想通了什么一般,看向李祐的目光,多了几分期待。 ... 道兴坊! 柳家大宅外! 一群黑衣人,排成长队,站在墙根的阴影之中,手中都拿着,用黑布包裹好的断刃,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他们不敢贸然闯入柳家。 世上的人都知道,柳家高手如云。 即便许褚和王守仁这两大高手都不在,私底下还不知有多少强者。 至少,天下无敌的张三丰就没有露面。 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最前方的人,蹑手蹑脚的上前,敲了敲柳家的大门。 里边似乎响起了某个人,极其不满的声音。 距离大门最近的几个,有些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他冲身旁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有两个,立刻窜到对面去。 准备等开门的之后,给予开门者致命一击! 嗡—— 大门缓缓打开。 一息、两息、三息... 许久,竟然没有人出来! 柳家大门就这么诡异的开着,也不知,门房跑到哪里去了! “要死啊?!大半夜的瞎敲什么门?!” 老半天,远处才传来一阵骂声。 嗡—— 紧接着,大门又缓缓关上。 两侧的黑衣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不甘心,又上去敲了几下。 嗡—— 大门再次打开。 可这一次,门房依旧没出来! “哪来的狗东西?!有人生没人教!你娘没他娘的教给你,做人要有礼貌吗?” 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好像更远了? 难不成,柳家的门房会法术? 听声音,至少有七八丈。 他是怎么开的门?!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一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 紧接着,一大票子人全都冲了进去! 这回,他们听见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前院的假山里,柳家的门房又惊又怒! “你娘的!还真敢来?!” 刷刷刷—— 黑暗之中,一片寒光闪烁。 前边的几个人,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嗡—— 更加诡异的是,大门又关上了! “不好,中埋伏了!” 有人惊叫一声,想要往墙头上爬。 刚够到墙头,又掉了下来。 手掌上全是血,有的人,手掌还扎着半寸长的玻璃碴子。 呼—— 下一刻,前院的灯火全都亮了! 四周空旷得吓人,唯独一群黑衣人,挤在一起,不敢妄动。 只有假山里那人,还在不断的骂骂咧咧。 “他娘的,你们这群狗东西胆子是真大,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刷刷刷—— 又是一片亮光。 黑衣人们才发现,原来假山上,缠了一圈的燕翅弩! 好在,燕翅弩的威力小,弩箭也短,不至于伤到人命。 否则的话,三轮箭雨下来,他们就要死得干干净净了。 为首的黑衣人,高呼一声。 “尽忠就在此刻!” 说着,他就要拿断刃自刎。 假山里的人又说话了。 “尽忠?你要是能尽忠,老子的迷药岂不是白涂了?” 第1293章 反正不是自己人,活该多受罪 盏茶后。 所有的黑衣人,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匆匆赶来的莫老四,挨个给他们解面巾。 掀开一个,就惊呼一声,再掀开一个,再惊呼一声。 “娘的,这么多胡人?” 总共三十多个,一多半都是胡人! 柳家的门房,跟在莫老四后头絮絮叨叨。 “若不是咱机灵,怕是宅子都要被这群胡人毁了!” “少爷说,咱今日保住宅子,回头就能领赏,是找你领吗?” “话说,你们泰记的福利待遇咋样?咱这样的去了,能不能混个伯长?” 莫老四干脆不搭理他。 挥了挥手,让手底下人,又给他们上了铁枷,这才作罢。 反正不是自己人,活该多受罪! 他这才无奈的对门房,道:“你能不能别跟我了?” 门房不情不愿的说道:“都是一个庄子乡党,连点好处都不分?” 莫老四嘿然一笑,道:“你也知道,老子升了都伯?” 门房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恨不得满大街嚷嚷去,庄子里的老头老太太们,早就帮你传遍了!” 门房砸吧砸吧嘴,又道:“说到底,少爷还是信咱们自己庄子里的人,你们兄弟几个...” 说到这,门房忽然发现自己失言,急忙闭了嘴。 “老四,我...” 莫老四淡淡一笑,道:“咱们庄子出来的,都是英雄好汉,前几天我爹娘知道了之后,泪珠子都没掉,怎么说也是为国尽忠!” 门房有点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 莫老四笑道:“你小子羡慕泰记,殊不知,我们这些泰记的人,最羡慕的,就是你的活计,整天在少爷眼皮子底下转悠,什么好处都不能落下!” “对了,听少爷说,小六子在宫里?” 莫老四的笑容瞬间没了。 他愁眉苦脸的,坐在台阶上,道:“小六子这回怕是要倒霉了,被谁看上不行?偏偏让皇后娘娘看上,若是他成了太子妃,那我们老莫家,八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门房打了个哈哈,道:“小事一桩,少爷肯定有办法!等小六回来之后,我给他说门亲事,保准是咱们庄子里的女娃子!” 莫老四眼睛一亮! 柳家庄子的人,出来之后个个眼高于顶。 庄子里多数都沾亲带故,还看不上外乡人。 小姑娘找婆家倒是不难。 可着关中随便挑。 若是伺候过主家,懂规矩识大体,彩礼都能多要好几倍! 小伙子找媳妇可就费死劲了。 看不上外地人,本地还太抢手。 像莫家这样,从柳家庄子搬到长安城里混饭吃的,就更不好找了。 “哥...那个,那个...你看兄弟我还打光棍呢,是不是...” 门房哼哼了几声,道:“现在知道叫哥了?瞅瞅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咱们庄子里的姑娘,能瞧上你,就见了鬼了!” 他摸着下巴,道:“倒是小六子,这回立了大功,还受到了少爷的赞誉,庄子里的姑娘们,肯定玩了命的往他身上扑...” 莫老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李祐急吼吼的闯进来。 看到被捆着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 他得到消息就往这边赶,没想到,已经结束了。 “五爷!” 门房和莫老四一同行礼。 李祐摆了摆手,道:“起来起来!” 他心情大好,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银锭子,丢给门房和莫老四。 “这些人,都交给我?” 莫老四拱手道:“王先生的原话,这些人任由五爷处置,其他地方应该还有不少,加起来可以凑够两百之数!” 李祐兴奋的连连搓手。 有这些袄教信徒,睦州的事情就好查多了。 因为莫小六差点暴露,陈硕真这条线索等于是断了。 而今,终于重新连了起来。 他算了算。 距离二十天的期限,还剩下十四天。 倒是也够了。 “你们帮我给柳大哥带个话,说我这就出城前往睦州,这些人我都带走了!” “五爷慢走!” 莫老四和门房,将李祐送了出去。 朱简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他带来的人,将黑衣人都扛了出去。 李祐走后,莫老四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我就不多留了,城里现在乱得很,不敢保证只有这一拨人来到这来,你自己小心点。” 门房闻言,脸色一变,招呼都没打一声,急忙往假山跑。 一扭脸就没影了! 莫老四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真他娘的怂...” ...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长安城各处。 东宫、大唐股事局,大唐娱乐集团总部、乃至三省官邸,都发现了为数不多的刺客。 早有准备的泰记,当然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丑时马上就要过了。 朱雀大街上的狂欢,也渐渐进入尾声。 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一夜,战火四起。 在他们的眼中,这只是一场难得的狂欢。 当然,也不乏有人,在暗中窥伺的局势。 苏我摩理势依旧在那家酒楼之中。 周围杯碗散乱,也不知是谁发了一通脾气。 苏我摩理势的手里,有一封密信。 几乎快被攥碎了! 密信的边角露了出来,隐约能看见,似乎和岭南有关... 而在仅仅隔着一条巷子的另一头,某个民居的小院落之中。 细川御镜,也拿着一封密信。 她的表情,说不上是喜还是悲。 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说道:“花魁大赛就要结束了...” 细川御镜蓦得深吸一口气,喃喃道:“高向君,你是对的...”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沐浴更衣!” 侍女一愣。 “怎么?” 细川御镜皱了皱眉。 侍女急忙跑下去准备。 沐浴更衣之后,天已经蒙蒙亮。 算算时辰,大概在寅时一刻左右。 已经听不见远处的热闹声,想必,花魁大赛的初赛,已经结束了。 细川御镜特意换上最隆重的服饰,化上最正式的妆容。 她小心的将密信叠好,正要收入怀中,想了想,找个了华丽的木盒子,将密信放了进去。 推门出去,上了马车。 看方向,她要去的地方,正是李二和柳白所在的观景阁! 第1294章 太子,就是个背黑锅的角色 观景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柳白和李二都喝了不少。 所谓酒逢知己,其实在大部分人眼中,并不是观点一致,或者心态相似。 而是,都挺能喝... 既然是喝酒,喝了一半,聊得挺欢,忽然一个倒在桌子底下去了,算哪门子的知己? 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空酒壶。 李承乾一滴都没喝,光闻味,都觉得自己快醉了。 柳白的情况还好。 或许是体质问题,他天生酒量就大。 李二的酒量没这么大,但关键在于,人家能忍! 忍着不倒,忍着不吐,其实就是酒量大。 菜盘子空空荡荡。 李二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盛景之中。 拿筷子轻轻敲击着菜盘子,嘴里哼哼着曲调。 柳白口干得难受,又叫了一瓶子酸枣汁,顺顺胃口。 李承乾舔了舔嘴唇,道:“父皇,柳大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太清楚这两人凑到一块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或许,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了聊天,叫上一壶酒应景。 后来,直接变成拼酒了! 谁也不乐意认怂! 柳白端着酸枣汁,不屑的看着李二。 李二闭着眼睛,面色平和。 仿佛敲的不是菜盘子,而是木鱼... 见两人都不说话,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真不好伺候... 踏踏踏—— 木屐的声音,从楼梯处响起。 李承乾看了刘瑾一眼。 刘瑾赶忙跑下去。 不多时,回来道:“是细川御镜。” 李承乾一挑眉。 “这时辰,她来做什么?” 他回头,看向李二和柳白。 想从两人的口中,得知答案。 可就这么一会儿,他才发现,李二已经靠在栏杆上睡着了! 柳白也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让人拿来两件大氅,给他们盖上。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搓了搓脸,换上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 “细川御镜求见!” 楼梯口,细川御镜双手交叉,柔柔弱弱的说道。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准!” 细川御镜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 看到李二和柳白的样子,先是一愣,瞬间便恢复平常。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轻轻点了点头。 “细川姑娘,所谓何事?” 细川御镜道:“外臣有要事,欲禀报陛下!” 李承乾皱了皱眉。 “陛下身体不适,呈送本太子也是一样的。” 细川御镜一改之前的恭顺,缓缓抬起头来。 “太子殿下身份尊崇,可此事关乎两国,外臣必须奏请陛下!” “大胆!” 刘瑾喝了一声,就要派人把细川御镜押起来! 李承乾摆了摆手,微微眯着眼睛,看向细川御镜。 在他的认识之中,细川御镜是个很聪明的人。 换句话说,她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这回,却是不知为何... “你且告知本太子,待陛下醒来,本太子自会代你上奏!” 细川御镜面色冷然。 “既谈国事,莫非太子殿下,要让外臣跪着谈?” 李承乾突然轻轻一笑。 “原来,细川姑娘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他已经猜出,细川御镜的目的了。 说着,冲刘瑾道:“赐座!” 刘瑾搬开椅子。 细川御镜起身,道:“多谢刘内侍!” 她缓缓落座,将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打开。 “两国邦交甚笃,外臣曾随罪臣高向玄理一同签订国书,更亲赴岭南,请柳公子背书...可不知为何,大唐竟悍然撕毁国书,逼迫我倭国上千将士跳海自尽!” 她盯着李承乾的眼睛,道:“这就是大国的道义吗?” 李承乾又是轻轻一笑。 直接伸手,将细川御镜箱子里的密信,拿了过来。 他没有着急翻开,而是放在桌子上。 似乎是怕被风吹跑,还特意压上了一个酒杯。 岭南之战,已经结束八天了。 万余倭国入侵者,剩下了不到七千人。 杀俘虏这种事情,在大唐而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十八斩’之中,有不得残杀俘虏这一条,可惜,也唯独这一条,对地方的府兵没有丝毫的约束力。 这几乎成了朝堂上下都默认的一种潜规则。 不杀一批俘虏,便形不成威慑力,剩下的人就不好管。 这种事情,李靖和李勣这两个看似宽厚的军方大佬,干得最多! 甚至于,连李承乾在西域也干过活埋俘虏的事! 他很想回头,找李二和柳白要个说法。 怪不得这俩人装醉,就是不想跟细川御镜谈这件事。 到头来,黑锅还是要自己背。 不过,李承乾也早就习惯了。 太子,就是个背黑锅的角色。 朝中的言官们,不敢得罪皇帝,专门用骂太子的方式,来获取名声。 没人当回事。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需要理解人家。 在处理外交事务方面,李承乾早就积累了充足的经验。 越是强大的一方,就越不能要脸面。 给对面脸面,损失的反倒是自己的利益。 “细川姑娘,这种事情,可要讲究真凭实据...莫非,你们去大海中捞人了?”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况且,死的都是山背大兄王的人,若本太子是你,恨不得他们全死光了才好。” 细川御镜冷着脸,道:“太子殿下,不管他们听从谁的命令,终究是倭国人!国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柳公子也曾亲口许诺,不会伤及俘虏分毫,外臣想问一问,大唐的信誉,和柳公子的承诺,能不能比得上这区区一千条性命?” 这种话说得残酷,但就是事实。 从上位者的角度看来,一千条性命,还真就抵不上一个承诺。 李承乾很想回答一句‘比不上’之类的话。 他是个务实的人。 脸可以不要,名声可以不要,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 可惜,后边那两个装睡的人,肯定还在听着。 真这么说,怕是回去又要遭一顿毒打... 李承乾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事实上,本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大为震惊,奈何出兵之人乃是耿国公,也罢,本太子明日便上奏陛下,请旨训斥耿国公,势必让他,给细川姑娘一个交代!” 第1295章 弱国在强国面前,毫无尊严 和异族打交道,讲究的就是说话的技巧。 就算李承乾把问题一杆子支到冯盎那去,细川御镜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便细川御镜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弱国在强国面前,毫无尊严!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从不是为了给那些跳海的倭国人伸冤,只是单纯的,想借那些人的命,再多争取一点利益罢了。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细川御镜冷冰冰的说道。 李承乾笑道:“不送。” 说完,李承乾转了回去。 “外臣告辞!” 细川御镜起身,走到楼梯口。 忽然站住脚步,看着正靠在围栏上,闭着眼睛,一脸淡然的柳白。 “柳公子,您不要后悔才好...” 说完,细川御镜再也不逗留。 木屐踩在台阶上,‘哒哒哒’的走了下去。 李承乾无奈的说道:“父皇,柳大哥,时辰不早了,该醒了吧?” 柳白睁开双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觉,睡得着实不错。” 他当然听见李承乾和细川御镜的对话了。 看来,这段时间李承乾成长了不少。 至少,跟细川御镜这样的人,能打个有来有回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见李二还是一动不动。 “父皇,咱们该回宫了!” 说完,他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李二竟然真的睡着了! 李承乾想把李二叫醒。 下边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不回宫等什么? “让陛下睡一会儿吧...” 柳白忽然开口将他阻止。 李承乾纳闷的看着柳白。 柳白笑道:“这段日子,陛下可比你们要累得多...” ... 整天跟人勾心斗角,琢磨些阴谋诡计,就算是铁人也会感觉到累。 柳白走出观景阁的时候,大街上残留着很多垃圾。 巡城司的武侯集体出动,当起了环卫工。 一般情况下,长安城各个街道的清洁工作,都是由老百姓负责的。 大唐没有自扫门前雪的说法。 自然也就没有环境负责制的概念。 一条街上,总是谁家有空,谁家就把街上扫得干干净净。 碰上细心的,甚至会专门挑时间,将道路上破损的地方修补好。 大唐百姓的乡土情结,是根深蒂固的。 居住在一片土地的,就会深深爱上这片土地。 都是自家的东西,不清扫干净,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况且,以后都要仰仗左邻右舍生活。 门前不干净,丢的是整个坊市的脸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昨天,历经了一整夜的狂欢,老百姓们都累得够呛。 巡城司便大发善心,主动负责起了清洁工作。 天亮和天黑,只在一瞬。 长安城,又恢复了往昔的庄严肃穆。 很少有人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 一路上,柳白都没有坐马车。 慢慢向着道兴坊走去,柳白很享受清晨的宁静。 吃吃喝喝了一宿,肚子也不饿。 出于习惯,柳白还是决定,去喜欢的铺子,找些东西吃。 除了有时候不得不熬夜之外,柳白其实是一个生活相当规律的人。 在他的观念之中,早点不吃,上午就会饿。 上午吃了,中午就少吃。 下午自然也会饿。 如此循环往复,岂不是乱套了? 他来到崇仁坊街边的一家铺子。 “贵客临门,里边请!” 门口的小伙计见来了熟客,急忙招呼。 柳白笑道:“从哪学的一嘴片汤话?” 小伙计嘻嘻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 从牙齿上,就能判别身份。 整个关中,除了金日磾那个‘天赋异禀’的之外,只有柳家庄子的乡亲和宫里的贵人,才有刷牙的好习惯。 剩下的人,包括房玄龄他们几个,都是一嘴大黄牙。 看着让人犯恶心。 柳家庄子的乡党出门,都不靠口音认人。 看见一嘴小白牙,顿生亲近之心。 小伙计知道少爷爱干净,抽出抹布,使劲擦了擦桌椅。 “少爷您吃点什么?” “老三样,外加一碟子你老娘做的腊羊肉!” 小伙计应了一声。 跑到后厨,端了一碗馍,一碟子醋萝卜,外加一小壶热豆浆。 “我娘说了,少爷来了不敢怠慢,把腊羊肉回回锅,您稍等片刻!” 柳白摆了摆手,“忙你的去!” 这家铺子,就是柳家庄子的人开的。 自打柳家庄子的地价攀升,生活条件提高,不少城里的富贵人,喜欢去柳家庄子买地买宅。 有人来,自然要有人走。 生活条件不好,或者在庄子里没什么产业的,便搬到了城里。 小伙子家就是这般情况。 他爹早就没了,被一个瘸腿老娘拉扯大。 卖了庄子里的地,在城里开了家羊肉馆。 算不上多有钱,只能说勉强糊口。 在柳白的带动下,柳家庄子出来的人,都喜欢来这帮衬帮衬。 直接给钱? 对踏踏实实的柳家庄子百姓而言,完全是一种侮辱。 若是柳白直接把银子送给他们,这对母子怕是第二天就会喝毒药... 洗了手,慢慢撕着硬邦邦一点水分都没有馍,柳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身子骨就要拖垮了...” 身后的黄巢,闻着周围浓浓的肉香,忍不住直吞口水。 咕噜噜—— 柳白回头看了一眼。 黄巢老脸一红,直接坐在柳白对面。 “就说你干不了许褚的活计,少爷我还没吃呢,你肚子先叫了起来!” 说着,柳白把刚端上来的腊羊肉,推到黄巢跟前。 黄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刨,还含糊不清的说道:“养老许太费银子,他一顿饭,顶得上我三天食量!” “可许褚吃饱一顿,能三天不吃!” 柳白吹了吹手指头。 掰馍这种事儿,趣味性很足,就是手指头疼... 黄巢嘴里鼓鼓囊囊的,奋力的吞咽下去之后,道:“若是老许饿极了,他能把您坐的这把椅子啃了!” 柳白掰完了馍,把小伙计招呼过来,让他去加浇头。 “吃完饭,滚回你的狗窝去!王守仁再能干,也不能当两个人使唤,回去把泰记整饬好,这回有少爷我给你们擦屁股,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第1296章 要不,给你写一份保证书? 黄巢的能力没得说。 泰记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 若是逼着他干一件事,绝对能完成得漂漂亮亮。 换言之,他的能力并不比王守仁差。 唯独缺了点长性。 说白了就是三分钟热度。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当一支草头兵的领导人。 历史上的黄巢,也就是这个样子。 在他的领导之下,起义军势如破竹,堪称一时无两。 天下各地起义军响应,黄巢的势力也飞速膨胀。 膨胀起来之后,问题就来了。 他在政治上是有想法的,但路子走错,结果操之过急,导致他的‘大齐’,变成了藩镇割据。 农业上真正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却因为缺乏经验,反倒让农田进一步收缩到少部分人手中。 说到底,他并不适合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如果泰记一直顺风顺水,那么黄巢完全能够,让泰记变得空前兴盛。 柳白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将他送到泰记。 而且,这次乱子起来之后,柳白还主动帮黄巢收拾残局。 等王守仁将泰记内部,好好梳理一遍,黄巢依旧是要回去掌权的。 当然,这些道理,柳白并不打算讲给黄巢听。 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才是最深刻的。 旁人来讲,再好的道理,也天然弱了三分。 吃完早饭之后,柳白没有带上黄巢,独自一人,朝着道兴坊接着溜达。 这里距离皇宫已经很近了。 随随便便招呼几声,就有一大群金吾卫跑过来,没必要担心安全问题。 回到道兴坊的大宅子,周围空空荡荡的。 该搬的东西已经搬到了新家。 柳白是个念旧的人。 一想起搬家,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里马上就要盖娱乐城了,再回来,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来到中院,工人们依旧忙得热火朝天。 老孟刚走过来,张嘴就诉苦。 “我的好少爷!咱老孟平常也兢兢业业的,老马整天闲得难受,家臣的位置为何要给他?” 柳白一愣。 “你都知道了?” 老孟不情不愿的说道:“老马恨不得满大街嚷嚷去!说什么岭南胜了,他这个家臣名副其实,以后子孙后代都有口饭吃...” 为此,柳白只好宽慰老孟几句。 老马在岭南,可谓是劳苦功高。 况且,他儿子马上就要跟冯盎的四闺女结亲,给他个家臣的位置,是理所应当的。 每年只收一个家臣,是柳白早就定下来的规矩。 接连收了沈万三他们几个之后,柳家的老掌柜们,老周是头一个。 论资历和功劳,也就老孟能跟老马分庭抗礼。 总要有个先后顺序。 “明年肯定有你一个!” 老孟苦着脸,道:“少爷,咱老孟虽然不精,但也不傻,谁知道您明年又会开发什么地方?老陈、老刘他们几个,眼睛都贼着呢,万一被他们抢了先,我老孟非得去跳河不成!” 算上柴令武他们几个,柳家的大掌柜,已经多达十六位。 那是各个手握重权,权柄滔天! 随随便便一句话,调动几十万贯,跟玩一样。 放在外地,地方官都当财神爷供着! 投资就是政绩! 柳家的动作太快。 从幽州,到西域,到江南,再到岭南。 来年若还是有大动作,老孟这个预备家臣,还真就不大稳当! 柳白有些尴尬。 “要不,给你写一份保证书?” 老孟依旧不依不饶。 “不行,我老孟哪里比不上他老马?论功劳,咱们施工队给家里赚的银子,不比岭南的项目少!” 柳白无奈了。 他还真拿家里这些老人没办法。 早年间,他们可都是跟柳家老太爷打天下的班底! 若是没有他们撑着,柳家早完蛋了! 归根结底,柳家能有今日,主要还是靠着他们的努力。 “明年铁定让你当家臣!今年你想要什么补偿,随便说!” 老孟顿时眼前一亮! 柳白瞬间明白,这厮拿话绕自己呢! 可惜,话都说出去了,好几百工人听着呢,想收回去也晚了。 老孟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猥琐? 他把距离近的工人,全都瞪走。 压低了嗓音,道:“少爷,我求您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您也知道,我老孟那几个孩子,都是没出息的,没办法才将这一身的本事,都传授给了辩机,到现在,辩机那孩子也算是混出头了...” “你想给辩机要个官?他不是已经有官职了吗?从六品衔的少府监丞,着实不低了!” 老孟连忙摆手,道:“少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称心送到倭国去?” 他叹了口气,又道:“家里的孩子不争气,想找门好亲事,人家看不上眼,家世不好的,孩子们又瞧不上眼,我老孟就指着辩机能生个大胖小子,好好乐呵乐呵,可他偏偏瞧上了称心...” 说到这,他又叹了一口气。 “我前天去书院问了孙神仙和李神医,有没有能让称心生孩子的药,结果,被他们赶了出来...” “您说,辩机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小伙子,怎么就乐意当个兔爷?” 柳白哭笑不得的说道:“就为这,你就打算把称心送到倭国去?” 老孟苦着脸,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看辩机的意思,似乎是铁了心了,我老孟也知道这么办不厚道,去了倭国那鬼地方不好熬...可转念一想,连许敬宗先生那么金贵的人都去了,称心去一趟,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实在不行,等称心回来,我老孟把家产分他一半!只要辩机能生个大胖小子,他们接着乱搞,我老孟没有丝毫意见!” 柳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让称心去倭国,倒不是不可能,可他终归是自己人,这么办确实显得有点不够厚道...” 老孟大喜。 “之前探过称心的口风,似乎他也有意去倭国攒攒资历,若是少爷您准了,称心那自然由我老孟去说!” 第1297章 独孤谋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摆脱了老孟,柳白在宅子里转了一大圈。 再怎么说,也住了好几年。 这么久的时间,裤衩都穿出感情来了,何况是宅子呢? 来到书房,才发现,这里还保持着原封不动的样子。 柳白刚一生气,忽然想起来,是自己吩咐过,不让别人动的。 书房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 比如,房玄龄他们那些人的家主令牌,都存放在书房的暗格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柳白的《坤舆万国图》。 相比之下,前几年一时兴起,收集来的古董字画,反倒不那么重要。 整个家里,也就两个老婆,外加上李承乾能随便进出。 平常没事的时候,李渊都不大乐意过来。 触及某些机密,老头子拎得清清楚楚。 柳白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要自己亲手收拾。 半个时辰,把书房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 重要的东西全都封好了箱,正好今天一块都拉到城北的新宅子去。 书房所在的这一片,是不会动的。 既然要盖娱乐城,自家人也要享受享受才行。 以后过来玩,懒得走了就直接住下。 反正等娱乐城盖好之后,周围会立起围墙,安全不是问题。 从工地上随便拉来几个人,威胁了一通之后,让他们把东西都送到马车上去。 都是宝贝,磕坏碰坏的话,柳白能心疼好几年。 临走前,柳白拍了拍新大门,呵呵一笑,上了马车。 ... 城北新宅! 柳婉儿姐妹领着一大群小的,外加巴陵和长乐,在假山群里玩得不亦乐乎。 独孤谋拿着不是从哪弄来的大网兜子,好像是想抓蝴蝶,结果腰间的竹筒里,全是马蜂的嗡嗡声。 眼瞅着就三月份了。 春暖花开,正是新宅子最美的时候。 柳晖的妹妹柳银环,从河东老家回来了。 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深受柳婉儿和柳蓉儿的喜爱。 她很少在长安住。 柳晖留下来给李渊当孙子,河东那边怎么也要有个主事的才行。 别看小姑娘岁数不大,当家的手段,可一点都不比成年人差。 要么说,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孩子,就是不一般! “树上流大鼻涕了!跟王綝似的!” 柳晖似乎是没见过桃树,趴在旁边,仔细观察着。 王弘直的大儿子王綝,过年就满十一岁了。 听见这话,顿时脸一黑。 “你才满脸大鼻涕!” 柳蓉儿眼前一亮。 走上前去,将桃树上的‘大鼻涕’摘下来。 “这东西可是上等的补品,都快摘一些下来!” 三月初的时候,桃树上的桃胶并不多。 一听这话,男孩子们自告奋勇,撸胳膊挽袖子往树上爬。 独孤谋身子骨最棒,网兜子一扔,将腰间的竹筒放在地上,三两下就爬到树顶去了。 来回瞅瞅,发现自己没有合适的容器。 又急忙爬下来,跑去厨房取了个罐子。 柳晖跟王綝就不行了。 爬了连两尺都没有,腿肚子都在转筋。 果树一般都不高,可城北新宅的桃树,都是从外地移植过来的大树。 为了有个阴凉地方,最矮的都有一丈半。 “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一阵讥笑声。 众人寻声看去,柳银环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似乎又怕人看见,赶忙低下头来,双颊红彤彤的。 “总跟你们说,要好好练武艺,爬个树都怂成娃样子,以后可不敢指望你们保家卫国!” 柳晖和王綝早就被李渊惯坏了。 若是旁人讥讽他们,两个小家伙肯定会抄起板砖冲上去。 可来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薛礼一翻身,从墙头上蹦下来。 笑嘻嘻的冲柳婉儿和柳蓉儿行了一礼。 “大夫人好,二夫人好!” 柳蓉儿笑吟吟的说道:“这就迫不及待的,来瞧小媳妇了?” 柳银环最受不得这样的调侃,捂着脸往后院跑去。 薛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许久没回来了,这不是着急请安嘛...” 见独孤谋在收集桃胶,薛礼打了个哈哈,三两下攀上旁边的一颗,掏出把小刀子,连着树皮一块割下来。 他也算是庄户里长大的,知道桃胶虽然是宝贝,但却是桃树受病的一种表现。 不把那块树皮割下来,很容易一直烂到根里去。 没多久,小罐子装满了。 独孤谋挑衅的看着王綝和柳晖。 晃了晃手里的罐子,表示看不起两人。 两人恨得牙根都痒痒。 独孤谋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读书强悍,武艺强悍,最受老头子宠爱。 独孤家的家世,也不是河东柳氏和江南王氏能比的。 虽然还是个孩子,已经有不少人登门说媒了。 就在三人的矛盾一触即发之际,柳白回来了。 都不用柳白开口,三个熊孩子一缩脖子,齐声道:“我这就去念书!” 说完,撒腿往后院跑。 薛礼正要往前凑,柳白摆了摆手,道:“去去!谁不知道你来干什么?” “多谢少爷...” 薛礼讪讪一笑,也跟着跑了。 柳蓉儿将放着桃胶的罐子拿给柳白看。 “夫君,晚上咱们熬粥喝!” 柳白这才发现,特意从外地找来的桃树,已经被割得像染了麻风病... 算了,都是自家人,她们高兴就好。 换了外人,怎么也要他出二两血。 “以后想吃桃胶,去药铺称几斤便是,没必要折腾自己家的树...” 女眷们叽叽喳喳的跑厨房去了。 对她们而言,这是难得的娱乐活动。 柳白砸吧砸吧嘴,带着人,去了自己的新书房。 他刚一走,李承乾忽然出现在大门口。 他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了片刻,没敢进去... 柳家新宅早就名声在外了。 听说跟个大迷宫似的,进去就不好出来。 他这还是头一回过来。 “也不知,柳大哥知道我回来住,是什么反应...” 李承乾挠了挠头。 身后的小满,浑身挂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 “太子殿下,咱们进去吗?顺儿小姐还在马车上等着呢。” 李承乾眼珠子一转,道:“把东西放下,你先进去探探口风,然后让小礼子出来接我!” 第1298章 别人骑马,自己骑老虎,那该多拉风? 柳白的新书房,要比道兴坊大宅的书房和泾阳老宅的书房,都小一些。 不过,胜在精致。 两侧各打一个巨大的博古架。 一边用来放茶具。 一边用来放各种书籍。 《坤舆万国图》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柳白专门让人找一个大画框,将其挂在了墙上。 书房小了,可柳白的书桌却比原来大了一倍有余。 左侧可以平常办公用,右侧放上了青石磨出来的大茶海。 前后各有几个小木墩子,来了朋友,可以坐在这里喝茶聊天。 东西才收拾好,一切都显得很新。 柳白的心情,却是不怎么美丽。 “呵呵。” 柳白冷笑。 “呵呵...” 站在对面的李承乾干笑。 “柳大哥...” 柳白使劲一摆手。 “别,你是我大哥!” 李承乾身子往后一仰,强忍着掉头逃跑的冲动,苦着脸道:“柳大哥,我赔还不行吗?” 柳白鄙夷地看着他。 “你穷得就快卖东宫了?拿什么赔?” 李承乾咬了咬牙,道:“大不了我把帽子上的东珠摘下来!” 太子的御赐冠冕上,有一枚巨大的东珠,倒是值不少银子。 “你等会...” 柳白从抽屉之中,拿出一把算盘,‘啪’得一声拍在桌子上。 “三块太湖石,加上运费,还有拆掉大门的费用...” 听着柳白在那念叨,李承乾心里头直滴血。 刚才让小满进门打探,结果那厮毫无意外的迷路了。 正想爬上一座假山,看看方向,也不知怎么回事,假山就倒了,连带着还砸碎了周围的两块。 柳家的假山,用的可都是巨大号的太湖石! 这东西,并不算太值钱。 大唐还没有兴起观赏性奇石的风潮,太湖里的怪石头,要多少有多少。 可禁不住运费贵! 从太湖运到长安,光驮马的草料钱,就有不少! 而且,石头太大,之前这一批,都是趁着大门没盖好之前拉来的。 想重新运,还需要把大门拆了! 估计没个万把贯,是下不来的... 柳白指着李承乾的鼻子,道:“我也不坑你,这个数就够了,你看着办!” 李承乾能怎么办? 他太了解柳白的脾气了。 若是敢赖账,明天柳白就会去东宫,把他那值钱的物件全都扫荡一空! 郁闷至极的李承乾,只好写了个欠条,掏出太子印玺,盖了一下。 柳白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今日的天色着实不错。 李承乾来这一趟,还帮着家里免费解除了一次危机。 看来,回头要把辩机叫过来,好好揍上一顿。 验收的时候竟然没好好检查一番?! 也多亏了小满继承了怀恩的衣钵,身手利索。 如果未来的某天,家里的人爬上假山,摔着倒无大碍。 万一假山倒了,再壮的人,也得砸个骨断筋折。 “柳大哥,没什么事,我先去后边收拾收拾了...” 李承乾的心,下起了瓢泼大雨。 “去吧!” 柳白把欠条收起来,一甩手,让李承乾赶紧滚蛋。 “慢着!” 李承乾还没出去,柳白又把他叫住。 “用过饭后,你再来取一份名单,明天把他们全都带去书院!” 李承乾心情不好,也没多想。 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 翌日,清晨! 天清气朗,风和日丽! 柳白怀着愉悦的心情,出了门。 原来从家里赶到书院,骑马也要走上老半天。 现在方便多了。 出门就能看见书院新校区的大食堂。 溜达几步,就到了后门。 李承乾带着小满,跟在柳白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跟着柳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柳白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 往常,就算不是许褚和王守仁在,肯定也会找沈威和徐振南他们。 最不济,也有黄巢跟着。 今日实在反常的很。 虽说前前后后,都是自己的地盘,可万一出意外呢? 很快,李承乾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刚出门没多久,就听见上林苑的方向,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 哗啦啦—— 漫天都是被吓飞的鸟。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小柱子出现在前路上。 晃悠着大脑袋,颠颠的往柳白这边跑。 看样子,它才饱餐过一顿。 嘴里还叼着一只,不知从哪里偷来的肥鸡。 李承乾为周围的百姓默哀了片刻。 这么个祸害,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倒霉... 跑过来之后,柱子把肥鸡放在地上,邀功一般在柳白跟前来回扭搭。 柳白一瞪眼,道:“这又是从哪偷回来的?!” 小柱子浑身一颤,嘴里呼噜呼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柳白踢了一脚地上的鸡。 看来是没办法还给人家了,早就死透了... “罢了!” 他让小满拎着鸡,轻轻拍了拍柱子的脑袋。 “想吃肉食就回家吃,以后莫要再去偷百姓家的东西了!” 小柱子好像是听懂了,肥硕的屁股又开始来回扭搭。 也着实难为它了。 上林苑里的野兽,饥一顿饱一顿的,吃起来一点油水都没有。 时长听说野兽跑出来,祸害周围百姓家里的牲畜。 估计柱子是嫌上林苑的肉食太柴,才会选择去偷。 李承乾看着羡慕极了。 “柳大哥,柱子也快三岁了吧?啥时候能配种?” 就柱子的体型而言,只要不是许褚那种块头,驮个人丁点负担都没有。 想一想,别人骑马,自己骑老虎,那该多拉风? 李承乾的话,倒是提醒了柳白。 好像雌虎三岁的时候,就能下崽了。 雄虎成年貌似要晚一些。 现在给柱子找个伴,倒也合适。 等找到合适的雌虎,柱子也‘懂事’了... “好像冯盎养了不少老虎...” 李承乾道:“我听智戴说过,冯盎养的那些老虎,瘦得跟狗一样,早就没了野性,再说,跟柱子的体型也不搭...好像幽州往北的老虎,体型要大上一些,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说着,李承乾眼前一亮! “对了,我记得书院好像有几头老虎,都是天竺那边过来的,个头也不小!” 第1299章 士林魁首很厉害吗?人家是活神仙 书院的确有几头天竺来的老虎。 那还是多年之前,戒贤和尚进入长安之时带来的。 天竺贵族讲究排场,开路的不光有老虎,还有大象和狮子。 若是现在看看,那个连句话都不肯说的戒贤和尚,完全想象不到,当年他那个嚣张的样子。 大象被李二看上,如今还养在皇宫太液池旁边的百兽园子里。 狮子的寿命,要比老虎短得多。 加上水土不服,前年就死干净了。 说起来,柳白倒是都没发现,那几头老虎养在书院。 当下,三人一虎,继续向书院行去。 新校区的后门,很少有人经过。 柳白没有招呼任何人,直接带着小柱子,来到了李承乾所说的地方。 新校区大食堂后,是一片菜园子。 在菜园子旁边,柳白看到了一排笼子。 果然有几头老虎! 按照体型算,东北虎肯定是最大的。 排在第二的,当属天竺的老虎亚种。 可柳白和李承乾无奈的发现,即便天竺的老虎,跟柱子的体型,差别大得还是有点离谱... 柱子往旁边一站,那几头天竺虎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一个个紧绷着前身,双爪死死的扣在地上,好像在准备随时逃跑。 柱子也显得有些索然无味,溜达了一圈之后,这闻闻,那闻闻,最后耷拉着脑袋,回到柳白身旁。 “看来,还真要去东北好好找找了...” 柳白挠了挠柱子的下巴,表示安慰。 时间还早,按照柳白的安排,名单上那些人,起码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来。 柳白干脆跟大食堂的人,要了书院池塘的钥匙,打算给柱子洗洗澡。 其实,原来池塘是没有铁围栏的。 后来大食堂在池塘里养了鸭子和鹅,算是激起了一大批学生的食欲。 今天丢几只鸭子,明天丢几只鹅。 最狠的一次,一群二杆子学生,在宿舍里生火,打算烤鸭子,结果差点把整栋楼的人烤了... 自那以后,书院特意加强的对活物的看管。 打开铁围栏的大门,小柱子可谓是‘虎入鸭群’,折腾得不亦乐乎。 柳白脱了鞋子,挽起裤腿,找了两把铁丝刷子,跟李承乾一块,帮着柱子洗澡。 柱子在上林苑一待就是好几天,那味道,若是使劲一闻,三天都吃不下饭去。 眼瞅着池塘里的鸭子都翻白眼了。 折腾了半天,两人一虎都累得够呛。 柱子趴在池塘边,一边舔毛一边晒太阳。 柳白甩着酸麻的手臂,对小满道:“去瞧瞧来了多少人!” 小满应了一声,朝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跑去。 那个小山坡,正是李承乾他们曾经所在的特别班。 事实上,特别班总共就开了不到两年。 随着西域之战的开始,学生们各有需要忙的事情,便暂停了。 连李祐他们那些小的,都去了各个学院。 如今,山坡上那个小房子,倒是没有闲置下来。 由于距离书院其他地方都比较远,便归了孙思邈和李时珍,专门用来研究依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们收集的那些恐怖标本,也全都存放在里边。 不多时,小满煞白着脸,跑了回来。 看样子,那些标本把他吓得不轻... “都来齐了!” 柳白拍了拍柱子的脑袋,让他自己去玩。 柱子十分通人性,没有柳白的吩咐,它从不轻易伤人。 以前经常带着它来书院放风,深受学生们的喜爱。 ... 山坡上。 看着熟悉的场景,李承乾感慨万千。 短短一年,在书院读书,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情。 依稀记得,那时候整天跟李泰他们几个厮混。 肚子饿了,就到处偷吃的。 李恪手艺好,厨具什么都一并带了过来。 山坡上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扒得干干净净。 走进山坡上屋子,率先入目的,是一长排的骨头架子... 转个弯,来到曾经的教室。 里边的座位,几乎都满了! 来的人可着实不少。 书院方面,除了老王勣之外,还有副院长兼图书馆长陆德明、即将远行的书院大管家许敬宗、文学院的客座先生,也即是王綝他爹王弘直。 朝廷方面,李义府他们哥们几个都来了,三省大佬只有一个闲得没事的杜如晦。 军方的人较多一些。 程咬金、尉迟敬德、屈突通、张公瑾等人在。 岭南之战刚刚结束,就迫不及待回来报信的张亮也到了。 秦琼带着个口罩,坐在最后排,一个劲的咳嗽。 孙思邈和李时珍想必本来就在,正坐在秦琼旁边,一个把脉,一个扒开秦琼的眼皮看眼珠子。 柳家的人,就更多了。 沈万三难得抽出空,跑过来开这场很重要的会。 大唐娱乐集团的秦怀义、春娘。 曾经的岭南大掌柜,如今的新晋家臣老马。 泰记的黄巢。 长安县令赵普... 还有两个很奇怪的人来了。 在柳白进门之前,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围着他们两个打转。 一个,是道门魁首袁天罡。 另外一个,则是大慈恩寺住持,佛子玄奘! 除了老王勣和孙思邈,这两个辈分高的,以及秦琼这个身子骨不好的,剩下的人都站了起来。 柳白双手往下虚按。 “都是自己人,别那么客气!” 老王勣斜腰懒胯的倚着后边的桌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有什么话尽快说,老夫还等着散会后去吃酒...” 啪—— 一个棉布包,从后边飞过来,精准无比的落在王勣的后脑勺上。 王勣‘蹭’得一下子站起来,土匪似的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谁丢老夫?!” 最后排的孙思邈,面带冷笑。 “丢的就是你!再去吃酒,明年走廊就能多一具骨头架子!” 老王勣顿时蔫了。 无论是比辈分,还是比年龄,他都跟孙思邈差出八条街去。 士林魁首很厉害吗? 人家是活神仙! 这时候,总有些惯爱和稀泥的过来劝架。 如杜如晦、陆德明、袁天罡... 这个说一句,那个劝一嘴。 程咬金他们那几个爱凑热闹的,也掺和进来。 几个大嗓门出手,教室瞬间成了菜市场... 柳白坐在讲台后,左手捂着脸,用掌心来回搓眼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老家伙们最难管束。 就算李二来了也没咒念... 第1300章 柳白,你告诉老夫,为何对倭国如此仇恨? 过了半天,老家伙们终于消停了下来。 小字辈们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因为,他们不瞎... 看得到柳白越来越阴郁的脸色。 消停下来之后,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跟这群人打交道,没个好脾气不行。 王勣略微有些尴尬,轻轻咳嗽几声,道:“你讲,接着讲...” 柳白敲了敲桌子,道:“柳某今日把诸位叫来,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商量!” 其实众人也都明白,柳白今天把他们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算没猜出来,根据到场人的身份,也能看出了七八分。 尤其是秦怀义和春娘! 他们很清楚,大唐娱乐集团建立的初衷,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银子。 而是...倭国! 那么,今天这场会议的目的,便呼之欲出。 就是,确定前往倭国的人选! 柳白淡淡一笑,道:“想必诸位也猜出来了,下面,由延族先生来念一念,前往倭国的使团名单!” 许敬宗早就得到了柳白的授意。 站起来,冲四周连连拱手。 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 “经过仔细研判,最终确定下,由鄙人与德言先生带领使团,前往倭国...使团总共分为两批,第一批由德言先生领队,麾下乃是岭南的数百乐师、歌妓,以及江湖奇人...” “第二队由鄙人带队,使团上下共三百二十九人...” 他逐一念了名字。 光今日到场的,就有好几位。 秦怀义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他老子,又转了回去。 春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头似乎也颇不是滋味。 赵德言那个大汉奸带的人,基本都是去祸祸的。 众人听着好奇,不知道所谓的江湖奇人,都是什么品种。 柳白却想起了在岭南的某一日,不由的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真正起作用的,当然是许敬宗带的人。 老许去倭国是为了混资历,等他回来,八成就能进三省了。 这一波,不亏! 众人倒是有些好奇,使团里多了一些没想到的人。 譬如,陈辩机的相好,称心。 又如,曾经的皇宫大总管,怀恩! 念完之后,许敬宗满面笑容的坐下。 柳白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诸位,还有什么异议?” 他看了下边的人一圈。 可以说,在座的都是利益相关者。 倭国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却是一个好机会。 整个使团里,像许敬宗这样,摆明了是去混资历的,大有人在! 其中,甚至不乏五品以上的官员! 别人都没什么意见,反倒是春娘,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 “少爷,陈姑娘那...” 柳白笑道:“陈硕真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要等她在大唐打响了名声之后,或许是第三批,或许是第四批。” 春娘松了一口气。 她去倭国,肯定是要重操旧业的。 少了陈硕真这位头牌,怕是工作不怎么好开展。 杜如晦低头沉思片刻,道:“柳白,容我们商议片刻,再给你答复!” “好!” 柳白没有拒绝。 毫无疑问,倭国是一块大蛋糕! 这块蛋糕大到柳家加上朝廷,都无法吞吃干净。 各方面的利益,都要兼顾到,才能长久。 当然,前往倭国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大海茫茫,谁知道会不会葬身鱼腹? 杜如晦他们背后,都有大群人跟着。 谁去谁不去的,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 柳白没有听他们说什么,因为王勣在下边又是对口型,又是打手势的。 意思是想跟柳白,去外边聊聊。 柳白缓缓点头,和老王勣一同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骨头架子太阴森,两人干脆来到外边,沿着山坡上的小路,慢慢前行。 这是一条环形路,走两炷香的时间,差不多就能绕回来。 差不多,也够屋里那群人商量的了。 王勣的脸色,出奇的严肃。 他背着手,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 “你...告诉陛下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他?倭国在长安城藏了那么多人,陛下能忍得住才怪!” 王勣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柳白的眼睛。 “柳白,你告诉老夫,为何对倭国如此仇恨?” 柳白一怔,旋即笑道:“你这老家伙,为何会这么想?” 换做平常,王勣听到这个称呼,肯定要吹胡子瞪眼的。 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 “回答老夫的问题!” 柳白的笑容,渐渐收敛,十分钦佩的说道:“柳某并非生下来就通晓百理的圣人,这些年,从你们,从太上皇,从陛下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王勣先生,你又一次让柳某大开眼界。” 王勣依旧在死死盯着柳白的眼睛。 “或许,老夫不该拦你,倭国终非九州之地,他们的死活,和老夫无关...可是,老夫却很担心的,你会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恶徒!” 说着,他缓缓转回去,抬头看着天空。 “魏征从岭南回来之后,特意找令狐德棻等人,在《晋书》上,加了‘娱乐至死’这四个字,若非如此,老夫也猜不透你的意图...”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变得冷厉了起来。 “想要毁灭一个种族,最恐怖的手段,并非用武力去欺压,亦非用国威去胁迫,而是让他们的男子,丧失血性和脊梁,让女子抛弃善良和廉耻...自贞观七年以来,你所做的一切,无外乎这两件事!” “你借朝廷的权势,用你柳家的财力,一步步塑造出一大群恶魔,而这群恶魔,即将踏入倭国的领土...那是亡国灭种之害!” 王勣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自老夫看出来这一点之后,可谓夙夜难眠,每每回梦,都不禁通体生寒!若你敌视倭国,完全可以让朝廷出兵,亦或是用你口中的经济手段...可你却选择了,最为困难,也最为阴狠的手段,打算把倭国,打入十八层地狱!” “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吧?” 见柳白不说话,王勣摇头苦笑,道:“你肯定是跟冯盎说过实情的,否则,他也不会将岭南的军政大权,拱手让给朝廷...他哪里是识大体?分明就是被你吓的,担心你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岭南的百姓!” 第1301章 柳白所为,皆出大善 都说人老成精,老奸巨猾,稍微委婉一点的,也有老当益壮的说法。 事实上,这些都是伪命题。 越老越懂事,越老越有智慧,完全就是一句扯淡的话。 一位长者的智慧,不是大风刮来的。 需要年轻时候,拥有足够的见识,足够的经验。 经过岁月的洗练,才能逐渐转化为智慧。 读死书有用的话,那些拔头筹,登高科的状元们,个个都会是一代名臣! 关起门来造的车,其实就四个咕噜显眼,出门上了坡就散架! 这也是柳白看那些老儒生们,不怎么顺眼的原因。 满口的之乎者也,肚子里却空得能饿死老鼠。 这世上,从来没有束发修学就能解决的事。 而对那些拥有真正智慧的长者,柳白是极其尊重的。 他可以跟这种人吹牛聊天,甚至可以撒泼打诨,但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辱人家尊严的事。 事实上,这么多年了,柳白也只见过两个而已。 一个是李渊,另外一个,便是眼前的老王勣... 他们的智慧,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李二都要差出八条街去! 岁月给了他们能勘破一切的眼光。 这才有了前几日城北新宅里,以及今日这场谈话... 柳白轻轻拂了拂长衫上的褶皱,难得恭恭敬敬的,冲王勣拱了拱手。 老头不担心自己这么做,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这是出于百分百的信任。 却十分忧虑,自己会因此丧失心智,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是出于百分百的爱护。 王勣并没有看见柳白在拱手。 说了这么多话,他似乎变得很累。 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善事难为,恶事易作,老夫言尽于此,想必你心中应有计较...” 柳白沉声道:“柳白所为,皆出大善!” 王勣再次转过身。 看到柳白拱手的样子,莫名的‘噗嗤’一笑。 “罕见你如此模样。” 柳白收回双手,笑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老家伙你这般人,任何事情都看得如此通透,让旁人心中格外的不舒坦!” 王勣撇了撇嘴,道:“老家伙我也不想看出来,谁让你这小子做的太绝,倭国人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也不知从哪里惹了你!”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多言。 ... 两人转了一圈,回到教室的时候,众人已经商量出来结果。 许敬宗在第二批的名单上,填上了一些人,又划去一些人。 相比之下,反倒还多了几十个。 柳白拿过名单,粗略的看了一遍。 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不过,仍旧有几个名字,引起了柳白的注意。 “你舍得让杜荷去倭国?” 这番话,自然是冲杜如晦说的。 杜如晦总共就两个儿子。 老大杜构,在物业司任职,前途一片大好。 老二杜荷年龄还小,不过已经确定好,要跟皇家结亲。 柳白知道,最后杜荷成了城阳公主的驸马。 杜如晦看不出一点心疼来。 “承你的情,杜构这辈子算是有着落了,可杜荷生性愚钝,怕是长大了也没有多少成就,倒不如一并送去倭国历练历练,回来之后,也好找陛下讨要个位置...”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杜如晦发妻早亡,七八年都没有续弦。 家里头连个妾室都没有! 就怕两个儿子受委屈。 相比于老大,他还是心疼杜荷多一些。 否则,也不会定下来,几年之后让杜荷成驸马。 不得不说,杜如晦看人是相当准的。 若是没有柳白,侯君集造反起码要等到贞观十七年! 那时候,杜荷也长大了。 稀里糊涂的被人忽悠着,参与到了谋反大业之中。 结果,连累了一大家子人都流放去岭南。 这心眼,能是聪明人吗? 当然,杜如晦也是相当有魄力的。 房玄龄他们那几家,送去的都是旁系子弟,生怕自己的孩子,死在东渡的船上。 “是不是要去问问陛下的意见?” 柳白把名单放下。 剩下的人,没必要去问。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对,一会儿老夫便入宫。” 好歹也是预备驸马,需要跟陛下说一声。 这种事情,李二是肯定不会阻拦的。 有个胆子大,能成事的女婿,美还来不及呢。 至于杜荷会不会死在船上,亦或者会不会死在倭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老一辈的人,大风大浪经历多了。 看不上这点小水花。 确定好具体的人名单,这场会议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连孙思邈和李时珍,都选了十几个学生,当随队大夫,一并送去倭国。 眼瞅着,凑这么多人也不容易。 柳白干脆都招呼上,一块去城里吃顿饭。 ... 皇宫,紫宸殿! 李二穿着一身常服,坐在大殿中央。 头发被抓得乱蓬蓬的,龙案上的奏折,也被他丢得哪都是。 好几个月没有处理过这么多朝政了,之前,全都推给了李承乾。 重新上手,实在是不轻松。 李二越看越烦躁,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看外边。 那眼神,怎一个望眼欲穿了得?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出宫去! 实在是厌烦的很,他把朱笔一甩,将身前的奏折一推,斜歪歪的半躺在龙椅上,出气多进气少... “咳咳——” 下首,正端着一本书看的长孙皇后,清了清嗓子。 李二不情不愿的坐好,嘟囔了几声。 “玩了几个月,心都野了,您现在越来越像城里那些纨绔子弟...” 这般话,也就长孙皇后敢说。 李二耷拉着眼皮,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如何把话题转移开。 “观音婢,太子侧妃还没有定好吗?” 一提这事,长孙皇后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臣妾也正想问问,小六多好的个姑娘,为何陛下就如此看不上眼?” 李二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朕倒是以为,苏氏不错,杨氏、阎氏和萧氏,虽是大家闺秀,却终少了几分娴静,赐给青雀他们,倒也合适。” 长孙皇后想了想,道:“陛下说的也不无道理...” 第1302章 反正跟朕没多大关系,谁爱倒霉谁倒霉 见长孙皇后对苏氏也颇为满意,李二趁热打铁。 “不妨今日就将太子侧妃定下来,朕看掖庭局和宫舆司那边,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主角不定下来,这场大戏怎么唱?” 长孙皇后白了李二一眼。 “难不成,陛下对莫小六有想法?” 噗! 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的李二,直接喷了。 “咳咳——” “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朕哪里会有什么想法?” 长孙皇后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说的也对,堂堂的花魁大赛评委,要多少美人,就有多少美人,何必在乎一个莫小六?” 李二一阵无语。 女人的脑子,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他不止一次听长孙皇后说过,要充实后宫,再召选采。 说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 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汉子多娶小老婆呢? “观音婢,莫非你还不知道陈硕真的身份?” 长孙皇后的眼神,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臣妾当然已经知道了,不过,臣妾一直在等陛下的答案。”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其实,在‘抓捕’陈硕真之后,就已经没有任何保密的必要了。 皇后身边虽说人多嘴杂,但还不至于传到睦州去。 李二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想等柳白向皇后来解释。 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屁事,跟皇后产生矛盾。 谁成想,花魁大赛之后柳白就一直没露面。 李二也出不去。 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了。 以至于今日,莫小六还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宫里。 生得再漂亮,莫小六也是个男人。 他跟称心可不一样! 宫里全是女眷,李二可不想自己的皇冠上绿油油的。 再者说,莫家为朝廷牺牲很大,他同样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就把莫小六处置了... “该死的柳白!” 李二恨恨的想道。 “那个...观音婢,朕有件事要跟你讲...” 长孙皇后放下手中的书,笑吟吟的面对李二坐好,摆出一副要听故事的姿态。 李二摸了摸鼻子,只好把实情说出来。 很简单的事情,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 李二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狂风暴雨的准备。 都说皇家无小事。 宫外总有人觉得,皇帝和皇后像两尊佛爷一样,私底下都端端正正。 好像‘办私事’的时候,都宝相庄严... 可实际上呢? 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喜悦和愤怒。 皇帝两口子都是极其务实的人。 过日子就好舒舒坦坦的过。 整天绷着脸,谁来了都一个模样,那就不是人了。 是木头桩子! 从过日子的角度讲,皇家跟普通老百姓没多大区别。 皇后身份尊贵不假,也终归是个女人。 她们似乎天生以考验男人为乐趣。 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都能把欲擒故纵这一手,玩得炉火纯青。 见长孙皇后依旧笑吟吟的不说话,李二心里开始打鼓。 “观音婢,你怎么了?” “臣妾没事。” “究竟怎么了?” “没事。”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没事? 李二一拍额头。 “对了,朕还有一大堆奏折要处理!” 他急忙把刚才推开的奏折,全揽到跟前,低下头,把脑袋埋进奏折堆里。 时不时的,偷偷抬头看长孙皇后一眼。 长孙皇后始终笑吟吟的。 “承乾婚事在即,臣妾去宫舆司瞧瞧...” 说完,她起身离去。 刚一出门,李二就把脑袋抬起来了。 “这是找谁撒气去了?” 他嘿然一笑。 “反正跟朕没多大关系,谁爱倒霉谁倒霉!” ... 宫舆司,又叫宫闱司,位于太液池西侧。 和掖庭、奚官、内仆、内府、内坊这五个司所,同隶属于内侍省。 虽说局限在这小小的皇宫之中,权力却是极大的。 早年间,怀恩当大总管的时候,就有‘内相’的别称。 如今,刘瑾接手大总管的位置,掌管宫舆、掖庭、奚官、内仆、内府这五大司所。 只有内坊,归长孙皇后的随身老嬷嬷掌管。 简单来说,宫舆司就是管钥匙的。 各个宫殿,各个仓库的钥匙,都放在宫舆司之中。 一般情况下,皇帝和皇后要从内孥之中取东西,赐给皇族和外臣,都要由宫舆司经手。 长孙皇后对两个内定的儿媳妇很好。 武顺管着东宫的财政大权,自然不好再给她安排差事。 侯氏就没那么忙了。 长孙皇后便把宫舆司的大权,交给了她。 “皇后娘娘到!” 宫舆司的大院子里,‘哗啦啦’走出一大群人。 侯氏站在最前边,后边的则是四位太子侧妃人选。 莫小六也在其中。 “参见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看了莫小六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挪开。 “走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经过这么多天,那四位太子侧妃的候选人,都已经麻木了。 甚至,连对莫小六的敌意,也削减了很多。 唯一没有减少的,就是对皇后娘娘的热情。 侯氏率先迎上去。 “母后...” 长孙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侯氏,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后?” 侯氏心中一颤。 长孙皇后的眼光是何等毒辣? 一眼就看出来,侯氏并不知晓内情。 “既然你不知晓,那就罢了!” 说完,长孙皇后环顾四周,淡淡的说道:“摆驾,柳家!” 低着脑袋的莫小六,浑身猛地一颤。 八成露馅了... 很快,皇后专用的凤撵送了过来。 长孙皇后坐在其中,淡淡的说道:“小六,来本宫近前!” 凤撵很大,座位旁边站四五个人都不会掉下去。 莫小六忧心忡忡的走上去。 他忽然感觉,那四道杀人般的目光,又出现了... 莫小六站好之后,长孙皇后冲随侍的老嬷嬷,道:“走!” 前前后后,足足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向柳家行去。 坐在凤撵后,马车里的侯氏,多了个心眼。 她叫过来一个贴心的小宫女。 “你先行一步前往柳家,告诉太子要小心应对,娘娘肯定是动怒了!” 第1303章 皇后娘娘是专程跑上门来吵架的 城北,柳家新宅。 侯氏让小宫女把消息传过来之后,李承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柳白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柳白被他转得头晕眼花,无奈的说道:“你娘肯定是知道了,大不了一顿揍而已,那是你娘,又不是你爹。” 长孙皇后一向温柔,就算让人揍李承乾,也不会真揍。 换了李二,那就成照死里揍了! 李承乾终于站住了。 他捂着脸颊,道:“我还不了解我娘吗?她从来都没有责罚过我,可我最受不了她絮絮叨叨的哭,还不如找人揍我一顿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帮忙?” 李承乾一愣,旋即警惕的看着柳白,向后退了好几步。 柳白不打算管他了,站起来去外边,吩咐家里的仆役们,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 住进来才一天,很多装饰品都没有摆上。 李渊是自己人,皇帝也不用客气,可皇后娘娘不同。 不好好迎接的话,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的。 柳婉儿和柳蓉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女人之间,不分高低贵贱,不分亲疏远近,总要比上一比。 再有智慧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小时候比玩具,比零食。 长大了比吃穿住行。 成婚之后,还要比一比谁家那口子的本事大。 没有男人的场合,闺房里的秘事,说不得都要比上一比。 长乐和巴陵也跟着凑热闹。 薛礼把柳银环,往柳婉儿的房里一推,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意思很明显。 无非就是像借这个机会,让柳婉儿帮柳银环讨个名分。 长安城的贵族圈子里,尤其是贵妇圈子里,风气差到了极点。 没有个‘夫人’之类的头衔,出门就会受尽白眼。 跟着李承乾重回柳家的武顺,也着急忙慌的往脑袋上,插各种乱七八糟的首饰。 住在宫里,时时刻刻都要注意仪容仪表。 回了家,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武顺才把首饰戴好,又重新摘了下来。 火急火燎让自己的小丫鬟去准备,打算洗洗头发。 到头来,还跑到柳蓉儿房里,借了一支新打出来的金步摇,才急忙跑到大门口迎接。 站了盏茶的工夫,皇后娘娘的凤撵到了! 在随侍老嬷嬷和莫小六的搀扶下,皇后娘娘缓缓走到柳家新宅的大门口。 看着迎接的队伍,皇后娘娘冷笑一声,道:“柳家好大的排场!” 这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唯独了解内情的柳婉儿和柳蓉儿,相视苦笑。 看这情况,皇后娘娘是专程跑上门来吵架的... 李承乾耷拉着脑袋,悻悻的来到跟前,先偷偷瞪了莫小六一眼,这才陪着笑,道:“参见母后!” 长孙皇后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原来,太子还认识本宫...” 此言一出,她身后的四位太子侧妃人选,脸色骤变! 身份摆在那里,不怪她们多想。 皇后娘娘对太子心生不满? 她们太清楚皇后娘娘在陛下眼中的份量了。 就算皇后娘娘不能插手帝国立储之事,但却足以影响陛下的态度。 总听说越王贤良,早年间总与太子生出争端。 莫非... 对此,李承乾也只有苦笑。 “母后说得哪里话?儿臣一直本分的很...” 长孙皇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婉儿,蓉儿...” 柳婉儿和柳蓉儿一同上前,施了礼之后,柳婉儿道:“寒舍早已备下茶点,烦请娘娘入内!” 长孙皇后看了看左右,道:“柳白呢?” 柳婉儿和柳蓉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皇后来柳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往,都是柳婉儿和柳蓉儿接待。 虽说,柳白不露面,于礼不合。 可皇帝来的时候,柳白也不怎么亲自出面。 皇后娘娘也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 两家好得跟一家子似的,没必要讲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是长乐机灵,来到皇后身旁,取代了莫小六的位置,娇声道:“母后,长乐做了您最喜欢吃的糕点,趁热吃才香甜!” 皇后最宠长乐,唯独今天不同! “宫里的太医说,本宫不宜多吃甜食,免了罢!” 长乐嘴一撇,脸上挂满了不高兴。 一时间,没人再敢说什么了。 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似乎...皇后不依不饶的...有点过头了。 柳白坐在门房里,揉着眼睛,感觉有些头疼。 这世上,最难搞定的就是女人。 何况,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事实上,柳白看见皇后,的确有点...发怵。 换了其他人来,哪怕是李二,柳白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大门拍上! 皇后不同。 用点损招吧,谁都下不来台。 还没办法给她讲理... “明天进宫,给他好好说道说道!” 柳白恨恨的想道。 都怪李二! 肯定是他一推四五六,把责任全都放在自己头上。 皇后才会跑到柳家来找茬吵架! 他叹了一口气,走出去迎接。 “恭迎娘娘!” 长孙皇后看到柳白出来,脸上冷笑更浓了。 “柳公子好大的架子,本宫站在这,可是等很久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重了。 柳白也没想到,长孙皇后根本就不给自己回旋的余地。 看到了皇后身后的四个人之后,柳白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眼神往那四个人身上定格了片刻,又看向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不易察觉的,微微点了点头。 明白了! 长孙皇后是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这四位太子侧妃的人选。 聪明人之间,就是这么容易,能达成一致。 这种办法,倒是很符合皇后以往的套路。 算了,说到底是自己理亏,配合她一下便是了.. 柳白很快进入了状态。 他背负双手,目光变得有些漠然。 “柳某新迁,家中尚未修葺完备,娘娘突然到访,并未派人传令,柳某匆匆出迎,何罪之有?” 这番话说出来,大部分人都纳过闷来了。 满头大汗的李承乾,都把心收回了肚子里。 柳白这么跟皇帝说话,很正常。 跟皇后这么说话,可是破天荒。 除非...另有目的。 而现在,这个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众人的眼神,都似有似乎的瞥向那四个人。 想要看看,是哪个糊涂蛋,率先蹦出来... 第1304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 长孙皇后心中纵然有气,也不可能对柳白发泄。 归根结底,人家是为了皇家好。 莫小六潜伏得深,也恰恰证明了泰记的能力和水平。 说白了,长孙皇后很清楚,她自己只有感谢柳白的份儿,丁点怪罪他的理由都没有。 太子算是在柳家长大的。 毫不夸张的说,柳白一句话决定个太子侧妃的位置,并不过分。 恰恰相反,作为皇后的她,甚至要大加鼓励。 毕竟,偿还柳白恩情的机会,着实不多... 抛开这些关系看,就更怪不着柳白了。 往小了说,人家是为了两家之间的生意。 往大了说,那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利益! 但是不来柳家一样,心里总是憋屈的很。 借着这次机会,一来可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二来,也可以考验一下,这四位姑娘的性情。 从这些日子的表现看,这四位姑娘,也着实不是什么聪明人。 好在,太子侧妃就不能要太聪明的人! 否则,将会给武顺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冲击。 侯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作为一个并不算太聪明的人,她很贴心的,给柳家通风报信,让柳白起码有一个准备。 若是侯氏很蠢,便想不起来报信。 如果她聪明得过头,更不会报信,因为那样的话,侯氏就会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在长孙皇后的掌控之中。 她进宫才多久? 皇后娘娘执掌皇宫又多久? 宫里的太监宫女,会选择效忠一个太子侧妃,而不是皇后? “大胆!” 随着长孙皇后身旁的老嬷嬷,一声断喝之后,那四位姑娘都是浑身一颤。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 传出去,恐怕朝堂都会为之震动! 皇家和柳家的关系,早已到了众所周知的地步。 这四位姑娘,更有深切的地位。 从皇后与柳家两位夫人的关系上,便可见一斑。 而现在,皇后是想和柳家翻脸了? 四人无一例外,全都看向李承乾! 在她们看来,太子的态度,将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发展。 若是柳家‘失宠’了,那么还需不需要继续向家族传达,和柳家搞搞关系的态度? 李承乾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柳白,脑子‘嗖嗖’得转。 “现在该怎么办?” 他心中闪过无数种想法。 最后,他坚定的一转身,道:“柳大哥,快向母后赔罪吧!” 柳白斜眼看了看李承乾。 这小子果然有长进! 演技也进步了不少! 长孙皇后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她板着脸,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下去!” 李承乾偷偷松了一口气,闪到一边去。 柳白淡淡的说道:“若皇后娘娘愿治柳白的罪,柳白自是无话可说!” 长孙皇后面无表情的说道:“苏氏,你以为,本宫该治柳白何罪?” 苏氏吓了一跳。 怎么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其他三人,看向苏氏的眼神,充满了妒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苏氏身上。 小门小户出身的苏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无论是皇后,还是柳白,都能像碾死一只蚂蚁般,让她们苏家死无葬身之地! 可转念一想,心里又开始高兴。 这时候,皇后不问萧氏、杨氏她们,反而问自己,岂不是正说明,对自己的重视? 若是成为太子侧妃,迟早是要管理宫中之事的。 大大小小的,不可能由太子妃一人主持。 从长远看,太子侧妃迟早会成为宫中的贵妃。 那便有了主持后宫事宜的大权。 她犹豫了一下,道:“回娘娘的话,想必柳公子乃是无心之失,柳家业大,乔迁之际,难免有些事情顾及不到...” 这番回答,可谓中规中矩。 皇后娘娘心中很满意。 作为太子侧妃,尽力为下边的人开脱,才是应有之理。 立威信,那是正妃的权力! 这个苏氏,倒是完全继承了她爹苏亶,忠厚老实的性格。 不过,长孙皇后还是摇着头,表示出对这个答案不满。 看到皇后这个样子,其他三人都有些意动。 瞎子都能看出皇后的心思了! 要不要,顺着皇后的心思说? 萧氏和阎氏低头沉思,不敢说话。 她们的家族,跟柳家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萧氏,早就和柳家结下了同盟! 唯独杨氏,眼睛睁得大大的。 见其他两人不说话,似乎生怕她们抢了自己的功劳一般,站出一步,道:“启禀娘娘!” 刷—— 一大片人的目光,又落在杨氏的身上。 “娘娘曾令我等研习典制,臣女以为,柳公子这般,应理同御前失仪!” 她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 本来杨氏跟柳家,就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硬牵扯起来,也就是杨妃跟柳家关系走得还算近。 可惜,杨妃跟杨氏现存的人,都快出五服了,几乎没有什么血亲关系可言。 换个场合,任何人都挑不出这番话的瑕疵。 不过,很多明白人,还是向杨氏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有这番话在,莫说太子侧妃了,杨氏连个王妃的头衔都捞不到。 为了攀附皇后,还白白得罪了柳白。 那是杨氏开罪得起的人吗? 若是让弘农杨氏现今在朝为官的人听了,估计恨不得会扒下她的皮... 连脑子不怎么灵光的莫小六,都看得出来,杨氏把自己坑了。 估计皇后本来没有想,直接‘开除’某个人。 成不了太子妃,起码越王、蜀王、燕王、梁王,都还没有娶亲。 正好蜀王有了心仪之人,梁王的年纪还差一年,才到可以娶亲的时候。 ‘开除’了杨氏,恰恰一个萝卜一个坑... 长孙皇后轻轻一笑,道:“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少一个人,就好选多了... 柳白也轻轻一笑,道:“娘娘请!” 长孙皇后微一臻首,向柳家新宅子走去。 杨氏本想跟进去,还没走几步,却被长孙皇后的随侍嬷嬷拦住。 老嬷嬷木着脸,道:“皇后娘娘有令,赐杨氏百金,绢十匹,予以返乡!” 杨氏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没回过神来。 还没来得及进门的其他三女,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1305章 反正也不熟,无非就是个女人罢了 撇下一个倒霉蛋,众人鱼贯而入。 柳家的园林式设计,对于长安城的人而言,是一种新鲜体验。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即便在江南一带,真正的园林式设计,也并不多见。 自前隋的大一统之后,天下崇尚的都是大气豪迈之风。 相比之下,注重精致和巧妙的园林,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就像王弘直他们家。 虽说也可以称之为园林,但谁见过占了大半个山头的园林? 直到近几年来,大唐经济蒸蒸日上,百姓的日子过得富足,贵族们也开拓了视野。 精巧之物,才逐渐被人看重。 描金画银,纯属粗俗,雕龙砌凤,也显得老套。 设计,才是最为核心的一部分。 普通的砖石,都能给人以别样的感趣。 在柳白的带领下,皇后在柳家的大迷宫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看够。 明明可以看见,月亮门就在某几座假山的后方,偏偏走上半天,依旧走不到月亮门下。 渐渐的,连那剩下的三位太子侧妃人选,都被激起了斗志。 好像不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出去,就不算英雄好汉... 柳白带他们转悠了这么久,也乏了。 干脆带着李承乾,转悠到小凉亭上,喝茶歇脚。 一大群女人,依旧在兜圈子。 最后,还是长乐和巴陵取了个巧,将她们带出迷宫,过了月亮门,去了长乐的闺房歇脚。 柳白喝了几杯茶,肚子里暖洋洋的。 晒着太阳,浑身都舒坦。 “你到底看中哪一个?” 李承乾也懒洋洋的,靠在小凉亭的围栏上,道:“反正也不熟,无非就是个女人罢了。” 柳白砸吧砸吧嘴。 李承乾这句话说的没心没肺,但也的确是正理。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不存在任何含金量的。 无非就是,皇家给下面的人面子,下面的人,讨皇家欢心。 除了苏氏之外,阎氏和萧氏背后,都站着一个,乃至多个偌大的家族。 其中的利益纠葛,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过,看我娘的意思,八成会定下苏氏,我瞧着阎氏傻乎乎的,挺配青雀,萧氏挺精明,倒也合李祐的胃口。” 柳白嘿然一笑,道:“你这个兄长,倒是挺称职。” 还真让这小子说中了。 历史上,阎氏的确是李泰的王妃。 李祐的王妃姓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萧禹这个侄女。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道:“父皇跟我说,不要把她们当成女人,只有过上一二十年,才能看出真心来...”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都没说。 他对李承乾等人的婚事,并不怎么在乎。 此前,李二跟柳白说过不止一次,让他帮着推荐一下太子妃,以及李泰他们王妃的人选,柳白都没有回话。 说到底,政治联姻除了让人感觉恶心之外,对于旁人而言,没有一点影响。 早些年的皇帝不知道,柳白却是见过某个末代皇帝的后宫照片。 那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令人不忍直视。 想必,皇帝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没办法,谁让那些女人的家世显赫呢? 两人谁也没话了,就这么懒洋洋的坐在小凉亭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半。 可长乐闺房之中那些人,就不这么想了... 苏氏、阎氏、萧氏三人,紧张兮兮的站在旁边。 皇后带着柳婉儿等人,窃窃私语。 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柳银环的身份最低,站在另一边伺候着。 或许,是说到了需要保密的地方。 长孙皇后轻轻一挥手,道:“银环,带她们出去转转!” 柳银环应了一声,微微臻首,道:“三位姑娘,这边请...” 柳家的后院,还是像曾经那样,充满了生活气息。 和苏氏她们几个生在深闺之中的小女子不同,柳银环可是从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这些年,管理着河东柳家,比她哥柳晖还要成熟稳重。 苏氏她们几个自己都看不出来,柳银环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这三位姑娘,以后肯定是要成为自家人的。 当不成太子侧妃的,起码也是越王妃,亦或是燕王妃。 “这边是柳大哥的书房,那头是皇爷爷和皇祖母的居所,三位往那边瞧,那边是新盖的演武场,柳大哥不喜欢舞枪弄棒,以后肯定是要归太子殿下,或者燕王他们使用的...” 三个女人都不了解柳银环的身份,听她对李渊和万老贵妃的称呼,以为又是一位公主。 “殿下,不知厨房在哪里?正好有时间,不妨弄几样小点心,给娘娘享用...” 精明的萧氏,接着问路的由头,想跟柳银环套套近乎。 “萧姑娘误会了,我本家姓柳,并非皇室,只因家兄被太上皇收为义孙,才敢僭越称他老人家一声皇爷爷...” 三人这才明白柳银环的身份。 这么多年,老爷子总共就收过两个干孙子。 一个是独孤家的独苗,另一个,则是河东柳氏的柳晖。 “糕点厨房就在那边,我带三位姑娘前去!” 走着走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俊秀青年,出现在前面。 柳银环脸一红,紧走几步,拧着薛礼腰上的软肉,小声道:“你是不是成心给我难堪?” 薛礼龇牙咧嘴的说道:“我以为娘娘会赐给你个物件,以后进门有个说法,谁成想娘娘压根没提,我这便去求一求!” 苏氏三人也看到了薛礼,急忙微微蹲身。 “见过薛将军!” 薛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军方少壮派领袖,年纪轻轻,地位就堪比十二卫大将军。 前途不可限量! 三女可着实不敢怠慢。 最重要的是,薛礼和李承乾从小一起长大。 就算以后成了太子侧妃,以后也要多走动走动。 薛礼打了个哈哈,见了礼。 “三位姑娘不妨多在家里转一转,免得以后迷了路,薛某就不多留了!” 第1306章 皇后娘娘真是高 长乐的闺房之中。 皇后娘娘拉着柳婉儿的手,长吁短叹。 “你是个有福的孩子,柳白是大唐难得长情的人,这么多年,就有你们姐妹两个,再大的家业,都是自己的子孙后代继承,可皇家不同,唉...” 看样子,皇后娘娘为了李承乾的婚事,真是操碎了心。 相比于正牌太子妃,太子侧妃的选择,反倒更加艰难。 就好像长孙皇后,和阴妃、杨妃之间的关系一般。 正因为阴妃和杨妃的家事显赫,才造成如今,李恪他们几人尴尬的境况。 往小了说,皇家内部混乱。 往大了说,那就是天下大乱! 若是柳白在此,一定会给长孙皇后竖起大拇指。 这就叫做,有先见之明。 历史上的李恪他们几个,还真就造了反。 或许,他们心中是不愿意的。 却被手底下那些野心勃勃的人,逼着走上了不归路。 同理,李承乾也是一样的。 若是没有下边那些厉害的兄弟,他也不会着急忙慌的造反... “眼下看,苏氏倒是最好的人选,苏亶是个老好人,在朝中谁都不得罪。” 长孙皇后几乎已经定下了,让苏氏当太子侧妃。 听她一点都不提莫小六的事情,柳婉儿等才知道内情不久的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可莫小六不知道! 自打那三位太子侧妃人选走后,他就一直坐立不安的。 趁着巴陵给皇后倒茶的机会,忙把茶壶接过来,倒完之后,站在门口,一点一点的往外边挪... 聊了半天,长孙皇后才算是诉完了皇家的苦楚。 她转眼一看,见莫小六马上就要出去了,当下冷哼一声。 “小六。” 这不咸不淡的声音,让莫小六浑身一颤。 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他哭丧着脸,怯怯的走到皇后身前,拱手道:“莫小六,见过皇后!” 一身女子装扮,配合上男子的拱手礼,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说,本宫该如何责罚于你?” 莫小六哆哆嗦嗦的说道:“草民...” 不等他说完,柳蓉儿训斥道:“还不快把衣裳换了!” 莫小六‘呲溜’一声跑出去。 长孙皇后嗔怪的看了柳蓉儿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莫小六换了一身男装走回来。 长孙皇后上下打量几眼,道:“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莫小六穿女装,可谓惊艳。 换上男装之后,也称得上俊秀。 可惜的是,他的俊秀,属于那种阴柔的俊秀。 和大唐人对男子的审美方向,不怎么相符。 莫小六低着头不敢说话。 对面坐着的,虽然都是女人,却没有一个他能惹得起的。 柳婉儿轻声道:“娘娘,小六终究是为了国事,才隐瞒身份,妾身虽不懂朝政,却也知道,有功之臣不可轻辱的道理...” 长孙皇后半晌没说话。 这件事,其实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揭过去。 皇后生气的根源,并不在莫小六身上。 恰恰相反,莫小六是有大功劳的。 若是没有他拖住陈硕真,那么花魁大赛之际,长安城中,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说来也巧合,本宫原本就看小六格外顺眼,反正皇家已经收了柳晖和独孤谋,他们的名字,已经在皇家金册之上...也罢,本宫便收莫小六为义子,你现在去找柳白那个便宜宗正卿,让他带你去宗正寺造册!”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傻眼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义子? 要知道,皇家从来都没有收义子的先例。 柳晖和独孤谋虽然上了金册,但那是李渊收的。 李二和长孙皇后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不了,皇家内孥每年多出些份例而已。 没人真当回事。 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可就不同了! 柳晖和独孤谋就算年纪小,那也是世家出身。 莫小六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家世,几位兄长虽为泰记出生入死,也没有什么爵位。 换句话说,一旦皇后娘娘收莫小六为义子,他马上就要改姓李了! 终是柳婉儿最机敏,她给莫小六递去一个眼神,道:“还不赶快谢过你母后!” 莫小六满头雾水,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母后!” “下去吧。” 长孙皇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莫小六下去。 ... 小凉亭里。 柳白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莫小六,心中感慨。 “皇后就是皇后,这心思,连陛下都差了几分火候...” 李承乾看着后院的方向,怔愣愣的出神。 他这才发现,原来母后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三言两语之间,剿灭陈硕真之众的功劳,就归她了! 此外,还可以遏制外界的风言风语。 皇后娘娘早有先见之明,深晓陈硕真危险,特意命义子蛰伏在感业寺。 又以太子选妃之名义,将莫小六营救出来。 这一连串的计划,无论谁看了,都会叫一声好。 皇后娘娘真是高! 手掌翻覆之间,将一场大劫难消弭于无形之中。 柳白笑了笑,道:“这场风波,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道:“接下来就看睦州那边,是什么反应了...柳大哥,我总觉得李祐一人势单力薄,不妨将薛礼派过去?” 柳白有些犹豫。 机会是人给的,却也需要自己抓住才行。 薛礼的名头太大,去了睦州之后,就算什么都不干,也会自取三成功劳。 如果李祐实在是不成,再派薛礼去也不迟。 “等等看吧。” 李承乾耸了耸肩膀,道:“算算日子,李祐再有三四天,就该到睦州了。” 说完,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 把柳白续上茶水,摇头晃脑的朝长乐的闺房走去。 太子侧妃的人选,八成也该定下来了。 柳白把茶水喝完,淡淡的说道:“备车。” 仆役们赶紧将马车备好。 柳白看着莫小六,道:“你小子命好,改个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回去让你娘老子高兴高兴,而后随少爷我一同去宗正寺。” 第1307章 谁不是正经人? 莫小六算是逃过了一劫,不过,这个皇后义子的身份,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柳白还是比较高兴的。 对于柳家来说,没什么人能比李家的皇子,更值得信任了。 柳家和皇家,早已不止生死同盟那么简单。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是最好的写照。 莫小六变成李小六,那么也就等同于多了一个帮手。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莫小六还是个比较细心的人。 潜力也是有的,只要悉心调教一段时间,不会比李祐他们差。 来到暌违已久的宗正寺,柳白这个大宗正卿一声令下,将手底下的人,给莫小六登记造册。 半天之后,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页,莫小六一阵阵牙酸。 成了皇后义子,当然是天大的幸事,但一想起改了姓,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 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老子解释。 柳白懒得管他那些心思。 从宗正寺出来之后,转到去了昭国坊。 李二他们来莫家慰问过,柳白这个泰记实际意义上主人,还没去。 从权力上讲,柳白是必然要去一趟的。 从情分上讲,莫家二老也是从柳家庄子里出来的,柳白更要去看一看。 下午到莫家的时候,柳白受到了莫家二老的殷勤接待。 ...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之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睦州的袄教信徒们,等于是来长安城里溜达了一圈,扭头又回睦州去了。 最难过的,当然要数陈硕真。 平康坊,专门供花魁们居住的地方,曾经是春风阁的范围。 为了不影响比赛,春娘一声令下,将春风阁的生意停下两个月。 毕竟,优秀的姑娘全都参赛了,老主顾们就算来了,也见不到她们。 与其把名声毁了,反倒不如赔点钱。 其他姑娘都是四人一间,挤一挤,凑合住。 唯独陈硕真有一处单独的小院子。 这让不少姑娘,心怀怨念。 只有陈硕真自己知道,这座小院子,俨然就是一处监牢。 坐在镜子前,看着对面那张美艳的脸,陈硕真久久不语。 她摘下假发,用梳子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陈硕真飞快的重新戴好假发,打开门。 “陈姑娘,这是您本月的份例,还请收好!” 春娘笑容满面的,将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 陈硕真掀开红布看了一眼,里边赫然放着好几锭金子! 金子不是通用的货币,却比通用货币还要紧俏。 这年头,大唐缺铜缺得厉害。 尤其是大唐的铜钱流入西域之后,被异族人当成通用货币,更加紧缺了。 早年见,一贯铜钱不多不少,就是一千枚。 去年,精明的老百姓已经把九百枚铜钱串起来,当一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使用。 经过一年的发酵,在诸多连锁反应之下,长安城的物价开始飞涨。 银子的购买力在短期的下降之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大幅度飙升起来! 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破产。 市面上,从铜紧缺,迅速变成了银紧缺。 人们都被这种变故折腾怕了,已经很少有人,敢兑换大批量的银子和铜钱。 只有金子的购买力,依旧坚挺。 在大宗的货物交易之中,金子的地位,开始凸显。 八锭金子,足以买下好几个陈硕真居住的小院子! “一个月的份例?” 陈硕真一愣。 她本就是穷苦出身,虽说后来出头了,也不曾见过这么多金子。 往前倒上一百多年,金子是贵族专属的货币! 春娘笑道:“这可是少爷亲自批下来的,姑娘的脸面大,可不敢受了难为...” 陈硕真反应很快。 “春娘姑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由出入?” 春娘指了指外边。 “春风阁可从没有限制姑娘的自由!” 陈硕真沉默片刻,拿起一锭金子,道:“你们就不怕,我逃出城去?” 春娘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老婆子我想不了那么周全,既然少爷允了,想必是不担心姑娘出城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您出城了,跟老婆子我也没有多大干系!” 陈硕真放下金子,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她很清楚,若是逃出城去,碰上曾经的‘自己人’,她只会死得更快!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袄教的人死的死,抓得抓,都必定是内鬼造成的。 而内鬼的人选,还用想吗? “春娘姑姑的意思是...” 春娘行了一个叉手礼。 “老婆子我此来,一是给姑娘送份例,二则是向姑娘辞行!后续的比赛,自有专人帮姑娘操持,老婆子我即将出海,管不到长安城里的大场面喽!” 说完,春娘微微颔首,离开了陈硕真的房间。 她懒得管陈硕真是什么反应。 摆动着肥硕的腰身,去了另外一座小院子。 “人呢?都给老娘滚出来!” 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从房间之中走出来。 她们全都是春风阁的头牌。 春娘左手叉腰,另外一根手指上下翻飞。 “你们都给老娘记住了,就算老娘不在长安,也莫要丢老娘的脸,之后的比赛,都把看家本事拿出来!” “告诉你们,接替老娘的,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是咱柳家的主事,该给的面子要给,见了面,都给老娘客客气气的!” 一大群姑娘嘻嘻哈哈的应承着。 也有几个舍不得春娘离去,跑过来拉着春娘的手,问东问西。 春娘霸气外露,瞪着眼睛,道:“你们这些小浪蹄子别想着清闲,咱们春风阁的名头,可不能被外地的人给抢去!” 说话间,杜悫和青儿施施然走了进来。 杜悫瞪了春娘一眼,道:“谁不是正经人?!” 春娘气哼哼的说道:“老娘的辛苦半辈子,全给你小子做了嫁衣!” 杜悫撇了撇嘴,没搭理她。 青儿则是走到姑娘堆里,这个叫声‘姐姐’,那个叫声‘妹妹’。 她本就是春风阁出身的清倌人,跟这些姑娘,都熟络得很。 春娘把账本往杜悫怀里一拍。 “老娘明日就要前往岭南,你给老娘好好当人,别被这些小浪蹄子勾了魂儿去,若是做出对不起青儿的事,老娘隔着大海,也能派人阉了你!” 第1308章 道门能干的,为啥佛门就不能干? 翌日,清晨,天大晴! 长安城外,出现了一片旌旗。 无数辆马车排着队,向南方缓缓行去。 在车队的周围,是一千五百名左武卫将士组成的护卫队。 席君买提着一杆马槊,在护卫队最前方开路。 秦怀义跟手底下的人寒暄着,见一辆轻便的马车出了城门,离开了飞奔过去。 噗通! 他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爹!您身子不好,就莫要下车了,孩儿此行远去,定会给您争脸面!” 马车里的,当然是秦琼。 老头子伤感得不行,眼中似有泪光,却并没有下车,甚至都没有说话。 翼国公府的老管家,将一个包裹交给秦怀义。 “少爷,这是老爷给您准备的行囊!” 秦怀义起身接过行囊,犹豫了一下,朝马车伸了伸手,却终究还是放下了。 “爹,您保重!” 说完,他毅然转身离去,爬上马背,狠狠的一甩鞭子! 老管家凑到马车旁,道:“老爷,少爷走了...” 秦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回府!” 不远处,春娘死死纠扯着手中的丝绸帕子。 踮脚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几个熟人。 “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春娘咬了咬牙,打算上马车启程。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和。 “老鸨子!” 春娘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不过转瞬就消失了。 杜悫骑着快马,带着青儿来到跟前。 “老鸨子,杜某见你可怜,都没人相送,便来给你个面子!” 春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瞬之间,又换成了笑脸。 青儿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塞进春娘怀里。 “姑姑年纪大了,要照顾好身体,春风阁那您放心,青儿定会看好姐妹们!” 春娘笑道:“你这丫头,是个知冷知热的性子,嫁给杜悫那白眼狼,着实可惜!等姑姑我回来,给你寻摸一个更好的婆家!” 杜悫大怒,道:“你这老鸨子,好生不讲理,杜某人好心好意前来送你,竟得如此回报?” 春娘哈哈大笑几声,道:“管你身居何职,不一样要喝老娘的洗脚水?!哈哈!” 笑了几声,却又忽得沉默了。 她虽是泰记的主事,但地位一向不高。 这么多年了,也没处下几个人来。 也就跟杜悫夫妇,走得比较近。 就这,还是因为青儿本来就是春风阁出身。 想当年,若是没有春娘护持,青儿也无法保存清白之躯。 春娘这个老鸨子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一向公道,从来不强逼姑娘们接客。 “姑姑快看!” 青儿忽然指向城头。 春娘看过去,这才发现,春风阁的姑娘们都在城头上,朝她挥手。 竟然,连陈硕真都来了! 春娘眼中闪着泪花,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这群小浪蹄子,没了老娘坐镇,还不翻了天?” 说完,她又瞪了杜悫一眼,道:“这么多漂亮姑娘,老娘始终对你放心不下!”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挤眉弄眼的塞给青儿。 而后,再次瞪杜悫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杜悫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这个老鸨子,故意恶心我!” 青儿拉了拉他的衣角,杜悫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瓶子上写着的,却是‘保胎’二字。 “青儿,你?” 杜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 青儿脸红红的,点了点头。 杜悫放声大笑。 周围一片人,都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杜悫。 从长安到岭南,何止千里? 车马慢,路程远,更何况,这一行人的目的地,并非是岭南。 而是倭国! 大海涛涛,没人知道究竟能不能顺利到达倭国。 这些人,不一定都能活着回来... 前来送别的人,是出行之人的好几倍。 大唐人送别之时,有折杨柳的习惯。 城门外那几颗柳树,已经被人拽秃了... 事实上,除了杜悫之外,神经病远远不止一两个。 陈辩机抱着称心,哭得像死了亲爹一样。 不知内情的,对着一男‘一女’的感情,报以感动。 知道内情的,都下意识得躲远一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反倒称心不怎么难过。 还一个劲的安慰辩机。 今日启程的,只是第一批人罢了。 按照计划,总共有三批人会前往倭国。 人数最多的第三批,将会达到五百! 看着城门外那一片依依送别之景,站在大雁塔上的柳白,不禁微微一叹。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旁边的李二,嗤笑一声,道:“说得好像不是你把他们送过去的一样!” 很少露面的玄奘,穿着一身锦斓袈裟,双手合十,道:“柳公子也是为了我大唐着想,实乃功德无量的善事!” 一旁的戒贤和尚依旧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悠悠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柳白斜了他一眼。 这首诗,还真就是李二写的。 不过,原本这首诗是用来称赞萧禹的。 如今,却被安置在了前往倭国的使者团身上。 不知为何,柳白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烦躁来。 “好了没有?!” 他冲大雁塔下怒吼一声。 塔下,大慈恩寺院子正当中,李承乾戴着太子冠冕,穿着朝服,如坐针毡。 一群老和尚,正围着他兜圈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祈福的经文。 马上就是太子大婚了。 按理说,应当请大唐国教之首长,也就是袁守城和张三丰,来帮太子驱邪请神。 可佛门一听不乐意了。 佛道一家是大趋势! 道门能干的,为啥佛门就不能干? 在天下佛门弟子的强烈要求之下,玄奘都不得不出面。 死活要给太子开开光! 念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的经,老和尚们累得够呛,李承乾都快吐血了。 听见柳白的怒吼,下边的老和尚们,齐齐一哆嗦。 玄奘叹了一口气,对戒贤和尚,道:“到此为止吧,请太子登塔,沐浴佛光。” 戒贤闻声走下去。 柳白很好奇。 沐浴佛光? 玄奘又开新业务了? 当两个小沙弥端上一大盆松香之后,柳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1309章 天下岂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佛门已经不复贞观初年那般,强势霸道的情景。 也不复贞观三四年那般,半死不活的样子。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佛门,那就是安逸! 佛门的明白人,还是很多的。 从前佛门和道门争得死去活来,明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信徒,可实际上,却是为了银子。 这并非空穴来风。 南北朝时期,佛门养成了一个豢养香积厨的臭毛病。 不交税也就罢了,还大肆囤积良田,层层盘剥佃户和贫农。 都说佛祖不爱钱。 可不爱钱的话,金身哪里来? 铸佛像的铜,哪里来? 和道门相争,无非就是求个国教的地位,换取相应的利益罢了。 而道门...也没好到哪去。 若非老子姓李,恐怕道门的下场,不会比佛门好多少。 现在的他们,都学聪明了。 可以传教,可以开辟新的流派,但那是建立在,大唐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之下。 佛门和道门的前边,要加上帝国的头衔! 一同归属太常寺管辖。 趁着太子大婚的时候,为他驱邪祈福,也是个中手段之一。 就算没有柳白,依照李二的脾气,等天下大定之后,第一件干的事,就是把道门和佛门那些铜铸的神像,全都融了!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听说帝国对于宗教的管辖,要进入新的‘篇章’,一个个心思全都活络了起来。 道门有袁守城和袁天罡,佛门也有玄奘与戒贤和尚。 搭着和柳白的关系,无非是想套一套李二的话。 未来,他们打算跟着帝国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不干以前那些混蛋事。 所以,欠了玄奘他们不少人情的柳白,就把李二请来了。 看着玄奘把李二请到大雁塔顶层的小隔间里,柳白笑呵呵的招了招手。 半死不活的李承乾,恹恹的跟上柳白的脚步往下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松香味。 估计,这大半年,是没有蚊子敢咬他了。 “阿嚏!” 刚走出大雁塔,李承乾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抬头往上看,眼中多了几分恨恨之意。 今天,他算是被佛门和道门折腾得够呛。 可惜,现在他惹不起袁守城,更惹不起玄奘... 宗教改革,事关重大。 若是没有佛道的这两位领袖牵头,李祐的路,将会走得无比艰辛。 最近柳白很不习惯坐马车。 去哪都喜欢溜达着。 行走在朱雀大街上,两旁还残留着花魁大赛的痕迹。 初赛才结束,后续还有复赛,半决赛,以及决赛。 不少店铺的门口,都挂着姑娘们的画像和名字。 尤其是陈硕真! 放眼望去,她的画像能占上三成! 若是细心一些,就会发现,挂着陈硕真画像的铺子,或多或少都跟柳家有些关联。 至于其他的,无非是些闲得蛋疼的纨绔子弟,买下来的‘广告位’。 想要为心仪的姑娘,拉一拉票。 娱乐这种东西,玩的就是流量。 不管以前有多少黑料,只需要稍稍控制一下舆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 譬如现在,已经没人理会,陈硕真曾经是尼姑的事情了。 人们只知道,一个睦州出身的穷苦女子,不惜牺牲名节,只为了让家乡的父老乡亲,吃上几顿饱饭。 但凡有人在街上宣扬,陈硕真是个尼姑,假发下是一颗卤蛋一般的脑袋... 必定会受到全城大部分百姓的鄙视。 惹急了,当街斗殴的都有。 “文化入侵是一柄利剑,大唐百姓都如此疯狂,若陈硕真去了倭国,怕是拉拉票,当皇帝都有可能...” 柳白禁不止感叹。 李承乾臊眉耷眼的跟在后边,小声道:“天下岂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柳白嗤嗤一笑,没有理会他。 “柳大哥,最近为何不见许大哥?” 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 似乎从上个月开始,像影子一般的许褚,就不见了。 柳白随口答道:“你还有个假期,许褚就不能歇歇?” 李承乾根本不信。 许褚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休假,也该在家里待着。 可无论是道兴坊的大宅,还是城北的新宅子,都没有许褚的踪迹。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有任务! 不过,如今长安城风平浪静的。 唯一的潜在敌人,就是倭国。 若他们敢动柳白分毫,唯一的下场,就是亡国灭种。 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 柳白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何况,没人知道小柱子藏在哪里。 有小柱子在,没个百八十人的,根本就奈何不得柳白。 从大慈恩寺到城北新宅,起码有十几里路。 刚走过道兴坊,李承乾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柳大哥,咱们别走了,要不就找辆车,要不就先歇歇...” 柳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就你这身子骨,还好意思娶妃?” 李承乾大怒,立刻挺直了腰板,大步向前走,表示自己的身体没毛病。 不知怎么回事,李承乾仿佛跟柳白较上了劲,哐哐得往前走,将柳白远远甩在身后。 男人,无论身份高低,都不想在身子骨上认输。 送完称心,去永兴坊砖石行谈笔业务的陈辩机,刚从铺子里走出来,迎面瞧见李承乾。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瞪着眼珠子,道:“滚远点!” 他看都没看陈辩机一眼,继续大步朝前走。 陈辩机吓得连忙躲开,疑惑得挠了挠头。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一扭头,发现柳白坐在两人抬的滑竿上,正在远处朝他招手。 陈辩机小跑过去,跟柳白说了李承乾的情况。 柳白颇为怜悯的说道:“这孩子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朝政,脑子都魔怔了。” 陈辩机依旧不明所以。 “对了,咱家开发高陵的折子,被三省驳斥了,少爷您看,是不是请房相他们吃顿酒,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柳白眉头一皱。 “被三省驳斥了?” 陈辩机点了点头,道:“长安县、关内道、工部、民部,都用了印,赵普大人将折子送去三省,被门下省当庭驳斥,我正琢磨如何疏通门路...上个月跟砖石行订了一批货,听说了这件事,我才跑来想拖延一下交付的日期...” 第1310章 房玄龄、杜克明、萧时文,你们三个老家伙速速滚出来 听完陈辩机的描述,柳白感觉有点头疼。 若是中书和尚书也就罢了,柳白完全可以畅通无阻。 大不了,把利润分给皇家一两成,三省不想批,也要批! 可唯独门下... 因为如今的门下省长官,也就是侍中,是魏征... 这个老家伙对柳白而言,非敌非友,又是敌是友。 严格意义来说,魏征和柳白基本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 过年过节的时候,两家也偶有走动。 可一触及到朝政,魏征完全就是个六亲不认的性子,谁的面子都不肯给。 他连李二的鸟都敢捂死,还在乎旁人的面子? 按理说,门下省也的确拥有驳斥奏折的权力,一切都在魏征的职责之内。 想要这个老家伙低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待少爷我回去想想,明后日再给你答复。” 陈辩机似乎早就猜到了柳白会这么说。 他在家里的日子也不短了。 尤其当了施工队的二把手之后,更是混的风生水起,各个衙门都是脸熟。 跟很多官员,吃吃喝喝惯了。 在御史台,也不是没有关系。 唯独魏征这个,当个一辈子监察官的老古董,从不肯松口。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麻烦柳白。 可开发高陵,是施工队继城北新区之后,建立的第一大项目。 计划书和图纸都发下去了。 各种材料也都订了。 这关头,朝廷方面出了岔子,他能不着急? 耽搁一天,不知要赔多少银子! “少爷,要不要跟房相他们...” 陈辩机的意思是,从房玄龄他们那几位三省大佬入手,让魏征松口。 柳白断然拒绝。 他自己在魏征那,还算是有点面子。 想当年,柳白对付五姓七望,后来又拿下江南华族,唯独放过了山东那些名门。 当然,这也是因为,相比之下,山东那些名门还算老实。 为了垫资让李家打天下,一个个早就穷得叮当响了。 从这个角度,魏征也欠着柳白一个大大的人情。 换了房玄龄他们几个,就不一样了。 说不准,房玄龄他们提起高陵那块地的事,魏征直接就会翻脸。 告别陈辩机,柳白坐着滑竿,回到了城北的新宅子。 看了一圈,没发现李承乾的踪迹。 这货八成找旮旯去吐了。 柳白也没多想,径直走进书房。 他打算‘闭关’一段时间,以期想出个好办法。 ... 三省官邸,门下省司所! 魏征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一手提着烛台,另一手不断哄着‘嗡嗡’飞的小虫子。 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是一摞厚厚的...账本! 门外的胥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刚才有几个人想上去帮忙,结果被老家伙骂了出来。 “胡闹!” “废物!” “一群蛀虫!” 魏征翻着账本,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加上周围一群小飞虫,心中更添了几分烦躁。 这一摞账本,是自武德二年以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所有的开支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魏征赫然发现,原来朝中那些所谓的高官名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笔笔亏空,堪称触目惊心! 他的仕途,走得是监察官的路子。 李二登基当年,他便是谏议大夫,贞观三年,升任秘书监。 历史上的他,在贞观七年变成了侍中。 可因为柳白的出现,造成大批官员下台,又有一大批官员登场。 让魏征入三省的时间,生生往后拖了两年多。 门下省可以说是最高的审计部门。 他进入三省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账! 厚厚的一摞,看了连两本都没有,魏征已经气得浑身哆嗦。 啪—— 他一把将烛台丢在地上。 几个眼尖的胥吏,顾不上危险,直接扑过去,用身体把火熄了。 这里是三省的档案室,万一走了水,他们的脑袋也不够赔的! 魏征阴着脸走出去。 里边黑漆漆的,外边是个大晴天。 魏征的心,却仿佛乌云密布。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步向中书走去! “房玄龄、杜克明、萧时文,你们三个老家伙速速滚出来!” 整个三省官邸一片哗然! 中书大门紧闭,其他的官员站在门口,哆哆嗦嗦。 胥吏们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里边,房玄龄三人只感到阵阵牙酸。 “这个魏玄成,非要如此较真,说不明白怕他胡闹,说明白了怕把他吓死。” 房玄龄愁眉苦脸道。 萧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道:“刘文静当了一年侍中,就身死族灭,陈叔达当了半年,就借口与老夫在殿上争吵,辞官闲居,裴矩和老王珪各当个两年,如今骨头渣子都化了,宇文士及聪明一些,刚上任就告老...” 杜如晦轻轻咳嗽了几声。 “魏征纵有千般不是,也是国之诤臣,须出个好法子,莫要让他再继续查下去了...” 房玄龄眼前忽然一亮。 其他两人,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办法。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搬救兵!” 说完,房玄龄飞速抽出一张纸,笔走龙蛇之下,写成一封信,让胥吏速速送出去。 门外,魏征还在一刻不停的叫骂。 房玄龄他们是打定了主意,死活都不乐意开门。 形势一时僵持不下。 很快,三省内的风波,传到了其他衙门。 自然而然的,也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才从大慈恩寺回来的李二,刚刚换好衣服,正打算在紫宸殿里补上一觉。 听说这件事之后,丁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沉默片刻,对刘瑾,道:“速召三省各主官入宫!” 刘瑾领了口谕,向三省官邸赶去。 长孙皇后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悲哀之色。 “陛下,您的小儿子出生了,可惜,他的母妃难产而薨...” 李二闻言一愣,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淡淡的说道:“皇十三子赐名李福,追封其母为贵妃,六岁后,继隐太子嗣,加赵王爵!” 第1311章 当朝,朕唯信得你一人 长安城周围的地皮很贵,也很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 柳家的施工队都有专门的勘探人员。 这些年,从十二坊,到城北新区,到书院的开发,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泾阳县是柳白的家乡。 作为一个乡土情结严重到极点的人,柳白怎么可能会忘记泾阳? 十二坊连同东市,经大明宫所在,路过城北新区,到书院,若是将将高陵也纳入开发的项目之中,那么便能跟泾阳,连成一条线。 这是一条经济长线,同样也是一条发展长线。 经济、政治、文化功能与一体,势必会让泾阳,在极端的时间内,崛起成为国朝要地! 在柳白的设想之中,他更愿意让泾阳,分担一部分经济职能。 最起码,要在经济上起到拱卫长安,借以带动整个关内道的作用。 高陵这快地,历史已久。 自西周时期,就已经有过原始的记载。 到了两汉三国时期,更出现了较为集中的贸易场所。 除了原有的牲畜买卖之外,近年来,更出现了大批量的手工作坊。 从地理位置上看,高陵正处于长安城、泾阳,以及渭南的夹角之内。 可谓得天独厚! 所以说,这块地是必定要拿下来的。 在接到房玄龄的信之后,柳白立刻前往三省官邸。 为了利益,柳白毫不客气的,跟魏征展开了对骂... 这场架,吵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三省的官员们都傻了! 胥吏们吓成了鹌鹑,没人敢留在院子里。 房玄龄等人,干脆把房门锁了起来。 三个老家伙趴在门缝上,偷偷给柳白加油打气。 魏征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仿佛要把柳白生吞活剥。 柳白的嘴皮子,那是别人能比的? 足足一刻,魏征愣是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到最后,魏征捂着心口,伏在旁边的栓马石上,呼呼的喘粗气。 “老夫...老夫要去宫里参你一本!” 柳白嗤笑一声,道:“柳某人怕你参?” 就在一场新的骂战即将开始之际,三省官邸大门轰然开启。 刘瑾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脸惶急的闯了进来! “三省各主官速速接旨!” 房玄龄等人不敢怠慢,急忙开锁,跑出来接旨。 柳白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刘瑾正在朝他使眼色。 分明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一瞬间,柳白想了很多,却没有理出来任何头绪。 这天下太平,风平浪静的,能出多大事? 不过柳白很清楚,长安城中,怕是又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了。 因为房玄龄等人的脸色,也同样很难看... “陛下有旨,宣三省各主官速速入宫,不得有误!” 房玄龄等人领了旨,正要去换朝服。 刘瑾急忙道:“诸位莫要换衣服了,陛下在宣政殿等着呢!” 房玄龄等人只好作罢,让胥吏准备了快马。 “柳白,随老夫入宫!” 房玄龄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柳白解释,招呼一声,扬鞭而去! 魏征这身子骨,受不得马上的颠簸,和萧禹一同,找了辆马车。 见众人都走了,柳白把刘瑾拉到一边。 刘瑾一脸的慌张。 “少爷,大事不好了,杨昭容才诞下皇十三子,却被陛下钦命杖毙,更允称皇十三子李福,六岁之后嗣隐太子,继赵王爵!” 柳白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才生下一位皇族,就被杖毙。 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过? 刘瑾颤声道:“听师父说,杨昭容有干政之嫌,可她区区一个九嫔之位,哪里有干政的本事?宫里都在传,皇十三子并非陛下血脉...” 柳白闻言,沉吟良久。 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 事关皇家血脉,跟他这位还未卸任的大宗正卿,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入宫一趟,怕是说不过去了。 “备马!” 柳白也不管身边都有谁了,呼喝一声,朝外走去。 刘瑾跟来的小太监,让出一匹马。 很快,众人来到皇宫! ... 柳白是和房玄龄他们一块到的。 魏征和萧禹坐马车来,要慢上一些。 来到宣政殿下,才发现,高士廉和虞世南早就已经到了。 三省大佬齐聚! 柳白想进去,找李二问了明白。 他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宫里的供奉们本事很大,若皇十三子李福,并非李二的血脉,根本就没机会生下来! 正要进去的时候,被房玄龄等人拉住。 房玄龄脸色有些发白。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一旁的杜如晦,脸色阴沉的说道:“都让魏征那个老家伙消停点,他就是不听,现在倒好,把天都捅出个大窟窿来!” 柳白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八成,又是早年间留下的祸患。 他知道魏征上任侍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账。 本想逮老鼠,结果,魏征拽出来的,却是一个硕大的鳄鱼脑袋! “我知道了!” 柳白沉声回答。 旋即,缓缓走上台阶。 站在大门口,柳白回头看去,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都发了疯一般的朝这个方向赶。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宣政殿。 李二穿着龙纹朝服,面色凛然的坐在龙椅上。 手边,放着玉玺的盒子还没盖上,似乎才用过。 见柳白来了,李二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柳白,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不可开口!” 柳白淡淡一笑,道:“陛下,不知柳某这大宗正卿的位置,可还稳妥?” 李二仿佛换了个人,这时候,才像一位真正的皇帝。 他目光如电,好像审视了柳白一番,旋即淡淡的说道:“当朝,朕唯信得你一人,可此间事关重大,你不可开口,更不可出言袒护任何人!” 正说着,皇后施施然从后殿走出来。 “启奏陛下,柳白身为大宗正卿,应为皇十三子敕造金册!” 李二微微颔首,道:“柳白,朕的小儿子李福出生了,你随皇后前去看看吧。” 柳白看得分明,李二是想尽了办法,要把自己支开。 用李福当借口,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柳白...遵旨!” 第1312章 整个大唐地位超然的人,都齐了 穿过宣政殿,路过太极殿旁边,便到了后宫。 看着前边皇后娘娘的銮驾,坐在滑竿上的柳白,禁不住感叹。 没有皇族血脉,还全须全尾进入后宫的男人,怕是只有自己一个了... 也不知李二是怎么想的。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插手这件事。 柳白心里不断的琢磨,魏征究竟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连房玄龄他们都吓得不轻! 一路来到宣薇殿。 这里曾经是杨昭容的寝宫,长孙皇后似乎并不想亲自抚养皇十三子李福,生下来之后,便将其安置在了此地。 刚走进宣薇殿,柳白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原来,全须全尾进入皇宫的男人,远不止自己一个... 一群老家伙,正轮番抱着没出月子的娃娃,这个哄几句,那个捏一下。 其中,包括道门魁首袁守城、襄邑郡王李神符、书院院长老王勣、新兴老郡王李德良,以及,通薇显华真人张三丰! 长孙皇后一进来,宣薇殿内忽然安静了。 老王勣将皇十三子李福,交给一旁的教养嬷嬷,旋即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整个大唐地位超然的人,都齐了! 换句话说,李二把这群人都圈起来,整个朝中再也没人敢劝他。 当然,李渊还在外边。 可李渊,是劝人的主吗? “诸位稍待片刻,本宫这便遣尚膳监,准备酒席!” 长孙皇后的意思,大概是想请这些人,在宣薇殿里吃一顿酒。 说完,她便离去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没人开口。 柳白径直走到教养嬷嬷跟前,将皇十三子李福抱了过来。 放在手里掂了掂,还是个大胖娃娃。 大概八斤多的样子。 刚生下来没多久,眉宇间还看不出什么。 脸上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 也不知,这孩子长大之后,知道他娘才生下他之后,就被他无情的老子杖毙,会作何感想。 逗弄了小娃娃片刻,重新交还给教养嬷嬷,柳白在王勣身边挤了个位置坐下。 桌子上有些茶点,没人去动。 柳白正好饿了,捻起一枚核桃酥吃。 吃完之后,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圈老头都瞪着柳白。 老王勣率先道:“就你消息最灵通,你都不知道,老夫能知道?”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坐了半年多轮椅,身子才好一些,看起来,胳膊腿的依旧不怎么利索。 他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说道:“皇帝真是越来越不尊重我们这些老头子了,我正在家里赏花,莫名其妙被人请进宫里...” 袁守城依旧是那副假正经的德行。 “贫道还不是一样?难道来长安看一看晚辈,不成想,刚到钦天监,就被陛下一旨宣进宫,饭都没吃上一口。” 襄邑郡王李神符是个正经人。 只有他紧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也不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得见陛下如此震怒...” 只有张三丰,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柳白嘿然一笑,道:“等消息吧,估计等太极门外砍下几颗脑袋,陛下就该把咱们放了。” 他并不着急。 跟家里关系好的人,地位都稳如泰山。 从现在的形势看,跟韩同、狄知逊、赵普他们那些中高层官员,也没什么关系。 爱谁死谁死。 ... 宣政殿外!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内,从四品以上的官员,赫然都到了! 不仅如此,其他衙门的人,也来了大半。 其他人都抱团站在一起,或是耳语,或者担忧。 唯独魏征,一脸铁青的独自一人,周围空空荡荡的,好像都生怕跟魏征沾染半分干系。 驾—— 李承乾骑在一匹快马上,不顾体面的在皇宫大内飞奔。 身后,是一群亡命追赶的金吾卫。 几个小太监想上去阻拦,被李承乾一鞭子抽远。 “都滚开!” 来到宣政殿台阶下,李承乾翻身下马,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眼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片刻,而后深吸一口气。 大步向台阶上走去! 不等他登完,刘瑾惶急的将他阻拦住。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万万进不得!” 李承乾眼睛微眯起,道:“为何不见柳大哥?新兴老郡王去哪了?院长为何也不在?” 一般情况下,皇帝暴怒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之时,都是由他们之中的一个,出面阻拦。 其他几人,诸如袁守城、李神符,虽然地位够高,却少了开口的由头。 刘瑾结结巴巴的将柳白等人,去了宣薇殿的事情,跟李承乾一说。 李承乾脸色大变! 有资格劝谏皇帝的人,竟然都被‘圈禁’了起来! 这意味着,没人再能阻拦皇帝的决定! “父皇到底要干什么?!” 李承乾有些愤怒的说道。 刘瑾赶忙冲他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中年人,从宣政殿内走出来。 “陛下口谕,命太子觐见!” 李承乾抬头看去,发现那中年人陌生得很,也不知是从哪蹦出来的。 “此人是谁?” 刘瑾小声道:“新任的都水使者,裴大兴!” 这个名字,倒是颇为耳熟。 似乎,是河东裴氏的旁支子弟。 当初在剿灭裴氏之时,立下过功劳。 曾经的旁支,如今早已成了主脉。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他缓缓上前,站在裴大兴跟前三尺之处。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冷冷的说道:“就是你,今日将关内道三十七位官员,拿入天牢?” 裴大兴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李承乾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恶。 “你当本太子不敢在宫里杀你?” 裴大兴笑容不变。 “臣本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若是想杀我,至少也征得陛下的同意,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李承乾气的浑身哆嗦。 这时,宣政殿内响起李二的声音。 “承乾,进来!” 李承乾冷哼一声,狠狠的一甩袖子,踏入宣政殿内。 第1313章 朕今日教你,真正的为君之道 李承乾在当监国太子的大半年内,培植了一批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所谓的培植,其实也就是把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往上提拔了一些。 这种操作,在历朝历代有些权力的太子之中,是相当常见的。 可就在今天,李承乾却忽然得知,他的那些人,一个不剩全都被裴大兴抓了起来! 这让李承乾,感觉极其愤怒。 只有愤怒,没有恐惧! 太子培植势力,是在合理的规则之下进行的。 如果李二的脑子没有坏掉,是不会去干预的。 相反,还要大加鼓励! 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蠢到,在皇帝春秋鼎盛之际,只效忠于太子一人。 他们效忠太子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上边还有个皇帝? 太子即为储君,总不能等‘上岗’之后,对朝中的官员两眼一摸黑吧? 所以,李承乾心知肚明,抓人的事情,不可能是李二下的命令。 那么,只有可能是裴大兴,用那些人来立威! 立他都水监的威! 这便是李承乾愤怒的来源。 当然,在愤怒的同时,他也充满了无奈。 不可否认,朝廷的确需要一个强力的监察机构。 皇帝不可能总指着泰记,那个半公半私的地方,来监察百官,监督天下。 从整体的角度来看,都水监无论用谁来立威,都是恰如其分的。 就算冤枉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日后多给些补偿便是。 可偏偏,裴大兴看上了自己的人... 怀着七分的愤怒,两分的无奈,还有一丝丝的忐忑,李承乾踏入宣政殿内。 这一丝丝的忐忑,来源于...后宫! “儿臣参见父皇!”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大礼参拜。 李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人知道,他的心底,究竟酝酿着一场,多大的风暴... “文武百官来了多少?” 李承乾趴在地上,道:“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人都来了,儿臣进宫之时,十二卫大将军已经进城!” 李二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李承乾站起来,偷偷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颤。 他很了解李二。 在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之后,恐怕...是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愤怒! 朝中上下,都在猜测皇帝的意思。 可直到现在,即便是身为太子的李承乾,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多严重的事,让皇帝如此暴怒? “整理好你的太子冠冕。” 李承乾一怔,扶了扶脑袋上的冠冕。 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似乎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啪—— 一个小小的物件,被李二丢了下来。 古香古色的,做工精美。 可惜,落在地上的时候,被摔成了两半。 李承乾一看,瞬间愕然变色! 那被摔成两半的东西,竟然...竟然是操纵兵权的虎符! “父皇!” 李承乾惊叫一声,连忙将虎符捡起来。 心疼的拼接了半天,也没有拼好。 虎符这东西,自古有之。 战国时期,便成了调动兵马的信物。 一半由皇帝掌管,另一半,则由领兵出征的大将暂收。 这么多年,虎符的形状多次改动过。 前隋年间,调动兵马的信物改成了麒麟符。 大唐为了避讳李家祖先‘李虎’的名字,又不想和前隋交叠,便改成了鱼符。 不过,人们还是习惯,将这东西称之为虎符。 正摆弄着,李承乾又是蓦得一愣。 “假的?” 他猛地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李二。 虎符都是经过错金工艺的赤铜所铸。 能一摔就碎? 顶多撞变形而已。 想到这,李承乾心头为之一颤。 天...真的要塌了! 有人伪造虎符?! 事实上,虎符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原因很简单,造假太容易! 若是调动兵马,仅依靠如此简陋的防伪手段,天下就没有太平可言了。 真正起作用的,是统军大将的金印,以及...他们的脸。 可虎符,依旧是兵权的象征,同样是皇帝的尊严! 胆敢伪造,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夷三族是幸运,夷九族才是常理! 这跟造反没有什么区别! “你可知,杨昭容因何而死?” 李承乾连忙低头,咽了一口唾沫,道:“孩儿明白...” 他几乎可以确定,缺心眼的杨昭容,帮着某些人伪造了虎符。 毕竟,见过虎符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光看上几眼,可伪造不出来。 而有孕在身,事实需要受到皇帝关切的杨昭容,拥有极大的便利条件... 可李承乾心中的疑惑,反倒更深了。 这跟魏征调查三省账目,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站好,朕今日教你,真正的为君之道!” 李承乾不敢再多说话,退到一旁。 ... 后宫,宣薇殿! 宴席摆上来之后,皇后抱着封王最早的皇子李福,坐在主位上。 其他人各列坐左右,气氛显得...无比诡异。 嗜酒如命的老王勣,面对皇室珍藏的美酒,都无动于衷。 很明显,皇后是想拖住他们... 只有柳白,提着筷子,偶尔夹起几片卤肉,送进嘴里。 尚膳监的卤肉很有水平。 一开始,还是从柳家偷学来的秘方,后来经过改良,比柳家酒楼里的还要可口几分。 “由本宫来宴请诸位,本是僭越之举,奈何陛下朝政缠身,实在抽不出空,还望诸位尽兴...” 长孙皇后倒是笑盈盈的,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为何,李神符忽然忍不住了。 他走到正中,拱手道:“娘娘,老臣身体不适,可否告退?” 长孙皇后笑道:“襄邑王叔一向康健,若有不适,本宫便遣人去请孙神仙和李神医便是...” 说着,她就要招手唤过随侍的老嬷嬷。 李神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不必劳烦两位神医了...” 他木着脸,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长孙皇后笑容不变,道:“诸位既是国朝柱石,亦是太子的长辈,本宫瞧着黄历,离太子大婚也没有几天了,可万事总要有个章程,不知哪位肯赏光,帮太子操持一二?”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柳白。 柳白却什么都没说。 这光景,贸然跳出来,是瓜皮行为。 鬼知道这不厚道的两口子,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 第1314章 都是些不省心的人 大多数人对皇家,总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 就像柳家手底下的大部分员工。 平常给主家干活,拿着俸银,却几乎不跟主家走动。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和主家走动的资格,还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地位越高,缠在周围的麻烦就越多。 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只有内心强大,身体同样强大的洪水猛兽。 野狗野猫之类的,稍微有点动静,早就跑了! 从这个角度看,柳家对皇室的态度恰恰相反。 事实上,在座的人,跟柳白都是同样的感觉。 皇帝要的,无非就是个震慑的效果。 他的震慑,对柳白等人起不到丝毫作用。 全都忽悠到后宫来,其实也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瞎掺和罢了。 可以说,李二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如今在宣薇殿里的人,就算不是山,也是不惧岩浆的丘陵高低。 只需要挡住自己身后的土地就足够了。 李二担心的地方,在于他们这些丘陵高地聚集起来,组成一道‘防火墙’,那么火山喷发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说,哪怕气氛再诡异,柳白他们一点都不着急。 不怕的人用不着跑,害怕的人,早就坐不住了! 沉闷的气氛之中,柳白和王勣对视一眼,而后,目光如有默契的,往李神符那边扫了一眼。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顶尖的老狐狸。 谁看不出来皇后的目的? 既然人家有把握将你留在宣薇殿里,何必主动跳出来? 这就很反常了... 要么,李神符身后站着某些,需要拼着得罪皇帝和皇后,也需要去保护的人。 要么...他心里有鬼! 普天之下,最不能小瞧的,就是李家那些,看起来不怎么中用的王爷。 更何况,李神符手里是有兵权的! 酒宴就在这么半尴不尬的状态下,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 渐渐的,众人也开始端起酒杯。 不知道旁人看没看出来,反正柳白是看出来了。 除了李德良和张三丰之外,剩下的人都在耍花活。 袁守城每每把酒杯送到嘴边的时候,都要顿上一两个呼吸,酒液都顺着长长的胡须,流到了碗里。 李神符脚边放着个痰桶,喝上几口,就用低头轻轻咳嗽几声,八成是把酒吐到里边。 老王勣喝完酒之后,总要挑些油大的食物吃。 三两口嚼完,就用帕子擦擦嘴。 然后,再不漏痕迹的,把帕子里的酒,攥出去。 柳白的手段最高超。 举起酒杯,直接把酒倒进袖子里。 老王勣在他旁边,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左右来回扫视,以为柳白的袖子里,藏了什么不示人的法宝... “瞎看什么?” 柳白没好气的低声说道。 王勣看了皇后一眼,同样压低了嗓音,道:“你怎么做到的?”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谁家还没点秘密?” 身份高了,应酬就多。 出门的时候,袖子里藏个不怕水的兜子,以备不时之需,再正常不过了。 柳白自诩没有王勣的本事。 若是天天都像他那么喝,柳白估计自己连五十岁都活不过去... 王勣鄙视的看着他,道:“老夫算是知道,你那千杯不醉的名头,是怎么来的了!” 柳白眉头一挑,而后给了王勣一个大大的微笑。 王勣心里一突。 “你不会是...” 说话间,柳白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王勣哀叹一声,偷偷把吐酒的帕子,丢在廊柱后边... “启奏娘娘,为了喝得尽兴,柳某提议,不妨把桌子撤了,玩些风雅的游戏!” 只有自己的法子,才是最隐秘的。 其他人,没了桌子,不喝都不行。 喝大了,才好套话... 长孙皇后再聪明,也不了解酒桌上偷鸡摸狗的手段。 她狐疑的看了柳白一眼,显然是没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她倒也没有拒绝。 对她而言,这群人麻烦的家伙,全都喝晕了才好。 省得自己在这如坐针毡,连个合适的话题都找不到。 除了李德良之外,其他人看柳白的目光,多了几分恨恨之意。 酒桌上的游戏,也没有几个。 当着皇后的面,吆五喝六的划拳,总归不大体面。 剩下的...也就只有投壶了。 这几乎可以说是柳白的老本行。 在这一类的活动之中,柳白从来没碰见过对手。 没多久,三丈之外的大瓶子里,插满了光秃秃的箭杆。 不打马虎眼的李德良,早就趴地上了,手脚还一个劲的抽抽。 袁守城也没好到哪去。 王勣和李神符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互相较起了劲。 只有柳白和张三丰,神色坦然。 柳白赫然发现,原来张三丰才是一代酒神... 道门没有不让喝酒的说法。 即便是后世,作为道门主流的正一派,同样不禁止饮酒。 长孙皇后也看出了几分玄虚,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她将李福,交给一旁的老嬷嬷。 打算给老王勣和李神父,‘致命一击’。 “王先生,襄邑王叔,本宫敬你们一杯!” 柳白给张三丰递去一个眼神。 张三丰端着酒杯,来到王勣和李神符跟前。 不是柳白喝不下去,主要是袖子里太沉了... 很快,张三丰和长孙皇后没怎么费力气,便成功将王勣和李神符撂倒了... 太监们进来,将地上的醉鬼们搬走。 柳白看了一眼李神符离去的方向,将袖子里的水囊,扔了出来。 “多谢真人...” 长孙皇后冲张三丰行了一礼。 张三丰洒然一笑,道:“贫道也去休憩片刻,娘娘莫怪。” 长孙皇后忙叫人给张三丰,准备休息的地方。 转眼间,宾客只剩下了柳白一个。 没了‘外人’,长孙皇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都是些不省心的人...” 柳白让人打开宣薇殿的大门,走到外边,眺望着宣政殿的方向。 李二不怕他皇冠之上绿油油的,柳白还怕污了自己的名声呢! 长孙皇后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出去。 她幽幽的说道:“陛下这回,是动真怒了,也怪那些人的胆子太大,伪造虎符都不甘心,还敢往三省掺沙子,若非魏征,恐怕陛下都还不知道,朝堂核心的三省,竟然有一群,连他都不知道的人存在...” 第1315章 这一波,陛下在大气层啊 听到长孙皇后这番话,柳白略微有些意外。 君权神授这句话,完全是忽悠老百姓的。 哪怕在官场上厮混过两三天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权威,来自于军权和政权。 相比之下,什么折辱皇家威严,藐视皇帝之类的罪名,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只要没有触及到军权和政权,任何一位皇帝,都是可以忍受的。 事实上,想要当一个合格的皇帝,最需要做的,就是忍耐。 就如贞观年的名臣们。 上到三省,下到地方,得罪李二的人,多了去了! 可到头来,皇帝又有几次真生气? 侯君集若非动了军权,也不至于死得很难看。 长孙无忌若非动了政权,也不会被逼着去环游世界。 换言之,能让皇帝如此动怒的,也只有这两件事。 而虎符和三省的编制... 说大,这两件事并不算太大。 虎符早就没有多少实际上的意义了,伪造一屋子,也指使不动几个人。 同样,三省内有编制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九百九。 光门下一省,需要派驻到各个衙门,以及大唐诸道的官员,就有不下三百之数。 按理说,各折冲府负责监军的司马,都受到门下省的管辖。 这么多的编制,某些高官塞进几个自家的后辈,亦或是拿来送送人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此看来,情况就比较明显了。 伪造虎符的人,目的就是想动军权! 同样,往三省塞的人里,多半没干什么人事,而且位置都比较重要。 想明白这些,柳白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这辈子可没有多少忠君护主想法。 若是在一片空地上,只有柳白和李二两人,对面来了一大群杀手,柳白当然是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这些年来,帮着李二干了不少活,图的无非就是安定。 只有安定,才符合柳家的发展道路。 再好的朋友,也要区分你我。 命这种东西,借出去,也没法要回来... 说白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柳白又不姓李。 长孙皇后本以为,解释清楚之后,柳白会提出什么意见。 再不济,也要帮着皇帝分分忧,解解难。 可等了半天,这厮竟然什么都不说? 长孙皇后颇为不满的看了柳白一眼。 “柳公子,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柳白一愣。 “我的行事作风?”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本宫以为,你与陛下,是很好的朋友...” 堂堂皇后,甩开面子说这么软的话,已经相当难得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娘娘,您以为您在第五层,实际您连第二层都没能上去。” 说完,柳白又喃喃道:“这一波,陛下在大气层啊...” 长孙皇后不明白柳白说的什么意思,露出几分探寻的表情。 柳白却是又不说话了。 一向温婉贤淑的皇后娘娘,此刻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恨不得一棒子把柳白敲死。 话总说一半,是要把人逼死吗? 柳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信步朝下边走去。 “柳某头一次来后宫,随便溜达溜达,别派人跟着我。” 说完,他就走了。 长孙皇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后宫重地,外臣岂可轻慢?!” 她终究还是没有阻拦柳白。 一来,就算皇帝知道了,八成也不会怪罪柳白。 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财神爷,实在是不划算。 二来,总传说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藏着佳丽三千,可对人家柳白,估计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对身旁的老嬷嬷道:“传旨后宫众嫔妃,遇柳白避之!” ... 能随便在皇帝的后宫溜达,柳白估计也是几百年来独一份了。 大唐人口千千万,也就当年的长孙无忌,能进宫瞧瞧他妹子。 就这,还需要提前禀报,到了后宫不能随意走动。 后边还跟着一大群人监视。 宣薇殿左右的含凉殿和蓬莱殿。 北边可以望得见太液池,南边不远处就是望仙台。 一路走到太液池边上,总共没看见几个人。 柳白就知道,肯定是皇后提前打过招呼了。 “瞎操心...” 柳白嘟嘟囔囔的往前走。 偶尔停下来,跟相熟的太监,聊上几句。 有些人意淫,说什么再后宫能碰见某些嫔妃洗澡。 纯属扯淡! 在大唐,沐浴是一件很郑重,也很严肃的事情。 大白天,在屋子里洗澡,还不关窗户,那是多脑残的人,才会干出来的事? 整个后宫,专门供皇帝和后宫嫔妃洗澡的殿宇,就有不下四座。 连太监宫女,都在掖庭局有专门洗澡用的屋子。 有些讲究的嫔妃,甚至会在自己的寝宫,专门建造一座专门用来洗澡的殿阁。 一声‘娘娘沐浴’,起码会调动百八十号人。 这是随随便便就能看见的? 跑到后宫转悠转悠,只是单纯的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 以前,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总听柳婉儿和柳蓉儿说,后宫是如何如何漂亮,陈设是如何如何的华丽。 亲眼一见才知道,其中的夸张成分太大了... 为了防止有人通过水道潜入宫中,太液池早就成了死水池子。 从南往北看,风光倒是不错。 正中央的蓬莱山和太液亭,修得着实讲究。 可绕过一圈,从北往南看,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池子北岸的草木枯黄,地面坑坑洼洼。 几艘早就朽了的破船,晃晃悠悠的在岸边飘荡。 这要是晚上,肯定没几个人敢过来。 怪不得李二死活都要新修一座大明宫,原来这座大兴宫,只是样子货。 经不起仔细看... 过了太液池,就是含冰殿了。 柳白一眼就看见,阴妃正在拎着个小小的花锄,在含冰殿外的花圃里忙活。 第1316章 什么叫管拉不管擦,管死不管埋? “见过阴妃娘娘!” 柳白施施然上前行礼。 阴妃在后宫地位尊崇,仅在长孙皇后之下,与杨妃并列。 燕德妃和郑贤妃虽和她们同处四贵妃之列,却似乎并不怎么讨李二的欢心。 可惜的是,杨妃他爹是隋炀帝,阴妃他爹刨了老李家的祖坟... 阴妃似乎猜到柳白回来。 她随手将花锄往地上一丢,笑吟吟的说道:“若是方便的话,不妨进来饮一杯茶。” 柳白没有推辞,笑道:“只是没有来得及拿些手信...” 将柳白请进含冰殿落座。 这里并非是阴妃的寝宫,只是地方大,可以开辟一片花圃,阴妃才时常过来。 让宫女上了茶,阴妃有特意叫了几个有品级的太监,站在旁边伺候。 无非是为了避嫌而已。 “柳白,本宫还未来得及谢你。” 阴妃以茶代酒,敬了柳白一杯。 她自然是为了李祐,向柳白表示感谢。 此行睦州,李祐便等同于有了前途。 也算是了却阴妃的一桩心事。 柳白跟长孙皇后和杨妃,都熟得很。 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安排李承乾和李恪,进宫送点年货。 阴妃这里也送,可她每年都不收。 身份上羁绊,让她比其他嫔妃,都要小心百倍。 她跟杨妃还不一样。 杨妃她爹虽然不像话,但终究是前朝皇帝。 只要宫里还有前隋留下来的老臣,杨妃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李祐和李愔,自然也没什么危险。 而阴妃的根基,要薄弱得多。 托了她的福,她的兄长阴弘智,才没有同其他族人一样,被处以极刑。 这么多年来,阴妃谨小慎微惯了。 若不是李祐,恐怕她早就自己进了感业寺... “娘娘,柳某不好在后宫多留,不妨简单直说...” 柳白拱了拱手道。 阴妃的脸色变得有些灰暗。 “本宫虽深居简出,却也听到一些风声,外朝不太平,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若是柳公子碰见了,不必留情!” 这番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柳白长出一口气。 “多谢阴妃娘娘体谅。” 阴妃苦笑一声,道:“应是你多体谅本宫才是,祐儿自小胡闹惯了,识人不明亦是常理,无论如何,柳公子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柳白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老太监。 “听到了吗?” 那老太监,长了一副死人脸。 见柳白问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奴婢自然是听见了,多谢柳公子体谅!” 柳白眯了一下眼睛,道:“所以,你知道该怎么说?” 老太监先冲着阴妃行了一礼,而后冲柳白一拱手,道:“奴婢自然如实禀报。” 柳白点了点头,而后不咸不淡的说道:“滚!” 老太监丝毫不恼,一招手,含冰殿里的太监,全都走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后,阴妃松了一口气。 柳白颇为无奈的说道:“都水监的权柄,已经超越了曾经的百骑司,可以理解陛下打算监察天下的想法,可也不能把手,伸到后宫来。” 阴妃再次谢过柳白,道:“祐儿的母族,已经不能帮上他任何忙,反倒会牵扯他的未来,有了你的震慑,都水监才不敢胡来...” 柳白摆了摆手,道:“娘娘莫要这么说。” 他的眼底,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都水监的手,可不止伸进了后宫。 连柳白都没想到,那个名叫裴大兴的家伙,竟然敢动李承乾的人! 如今,竟然连阴妃身边,都埋了‘钉子’? 看来,他是打算学汉朝的郅都,帮皇帝狠狠的咬死几个人之后,就不打算活了。 历朝历代,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他们早就知道,这种做法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等皇帝想要的震慑效果起作用之后,他们必定会被斩杀,来平息天下的怒火。 可他们依旧无怨无悔。 从某种角度上看,这种人是值得尊敬的。 但,绝不能将他们看成好人。 这种人,被统称为‘酷吏’。 若非柳白有足够高的地位,怕是裴大兴连柳家都要咬上一口! 而之所以阴妃身边有这样的人,理由再清晰不过。 柳家周围这一大圈,无人可撼动。 但李承乾他们身边,却有不少人,屁股还没擦干净。 譬如李承乾在当政期间,提拔的那些人。 又如...李祐的亲舅舅,阴妃的兄弟,阴弘智! 柳白能做的,只是保全李祐罢了。 他不可能直接找李二,杀掉裴大兴。 毕竟,站在天下人的角度,裴大兴这种人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 祸百家,而兴万民,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从含冰殿出来,柳白径直回到宣薇殿。 他并不打算去杨妃那。 李恪他们早就成了气候,况且人在蜀中,裴大兴没胆子动。 ... 宣政殿! 文武百官无比满面肃然! 李承乾站在正中央,手中捧着的,赫然是那块碎掉的假虎符! 他身前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滩血,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李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踏踏踏—— 裴大兴从外边走进来。 “启禀陛下,贼子已然伏诛!” 群臣齐齐一寒。 当庭杖毙一位朝中的四品官员,恐怕是大唐立国以来的头一遭! 杜如晦小声道:“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 房玄龄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道:“有胆子阻拦陛下的,恐怕都被牵扯住了,难不成你上?” 杜如晦叹了一口气,回头扫了一眼,就站在他身后的魏征。 什么叫管拉不管擦,管死不管埋? 魏征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在他的观念之中,稍微有点瑕疵的官员,就该凌迟! 李二一摆手,淡淡的说道:“退下!” 裴大兴退到中层文官的位置上。 “想来,是朕仁慈过头了,有人敢伪造虎符,有人敢往三省掺沙子...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前半句话,是轻描淡写说出来的。 可到了后半句,几乎是怒吼了出来! 哗—— 群臣全都跪在地上。 “微臣惶恐!” 李二冷冷的说道:“这一次,只查到一个杨纂,不过,朕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刘瑾,传旨!” 刘瑾有些紧张的上前,展开圣旨道:“门下,天下之本在于监察,朕特敕都水使者裴大兴,为亲翊卫羽林中郎将,封开国汝阴县子,彻查三省贪腐案!” 第1317章 大唐,是朕的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 在大唐建立的头五十年之中,彻查朝廷核心的贪腐案,是一件很扯淡的事情。 纵观历史,貌似只有朱元璋干过这种事。 国朝初立,政通人和才是主流。 贪腐? 不存在的! 或许,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些不懂事的官员,会贪上几两银子。 可大部分官员是好的。 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光辉照耀人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哪来的贪腐? 人家朱元璋有彻查贪腐的资本。 说到底,他的天下,是从外族人手里抢来的。 老百姓是跟朱家皇帝站在一起的,瞧不上其他人。 李家一样吗? 要知道,李家跟前隋皇室,还沾着亲呢! 犄角旮旯的地方交通不怎么方便,更别提消息渠道了。 谁知道你李家是从哪蹦出来的? 都清楚在这种时候彻查贪腐案,是一种胡闹的行为。 于是,包括三省大佬在内,所有官员全都出面阻拦。 “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事定会动摇国朝根基,还请陛下三思!” “...” 其实,房玄龄他们这些三省的‘嫌疑人’,是不该站出来的。 可他们没有办法。 他们不出面,其他的人敢动弹吗? 李二冷笑一声,道:“大唐,是朕的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 这种话就有点严重了... 房玄龄等人心头一颤,不敢再言语。 文官列中的裴大兴,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高呼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陛下千秋万代,功盖三皇五帝!” 说完之后,大殿里静悄悄的。 不少人看向裴大兴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更多的人,却是脸色骤变。 变得...充满了恐惧!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就属于那种,屁股没擦干净的人。 李二看了裴大兴一眼,淡淡的说道:“裴卿甚合朕意,加封中大夫,赐百金!” ... 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朝会,总算是结束了。 文武百官各怀着心事,往外边走。 程咬金、屈突通、李孝恭、李道宗等一票子人,全都围到了房玄龄他们身边。 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文武百官都在抱团。 当年长孙无忌的旧属们、前隋留下的老臣们,以及六部九寺五监的‘小势力’,或多或少都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商量应对之法。 瞎子都能看出来,要变天了! 陛下正值壮年,改革之心从未动摇,下场小雨小雪的,倒也没什么。 整治江南华族,料理河东豪族,征高句丽,讨西域诸国,哪一次不是大地震? 可这一次,恐怕都不是地震那么简单的! 夔国公刘弘基,属于朝中的半个边缘性人物。 若将各方势力,画成一个圈子,他的左脚,已经出现在圈子外,右脚也已经踩在了边框上。 五十多岁的人,还没有融入任何一个圈子,实属罕见。 凌烟阁中,那二十四幅画像,就他显得突兀。 若非早年间,有斩杀宋老生之功,恐怕早就被李二收回爵位了。 他左边看看,以房玄龄等人为核心的圈子,右边瞧瞧前隋老臣的方向,不住的摇头叹息。 这时候,若是不抱团,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拎出来当靶子。 咬了咬牙,他小心翼翼的往房玄龄等人的方向,靠近着... 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使劲退了一把。 “瞎了你的狗眼!” 程咬金张嘴就骂,连带着踹了刘弘基一脚。 刘弘基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换成从前,他肯定是毫不犹豫的还手。 现在他可不敢... 程咬金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地位,并不比房玄龄低... “知节何必动怒,老兄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刘弘基学着文人的样子,拱了拱手。 程咬金揶揄的看了他一眼,竟然没再说话。 屈突通打了个哈哈,过来揽住刘弘基的肩膀,道:“老刘也是无心的,不过就是踩一脚而已,知节莫要难为人!” 刘弘基很清楚,自己压根就没有踩程咬金。 这恐怕是,他们那个圈子,给自己带来的下马威。 不过,刘弘基心中也格外的高兴。 至少,表明他们对自己,并不算太排斥。 “老哥哥说的是,不妨小弟设下酒宴,给知节赔罪,在场各位都来,如何?” 房玄龄等人深深的看了刘弘基一眼。 这老小子倒也精明。 给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不过,也正恰逢其时。 这么多人,没有理由的聚集在一起,难免被有心人盯上。 找个理由,哪怕是特别扯淡的理由,也能给出个说法。 房玄龄给程咬金递去一个眼神。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那咱老程就不客气了!” 刘弘基大喜,道:“不如由房相来提议,我老刘做东,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刘弘基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是个识抬举的人。 若是值得信任,将他融入这个圈子,未尝不可。 ... 可想而知,朝中的大小势力,今日都会用各种借口聚集在一起,商量应对这场狂风暴雨的法子。 甚至,连李靖和李勣这样的人,都邀请了一些故旧,找个酒楼吃上一顿。 可无论哪一方,都如有默契的,没有去邀请柳白他们那几个。 他们那几个人,算是超然的存在。 皇帝早就表明了态度,不让他们插手其中。 如果有哪一方,敢擅自抱大腿,恐怕会起到反作用。 柳白等人也同样清楚这一点。 酒醒之后,李德良等人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闭门谢客。 柳白回到了城北的新宅子,却是没有关上大门。 他在假山上的小凉亭子里,烧上热水。 让人从书房,取来了珍藏多年的好茶。 水才烧开,李二到了! 除了刘瑾和李承乾之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正是才被封为汝阴县子的都水使者,裴大兴! 李二将李承乾赶走,吩咐刘瑾在下边等候。 带着裴大兴,登上小凉亭。 他坐在柳白对面,让裴大兴去泡茶。 裴大兴刚拿起热水壶,听见李二当先一句话,手一抖,差点烫着。 “朕要让此人,在你家住上一段时间,条件你随便开!” 第1318章 李二把他和文武百官,都玩了 柳白向来是个淡定的人。 多年的磨炼,已经让他的神经,大条到了极致。 可听到李二的话之后,柳白依旧被雷得外焦里嫩。 让裴大兴,住在自己家里? 李二这是要疯吗?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柳白还是比较理解李二的。 从今日大朝会之后,裴大兴注定会成为全朝廷的公敌。 保不准就有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偷偷给裴大兴安排个意外什么的。 将他安置在柳家,比皇宫都要安全! 毕竟,皇宫里也没几个安分守己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李二这个主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馊得不能再馊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柳白捏着鼻子,答应李二庇护裴大兴一段时间。 可裴大兴...敢吗? 裴家,就是被柳白给玩残的! 裴寂多大的人物? 还不是被活活气死? 在裴家老小的眼中,柳白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恶魔! 李二无奈的说道:“朕也没有其他办法,除了找你帮忙,朕信不过任何人。” 柳白看了一眼旁边开始哆嗦的裴大兴。 “得到陛下的信任,柳某还真是荣幸的很呐...”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快要答应了。 裴大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二不理他。 在李二眼中,裴大兴早就是个死人。 死人,有改变自己意志的权力吗? 说白了,这是一种很公平的交换。 李二用裴大兴,来震慑百官。 而裴大兴,则是用自己的命,与李二交换裴家的未来。 自打五姓七望没落之后,李二的夹袋里,多得是这种人... 恐怕,在李二看来,裴大兴能这么死,还是莫大的荣幸。 “柳白,条件你随便开!” 李二再次提出,让柳白开一些条件。 柳白仍旧没有拍板。 倒不是因为把裴大兴放在家里,会引起什么祸事。 柳家的根系,早已深深扎入大唐的血肉之中。 抛开和柳白的交情不看,只要李二不想葬送自己的江山,就不可能动柳家分毫。 没有答应,只是单纯的因为,柳白想不出,李二能给什么好处... 高陵的那块地,并不值得让李二出面。 见柳白迟迟不语,李二有些焦灼。 “高陵那块地,赐给你如何?就算你把整个高陵炸上天,朕都不会发问!” 柳白再次看了裴大兴一眼。 “听说,你动了承乾的人?” 裴大兴心头一颤,连忙低头,道:“皇命难违...”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这不是把自家陛下给卖了吗? 好在,裴大兴足够机灵,立刻补充道:“陛下命微臣查处贪腐,自然要拿下所有身怀嫌疑之人!” 柳白呵呵一笑,道:“陛下,承乾可还在柳某家里住着,您就不怕,承乾把裴大兴弄死?” 李二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朕的儿子都识大体!” “陛下英明...” 柳白略带几分深意的说道。 曾经的李承乾,是万万不敢的。 可自从他参与的朝政之后,胆子可谓与日俱增。 所谓的‘太子监国’、‘太子议政’,无非是皇帝交给太子,在合理的规则之下,培植势力的机会。 好不容易提拔起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被人拿下,李承乾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有了这个先例,以后李承乾再想‘招募’来人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换句话说,裴大兴将那些官员拿入天牢,等同于砸了太子殿下的招牌。 或许,李承乾不会现在对裴大兴动手。 一旦裴大兴的任务结束,他的下场,会比原定的,凄惨百倍! 想死...恐怕都没那么简单! 李二的心,果然够狠!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原谅裴家,只是将裴大兴,当成一次性的用品罢了。 甚至于,连裴家重新崛起的希望,都不肯给... 裴大兴看不清这些。 他还以为,只要不怕死,就能从李二那换来子孙的前途,反倒将人畜无害的柳白,当成头号大敌。 殊不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陛下钦命,柳白自不敢不从,裴使者住在柳家便是。” 柳白招呼来个人,给裴大兴在仆役居住地方,收拾出个小院子。 眼瞅着裴大兴退下去,柳白悠悠的说道:“此人还算忠诚,陛下缘何不履行诺言?” 没了外人,李二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你莫非忘了,当年的裴家,都干了些什么事?” 柳白叹了一口气。 “怪只怪,他们抱错了大腿...” 当年的裴寂,一心只跟着李渊走,总觉得隐太子才是天命所归。 他一生最大的错事,就是逼死了李二手下的第一谋士,刘文静。 若刘文静活到现在,房玄龄可成不了当朝首辅。 人家封相的时候,房玄龄还只是个小小的秦王府参军... 看来,裴家没落还不行,李二非得让裴家断子绝孙! 不得不说,李二的手段着实高超。 利用裴大兴整饬朝政,震慑百官,还能找个理由,让裴家陷入十八层地狱。 到头来,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 等满朝文武将裴家置于死地的时候,李二再顺势演一波感情戏,说不准还能收获一大片赞誉。 要不人家能当皇帝! 裴大兴以为自己跟皇帝站在一起,要对付文武百官。 殊不知,李二把他和文武百官,都玩了... “方才朕没有开玩笑,莫要让他早死!” 柳白再次叹息一声。 不给裴大兴当门神都不行了。 这一波,李二已经不是在第几层的问题了。 他在天上... 喝了一会儿茶,李二起身告辞。 临走前,李二有些迟疑的说道:“很多事情,承乾还想不到,你既然是他的老师,就给他讲讲明白,还有,他的人,朕自会放出来。” 说完,李二离去。 柳白目送皇帝的撵驾,一直到看不见,而后摇了摇头。 “这对父子,还真是令人不省心,不过...倒也是件好事。” 他没有去李承乾的房间,而是让人备马,直接去了书院。 第1319章 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代文宗 这两年书院的规模渐渐成型,改动已经不想之前那样大了。 搬到新家之后,柳白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来书院溜溜腿。 自家的景色,天天看,再漂亮也有腻的时候。 如果说,皇宫的景色是大气,家里的景色是华丽,那么,书院的景色,便可以用朴实来形容。 没错,就是朴实! 书院是一个吃大灶的地方。 一切建筑,一切的景观,都以试用为主。 雕龙画凤什么的,不存在。 这一回,柳白没有溜腿的心思,径直来到老校区的办公楼。 老王勣似乎才从皇宫回来不久。 眼瞅着就要天黑了,老家伙早早地洗涮干净,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捧着一本古旧的书,慢慢翻着。 “柳公子!柳公子!” 绿蚁长成了大小伙子。 在房门外,苦着脸想把柳白拦下来。 王勣的岁数也不小了,尤其是最近,肠胃总闹毛病,睡眠还不好。 老家伙们都是书院最大的财富,可不敢让他们出岔子。 以至于,书院明令禁止,学生们在戌时之后,再打扰先生。 绿蚁自然是拦不住柳白的。 王勣皱了皱眉头,抹了抹眼角,翻身起来。 他穿着一身睡衣,出门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 “跟老夫来!” 他将柳白带到院长室。 坐下来,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才道:“若是问白天的事情,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老家伙早就不复当年潇洒豪迈了。 身后一大群刑子们,嗷嗷待哺,他这只老母鸡,不谨慎点都不行。 说完,冲绿蚁挥了挥手。 绿蚁从小伺候王勣,知道他这是要杯茶。 也就去隔壁取个茶叶的工夫,回来一看,大吃一惊! “先生,先生莫要动怒!” 只见,王勣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好像要把谁活吃了一般! “孙神仙说了,您务必要制怒!” 王勣不搭理他,死死盯着柳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说真的?!” 柳白点了点头,刚要张嘴,老家伙竟然直接从桌子后边,翻了过来! 这一下,不光绿蚁,就连柳白都吓了一跳。 “要不要这么激动...” 柳白躲远了一些,生怕老家伙摔倒,讹上自己。 王勣气喘如牛,一把打开房门。 “快!快让所有人都过来!” 绿蚁不知道,这个‘所有人’,是什么概念。 正要发问,柳白说话了。 “让书院所有带品级的先生都过来,务必言明,此间事关重大,不许推脱!” 柳白太了解书院这些先生的脾气秉性了。 简单的说,就是恃才傲物。 普天之下,除了士林中的几位领袖之外,他们谁也瞧不上。 甚至有几位才学出众的,连王勣的调遣都不怎么听。 每天除了上几节课之外,没有任何事情能约束得住他们。 没办法,若是他们去了朝廷,满朝文武都要出面迎接。 三省不敢说,六部里的位置,完全能随他们挑选! 不说得严重点,肯定有人不来... 绿蚁不敢耽搁,急忙跑出去叫人。 ... 整饬完泰记之后,王守仁就回到了书院继续教书。 结束了一天课程的他,腋下夹着两本教材,慢条斯理的往先生们的宿舍楼走。 “王先生好!” “守仁先生有礼了!” “见过王先生!” 一路上,都有不少学生上前见礼。 偶尔有几位先生,也过来客套几句。 王守仁在书院的地位超然。 书院的四座大山,王勣、虞世南、高士廉、陆德明,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人们早有预见,等老王勣退下来之后,王守仁是成为新院长的不二人选。 他的治学主张,已经得到了书院上下的集体认可。 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代文宗! 这个称号,远不是宗师能比的。 文宗,代表着开创了一种新的流派。 和圣人、亚圣相比,或许言过其实。 但足以比肩汉朝的董仲舒! 那可是,将儒家学问,拔高到与天同齐的超级大牛! 还没走到先生的宿舍楼,三个人迎面走过来。 “守仁先生!” “伯安兄!” 来人都是花白胡子的半大老头。 其中,有当朝大儒盖文达、盖文懿两兄弟。 另一位,则是颜师古的弟弟,颜相时。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三位好...” 盖文懿生性豪爽,虽是大儒,却认为男人当强健体魄,总喜欢找王守仁讨教武艺。 快五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沉稳。 “明日乃是休沐的日子,你我四人,去天香楼吃顿酒,再同游灞水,岂不快哉?” 王守仁略一沉吟,旋即歉然一笑,道:“在下明日还有要事在身,怕是无法与三位同游,不妨待朝廷大考之后,三位先生意下如何?” 盖文懿有点不高兴,道:“守仁老弟缘何像个苦行僧般,懂得享乐,才不枉来人间走上一趟!” 王守仁再次歉然一笑。 “在下答应第一届的学子们,休沐之时,帮他们押一押题...” 盖文达呵呵一笑,道:“那你我四人一同去给学子们押题,结束之后,再行饮酒也不迟!” 科举考试对他们而言,就是小打小闹。 大半辈子都在学问之中沉浮,凭着经验,足以解决大部分难题。 “也罢,把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王守仁拱了拱手。 盖文懿哈哈大笑,道:“这才像话!” 就在此时,一个书院的仆役急匆匆跑过来。 “四位先生原来在这里,院长有请,像是出了大事!” 盖家的两位老夫子,属于严重不给院长面子的那一类人。 颜相时也差不多。 颜家当代的三位大儒,在士林之中的地位,就算比不上王勣,也差不了太多。 “这么晚了,又能出多大事?怕是院长又要诓人过去,与他饮酒,老夫所见之人中,唯院长最欠酒品!” 颜相时气哼哼的说道。 盖家的两位老夫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仆役急坏了,忙道:“柳家主人也来了,四位先生还是快去瞧瞧吧!” 第1320章 他们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听院长说得如此严重,连柳白都来了,先生们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五成群的来到办公楼的会议厅,各自落座。 这个时辰,有课的先生们差不多也都歇了。 绿蚁站在门口点了点数,发现除了几个请假回家的先生之外,剩下的全都到了。 有些先生,在朝中本就挂着职。 如高士廉和虞世南,至今都没有卸下三省的官位。 而且,他们也参加了白天那场莫名其妙的大朝会。 各自一合计,得出了一个,令所有先生无比振奋的消息。 科举大考...终于要开始了! 事实上,到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猜测到了李二意图。 科举,乃是国朝抡才大典。 这意味着,将会有无数的新鲜血液,融入各个司府衙门。 有新人进去,自然就会有老人退出。 皇帝利用裴大兴敲山震虎,无非就是想让某些尸位其上的人,腾腾地方。 当然,皇帝肯定还有别的意图。 不过,那些跟书院,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他们最在乎的,只有科举考试! 毫无疑问,书院毕业的第一届学子,将会是科举考试的主力军。 除了早年间,就已经进入官场的几位学生领袖之外,还有不下二三十人,被先生们寄予厚望。 譬如,在馆院之争中,大放异彩的贾统。 已经是书院上下心目之中,成为新科状元的最好人选! 连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状元,当今民部侍郎孙伏伽,都言称贾统在才学上,要超过他很多。 而自朝廷宣布,要在今年开启科举,已经长达一年半了。 可偏偏,至今都没有宣布具体的时间。 柳白此来,恐怕是因为,科举考试的具体时间,已经确定下来了! 时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科举不是漫无边际的杂学,范围再大,也逃不出四书五经去。 再难的题目,也要从主旋律中入手。 知道具体时间之后,书院便可以根据安排,给书院的第一届学子们,进行具 筆趣庫 有针对性的复习。 可以说,科举考试是自书院成立以来,最为紧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桩大事! 柳白和老王勣走进来的时候,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着下面一片片殷切的目光,柳白淡淡一笑,朗盛道:“诚如诸位所想,科举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哗—— 下边响起一阵阵的低呼。 说完这句话,柳白就坐到了一边。 老王勣清了清嗓子,开始训话。 这些人,搞形而上学的东西,简直无师自通。 简单的几句话,说得下面那些先生,一个个吹胡子瞪眼,似乎要将谁斩于马下。 “大考在即,定要倾我书院之力,助学子们登科,诸位先生定要严阵以待,不可小觑半分!” 老王勣絮叨了半天,而后大袖一挥。 上百被打了鸡血一般的先生,乌央乌央的朝书院东边赶去。 柳白也登上了王勣的马车。 书院的第一届学子毕业之后,已经不在原本的宿舍居住了。 不过,考虑到他们中很多人,都不是长安人氏,书院特意在东边开辟了一块地方,供他们居住,迎接即将开始的科举考试。 今年以来,已经陆续有人按捺不住,去长安城市面上寻找糊口的活计。 跟书院草创之际,招收的那些关系户不同。 他们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家庭条件好的,恐怕连一成都没有。 当年若不是因为书院管吃管住,他们的父母,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个壮劳力。 洛阳纸贵,长安的物价也不便宜。 如果书院不管他们住的话,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大部分人都会流落街头。 还没到他们的临时居所,远远就能听见阵阵的读书声。 书院的学子是最刻苦的。 因为他们知道,除了仕途之外,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作为精英之中的精英,去外边找活计,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除非能立下大功绩,否则的话,就等同于跟曾经的同窗们,断了联系。 知道自己资质不好的, 甚至会读书读到后半夜。 先生们如有默契一般,在靠近居住区的时候,脚步都放轻了一些。 这里的条件,实在是算不上好。 习惯了居住在书院宿舍的学子们,却没有丝毫怨言。 书院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军事学院的人,保留了夜里执勤的惯例。 两个持剑的学生,看到一大片黑影靠近,立刻警惕了起来。 当他们看见,为首是王勣的马车后,这才露出亲切的笑容。 “见过院长!” 马车里的王勣,淡淡的说道:“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老夫要训话!” 两个军事学院的学生,先是一愣,继而露出狂喜之色!筆趣庫 谁都不是傻子。 他们已经猜到,朝思暮想的科举考试,恐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消息传开,学生们一股脑从简易房里冲出来。 天已经黑了,最亮的不是火把,而是他们的眼睛! 一个个,宛如看见了肥鸡的野狼! 两个年轻的先生,将王勣搀扶到学生中央。 王勣抬起一只手,议论纷纷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据老夫猜测,十日之内,科举考试就会正式召开!” 哗—— 虽说心里早有猜测,但激动的学生们,还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肃静!” “肃静!” 高士廉、虞世南等人齐声训斥道。 学生们再度安静下来。 王勣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各学院的学子,都找到自己的授业恩师,由他们,来安排你们这十日的行程!” 书院的授课形式多样化,除了每日一节的公开课之外,剩下的都是吃小灶。 如高士廉他们,每人都带了不下十位先生。 不过,只有第一届学生,才有如此待遇。 从第二届往后,书院扩招,学生们只能吃大锅饭。 很快,差不多每一位先生的身边,都围了几个学生。 贾统便是王勣带出来的。 可惜王勣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于是便将他安排在了王守仁门下。 第1321章 又是一个牛人,可惜废掉了... 若是以为读书明理,光看儒家的经典可远远不够。 道家的无为,法家的规则,墨家的兼爱,名家的辩法,都是需要去花心思仔细钻研的学问。 事实上,在单纯针对科举的教育上,书院处于弱势的。 说到底,书院并不是为了应试而存在的。 在广袤无边的学问世界之中,书院只选取了一个简单的角落,做到了分门别类。 这便是各个学院的由来。 除了医学院之外,其他学院的学子想要参加科举,考试项目都大同小异。 就算军事学院要参加的武举,也需要很高程度的知识储备。 毫无疑问,在这方面,军事学院和算学院,是处于劣势的。 他们的学习内容,只包括了科举考试的某一个科目。 只有在公共课上,才会兼修一些儒家经典。 为此,书院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想要填补这两个学院的空白。 于是,这两个学院的学子,进行了为期十天的魔鬼训练。 柳白能教的,只有算学,就这,还被王勣拉了壮丁。 毕竟,算学也是科举的科目之一。 暂住区的某一件帐篷里,柳白满心无奈的,看着下面分配给自己的十几个学生。 倒都是熟面孔。 其中有两三个,柳白还能叫得上名来。 令人诧异的是,算学水平最差的,并不是来自军事学院的战争狂人们。 十几个算学残疾人,竟然都出自史学院! 几个简单的公式讲下来,下边的人满眼都是小星星。 脸上写着大大的‘迷糊’二字。 怎么说都算是自己的学生。 哪怕考的不好,以后去小地方当主簿,当税吏,都对家里有好处。 柳白按捺着想打人的心思,将算学知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们听。 算学这东西,浅显的部分和修文修史一样,靠死劲硬背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再深入些的东西,讲究一个‘开窍’。 开了窍,便能触类旁通,以一题,解百题。 想当初,给李恪他们几个开窍,废了老鼻子的劲。 干起这种活,柳白倒 也称得上熟门熟路。 经过一夜的突袭恶补,学生和先生们的心里,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天亮的时候,一小半先生回去了。 书院还有好几万人! 若是没有先生,到了中午,就能全都放了羊。 柳白有些后悔。 似乎,这一趟来找王勣,是给自己埋了个坑... 回书院吃顿早饭的工夫,柳白痛定思痛,毫不迟疑的将李承乾叫了过来。 明里暗里的威胁一通,李承乾便耷拉着脑袋,代替柳白去暂住区,帮那十几个算学残废,补习课程... 在书院补了一觉,柳白是下午回的家。 一进门,忽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四周一看,发现多了不少生面孔。 他这才想起来,李二昨天把裴大兴安排在家里。 忙活了一晚上,全都忘了... 随手召过一个自家的仆役,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些生人,都是都水监的官差! 这还了得? 不管那些人的阻拦,柳白直接冲进裴大兴的房间。 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酸臭味,熏得头昏脑涨。 定睛一看,才发现,裴大兴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木桶。 里边泡着个...人? 柳白捏着鼻子,凑近了一些。 这个人实在是太惨了... 头发掉得稀稀拉拉,脑瓜顶上全是斑疮。 左耳朵剩下一半,右耳朵就剩个洞了。 脸上也不知是烫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胳膊腿泡在水里,依稀看得见,那满身恐怖的伤口! 水里似乎是加了某些药草,酸臭味就是因此而来。 这是被拷打得,不成人形了? 柳白脸一沉。 他收留裴大兴,完全是看在李二的面子上。 但这并不代表,裴大兴可以把柳家,当成折磨人的刑堂! 正要喊人,将裴大兴赶出去之时,那厮自己从后边跑出来了。 那厮眼睛红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手里端着个小笸箩,里边放着切碎的药草。 一见柳白,他二话不说,扔了笸箩,直接跪在柳白脚 下! 这一举动,反倒把柳白给搞蒙了。 “求柳公子救救我兄弟!求柳公子救救我兄弟!” 他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看得人既莫名其妙,有有些心酸。 “这是...你兄弟?” 裴大兴猛地抬起头,道:“他是我都水监的兄弟,被人残害濒死,求柳公子,给他一条生路,裴大兴可以给柳公子当牛做马!” 柳白凑近了一些,想细看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人可不止是受伤那么简单,左胳膊被人齐着胳膊肘砍断。 腰腹之间,有一个碗大的血肉模糊之处,分明是感染了。 泡在桶里,都能看得见浓水。 好在,柳白也是见过了死人的人。 换个胆子小的,早就跑了! “你以为...” 柳家常备着大夫,最次也是孙思邈和李时珍的直系弟子。 他本想问裴大兴,为什么不找家里的大夫。 现在的救治措施,明显不是懂医术之人干出来的。 可转念一向,柳白也猜出了七八分。 李承乾恨裴大兴入骨,他在家里,肯让大夫过来才怪! 柳白皱了皱眉头,道:“你且等着!” 他转身出门,叫过来个仆役,去请家里的大夫。 ... 一番折腾之后,算是保住了水桶里那人的性命。 再看他,已经缠得像个木乃伊了。 家里的大夫,对裴大兴破口大骂。 “有这么救人的吗?这是救人还是害人?” “药材讲究配伍,随意往里边丢药材,好人也被你泡死了!” “你若是在书院,用不了三天,就被人活活打死!” “...” 裴大兴挺嚣张得个当朝酷吏,被训得跟三孙子一眼,还只能陪着笑说软话。 柳白没管他们两人如何。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躺在软塌上,一动不动的木乃伊。 他喃喃的说道:“又是一个牛人,可惜废掉了...” 就在刚才,他才从裴大兴口中,得知这个木乃伊的真实姓名。 此人,赫然是在武周年间,开了大唐酷吏之先河的狠角色。 索元礼! 第1322章 创造十大酷刑的人,需要喊这厮一声老祖宗... 现在的索元礼,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当然,都是从裴大兴口中得知的。 那厮早已面目全非,能看出来是个人,已经相当难得了。 也不知,他之前长什么样子。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索元礼是个胡人。 那满脑子金灿灿的自来卷,充分暴露了他的血脉。 裴家再怎么说,也是中原正统血脉,裴大兴不至于自甘堕落到,将胡人视为兄弟吧? “你爹裴飏生性风流,这厮该不会是...” 柳白略带深意的,瞧了裴大兴一眼。 裴大兴虽是裴氏的旁支,算算辈分,却还是裴寂的兄弟。 他爹裴飏做过南齐的伯爵。 带兵打仗到过不少地方。 索元礼,八成是裴飏在某个地方,留下来的孽种... 历史上的索元礼,可谓是开创了一代酷吏之先河。 按理说,来俊臣、周兴等人,都是他的晚辈。 可谓权倾朝野! 连狄仁杰都要让他几分。 武则天的头号兔宝宝薛怀义,就是索元礼的干儿子。 想一想,一个胡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干了一辈子贪官污吏,开创了数不清的严苛刑罚,也挺不容易的。 创造十大酷刑的人,需要喊这厮一声老祖宗... 用混蛋还形容他,都嫌污了混蛋的名声。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的货! 由于某个人带来的蝴蝶效应,这厮被摧残成如今这个鬼样子,倒也恰如其分。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妙不可言... 柳白倒是不后悔救他。 死在家里,白白遭人膈应。 以他现在的状态,活着比死了,可难受多了。 听见柳白的话,裴大兴急忙道:“我与他乃是旧相识,早年间在军中交好!” 柳白‘哦’了一声,没了继续盘问下去的兴致。 原本,他觉得裴大兴对兄弟不错,或许未来有一日,自己若是方便的话,可以捎带手的救下他的性命。 可如今,裴大兴在柳白眼中的最后一点好感,都败完了。 在对待血脉的差异上,柳白的心,一向是极其狭隘的。筆趣庫 若是他当了皇 帝,这世上的胡人早就死绝了。 除了金日磾之外,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去填坑都无所谓。 唐人的友谊,从来都不是给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人。 “老老实实在房里待着,柳某答应你们家皇帝,保下你的性命,若是自己找死,就跟柳某没有多少关系了。” 威胁了裴大兴一通,柳白甚至都没问索元礼是如何搞成这般模样的,便信步走了出去。 还是需要跟家里人,好好交代一番,让他们防备好裴大兴。 这货不是什么好人。 ...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间,已经到了三月下旬。 朝中的风气,不仅没有松懈半分,反倒变得更加紧张了。 文武百官们上朝,都比原先拘谨几分。 他们不是柳白,也不是书院的先生。 若是只放眼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死得更快! 也不知,房玄龄等人合计出了什么结果。 一连三次大朝会,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连半份奏折都没上。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 不该问的坚决不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也正是因此,皇帝的权势,在悄无声息之中,壮大了许多... 或许,这才是李二的本意。 皇帝的统治力,本就是在和平年代无限扩张的。 历史就是这样。 在千年岁月之中,皇帝的权势极尽拔高。 文武百官从最早的‘佐政’,到‘参政’,到‘议政’,最后只能沦为‘跪受笔录’的结局。 渐渐的,圣旨的开头,也从‘门下’,变成了所谓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对皇帝威胁最大的宰相,权力一缩再缩,后来干脆就没有了... 裴大兴也没有辜负李二的厚望。 短短不到十日,算上长安,关内道足有上百位官员,被拿入天牢! 不需要证据! 捕风捉影,已经足够了! 没眼力的人,终日活在惶恐之中,生怕哪天大祸临头。 有眼力的人就会知道,从实际意义上讲,这只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针对中下层官员的‘清洗’罢了。 武德年间,因功擢升, 才不配位的人实在是太多。 大唐需要更加年轻,更加有能力的官员,来治理中央和地方。 这便是,一直以来,为了力求柳家发展,而不断争取朝局平稳的柳白,没有去管的原因。 从长远的角度看,这种‘清洗’,有利于书院的发展,也就更有利于柳家的发展。 尸位其上的人太多,确实弊大于利。 坑都被闲得蛋疼的人占了,真憋得慌的人,去哪拉? 这几日,柳白有时间就会去书院看看。 为了保证学生们的身体,书院甚至将他们安排在了先生们的宿舍楼。 先生们倒也受不了苦。 贞观四年,书院的第三期工程,已经给先生们盖了豪华住宅。 那些先生都嫌新校区太远,不愿搬过去。 只有少数拖家带口的先生,愿意每天多溜达几步。 这回倒好了,先生们的宿舍被占,他们不想去也得去。 三月二十四! 圣旨毫无征召的,从宫里传出来。 一张张告示,贴在大街小巷,立刻引爆全城! 科举考试,定于三日之后的三月二十七! 这让早早得到消息,就已经赶到长安城的外地学子,泪流满面。 终于等到了! 若是再推迟下去,恐怕他们就要上街要饭了... 也有聪明的,早早就进入书院。 管吃管住,多上几年书再参加科举,貌似也没什么坏处。 至于想进书院,没能进去的,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大唐英才万千,最不缺的,就是投机者。 连书院都进不去,还考个屁的科举! 而得到消息的书院,也在同一时间,再度传唤所有先生,召开了一场紧锣密鼓的猜题大会。 柳白好几次想出门,都被人给拦了回来。筆趣庫 七八个太监,连同几十个金吾卫,跪在大门口苦苦哀求。 李二特意派来了他亲弟弟,年仅十七岁的郑王李元礼,穿上一身的盔甲,驻守在柳家门前。 柳白坐在门里生闷气。 李元礼趴在大门外,使劲哭嚎道:“柳公子,您就可怜可怜小王,莫要出去了,您若是出去,皇兄非要了小王的命不可!” 第1323章 让你去参加科举,也不是不行... 李二的兄弟里,能称之为人的,实在是不多。 或许是因为,前边的几个兄弟太出众。 以至于,后边出生的,什么烂货都有。 李元礼这人,还算凑合。 他本来早就该去封地,这两年因为给他娘郭婕妤守丧,才回的长安。 李二算是拿捏住了柳白的性子。 反正,他也不把他自己的那些便宜兄弟当人看。 若是柳白硬闯出去,李元礼固然是拦不住,但那样的话,李元礼估计就真活不成了。 不为别的,只为了科举的公平性! 毕竟,算学的所有题目,都是柳白出的... 这年头,算学的人才着实不好找。 书院的算学院里,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位先生而已。 柳白倒不是为了,李二用李元礼的命要挟他而生气。 而是因为,李二不相信他... “我是那种人吗?” 柳白冲着外边的李元礼喊道。 “柳公子,小王一向尊重您的人品,可皇兄怎么想,小王也拦不住啊!您就行行好,看在小王刚死了娘的份儿,留小王一条命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 罢了! 不为难他。 柳白叹了口气,让人打开大门,将李元礼叫了进来。 平常,柳白跟李家的那些王爷,走动的都不算亲近。 主要是因为,李家的王爷们之中,实在是没几个省心的。 他们家好像有毒一般,不光自己的血脉之中,充满了造反因子。 就连将姓氏赐给外人,仿佛也能催发出野心。 十七八岁,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李元礼看上去像三十好几的人。 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八成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 柳白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家皇帝,小心眼得可以,总不把人往好的地方想,我柳某人就算不是大善人,也总不至于,把手伸到国朝的抡才大典上吧?” 李元礼战战兢兢的抱着头盔,小心翼翼的说道:“柳公子,不妨小王陪您听听曲,下下棋?” “就你?” 柳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李元礼讪讪一笑,道:“皇兄说,您只要今日不出 门,什么都好说。” “那他呢?” 柳白一指,溜着墙根往外走的裴大兴。 裴大兴浑身一激灵,转过身,哭丧着脸,道:“下官是有本职要做的...” 柳白古怪的一笑,道:“你就不怕,柳某将题目泄露给那厮?” 李元礼狐疑的看了看裴大兴。 很理智的没有去管。 裴大兴现在可谓是权势滔天。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惹他! 也就在柳白面前,这货装得像个孙子。 裴大兴都快哭了。 没这么冤枉人的! 有柳白这句话,一旦考题泄露了,自己还不被皇帝扒了皮?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柳白的确没想泄露考题,但划划重点,还是在规则之内的。 可李二连划重点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调侃了李元礼和裴大兴几句,柳白也失去了兴致。 心里头不舒坦,喝茶也没滋味。 干脆,招呼上李元礼,向花园子走去。 ... 其实李元礼是个相当老实的人。 着重体现在行为上。 他扛着锄头,‘吭哧吭哧’的把柳家后花园的地,都翻了一遍。 毫无怨言! “小时候,小王总干这种活计,宫里住着没什么意思,我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折腾些花花草草的。” 他直起身子,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憨厚一笑,道:“柳公子还有什么活?尽管招呼,只要您不出去,小王都能干!” 柳白抬头看了看太阳。 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到正午了。 他很享受闲暇的生活,却不喜欢,没有来由的闲暇。 听起来矛盾,但很多人都是这样。 尤其像柳白这种,家大业大的。 每天什么时辰该干什么事,早就规划得清清楚楚。 甚至,什么时候喝茶,什么时候享受生活,都在他的时间表里。 被迫闲暇,让人心情不爽! 正好李二送来个撒气的人,不好好使唤他怎么行? 很快,李元礼又扛着个网兜子,踏上一艘小船,给柳家的池塘,清理乱草去了。 吃过午饭,柳白本想去睡一觉 。 想了想,又来到后花园。 找了两棵结结实实的树,挂上吊床,趁着不冷不热,可以晒晒太阳。 熬夜多了,身子骨就不利索。 最近睡觉总是莫名的惊醒,需要多补钙。 池塘里,似乎不止李元礼一个人... 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李元礼,抓了独孤谋等人的壮丁。 他们是李渊的干孙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李家的一份子。 李元礼指使他们,倒也没毛病。 柳白当没有看见独孤谋等人幽怨的眼神,躺在吊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白悠悠醒来。 “下雨了?” 他立刻从吊床上起来,烦躁的推开柱子的大脑袋。 赶紧跑进屋,把脸上的哈喇子洗掉。 出来的时候,李元礼正围着自己的吊床打转。 “柳公子,池塘清理好了!” 看样子,真把他累得不轻。 柳家的池塘,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是活水,但水草浮萍之类的,也相当严重。 此刻,柳白看李元礼相当顺眼。 肯干活,就是好孩子。 可李元礼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在柳白心里的形象,崩塌得干干净净... “那个...柳公子,您能不能跟皇兄说一声,让小王也去参加科举?无非就是化个别的名字罢了...” 柳白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不会以为,在柳家干了半天活,就跟柳某处得关系不错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 北宋那个赵画家的儿子赵楷吗? 九品中正制堪堪消亡,科举才刚刚开始。 宗室去参加科举,势必会因为混乱,甚至影响科举的公平性。 李元礼想参加科举的原因,倒是很好想。 他们这些王爷,注定这辈子就要混吃等死了。 就算去了封地,也没什么发展前途。 科举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这厮...倒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李元礼脸一红,急忙摆手,道:“柳公子若是为难就算了,小王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柳白眼睛一转,笑道:“让你去参加科举,也不是不行...” 第1324章 刚开始就是地狱模式,往后还怎么考? 皇宫,宣政殿! 李二的龙案上,放着厚厚的两摞书籍。 其中很大一部分,不知被存放了多久,封皮都发黄了。 也有一些是新书,外边的挂绳还没有揭掉,一看就知道是才从外边买回来的。 长安城的书行,总共就那么几家。 学问的垄断性,才开放没多久,这项产业还存在着很大的升值空间。 上官仪,就是长安城最大书行的少东家。 这位少东家,如今就在宣政殿内。 和他一样,书院最早进入朝廷的官员,除了几位外派的人,以及泰记的刘仁轨之外,剩下的全都到了! 让朝廷不得不承认的是,老一辈的文人,已经落伍了。 他们固然对儒家经典,有着极深的研究,但论到涉猎的广度,却要逊色这些年轻官员们,不止一筹。 大队的金吾卫,很罕见的来到了皇宫内苑。 李道宗和李孝恭这两位皇族的实权王爷,亲自顶盔掼甲,驻守在宣政殿外。 谁敢偷偷跑出去,先砍下脑袋再说! 张柬之、马周、李义府三人,学问最为出众的年轻官员,各自带着几个人,给曾经的同窗们出考题。 主要负责秀才科、明经科,以及明法科。 上官仪、来济、李延寿等人,则是负责武举等参加人数较少的科目。 事实上,无论是什么科目,最先考的都是‘试策’,也就是所谓的经义和时务论。 经过了第一道关,后边才会分门别类。 每甄选出一道题来,都会有人送到李二的桌前,供起辨认。 皇帝点头了,才会收录到真正的考卷之中。 已经两天了。 他们吃住都在宣政殿内。 累了就去后殿小憩片刻。 李二向来不喜欢这些学问,他是个极度奉行现实主义的人。 面对任何问题,不求弄懂,只求弄会。 换了从前,他肯定会昏昏欲睡。 不过这一次,他却异常的兴奋。 大唐需要新鲜的血液。 任何一点偏差,都可 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由不得他不谨慎! 张柬之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试题,送到李二的龙案上。 “启奏陛下,这已经是秀才科的最后一道题了,甲字号卷和乙字号卷,都已整饬完毕!” 李二也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下面的人。 “诸卿,还有多少需要整饬?” “回陛下,还有三道!” “回陛下,还有两道!” “微臣这里还有三道!” 马周满头大汗。 他负责的明经科,还有一小半没有完成。 张柬之看了他一眼,冲李二一拱手,走下去,帮着马周一起甄选题目。 想要从浩如烟海的儒家经典之中,寻找到真正能够选拔出人才的题目,不是那么简单的。 科举初立,并没有多少先例,让他们拿来借鉴。 每一道题目的甄选,都要深思熟虑。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出的考题,将会是未来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典范。 不谨慎一点怎么行? 一直到深夜,马周负责的明经科题目,总算是完成了。 李二亲自给各类考卷,都贴上封条。 他揉了揉肿胀的眉心,站起来,道:“辛苦诸位爱卿了。” 体力最好的来济,脸上都挂满了疲惫之色。 这种活计,以后还是少干为妙。 时间不用长,再连续个一两天,估计有一半人,会猝死在这宣政殿内... 各自收拾好东西,众人也来不及洗洗涮涮,纷纷跑到后殿去,随便找个地方,倒头便睡。 张柬之三人,则是强打着精神,跟着李二,前往负责印刷考卷的翠微阁。 在对待科举的态度上,李二力求做到一丝不苟。 他并不介意,去怀疑所有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手中的这几套试卷,都关乎到大唐未来的统治。 为此,他不惜让自己多受些累。 三十多位经验丰富的匠人,怀揣着兴奋与忐忑交织的心情,在翠微阁中等待。 同样的严防死守! 李二没有多说话,将考卷放下来,三十几位匠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工作。 他们需要在仅剩下的两天内,印刷好足足五千份考卷! 为显威严,科举考卷印刷,用的是阳刻法。 匠人们早就准备好了几批,常用字的木头块。筆趣庫 不过,考卷上还有不少的生僻字。 看着匠人们手中的刻刀翻飞,李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位卿家,随朕吃用些夜食吧。” 李二不肯让自己离那些考卷太远,干脆让太监,在门外放了张桌子。 吃了些点心,喝了碗热汤,身子稍稍暖和了一些。 李二锤了锤胳膊,道:“国朝抡才大殿,容不得丝毫马虎,第一批印版出来之后,三位爱卿还要仔细核对一番。” 三人拱手称是。 张柬之犹豫了一下,站起来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李二笑道:“张卿自当直言!” 张柬之苦笑一声,道:“关乎国体,微臣自知这几分考卷的分量,可若是按陛下这种出题的法子,恐怕我书院,都将有九成以上的人,会被黜落!” 他们是出题人,当然知道,他们出的题,有多么的恐怖! 一道题目,处处是坑! 唯恐用意不深,角度不新... 简单的策论文,实则考校的远远不止学问和见识。 而且,考得还不止一科... 毫不夸张的讲,莫说是他们几个,恐怕就连书院的先生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想起同窗们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张柬之心中总觉得有些愧疚。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注定会希望破灭。 刚开始就是地狱模式,往后还怎么考? 对悬梁刺股多年,信心满满的学子们而言,这无异于是当头棒喝! 李二沉默片刻,道:“朕更希望,甄选出来的都是有用之人,那些‘敌来臣死’的官员,大唐实在是太多了。” 三人相顾默然。 除了给同窗们祈祷之外,他们做不到别的... 第1325章 柳白对大唐的期望,要比朕还大... 一种制度的开始,总伴随着艰难与坎坷。 需要经历的有很多。 这是个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 诸如考卷字迹模糊之类的事情,只能算小打小闹。 当几千份考卷出炉的时候,一个崭新的难题,摆在李二面前。 还有十五个时辰! 考试的时间,地点,人员,早就已经确定好。 就连后续的研判,定序,都已经明确。 唯独缺了主考官! 为此,李二特意调来了吏部的档案。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履历,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事实上,主考官的人选,李二很早就开始考虑了。 只是干系太大,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并不是说,随便定一个满腹经纶的就行。 需要综合考虑主考人的身份、学问、品性等等因素。 尤其是身份! 作为一种新的制度,首任主考官的身份,无异于是选择,未来的科举考试安排,究竟由哪一个衙门来操持。 “吏部?” 李二看着吏部的人员名单,脑中百转千回。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将吏部的人员名单,放在一旁。 吏部的权力,已经够大了。 其他五部的侍郎,外派出去顶多晋升半级。 唯独吏部侍郎,只要外派,必定会是大都督,这早已成了定论。 将科举安置在吏部名下,明显是极不妥当的。 李二又拿起民部和礼部的名单。 斟酌良久,依旧拿不定主意。 下边的张柬之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 但凡是提议,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一个搞不好,毁了朝廷的抡才大典,命都赔不起! “莫非,要新成立一个衙门?” 李二皱着眉头喃喃道。 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粗创一个草台班子,上下级互相都不熟,固然可以避免舞弊,可效率上的问题,更难以解决。 “张卿,你有何良策?” 李二看向张柬之。 张柬之抿了抿嘴,站起来拱手苦笑道:“微臣愚钝...” 李二把在场的年轻官员,全都问了一遍,谁也拿不出个办法。 或许,他们 是不敢拿出办法来。 难道要宣老臣们进宫吗? 考卷已经封存了起来,彻底隔绝泄密的可能。 李二倒不是信不过他们。 而是因为,要想革故鼎新,就必须抛开那些老臣的干系。 才翻了脸,把他们好好震慑了一番,再去请教,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叹了一口气。 “若是承乾和青雀在,就好了...” 李延寿上前,道:“陛下何不去请柳先生?” 话才说完,张柬之、马周、李义府愕然变色。 可惜,再想把李延寿拉回来,已经完了。 李二盯着李延寿看了良久,莫名的嘿然一笑,道:“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李延寿继续道:“科举抡才之法,本就是柳先生率先提议,虽因避嫌,柳先生不宜担任主考官之位,却也理应予其监察举荐之权!” 李二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换了旁人说这番话,李二必定会怀疑他的用心。 李延寿不同。 这小子执拗的可以,跟着颜师古学修史,学得铜头铁臂,什么话都敢说。 用不了几年,《起居注》都要由李延寿来编写。 他的性格,倒也恰如其分。 张柬之等人的脸都白了。 科举关乎国体,皇帝连自家人都信不过。 柳白再超然,又怎能插手其中? 这不是给自家先生拉仇恨吗? 李延寿还真敢说! 几人又是使眼色,又是打手势的,想让李延寿赶紧滚回来。 该死的李延寿,愣是没看见! 也不知李二在琢磨些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李延寿一眼,笑道:“那么卿家以为,主考官的人选,应由柳白举荐?” “正是!” 李延寿梗着脖子说道。 “那便如卿所愿!” 他大手一挥,唤过刘瑾,道:“传柳白进宫!” 刘瑾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张柬之等人,狠狠的瞪了李延寿一眼。 几个人互相挤眉弄眼,一合计。 撒尿去! 借着尿遁,一群年轻人推推搡搡的跑出宣政殿。 李延寿本不想去。 身高力壮的来济,不容他辩驳,夹着他的脖子便走。 他们特意找了一个 距离宣政殿特别远的茅厕。 李二看着他们的背影,呵呵一笑,道:“年轻人,终是有趣得很...” “李延寿说得对,于情于理,都该给柳白监察举荐之权,他的想法,往往出人预料。” 长孙皇后从宣政殿的后门走进来。 她把熬好的银耳莲子粥放在龙案上,看着李二疲惫的模样,有些心疼。 李二又从托盘上的罐子里,舀了一大勺糖霜,放在粥里。 “朕自是信得过柳白,若柳白真有异心,一百个李元礼,也拦不住他。” 长孙皇后坐在旁边,道:“那陛下为何迟迟不召柳白进宫?” 李二搅和莲子粥的手一顿,抬起头,道:“朕信得过柳白,可是,他的学生太多,莫非只要跟柳白沾染点关系的人,朕都要无条件的相信?” 说完,尝了尝粥,又舀了一大勺糖霜,继续搅和。 “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让朕和柳白联手的了,况且,朕也不能坏了柳白的一片苦心。” 长孙皇后一怔。 “苦心?” 李二笑道:“观音婢,你有没有发现,柳白正在慢慢撇清和朝廷的关系?” 长孙皇后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几分道理。 之前皇帝大动干戈,朝中人人自危。 韩同、狄知逊等人,跟柳白的关系够近。 可柳白,没有丝毫要庇护他们的意思! 甚至,这几天连他们的面都没见! “陛下的意思是,柳白为了承乾?” 李二尝了一口粥,连赞长孙皇后的手艺。 而后笑道:“大唐不是没了柳白不行,甚至不是没了朕不行...承乾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若是朕换了人,怕是连曾经与承乾为敌的青雀,都要造朕的反,更何况其他人?” 说完,他慨然而叹。 “柳白对大唐的期望,要比朕还大...” 这番话,就说得长孙皇后有点莫名其妙了。 李二几口将粥喝完,道:“你且看吧,柳白不光不会接受监察举荐职权,还会狠狠的训斥那几个年轻人一顿,这个李延寿,性子简直比颜家人还要古板,看起来,反倒有几分可爱了...” 第1326章 朕随便找个由头把他砍了,郑地就归你了 ‘恢复自由’的柳白,并没有再出门。 南边传来消息,说许敬宗等第一批前往倭国的人,已经到达了淮南道。 按照路程来算,大概两天之后,就该进入岭南。 之后,修整七天,直接出海! 这一趟出海的意义重大。 上百人的队伍,身份各个不一般。 张亮的东海舰队也没底。 万一这群人掉进海里,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为此,张亮特意给柳白送信,请他出面,找李二要一些,早年间退伍的海上老兵。 大海上,经验决定一切。 若是有那些老兵,安全程度起码可以提升一两成。 况且,那些老兵大部分都居住在泉州。 赶到岭南也来得及,并不会耽搁太久。 柳白正忙着给张亮回信的时候,刘瑾到了! 大大咧咧坐在柳白的新书房里,刘瑾四下打量。 “地方虽窄了些许,倒也胜在精致。” 刘瑾对柳白的书房品头论足,一副很见过世面的样子。 一句‘滚你的蛋’就要张口骂出来,临到嘴边,却被柳白忍住。 貌似,刘瑾没有蛋... 伤人自尊心的事儿,柳白很少干。 他瞥了刘瑾一眼,道:“最近倒是不回来蹭吃蹭喝了...” 刘瑾嘿嘿一笑,道:“少爷说得哪里话?好像我是个吃货一样...陛下说了,让您进宫一趟,商量主考官的人选!” 柳白一怔。 “皇帝抽得哪门子风?主考官的人选,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刘瑾把宣政殿内发生的事情一说。 柳白捂着额头,道:“这个李延寿...” 李延寿大有向魏征和颜师古发展的趋势。 讲道理,柳白这个科举考试的提议人,的确有举荐主考官人选的权利。 估计李延寿还以为,是帮着自己说话呢... “罢了,正好把张亮的信,给皇帝看看,走!” 说走就走,柳白换了一身衣服,骑上自己的大白马,慢慢悠悠的向皇宫行去。 来到皇宫,柳白并未立刻去宣政殿。 找人打听了一下, 得知张柬之等人,正在宣政殿后边的翠英阁休息。 那里原本是长乐的寝宫。 自打长乐主持大唐股事局之后,便明确表示,不会再回皇宫居住。 翠英阁便彻底空置了。 重新装修了一下,将东西都拿到柳家,这里俨然成了文武百官的临时休息地。 也是外臣唯一能在内苑,自由走动的区域。 抓到李延寿,当头一顿臭骂! 李义府等人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 “修史修的脑子都修坏掉了?明天把你扔倭国去,好好活动活动筋骨!省得闲着没事,整天瞎琢磨!” 柳白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李延寿脑袋上。 李延寿就梗着脖子硬挨,死活就是不说半句软话! 啪啪—— 柳白气急了,一脚踹向李延寿。 众人吓了一跳。 懂得武艺的来济,立马飞身将柳白拦下。 “先生手下留情!” 李义府等人也纷纷围过来求情。 “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延寿的性子...” “他就是这般德行,您万万不要跟他计较!” 柳白也知道,想让李延寿低头,比登天还难! 当年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敢在考场上,当众让颜师古下不来台,硬逼着老头跟他道歉。 这是多硬的骨头? 偏偏修史的人,就需要这样的脾气秉性。 说白了,就是一根筋! 如果是几十年后,哪怕是几年之后,任何人都不会放过,举荐主考官的权力。 拿下主考官,就等同于多了数不清的门生。 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朝中,形成一股新的势力! 现在一样吗? 这可是头一次! 姑且不提,柳白本身就是书院的创建人,需要避嫌。 最直接的问题,主考官举荐谁? 给谁,就等同于形成了惯例。 给吏部,那么以后科举考试,铁定就一直由吏部负责。 其他衙门也是一样的。 但是,给了吏部,礼部和民部会乐意? 凡是跟抡才大典有关系的衙门,都红着眼睛,等待这块肥肉落在自己嘴里。 这不是白白给自己树敌吗? 柳白倒是无所谓。 可若是他们为难考生怎么办? 要知道,今年的考生,有七成都是书院出身! 只有让皇帝自己定,才能避免考生们,被各个衙门穿小鞋。 让李延寿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着实有些为难他。 教训了李延寿一顿,柳白气哼哼的朝宣政殿走去。 ... 没了外人,气氛就要放松许多了。 李二让太监,在宣政殿正中间摆了张桌子。 几样小菜,两壶好酒,三个人吃正合适。 除了李二和柳白之外,还有...郑王李元礼! “与其让他参加科举,还不如让你来选主考官...” 李二恶狠狠的瞪了李元礼一眼。 李元礼吓得一缩脖子。 他们这些兄弟,对李二畏惧到了骨子里。 这年头,当王爷,尤其是当皇帝的兄弟,风险实在是大了些... 柳白也不着急。 “喝酒喝酒!” 叮—— 翠玉的小酒杯轻轻一碰,一口酒下肚。 李二喝了酒,依旧寸步不让。 “别跟朕打马虎眼,想把朕灌多了,再忽悠朕写圣旨?你想美事去吧!” 李二哼哼了几声,夹起一片肴肉,送进嘴里。 柳白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打马虎眼,今日只喝酒!” 他越这么说,李二心里越别扭。 看柳白的样子,分明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你自己往里跳呢! 吃够了柳白亏的李二,长叹一声。 与其莫名其妙的掉进坑里,反倒不如直接答应。 至少,损失是可以估量的。 “也罢,既然元礼想参加科举,那就去!不过提前说好,你只得化名参加,届时该给的,朕不会少你的!” 李元礼大喜,忙端起酒杯,道:“多谢皇兄!” 李二也不喝,挥了挥手,道:“滚回你的王府去!” 李元礼一走,李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柳白。 “你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样?莫不是看上了李元礼的封地?直接说就好,朕随便找个由头把他砍了,郑地就归你了!” 第1327章 谁当主考官? “陛下对兄弟真够意思!” 柳白冲李二竖起大拇指。 李二听得出,柳白这是在嘲讽他,也没往心里去。 事实就是如此。 他做得出来,还怕别人去说? 两壶酒,喝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们的酒量都不错,没有丝毫的醉意。 已经到了下午,此时距离科举正式开始,只有不到十个时辰了! 负责科举的官员,开始陆续进宫。 他们将彻夜留守在宫里,筹备正常考试的事宜。 六部都来了人,九寺五监之中,来了掌管金银府帛的太府寺、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寺、负责锻造的将作监,以及裴大兴的...都水监! 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百多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需要进行培训的金吾卫将士。 可令人奇怪的是,主考官的人选,直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六部的尚书,都在宣政殿外,焦灼的等待着。 主考官的人选,花落六部是肯定的。 其他的衙门,无论是级别,还是人员素质,都远远跟不上。 这是一块天大的肥肉! 落在谁嘴里,未来好几辈人都吃用不尽! 书院的学生们,纵是挂着个‘天子门生’的头衔。 但参加科举,也总要有个‘座师’。 这是前隋留下来的先例。 主考官自然是最大的座师。 按佛道的说法,座师和金榜上的考生,天然有些香火之情。 未来在朝中守望相助,自称一派也未尝不可! 最有利的竞争者,是吏部、民部以及礼部。 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考校,收录天下所有官员胥吏的档案。 抡才选官,按理说也应是他们的职权。 同样,民部和礼部,与科举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属分内之事。 六部尚书的人选,如流水一般,几乎就是半年一变。 吏部尚书是豆卢宽,民部尚书是刘洎。 只有历史上早就死了的温大雅,从礼部尚书任上,改当了几年太子宾客,又去外地当了一年中都督,兜兜转转,今年正月大朝会后,又变回了礼部尚书。 三人翘首以盼,眼巴巴 的瞅着宣政殿内的李二和柳白,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若是皇帝想定他们,恐怕早就定下来了。 哪里会等到现在? 分明是不信任他们! 剩下的几位大臣,站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热闹。 他们没有多少希望,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压力。 至于几位三省的大佬,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说,柳白等人处于第一层,属于超然的地位。 那么房玄龄他们这些三省大佬,等于堪堪触及到第一层的地板。 尤其是高士廉和李纲! 硕果仅存的三公,可不是说说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有数不清的官员,使劲往他们身上蹭。 何须区区一个‘座师’的头衔? 混在诸位三省大佬身后的戴胄,嘿然一笑,很不厚道的说道:“怕是今晚,要等上一宿了!” 三位‘候选’主考官,回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可不是代表自己来的。 而是代表,整个衙门来的! 人员编制最少的民部,都有三百多人! 空着手回去,不好看的,可不光是面子... 房玄龄回头一笑,道:“老夫听来,似乎玄胤的语气中,也有几分怨念...” 戴胄一摊手,道:“下官哪来的怨念?无非是挂念三位尚书大人的身体罢了。” 这句话一出口,聋子都听出他的怨念了... 刘洎狠狠的一甩袖子,怒道:“不若老夫这便去求见陛下,将民部尚书的位置,让予你!” 戴胄翻了个白眼,道:“戴某不稀罕!” 无论从资历讲,还是从功劳看,刘洎跟戴胄都差着层次呢。 若非当年罗艺造反,戴胄担了一部分责任,怕是现在早就成了六部尚书。 贞观六年的时候,三省就已经为戴胄晋升民部尚书做准备。 一个官职当九年,戴胄算是独一份... 刘洎属于钻了空子,虽然要在此站很久,但痛并快乐着。 杜如晦颇为忧心的说道:“陛下迟迟不确定主考官的人选,想必心中还是有所顾忌的,值此之际,恐怕唯有 王勣先生和柳白,才能服众...” 房玄龄摇头,道:“柳白不可能,王勣先生身为书院院长,自然也应避嫌,房某思来想去,倒是皇室的几位王爷,可以担此重任。” 出题的时候,就是李家的王爷们,在宫中镇守。 别人压根都进不来! 可以看出,相比于外臣,李二还是信任自家人多一些。 “老夫不敢苟同!” 魏征就站在房玄龄身旁,摇着头说道。 “皇族掌权之人本就甚少,即便掌权,也多为带兵之人,若是主持武举,倒也恰当,可抡才大典以文试为主,岂有让武将主监之理?” 他天生就是和人犯冲的脾气。 自从进了三省之后,逮着谁跟谁干架。 导致如今中书省和尚书省,对门下省的敌意颇深... 虞世南打了个哈哈,道:“玄成莫要言之凿凿,陛下圣心独断,自有一番计较,我等猜测再多,也替不了陛下的心思...”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老夫倒是以为,由礼部来主持,恰如其分!” 三位尚书都竖着耳朵,听大佬们的谈话。 三省佐政,很多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筆趣庫 他们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皇帝的决定。 温大雅心头一喜,清了清嗓子,道:“老夫要去方便一下,若是陛下有召,尽快派人知会老夫!” 趁着还有时间,需要赶紧跟诸位三省大佬通通气。 如果得到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支持,主考官的位置不能说稳,也八九不离十了。 刘洎和豆卢宽似乎是得到了提醒。 也纷纷找借口离开。 朝廷讲究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是有一些民主成分的。 很多时候,大部分官员都支持的事情,皇帝也改变不了。 当此时局,哪怕拼了惹陛下动怒也值了! 主考官的位置,可是福泽子孙后代的要务! 这群人之间的谈话,李承乾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最前方。 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文武百官的最后。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人群中的裴大兴... 第1328章 为何这三个人,都是世家出身? 李承乾对裴大兴,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要不是柳白护着,他甚至都不会在乎李二的颜面,直接就把裴大兴弄死! 他很清楚,自己就算真的弄死裴大兴,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 只要是在规则之内进行的,无论多过分,李二都只会雷声大雨天小。 毕竟,裴大兴是迟早要死的。 如果早点死了,李二大不了再换一个人。筆趣庫 反正上赶着给他当龙腿子的人,多得数不过来。 更何况,杀死他的人,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这就算是传开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如今的裴大兴,说是过街老鼠,人人都恨不得啃上几口。 站在人群之中的裴大兴,总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回头一看,正碰上李承乾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他自是很害怕皇帝和柳白。 但对李承乾,就不那么害怕了... 早在动手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一天。 或者说,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冲李承乾露出一个还算平和的笑容,裴大兴将脑袋转了过去。 李承乾的牙都快咬碎了。 薛礼难得进宫一趟。 他早就不在东宫干了。 如今,是军中少壮派的领军人物。 看见李承乾的样子,薛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看他几眼,又不疼不痒的,有个屁用!” 李承乾的声音,仿佛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如你替本太子去教训他一顿?” 薛礼嗤嗤一笑,道:“等陛下用完了他,自然就要了他的命,你何必急于一时?” 李承乾重重的哼了一声。 “本太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薛礼活动了一下肩膀,道:“看样子,你并不怎么在乎主考官的人选。”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道:“主考官的人选,只能由父皇来决定,我在乎又有什么用?” 薛礼忽然莫名的嘿嘿一笑,道:“你猜,我昨日在家里听到了什么?” 李承乾来了兴致,道:“什么?” 薛礼一副奇货可居的样子。 曾经那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薛礼, 算是彻底不见了... 李承乾笑道:“母后没有给银环名分?” 这正是薛礼想要的。 他想娶柳银环,却不想平平淡淡的娶。 柳银环前几年,受的罪太多了。 那个大舅哥待在长安,又不回河东去,整个河东柳氏,都靠银环一人操持。 不风风光光的迎娶他,薛礼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 自己如今已经跨过了四品的门槛。 起码,也要给银环弄个五六品的诰命夫人才行... 这种事情,对李承乾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朝廷六品以上的官员不好弄,诰命夫人的头衔还弄不来? 无非就是去紫宸殿,给母后捏捏肩膀的工作量罢了。 李承乾伸出巴掌,道:“五品,三天!” “成交!” 薛礼笑得十分开怀。 他打算,等李承乾完婚之后,立刻筹备自己的婚礼。 “随我来。” 他走到一旁。 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对身后的小满,道:“若是父皇出来,及时禀报!” ... 距离宣政殿最近的茅厕,已经满满当当,挤不进去人了! 好几十个品级不同的官员,将各个小房子占领。 推开一道门,温大雅跟虞世南,正在说悄悄话。 又推开一道门,戴胄正拉着高士廉问东问西。 一连推开好几道门,都被人占了! 幸亏皇宫的茅厕,都是经过柳家系统改造的。 既干净,又没有异味。 有些值守的小太监,半夜困了,甚至都会躲在里边偷偷眯一觉。 李承乾推开最后一道门。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正打算去其他的茅厕瞧瞧。 定睛一看,也不知哪来的五品小官,竟然真蹲在里边! 茅厕是这么用的吗?! 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个小官拽了起来。 连踢带踹的将他赶走,打开窗户,等味道散尽了,才拉着薛礼走进去。 皇宫里,能说悄悄话的地方,实在是不多。 也只有在这里,才不怕被人听去。 薛礼捂着鼻子,道:“骑上马,一眨眼就回东宫了,为何在这里挨熏?” 反正皇帝在宣政 殿里不出来,皇后在紫宸殿看孩子。 李承乾就算在皇宫里放炮仗,也没人敢管他。 “快说快说!” 他显然没有继续等下去的耐心。 说不关心主考官的人选,那是说瞎话。 主要是因为,即便身为太子的他,也不敢关心! 干系太大了! 薛礼一纵身,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 也不知他怎么搞的,进了臭烘烘的军营,反倒更爱干净了。 大口大口的喘了喘气,薛礼回头道:“昨天我去找银环,听王綝说,陛下曾深夜召见他亲爹入宫!” 李承乾眼睛一亮! 若是让王弘直来当主考官,那自然是再美不过了! 要知道,王弘直是柳白的人,那就是妥妥的太子党! “而后,我又听独孤谋说,陛下也曾深夜召见了独孤家的独孤修德!” 李承乾一愣。 怎么独孤家也掺和了进来? 独孤修德可不是读书人,而是一个标准的武人,而且属于那种,特别没脑子的。 当年王世充投降,李二许诺,保下他全族。 结果王世充一大家子回乡的时候,被独孤修德砍了个干干净净。 只因为,早年间独孤修德的父亲,死在王世充手中。 后来,李二愣是没把独孤修德怎么样。 人们都猜测,那厮杀王世充,八成是李二授意的... 算起来,独孤修德是独孤家的旁系,官做的再大,也要听独孤谋这个长房独苗的话。 独孤谋知道这件事,倒也正常。 “我还听说,窦驸马也被陛下召见了!” 李承乾没好气的说道:“你能一次性说完吗?” 薛礼从窗户上蹦下来。 一摊手,道:“完了。” 李承乾陷入沉思。 按理说,这三个人,还都跟柳白有些关系。 独孤修德和窦诞,即便算不上太子党,也足够亲近。 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 可李承乾,总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 明明是隔除了门阀垄断,面向天下学子的抡才大殿,为何这三个人,都是世家出身? 而且,还都是那种,传承已久,曾贵为皇亲国戚的世家! 第1329章 这就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独孤家和窦家自是不必多说。 李二的身上,都流着这两家的血脉。 王弘直他们家和当朝没有多少关系。 但往前数上几百年,也出了好几位皇后。 隔除世家的影子,是朝廷上下一致的共识。 李二为何,要深夜召见这三人? “独孤修德、王弘直、窦诞...” 李承乾深思良久,也没想出了所以然来。 “这世上,只有柳大哥才能猜到,父皇的心思...” 他叹了一口气。 很多东西,不是靠后天的学习,就能得到的。 人们都以为,从书本上,能够获得智慧。 殊不知,那只是知识。 知识包含于智慧,却远远起不到智慧的作用。筆趣庫 不可否认,智慧这种东西,就是天生的。 除非,真的经历过无尽的大风大浪,又侥幸没死,才能弥补先天的不足。 李承乾自诩跟王守仁学了好几年的帝王心术,此道之上,他早已远超同辈兄弟。 可连他自己都认为,即便是王守仁,跟李二和柳白相比,也差了不止一筹。 站的位置不同,思考的方式就不同。 如果李承乾不登上皇位,恐怕他这辈子,是赶不上了... 薛礼挠了挠头,“很难想吗?会不会是陛下觉得他们学问高,让他们当主考官?” 李承乾白了他一眼。 “没文化,真可怕!王弘直还说得过去,窦诞和独孤修德可是统军的大将,让他去当主考官?他们知道‘主考官’三个字怎么写吗?” 说着,李承乾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父皇,想要借这三家的势?” 薛礼摇了摇头,道:“别家不敢说,起码窦家已经没多大势力了。” 他在军中,跟窦诞有些来往,还算比较了解。 李承乾无奈的苦笑一声。 薛礼说的也对。 这三家的传承年头倒是够长。 但早就已经没落了。 “不管怎么说,对咱们而言,都不是坏事,与其将主考官的位置交给六部,反倒不如给他 们三个,更加稳妥。” 李承乾率先走了出去。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其他小房子里的人也都走了出来。 众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旋即一同向宣政殿走去。 房玄龄慢慢凑到李承乾旁边。 “太子殿下,可有内幕消息?” 李承乾笑道:“昨日薛礼在家里偷听到的,主考官的人选有三,或许是王弘直、窦诞、独孤修德三人之一,又或许,他们三人一同担任主考官。” 房玄龄心中一凛,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 他急匆匆回到老哥儿几个身边,将所谓的内幕消息一说。 几位三省大佬小声议论了片刻,看向温大雅等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 宣政殿内! 吃饭的桌子早就撤下去了。 柳白拿着把瓜子,笑呵呵的看着,李二坐在龙椅上,明里暗里的威胁下面的三个人。 王弘直冷汗涔涔,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反正很难看。 窦诞穿着一身燕居服,明显才刚从公主府被叫过来。 脸色同样难看。 反倒是柳白头一次见面的独孤修德,神色如常。 这三个人选,是柳白没有想到的。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李二不光选了三个主考官,还有一大堆的监督人员。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他们赫然全都是世家大族出身! 除了早已被满门抄斩的卢氏之外,剩下排得上号的大家族,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没跑了! 主脉死光了,还有旁支。 哪怕旁支没了,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一个,占着门阀姓氏的。 李二的意图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让天下的百姓,尤其是天下读书人看看,皇帝早已经将曾经垄断了学问的世家门阀,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们要放心考,考出水准,考出风度! 现在,柳白是越来越佩服李二了。 这一手,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天下学子的忧虑。 同时,也让朝廷,免于一阵 纷争。 唯一不利的人,就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这就像一个,已经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壮汉,以为输了之后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结果,刚要从擂台上跳下去,又被人拽回来,扒光了衣服,挂在旗杆上,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瞻仰他们的狼狈相... 当然,他们的心思,不在李二的考虑范围之内。 人都死了一堆,还要脸做甚? 有了这个先例,以后再举行科举,主考官的人选也不用去抢了。 世家大族的人,能活到什么时候,尚且未知。 这也等同于,彻底隔绝了文武百官争抢主考官的希望。 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给你的,可以拿着,没给的,你不能抢! 柳白的目光,着重落在独孤修德的身上。 这厮是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 独孤家本来就人丁不旺。 家主是个还没成年的娃子。 不用想也知道,独孤修德肯定是李二手底下,最受信任的那一类人,和钱世安他们差不多。 站出来,顶多是给李二撑撑门面。 太有意思了! 柳白吃着瓜子,笑容愈发的浓郁。 这就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威胁完了他们,李二似乎是有些疲惫。 挥了挥手,让他们都滚出去。 只要他们一露面,外边等着消息的文武百官,也就该猜到皇帝的几分心思了。 “什么时辰了?” 李二问道。 刘瑾一低头,道:“回陛下,酉时了!” 李二点点头,道:“也就是说,还有七个多时辰...” 他看向柳白,道:“你还回去吗?”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有热闹看,自然就不回去了。” 李二的脸色松弛了一下。 “也罢,朕就再请你吃上一顿,外边那些人,让他们继续候着吧!” 看得出来,皇帝心里头也有点气。 外边那些人,死活都不肯走,不就是想要个说法吗? 如今,主考官落在了世家大族的身上,也不知,他们会如何自处。 第1330章 科举第一科,算学 天公不作美。 当科举开始的正日子到来之际,下起了绵绵细雨。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除了撑着伞,匆匆往景业坊赶的各地学子之外,看不见其他什么人。 有的行当说,自己刮风减半,下雨全完。 其实,长安城中大部分的行当都是如此。 一百零八坊,能开铺子的,连一半都没有。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千家。 而长安城中,可是有足足的三十万人! 这还只是内城,若是将长安地界全都算上,不会少于六十万! 支撑着这庞大基数的,是并不需要店铺的流动摊贩。 一下雨,早就准备好遮雨棚的小商贩,还能出摊。 那些卖首饰的,卖布料的,卖各种上等货的,肯定是出不来的。 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会冒着雨跑出来买这些所谓的‘耐用品’? 只有卖伞的,乐得见牙不见眼。 学子们从寄住的人家门口,买到了伞。 等感到景业坊才发现,原来朝廷是给发伞的... 有人暗骂了几声,这该死的鬼天气,心疼的将才买到手的新伞,丢到坊市口的破箱子里。 前隋之际,初开科考的时候,监督机制就已经很严格了。 莫说是伞,就连身上穿的衣服,内里的兜裆布,都要好好检查一番! 五千人的考场,再多的监考人,也转悠不过来。 难说有人会不会夹带着小抄,混进来... “贾兄!” “贾兄好!” “见过贾兄!” 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到来,引来一片见礼和拱卫的声音。筆趣庫 来人,正是贾统! 作为此科举竞状元郎的不二人选,贾统的风头,堪称一时无两。 偌大的书院,恐怕只有那几位早已入朝的学生领袖,才能压过他。 孙伏伽那个前朝中的状元不算,若是贾统拔得头筹,那么势必是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 远的不说,只要混几年资历,进入三省是板上钉钉的! 或许,会有黑马超过贾统。 但贾统的排名,一定不会低于前三! 当年馆院之争中,他的表 现,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贾统的心情不大美丽。 这段日子,他回到柴家居住了。 本是柴令武的跟班,结果因为柴令武一直在岭南,他只好整日和柴绍厮混在一起。 柴家出个读书人,着实不容易。 搞得柴绍整日带着他出去露面,温习的时间,比原来少了好几倍。 加上这该死的鬼天气,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学问再高,也不好意思当特例。 贾统将伞扔了,卸下自己的书箱,交给坊门外的金吾卫检查。 过了坊门,还有好几道关卡等着。 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之后,要进行身份的核验。 再往后,还需要进行抽签,选定自己考这一科的座位。 最后,则是跟着主考官们,宣读考场纪律。 从辰时一刻,折腾到快巳时,五千名考生,才终于来到自己座位上。 无论是秀才科、明经科、明法科,亦或是武举,都需要考算学。 这也是各方学子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随着主考官之一的独孤修德,一声令下,巨大的时香被点燃。 袅袅青烟腾起,学子们打开了考卷上的封条。 看着半张桌子那么大的纸上,密密麻麻的题目,所有人都感到头皮一紧。 即便是书院出身的学子,都对算学畏之如虎! 别的学问,起码从小耳濡目染,有点基础。 可算学,是要从零开始的! 看着考生们进入状态,主考官们的心情,稍稍平和了几分。 算学,基本上没有什么抄袭和作弊的可能。 从判卷标准上,就可见一斑。 柳白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过程错了,只结果对,连半分都得不到! 所以说,算学这一科,对主考官们而言,反倒是最轻松的。 在临时搭建的大台子上,摆放了一长溜的座椅。 独孤修德面无表情的走回来坐下来,仿佛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李二的死忠们,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从各个衙门抽调出来的监考人员们,胸前挂着个木头牌牌,四处溜达。 看见不对劲 的地方,总要出言训斥几句。 其他的主考官,如王弘直等人,则是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接下来的考务工作。 考试总共有二至四天。 明算科和秀才科的最少,总共只有四科。 以明经科为代表的文举,大部分都是考三天六科。 唯独武举,耗时最长。 毕竟,马上步下的功夫,不能单纯的考分数来衡量。 比斗是必须要进行的项目。 每个人至少比上五场,才能分出个高低。 既然独孤修德是摆设,那么三大主考官中的王弘直和窦诞,自然便拥有了文举和武举的决定权。 这本就是皇帝的意思。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从定下主考官的人选,一直到科举正式开始,还不到一天! 即便有了规章,也还存在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问题,需要去解决。 万事开头难! 恐怕李二也没想到,不必经历地方选拔,直接从长安开始的头一次科举,会有多麻烦! 好在,朝中有那么几位大佬,是参加过前隋科举的。 李二特意将他们弄来,挂了个顾问的头衔。 譬如房玄龄、杜正伦、孙伏伽、孔颖达、张损之等人。 最次都是进士及第! 王弘直汇总了一下问题,匆匆来到‘顾问’们休息的小房子。 施了礼之后,挨个扫了一圈,最终选定了房玄龄... 终究还是房玄龄比较好说话。 其他人不在三省,之前争主考官的时候吃了瘪,怕是现在还没消气呢。 “房相,您看...” 房玄龄带着老花镜,看了看王弘直拿过来的簿子。 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这倒是稀罕的紧...冲远兄,你意下如何?” 他将簿子拿给身旁的孔颖达看。 孔颖达吃了一惊,道:“竟有这么多人,不愿答算学科?” 翻了翻,总共五千名考生,直到现在还没有作答的人,竟然足有两百! 孔颖达翻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个名叫敬播的,素有大才,他弃考算学科,哪里还有登科的希望?” 第1331章 陛下,皇宫卖给我吧 算学是必考的科目,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绕不过去。 直到现在还没有答题,毫无疑问,是已经放弃了。 而放弃了算学,等于少了一科的分数。 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别说登科了,恐怕连最差的三榜都进不去! 换做别人也就罢了。 非书院出身的人,九成以上都没有经历多系统的算学授课。 外边的专门的算学先生,实在是太少了。 虽说君子六艺之中,有‘数’的存在。 可跟科举考的,完全是两码事。 君子六艺,也就是‘礼、乐、御、射、书、数’。 乃是周朝就定下来的教育体系。 其中的‘数’,可以说是规定最不严苛的。 普通人能够拿到的教材,最多只有四本。 以张苍整理的《九章算术》为主,以《周髀算经》、《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为辅。 四本之中,最高深的学问,也没有触及到书院授课的核心内容。 都知道,算学试卷是柳白出的。 作为书院的创建者,同时也是算学院的创建者,除非柳白抽风了,才会把试卷出成蒙学水平... 毫无疑问,这是早有预谋的! 或许,他们是想借此来表示对书院的不满。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多达几百人? 这可是关乎他们前途的考试! 名单上,更有好几位少年成名的天才‘选手’! 如孔颖达口中的‘敬播’,那是河东一带,毫无争议的大才! 甚至之前令狐德棻等人修撰《晋书》的时候,都曾引用过敬播的观点! “要不要,将此人传唤过来?” 王弘直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事情太大了。 就算他是主考官,也不敢擅自做主。 几位顾问一合计,却是没有答应。 “传唤此人,未免让其他考生心中怀疑,若是坏了考场上的规矩,反倒不美。” 孔颖达紧皱着眉头说道。 天大地大,不如规矩大。 放弃算学的,终究只是一小部分。 若是坏了科举的公信力,损失的可是千秋 大业! “独孤修德呢?” 房玄龄问道。 王弘直赶紧让人把独孤修德叫进来。 房玄龄亲自修书一封,让独孤修德送入宫中,尽快请陛下定夺。 ... 从昨天进宫,柳白就一直没有回去。 哪怕已经没有了保密和避嫌的必要,他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紫宸殿的寝宫内,李二提着朱笔,满脸嫌弃的看着正在翻箱倒柜的柳白。 “你在找什么?扰得朕心神不宁,这还有几十份折子,等着朕御批呢!” 柳白把皇帝寝宫翻了个遍,又不断的用手,拍打着四周的墙壁。 “听承乾说,陛下有藏私房钱的暗格,柳某想借鉴一二。” 李二很好奇,问道:“你那两位夫人,吃顿饭喝口水,都要问问你的意见,还需要藏私房钱?” 对于自己藏私房钱这回事,李二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好意思。 典制上写得清清楚楚,宫中的财政大全,又皇后掌管。 即便皇帝要动用内孥,也要经过皇后的同意。 不藏点私房钱,日子根本没法过。 就如同前几年,对付五姓七望的时候,李二若是不拿自己的私房钱,来投资大唐股事局,哪来的银子修大明宫? 柳白嘿然一笑没说话,依旧自顾自的来回寻找。 李二把朱笔一丢,没好气的说道:“科举都开始了,你为何还不回去?!” 震慑百官的时候,李二用长孙皇后,牵制住柳白。 科举开始之前,又用李元礼的命,来拖住柳白。 他想不明白,这厮难道在宫里待上瘾了? 叩叩—— 柳白在某一片墙壁上,听到了明显的空心音,眼前顿时一亮! 来回摆弄了几下,立刻打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 这暗格设计的十分精巧,而且格外的隐秘。 只有付出大量的时间,才可以找到。 别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紫宸殿里翻腾吗? 如果来个小贼,对紫宸殿不是太熟悉,加上需要格外小心。 莫说宫里的侍卫抓不抓他,恐怕还没找到暗 格,就先饿死了... 里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匣子。 柳白没有打开。 看李二那丝毫不紧张的表情就知道,里边即便有东西,也不值什么钱。 柳白转过身,郑重其事的说道:“陛下,皇宫卖给我吧!” 李二端起茶杯,刚要喝一口,差点没被呛死!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柳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李二盯着柳白看了许久。 “朕现在真怀疑,你是不是蓄谋已久,打算造反了...” “没这么糟践人的!” 柳白没好气的说道。 哪个脑子坏掉的人,会在一个帝国最为强盛的时候造反? 貌似...还真有。 武则天就是一个。 不过人家的法子比较特殊。 先勾引老子,再勾引儿子...光想想就觉得恶心。筆趣庫 李二怒道:“不造反,你要皇宫干什么?” “反正陛下马上就要搬家了,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反倒不如卖给我,以后留着过日子使,听说修完大明宫,内孥已经不怎么充裕了,至今还欠着几十万贯...” 李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欠的不是别人,就是柳白... 转念一想,不就是几十万贯吗? 小意思而已。 想当年,宫里欠外边一百多万贯,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朕就不信,你敢把太极宫当成你自己家的宅子!” 太极宫和十二坊、城北新区、高陵之类的地方,都不一样。 这里正好位于长安城的中轴线上,开发之后,谁敢买? 柳白摸着下巴,道:“自然是不会盖成宅子的...”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过,买下这块地来,究竟能干什么。 不过,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还是搞地皮最赚银子... 无论有没有价值,先搞到手再说。 长安城方圆几百里,地价一天一个样。 晚买不如早买。 鬼知道李二会不会某天脑子一拧,拿太极宫换银子使? 这种事,他不是干不出来... 第1332章 老房,你还太年轻,不了解柳某人的心思... 对于李二的态度,柳白表示不追究。 主要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 这的确是柳白自己的锅。 柳白并没有想到,那些非书院出身的学子,对待算学,竟然如此的排斥。 随便拉了一个金吾卫的校尉,给自己当保镖,柳白一路飞马,赶到景业坊。 站在房玄龄他们所在的房间外,柳白先听了一耳朵。 他们正在讨论着。 似乎,阴谋论占据了主流。 不管是房玄龄还是孔颖达,都支持有人私下串联,想要向书院示威的说法。 柳白推门走进来。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抗争。” 他当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除了房玄龄和孔颖达之外,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王弘直跟在柳白身后,额头上有些冒汗。 算算时间,第一科的考试时间马上就就要结束了。 如果再拿不出一个法子来,只能将敬播等人黜落。 对于朝廷而言,是莫大的损失。 孔颖达对书院的态度,早已经改变了。 输给了贾统之后,他曾闲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被李二的圣旨召回。 可惜的是,他对柳白依旧有看法。 他执拗的认为,书院是一种新式的学问垄断。 性质上,和世家门阀没有多大区别。 “你小看了天下学子的胆魄,也高估了你的头脑!” 孔颖达冷冰冰的说道。 房玄龄看了孔颖达一眼,没有作声。筆趣庫 柳白丝毫不生气。 在他眼中,孔颖达这样的人,还是相当可爱的。 至少,不必怀疑这老头,抱着什么坏心眼。 只是性子倔了些而已。 如果可能的话,柳白更想跟他做朋友。 并不是因为孔家这面大旗,而是因为孔颖达本人。 光是他在《隋书》之中,敢于直接陈述杨广的优点,而非一力的驳斥,便足以赢得柳白的好感。 “冲远先生,柳某从不会高估自己的头脑,也从不会小看天下学子的胆魄,柳某只是认为,如果他们想向朝廷示威,完全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自毁 前程!” 孔颖达冷笑道:“莫非你有什么法子?” 王弘直在柳白身后,小声道:“公子,万万不可临时修改科目,否则定会因小失大...” 柳白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 朝廷辛苦十余年,建立起来的良好公信力,远非几个人才能比拟的。 临时修改科目,将敬播等人,重新纳入‘考察’范围之内,那科举真就成一场笑话了。 孔颖达将桌子上的名单拿起来。 “敬播、饶阳、冉实...这些人都可谓一方大才,若国无科举,他们此生只会隐居山林之中,偏安一生,而今却因你一力推动算学,让朝廷错过招募他们的良机,柳白...你当如何自处?!” 柳白本就想好了,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不是神仙,也自诩没有和神仙一样的头脑。 历史早已经‘面目全非’,即便柳白拥有着远超旁人上千年的眼光,也总有犯错的时候。 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代价。 好在,只有几百人而已。 柳白家大业大,这点损失,还是能够承受的。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没有弱点,也有爽点。 哪怕用最笨的办法,逐一攻破,柳白也玩得起。 他始终认为,推广算学并没有错误。 相比于未来稳定昌盛的政治经济环境,给柳家带来的益处而言,现在发生的,都属于边边角角的事情罢了。 不过看孔颖达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办法... “冲远先生何以教我?” 柳白冲孔颖达一拱手。 不光孔颖达,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没想到,柳白竟然会如此轻易,向一个曾经的‘敌人’低头? 这似乎...不符合柳白以往的表现。 要知道,他是个敢跟皇帝对着干的人! 孔颖达眉头紧锁,正要张口之际,房玄龄忽然道:“且慢!” 他不顾体面的,将柳白拉到门外。 “孔颖达一把年纪,又接连吃瘪,你可莫要再 给他挖坑了!” 房玄龄见柳白如此轻易低头,下意识的觉得,他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孔颖达往里跳了... 柳白的表情,仿佛吃了死苍蝇。 “难道,柳某在你们心目中,是这般模样?” 房玄龄欲言又止。 脸上写满了‘你以为呢’四个大字,后边还跟着个大大的惊叹号...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都说人心难攻,咱们以后还是少走动的好...” 房玄龄吃了一惊。 “你玩真的?” 世人总以为,身份地位越高,认错改错的态度也就越难得。 像李二,低头认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即便房玄龄都不能免俗。 柳白拍了拍房玄龄的肩膀,道:“老房,你还太年轻,不了解柳某人的心思...”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成天跟七老八十的人混在一起,柳某的心态,也变得不一样了...” 房玄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花白的胡子。 五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人,拍着肩膀叫年轻人? 他狠狠地瞪了柳白一眼。 “你不要脸,也要顾及到书院的体面!你一低头,岂不等同于书院向旁人低头?” 柳白笑道:“认错是一种美德,过几年你就明白了。” 说完,柳白转身走回去。 房玄龄盯着柳白的背影看了半晌,最终下了一个结论。 他肯认错,就有鬼了! 这厮的套路一向深不可测,不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倒霉催的孔颖达,闲得没事,又招惹他作甚? “这年头,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等那批学子全都进入朝廷,又是一个个的小柳白,老夫这样的实在人,还是早些致仕的好,免得招上那群睚眦必报的货色,惹得一身祸事...” 房玄龄摇了摇头,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之前冷冰冰的孔颖达,此刻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模样。 两人聊得还挺欢! 似乎,对柳白的态度很满意? 房玄龄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第1333章 结果明明错了,为何要给他将近满分的成绩? 孔颖达的办法很慢,但是肯定很有效。 圣人后裔的名声,还不像后世那么烂。 在一大批学子的心目之中,孔家仍旧代表着学问的正统地位。 据此,孔颖达选择了逐一击破的办法。 无非就是派遣家族之中的强干人物,前去游说。 名声大,有学问的,便由孔家的主要人物亲自去。 孔颖达已经打定主意,等算学科结束之后,就亲自去找敬播谈一谈。 这种办法,并不见得比柳白的法子快。 但孔颖达的便利之处,在于他国子祭酒和东宫侍讲的地位,以及曲阜县公的爵位。 有了这些身份,他就能够给予那些弃考算学的学子们,一个合理的身份。 日后的仕途,依旧不可限量! 身为国子祭酒,他拥有直接任命国子博士的权力,从地位上讲,甚至要比头榜的进士更高! 东宫侍讲的身份,给予他招募东宫属官的权力。 虽说编制上隶属于东宫,但也算是厚积薄发。 无非就是多等几年罢了。 而曲阜县公的爵位,更加了不得。 按理说,只有帝国的王爵,才拥有开府建牙的资格。 出于对圣人的尊敬,历朝历代也赋予了圣人后裔的直系代表们,同样的权力。 有了这三大保障,足够将那几百个弃考算学的学子,都塞进朝堂。 而这些优势,是柳白所不具备的。 或者说,他想要将这几百人消化,需要付出远比孔颖达多得多的代价。 哪怕叫上李承乾,代价也小不到哪去。 他是名义上的东宫之主,实际上,除了东宫的兵权之外,剩下的权力,都牢牢掌握在孔颖达等人的手中。 “多谢冲远先生!” 柳白拱手致谢。 在大部分眼中,柳白的笑容,变得充满了亲和力。 孔颖达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观。 此刻的他,俨然觉得柳白是一个很懂礼貌的后生。 不过,在房玄龄的眼中,柳白的微笑,就变味了... 那个微笑,始终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仿佛下一 刻,柳白那张俊秀的脸上,就会出现一张,长满了獠牙的大嘴,能将孔颖达一口吞下,都不用打嗝...筆趣庫 房玄龄选择继续沉默。 死道友不死贫道! 宰相大人也不想给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 王弘直心情大好。 之前沉甸甸的簿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回到考场的台子上,跟独孤修德等考官商量片刻,众人一拍即合。 眼瞅着时香就要烧完了。 大部分考生,依旧玩了命的挠头皮。 更有甚者,趴在桌子上,一副失去希望的模样。 在诸位考官心中,已经默默地给他们宣判了‘死刑’。 书院考生的强大,毋庸置疑。 尤其是第一届学子,是含金量最高的! 忆往昔,书院头一次招考大考,那人山人海的样子,胜过如今的科举百倍。 大几万人之中,才选出了不到一千。 论严酷性,远非科举能比的。 相较之下,书院最早招的那些关系户,还有第二批学子,条件宽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想而知,未来的朝堂之上,会充满了书院的身影。 或许,日后的三省大佬、六部尚书、九寺主官,五监之长,都在其中! 铛!!! 一声锣响,算学科考试正式结束。 考生们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哪怕书院出身的考生,也并没有轻松多少。 只有他们才知道,柳白这些题目,出得有多变态! 一半是他们没学过的,另一半,则是他们学过没搞懂的。 明明很简单的计算,就是弯弯绕绕,令人理不出个头绪来。 非书院的学子,甚至有直接破口大骂的。 敬播等弃考的学子,反倒是最冷静的。 尤其是敬播!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嘴角带着有几分嘲讽意味的微笑,将卷子,交给收卷的考官。 眼瞅着考官拿着浆糊封条,将他的姓名糊上,敬播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旋即便收敛了。 接下来,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过了午时,便是墨义。 ... 柳白并未在考场逗留。 作为出卷人,他同样是判卷人。 整个朝廷之中,有资格担任判卷人的,总共不超过十个。 除了柳白之外,李承乾也赫然在列。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来自民部和司农寺的老账房。 书院的先生,以及李义府等学生领袖,被毫无争议的隔绝在外。 他们的水平,并不足以抵消朝廷对他们的疑虑。 几千份考卷,被送入书院。 李二亲自坐镇,看着流水线一样的判卷现场,他忍不住四处溜达了起来。 十个人判几千份考卷,任务量是极重的。 李承乾判了没半个时辰,就开始打哈欠。 看到李二在他身后不远处,又忙打起精神,摆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他们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的考题。 最后,则由三省调来的胥吏,进行汇总工作。 为了保证客观性,李二特意甄选了一些德高望重的朝中老臣,参与其中。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李二拿起一份,柳白刚刚判好的试卷。 手指头掐算片刻,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他一直在研究算学,水平比不上专门的先生,却也不在书院的学子之下。 “结果明明错了,为何要给他将近满分的成绩?” 柳白没抬头,眼珠子扫得飞快。 “过程对了,结果并不重要。” 李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和好心办坏事,有什么区别?”筆趣庫 他有些恼怒。 觉得柳白对国朝的抡才大典,不怎么重视。 柳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判卷。 李二也什么都没说,来到李承乾等人身旁,观摩了片刻。 才发现,他们都是同一个判法。 来自民部和司农寺的那些判卷人,反倒更过分。 若是只错了一个结果,他们甚至会直接给满分! “父皇,算学这东西,跟经义不同,有时候,过程的重要性,是远远大于结果的。” 李承乾生怕被训斥,急忙解释道。 李二若有所思,深深的看了柳白一眼。 第1334章 唯独朕,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如果要问,柳白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不同的人眼中,恐怕会有成千上万个柳白。 有人说,他奸诈狡猾。 没错! 在一个始终将自己定位成商贾的人身上,奸诈狡猾是必备,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就死’的特质! 有人说,他功德无量。 同样没错! 柳家至今做了无数的善事。 任何一门产业,都养活着数不清的老百姓。 如果可以的话,柳家完全可以将这些成本节约下来。 无论目的是什么,百姓们终归是落下好处了。 这一点上,说柳白万家生佛都不为过。 也有人说,柳白是一个极端复杂,极端擅长伪装自己的人。 这么想的人,怕是只有一个。 那就是...李二! 李二自诩是最了解柳白的人。 可即便是他,也始终猜不透,柳白的本性,究竟是怎样的。 在科举之上,柳白一直力图给天下学子,一个公平稳定的竞争环境。 扫除门阀之害,柳白当居头功! 若是没有柳白,李二同样有自信,将门阀打落谷底,可那,恐怕是几十上百年后的事情了... 并非是朝廷的力量不够,也并非皇家的威严不足。 而是因为,无论朝廷还是皇家,都不能刚刚得了人家的好处,就翻脸抄人家老底... 如果柳白乐意,李二更想给柳白封个公爵,甚至王爵,让他帮着自己,更好的管理这片大好河山。 可惜人家不愿意,一切都成了空谈。 柳白的心,可以称之为大公无私? 并不尽然! 这正是李二猜不透的地方。 明明就能光明正大的获取一些好处,可柳白,偏偏就选用了某些隐秘的手段。 而且,不止一次! 就如眼下的,算学考试... 李二是何等精明之人? 他一眼就看出,柳白正在借助算学科,给他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只取过程,不要结果? 正如李承乾所说的,算学跟其他的学科不同。 很多的题目,过程要比结果难得多! 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结果,需要进行严密且漫长的计算。 而非书院出 身的考生,又有几个人写得出结果来? 这分明就是在拉偏手! 可想而知,光算学一项,就不知有多少非学院出身的考生,会被黜落。 这正是书院学子的优势所在! 那么...柳白为何不直接把题目出得更难一点? 或者干脆,将书院有本事的人,直接举荐入朝! 有了柳白这个大大的靠山,前途岂不比参加科举远大得多? 也许,柳白是习惯了这种隐秘的行事作风。 还是说,他另有目的? 前者的话,李二并不觉得过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柳白是一类人。 都喜欢用春风化雨的手段,来达成某种目的。 皇家和柳家的利益,趋近于一致。 李二没有任何怀疑柳白的由头。 可如果是后者呢? 李二并没有明说。 他隐隐有些猜测,不禁略微担忧... 于是,他打定主意,等判完卷子之后,找柳白好好谈一谈。 这一等,便是一整夜... 除了吃饭上厕所之位,柳白等人都没有休息。 次日上午,参加各个科目的考生,都已经分流去了不同的考场,柳白等人,才判完不到三成。 好在,众人心中都有数,对题目以及考生的水平,也有了清晰的了解,剩下的反倒容易了许多。 柳白活动了下脖子,轻轻一动,骨头便‘咔咔’作响。 困劲倒不是很足。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李承乾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柳白找人要了条毛毯,给李承乾盖在身上,背着手溜达出去,打算去找点东西吃。 “朕随你去。” 李二鬼一样的从后边闪出来。 柳白的神情略微一顿,旋即笑道:“书院先生们的小灶食堂,倒是不乏美食...” 李二勉强一笑,和柳白肩并肩,向着小食堂走去。 从判卷的地方,到小食堂的距离并不远。 穿过旧图书馆,走上几步便到了。 虽不是饭点,吃饭的先生却也不在少数。 他们并没有负担科举甄选工作。 不过,各个科目的考题,已经新鲜出炉,他们需要彻夜研判出答 案,讲解给下一级的学生们听。 同样,研判出来的答案,也可以给第一届的学子们,加一些底气。 “参见陛下!” “柳先生!” “...” 不时有人上前见礼。 王勣满脸疲惫的端着个托盘,迎面走过来。 正要张嘴说话,猛地看见柳白的眼神,顿时一激灵。 “咳咳!”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道:“绿蚁,请陛下去老夫的专属餐厅用膳!” 绿蚁应了一声,上前道:“陛下请...” 李二迟疑了一下,跟着去了。 和柳白错身而过之际,王勣用很小的声音,道:“你要摊牌了?” 柳白看了李二背影一眼,回答道:“或许现在,正合适。” 王勣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慨然而叹。 “好自为之...” 说完,他随便找个了座位,坐下拿起筷子,飞快的吃了起来。 ... 院长专属的餐厅之中。 绿蚁拿来了李二和柳白要的饭菜,拘谨的站在一旁伺候。 柳白挥手让他出去。 两人面对面坐下,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沉闷。 李二的脸色,平静如水。 双手按在桌子上,似乎是用了些力道,手背的青筋格外明显。 他故作轻松道:“你似乎,又打算去外地玩上一段日子?” 柳白笑道:“是啊,短时间内,不打算回长安了。” “短时间是指...” 柳白沉默了片刻,道:“或许是三年五载,或许...” “或许,等朕驾崩之后吗?” 李二的声音,如同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冰冷到令人生寒! 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此刻的李二,俨然处于暴怒的边缘! “可不敢胡乱开玩笑,我还想多活几年!” 柳白笑着摆了摆手。 李二猛地站起来,撞得桌子‘咣当’一声。 “朕何曾对不起你?!你要爵位,朕可以给你封王,你要权力,中书令的位置足以节制三省诸臣!你还想要什么?!偌大的长安,容不下你那颗心吗?!” “莫要以为朕是瞎子!连老王勣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唯独朕,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第1335章 你当朕,真的不敢杀你? 从蜀中回来之后,李二就觉得,柳白一直很奇怪。 他也曾跟长孙皇后说过,柳白正在有意的切断和朝廷的联系。 原因,远不止在李二震慑百官之时,柳白没有出面那么简单。 自馆院之争开始,柳白就已经淡出了很多人的视线。 最起码,在书院最为艰难之际,柳白连面都没露! 大唐娱乐集团的成立,柳白让李渊出面,派遣去倭国的人之中,有不少柳白起家时的班底,柳白甚至都没去送! 前一段时间,轰动长安城的花魁大赛,让李二初窥端倪。 一直到昨晚,李二终于得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十分惊诧,近乎于狂暴的事实。 种种迹象都表明...柳白,要走了! 和之前不同。 柳白去江南,去蜀中,去岭南,都是带着任务的。 而这一走,怕是再回来,就难了... 李二双目赤红,胸膛剧烈欺负。 没人知道,此刻的他,是何等的愤怒! 他本就是个,拥有双重性格的人。 一个李二,一个...是皇帝! 当李二的时候,他堪称为人的典范。 可当皇帝的时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要无情无义。 在一位皇帝的眼中,最为倚仗的人莫名要走,无异于是天大的背叛! 哗—— 他直接把桌子掀了。 “你为何不说话?” 李二的语气,冰冷刺骨。 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柳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朕早就该想到,早在你将宅子搬迁到灞桥的时候,就该想到...对,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你宅子里那些仆役侍女,特意让他们住得离朕,离承乾近一点,好护佑他们的安全!可你,想过朕吗?想过长安城的几十万百姓吗?!” 这番话,李二是咆哮出来的,心中的愤怒,丝毫不打折扣的爆发。 柳白却是一如既往般,脸上时时都带着微笑。 他早就想到,李二会有如此表现。 和他预想之中,唯一的差别,就是这场冲突,爆发得早了一些。 按照他的计划,至少也要等到科举放榜之后,再和李二摊牌。 只能说,李二太精明了。 精明到逆天的程度,让这场冲突,提前爆发! 他说的没错,柳白一走,势必会让长安城的经济环境,受到重创。 甚至会,影响朝中的格局。 远的不说,光是以柳白为核心的这个圈子,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作为朝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同样也是李二最为相信的一批人,他们的离心离德,最轻也会引发一场朝堂上的大地震。 李二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柳白如此无情? 朝局清明,河清海晏,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逼迫柳白。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绝对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背叛’。 李二的目光,渐渐冷漠了下来。 心中的最后一点仁慈,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柳白的微笑依旧没有退去,可话语之中的强硬,却让李二近乎于失去理智。 “我非走不可...正如陛下所言,我可能,不会再回长安了。” 李二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当朕,真的不敢杀你?” ... 坐在食堂里,哪怕捂着耳朵,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院长餐厅内的咆哮。 吃完饭的王勣,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道:“诸位暂请离去。” 先生们一个个脸色异常的离开。 王勣才叫绿蚁关门,李承乾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显然,他听说了这里发生的情况。 不用王勣解释,李承乾已经听见了院长餐厅内的动静。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到,李二说要杀了柳白的话... “不好!” 他当下就要往院长餐厅里冲。 “快拦下他!” 王勣脸色大变,忙让绿蚁将李承乾拦住。 “滚开!” 李承乾一把将绿蚁推倒。 “你给老夫站住!” 王勣怒吼一声。 李承乾身子一僵,艰难的转过身, 道:“院长,我父皇和柳大哥...” 王勣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再次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你插不进手,也没资格插手,听老夫一句劝,莫要进去了。” 李承乾强笑几声,道:“院长,莫不是父皇又在与柳大哥打配合?以往已经有过不少先例了,可这一回,似乎,似乎...” 之前,柳白和李二确实联手,演过好几场戏。 而且,收获颇丰。 王勣摇了摇头,道:“你若是知道柳白的心思,就不会这样想了。”筆趣庫 李承乾的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他咬着牙,‘噗通’一声跪在王勣脚下。 “院长!” 王勣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天下间,能劝住皇帝的人,总是有那么几个。 可柳白和皇帝产生了冲突,能插得进手的,只有老王勣一个! 李渊都欠了些份量! 王勣回头看了一眼外边。 方才李承乾进来之后,绿蚁已经把门关上了。 此刻,外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想必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当好你的太子!” 王勣让绿蚁搬了把椅子,放在院长餐厅的门口。 他坐下来,缓缓闭上双眼。 李承乾看了看王勣,只觉得心脏莫名的疼。 他仰天长叹一声,步履艰难的走到食堂大门口,当起了门神。 ... 闻讯赶到的人,着实不少。 最先来的,便是虞世南等,本就在书院的人。 经他们的嘴,远在景业坊坐镇的房玄龄等人,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消息。 不管手头有多少事,他们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发了疯一般的往书院赶。 还没到半个时辰,书院大食堂外,已经堪称人山人海。 要论急切,当以韩同等人为最。 不管柳白是因为什么,跟皇帝起冲突,最倒霉的,肯定是他们。 李承乾一改往日的谦和,站在大食堂门口,冷冰冰的说道:“任何人不许入内!” 说着,从身旁的金吾卫那里,抢来一把长枪,‘咚’的一声,插在地上! 第1336章 我是蠢货,快告诉蠢货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 看着李承乾那双冰冷的眸子,谁都会感到心中生寒。 奇怪的是,里边的动静,似乎不如刚才大了。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 没什么变化。 老王勣还端坐在院长餐厅门口,木头人似的。 房玄龄从人群之中挤出来。 “太子殿下!” 三省的大佬都到了。 李承乾自知,以他的身份,是拦不下房玄龄等人的。 何况,旁边还有几位亲王长辈。 他默默的让开道路,反正里边还有老王勣。 房玄龄等人,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韩同,狄知逊,你二位随老夫前来!” 房玄龄指着两人道。 虞世南、高士廉等人,也各自指了几个人一块进去。 李承乾没有再阻拦。 可当房玄龄等人进去之后,他又将长枪提了起来。 唰—— 枪尖几乎贴着吏部侍郎杨师道的咽喉,划了过去! 杨师道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退后。 其他人再也不敢靠近,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之色。 当然,他们也很清楚,恐怕李承乾的心中,比他们还要焦躁万倍... ... 院长餐厅门口。 王勣见有人进来,眼睛睁开扫了一下,又缓缓闭上。 “老夫自是拦不住你们,可你们要掂量好,进去的后果!” 房玄龄看了看身后众人,旋即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陛下和柳白究竟起了什么纷争?” 王勣淡淡的说道:“你们莫不是没长耳朵?” 众人细心听了片刻,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听起来,陛下对柳白的容忍,已经到极限了... 能把陛下逼到这种地步,也不知,柳白究竟干了什么事? 又听了几句,众人愕然变色! 房玄龄错愕的说道:“柳白要走?” 韩同更是脸色惨白,整个人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发着抖。 说起来,朝中的局势很简单。 柳白将能够争取的人,全都争取了过来。 随着长孙无忌倒台,已经没有什么人,能被他们称之为死敌了。 可朝廷,终究是朝廷。 没了柳白,三省大佬们自然可以明哲保身 。 可他们这些,才堪堪不如高阶官员的人而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皇帝从不会因为一个人有本事,而擢升他,亦或是贬谪他。 一切,都只看需要。 柳白的存在,让朝局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正是如此,李二才会容许,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到他们这个圈子里来。 没了柳白,瞬间失衡。 皇帝会容许朝廷之中存在一个庞然大物?筆趣庫 用脚后跟想,都能想明白! 如果柳白走了,这个圈子里相当一部分,都会被当成靶子。 而扣着一定‘幸进’帽子的韩同,首当其冲! 狄知逊是最了解韩同为人的。 这人忠心有余,能力欠佳。 当年着实是因为运气好,才能抱紧柳白的大腿,从长孙无忌的阵营之中脱离出来。 否则的话,他早就去陇右,继续吃沙子了。 眼瞅着韩同要去门口跪下,狄知逊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扯住。 而后,无声的摇了摇头。 “走!你现在就走!朕就当从来没你这么个人!” 听着听着,里边的话,似乎是有点变味了。 皇帝的语气,越来越像个...深闺怨妇? 仿佛柳白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 韩同额头冷汗涔涔,他咬了咬牙,小声跟狄知逊道:“若是公子走了,我说不得会落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若是公子留下,即便被罢黜,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狄知逊看了看左右,道:“你随我来!” 韩同牙齿都在打颤。 “我不是你,在刑部的地位稳如泰山,我可以死,但家里还几十口子人命呢!” 见他又要往前走,狄知逊不管他如何,直接把他拽到角落里。 “长安就是个大泥潭,继续留下来,只会越陷越深,公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句话,把韩同问愣了。 他迷茫的四下看看。 才发现,刚才一个个急赤白脸的人们,此刻却仿佛把心收回了肚子。 尤其是几位三省大佬。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虞世南甚至有心思跟萧禹扯闲淡?! 狄知逊道:“陛下是身在其中,不知所以然,你是单纯的蠢...” 韩同的嘴角 抽搐了几下,低头道:“我是蠢货,快告诉蠢货是怎么回事!” 狄知逊指了指外边,又指了指房玄龄等人,最后指了指老王勣。 “在这的人,哪一个跟公子没关系?” 韩同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狄知逊的嗓音,压得更低了。 “去年李义府他们那几个小子入仕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传,公子有觊觎大宝之心,此番科举之后,大批书院学子进入朝堂...” 他不敢说的太细。 天下无不隔墙有耳。 韩同有几十口子人要保护,狄知逊也有老婆孩子。 “公子已经是名义上的中书令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公子成中书令?” 韩同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老大。 若是他再不明白,就不用在朝堂上混了。 当年迫于李承诫之危,陛下赐予柳白中书令,并辅国大将军、宗正卿之位。 这其中,只有宗正卿的位置,给了真正的权柄。 辅国大将军名义上有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力,可谁都知道,这个头衔只能是给死人。 亦或者,等陛下百年之后,供近臣托孤之用。 而中书令...俨然就是个摆设。 谁让李二在秦王时代,当过中书令呢? 狄知逊提醒的已经相当彻底。 七个书院的学生领袖入朝,就有了柳白觊觎大宝的谣传。 若是百个,千个书院学子... 再往远了想,十年二十年后,朝中无一例外,全都是柳白的人,那会是什么光景? 到那时,李二再信任柳白,也只能把他圈起来当吉祥物了。 就算李二想把他放出来,都不可能! 没人会容许,一个威胁到皇权和天下稳定的人,留在长安... 若是柳白不走,估计韩同等人会死得更快! 韩同眼含热泪,道:“公子是为了咱们?” 狄知逊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把自己想得也太重要了...” 说完,他看向院长餐厅。 仿佛能够透过大门,看到柳白那张,始终平和的脸。 他悠悠的说道:“我也是才想到的,而公子,恐怕早就想好了,或许...在书院建立之初,就已经想好了...” 第1337章 柳家穷,穷得就剩钱了... 万事皆有因有果,一个片面的人,是从来都不喜欢去推测深层次原因的。 而想要当好官员,追本溯源是最起码的本事。 这便是,柳白始终对狄知逊寄予厚望,却对韩同放任自流的原因。 两人之间,差着境界呢... 说一千道一万,柳白并不喜欢长安城。 这座城,足够雄伟,足够威严,却少了一丝丝的乡土气息。 如果可能的话,柳白更愿意回到乡下,去泾阳老家多住段时间。 可惜的是,泾阳的地理位置,注定不会有太多的发展。 距离长安,这种政治中心太近,老家能做的,只有当好自己的‘瞭望台’和‘烽火塔’。 离开长安城的确是早就想好的。 没有多么深刻的理由。 如果柳白真的因为‘功高盖主’、‘权倾朝野’之类的理由,被圈禁起来,他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自己恢复自由。 说句不好听的,柳白手底下这群人,固然是不敢跟着他造反的。 但将皇室的权力慢慢消磨,直至将其架空,是完全能做到的! 可这么做,又能带来什么好处? 自贞观二年始,柳白的一步步计划,早已成就了柳家的万世之基。 从经济、政治、文化各个角度看,大唐何时能离得开柳家? 早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没必要再去玩了命的争取。 所以,柳白打算浴火重生,开启一个新的目标。 这一点,从柳白有意将李泰等人,‘放逐’到各地,就已经有了体现。 同样,也是李二猜测到柳白想法的起源。 当李二歇斯底里的发泄怒火之时,柳白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直到,李二精疲力尽,嗓子都喊哑了,柳白才淡淡一笑,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李二怔愣了片刻。 不知道柳白这番话,抱着什么目的。 他狐疑的看了柳白一眼,心中的怒火,因为这句话,莫名少了大半。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难不成你要告诉朕,你打算在另一个地方,再造出 一个长安城,跟朕分庭抗礼?” 李二的眼中,多了几分讥诮的意味。 他的梦想很简单。 简而言之,只有三个字。 天可汗! 事实上,他的一生,都在为这三个字而奋斗。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筆趣庫 打下了突厥,打下了高句丽,打下了西域,让李二的野心,无限膨胀。 他早已不满足于九州之地。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人,而是总挂在柳白书房中的那张《坤舆万国图》! 朝气蓬勃的红土大陆,令人觊觎的黄金之国,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脑海。 如果人能长出翅膀,他早就派他的‘天兵天将’直接飞过去了! 可回头看看,柳白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自诩了解柳白的李二,这才忽然醒悟。 原来,自己对柳白,一点都不了解... “再造长安城?这座破城池,又什么可造的?” 柳白眼中的讥诮之色,比李二更浓! 李二的气焰消了很多。 他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赚银子?” 貌似,柳白唯一的爱好就是赚银子。 明明富可敌国了,还总坑些穷人! 譬如,李二他自己,就深受其害... 柳白嗤笑几声,道:“这怕是你的梦想吧?” 李二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总说,财可通神,其背后的真意,朕也能体悟到三分,这番话,让朕想起了你在西域的所作所为。” 想当年,柳白在西域,建立起了一个并不算庞大的货币体系。 他禁止了一切的异族货币交易。 想要做买卖,就需要先行交换到大唐的货币。 这也是导致,大唐如今急缺银子的原因之一。 时至今日,西域诸国本地的货币,濒临绝种。 即便是与大唐同样强悍的大食,也深受这种货币体系的危害。 的确就是危害! 一个强有力的货币体系,只能导致一个结果。 那就是...恐怖的原材料掠夺!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与大唐针对吐蕃的政策很像。 吐蕃 地处高寒,只有青稞能勉强存活。 青稞这东西,产量低还不好吃。 而此时,大唐将多出来的粮食产物,送到吐蕃边境,与他们交换牛羊。 这就导致,吐蕃再也没有一个人肯继续种青稞! 一旦起了争端,唐人卡死关口,吐蕃人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要么臣服,要么...饿死! 松赞干布和禄东赞很清楚这是亡国之道,却无力阻止。 这是一把杀人的钝刀子。 相较之下,柳白在西域构建的货币体系,更钝,也更沉! 杀起人来,不痛不痒。 脖子上的皮肉好端端的,可颈骨已经碎成了粉末! 李二的脑海之中,立刻出现了那张,挂在柳白书房中的《坤舆万国图》。 从军事角度上来讲,长安当然是重中之重。 不过,要论经济版图,长安城,乃至整个关内道,都差得太远。 想起柳白在岭南做的那些布置,李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或许,柳白的梦想,并不比自己差。 他同样要建立一个帝国,不过,那个帝国却是用金银铜钱堆积起来的... “你要去岭南?!” 柳白最服气的,就是李二的脑子。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或许可以当个侦探。 思路太清晰了... 但他想错了一点。 “并非是岭南,或许,江南沿海是不错的选择...” 柳白并没有定下最终的选择。 岭南的确不错,可那地方潮气太重。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到了那里,短时间还好。 日子久了,怕是会受尽折磨。 何况,现在的岭南,穷乡僻壤居多。 买口喝的都要跑上几十里,吃口鱼就闹肚子,水塘边待一会儿,咬出满身大包! 谁乐意去谁去! 有柴令武和张顗这两个倒霉蛋,就足够了。 倒是江南鱼米之乡,很合柳白的胃口。 而且,水上交通的便利程度,并不在岭南之下。 唯一缺的,只是几个港口罢了。 对柳白而言,这都不叫事。 柳家穷,穷得就剩钱了... 第1338章 这么久也不知道进去送饭,你想饿死朕 李二盯着柳白看了好一会儿。 脸色时而凝重,时而古怪,偶尔有变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没有想到,柳白的胃口,已经不限于开发一片区域来盖宅子了。 真正所想的,莫非是要建一座城? 他越想,越觉得没错。 按照柳白的设想,一座简单的城池,恐怕都无法满足他那庞大的需求。 一座由金钱塑造起来的城池,最大的要求,自然是交通条件。 李二很清楚,凭借柳白那恐怖的吸金能力,会给江南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不定,几年之后,江南就会出现媲美三都的巨城。 由此,大唐南北交相呼应。 北方的三都起到政治作用,而南方的,则是经济职能。 这似乎,是对大唐很有利的事情。 如果柳白选择北方的某处,李二就算不想怀疑,也只能怀疑。 凭借柳白的手段,哪怕再小的地方,都能够在短时间内,聚集起强大的势力。 李家,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南方则不然! 似乎,在战争的偶然性与必然性之间,人们总有一种微妙的共识。 从来都只有北方征服南方,根本没有南方征服北方的先例! 江南的确有鱼米之乡的称号,可实际上,那里的发展程度并不好。 比起岭南,还要逊色一筹。 “你要去扬州?” 李二已经忘记生气了。 他的心思,被满满的好奇占据。 柳白略微思索,不置可否的说道:“或许吧,苏州和越州也是不错的选择。” ... 食堂里。 房玄龄跟老王勣借了绿蚁,给自己按摩肩膀。 这两天在景业坊,他们这些顾问一点都不轻松。 杜如晦等人,三五成群的攀谈着。 似乎,对院长餐厅里两个人的对话,失去了兴趣。 韩同和狄知逊找了个位置坐下,也在低声聊着。 柳白和李二已经聊了快一个时辰。 老王勣也坐不住了。 正背着手,围着食堂绕圈子。 李承乾不知何时进来了。 也只有他一人,蹲在院长餐厅门口, 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 外边的人早就散了。 成群结队的金吾卫,将食堂围得水泄不通。 “算算时辰,今日也该结束了...” 房玄龄向绿蚁道了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指头肚大的玉扣,当小礼物,送给绿蚁。 虞世南和高士廉对望一眼,起身向外走。 对于大部分参加科举的考生而言,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 剩下的一小批,诸如武举等,明日还有两个科目。 各自都有不少要忙的事情,不能留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 很快,食堂里就剩下了李承乾,以及韩同和狄知逊。 冷静下来想一想,柳白要走,似乎不足为奇。 只是,从感情上讲,心里头有点不舒坦。 柳白和李二之间的这场冲突,算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雨点再小,也能把地面染湿。 三人各怀着心事,打算一直等里边的人都出来。 这一晃,又是一个多时辰。 天色渐渐晚了。 食堂锁着,书院的大师傅们想做饭也进不来。 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谢天谢地,柳白和李二,终于出来了! 李承乾浑身一激灵,急忙迎上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二一巴掌糊在脑门上! “这么久也不知道进去送饭,你想饿死朕?!” 李承乾愣了一下,眼中出现了浓浓的喜色。 父皇既然有心思打趣,说明情况并不严重。 李二转过身来,面向柳白,脸色变得十分郑重。 “你要的,朕都会给,不过,至少也要等到放榜之后。” 柳白笑着拱手,道:“谨遵陛下旨意!” 李二点了点头。筆趣庫 眼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回宫!” ... 晚间,柳白回了家。 剩下的算学科卷子,他不算去判了。 整宿整宿的熬,铁人也受不了。 跟老王勣借来的马车,稳稳停在自家大门口。 没有出乎柳白的预料。 大门口乌央乌央的,也不知究竟凑了多少人... 只有小部分熟面孔。 剩下的,多是依附于 柳家之下的人。 有朝廷官员,也有长安城的一些东家掌柜。 最多的,还是书院的学生。 柳家的新宅子离书院太近。 金吾卫不让他们靠近食堂,只能跑到柳家来,等个说法。 程咬金几步上前,将车夫一把拽下来,旋即掀开车帘,道:“听说你要走?!” 老程总是这样的脾气,却是最关心柳白的人。 柳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强提起精神。 实在是太困了... 见尉迟敬德等人也围了过来,柳白道:“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柳家宅子都是妇孺,这些人都知道,柳白这个主人没回来之前,进去等着总归不太好。 怕是已经在这等了好几个时辰。 往里走的时候,柳白看到了,穿着一身普通儒生长袍的郑王李元礼。 这厮混在一群学子之中,背着个书箱,应该是才从景业坊赶过来。 他考的是明经科,今天已经完全结束了。 柳白稍微想了一下,伸出手指,朝着李元礼一点。 意思是,让李元礼跟进来。 李元礼点点头,往前挤。 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程咬金扫了一圈下边,冷着脸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散了!” 在这个利益共同体之中,程咬金的威信,犹在房玄龄之上。 人们也知道程咬金的脾气。 大部分人都散了。 只有一些,刚刚考完试的书院学生,执拗的不肯离去。 还是匆匆赶来的李义府等人出面,才将他们劝走。 李元礼略有些紧张。 他站在假山下,看了看前边的一群老家伙,最终还是决定,等着李义府等人把大门关上,跟他们一同进去。 这个王爷的爵位,在前边那群人眼里,并没有什么份量。 看到他模样的李义府,将关门的任务交给来济,笑嘻嘻的上前拱手,道:“参见郑王!” 李元礼勉强一笑,道:“义府兄不必客气,小王...” 话说了一半,他猛地一哆嗦。 愕然发现,四周的墙头上,忽然出现了一大群弓弩手! 第1339章 江南...有他们想要的功勋 “又看到他们了。” 来济关好大门,来到李义府等人身边,嘿然一笑。 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张柬之微微眯起眼睛,道:“没错,又看到他们了,上一次,似乎还是贞观五年...” 李义府深吸了一口气。 “那时候,咱们兄弟还只能站在门外伺候人,如今,终于能正式参与其中。” 上官仪揉了揉肚子,抱怨道:“早知道就该多吃点,也不知这一次,会开到什么时候...” 李延寿抬头看着墙头的某一角。 “王先生到了!” 众人寻声看去。 王守仁站在墙头之上,迎风而立。 胳膊下还夹着书本,似乎是刚刚从书院赶来的。 马周有些疑惑的说道:“莫非房相他们不打算来了?” 张柬之轻笑道:“宾王,你难得糊涂一次...” 马周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倒是我欠考虑了。” 李元礼额头冒汗。 他们在说什么? 自己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什么上一次这一次的? “你们为何还不进去?”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李元礼身后响起。 李元礼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也是从小修习过武艺的,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见过真人!” 张柬之等人纷纷行礼。 李元礼这才发现,来人张三丰。 “速速进去吧,你们难得来一趟,莫要误了时辰...” 张三丰说完,纵身一跃,也不见用上多少力道,仿佛是直接飘到了墙头上。 张柬之往前走了几步,一抬手,道:“王爷,请吧。” 李元礼干笑了几声,心中更加紧张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张柬之等人,来柳家的新宅子不止一次了。 虽说没有完全熟悉,倒也不至于走丢了。 弯弯绕绕,来到一座大厅门口。 薛礼拿着一杆,比他还要高一头的方天画戟,站在门口。 李元礼不敢怠慢,忙拱手道:“薛将军!” 薛礼是军中少壮派领袖一般的人物。 地位堪比十二卫大将军。 对于一个空有头衔,没有实权的王爷而言,是万万 得罪不起的。 李元礼心里的紧张,已经变成了忐忑。 薛礼亲自看门,这是多大的规格? “王爷莫要客气!” 薛礼咧嘴一笑,冲张柬之等人点了点头,放他们进去。 大厅里,满满当当的坐了好几十号人。 这个圈子之中,除了房玄龄等三省大佬,以及外派驻军的将领老帅之外,差不多来齐了。 正如张柬之所言,上一次人来这么齐,还是在贞观五年。 那回,众人总结了铲除门阀的经验,共同确定了以后四年的方针。 从经略西域,到开发岭南,再到谋划倭国... 都是出自这群人的手笔! 就连李二,都参加了上一次的会议! 先柳白一步回到家里的李承乾,依旧是个端茶倒水的角色。 见到李元礼进来,他微微一愣,上前迎接。 “郑王叔!”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将李元礼领到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左边是李大亮,右边则是年初回长安述职,马上又要回到西域的安西都户、庐陵公主驸马,乔师望。 张柬之等人上次是看门的,这回虽然进来了,也没能混上了座位。 只能跟着李承乾一块,给这群人端茶倒水。 不过,这已经让他们十分知足了。 能进门,就代表着他们有资格,参与到这个圈子的核心机密。 毕竟,在场之中,就他们的官阶最低。 要知道,里边光是实权王爷,就有三四位! 柳白坐在主位上,取代了以往的会议主持人房玄龄。 戴胄顶了杜如晦,做会议记录的缺。 见人都来齐了,李承乾关上大门。 与此同时,柳白站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还能来,是给了柳某莫大的颜面,在此谢过了...”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柳白没有率先通知他们。 而相同的则是,上一次和这一次都将一部分人,隔绝在外。 方法都是一样的。 柳白和李二的冲突,很完美的将那些,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吓跑了... 有好几个意料之中的人没来。 倒是有一个出乎柳白预料的人来了。 那就是. ..刘弘基! 这个老无赖,自从跟程咬金他们攀上关系之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死皮赖脸的法子,此刻,竟然坐在程咬金身边! 柳白开口致谢之后,众人纷纷出言。 就数刘弘基嗓门大! “能来的都是兄弟,不来的人,谁管他们死活?!” 程咬金不满的看了刘弘基一眼,旋即望向柳白,问道:“你究竟要去哪?” 这番话,他甚至用上了质问的语气。 这个最让柳白信任的人,同样也是最关心柳白的人。 三个亲儿子,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北,剩下一个小的进了书院。 他俨然已将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在柳白手中。 当然,他问的,也是在场众人想问的。 同样,他们也很清楚,柳白接下来的答复,将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命运! 柳白笑了笑,道:“诸位若是有意,可将自家子侄交给柳白,一并带往江南,不过事先说好,只能是直系子弟!” ... 这场会议,整整开了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终于结束。 已经疲惫不堪的柳白,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他没等众人离去,就率先去了后院。 众人三五成群的离去,大部分人脸上带着喜色。 柳白这一趟离开,并没有让他们损失分毫,也没有让这个圈子分崩离析。 恰恰相反! 江南...有他们想要的功勋! 愁眉苦脸的人,倒也有不少。 主要聚集在,较为年轻的一拨人之中。 尤其是李元礼! “直系子弟,我他娘的去哪找直系子弟?难不成,让太子代我去?” 他今年才十六岁。 在他的家族之中,下一代直系子弟之中,留在长安的...貌似只有李承乾了。 还是说,他亲自去? 出门的时候,一抬头,碰见了同样愁眉苦脸的执失思力。 话说,这个深受李二信任的异族将领,和李元礼有着同样的烦恼。 他的儿子们都太小。 直系子弟之中,唯一的侄子执失善光,还跟着李泰去了蜀中。 两人倒是老相识了。 执失思力拱了拱手,道:“郑王,可有兴趣喝一杯?” 第1340章 有没有人说过,你用汉话讲道理的声音,很恶心... 在长安的大街上,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上街喝酒,并不算太罕见。 只是,难免让人心中产生些许的怀疑。 尤其是,那少年生的颇为俊秀之时... 执失思力和李元礼算是老相识了。 归顺了大唐之后,执失思力打交道的人不多。 除了柳白这一系的人马之外,也就李元礼了。 无他,只因为李元礼跟九江公主走动得比较勤快。 这一切,都要归于上一辈人的交情。 由于是清晨,朱雀大街上没有几家酒馆开门。 两人随便拐进一间小巷子,寻了一个彻夜都不关门的小店。 花魁大赛是难得的盛事。 每三天一场的比赛,场场轰动全城。 虽说在朝廷的眼中,花魁大赛已经成了过去式。 但这并不影响,百姓们对其炽烈的热情。 渐渐的,百姓们已经不太把宵禁当回事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宵禁也会成为过去式。 夜晚不许人们上街,严重阻碍了长安的商业发展。 推门进去,闻到小店里一股股的酸涩味道,李元礼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种小店,是没资格经销‘李师傅’的。 最好的酒,也只有自家酿造的米酒。 盛放在大缸里,想要喝,先要过几遍筛子。 否则,一口进去,没尝到酒味,先把牙酸掉了。 对于执失思力这个突厥人而言,酒没什么可挑的。 只要有味道,他来者不拒。 仿佛闻不到那股子馊酒味,执失思力一屁股坐下来,招呼李元礼坐在旁边。 “姐夫,这...” 执失思力笑道:“这时辰,你还想要多好的酒?” 李元礼只好皱着眉头坐下。 两家关系走得近,如果能从九江公主府里,挑出几个人送到江南。 那么,未来的功劳,起码也有他郑王府一份。 “听闻你家的善光去了蜀中,我皇姐那,能不能抽调出几个人来?” 李元礼开门见山。 他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 加上昨日考了一 天的试,现在已经开始晕乎了。 执失思力要了几个小凉菜,倒上酒。 “先喝先喝!” 草原上长大的人,就是这个德行。 看见酒就走不动道。 一杯一杯灌进肚子,执失思力满面红光,似乎忘记了不久前的忧愁。 李元礼陪着他喝了几杯,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憋了好半天,才缓了口气。 “我和你皇姐的意思是,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亲自去江南走一趟!” 李元礼脸色古怪的说道:“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执失思力有军务要处理,九江公主帮助长乐和巴陵,总揽着公主们的生意。 他李元礼,也不是闲着没事干。 科举才结束,他有十足的信心上榜。 就算不是头榜,起码也在二甲之中。 对于一个空有王爵头衔的人而言,这是唯一获取权力的方式。 李家其他的王爷,想参加科举,都没有这个造化! 尤其是当朝陛下的兄弟们。 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老老实实的当生育工具,给李氏皇族,开枝散叶。 去江南? 他不就白考了? 执失思力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皇姐乘了长乐和巴陵的东风,生意越做越大,甚至都入了股事局的份子,她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跟柳白搞好关系...” “我们都相信你的本事,如果你能高中二甲,再将位置让给柳白的人,这就是一个人情!” 哗—— 李元礼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 “这才是你们的目的?” 执失思力对这个小舅子相当看重。 “什么你们的我们的?都是咱们的!” “你好好想想,就算你凭科举入朝,陛下又能给你多大的权力?” 李元礼瞬间泄了气。 李二对他的那些兄弟们,比对异族还要防备。 执失思力说的没错,即便李元礼入了朝,也顶多混迹在边缘,永远不可能插手朝廷的核心政务。 至于兵权...他压根连想都不敢想! 他可不是李道宗,更不是李孝恭! 执失思力循循善诱,道:“本以为,要很久以后才用得上这个人情,没想到,柳白这么快就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说不准,这是他最后的一次布局,若是把握不住这次机会,咱们永无出头之日!” 李元礼慢慢坐下来。 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姐夫,有没有人说过,你用汉话讲道理的声音,很恶心...” 执失思力嘿嘿一笑,道:“姐夫是外族,想要建功立业,不是拼命那么简单,更要拼运气,阿史那社尔那个老贼,用家族性命起誓,要世世代代守卫皇陵,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姐夫没有那个魄力,只有用这种偏门点的办法。” 李元礼依旧有些犹豫。 为了科举,他辛辛苦苦准备了一整年。 头悬梁锥刺骨的法子都用了! 如今,竟然要把成果交给别人? 换了谁都受不了! 执失思力趁热打铁道:“想想李泰、李恪,再想想李愔和李祐,你的这些侄子,原本应是和你同样的命运,但他们跟柳白走得近,如今手中的权力,比哪一个封疆大吏差?” “陛下对咱们这些亲眷严防死守,便宜总不能都让外人占了!” 李元礼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送官的事情...” 执失思力大喜,搓着手道:“自然由姐夫去处理,放榜之前,我便去请房相他们吃酒,不过是个进士罢了,房相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李元礼端起酒杯,叹了一口气,又放下了。 “我算是被你们坑到底了,不管怎么样,封地都保不住,也罢,倒不如做了顺水人情,一并交还给我那个绝情的皇兄...” 他捏着鼻子,终究还是把这口酸酒,灌了下去。 执失思力心情大好,拿着酒壶,‘吨吨吨’的全都喝光。 拍下一块碎银子,拉起李元礼就走。 “现在就随我回公主府,今日必须要把此事敲定下来,你皇姐可是好几天都没吃下去饭了!” 第1341章 哪里来的怒?不过正巧,找你有事 清晨的东宫,格外吵闹。 太子六率每天都会分出一队人马,在东宫的演武场上训练。 这是薛礼在当东宫侍卫头子的时候,立下来的规矩。 贺兰楚石蓄起了胡须。 怎么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虽说位置好几年都没有调动,但地位却提高了不少。 尤其是他的堂兄,贺兰僧伽成了驸马之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作为太子六率的总长官,他肩上的责任,一点都不比十二卫大将军小。 贞观二年的时候,太子六率每个军府,只有不到一千人。 而今扩充了近三倍,人数已经和同领府兵的十二卫兵马,不相上下! 可惜的是,太子六率之中,大部分都是老爷兵。 谁都知道,跟着太子混有前途。 其中聚集了将门的那些纨绔子弟,有关系的闲杂人等,外加一大群乱七八糟,说不上来路的人。 总归,都是有背景的。 这种情况,在薛礼任上有所改观。 薛礼的背景,比他们那些人加起来还要大。 直接把人赶出去,也没人有胆子造次。 贺兰楚石就不同了。 四年来,太子六率的实力严重下降。 每次军演,都排在诸军统领的最后。 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深知其中艰难的李承乾,并没有丝毫怪罪贺兰楚石的意思。 对大头兵而言,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一如既往的起床造饭,一如既往的来到东宫操练。 只是,卫率大人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好看。 “啪!” 一声鞭响,紧接着是某个倒霉蛋的惨叫。 大头兵们寻声望去。 只见卫率大人正提着鞭子,怒气冲冲的教训一个老资格的中郎将。 听不见具体说的什么,只能看到卫率大人极其激动。 啪啪—— 手中的鞭子一刻不停,没过多久,那中郎将就被打得皮开肉绽! 大头兵们噤若寒蝉,不敢再磨洋工,都认真操练了起来。 贺兰楚石发泄完怒火,把鞭子一丢,整理了一下盔甲,大步向太子殿下的寝宫走去。 路 上,碰见了武顺和侯氏,贺兰楚石急忙行礼。 “贺兰将军不必客气...” 终究还没有大婚,贺兰楚石可以说是太子的家臣,武顺和侯氏却也怠慢不得。 只不过,贺兰楚石的目光有些躲闪。 他是侯君集的女婿,当初还成为了告发侯君集的证人。 平常在东宫,看见侯氏总躲着走。 在武顺和侯氏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满身的盛装,走起路来聘聘袅袅的,脑袋上那支金步摇,足有一尺来长! 贺兰楚石的神色一顿。 东宫的最后一位女主人,终于定下来了! 苏氏的神情格外紧张。 她不知道,第一次正式觐见太子,会发生什么事。 太子似乎...对纳太子妃并不上心。 若是招得未来丈夫厌恶,日子还怎么过? 见武顺他们也是来找李承乾的,贺兰楚石自行退到一旁,想等她们见完太子之后,再进去。 等了时间不长,大概也就盏茶的工夫,三位女主人出来了。 看样子,好像跟太子聊得不错。 苏氏脸上的紧张之色,退减了很多。 贺兰楚石再次整理了一下盔甲,步入寝宫之中。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捧着一个本书,面前的桌子上,是一个小巧的银茶壶。 旁边燃着香。 闻起来就很名贵。 贺兰楚石也是大家族出身,知道这是龙涎香,千金难得! 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禀报。 只是太子不再主政宣政殿后,就住进了柳家,也难得回一趟东宫。 自己这个大保镖,不过来见一见,说不过去。 “是贺兰啊...” 李承乾抬起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贺兰楚石心头一紧,苦着脸,道:“太子爷,您若是心中有怒,就朝微臣发泄便是,千万莫要憋坏了身子...” 柳白要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听说,是不打算带太子。 而且,似乎短时间内,还不打算回来了... 从小就在柳家长大的太子,把柳白看得比他亲爹还亲 上几分。 愤怒是可能的,哀怨是必然的。 李承乾放下书,笑道:“哪里来的怒?不过正巧,找你有事。” 贺兰楚石急忙躬身,道:“请太子示下!” 李承乾从旁边取了开水,烫了杯子,道:“过来坐!” 贺兰楚石哪敢让太子伺候他? 急忙把铜水壶接过来,侍弄茶汤。 “你堂兄成了驸马,又晋了上柱国,本太子倒是还没来得及道贺,这是你贺兰家的一桩盛事,明日你代本太子前去,送些礼物。” “多谢太子!” 贺兰楚石心中憋屈,嘴上只能道谢。 贵族圈子里都知道,他跟贺兰僧伽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大家族,多得是腌臜事。 但太子有令,他不去也得去。 李承乾笑道:“都是亲眷,哪有过不去的槛?修补好跟贺兰僧伽的关系,对你的前途也很有好处。” 贺兰楚石一愣。 前途? 毫无因为,他的前途归太子掌管。 跟贺兰僧伽有半文钱关系吗? 一般而言,新贵都应该来东宫,向太子表忠心才是。 这跟永嘉公主是太子的姑姑,一点关系都没有。 永嘉公主的名声太臭,到了连亲姐妹都嫌弃的程度。 她原来的驸马是窦奉节,后来因为跟杨师道的儿子杨豫之偷情,才惭愧休婚。 贺兰僧伽这个驸马当的,跟捡破鞋没什么区别。 这件事,还曾引起动乱。 窦奉节是窦家出身,杨豫之是弘农杨氏的直系子弟。 被捉奸之后,杨豫之被窦奉节当堂活活打死! 搞得窦家和杨家的关系,格外紧张。 若非宫里传出话,让贺兰家接棒,恐怕动乱现在都未停止。 贺兰楚石搞不清楚,太子究竟是想让自己,跟贺兰僧伽修补好关系,还是故意去恶心他的... 李承乾喝了一口茶,道:“除了修补关系之外,还有一桩要事,须你亲自去办...” “贺兰僧伽的儿子贺兰尚同,一直在书院蒙学,你去了之后,让贺兰僧伽将他接回来,代本太子前往江南。” 第1342章 武举榜单,榜下捉婿 事实上,远远不止东宫和执失家。筆趣庫 昨天晚上去开会的,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在玩了命的琢磨,究竟该让谁,代替自己的家族,亦或者干脆代替自己,前往江南! 这是一场新的分享盛宴。 历来的成果表明,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不能错过! 别说江南,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去! 更何况,他们都有所预感。 这恐怕是柳白在他那场不知名布局中的...最后一步了。 一天之后,科举考试正式结束。 有手眼通天的人,从宫里得到了消息,说成绩会在五日之内出来。 朝中的诸位大儒们,正在紧张的研判着,榜单上的人选。 偌大的长安城,几十万双眼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三省官邸看。 因为,判卷的地点,就选在了那里。 仅仅两天之后,第一份榜单新鲜出炉。 自三省官邸,数位轻骑,头上顶着殷红的翎羽,来到朱雀大街上,人群比较密集的地方。 整个长安城,瞬间沸腾! “应当是武举的榜单出来了!” “没错,文举不可能这么快!” “永安坊的赌档里早就开了盘口,赔率最高的,足有一百三十倍!” “听闻书院出身的年轻人,拔了头筹,必得前三甲!” “快!快去看看!” “...” 大街小巷的人都跑了出来。 参加了武举的考生,更是发了疯一般的往里挤。 毗邻崇义坊的街面上,贩售《致知》的报刊亭周围,被堵得水泄不通。 大批的巡城武侯出动,将秩序维护住。 三省出来的人,在一群持刀武侯的拱卫下,将封在漆盒里的榜单,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旋即高举过顶。 “武举榜单在此,诸位稍安勿躁,还需等礼部的官员前来唱名!” 几句话的工夫,周围的人,又多了好几倍! 踏踏踏—— 几个穿着绿色朝服的官员,骑着快马,急吼吼的朝这边赶。 “都让让!礼部的人到了!” 哗—— 人们急忙向后退。 这时候,若是 耽搁了礼部唱名,怕是会被急切的考生们,活活打死! 若是稍微留心一下,就会发现,最前排至少有三成,都是某些豪门大户的家庭仆役。 有的拿着绳子,有的提着箱子。 更有甚者,连铁索铁链都取来了。 他们穿得也很奇怪。 明明都是青衣小帽的,偏偏腰间要围上一条大红色的绸子。 换做往常,看到这副装扮,以及他们手中的‘凶器’,巡城司的人,好说歹说都要抓起来,盘问一番。 不过,人们都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长安城的老人们,看着他们的眼神,还带着几分笑意。 科举未开十余年,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榜下捉婿’的热闹了。 上榜,就是前途! 前隋的时候,高门大户酷爱用这种手段,给自己找一个乘龙快婿。 礼部的官员唱了名,直接上去用绳子困住。 不管怎么着,先掳到家里再说。 碰上脾气古怪的,甚至会直接扔进洞房。 剩下零零碎碎的仪式,以后有空就补,没空就算了。 看得出来,那些高门大户,对武举还是相当重视的。 他们都知道,能上榜的人,肯定武艺非凡。 因此,派来的仆役,一个个都膀大腰圆的。 否则,别说是捉女婿了,恐怕挤都挤不进来! 长长的朱雀大街,因为这五六个放榜的地方,致使交通彻底陷入瘫痪。 哪怕不感兴趣的,都要被迫听一听。 礼部的官员,来不及把脑门子上的汗擦去。 为首的中年官员,使劲搓了搓双手,从三省的人手中,接过榜单。 总共分为三张。 最先开始的,当然是三甲中人。 “幽州,孙思观!” “河东,王秀福!” “淮南,李世!” “...” 不用念完了,那些榜下捉婿的人,早就动手了! 伴随着一声声大笑,以及打闹的声音,不知有多少年轻俊彦,被人掳走。 没人去管。 这年头,还没听说男人嫌老婆多的。 哪怕万般不愿,也顶多是被请进去,好吃好喝的 招待一番,再送出来而已。 等文举唱名之后,这些人都要进宫去拜见陛下。 若是惹得人家不高兴,当着皇帝的面告状,那全家老小可就完蛋了。 也有身手利索的,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大笑几声,一扭身,蹿上房梁,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更多的,却是留在原地。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两件美事凑到一天,倒也不错... 人们都是有分寸的。 自持实力,能拿捏住这些年轻俊彦的家族,不会在三甲唱名的时候动手。 只有二甲,乃至一甲的那三个人,才会受到他们的青睐。 于是,很多豪门手底下的仆役家丁,都分成了好几拨。 也不管家里究竟有几个姑娘,先抓一批。 万一有合自家小姐心意的呢? “二甲!” “陇右,令狐朝!” “长安,樊宗师!” “淮南,康大同!” “...” 二甲和三甲的榜单,加起来总共只有九十七人。 看样子,此番的武举,招录了一百人。 二甲唱名结束之后,礼部的官员,取出最后一份。 整个长安城的人,如有默契一般的,屏住了呼吸。 无数人拥挤的大街上,安静的可怕! 几拨唱名的礼部官员,仿佛商量好似的,打算一同念出前三的名字。 “一甲第三,河东道,薛万备!” “一甲第二,陇右道,契苾沙门!” “一甲第一,河北道,孙仁师!” 哗—— 话音未落,真正有实力的高门大户出手了! 他们的仆役是最骁勇的,只要看见那种,打算张嘴大笑的,直接一闷棍抽在后脑勺上! 这可是前三名! 不出点奇招,怎么把人家拿下来? 一时间,朱雀大街上乱成了一锅粥。 三省和礼部的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唱完名之后,丝毫不犹豫,骑上马就往回跑。 很快,各个高门大户起了冲突。 这个喊着‘孙仁师’的名字,那个叫唤着‘哪个是薛万备’。 不多时,竟然演变成了上千人的群殴... 第1343章 不爱打架,带得哪门子兵? 想要榜下捉婿的人,是注定找不到此次武举开始前三名的。 事实上,真正朝里有人的高门大户,也不会对他们三个下手。 这三个家伙的背景,一个比一个雄厚。 普通人能惹得起? 从这几个有意思的姓氏,就可以看出来。 薛万备,乃是薛家兄弟之中的老五。 泗州刺史薛万述、右领军大将军兼梁郡公薛万淑、左屯军大将军兼潞国公薛万均、长安十二坊物业司主事,兼丹阳公主驸马薛万彻... 都是他亲哥哥! 这四座大山,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沉! 随便拎出来一个,或许不算太显眼,但放在一块,谁都不敢小觑!筆趣庫 第二名的契苾沙门就更不用说了。 契苾家族,铁勒可汗世家。 自西域之战结束之后,契苾家举族投向大唐。 当代家主契苾何力正值壮年,刚进入大唐朝廷,就被封为左领军将军。 他的幼弟契苾沙门,虽然年幼,但也有官爵在身。 堂堂的贺兰州都督,不是说说而已。 是真正有实权的封疆大吏! 因为,贺兰州本就是朝廷给他们契苾家族的族人,专门设置的一片羁縻之地。 契苾沙门参加武举的性质,跟李元礼很像。 都是想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正式进入朝堂。 前三名之中,只有‘武魁’孙仁师,名声不显。 旁人不知道,并不代表柳白不知道! 历史上的大唐,只对倭国用了一次兵。 在那一战之中,大唐仅用了几千人,打得倭国哭爹喊娘,老实了整整八百年! 两位名将横空出世。 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刘仁愿,另一个,便是孙仁师。 刘仁愿同样是书院的第一批学子。 当年,刘仁愿他爹,右骁卫大将军刘大俱,跑到柳家求了好几天的情。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柳白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厮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修史。 如今,是颜师古门下的得意弟子。 跟李延寿一样,学了一脑 袋的石头性格。 这一回,也是参加的文举明史科。 白白糟蹋了一身的好武艺。 此刻,武举的前三名坐在柳家城北新宅的会客厅里。 孙仁师和薛万备都是书院出身,而且还是军事学院的同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把契苾沙门晾在一边。 契苾沙门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家,跟柳白没有什么来往。 也不知,今日让他们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显然,他们三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 薛万备对考场之上,马下的功夫输给了孙仁师,相当不服气。 “要不,再比划比划?” 孙仁师揶揄的看着薛万备,不自觉的紧了紧袖口。 薛万备眼睛一亮。 他的性子,跟薛万彻十足相像。 都属于那种,看见别人打架,自己都手痒痒的人。 “怕你不成?” 说干就干! 两人直接在会客厅里掐了起来! 契苾沙门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这两个货,是不是脑子被堵住了? 砰砰—— 拳拳到肉的战斗,反倒没什么看头。 两个家学渊源的人,非要拼野路子。筆趣庫 扣眼珠,揪耳朵,无所不用其极... 契苾沙门眼瞅着两人越打越凶,俨然动真格的了。 正想上去阻拦,才站起来,浑身一机灵。 “柳公子!” 柳白施施然走进来。 王守仁穿着一身书院的青衣,跟在他身后。 而薛万备和孙仁师,好像没瞧见他们一般,依旧打得兴起。 好在,两人还是知道分寸的。 到现在,也没破坏会客厅里的摆设。 柳白对这群家伙,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从两人身边绕过去,坐在契苾沙门身边。 “莫要拘谨,坐吧。” 契苾沙门紧张的看了孙仁师两人一眼,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似乎准备随时弹起来... “你兄长最近如何?” “劳公子挂念,家兄甚好,只是嫂嫂近来身子不太康健。” 他兄长契苾何力 入朝之后,李二就把陇西恭王李博义的女儿,临洮县主,嫁给了他。 算起来,临洮县主是李二的堂妹。 柳白笑道:“皇家人总爱得气疾,倒是不碍事,有空去书院,找两位神医瞧瞧便是。” 契苾沙门起身拱手,道:“多谢公子!” 这句话,便是个天大的人情。 契苾家的面子,还没资格去请孙思邈和李时珍这个级别的人。 两人又聊了片刻,多是家长里短的小事。 对面,孙仁师和薛万备也打完了。 孙仁师笑吟吟的说道:“服不服?” 薛万备咧了咧嘴,道:“这地方小,施展不开,明日咱们找个空旷地!” 说完,两人这才向柳白和王守仁行礼。 书院严禁学生们打架斗殴,唯独对军事学院的学生不禁止,反而会大加鼓励! 未来都是要当将军的人。 按照程咬金的话,不爱打架,带得哪门子兵? 两人笑嘻嘻的回到座位上。 一个拿起水壶就往嘴里灌。 另一个抓起看盘里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那自在的样子,看得契苾沙门一阵羡慕。 心中不禁暗暗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进入书院。 “你们三个拔了武举的头筹,可有什么想法?” 孙仁师把水壶放下,抹了抹嘴,呲着大牙道:“没什么想法!” 薛万备似乎是噎着了,使劲敲了敲胸膛,才咽下去。 他幽怨的看着孙仁师,道:“你是武魁,当然没什么想法...” 说完,又幽怨的看了契苾沙门一眼。 契苾沙门可不敢像他们一样放肆,正襟危坐道:“待文举放榜之后,我等还要进宫演武,这几日正在加紧研读兵书,修习武艺,望能被陛下另眼相待。” 柳白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的主,我就能做,不过你们契苾家,有誓死护卫皇族血脉的诺言,直接将你调出朝廷,总归不太好,一会儿在家里吃顿饭,晚上回去跟你兄长商议一下,若是他点头,你便随我前往江南。” 第1344章 这个锅,房某来背 历朝历代的文武大臣,似乎是天然的敌人。 战是将门强,平时文臣盛,成了一种顺理成章的规律。 这种情况,只有到了宋朝的时候,才变成了例外。 冗官冗政带来的结果,导致文官集团占据了先天的优势。 将门一弱再弱,最后变得兵不识将,将不知兵。 事实上,大唐也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文官集团对于将门比较仁慈。 毕竟,当朝之中大部分文官重臣,都是从武将转变过来的。 哪怕是提不动刀的房玄龄,也曾经当过随军的文书。 当文官集团对将门过度其他,就会引起将门的竭力反弹。 这是很多王朝,覆灭的根源之一。 为了保持一个合理的平衡,李二可谓是殚精竭虑。 文举已经结束三天了。 按照规定的期限,两天之后就会放榜。 紫宸殿之中,灯火通明。 一份份誊抄过的卷子,摆在李二的案头,堆积如山。 长孙皇后添了灯油,脸上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皇帝太拼了。 两天两夜不睡觉,铁人也受不了。 看着李二发红的双眼,长孙皇后再不想打扰他,也不得不开口劝谏。 “陛下...” 才说了两个字,李二便烦躁的一挥手,将后话堵了回去。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 将大殿之中的太监宫女全都赶出去,只吩咐刘瑾一人伺候。 半个时辰后,长孙皇后端着一碗,皇帝平日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粥,走回来,轻轻放在龙案上。 “陛下,该歇歇了...” 李二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朱笔,抬起头来。 “什么时辰了?” “快丑时了。” 李二皱了皱眉,心中盘算片刻。 “新的誊抄卷为何还不送来?” 刘瑾急忙回答道:“回禀陛下,三省正在加紧研判,第六批人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通禀声。 “参见陛下!” 萧禹手中捧着一摞考卷,冲李二见礼。 刘瑾从他手里接过考卷,呈送到龙案上。 李二翻了几下,道:“还有多少?” 萧禹苦笑一声,道 :“陛下,朝中的大儒都用上了,还有一半左右。” 李二脸一沉,道:“为何进度如此之慢?” “回禀陛下,文举案卷不似武举,文章做得好不好,不是一两眼就能看出来的,诸位同僚生怕体会不到考生文章之中的用意,速度自然便慢了下来...” 李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如此说来,无法做到按时放榜?” 萧禹回道:“预计,要往后拖上两天左右。” 李二沉吟片刻,道:“罢了,让书院的诸位先生也参与进来吧!” 萧禹脸色一变。 让书院的人参与进来,势必会招致数不清的风言风语。 就算书院的先生们,都秉持着一颗公平的心,但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如此一来,科举的公允性,恐怕就要毁了... “陛下,若是三省加紧研判,或可...” 李二重重的一摆手,道:“萧卿无须再言!” 萧禹见李二决绝,也不敢再劝阻。 他只好领了旨意,去书院调遣那里的先生们。 ... 天明之时,三省官邸! 五位三省大佬坐在一起,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碗熬煮稀烂的粥。 他们之中,岁数最小的也有五十好几了。 本来就熬了几宿。 若是再吃些生硬的东西,身子骨就垮了。 房玄龄吃了几口,把碗筷放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才赶来的虞世南和高士廉,对视一眼。 高士廉沉声道:“若是我等一同进宫,想必是能把陛下劝住的。” 科举怕书院的先生参加判卷,毁了公允性。 书院还怕污了名声呢! 杜如晦声音艰涩的说道:“柳白不日将启程前往江南,陛下这是心中急迫,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多挑出几个人才来...为了这件事,连太子大婚都耽搁了。” 说完,杜如晦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这个本该在贞观五年就去世的老臣,安然无恙的活到了贞观九年。 不过,脸上也已经尽显老态。 “克明,要保重身体才是。” 虞世南递过来一杯水。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三 省的差事虽没卸下来,但也轻松了不少。 何况,离着两位神医近,平日总去调理一番。 比杜如晦大了二十岁的他,反倒看起来更加年轻。 杜如晦摇了摇头,道:“三省就是耗人的营生,我打算明年就致仕,再干下去,恐怕就没命可活了...” 高士廉要远比他们乐观得多。 “我家的老二老三,已经定下来跟着柳白去江南,克明家谁去?” 提起儿子,杜如晦的脸上才重新泛起笑容。 “我家的老二性子跳脱,老大自从进了物业司,性子倒是一天天安稳了起来,此番江南之行,他们两兄弟互相照应,说不定回来能捞个爵位。”筆趣庫 几位三省大佬,都有子嗣进了物业司。 起步就是五品官,同样的年纪,他们那时候,最高也不过县主簿罢了。 聊起孩子,气氛这才活络起来。 就着话题,把粥都吃完,房玄龄提了提气,道:“让书院的先生们都参与进来吧,当此时节,陛下的威严不能有丝毫损伤,这个锅,房某来背!” 其余几人冲他拱了拱手。 相交一生,早就达成了无言的默契,互相都有背锅的时候。 五个人又相互砥砺了一番,一同向判卷的‘槽坊’走去。 随着大批书院的先生们,参与到判卷之中,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 这几天,书院早就在研判各种科目的试题。 两日之后,文举的榜单,终于出来了! 房玄龄亲自将榜单送入宫中。 宣政殿内,李二怔怔的看着头榜的三个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瑾在旁边小声提醒道:“陛下,该用玺了...” 李二这才回过神来。 他指着头榜上的三个人名,问道:“这三人都是什么来路?” 本以为,定能在头榜之列的贾统,竟然没中? 只得了个二榜第四的成绩? 更加诡异的是,头榜的三个人,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沈存诚? 龚辰? 陆齐望? 这都从哪蹦出来的三个家伙? 不过,有一点引起了李二的注意。 这三人...似乎都是江南人氏? 第1345章 那是一个,相当恐怖的群体... 李二看房玄龄的眼神有点怪。 想不到,你房玄龄这么浓眉大眼的家伙,竟在科局考试之中玩猫腻? 不怪李二这么想。 科举毕竟才刚刚开始。 几百年之后,江浙才子的恐怖实力,才能真正的凸显出来。 到那时候,莫说都是来自一道了。 就算来自一府,来自一县,都有可能! 房玄龄当然知道,陛下这个眼神的意思。 他赶忙表态,道:“老臣可以人头保证,研判考卷绝无弄虚作假!” 李二笑道:“朕可没有怀疑房卿的意思。” 不怀疑才怪! 房玄龄清楚,自家陛下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之色。 “多谢陛下信任...” 李二拎着玉玺,就是不往下盖。 他迟疑了片刻,接着往下看去。 头榜三人,二榜二十七人,三榜一百零五人。 倒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心中有数的人,差不多都榜上有名。 唯独前三甲,显得那么突兀。 难不成,书院在背后搞鬼? 又或者,是柳白? 李二率先把柳白的名字,摘了出去。 如果柳白真有意,改动榜单,那么何须在算学科判卷的时候动脑子? 想一想,书院的先生们,似乎也不大可能。 虽然不想承认,但李二也不得不认为,论起品性之高洁,随便从书院挑出一位先生,都比他自己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连自己都没脸干的事,书院的先生们好意思? 况且,许敬宗那个老鼠屎又不在... 他不是不相信这份榜单的真实性。 而是不大愿意去相信。 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把长安城建设得恢弘无比,教化之法,从不曾落后。 再不济,大唐的龙兴之地晋阳,亦或是李家的祖地陇西,也该有一两个吧?筆趣庫 可仔细看了一番才发现,莫说头榜,连二榜上都没有! 只有三榜之上,零零星星的挂着那么几个,名字还很陌生... 房玄龄适时的提醒道:“陛下,头榜和二榜的最终选用结果,是您钦定的...” 每一份成绩 优良的试卷,在判定完具体的题目之后,都会送到宫里,由李二亲自来确定,究竟录不录用。 榜单不合李二的心意,那也是他自己的锅。 宰相大人身上的锅,已经够多了。 帮老伙计们背一背,倒也无所谓。 若是再帮陛下背一个,就过分了... 李二满脸不高兴的,用了玉玺。 “明日,召文武双榜学子入宫!” “老臣遵旨!” ... 文榜公布! 榜下捉婿的戏码,从未停止。 来自各地的才子欣喜若狂。 不可否认,这一场科举,保持了极大的公允性。 以至于让人们都忽视了,书院的先生们,本身就参与了判卷的过程。 参选人员之中,书院的学子和其他学子的比例,本就很离谱。 而最终的上榜名单比例,差不了多少。 甚至,非书院学子的上榜比例,还要高上一些... 随着前三甲的公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市,步入人们的视野。 江南道,吴郡! 吴郡是古称,如今,也有人称其为...苏州! 和后世的大名鼎鼎不同,如今的吴郡,的确只能算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上一次的辉煌,似乎还是在四百多年前。 随着王谢的渐渐衰落,北方豪族的崛起,这片土地,越来越不受人重视。 事实上,自上古时期,一直到大唐的末期,北方一直是经济、政治,乃至文化的中心。 直到北宋中期,来自白山黑水和广阔草原的民族强大起来,才开始逐步向南方转移。 而大唐,也是在百年之后,才开始稍微重视南方的发展。 具体的措施,在于将江南道,划分为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 其中的江南东道,治所就在吴郡! 文举前三名之中,竟然有两位来自吴郡! 剩下那个叫陆齐望的家伙,虽非吴郡人氏,但离着也不远。 他来自江南陆氏,乃是书院副院长,当朝大儒陆德明的族侄、新任越州刺史陆敦信的堂弟。 从越州到吴郡,哪怕溜达着,半天都到了! 细细想来,沈存诚 和龚辰这两个名字,似乎也跟江南的某些家族有联系。 这个结果,让南方的华族欣喜若狂,让北方的豪族,大为震怒。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河东贾统,连前三都没进去... 不到一个时辰后,数不清的衣着华贵之人,聚集在三省官邸外,当街对骂! 柴绍更是披着盔甲,打算找房玄龄他们要个说法! 贾统曾是柴令武的跟班,自然算是他柴家的人。 好端端的一个‘状头’没了,家里早就准备好的酒宴,只能魂归泔水桶... 幸好,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带兵刃。 换了程咬金他们那群人,估计能直接派兵把三省官邸围了... 还穿着书院天青色长衫的贾统,苦着脸跟在柴绍身后,拼了命的哀求。 见人越聚越多,甚至都超过了放榜的地方。 贾统连忙用袖子掩着脸。 太丢人了...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 书院出来的人都知道,唯江南的学生最刻苦。 那是一个,相当恐怖的群体... 平常比学业,有高有低的时候多了去了。 科举上输一回,只能怪自己倒霉。 或许,是写出来的策论,不如那几个江南人合考官的胃口。 考试糊名,隔绝了大部分舞弊的可能。 柴绍等人对面的,则是以陆德明为首的江南华族代表。 陆德明本不想来,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可禁不住,一大群亲朋故旧苦苦哀求。 加上大侄子露了脸,老头也只能应应景。 反倒是那些上榜的学子们,无论来自何地,都三五成群的站在旁边看热闹。 一个个笑嘻嘻,仿佛双方的大人物,是一群被人逼急了的猴子。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先生到了!” 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柳白带着王守仁,施施然走过来,分开人群,没搭理旁人,径直走进三省官邸。 没过多久,他领着三个人走出来。 依旧没跟任何人说话,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三人,赫然正是头榜的沈存诚、陆齐望、龚辰! 第1346章 柳白都要去江南,会没前途? 柳白的出现,让三省官邸门前,北方豪族和江南华族之间的冲突,戛然而止。 有心眼的人慌忙转头向回跑,要把消息告诉上头的人。 像柴绍这种,家主就在原地的,则是急忙搜罗在现场的自己人,一个个围成小圈子,各自商量了起来。 这似乎,是柳白传递出来的一个信号? 难不成,柳白打算将此次文举和武举的头三名,都带去江南? 片刻之后,柴绍和陆德明打算进入三省官邸,找各自的老熟人好好问一问。 结果,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 三省官邸大门紧闭,压根没让他们进去...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也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互相笑了笑,各自转身离去。 ... 城北,柳家新宅! 柳白的书桌上,放着三份考卷,总共六张。 沈存诚、陆齐望、龚辰三人,都是从进士科出来的。 力压群雄! 柳白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只隐约记得沈存诚和龚辰两人,的确是贞观年间的状元。 当然,大唐没有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之类的称呼。 状元别称‘状头’,剩下两个,干脆就叫第二名和第三名。 和武举的三个人一样,沈存诚、陆齐望、龚辰,站在柳白的书桌前,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好歹薛万备和孙仁师,跟柳白都有些关系。 而这三个,虽都是从书院出来的,但文学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平日他们只是远远见到柳白罢了。 连话都没说话。 柳白拿起‘金科状元’沈存诚的策论。 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抬头瞧他一眼。 又低下头,接着看陆齐望的考卷。 看完了陆齐望的,便看起了龚辰的。 也不知,策论题目是谁出的,很合柳白的胃口。 与其说他去三省官邸,是想见见这三个人,倒不如说,是想看看他们的策论卷子。 策论的题目很无厘头。 没有标明策论方向,也没有写清策论的重点。 只有两个字。 倭 国! 机灵点的,会凭借自己的学识,简单介绍一下倭国的由来,以及未来的前途。 聪明点的,则会根据大唐策论的写作倾向,着重描写未来倭国,会对大唐边境造成的隐患。 也有人写,对付倭国应该如何用兵,海上的战船如何配给,如何操练阵型之类的话题... 自从知道考题之后,柳白就知道,他本以为会高中状元的某些人,彻底没戏了... 譬如王玄策。 这厮好像跟吐蕃天生不对付。 一有工夫,就扎进图书馆,翻看关于吐蕃的文献。 策论这东西,一个是考积累,另一个则是考脑子。 吐蕃和倭国的差别,比人跟狗的都大! 一个在海上,一个国土相接。 无论哪个方向的话题,都一点边都挨不上。 以至于,在柳白心中,跟贾统不相伯仲,都是状元郎后备人选的王玄策,连二榜都没进去...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遗憾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欣慰。 历史早已大变样。 吐蕃根本无法对大唐构成任何的威胁。 甚至于,连资源都没有任何吸引力。 还研究什么? 看完了前三名的策论之后,柳白心中的欣慰,更深了几分。 他们的策论,写到柳白的心坎去了! 三篇文章,恰到好处的从倭国威胁论、沿海防御论、资源控制论这三个最为精巧的角度,阐明了未来大唐对待倭国的基本国策。 不过,第三名龚辰的文章,最合柳白的胃口。 资源控制! 柳白是最烦打仗的。 明明能用更加聪明,更加省心的办法,解决一切问题。 何必动刀动枪的? 而且,还能让倭国人更惨... 李二的脑子一定被屎堵住了。 才会对倭国威胁论,大加赞赏。 换了柳白,肯定让龚辰当状元。 不过,沈存诚和陆齐望的文章,还是相当出彩的。 并非仅仅因为思路清晰,还因为,从文章之中看得出来,他们对研究倭国,是下过苦工的! 剩下 的三份,则是他们三个的算学科考卷。 起码,成绩都还说得过去。 将考卷都收起来,柳白重新抬头。 三人的年龄差距很大。 最大的陆齐望,比柳白还要大上两岁。 最小的龚辰,一副孩子脸,似乎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生得就是一副江南风流才子的模样。 个顶个的俊秀! 柳白悠悠的说道:“明日还要上殿,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陛下打算在中书之下,设立翰林院,专责草拟诏令之用,此番入榜之人,皆入翰林院待诏,入院便是七品。” 三人的反应,让柳白很满意。 没有一个表现出惊喜之色的... 起步七品,搁别人想都不敢想。 哪有刚读完书,就能跟一县之尊,平起平坐的? 不过,书院有七位学生领袖,早已入朝。 品级最高的张柬之,甚至已经踏入从五品下的大官! 再往上一点,就是妥妥的中层官员。 九成九的官员,一辈子都没戏! 书院的学生,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厉害。 稍微有点才学的人,并不怎么把那七位学生领袖当回事。 三人一共躬身拱手,道:“请先生示下!” 柳白笑道:“武举那三个家伙,已经决定跟我前往江南,不过,我总不能把陛下合心的人才都带走,你们虽都是江南出身,却只能去一个,具体怎么办...你们看着选吧。” 三人眼前同时一亮! 去江南,对他们来说就是回家。 就是荣归故里! 当自家的父母官,岂不比在长安美上一百倍? 至于前途... 柳白都要去江南,会没前途? 可惜,只能去一个人,怕是要好好的争上一番了。 三人彬彬有礼的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最后一个龚辰还细心的为柳白,关上了房门。 柳白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门外就响起了两声不合时宜的惨叫... 听上去,好像是沈存诚和陆齐望。 难道,龚辰把他们都揍了? 第1347章 李渊闹脾气了!柳白竟然不带他玩了 单纯从历史的角度,去看待现实问题,其实是一种很蠢的行为。 很多事情,都是出于现实的需要,才会去做。 所以,深知这是第一次科举考试的李二,很清楚科举的一切流程,都要简化。 他干脆取消了前隋时期的殿试。 大唐太需要新鲜的血液了。 相比之下,地方体制上的僵化,要远远超过朝廷中央。 如果有可能的话,李二甚至都不想给这些考中的人,任何积累经验的机会。 从主簿到县令,区区的一步之遥,但却是很多官员,此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恨不得直接把天下所有的地方官员,全都换成年轻人! 说一千道一万,地方上的官员,早就跟不上大唐前进的步伐了。 最起码,年轻的学子们,懂得去看数据。 知道民生的问题,不只是种出多少粮食,生了多少孩子... 蝗虫大军来了,为了防止扩散,一把火将农田烧掉。 为了体现忠君之道,干脆拉上老婆孩子,扑到火堆里,跟着农田一块玩完... 不可否认,这类官员是极其值得尊敬的。 但是从百姓的角度上讲,这是极度愚蠢的行为! 而大唐,有太多这种不知变通的官员们。 朝气蓬勃,有知识有学问的年轻人,才是大唐的希望! 在将这些年轻人派往各地之前,李二很想看看他们,跟他们聊聊。 至少,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讲给这些年轻人听。 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在皇宫之中,紧张的筹备着... 两百多人,无论是宣政殿,还是紫宸殿,亦或是太极殿,都能放得下。 可李二偏不! 他将晚宴的地点,选在最能体现君臣亲近的殿宇。 两仪殿! 两仪殿同处禁苑之中,位于皇宫的中轴线上。 左侧,是万春殿,右侧则是千秋殿。 李二希望,由此来体现出,他对年轻官员们的殷切希望。 大总管刘瑾换上一身礼袍。 手中的拂尘,被他舞动的像车轮子。 几百个太监宫女,不够他使唤的。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要逮住某个人,踹上几脚。 可以说,这是大唐立国以来,规格最高的一场晚宴。 不仅榜上有名的人学子们要来,但凡朝中五品以上,无论有没有实权的官员,全都要到场! 除此之外,各家的诰命夫人们,也全都要到。 王宫贵胄,皇亲国戚,只要是敢不来,宫里立马下旨,狠狠的训斥一顿! 尤其是家里头有漂亮女儿的,属于必须来的行列。 李二不单单想用钱财、荣耀、地位,来让年轻官员们效忠。 更想用女人,来拴住他们的心。 在两仪殿里‘视察’了一会儿,刘瑾又急匆匆的转道,去了紫宸殿。 多日不见的小满,重新跟在他身后。 实在是忙不过来! 只能从太子手中,把小满借过来。 紫宸殿内,李二穿着上了祭拜祖先之时,才会穿的大裘冕。 长孙皇后也换上了最为隆重的装束。 一大群有品级的妃子,围着两人打转。 这个整理外袍,那个帮着佩戴装饰。 四位贵妃的妆容同样很隆重。 她们负责接待各位诰命夫人们,面子上可不能差了! “太子呢?” 李二双手摊开,好让阴妃理顺宽大的袍袖。 刘瑾身后的小满,急忙道:“回禀陛下,太子正从东宫赶来,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今日的客人之中,有不少都是他的同窗,他这个主人,可不能缺了礼数!” “太子已在东宫演礼多次,万不会出差错了!” 李二点了点头,又向刘瑾问道:“什么时辰了?” 刘瑾道:“还有一刻,文武百官已经陆续进宫了,诸位皇族去宫外请几位老王爷,也马上就要到了!” 上一辈的老王爷,只有李德良和李神符在长安。 从宗族礼数上讲,但凡是有皇族血脉的,哪怕是驸马,都要亲自前去迎接。 李二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刘瑾跟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筆趣庫 “柳公子亲自前往泾阳,请太上皇回宫,想必不 会误了时辰...” 李二稍稍松了一口气。 最难搞的,就数他亲爹。 好好的长安不待,整天在柳家庄子闲逛。 美其名曰,是为了酒坊的生意。 实际上,谁还看不出来? 不就是为了躲万老太太吗? 两口子岁数大了,吵架很正常。 整理好礼袍,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摆驾两仪殿!” ... 皇宫外! 道兴坊,柳家大宅门前! 随着柳家的搬迁,这里已经被拆成了龙门客栈。 硬化后的路面上,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 一大群皇亲国戚,在其中艰难的穿行。 每个路过的,都忍不住骂上柳白两句。 新兴郡王李德亮和襄邑郡王李神符,骂得最凶! 两人坐在轿子里,等队伍来到皇宫门口时候,纷纷喊停。 众人正纳闷的时候,就见后边赶来一驾马车。 柳家的标记格外显眼,想不看见都难。 唏律律—— 马车停在后边。 李渊掀开帘子,露出一张阴沉沉的脸。 “都在这挡着等死呢?还不快进去?!” 上百位皇亲国戚,齐齐一缩鼻子。 也不知老头抽得哪门子疯... 嗡—— 丹凤门的中门大开,成群结队的金吾卫单膝跪地。 “参见太上皇!” 李渊看见他们,往地上重重的啐了一口。 “真他娘的晦气!呸!” 说完,把帘子放下。 马车缓缓前行,很快就到了最前边。 车厢之中,柳白坐在李渊对面。 “主要是考虑到老爷子你年纪大了,不是不想带你去江南,实在是路途遥远,折腾几趟,小伙子都受不了...” 李渊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之中,接连受了好几次打击。 首先,要入宫见他那个可恨的儿子。 其次,回来之后必定会见到万老太太。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柳白竟然不带他玩了! 一想起这事,李渊就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你们都嫌老夫累赘!一群不孝的东西!老夫一会儿在两仪殿,当众抹脖子算了!” 第1348章 他才是太上皇的...监护人?先灌翻了再说 人一上了岁数,就容易变得敏感。 尤其是曾经身居高位的。 一碰见不顺心的事,就伤春悲秋得厉害。 都说老小孩,李渊这一把年纪了,越活越像个大姑娘...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要死要活的。 柳白也是为了他好。 上一次去江南,若不是手底下的人得力,怕是连柳白都要吃不少的苦头。 若是队伍里,再多个身份尊贵的老家伙,大家的工作量,起码要暴增一倍。 他去江南,可不是玩的! 好说歹说,才让老家伙的情绪平稳下来。 八成是更年期到了,这厮的情绪极其不稳定。 听起来在两仪殿上撒泼,很匪夷所思,可老头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到时候,丢的可就不仅是朝廷的脸面了。 柳白的脸,都会丢的干干净净。 说到底,他才是太上皇的...监护人? 这个词或许不恰当,但实际意义相差不大。 刚过了丹凤门,就看见李承乾穿着一身隆重衣着的走过来。 手里头牵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孩子。 后边跟着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 见到柳家的马车,李承乾当然知道是谁到了,急忙过去请安。 李渊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见来了个孩子,还有兴趣多瞅几眼。 可当他看到,那孩子一脑袋黄毛的时候,顿时没了兴致。 也不知,一个有着鲜卑血脉的老头,为何如此看不起其他的外族人... 李承乾挠了挠头,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头明显不怎么高兴。 当着一大群人,他也不好多问。 干脆,招手唤过一个金吾卫,也要了套仪仗。 跟在马车后边,慢慢向两仪殿的方向行去。 ... 今日两仪殿之盛况,绝对堪称空前。 原本极其宽敞的两仪殿,被塞得满满当当,来了足足有上千人! 前殿和后殿分开。 前边主要是由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及各家的嫡子,接待年轻的官员们。 后边则是以长孙皇后为首,带着数不清的后宫嫔妃 ,以及外臣的诰命夫人们,招呼各个豪门大户家的适龄女子... 怀的什么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 岁数小,自然是要先来的。 但凡比任何一个年龄大,辈分高的人晚分毫,一顶狗眼看人低的帽子,这辈子都摘不下来。 李义府等人是最早到的。 为了图个方便,他们昨天晚上就是在东宫住的。 从东宫到禁苑,有一道专门供两侧通行的小门。 早上起来磨叽磨叽,跟李承乾混了一顿午饭,就跑到宫里,帮着皇帝筹备晚宴。 这种活计,其他的外臣,还真就做不来。 晚宴的规格,要比柳家的自助餐,还要高一筹。 来自各地的山珍海味,即便是那些吃过见过的官老爷,都两眼放光。 李二是个规矩很少的人。 他没有选择在一开始讲话。 不管干什么,先填饱肚子才是正理。 半句废话都没有,随着刘瑾高宣一声“陛下驾到”,李二走到龙椅前,直接一摆手,宣布晚宴开始。 伺候人的太监宫女,比客人还要多上一些。 银制的餐盘,分发到众人手中。 见过这场面的,诸如之前参加过柳家晚宴的人,都三五成群的过去取用食物。 没见过这场面的,倒也不傻,跟在后边,有样学样。 柳白需要照顾老的。 他给李渊找了一大壶酒,先灌翻了再说。 省得老家伙清醒着没事找事! 李二仿佛和他心有灵犀。 看见李渊脚边已经放了一大坛子酒,又让人搬了一坛子过去。 凑到跟前,不等李渊习惯性的开口讥讽,先说了一大堆奉承的话。 听得老家伙一愣一愣的。 “孩儿敬父皇!” “孩儿再敬父皇!” “干了这杯,还有三杯...” 猜透皇帝心思的人,也都纷纷过来敬酒。 老家伙是整场酒宴之中,唯一的不稳定因素。 连李德良和李神符都没忍住。 原本跟老王勣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后来干脆搬到李渊旁边。 平辈兄弟之间,说话才没什么顾忌。 几句话的工夫, 李渊就懵了... 李元礼马上就要去江南了。 本想借着酒宴的机会,跟父皇和皇兄,告个别。 端着酒杯,离着还老远,看到这一幕,转了个圈就跑了。 李承乾没参与进来。 他向来是个会吃会喝的。 今日,竟然破天荒的照顾起了孩子。 左手牵着那孩子,右手拎着个小夹子。 身后的贺兰楚石端着餐盘。 李承乾不时的问那孩子几句,见孩子点头,夹起一点点,放在餐盘之中。 不多时,餐盘里的美食就堆积成山,快把贺兰楚石的脸挡上了... 对那孩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不禁多想了一些。 莫非,这孩子跟太子... “那是贺兰家的嫡子,如今正在书院蒙学,听说成绩不错。” 跟一群异族将领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执失思力,语气酸酸的说道。 旁边的屈突通,才取了美食,舀了一大勺嫩豆腐塞进嘴里。 一口吞下之后,嘿然一笑,道:“看来,太子已经有了人选。” 柳白早就言明,各家要挑直系子弟前往江南。 目的很简单。 他需要手底下的人,全盘无条件的服从自己的命令。 太子今年才几岁? 哪来的直系子弟? 这个规矩,对太子而言是不成立的。 选贺兰家的孩子,倒也恰如其分。 谁让贺兰楚石,是太子的大保镖? 有这层关系在,整个贺兰家,都是太子忠实的拥趸。 前途一片大好! 与这些人的热闹相比,作为主宾客的年轻学子们,反倒是最拘谨的。 按照座次安排,他们是距离龙椅最近的。 李二当然不能冷落了他们! 将李渊灌翻之后,李二立刻端着酒杯,笑吟吟的走了过去。 两百多个年轻人,齐刷刷站起来。 李二笑着摆了摆手,道:“且当今日是一场家宴,不必拘谨,都端起酒杯来!”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 看得出来,李二心情大好。 他高举酒杯,朗盛道:“为了大唐的未来,诸君,饮胜!” 第1349章 谁让柳家的两位夫人,在皇后身边? 随着李二的一声‘饮胜’,气氛被烘了起来。 举杯当然是要有次序的。 从职位的角度看,李二敬完了之后,就该到三省的几位大佬了。 接下来,是各家的王爷们。 一连串的大人物们敬酒,喝得最少的,也有十几杯的样子。 酒量不行的脸色胀红,大部分倒还要、 刘瑾知道轻重。 今天这场面,是万万不能闹笑话的。 找来的酒,度数都很低,而且还往里兑了不少水... 柳白跟着喝了前边的几杯,诸位王爷们敬酒的时候,他只喝了李德良的。 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显得格外突兀。 倒也没人觉得怎样。 要是看真格的,柳白的地位,甚至还要高出李德良一线。 他毕竟是名义上的中书令。 若单看官职,并不比房玄龄这位当朝首辅差。 何况,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干... 隔壁的气氛,要比正殿之中,还要热烈很多。 长孙皇后领着一大群女儿,外加柳家的两位夫人,在各个桌子前转个不停。 看见谁家的小娘子漂亮,总要夸上几句。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把东宫的几位女主人给冷落了。 武顺和侯氏没什么感觉。 而且还有说有笑的。 新任太子侧妃苏氏的脸色,就有点僵了。 她本以为,自己该是今天的主角... 长孙皇后的酒量也很好。 她今日破天荒的,喝了个痛快。 刘瑾准备的低度酒,早就被人撤了下去。 换上来的,都是宫中的珍藏。 一大圈转下来,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长孙皇后回到代表主人的席位上落座。 这里的桌椅安置,跟正殿之中截然不同。 似乎是为了刻意体现亲近,皇后将一切代表皇家地位的陈设,都弄走了。 各张桌子随意摆放,像乡下农户办婚宴似的。 就像李二说的,这场晚宴,与其说是向天下学子,表示皇家的气度,反倒不如说像一场家宴。 诰命夫人们也瞄到了其中的机会。 有觉得自家女儿优秀的, 便蠢蠢欲动。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无论官场上,还是民间,女人的抱团意愿,总比男人强得多。 李渊的二女儿襄阳公主,领着一大群女眷过来了。 几个聘聘袅袅的小娘子,被她们围在正中。 不用说,就是为了想给皇后娘娘多瞧上几眼。 哪怕皇家瞧不上,说不准也能被皇后娘娘赐婚。 皇家赐婚,可是有讲究的。 哪怕是为了面子,皇家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赏。 即便赐根钗子,那也是要放在祠堂里供起来的。 日后家里的姑娘,在夫家的地位都会高上很多。 襄阳公主是窦孝慈的亲娘,自然而然跟柳家走得亲近。 在某个神秘的闺蜜团之中,属于核心人物。 走到近前,襄阳公主先是冲柳蓉儿挤了挤眼睛,这才冲皇后娘娘施礼。 还没来得及俯下身子,就被皇后娘娘拦住。 “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规矩?” 襄阳公主笑道:“规矩总该是要有的,私底下论姐妹,正式场合,我们还是要给咱们家的当家大娘子,拔拔面子的!” 她是个会说话的人。 看样子,这番话是说到了长孙皇后的心坎里。 长孙皇后扫了后边那群人一眼,旋即笑道:“尽会说些漂亮话,哄你皇兄跟本宫开心...” 柳蓉儿方才得了暗示,很恰当的凑到近前。 “娘娘,今日的机会着实难得,趁着科举和太子大婚两桩喜事,再促成几对新人,岂不是喜上添喜?” 长孙皇后的心情正好。 伸出手指,勾了勾柳蓉儿的脸颊。 “你们这是合起伙来,引本宫入瓮呢?” 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赐婚本就是皇帝夫妇拉拢人心的最佳手段。 襄阳公主和柳蓉儿打的这个配合,正合长孙皇后的意。 “让本宫瞧瞧,都是谁家的小娘子?” 襄阳公主大喜,急忙让出位置。 “这是濮公家的嫡女,小字铃儿,从小便跟孝慈一同长大,正想求着娘娘,给安排个好婆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 儿上,长孙皇后再听不出来,可就白活了。 襄阳公主最想讨赏的,当然是她自家的儿媳妇! 长孙皇后从头上摘下一根钗子。 “倒是个好模样的闺女,总听说江南的水米养人,日后就算去了,也要多回家瞧瞧,濮公走得早,你娘撑着个偌大的家族,着实不容易...” 濮国公庞卿恽,在贞观二年就去世了。 长孙皇后这话,无异于是正式将庞氏,赐婚给了窦孝慈。 在前几年的布局之中,跟柳家走得比较近的那些家族嫡子,都被派往了各地。 皇子们都各有各的安排,其他的如李奉诫去了幽州,窦孝慈去了江南...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这一去,一两年之内是肯定回不来的。筆趣庫 说不得窦家这位嫡子大婚,都要在江南进行... “铃儿,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 庞铃儿急忙跪倒。 她的生母没有资格近前,在远处紧张的观望着。 看到这一幕,喜极而泣,也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柳蓉儿上前,将庞铃儿扶起来,同时将长孙皇后的钗子,戴在她头上。 有这根钗子在,最少也可抵一个五品‘宜人’的位置!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最亲近的一拨人,都得到了应有的赏赐。 跟柳家走动得比较近的,如襄阳公主、庐陵公主、长沙公主等人,轮番上前。 没有关系的,在后边恨得咬牙切齿,都没有办法。 谁让柳家的两位夫人,在皇后身边? 没个亲近人提议,她们哪敢过去? 也有精明的人,瞧出了几分端倪。 这恐怕,是柳家前往江南的一环... 若是细细一算,便可发现,但凡是打算前往江南的家族,或多或少都得到了赐婚! 幸亏长孙皇后脑袋上的零碎多。 而且,她的随侍嬷嬷还早有准备。 否则的话,紫宸殿里那点存货,恐怕就要被掏空了... 赐出去近二十根钗子,再没人上前。 长孙皇后颇为慵懒的说道:“本宫乏了,顺儿,你代母后去敬酒!” 第1350章 他还不知道那七个家伙,是什么货色? 长孙皇后带着几个人,施施然的走向两仪殿后庭。 她一走,气氛瞬间热络了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想要笼络住这群人,或者说想要让她们享受这场晚宴,长孙皇后并不能一直都在。 就好像一节用来温习的课程。 若是先生在,会给学生们很大的精神压力。 如果先生往常就很严厉,碰到不听话,或者不认真读书的,必定会狠狠的教训一顿。 那么学子们只顾着紧张了,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如何逃避先生的责罚,而不是仔细温习功课。 如此一来,让其中一个有威望的学生,来代替先生,负责监督工作,那么学生们温习的效果,反倒会更好。 从这个角度看,武顺的身份地位不大不小,正合适! 像这种小手段,长孙皇后玩得比李二还溜。 至少,李二不需要考虑,这些豪门的夫人,细腻的小心思。 对于正殿之中的那些王公大臣而言,皇帝在,才会更加的安心。 如果李二这时候走了,最轻也会引起一场恐慌... 今日武顺打扮的很隆重。 与其说,是长孙皇后让各位夫人缓解精神压力,倒不如说,是给武顺一个,正式跟天下妇人见面的机会。 作为大唐未来的女主人,武顺同样要广施恩惠。 长孙皇后没有给其他家的小娘子,指派婚事,为的就是把这些施恩的机会,留给武顺! 亲近的人,哪怕不给什么好脸色,也不会起到反作用。 于是,那些没有接到赐婚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诸位多是长辈,奉母后的话,顺儿在此敬诸位一杯!”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 简单的小技巧,轻而易举的博得在场这些妇人的好感。 身份不同,行为技巧的效果也会不同。 如果让那些公主们说同样的话,只会引起众人的反感。 ... 正殿! 晚宴已经进行了一半。 该喝的,都喝了不少。 程咬金等人,慑于皇帝的威严,以及这场晚宴的重要性,罕见的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 面,耍酒疯。 以往,撕了外衣直接动手的都有。 像尉迟敬德、屈突通等人,最喜欢在酒宴上跟人角力斗殴。 剩下的,连房玄龄他们,都会在一旁开盘设赌局... 场面一大,规矩就多。筆趣庫 韩同忧心忡忡的,跟一群四品官坐在一起。 和狄知逊不同,他的夫人是小门小户出身。 跟别人比,他本人的官职也不怎么高。 自助餐这种活动,虽然在官员们之中经常出现,可妇人们就罕见得多了。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自家孩子还怎么找婆家? 他也是带着姑娘来的... 狄知逊端着酒杯回来。 他方才,去敬了明经科的年轻人。 用后脚跟想也知道,他这个刑部侍郎,当不了多久了。 当年罗艺造反的遗祸,已经消解得差不多,再不升迁,他底下那群人估计也该造反了... 上司不动,他们怎么动? “就算不去敬进士科的人,也该去敬算学科的,工部算学人才缺得厉害,难道你就不怕大老爷怪罪?” 狄知逊冲学子们努了努嘴。 韩同一看,这才发现,顶头上司李大亮,正端着酒杯,在学子之中来回游走。 学子们的选择,虽说是个摆设,皇帝让他们去哪,肯定就要去哪。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五品的主事,都有借调的权力。 借调过去,就把人昧下的事,朝中各个司府衙门,时有发生。 不趁着现在,跟这些年轻俊彦们搞好关系,以后怎么忽悠过来? 韩同嘬着牙花子,苦兮兮的说道:“可惜你儿子太小,否则我也不用为窈娘的婚事发愁...” 狄知逊呵呵一笑,道:“我儿子的婚事,我是不打算插手的,那是少爷的事情。” 韩同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当年,狄知逊初任泾阳县令,他夫人难产,还是求的柳白,将两位神医请出来的。 连他儿子的名字,都是柳白给取的。 有这层关系在,狄仁杰的婚事,势必要由柳白做主。 小娃娃虽说才六七 岁,但已经是注定的柳家核心成员。 相比之下,韩同的子嗣虽多,却没有一个出挑的。 老大和老二考进书院,还是走得柳白的门路... “也不知,太子妃会给窈娘安排什么样的人家...” 韩同叹了口气。 “登科的学子之中,莫非没有看得上眼的?完全是你老韩眼界太高,窈娘模样看得过去,不是非要嫁给有爵位的人家才行!” 李承乾拉着贺兰尚同走过来。 韩同和狄知逊急忙起身。 “太子殿下,我老韩的眼界可不高,没有爵位的,拙荆看不上眼,有爵位的,又看不上我老韩家...又不好因为这点事情,麻烦少爷,我老韩可是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指着后边的那群学子。 “这些人,来日必定出将入相,远的不说,那七位学生领袖,未来定为国朝柱石!” 韩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那七个家伙,是什么货色? 表面上看着道貌岸然的,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损。 自家女儿性子恬静,以后受欺负怎么办? “这...若是太子殿下给安排一下,自然是再妙不过的!” 李承乾朝李二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道:“也罢!” 他领着韩同,朝着李二走去。 “父皇,儿臣斗胆...” 他把心里的想法,跟李二一说。 李二正微微颔首,道:“那你便带韩爱卿他们,去旁边瞧瞧,正好代朕,敬各位夫人一杯!” “多谢父皇!” 李承乾一声招呼,心里头有想法的人,全都起身。 端着酒杯,朝着隔壁走去。 张柬之等人,贼兮兮的跟在后边,也混了进去。 话说,他们也都到了大男当婚的年纪。 最老的马周,眼瞅着都三十岁了! 换了以前,八成孙子都快抱上了! 老王勣喝得兴起,看到那群人朝隔壁走去,顿时起了心思。 他左右一看,把绿蚁拽到柳白跟前。 一个字没说,意图却很明显... 第1351章 愣是将颜真卿和杜甫,搞成了亲戚关系... 话说绿蚁的年纪也不小了。 小伙子精明强干,长得也俊秀。 名义上虽是老王勣的仆役,但大家都知道,老王勣把他当儿子养。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说,绿蚁跟房玄龄他们是一个辈分的... 加上在书院之中,交游广阔,跟各大豪族走动得都近。 若是让隔壁那些贵妇们知道了,眼珠子都得瞪绿了! 柳白把腰间的玉佩拽下来,塞进绿蚁手中。 老王勣看见,先是一怔,旋即猛地站起来! 每一个大家族,都有家族独有的信物。 譬如房玄龄的家主令牌,程咬金的粗杆马槊... 相比之下,柳家的信物...着实多了一些。 一般情况下,柳白随身携带的东西,都算是家主信物。 这块玉佩戴的时间不长,却是出自金大坚的手笔。 万金难求! 而真正有价值的,并不是值多少银子。 它代表着,整个柳家的一份承诺。 并不是柳白,而是...整个柳家! 这可比皇帝赐婚,来得更加实际。 也更加的有意义。 凭着这块玉佩,怕是绿蚁想娶位公主,都不是不可能! 柳白给这么大的面子,老王勣是没想到的。 “绿蚁,叩头!” 老王勣严肃的说道。 和柳白关系很近的他,更加清楚,这块玉佩等同于,是给了绿蚁一条康庄大道! 绿蚁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听见王勣的话,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叩头。 柳白什么都没说,朝着冲绿蚁摆摆手,笑吟吟的道:“快跟着承乾他们进去,好姑娘可不能都被他们抢了!” 绿蚁迟疑了一下,看到老王勣充满鼓励的目光,终究还是跟着去了。 “这是个好孩子。” 柳白悠悠的说道。 自打从洛阳将老王勣诓过来,已经七八年了。 这七八年之中,老王勣对柳白的帮助,远远不是一块玉佩,亦或是一份承诺可以比拟的。 这世上,柳白真正信任的,除了自家的两位夫人之外,只有老王勣和程咬金。 哪怕是李二,都有所保留。 同样 ,程咬金和老王勣,也给了柳白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与其他家族的‘通家之好’,有很大区别。 老头挺大个岁数了,无儿无女,身边就绿蚁一个。 这是真正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人。 况且,柳白这一走,还不知何年何月回来。 再想看到王勣,怕是... 王勣眼中的凄然之色,一闪而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老夫起码还有十几年可活,张三丰那个老家伙,可比老夫还要老得多,身子骨壮的,可以一拳打死黄牛,况且,孙李两位神医在书院,你可以放心...” 柳白也笑了笑,端起酒杯,轻轻一碰。 两人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 柳白即将要去江南的消息,也不知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传出去的。 消息的紧急性愈演愈烈。 甚至已经有人传,柳白顶多在长安,再逗留三四天。 这并非是空穴来风。 偌大的长安城,乃至周围的蓝田县、泾阳县等地的柳家产业,都在进行大规模的整合。 柳家的重心向南方转移,那么也就意味着,长安城的经济重心,也很快就会迁走。 或许,民间会有很多的怨念。 但朝中,绝对不会有丝毫反对的声音! 因为,他们都是利益相关者! 同样的道理,各家各户派去江南的直系子弟,也等同于缴了投名状。 亲近的人都以为,算是被柳白养大的太子,至少也会要死要活一段时间。 现实情况恰恰相反。 晚宴进行到现在,太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愉快。 他好像做媒做上了瘾。 连同武顺,两人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竟促成了十几对! 李义府等人一改往日不着调的性格。 十几个后生站在一堆,个个脸红红的,一副大姑娘的模样。 反观各家的小娘子,倒是双眼亮晶晶的,不住得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夫婿... 除了石头一样的李延寿之外,跟李承乾关系好的,都给许了人。 唯独李延寿,让李承乾格外的头疼。 这厮原本跟颜家的姑娘,颇有来往。 不过,近来好像没什么消息了。 问过李延寿,那厮也什么都不说。 搞得李承乾,不知是该帮他挑,还是不该帮... 颜家的姑娘也来了。 此刻正站在她娘身后,咬牙切齿的瞪着李延寿。 这是颜时礼的小女儿。 也是颜家第二代之中,唯一没有成婚的。 她的兄长颜昭甫,也是今年的登科之列。 成绩相当不错,好像仅次于贾统以及头榜的那三个变态。 恰好在书院,跟李承乾等人关系融洽,也被指派了婚姻。 要么说,历史就是个圈。 李承乾给他指派的,是襄阳杜家的嫡女。 若是柳白看到,肯定会冲李承乾竖起大拇指。 无心插柳柳成荫,李承乾此举,愣是将颜真卿和杜甫,搞成了亲戚关系... 客套了一大圈,李承乾将场面上的事情,交给武顺。 他招呼上李义府等人,将李延寿硬拽到了一个角落。 “你还行不行了?颜家的小姑娘恨不得用眼神瞪死你,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李延寿尽得颜家人的真传,依旧冷冰冰的。 “无缘无分,切莫强求!” 李承乾脾气上来了。 “不行!要么你就娶颜家的姑娘,要么给你令指派一个,这亲,你不结不成了!” 李承乾在这扮红脸,李义府等人则是扮起了白脸,在旁边好言相劝。 李延寿使劲一摆手,道:“够了!” 他阴着脸,道:“先生让太子指婚,无非是想让我等前往江南拼死之前,留下血脉子嗣,我李延寿生则生矣,死则死矣!” 李承乾的脸,也飞速耷拉了下来。 “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左右看看,找不到趁手的‘兵器’。 不远处的金吾卫,倒是各个拿着长枪马槊。 但这东西,用在李延寿身上不合适。 气得李承乾,一巴掌抽在李延寿的后脑勺上。 “你自己选,要么是颜家的姑娘,要么就娶韩同的闺女,若是不选,本太子这就把你送到掖庭局去阉了!” 第1352章 这孩子学坏了... 天大地大,血脉最大! 唐人对于子嗣的看重,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或许,要归因于五胡之乱,给中原人带来的创伤。 又或者,是文化使然。 不止是宫中,就连平民百姓,都要从小对孩子们,进行相关的教育。 高门大户甚至会请这方面的‘先生’,专门教族中的孩子们,一些羞羞的事情... 那些‘先生’,无一例外都是又丑又老的婆子。 一是为了让孩子们解惑,二是让孩子们长长见识,以后莫要沉迷于此。 至于会不会给他们留下心里阴影,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所谓‘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也从侧面突出了这一点。 没有血脉后裔,祀个屁? 李义府等人知道,他们是迟早要去江南的。 天高皇帝远,但凡外派就会有危险。 想当年,柳白掀起的一场‘斗地主’运动,算是把江南的华族,得罪得死死的。 谁知道会出什么危险? 而这一趟,势必又会影响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 说白了,就是去玩命的! 在玩命之前,不留下血脉子嗣,实在是说不过去。 李承乾生气,也是出于此。 李延寿的抗拒,是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在大唐正统的价值观内,这和辱没祖宗,没有多少区别! 可问题在于... 李延寿的性子,实在是太执拗了! 他就是属倔驴的,骂着不听,打着倒退。 红脸白脸都唱完了,这厮死活都不听。 气得李承乾双目赤红,叫过来几个金吾卫,这就要将李延寿送到掖庭局去! 眼瞅着太子真生气了,李义府等人只能再次开口和稀泥。 上官仪无意之中回头一看,脸色忽然变得十分怪异。 他捅了捅李义府的腰眼,道:“你瞧!” 李义府回头看去,脸色也变得格外怪异。 其他人都看见了,表情都差不多。 唯独李延寿...一脸的铁青! 只见...绿蚁正站在颜家的小娘子跟前,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似乎在说着什么。 众人把脑袋转回来,再次看向李延寿的时候,恍然间觉得,这厮的脑袋上,多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绿得发光,绿得扎眼! 搞清楚了! 闹了半天,是人家另有新欢,把李延寿始乱终弃了。 回想起来,包括李承乾在内,都脸色讪讪,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这等于是,往李延寿的心窝里捅刀子... 众人不禁阵阵后怕。 依照李延寿的性格,若是真被逼急了,说不准就敢当庭撞死在两仪殿的梁柱上... 马周默默的揽住李延寿的肩头。 “兄弟,颜家的女人,一个个像尊菩萨,摆在家里好看,搂在被窝里却硌得慌,哥给你找个更好的,咱不难过,听话...”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李延寿瞬间暴走了! 他一把将马周推开,作势要往绿蚁那边冲。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绿蚁是能轻易得罪的? 老王勣把他看得比亲儿子还亲,是自己这群人能得罪的? 老家伙们越老,心眼越小。 李承乾眼珠子来回乱转,很快想到了办法。 搬救兵! 在场这么多人,能拦住李延寿的,也只有柳家的两位夫人了! 匆匆跑过去,三言两语说明情况。 柳婉儿和柳蓉儿相视一笑,一同走过去。 这种情况,她们见多了。 长安城里的高门大户,着实没几个好东西。 这年头,公主还经常给驸马戴绿帽子呢,一点都不稀罕... “见过大夫人,见过二夫人!” 李延寿的怒火,像是被人一棍子抽回去似的,急忙躬身拱手。 柳婉儿尽显当家大夫人的气度。 她淡淡一笑,道:“年轻人之间,没有化不开的仇怨,把话说开就好。” 说话间,武顺已经把绿蚁和颜家的小娘子,带了过来。 李延寿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敢当着柳家两位夫人的面发作。 柳蓉儿拉着颜家的小娘子,小声说着什么。 绿蚁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个当年老老实实,一尘不染的好孩子,此刻脸上的表情 ,依旧谦和。 只不过,谁都能看见,他正有意朝向李延寿,摆弄着腰间那枚玉佩。 这孩子学坏了... 片刻之后,颜家的小娘子低着头,怯怯的说道:“我哪里有决定的资格?一切但凭长辈做主...” 李义府等人把李延寿当亲兄弟,可是,跟绿蚁的关系也不差。 干脆,两不相帮,跑到一边去看热闹。 柳婉儿笑着,拉过颜家小娘子的手,道:“我与你娘是手帕交,虽做不得你的主,却也能去劝上她两句,你且说说心里话便是...” 颜家的小娘子低下头,讷讷的不说话。 绿蚁有王勣的面子撑着,李延寿是颜师古的弟子。 从大面上看,两人旗鼓相当。 即便把人送到颜师古和颜相时跟前,估计也挑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不如,让小姑娘自己选。 没人觉得,这是件小事。 对于参与‘江南计划’的所有人而言,这是解决后顾之忧的当务之急! 女人一多,消息的传播速度,就会快上好几倍。 看起来今日的年轻俊彦不少,可真正拔尖的,总共就那么几个。 李延寿和绿蚁,无不是顶尖的年轻人。 颜家总不能都收了吧? 不少人都靠近了一些,想听个结果。 不管颜家选哪一个,都要立刻对另外一个‘下手’! 韩同和他夫人,本来正坐在右骁卫郎将高侃的夫人对面。 论地位,双方都差不多。 而且,高侃跟柳家走动得也近。 可惜的是,对面似乎挺看不上韩同家的... 见到远处的动静,韩同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的,拉起自己的夫人就往那边走。 发现家里的丫头,没心没肺的正跟闺蜜闲聊,也赶紧拉过来。 一眨眼的工夫,就围了一大群人! 颜家的小娘子,心理压力更大了。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韩同见状,心下焦灼。 厚着脸皮,跟李义府等人,问明了情况之后,狠了狠心,一咬牙,冲人群中心喊道:“延寿贤侄,你瞧我韩家的女儿如何?” 第1353章 关系不好的,为什么要给他脸? 唰——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的人,都瞬间把目光投了过来。 听说过小伙子讨不到老婆的,还是头一次见,老丈人上赶着,把自己女儿推到别人怀里的! 韩同老脸一红,但箭在弦上,他可不想为了区区面子,错过好姻缘的机会。 他夫人和女儿,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尤其是他的女儿韩窈娘,脸红得像个苹果,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撕烂了。 柳婉儿怔愣了片刻,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不过还是说道:“窈娘确是个好姑娘,李延寿,你怎么看?” 在场之中,三成的人看着李延寿,三成人看着韩同,三成人看着韩窈娘。 至于剩下的一成,则是在瞧瞧打量颜家的小娘子。 李承乾赶紧过来打圆场。 “我看韩侍郎家的闺女也不错,与延寿也登对!” 太子发话了,周围顿时多了一片起哄的人。 李延寿不禁多看了韩窈娘几眼。 韩窈娘也偷偷抬起头来,打量李延寿。 她不是没见过李延寿。 韩同这厮,能力一般,却是公认的柳家门人。 工部侍郎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恰好踩在高级官员的门槛上。 他的女儿,自然也相当的有‘市场’。 几乎可以说,是柳婉儿等人看着长大的。 奈何,地位更高的人,看不上韩家,地位相差不多的,又觉得韩家没爵位。 往下边找,韩同还心里头别扭。 这才耽搁到现在。 可是,这年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延寿的父母尚在,虽不在长安,但还有个跟亲爹一样的老师。 见李延寿没有推脱的意思,李承乾笑道:“不妨将师古先生请来做主!” 他没有询问的意思,直接让张柬之,将外边的颜师古,请了进来。 颜师古一进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颜家的小娘子,是他亲侄女。 作为李延寿的授业恩师,能不了解其中的隐情? 问了张柬之,得知韩同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李延寿,老头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颜家的下一代,没有几个出彩的人。 孙子辈的倒有几个潜质不错,可谁知道,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德行? 可以说,李延寿就是颜家下一代的希望。 甚至,是颜家下一代的顶梁柱! 若是因为一桩小小的婚事,就让李延寿叛出门庭,岂不是毁了这么多年的教化辛苦? 过来之后,颜师古先是狠狠的瞪了李延寿一眼,而后走到韩同跟前。 以他的身份,是看不起韩同的。筆趣庫 韩同的出身不好,哪怕成了工部尚书,怕是也摘不掉‘幸进’的帽子。 狄知逊虽都是跟着柳家起来的,但人家有能力,相当靠谱,政绩是有目共睹的。 今日,颜师古头一次,正式向韩同拱了拱手。 “韩侍郎,不妨咱们去安静之处详谈,意下如何?” 韩同两眼直接放光! 看颜师古的意思,这事有门! “师古先生这边请!” 他左右看看,找了一处,还算僻静的角落。 众人也纷纷散去。 李承乾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一手拽着李延寿,另一手拽着绿蚁,朝着正殿走去。 李义府等人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都不肯离去。 才定了亲,总要多看几眼... ... 酒桌上,老王勣显得很伤感。 对连番过来敬酒的书院学子,置之不理。 好在,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那些非书院出身的登科学子过来,他都表现得很热络。 这时候,李二已经深入基层,跟登科的学子们搞关系去了。 各位王宫贵胄,跟在李二身后,都把姿态放得很低。 第一次科举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 这一场酒宴,意味着,从今日开始,九品中正制彻底成为过去时。 关系再硬,背景再大,都要凭借科举进入官场。 换句话说,未来的三省大佬,未来的六部尚书、十二卫大将军,以及各个衙门的主官,或许就在这群人之中! 谁都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敌视。 这群家族传承百年、千年,看惯了‘你方唱罢我登台’的王宫贵胄们,最知道这一点。 从某种意义上看,在这个真正高规格的圈 子之中,所谓的‘狗眼看人低’从来都不存在。 再智障的家族,也不会忘记教导子嗣,天外有天的道理。 只有暴发户,才会出现‘狗眼看人低’的心态。 他们那可怜的自尊心,配不上他们所拥有的钱财和地位。 柳白打算跟老王勣,好好的喝上一顿。 跟王勣不同的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搭理过来敬酒的人。 关系好的,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套近乎。 关系不好的,为什么要给他脸? 酒喝了一坛又一坛。 兑了水的李师傅,口感反倒更好了... 刚刚打开一坛新的,李承乾拽着李延寿和绿蚁过来了。 绿蚁是王勣的心头肉,见他被李承乾欺负,老王勣的火,‘蹭蹭’的往上拱!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 李承乾松开拽着绿蚁的手,道:“你自己说!” 也不知,绿蚁从哪学来的二杆子脾气。 昂着脑袋撇着嘴,一副什么都没做错的样子。 李延寿最为老实厚道,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件事,本就不大。 最严重的情况,也无非就是李延寿和绿蚁打上一架罢了。 两边都有后台,谁也不至于怕谁。 闹一闹反倒好,至少能让老王勣和颜家的面子,好看一些。 将一切,都归因于小儿女之间的摩擦争端。 可是,令李延寿和绿蚁都没有想到的是... 王勣竟然大发雷霆! “混账!” 啪—— 他竟然,一巴掌抽在绿蚁的脸上! 李承乾和李延寿都吓了一跳,急忙过去阻拦。 忠厚老实的李延寿,甚至忘记了和绿蚁的仇怨,挡在了他的身前! “先生息怒!” 绿蚁被王勣这一巴掌,给抽懵了。 整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很不知所措。 “混账东西,老夫白白教你做人的道理!” 王勣的眼睛都红了,当着好几百人的面,竟然直接把坛子拎起来,作势要朝绿蚁砸! 整个两仪殿瞬间安静了。 连后殿之中的女眷们,都被吸引了。 几个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第1354章 先生没发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先生莫要冲动!” 李义府等人才从后殿走出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身手最好的来济,脚下重重的一蹬,一转眼就横在了王勣身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距离王勣同样不远的老帅们,也纷纷上前阻拦。 “给老夫让开!老夫要砸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 来济一伸手,将酒坛子抢走。 屈突通等人,有人扶着王勣坐下,有人跑到对面,将绿蚁带出去。 李二离得较远,等众人将王勣安抚住,这才走过来。 “怎么回事?” 李二皱着眉头道。 这番话,他是向李承乾说的。 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该作何解释? 若是动静小点,还可以说,王勣正在撒酒疯。 可谁都看得出来,老王勣这回是真的怒火中烧了! 李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回头一看,发现那些学子们,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不敢过来。 李二轻轻一摆手,道:“都回去!” 众人这才悻悻的散去,接着招呼客人。 一转眼,老王勣身边,就剩下了四五个人。 李义府等人也走了。 李二看向柳白,想从他那得到一个解释。 柳白一摊手,又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解释不出来。 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还真就不小! 表面上看起来,无非就是年轻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坏就坏在,一个是李延寿,一个是绿蚁。 而其根源,还要归属在,即将开始的江南之行上... 李二的酒,喝的有些多了。 外加突然出现烦心事,脑袋有点发疼。 他不易察觉的,在眉心处使劲按了几下。 “都跟朕到万春殿去!” 李二率先朝两仪殿的东门走去。 柳白看了王勣一眼,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跟了上去。 李承乾上去搀着老王勣,给李义府等人使了个眼色,慢悠悠的朝万春殿走去。 出了两仪殿,只要穿过一条甬道,就能到万春殿。 这里本是前 朝贵妃的居所。 李二没有杨广那么多妃子,便一直闲置着。 把太监宫女全都赶出去,李二坐下来,使劲掐着额头,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喝了不少酒,心里头烦闷,外加受了点风,怕是头疾犯了。 柳白他们三个都不是外人,李二也懒得再装。 把靴子一蹬,盘腿坐在宽敞的软塌上,找个垫子,枕在脖子后,这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他吐出一口酒气,道:“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王勣,轻声道:“先生且息怒,父皇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说完,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二听了,也不禁一愣。 “怎么偏偏就是这两人?” 老王勣惨然一笑,站起身来,道:“那孩子将自己的前途葬送了,此行江南,无论是陛下,还是柳白,都无须在委以他重任,老夫教导无方,只能自食恶果。” 这番话一出口,旁人没什么反应。 李承乾却是脸色一变! 不用想也知道,所谓‘葬送前途’的,肯定是绿蚁。 可问题在于,究竟是什么前途? 又和江南,有什么干系? 他蓦得发现,原来其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怪不得老王勣,愤怒到如此地步... 李二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承乾,去取几杯醒酒茶来!” 李承乾再不乐意,也只能听话前去。 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朝外走的时候,他刻意把脚步放慢了一些,想从三人的对话之中,得到蛛丝马迹。 小心翼翼的回头一看,赫然发现,父皇正在瞪着自己! 李承乾浑身一颤,立刻加快脚步,走出万春殿! ... 出来之后,迎面看见在门口徘徊的李义府等人。 李延寿和绿蚁也在。 不过,被李义府等人分得远远的。 李承乾先是随便打发了个太监,去取醒酒茶,而后将李义府、张柬之、来济这三个最为老成持重的人,叫到自己身边。 “你们知不知 道,李延寿和绿蚁,在此次江南之行中,有什么任务?”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冲着来济。 要论关系,来济跟李延寿最好。 想当年,书院召开大考之时,颜师古说来济是前朝余孽,李延寿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当着几千人的面,跟颜师古硬钢了一波。 而且,李延寿和来济还是世交。 如果来济不知道的话,旁人肯定也不知道。 来济满脸的迷茫。 “什么任务?” 李承乾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把刚才听到的东西,讲给几人听。 不过,对面这三个是什么人? 一等一的人精,拔高冒尖的妖孽! 有李承乾刚才的话做铺垫,足够他们揣摩出很多东西了! 李义府和张柬之,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头看向李延寿和绿蚁。 来济也随之愕然,回头朝李延寿看去。 他们忽然明白,为了颜家的小娘子,都被绿蚁抢了,李延寿这个性子比石头还硬的人,为何一直隐忍着。 也明白了,为了老王勣会如此生气... 一切都因为...江南! 李延寿和绿蚁,或是一个,或是两个,肯定被柳白,暗中授予了某个重大的任务。 他们都有任务的可能性极大。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小太监把醒酒茶端过来了。 李承乾接过托盘,道:“我再进去打探一下,你们好好审审那两人!” 说完,李承乾匆匆朝里边走去。 李义府等人,很快就把关系最近的李延寿给围了。 “延寿,咱们都是兄弟,藏着掖着可不好...” 来济的语气颇为幽怨。 而李延寿...自始至终,除了在老王勣要砸绿蚁的时候,出面挡了一下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他一直表现得相当淡定。 李义府等人把他围起来的时候,他却是一直看着绿蚁。 众人从他的目光之中,莫名看出了几分怜悯的意味。 又看了片刻,李延寿才把目光收回来。 他淡淡的说道:“先生没发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第1355章 柳白封王 李承乾端着醒酒茶,往万春殿里走。 脑子嗖嗖的转,一小会的工夫,想出来好几个,赖在里边不走的由头。 要说,没有一点不满,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那三个人还要在某些事情上瞒着自己。 按理说,连朝政都处理过了,自己应该已经相当靠谱了... “江南华族被连番收割,没有再阻碍朝廷改革的能力,当地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是父皇的死忠...难道,当地还有些隐藏势力不成?” 李承乾揣测着李延寿的任务。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冒冒失失,随时都可能被撸下来的太子。 经历的事情多,人就成长得快。 他已经习惯了,从全盘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亲自去江南走上一趟。 大唐正在摸索着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 这条路或许艰辛,但绝对精彩无比。 可惜的是,这并不可能... 天下大势已定,从大婚的那一刻起,他就算是被这座城,被太子的名头,牢牢束缚住。 以后想出去,怕是并不比皇帝容易... 大殿里的三个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气氛出奇的凝重。 李承乾刚刚踏过门槛,他们像事先商量好似的,瞬间闭上了嘴。 “父皇...” 李承乾将醒酒茶,依次放在三人跟前。 老王勣看了李承乾一眼,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犹豫之色。 柳白端起醒酒茶喝了一口。 甜得齁嗓子,也不知里头加了多少蜂蜜。 喝完后,他把茶放在一边,道:“绿蚁年幼,从小被你栓在身边,行事不走脑子是正常的,没必要因为这点事,把孩子的前途耽搁了。” 老王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力求让他融入那个小圈子之中,那几个孩子明知道绿蚁没什么本事,却依旧接纳了他,完全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可绿蚁不争气...” 他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给老夫养老送终,也没什么不好的,若他真娶了颜家的 姑娘,倒也足以偏安一生。” 李二笑了笑,道:“先生一句话,朕赐给绿蚁一官半职,倒也无伤大雅。” 老王勣拱了拱手,承了李二的情。 李承乾都听得出,绿蚁算是彻底被某个‘圈子’开革出去了。 “父皇,李义府等人在外,已经将李延寿和绿蚁劝住了...” 李承乾想借这句话的由头,把三人的真正目的,给诓出来。 可在座的都是什么人物? 一眼就看穿了李承乾的小心思! 李二似笑非笑的打太极,道:“那就让他们,在外边候着吧。” 李承乾倒也不觉得尴尬。 早就习惯了... 李二把醒酒茶一饮而尽。 “晚宴进行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让年轻人感受到朝廷的诚意,足矣!” 他缓缓起身,道:“刘瑾!” 不知提前猫在哪里的刘瑾,忽然跑了出来。 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李二双手将盒子接过来,轻轻打开,里边,赫然是玉玺! “承乾,拟旨!” 李承乾急忙找来丝绢笔墨。 看他准备好,李二沉思片刻,看了柳白一眼。 旋即,又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开口道:“朕绍膺骏命,受命于天,钦若前训,用建藩辅,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 他说的很慢,给了李承乾充分的时间。 当他说到‘用建藩辅’四个字的时候,李承乾浑身蓦得一颤! 猛地抬起头来,瞳孔瞬间收缩! 这...这是要封王的引文!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李二开始念的同时,柳白,已经站了起来... 李承乾吞咽了一口唾沫,赶紧低下头继续写。 可字迹,不由自主的潦乱了起来。 王勣见状,上前轻轻按住李承乾的肩头。 “执笔不慌,凝神聚心!” 李承乾一怔,连忙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精神。 李二将一切看在眼里,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 “慕间平之令德,希曾闵之至行,宜分建茅土,卫我邦家,叶於展亲...” 李承乾已经完全确定,父皇就是要 封王! 只是不知道,究竟封的是谁... 按理说,就算是封给李家的宗亲,也要交由门下省厘定封号,再让柳白这位大宗正卿,来敕造金册才对。 究竟是谁? “夫柳白者,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林,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 李承乾脑子里‘嗡’得一下! 几乎要把手中的笔丢出去! 好在老王勣眼尖,一把将笔抄住,这才没把丝绢给毁了。 李承乾的表情,可谓精彩到了极点! 他怎么都没想到,封王的人...竟然是柳白! 按理说,以柳白的功绩,早就足够封王了。 早在柳白帮天下解决了粮食问题的那一刻,封王绰绰有余。 可关键在于...他是异姓! 封异姓王,自古有之,可无一例外,都是在皇权达到巅峰之际。 柳白并不是大唐的第一位异姓王。 甚至不是第二位。 可头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是吴王杜伏威,另一个,就是前几年才被处以极刑的燕王罗艺。 事实上,历朝历代被封为异姓王的,几乎没什么好人。 要么是权力太大,不封王不行,要么是捧杀,早就向着置其于死地。 以柳白如今的地位,还需要王爵的光环? 这不是荣耀,而是枷锁! 李承乾不敢再继续写了。 他最担心的,是李二和柳白反目成仇! 就在此时,柳白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李承乾耳边。 “静心去写。” 这个声音,给了李承乾莫大的勇气。 回头一看,道:“柳大哥...” 柳白给了他一个轻松的微笑。 李承乾这才心下稍定。 抿了抿嘴,攥了攥拳头,重新从老王勣手中,接过笔来。 片刻之后,李二淡淡的说道:“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很快,李承乾也写完了。 他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轻轻捧到李二面前。 李二看了一眼,笑道:“字有长进。” 说完,他双手拿起玉玺。 砰—— 重重的,盖了下去! 第1356章 俗话说的好,想要富先修路 封王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是封异姓王! 首先的,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问题,既然成了王爷,起码要有封地吧? 放在哪一块地方,都是有讲究的。 王爵总共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亲王,一种是郡王。 也有称之为‘一字王’和‘二字王’的。 很显然,‘一字王’要远比‘二字王’尊贵得多。 就像李二的亲儿子们。 李泰是越王,李恪是蜀王。 这些封号,都是古代国度的字号。 意味着,他们的封地在古越之地,或是在古蜀之地。 而郡王的封地,就要小上很多了。 譬如李孝恭的河间郡王,李道宗的江夏郡王。 当然,他们在王爵之中,并不是最靠下的。 抛开军权不看,还有一种王爵属于虚衔。 大唐并没有虚衔的王爵和公爵。 倒是有不少虚衔的侯爵。 譬如忠勇侯、镇海侯之类的称呼。 没有封地,只不过是个象征罢了。 宗室们是必定会有封地的。 虽说分封制早已土崩瓦解,但也是皇族血脉至高无上的代表。 他们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权力,同样也可以截留一部分当地的赋税。 这就导致,在王爵的封号上,皇族内部、宗正寺,以及三省,都极其的谨慎。 说到底,无非就是西汉初年的七国之乱,把他们吓坏了。 地方权力太大,必定会导致中央的衰落。 而想要给异姓王,厘定封号,更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整个唐朝前期,唯一得到善终的异姓王,就是程咬金。 这还是在他死后,才给的王爵。 明明叫‘鲁王’,非要加上一个‘长寿’的前缀。 意思很明显。 异姓王是能给死人,而且不能代代相传! 这也是李承乾在草拟圣旨之时,总是心惊肉跳的原因。 若是开了封异姓王的先河,皇族内部能不反对? 哪怕李二足够强势,镇得皇族上下毫无话说,可又该将柳白的封地,安置在哪? 若是只给个虚衔,这个王爵封得,又有什么意义? 联想起,柳白马上就要去江南。 而江南又属古越之地。 难不成,是越王? 李承乾给李泰,默哀了一瞬间。 重新接过盖上玉玺的圣旨,李承乾回头看了柳白一眼,沉重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柳白就是有这种神奇的力量。 仿佛在他身边,一切慌乱都可以消失。 李承乾将圣旨,小心的卷起来。 李二淡淡的说道:“且先交给三省审议,若房乔等人无异议,便当众宣旨!” “儿臣领命!” 李承乾躬身退下去。 临走之前,又看了柳白一眼。 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某种回应。 可让他失望的是,柳白没有看他。 三人明显还有悄悄话要说。 李承乾微微一叹,关上了万春殿的大门。 ... 李白所写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并非是空穴来风。 民间有一种说法,说的是‘少不入川,老不入蜀’,也在说明,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出蜀入蜀,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八百里横山,阻断了一切。 想要过去,除了走陈仓之外,只能冒险攀爬那条,令人望之生畏的栈道! 俗话说的好,想要富先修路。 早就成了蜀地土皇帝的两位年轻亲王,决定弯道超车。 修水路! 不过,修水路的工程量同样庞大。 从都江堰开始,一路向东,与大运河勾连,或许要耗费很多人一生的心血。 细细算来,两位亲王在蜀中,已经逗留一年之久了... 小白胖子在这一年的辛苦之中,已经变成了黑猴。 拥有‘厨王’之称的蜀地之主,也习惯了吃糠咽菜。 天天围着河道转悠,一待就是几个月,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益州城的蜀王府,已经限制了半年多。 为了考察地形,李泰和李祐,在牛进达的保护下,来到了渝州的巴县。 站在一座仞山之上,依稀可以看见,在云雾之间,有一座寂寥的古城,若隐若现。 两人的不远处,就是一座破旧的古庙。 他们才在古 庙之中,祭拜过先哲。 这里,曾经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名字。 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恪刻意用长调,念出了这首诗。 引得一旁的牛进达,拽耳挠腮。 被李恪牵着的范秀秀,满脸崇慕。 唯独李泰...一脸的鄙视。 “柳大哥的诗,被你念出来,透着一股子恶心的劲...” 李泰倒是不知道,这首诗,同样是他柳大哥剽窃来的。 李恪没好气的瞪了李泰一眼。 才想在心上人面前装装样子,豪迈的气势刚要涌出来,就被李泰无情的撕破了。 这时候,几个身手利落的人,拽着绳索,从悬崖下爬了上来。 当先一人,赫然是泰记主事,当年的锦衣卫百户之一,徐振南! 李泰和李恪赶紧过去,将徐振南身上的绳索摘下来。 “怎么样?” “地势如何?” 徐振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施工难度太大了,若不是身手还过得去,怕是早就被山风吹跑了...” 两人的脸色有点难看。 李泰掏出炭笔和小本子,一边记一边道:“把下面的情况,仔细说一下。” 徐振南把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泰记得格外细致。 李恪烦躁的说道:“施工困难,你还记它作甚?” 李泰严肃的说道:“咱们这一年来,走了无数的地方,记下来的,都是珍贵的文献,我打算回长安以后,召集天下大儒,修撰一本《括地志》!” “有毛病!” 李恪捂着头,心里烦闷得不行。 眼瞅着都江堰的工程,就要结束了。 到头来发现,找不到勾连大运河的合适地点。 光蜀中水系发达,有个屁用! 后边的牛进达,咬了咬牙,上前道:“将蜀中与中原之地勾连,乃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实在不行,便召集民夫,阐明利弊,多给些补偿便是...蜀中百姓活得艰难,却最明事理,大不了,我老牛散尽家财,鼎力支持!” 第1357章 趴在金子上睡觉,这小子命好得让人妒忌 牛进达的话,让两位皇子一阵默然。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迟疑。 哪怕条件再艰苦,再危险,这条河,也终究是要修的! 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来蜀中的一年苦功,不能白费。 更因为,蜀中本身的发展受限,对于水运交通的需求,远比其他地方,要大得多。 时至今日,蜀中能够运送出去的大批货物,只有木材。 几根木头扎成筏子,顺流飘下去便是。 名满天下的蜀锦,都只能小批量的靠人背着,往外送。 说是功在千秋,毫不为过! 只有交通发达,才能彻底将蜀中,和中原大地连成一个整体。 而其中,修航道显然已经是最省钱的办法了。 至于陈仓,没人想过去动。 一旦关口打开,能够长驱直入关中的,就不只是蜀中人那么简单了... “牛伯伯还是给师赞兄,留下点家财吧...” 李泰故意打趣道。筆趣庫 范秀秀轻轻拉了拉李恪的衣角,道:“之前的银子,都花完了?” 她指得,是李恪等人用长生药,诓来的那些银子。 李恪苦笑道:“早就花超好几倍了,若非蜀王府有些积蓄,怕是已经窝工两个月了。” “那为何不找柳公子求助?” 李泰和李恪的态度很坚定。 哪怕是饿死,都不会去找柳白求援。 这算是他们‘出道’一来的‘第一战’。 无论如何,都要打得漂漂亮亮的。 “实在不行,可以去岭南、江南、乃至幽州求助,我想,他们是会拉咱们一把的...” 李恪幽幽的说道。 李泰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且回益州去,好好合计合计吧。” ...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回到了益州。 蜀王府内! 李泰捧着一摞来自各地的信件,走进李恪的房间。 “咱们兄弟在蜀中打生打死,他们却活得痛快,还有闲心写信...” 李恪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几封信。 “唔,李奉诫那小子在幽州过得不错,看他信里说的,高郯都想把高句丽之主的位置让给他,去当幽州 大掌柜了...” “守着十几座矿山,等于趴在金子上睡觉,这小子命好得让人妒忌!” “令武表哥也来信了!” “李愔那臭小子有长进,还知道问候问候他的兄长...” “他们俩,外加张顗,这三个混蛋整天出海游玩,还发现了一座长满了香料的岛屿!” “我的老天爷,那岂不是比李奉诫还有钱?!” “窦孝慈在江南过得也不错...” “嚯,李祐竟然去了睦州,想必也能收获不少!” “庐陵姑姑家的乔侃,在西域也混得风生水起...” 两人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被柳白派往各地的人,就属他们混的最惨。 李恪有气无力的说道:“咱们两个倒霉蛋,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李泰面无表情的说道:“三个。” 话音未落,第三个倒霉蛋进来了。 程处默左手提着两只野兔,右手拎着一只野鸡。 腰间捆着一连串,叫不出名字的鸟雀。 肩膀上挎着弓,身上披着铠甲,满脸的兴奋。 李泰捂着脸,道:“好吧,就是两个...” “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是个讲兄弟义气的人,拿这些野味,给你们接风!” 程处默笑嘻嘻的说道。 他这一句话,说得两人额角青筋暴起! 砰—— 李恪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老子受够这种日子了!给那些王八蛋去信,找他们借银子!” 他发狠一般的拿过纸笔,‘刷刷’得写了起来。 李泰瞥了程处默一眼,道:“若是让你老子看见,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程处默完全不当回事。 他很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天高皇帝远的,咱巴不得一辈子不回长安!” 说完,他提着一大堆野味,朝厨房跑去。 各地的兄弟们着实不少。 除了几个特别铁的之外,还有一大群关系不那么好的,也要写信求援。 被柳白外派到各地的二代子弟们,算起来起码有二十几个。 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又不是不还... 天色渐晚 的时候,两人才终于写完。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执失善光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可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 从门口到房间,总共几步路,执失善光出了一脑门白毛汗。 两人被他慌张的样子,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 蜀中不比长安,什么乱子都有可能发生。 当他们看到,执失善光手中拿着的,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脸色都是一变! “皇三子蜀王恪、皇四子越王泰接旨!” 执失善光稳了稳神,将密信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怒吼道:“快他娘的说!” 就像程处默说的,蜀中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再加上心头烦闷,哪里还会管规矩不规矩的? 执失善光一哆嗦,陪着笑道:“两位王爷,这里有封赏的信...” 李泰和李恪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既然是封赏,那自然不一样了。 “儿臣...接旨!” 他只好拱手作揖。 执失善光清了清嗓子,道:“门下:朕以寡备,祇守丕业,恭临万宇...皇三子恪,植性忠孝,博厚宽仁,加封吴王!皇四子泰,温慈睿哲,孝友端明...加封魏王!” 听了圣旨,两人都是一呆。 这还没见什么成效呢,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升官’了? 王爵封号之中,以‘秦、晋、齐、楚’为尊,再往下,则是春秋战国时期,强盛国家的名字,譬如吴、鲁、赵、魏、韩、卫等等。 秦王的封号,整个大唐算是绝了种了。 晋王被赐给了李治,是为了给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兕子祈福。 剩下的‘齐楚’,非大功不可得。 而李恪的‘吴王’和李泰的‘魏王’,算是顶尖的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执失善光赶忙把剩下的一封信打开,道:“恭贺两位王爷,不过,这封信才是重中之重。” 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干脆将信,交给自家主子李泰。 李泰接过来之后,仅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柳大哥...柳大哥他...他封王了!” 第1358章 细数柳白的功勋,到底有多大 柳白封王的消息,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到大唐各地。 震动的,远远不止长安! 风头之盛,几乎将科举浪潮,都压了下去。 天下有识之士,对柳白封王,大致分为两种态度。 一种,自然是担忧。 异姓王的先河一开,代表着军功得爵的惯例,彻底土崩瓦解。 杀人策勋的说法,也会随之彻底湮灭。 最直接的冲突,来自于看似和柳白关系最好的...军方! 尤其是那些小兵们! 老子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这最后一点晋身之途,都要被人堵死? 可想而知,未来会出现一大群投机分子。 靠着财富,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功勋,再借机得爵! 十二卫大营之中,甚至出现了小兵们集体请愿的事件。 不过,在诸位老帅,以及薛礼、席君买等军方少壮派的强力弹压之下,才没有酿成动乱。 也有人不死心。 以左武卫将军梁建方为首的一票年轻人,向来跟薛礼等人极不对付。 那场为登科学子准备的晚宴结束后,仅仅半天,一群人就把兵部大门给堵了! 十七八个人,都有军功在身。 梁建方曾率领一直孤军,深入剑南道平叛。 他脱了铠甲,特意露出一身的伤疤。 意思很明显。 他差点为了大唐捐躯,凭什么柳白就可以得爵,他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御赐的马槊插在兵部门口,梁建方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朝廷的编制有十二个卫所。 可被封赏为某一卫大将军的,起码有三十几个。 其中多为封号,没有兵权。 左武卫是秦琼起家的班底。 后来曾短暂归长孙无忌统领。 如今的左武卫大将军,乃是苏定方。 作为老帅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个,苏定方的战功,足以排进诸多老帅的前五之列。 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他,看到兵部门前跪着的一大票人,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这里,有一半都是他左武卫 的人! “梁建方!” 苏定方怒吼着冲过来,手中的鞭子一点力道都没有收敛,‘啪’得一声,抽在梁建方的脊背上! 梁建方闷哼一声,硬接了这一鞭。 他森然一笑,道:“大将军,末将没想活着回去,朝廷辱没我等功勋,留着性命作甚?” 苏定方脸色铁青,道:“柳白不知多少次,解救帝国于危难之中,若非无意朝政,早在贞观三年之际,就足以封王,你等虽血战沙场,又怎能与他相比?!” 梁建方冷哼一声,道:“我只知,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小白脸,不曾见过流血漂橹之景,哪里有封王的资格?再者说,当年跟随陛下立国的诸多老臣老帅,也大多封了县公,乃至侯爵,他们哪一个的功勋,不比柳白大?” 苏定方脸都气紫了。 “那不如把我这邢国公的位置让与你!” 他怒吼一声,作势要用鞭子,抽梁建方的嘴。 “邢公且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围在兵部外的人,抬眼望去。 发现,来人竟是李承乾! 李承乾来到近前,翻身下马,阻止众人行礼。 他走到梁建方身前,道:“梁将军,你且起身!” 梁建方冷冷的说道:“恕末将不敢从命,地上的这个‘冤’字,可不只有末将一人的血,它是我大唐无数军士的愤怒!” 眼见苏定方又要发作,李承乾急忙再次阻拦。 这种事情,弹压一次就够了。 有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理。 弹压过重,说不定真就会引起哗变。 普通的小兵,没有多少思考能力。 只要像梁建方这样的人一鼓动,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邢公稍安勿躁...” 李承乾一伸手,后边的小满,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他掌心。 “梁将军,你看看里边的东西。” 梁建方打开一看,里边放着的,居然是一枚拳头大小的土豆? 李承乾冲他们那些人拱了拱手,道:“诸位都认识这东西,敢问,这些年来,你们吃了多少?” 梁建方的脸色很难看。 一回头,发现之前跟着他来的人之中,有将近一般都站了起来。 默默的,退到了苏定方身后... 剩下的人没动,却都臊了个大红脸。 李承乾继续道:“这东西是怎么来,诸位也清清楚楚,当年打天下的时候,咱们大唐的将士们吃的什么,如今,又吃的什么?” 他将梁建方手中的土豆拿回来,高举过顶。 “吃不饱,再高大的汉子,也打不过任何人!吃不好,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足够要很多人的命!没吃没喝的,用什么去打仗?”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难道,这不是军功?!” 苏定方在一旁,痛心疾首的说道:“程明振,郑仁泰,你们几个都是跟着程帅去过高句丽,也跟着陛下去过西域的...好好想想,若是没有柳白,你们能活着回来吗?如今的袍泽,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这几句话说完,除了梁建方之外,剩下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程明振和郑仁泰脸色讪讪,不敢抬起头来。 李承乾叹息一声,道:“梁将军,莫要执迷不悟。” 梁建方的牙,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硬着头皮,道:“国公之位,足以表彰柳白的一切功勋!若开异姓王之先河,还不知有多少鼠辈,会趁机投巧!” 嗡—— 说话间,兵部大门缓缓打开。 以程咬金为首的诸多老帅,穿着郑重的朝服,逐一走出。 程咬金目光冰冷的扫了梁建方一眼。 “本帅要前往三省官邸,共商柳白封号事宜,莫要挡路!” 他一脚踩在那个大大的‘冤’字之上。 “字写得这般丑,还好意思现眼?” 说完,他转身面向苏定方。筆趣庫 苏定方微微颔首,对身旁的亲卫,道:“将本帅的朝服拿来!” 他自然是知道要去三省官邸的,亲卫早有准备。 去了兵部衙门的门房,换好朝服,一行人向着三省官邸行去。 李承乾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梁建方,什么都没说,也跟了上去... 第1359章 楚王,那可是王爵之顶 搞事情的,远远不止梁建方一个。 即便大佬们都聚集在三省官邸,打算给柳白厘定封号,争议都没有停止过。 自从李承乾当着满朝文武,以及登科学子的面,宣读了李二给柳白封王的圣旨之后,宣政殿内,已经来了四五拨人。 或许,柳白并不是他们的敌人,其中甚至有些,跟柳白存在合作关系。 但毫无因为的是,柳白封王,会让他们的利益受损。 李二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和李承乾一样,就是一枚土豆! 土豆就被他摆在了龙案上,放在玉玺旁边。筆趣庫 每当有人问起,李二就会把土豆拿起来。 这天下间,但凡有一人吃过土豆,就要念着柳白的好。 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不知是为了故意恶心他们,还是为了让他们警醒,临走之时,都会受赠一筐干透了的玉米。 最后,干脆来了几位李家的王爷。 对待自家人,李二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让人关上宣政殿的大门,也不知抽了自家亲戚多少嘴巴子。 总之,那几个王爷出来的时候,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见再也没有人来,李二喝了一口茶,眼中的讥诮之色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无奈,以及些许的怒火。 “一群没用的东西!朕需要人的时候,你们都跑哪里去了?” 长孙皇后很会把握时机,总能在李二最烦闷的时候,端上来一碗,温度恰到好处的银耳莲子羹。 大火熬煮,扔进两颗红枣,舀上半勺糖霜。 稍微晾一晾,最合李二的口味。 见李二的怒气稍减,长孙皇后笑道:“有件事情,还需陛下定夺。” 李二放在小碗,道:“观音婢,你是想说,承乾的婚事吧?” “按理说早就该办了,因为倭国人,往后延了半个月,因为科举,又往后延了将近一个月,总让孩子们候着也不是办法,不妨趁着柳白还在长安,尽快给承乾办了,不然等柳白一走,承乾心中怕会不是滋味...” “你说的对...” 李二叹 了一口气。 太子侧妃的人选,早就已经确定了。 就是因为接连发生大事,才用太子妃未定的由头,一再拖延下去。 算上武顺和侯氏,心中不定怎么埋怨这俩公婆呢... “太常寺选了几个日子,臣妾有找袁真人瞧了几眼,最终选出来三个日子备着,陛下您觉得,哪一天合适?” 李二拿着特意写在红纸上的日期。 “冲虎煞南,初七就不错。” 长孙皇后笑道:“那就定在初七了,虽说还剩五天,倒也不算仓促。” 也不知,李二想起了什么往事,嘴角一勾。 “一转眼,承乾都到了大婚的年纪。” 长孙皇后的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好看。 “恪儿青雀他们,跟承乾也差不了几岁,年内若是都能办了才好!” 李二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他们还小,不急..况且,不是还有阎氏和萧氏吗?” 长孙皇后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李恪有了范秀秀,本该是杨妃头疼的事,臣妾不必操心,可前一段日子,给青雀去信,问他钟意阎氏还是萧氏,他竟然一直推阻!” “这个逆子!” 李二佯装生气,一边说,一边偷看长孙皇后的脸色。 长孙皇后幽怨的看了李二一眼,道:“臣妾瞧着阎氏,就很适合做越王...不,是做魏王妃,她名字里带个‘婉’字,让臣妾很是喜欢。” 说着,又幽幽一叹。 “想起婉儿和蓉儿,臣妾心里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身边有两个能说说话的,如今,又要前往江南,下一次见面,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如今陛下给柳白封王,可莫要把婉儿和蓉儿落下!” 李二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柳白的封号,就够三省头疼了,他那两位夫人的封号,就由你来想吧。” 长孙皇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那臣妾可要将婉儿和蓉儿叫来,问问她们喜欢什么字。” 说完,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 李二长吁一口气,道:“刘瑾!” “奴婢在!” “去三省看看,为何柳白封号迟迟没定,若是再拿不出个合适的结果,那就用朕说的!” “是!” ... 关于柳白的封号,三省官邸之中,来自各方的大佬,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他们却都有一个共识。 那就是,不能用皇帝提议的! 将‘楚’这个封号,交给异姓之人,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王,那可是王爵之顶! 仅次于李二当年的秦王封号! 虽说是去江南,也不能叫越王。 李泰平常称柳白一声兄长,但实际意义上,柳白却要比皇子们高上一辈。 如果给了他‘越王’的封号,今日在座的人之中,就别想安生过日子了。 柳白不整死他们才怪! 本来,‘吴王’也很合适。 奈何,已经提前给了李恪。 经过激烈的争吵之后,需要解决的问题反倒更多了... 最主要的矛盾在于,究竟是该封给柳白一个‘二字王’,还是干脆封个虚衔? 程咬金等人,自然是要替柳白据理力争。 最大阻力的,却是来自以房玄龄为首的三省大佬! 他们的意思是,给柳白一个虚衔,就足够了。 脾气最为火爆的高士廉和屈突通,针锋相对,红着眼睛对骂,眼瞅着就要动手了! 两人身后,各站着一大群人。 只有李靖和李勣这种,有资格参政议政,却从不投向某一方的人,坐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热闹。 刘瑾刚进门,一个花瓶凌空飞过来。 好在他身后,跟着身手好的太监,情急之下,用脑袋将花瓶顶飞。 这才没让刘瑾满脸开花。 刘瑾苦着脸,道:“诸位大人,眼瞅着都一整天了,还没拿出个结果来?” 他可不敢追究这群大佬的责任... 房玄龄紧皱着眉头,大喝一声,道:“够了!” 他这一声,众人没怎么着,反倒把刘瑾吓得一哆嗦。 房玄龄站起来,道:“旁的暂且放放,是二字王还是虚衔,投票决定!” 他又冲刘瑾一拱手,道:“刘总管,烦请你做个见证人!” 第1360章 谁有你们那么好的运气? 投票在很多眼中,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表决方式了。 可在大唐,却是开天辟地般的壮举! 朝廷上下,是一种一言堂的格局。 皇帝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宰相可以决定大多数官员的升迁调度。 而投票,则意味着,无论官阶高低,身份贵贱,都能够有发言权,有决定权,哪怕这个全力只是占了一票。 但这依然是身份上的平等。 也是,房玄龄在花魁大赛上,受到的启发。 管他是黎民百姓,还是王宫贵胄,都只能靠着手中的一票,来决定某位姑娘的‘成绩’。 或许,有人能够用金钱,还影响人们的判定。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进步。 投票的效果显而易见。 让支持‘二字王’和‘虚衔’的人,都无话可说。 刘瑾很小心的统计着票数。 在那个不记名的投票箱子里,放着的一张张纸片子,足以改变大唐军功爵制的格局! 最终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原本叫嚣着,不给柳白封个实在王爷的人,绝对占了大部分! 而现在统计出来之后,却反了过来! 在场四十多人,竟然有三十多人,都支持给柳白授予‘虚衔’! 人们互相看看,对周围的人,莫名多了几分戒备。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程咬金不信邪,走上前去,一把将箱子撕开。 纸片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翻看了几张,气得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一群口是心非的货色!” 下面的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投的哪个?” “不对啊,老夫明明是支持二字王的!” “眼睁睁看着,没办法耍歪门邪道的勾当!” “...” 房玄龄脸一板,道:“退下!” 终究是当朝首辅,程咬金再牛气,也不敢招惹他。 气哼哼的退下去之后,越想心里越觉得别扭。 他使劲一拍大腿,道:“老子不玩了!” 说完,转身离去! 屈突通等人互相看看,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下子,再傻的人也看出玄虚了。 合着到头来,就程咬金他 们那几位军方的老帅,投了‘二字王’的票。 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哪怕嘴上说的漂亮,到头来还是投的‘虚衔’!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结果已经定下了,那就速速给柳白拟定封号吧!” 众人各怀着心事离开。 刘瑾把这些人的面目,都记在心里。 脸上笑呵呵,心里把这群人骂的狗血临头。 “房相,那奴婢就回去禀报陛下了...” “刘总管且慢。” 房玄龄邀请刘瑾,到他的官廨之中。 杜如晦等三省大佬,也跟了进来。 刘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诸位大人,陛下那,可还等着呢...” 看得出来,房玄龄的心情并不好。 他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知我等前几日送进宫中的折子,陛下是如何批复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当着杜如晦等人的面,要递给刘瑾。 刘瑾却是不接。 “奴婢这张嘴能吃几碗饭,心里还是有数的,诸位大人位高权重,莫要为难奴婢这个小人物...” 房玄龄强笑,道:“我等也无非是想要个结果罢了,还望刘总管成全。” 刘瑾看了荷包一眼,旋即推了回去。 “奴婢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换了别人,这里边的东西也就收了,可诸位大人不一样,奴婢若是收了,怕是回去就要被陛下杖毙。” 说完,他拱了拱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离去。 刘瑾才出门,房玄龄等人的脸,顺便耷拉了下来。 房玄龄苦笑一声,道:“陛下不允我等致仕...” 刘瑾不收东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李二准予他们致仕,刘瑾又怎么可能不收? 不收的话,就等同于坏了规矩。 或许,刘瑾一辈子都待在宫中,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他总是要到外边办公差的,届时,就不知会受多少难为了... 说白了,这事他没给办成。 高士廉深吸了一口气,道:“早就让你们给自己留条退路,来书院是多好的法子,你们偏偏不用!” 虞世 南在旁边附和道:“日后咱们把臂同游,闲时教导几个学生,何其快哉?” 房玄龄、杜如晦、萧禹三人同时叹息一声。筆趣庫 “谁有你们那么好的运气?” 杜如晦无奈的摇了摇头。 登科学子入朝,柳白带着一大群年轻人前往江南,毋庸置疑,朝廷将迎来,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在这场变局之中,李二对于朝廷的改革,或许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罢了。 可就是这朵浪花,就足以要很多人的身家性命! 就像早年间,大唐立国之后的大清洗,又如玄武门之变后,一次次的大事件! 房玄龄他们,是眼睁睁看着,曾经站在朝堂前列的老臣们,如今只剩下了一小半! 谁的位子都不会太稳当! 如今选择致仕,还算是急流勇退。 再耽搁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一力支持,给柳白封个‘虚衔’,不光是担心柳白会在江南,陷入众矢之的。 也是给未来,没有了柳白的朝堂,留下一个缓冲的余地。 最起码,不会让有心人,利用柳白封王的事情,大做文章。 如今看来,既然皇帝不允许他们致仕,给柳白封虚衔这一步,他们并没有走错... 房玄龄和杜如晦心中,像有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赘得他们浑身难受。 高士廉和虞世南早就安排好的退路。 届时,以书院事务繁忙之说,可以轻易致仕。 因为这种理由,跟朝廷如今重视科举的大政方针,是一致的。 其实,萧禹也差不了太多。 之前太子侧妃备选之一萧氏,肯定会嫁给李泰、李恪、李愔、李祐之中的一人。 这几位王爷不倒,萧家照样倒不了! 退一万步讲,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早就成了铜墙铁壁。 守望相助之下,甚至堪称朝廷的根基! 这跟迎娶公主,可不是一个概念... 房玄龄仰天长叹,道:“怕是又免不了,要麻烦柳白一场...” 杜如晦苦笑道:“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再因为这种事情麻烦他,我都觉得自己欠抽...” 第1361章 耍无赖,属于他的老本行 都知道柳白去江南,必定会遭受千难万阻。 虽说人们并不清楚,柳白去江南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从以往的经验看来,他这一次的大动作,绝对会超过历来的任何一次! 光是前期的准备,就达到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程度! 自柳白要去江南的消息传开,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关中,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萧条了下来。 具体表现在,那一间间关门的店铺,以及大街上小商小贩的减少。 若是细心一些,甚至会发现,开在某个角落的铁匠铺没了,时长去的饭馆,酒菜没了以往的滋味... 而长安周边的所有码头,每天都满满当当,挤满了要出行的百姓! 他们拖家带口,看得出来,大部分人连家当都拿上了。 这是...要一去不返的意思? 关中各地的父母官,纷纷赶往长安。 反应最激烈的,当属朔方刺史陈周平! 他曾一日之内,三度扣阙,但根本就没见到李二的面。 朔方是个穷地方。 紧挨着羌氐旧地,再往西走,就到了都护府的那些羁縻州。 本来就穷,如今产业都迁走了,商贾剩了不到一半,来年吏部的考核,他最少也会被评个下等。 升迁无望也就罢了,严重一点,甚至会被直接罢官夺爵! 吏部的考核,向来不留情面。 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客观因素。 既然赋税少了,百姓少了,那你这个当刺史的,就他娘的该死! 事实上,来自于关中各地的反弹,已经严重到了影响朝局的地步。 谁还没个亲朋旧故? 这也是很多人,执意反对柳白封王的原因。 可惜的是,上来的折子,九成九都被三省黜落。 剩下仅存的一点,还是看在某个地方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会被送到皇帝的龙案之上。 当然,李二也只是对这些折子,留中不发罢了。 若他做出点表示,起码还能熄灭一部分人的怒火。 但他丝毫表示都没有,甚至丁点的反应都不给,这让房玄龄等人,寝食难安。 这才 ,干脆上了致仕的折子。 柳白一走,等同于抽走了关中大部分的发展能力。 江南天高皇帝远的,想怎么发展,就能怎么发展。 而留下来的人,日子就不好过了... 加上朝局日益紧张,房玄龄等人远不止寝食难安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的,如果他们还继续留在朝堂之上,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旧的时代注定会过去,新的时代浪潮,滚滚而来。 前人固然为新时代的到来,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他们需要贡献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努力而已。 说不定,还有他们的血肉... 急流勇退才是脱身之法,贪恋权力的结果,只能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筆趣庫 几位三省大佬,怀着罕见的忐忑心情,一同来到城北。 柳家新宅! 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前来拜访柳白的人,果然很多! 其中一大半,是书院这一届毕业的学生。 他们即将进入朝堂。 从书院的角度看,柳白也是货真价实的先生。 当年算学院初创之际,很多人还听过柳白的课。 剩下的,多是一些利益相关的家族。 他们的心思很简单。 无非就是想要在江南这块大蛋糕上,分得些边边角角的好处。 马车从柳家新宅的门口,排了足有一里多地。 见到房家的马车到来,懂事的人纷纷让开道路。 不懂事的也有。 夔国公刘弘基,带着他那个出了名的傻儿子刘仁实,拦在房家的马车前边,死活都不让开。 “干什么都要有个先来后到,总不能因为你们官大,就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刘弘基本就是泼皮出身。 年纪轻轻就挥霍空了家产,要不是父辈地位尊崇,给他补了一个右勋侍的位置,恐怕早就饿死了。 耍无赖,属于他的老本行。 换做从前,房玄龄等人说什么,也要跟他讲讲理。 可今日性命攸关,谁还有那个耐性? 柳家大门外,等着进去的人们,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宰相大人左手叉腰,右手里提着马鞭,眼珠子瞪得血红,似乎要将 刘家父子生吞活剥。 一向是个老好人形象的杜如晦,竟然不知从哪抄起一把刀来,刀锋直指着刘弘基的脖子! 剩下几个老家伙,想拦又不敢拦,就剩手足无措的份儿了。 这两位爷,虽是当朝文官之首,可千万不要忘了,早年间,他们都是带过兵的! 击溃薛巨,铲除刘武周,大败宋金刚...这两位爷,功不可没! 刘弘基吓得一缩脖子,急忙往旁边闪去。 见傻儿子还愣了吧唧的站在原地,又赶紧把他拉过来。 “房相,杜相,何必动怒?同朝为官,没必要因为些许小事撕破脸皮...” 刘弘基干笑着赔礼道歉。 房玄龄把马鞭扔了。 “刘弘基,今日老夫不与你计较,若来日再不守尊卑,休怪老夫无情!” 几个人从刘弘基身边走过,进入柳家。 刘弘基摸着脑袋,喃喃的说道:“真他娘的是怪事,这几个老家伙吃错药了不成?” 泼皮性子就这一点好处,能屈能伸! 再尴尬的境况,都不往心里去。 看到周围人的眼神别扭,刘弘基眼睛一瞪,道:“都看什么看?老子惹不起房乔和杜如晦,还惹不起你们?!” 人们纷纷低头。 要论官职,在场众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刘弘基哼哼了几声,又拽着自己的傻儿子,干脆趴在了柳家大门上。 看那架势,是不肯再给任何人机会了。 这时候,又有人挤了过来。 为首的中年大汉,看都没看刘弘基一眼,上去直接把他从门上‘撕’了下来。 “好狗不挡道!” 刘弘基一个趔趄,刚要破口大骂。 看清来人的身份之后,立刻憋了回去。 程咬金这才发现,刚才被自己撕下来的人,是刘弘基。 “你这老货堵门作甚?” 说完,他根本就不等刘弘基的答案,双手一使劲,似乎是想把柳家的大门推开。 门里响起一阵,令人感到牙酸的机括声。 咔咔—— 一只眼睛,从大铁门的小窗口里露出来。 程咬金见了,怒道:“瞎了你的狗眼,快给老子开门!” 第1362章 这世上,有敢揍三省大佬的人吗? 老帅们向来秤不离砣,砣不离秤。 和平年代,军方总是处于下风的。 尤其是到了朝局紧张的时候,更要一同进退。 他们一同来到柳家,就是为了想找柳白,要个法子。 正所谓,一代新人胜旧人。 看月亮的时候叫小甜甜,一转眼就叫牛夫人的事情,在朝廷之中,再常见不过了。 这种危机感,不可能仅限于文官集团。 事实上,军方这些老帅们的危机感,更加强烈! 原因在于,像房玄龄他们这样的人,缺少的只是一个急流勇退的说法。 而老帅们,却退无可退! 军权这东西,跟政治权力有着近乎生与死的差别。 房玄龄的威望再高,一旦没了官职,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力。 顶多见面的时候,多客气客气,免得让这些事多的老家伙,说什么‘狗眼看人低’之类的话。 老帅们一样吗? 大头兵有几个知道朝政倾轧的? 他们只知道,自己是跟着老帅们混起来的。 老帅还有没有官职,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随便招呼一声,整营人马才顾不得有没有圣旨呢。 他们讲究的,是袍泽之谊,是义气,也是过命的情谊!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李靖和李勣。 如果能致仕,他们早就致仕了! 何必等到现在,渐渐被朝廷边缘化,以至于连丁点话语权都没有了? 完全是因为,他们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家宅子的影壁拆了。 大街上的行人,都能看见主人家在干些什么。 好向皇帝和朝中那群小心眼的家伙们表明,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宅子里也没有藏着造反的东西... 这便是,文官和武将的根本差别。 武将非军功不得夺爵,换言之,如果有军功在,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实现人生的逆袭。 历史上,这种例子一点都不罕见 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直接成为统帅的,远不止一两个。 可文官,那就要苦苦的熬资历了。 历史上只有一个甘罗。 他能十二岁封相,靠的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聪明才智。 主要是因为,他祖 父本就是丞相,还因为,他的老大是吕不韦... 正是因为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们,经历上千年的摸索,才形成了如今,可以分庭抗礼的文官集团和武将群体。 双方各有利弊,方可针锋相对。 程咬金等人焦灼的心情,可见一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于老臣们而言,现在的朝廷,已经成了一个大泥潭。 尤其是在登科学子们,正式进入朝廷中间的空当,是他们唯一可以抽身而去的机会! 错过这次机会,那就真要把一身的老骨头,都仍在权力的倾轧之中了! 程咬金一脚一脚,揣在门房的屁股上,想让他走快一些。 在一大片假山之中,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柳家的‘居住区’。 柳白书房的大门,正冲着庭院。 门没关,一眼就能看见,正蹲在柳白书房里的...三个老家伙。 莫非,柳家的茶不新鲜,又或者,几个老家伙吃坏了肚子? 程咬金等一行人,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他们这是怎么了?” 屈突通的大嗓门,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蹲在地上的房玄龄、杜如晦、萧禹三人,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这回,程咬金等人看清楚了。 他们哪里是吃坏了肚子? 分明是被人揍了! 房玄龄顶着一对黑眼圈,杜如晦的胡子被扯下来一半,萧禹鼻血长流... 虞世南和高士廉站在旁边,一脸的惊悚! 柳白拿着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程伯伯,这边请...” 他打算,把程咬金等人,请到会客厅去。筆趣庫 新宅的书房小,还摆满了各种零零碎碎的奇珍异宝。 万一让这些冒失的老家伙们,碰坏一两件,能心疼好几年... 任凭程咬金再精,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在门外,他们是眼睁睁看着房玄龄等人进来的。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程咬金挠了挠头,狐疑的看了房玄龄等人一眼,很理智的没有去问。 幸亏来的都是老家伙。 若书换个普通官员来,还不得被这几个老家伙,灭了口? 他用眼神,提醒了 后边的人一下。 众人谁都没敢说话,低头跟着柳白,朝会客厅走去。 路上,程咬金凑到柳白身旁,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揍他们了?” 柳白一副‘你没搞错吧’的样子。 “那三位是什么人物,不用我多说吧?” 程咬金又挠了挠头,道:“那他们...”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会客厅。 柳白吩咐人上茶,落座之后,他手里的帕子,扔在桌子上。 “不过就是帮他们几个小忙而已。” 程咬金等人更懵了。 帮忙? 揍了人家,还算帮忙? 他们都不傻。 这世上,有敢揍三省大佬的人吗? 李二都不敢! 之前,他们以为柳白也肯定不敢。 现在看来,他们是低估柳白了... 揍了人,还让人家倒欠一个人情,这是什么水平? 要说老帅们之中,谁最精明,谁最懂政治,那非柴绍莫属! 自打柴令武去了岭南之后,柴绍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般,整天出门招猫逗狗的。 从前,他可不敢在三省门口,跟陆德明对骂。 想来倒也正常。 总共两个儿子,老大被圈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得像个小媳妇。 二小子在岭南,天高皇帝远的,没什么可操心的。 这就等同于,没人会在长安,给他找麻烦。 谨小慎微了大半辈子,如今本性全都暴露了出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智慧会削弱。 “我明白了!” 柴绍猛地站起来,道:“他们能装病了!” 柳白不悦的说道:“什么叫装病?人家分明就是已经病了,都快病死了,而且是明天就要进坟堆的那种!” 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老帅全都明白了过来。 柳白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致仕理由。 听起来扯淡,但至少,房玄龄他们已经有了说法。 届时,动用一下人际关系,李二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们办个‘病退’。 至于原因...那就是现成的! 柳白本来有希望封个实权王爷。 都因为房玄龄他们几个,结果封了个虚衔。 挟私报复,揍他们一顿,然后就病了...不合理吗? 第1363章 不是吧?西域诸国早就认怂了,还要去揍他们一顿 程咬金狐疑的看了柳白一眼。 他总觉得,柳白就是在借机报复房玄龄他们。 就好像孔颖达在科举之中,落了柳白的面子,如今被夹在颜家和老王勣中间,左右为难... 天下文宗,总共也没有几家。 那些掌握了学问的世家门阀算不上文宗。 严格来说,孔家和颜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问祖庭。 当然,还要加上一个老王勣。 书院成为天下学子心目之中的圣地后,老王勣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的兄长,大儒王通。 原本,李延寿和颜家的结合,是很多人都乐意看到的情形。 而现在,绿蚁似乎取代了李延寿的位置。 如果老王勣和颜师古成了亲家,那么本就岌岌可危的孔家,地位便会更加尴尬。 孔颖达一人撑着门面,孙子辈都有成年的了,却挑不出一个出彩的。 程咬金总能从其背后,看到些许柳白的影子。 因为,这太符合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了。 或许,也只有像程咬金这种,十足了解柳白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可惜,我们并不适合用装病的法子...” 程咬金叹了一口气。 柳白皱着眉头,从衣服上摘下来几根断掉的长须。 八成是杜如晦的... “李靖和李勣过得恓惶,真病了也不敢致仕,几位若是想远离朝堂之上的纷争,反倒不如去镇守边镇。” 屈突通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当边镇好抢?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边镇的都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乐意在这光景回来?” 张公瑾的心情,被梁建方败光了,此刻还没缓过来。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怕他们不成?无非就是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 众人知道,张公瑾口中所谓的‘他们’,实际上就是如日中天的文官群体。 或者说,是文官群体的中坚力量。 事实上,随着科举制度成为定局,朝廷的核心权力,已 经在悄然间,实现了完全的转移。 并不是说,皇帝不再信任老臣。 而是因为,老臣跟不上皇帝改革的步伐。 他需要的是大刀阔斧,以及年轻的朝气。 对比之下,哪怕是如今三省的几位大佬,想要看懂书院出来的那些数据,都要靠着身边那些,同样出身于书院的帮手。 在一切都清晰化的前提下,只有魏征这样的人,才能丝毫不留情面的,贯彻朝廷的方针政策。 同样,这也是裴大兴的立身之本。 人们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种严苛到不近人情的状况,不会维持太久。 可至少也要保证,能够挺得下来... 以往的教训告诉他们,再忠心的臣子,一旦成了推行新政的绊脚石,皇帝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筆趣庫 柳白不了解大唐的军事情况,想出来的法子,也不过随口一说。 经屈突通的提醒,柳白才知道,原来镇守边镇的任务,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弥足珍贵的... 程咬金忧心忡忡的说道:“大唐周围的那些国度,一个个都被吓成了鹌鹑,莫说犯乱饶边,怕是连放个屁,都要提前跟陛下打声招呼,如今天下太平得厉害,将门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尉迟敬德苦笑道:“百济倒是总搞事情,年初的时候陛下听说之后,选帅调兵,满身都是心眼的张士贵,跟李思摩大打出手,就为了争抢个小小的先锋...到最后,陛下都无可奈何了,不足六千人的队伍,竟然派了四位上柱国!” 说着,他忽然激动了起来。 “该死的百济,若是能多坚持几天也行,最好是张士贵他们战死,老子也能直接顶上去,可他娘的那群怂蛋,朝廷大军刚出关中,就先降了!” 柳白才听说,高句丽那边发生了战事。 不过,没听说也正常。 区区六千人,小场面而已。 当年远征高句丽 ,张亮的舰队登陆罗津港之后,长驱直入。 听说新罗女王都被那个老淫棍睡了。 百济的‘王宫’,被张亮手底下那群人,抢得就剩个地基... 听说朝廷大军又来了,不吓死他们才怪... “这倒是不好办了...” 柳白皱着眉头说道。 从他的角度来看,老臣们陷入尴尬的境地,是朝廷发展之中,必然会承受的代价。 可谁让,程咬金他们是自己人呢? 从情面上讲,李二是肯定不会动他们性命的。 即便实在迫不得已,也会给他们足够的地位,慢慢淡化出朝廷的视线。 可其他人,尤其是朝廷之中,逐渐崛起的‘新势力’,可就不会那么想了... 难道,要将他们都带到江南去?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如果这群老帅真去了江南,那倒霉的就不是他们,而是自己了... 柴绍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们几个老家伙,已经商量出了个办法,就是...就是具体实施起来,有点...”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柳白没有推脱的可能。 如果可能的话,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他都愿意帮上老帅们一把。 “尽管直言!” 众人都低下头,讷讷的不说话。 看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程咬金看了看他们,使劲一拍大腿。 “你们都不说,那就咱老程说!” 他站起来,从屈突通那,拿过来一张地图,在柳白眼前展开。 看到地图上,那一条条血红色的标记,柳白的心脏,狠狠跳动了几下! “不是吧?西域诸国早就认怂了,还要去揍他们一顿?!” 程咬金的脸色,显得格外狰狞! “他们不死,哪里有我们将门的活路?哪里有我们想要的功勋?为了我们的活路,他们必须死!只有这场战争,才能延续将门的前途,我们已经找人算过了,朝廷的实力,足以让这场战争维持十年以上!” 第1364章 这群家伙,太影响世界和平了... 西域有狭义和广义之分。 狭义上的西域,只是指汉朝时期的西域都护府。 具体而言,是与中原地区的‘郡’平级的都护范围。 自大宛以东,乌孙以南的三十六个国度。 而在大唐人眼中的西域,是广义范围的。 也就是说,在中原领土以西的地方,全都算是西域。 范围远远不止西汉时的三十六国,还要加上如今的薛延陀、吐蕃、回鹘,以及西南方的天竺、骠国,乃至葱岭以西的大食!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个球的话,怕是除了大唐以外,全都是西域... 上一次西域之战,在大唐和大食这两个超级强国的‘合作’之下,已经给狭义范围上的西域,定下了严格的秩序。 双方都没清楚,他们并没有余力来治理这片混乱的土地。 因此,都以步步蚕食为基础,逐渐将西域分解。 同样,对待诸如薛延陀、吐蕃、回鹘等大国,也是这种政策。 而程咬金的意思,也很明显! 他的胃口,绝对不知仅限于狭义上的西域。 经过多年的发展,哪怕街边上要饭的乞丐,都坚定的认为,大唐已经成了世上最强大的国度。 他们看不起异族人。 想打就打! 想战就战! 大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粮食,不缺敢打敢战的将士! 柳白在地图之上,仔仔细细的看了良久。 他们还真是经过周密计算的,应该是去军事学院,取了‘真经’。 军事学院的那群好战分子,已经将战争,发展成为了一种艺术。 ‘将敌人消灭在冲锋的道路上’,这种霸道无边的话,都无法满足他们的野心和胃口。 这群家伙,太影响世界和平了... 他们算得很仔细! 小到每一座山,每一片绿洲的进军路线,大到后勤方面的整体配置,都清清楚楚的用数据,写在了地图上。 柳白是了解李二的。 依照李二那好大喜功的性子,看见这份地图之后,或许不会立刻答应,但 肯定会在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之后,找个人当幌子,借机将战争提起来! 随着大唐的发展,他的性格也在发生变化。 用光施恩惠的方法,来获取‘天可汗’的称谓,哪里如真刀实枪的把地盘抢下来爽? “三省的人看过没有?” 程咬金撇着嘴,道:“那几个老家伙就知道躲着了,哪里敢挑起战事?” 柳白摇了摇头,道:“朝廷舍得出多少本钱,只有那几个老家伙清楚,不是说,想打十年就能打十年...” 程咬金敏锐的察觉到了柳白的意思。 “所以说,你答应了?” 柳白笑道:“说句不见外的话,我柳家也算是将门拉扯起来的,这些年来,多亏将门的保护,总不能到了危急关头,我柳白置身事外吧?” 众人大喜! 张公瑾脸色讪讪的站起来,拱了拱手,道:“方才在门外...” 柳白一摆手,道:“几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梁建方好歹也是未来的一代名将。 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他搞死... 说破大天,如果不是能更好的掌控江南局势,柳白对这个王爵,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甚至很感谢,房玄龄等人安排了一个虚衔。 “我这便去把那几个老家伙拽过来!” 程咬金满脸兴奋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房玄龄等人就臭着脸,走了进来。 应该是有人给他们包扎好了。 除了房玄龄的熊猫眼,和杜如晦被剃得光溜溜的下巴之外,没什么让人别扭的地方。 简单了解了一下,几位三省大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或许,他们早就想到了。 将门的危机感,比他们要大,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唯一能够护住将门的,只有战争! 仅有一点,让他们没有想到。 那就是...将门的胃口。 既然打定主意要致仕,就不能得罪旁人。 这场战争固然会死很多人,但既然投身军中,就要做好,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功勋的准备。 有时候, 将一些人的性命,当成冷冰冰的数字,反倒会救下他们的性命... 在场众人需要的,是大局观,而不是爱惜羽翼。 “十年不可能!连五年都不可能!最多只能是三年!” 房玄龄等人经过商议,给出了最终的论断。 程咬金瞪着硕大的眼珠子,道:“别以为咱老程不知道朝廷的家底!” 房玄龄等人这才想起来,程咬金似乎才离开兵部尚书的任上,连两个月都没有...筆趣庫 柳白见他们要争吵起来,很机智的没有参与进去。 “你们定下调子,房相写折子,我柳某人负责把折子递上去,具体的事情,就不掺和了...” 柳白起身离去。 才关上门,里边就嚷嚷开了! 间或能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是谁挨了揍。 柳白猜测,胆子最大的程咬金,都不敢动三省大佬。 唯一的可能是,房玄龄等人把挨揍的气,全都撒在了这群可怜的老帅们身上。 当然,这不是他需要琢磨的。 离开书房,转身去了厨房。 让家里仅剩的几个,还没动身去江南的厨子,给那群人准备点吃的。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柳白打算去后院巡视一下。 家里的东西,有一大半都要送去江南。 算算时间,柳婉儿他们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 刚过了月亮门,柳白就看见,撅着屁股,趴在一个大盆景后边的李承乾。 抬头看去,不远处的一个小凉亭里,正坐着两个,俊秀得令人想上去挠他们脸的年轻人。 一个是辩机,另外一个,则是长孙皇后新收的干儿子。 莫小六? 柳白一阵恶寒,狠狠的哆嗦了几下。 他悄悄来到李承乾身旁。 “不是吧?他们俩搞一块去了?我听说莫小六对男人不感兴趣啊?” 李承乾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他定了定神,嘿然一笑,道:“称心走了之后,我就觉得这俩人不正常,整天混在一起,也不知都聊些什么...” 第1365章 两三个乡打起来,就好意思叫几国混战 按理说,这是在自己家里。 自己为何要偷偷摸摸,好像个做贼的? 本来要从大盆景之后走出来的柳白,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的。 万一,莫小六真是个兔宝宝该怎么办? 这算不算搅了人家的好事? 其实,这年头大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 可辩机算不算三妻四妾?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柳白最终还是决定...再看看。 李承乾眼中闪烁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他甚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望远镜。 这是打算把两人的表情,都看清楚? 柳白一把将望远镜抢过来,然后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也不学点好?!” 说完,他端起望远镜,自己看了起来... 李承乾嘟囔了几句,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样子,陈辩机和莫小六,似乎是起了争执,两人的表情都显得很激动。 “那鬼地方破不溜丢,狗都不愿意待,你若是去了,就算不死在那,也会落下一身的毛病!” “死就死,我三位兄长为国捐躯,一条命算什么?况且,我四哥还在长安,有他照料我父母和我五哥,无非就是多耗上几年罢了!” “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同意!” “那我便去求陛下!” 柳白放下望远镜,吃惊的看着李承乾。 “你还会读唇语?!” 李承乾嘿嘿的说道:“这是小满的看家本事,被我偷学了几成功夫。” 柳白心中了然。 小满为人干练,以后是肯定要接刘瑾的班。 当年扳倒裴家,多亏了他那一手学人说话的本事。 那学得叫一个像! 会读唇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如果李承乾的转述,没有出错的话...莫小六要去倭国? 天底下能被称之为‘鬼地方’的,也就倭国了。 这倒不是出于,柳白对倭国怀着的敌意。 完全是因为,倭国还真就是个...鬼地方。 包括字面意义,和背后的引申义。 倭国的鬼神,比狗都多。 家门口有条 臭水沟,每天都要抽出特定的时间,来郑重的祭拜一下。 顺便封个臭神、水神、沟神之类的... 而其背后的引申义,更加明显。 倭国地稀,人更稀。 九成九的地方,都还是不毛之地。 两三个乡打起来,就好意思叫几国混战。 几十口子人都算大场面。 以大唐的人口基数做参照,随便闹出一场山贼动乱,就够他们载入史册的了。 说不定,某个山贼头子,还会被后人尊称为某某天魔王... 凭莫小六那破体格,去了倭国,还真就不一定能回来。 “接着翻译!” 柳白给李承乾下命令。 李承乾指了指柳白手中的望远镜。 柳白只好把望远镜还给他。 “莫小六说,哪怕死在倭国,他也要去倭国。” “辩机说,莫小六若是去了倭国,他就先死一个看看。” “莫小六说死就死,谁怕谁?” “陈辩机说...我的个娘啊!” 最后半句话,显然不是那两个人说的话。 李承乾急忙把望远镜丢下,朝着陈辩机和莫小六跑去! 陈辩机拔刀了! “住手!” 李承乾大喝一声,与此同时,手中出现一块,从路过的假山上,扣下来的小石头子。筆趣庫 他似乎是想发暗器,把陈辩机手中的刀打落。 可惜,技术实在是不过关。 啪—— 石头子,精准无比的砸在莫小六的脸上... “啊!” 莫小六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脸,蹲了下来。 铛—— 陈辩机吓了一跳,刀子掉了。 柳白暗骂一声,道:“蠢货!” 肯定已经暴露了! 他只能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背着手走出来。 李承乾一脚将掉在地上的刀子踢开。 对陈辩机大声质问道:“不会好好说话?为何动刀子?” 看着蹲在地上,双手捂脸的莫小六,陈辩机只剩下手足无措的份儿了。 “这,这...我去拿药箱!” 也不知他是因为真关心莫小六,还是因为看见柳白了,说完之后,拔腿就跑。 李承乾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上去直接给了莫小六一 脚。 “别装蒜了!堂堂大老爷们,不就是砸了一下吗?”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尴尬来。 莫小六蹲了一会儿,应该是缓过劲来了。 左手放下,右手捂着脸颊,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挨一下似似...” 说句话,莫小六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这才看见柳白过来,连忙道:“少爷好...” 柳白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应该跟莫小六好好谈谈。 莫家可谓满门忠良。 头三个兄弟,全都为国捐躯。 老五在医学院,为了研究药方,以身试药,看样子已经成了植物人。 就老四和小六还好好活着。 若是他们兄弟之中,再有一个出了意外,柳白就没法跟莫家二老交代了。 换了别人,只要给了足够的补偿,心里总会舒坦一点。 可莫家,是从柳家庄子出来的! 在柳白的心中,意义非凡。 即便乡亲们不会多说什么,但柳白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脊梁骨疼。 “包扎好之后,来药圃。” 说完,柳白瞪了李承乾一眼,带着他,朝后边的药圃走去。 ... 后院的池塘边上,有一片在李时珍和孙思邈强烈要求之下,平整出来的一片药圃。 其中种植的,多为珍惜药材。 有一大半,都是当年柳白从西域带回来的异种。 自从搬到新宅子之后,孙思邈和李时珍也住进来了。 反正距离书院很近,每天‘上班’相当的方便。 两个老头,一人背着小竹篓,一人拎着小药锄,在药圃之中挑挑拣拣。 西域异种的成活时间很诡异,他们以往的种植药材的经验,能用上的不多。 只能靠着笨办法,每天精心养护。 柳白的到来,让两个老头感觉很新鲜。 李时珍笑呵呵的说道:“少爷怎么有闲心到药圃来?” 孙思邈看了一眼柳白,没说话。 看到后边的李承乾,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家伙心里还憋着气呢。 似乎对柳白前往江南的决定,很是不满。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看李承乾也不顺眼... 第1366章 做人抠到你这种程度,也是稀罕得厉害 柳白一向拿这些岁数够大,地位够高的老家伙们没有办法。 事实上,所有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没官职,也就没人能约束。 偏偏名声大得吓人。 总有人说,柳白栖身于朝堂之外,可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最高境界。 可实际说来,孙思邈他们才是至高无上的境界。 哪怕对皇帝,都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旁人看见李渊,都要小心伺候,那厮脾气上来,柳白都要赔个笑脸。 唯独孙思邈,当着一群人的面,踹李渊的屁股都没人敢管。 反倒是李渊,还要给他赔笑脸。 人家成神仙的时候,李渊他爹还穿开裆裤呢... 眼瞅着就要一百岁了,现在反倒越活越年轻。 前几年还满脑袋白头发,现在竟然生出来几绺黑的来! 每到夏秋时节,总要去秦岭深处采药,一转就是两个月。 翻身涉水的,身手比小伙子还利索。 抛开孙思邈那堪称万家生佛的功德,光凭他的岁数,就够封神的了。 找谁说理去? 柳白倒不是不想带孙思邈他们去江南。 而是因为,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玩了命的拦着。 老家伙活成了人瑞,多活一天都是大唐的福分。 把孙思邈带去江南,跟把李二他们家的祖宗牌位搬走,属于一个性质... 柳白小心的从药圃的空隙间走过。 可不敢把这些药材踩坏了。 若是让孙思邈看见,肯定是二话不说,拎起锄头就跟自己拼命! 后边的李承乾...压根就不敢过来。 “他们都在收拾家当,也就这安静一点,借你们的药庐,跟小六子聊聊。” 李时珍走过来,一手抓住柳白的脉门。 闭目片刻,睁眼笑道:“少爷的身子好多了,去了江南,可万万不要再熬夜了。” “任他熬去!好好的大小伙子,整天顶着个黑眼圈过活,再多熬上几年,趁着三十岁之前赶紧死掉!” 孙思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道。 “放你娘的屁!” 普天之下,也就李时珍敢这 么骂孙思邈。 老基友之间,处得比亲兄弟还像两口子。 孙思邈哼哼了几声,用锄头指着远处,道:“那个谁...过来给老夫采药,挺大个人了,一点眼力都没有!” 李承乾臊眉耷眼的走到近前,作了个揖,拿起药锄,吭哧吭哧的撅着屁股猛刨。 柳白全当没听见老家伙说些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交给李时珍。 “家里没剩几个人,但总要有些东西镇镇宅子,宝库的钥匙收好了,可不敢让别人偷去!” 李时珍笑眯眯的接过钥匙。 柳家的宝库,向来是个秘密。 满打满算,能进去的人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 这还要算上,柳白三口子人。 其余的人,包括李承乾等人在内,都没资格进去。 李时珍恰恰是能进去的人之一。 也只有他们,才清楚宝库里究竟有什么。 孙思邈瞬间来了精神! 他抛开李承乾,缓步来到近前,沉吟了片刻,道:“老李眼神不好,不如交给老夫来掌管宝库!保准没人能偷东西!” 柳白打了个哈哈,道:“都是家里人,交给谁都一样!” 说完,他在李时珍耳边嘱咐了几句,走向药庐。 孙思邈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宝库里藏了多少能救命的好药,做人抠到你这种程度,也是稀罕得厉害!” 李时珍推了他一般,道:“闭上你的狗嘴!马上就要下雨了,再不把成熟的药材收上来,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孙思邈嘟囔了几声,转身瞪了李承乾一眼。 “快干活!若是糟蹋了好药,老夫扒了你的皮!” ... 两个老家伙的药庐很整洁。 整洁到...除了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柳白打开柜子,从里边取了几个小盒子。 想了想,干脆把里边同样的小盒子,全都拿了出来。 盒子里放的,是孙思邈和李时珍根据柳白的简单药方,历经两年之久,才钻研出来的‘安宫牛黄丸’。 这东西,可是能吊命的宝 贝! 晋阳公主就是靠它活下来的。 对于老年人而言,这东西尤为重要。 按照孙思邈的说法,这是危难之际,救治中风的无上珍品。 柳白知道其中的门道。 按照后世的说法,老年人一旦突发脑出血,完全能靠着这药,把命从鬼门关拉回来! 里边有几味药材,珍贵到有银子都没地方买。 尤其是犀角、麝香、牛黄,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为了弄出这十几份,柳白联合了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个,偷偷潜入皇家内府的宝库,翻了个底朝天。 三国时期,中原的犀牛就已经很少见了。 除了南方某些人迹罕至的山泽之中,也就上林苑里,还豢养着那么两三头。 被李二看得比他亲爹还重要。 最后,还是李承乾咬着牙,从他父皇的寝宫之中,把犀角杯偷出来,才凑够了数。 柳白是见眼瞅着就要去江南了,临走前做点好事。 把富裕出来的‘安宫牛黄丸’,给家里有高寿老人的朋友,发上几丸。 他把一大堆盒子,放在桌子上。 李渊那早就有了,不必操心。 刚做好的时候,李二就抢走了几份,也不用考虑宫里的用度。 李德良那应该给一份,快要老死的宇文士及,也要分上几丸。 秦琼自是不必多说,柳白特意分出来双份。 老王勣不给! 好歹孙思邈他们也是书院的人,怎么可能不提前给书院的老家伙们预备一些? 林林总总的分下来,还剩下一小半。 恰好这时候,莫小六耷拉着脑袋走进来。 他才上了药,脸上被涂得花花绿绿的,也不知是什么鬼东西。 柳白指了指,放在门口,被孙思邈他们专门用来盛放干净药材的篮子。 莫小六又转身把篮子拿进来。 柳白一边把打算送出去的药,放进篮子里,一边说道:“你打算要去倭国?” 莫小六讷讷的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回泰记继续历练几年,可上头有皇后娘娘,下头有我四哥罩着,去了泰记也捞不到什么功劳...” 第1367章 你柳叔叔的东西,全都是宝贝 莫小六的想法,是很多勋贵家族年轻人的通病。 毫无疑问,莫小六已经成了勋贵,而且还是最顶级的勋贵。 不久的将来,莫家甚至会被皇族,树立成为精忠报国的典型。 很多勋贵,都是这样崛起的。 而这副光环带来的,并不只是荣耀。 同样还是束缚。 这种束缚,让迫切希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们,难以忍受。 再加上,莫小六成了皇后娘娘的便宜儿子,束缚就更加严重了。 他的兄长们,已经成了他此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江南他肯定是去不了的。 纵然莫家正在崛起,也暂时没有插手江南计划的资格。 唯一能够获得功勋的地方,只有倭国。 即便柳白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莫小六真怀着雄心壮志,倭国是他最好的选择。 因为那里...足够危险! 而功勋,是和危险程度成正比的。 “你父母知道了吗?” 莫小六苦笑着摇了摇头。 柳白叹了口气。 这世上,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了。 莫家是从庄子里出来的。 柳白作为柳家的家主,作为柳家庄子的庄主,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他们负责到底。 “罢了,你既然想去,少爷我也不拦着,正好要出去一趟,顺便去看看你爹娘。” 莫小六大喜,接过柳白手中的篮子,跟着他走了出去。 ... 柳白把分好的‘安宫牛黄丸’,亲自送到各家去。 在宇文士及家里,多逗留了一个时辰。 好端端的,宇文士及一个快要老死的家伙,竟然又生了个女儿! 老家伙的体格可以啊! 柳白到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正在摆宴席。 看样子,他们并不打算大操大办,只是自家人关起门来热闹。 宇文家正在渐渐走下坡路。 宇文士及那两个不省心的哥哥,留下来的遗患不小。 前朝,因为政治斗争被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杀死的高官,不计其数。 而今的重臣之中,又有不少,本就是前朝留下来的... 受排挤 很正常。 好在,宇文士及有大唐立国之劳,又有拥护李二上位之功。 在众多世家大族之中,宇文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惜的是,宇文家下一代实在是没有出挑的人。 听说老大宇文禅师,是个相当优秀的年轻人。 却在隋末之际,连同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被窦建德所杀。 老二和老三的素质平平。 放在小门小户,或许足以立身。 但他们家是世家,家主平庸,或许会成为取死之道。 本次去江南,柳白要求让各家的直系子弟前去。 终究还是宇文士及亲自上门,求柳白卖他个面子,派了一个旁系。 而这个小女儿的出生,让宇文士及看到了希望... 看着宇文士及给小女儿的‘配置’,柳白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光奶妈就有四个! 还没出月子,就已经预备好的礼仪嬷嬷。 琴棋书画的先生也各自找了一堆。 这是冲着嫁给皇家来培养的! 事实上,宇文士及成功了。 柳白甚至记得,他这个小女儿,名叫宇文修多罗。 后来,嫁给了皇十三子,也就是前几天才死了亲娘的可怜娃娃...李福! 正因如此,宇文士及那两个平庸的儿子,才挺过了李二在贞观十五年,针对勋贵们进行的一次大规模‘清洗’。 柳白的到来,让一大家子人喜出望外。 看着宇文士及那两个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几岁的儿子,躬着身,拱着手跟自己喊‘叔叔’,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宇文家的正厅之中,宇文士及抱着娃娃,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化开了。 “快来快来,看看老夫的小女儿,模样跟老夫像绝了!” 柳白坐在他旁边,笑道:“这娃娃若像你,以后怕是就寻不到好人家了!” 宇文士及瞪了他一眼。 “你这个当叔叔的,难得来一趟,好意思不拿见面礼?” 柳白从莫小六手中,拿过一份‘安宫牛黄丸’。 想了想,又从腰间解下了,刚带连三天都没有的玉佩... “早就该长 点教训,不该戴太贵重的玉佩,自打进了长安城,玉佩就没有戴超过一个月的时候!” 宇文士及没管盒子里放的是什么,拿起玉佩好好看了几眼。 而后,将其塞进小娃娃的襁褓里,寓意讨个福气。 “你柳叔叔的东西,全都是宝贝,以后可要放在你的嫁妆里!” 宇文士及的妻子站在一旁,微微欠身,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她同样是宗室出身,被封为寿光县主。 却并非是宇文士及的发妻。 宇文士及的发妻,乃是杨广的长女,南阳公主。 所以说,那两个儿子也并非寿光县主所出。 老来得女,夫妇二人都将这个小女儿宠到骨子里。 这枚玉佩,也代表了柳家和宇文家的关系。 凭着这枚玉佩,找皇家求门婚事,并不算难。 “好了,都下去吧,老夫还有些事情要与柳白商议!” 宇文士及风轻云淡的一挥手,顺便把小女儿交给妻子。 等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宇文士及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着急忙慌的把那几个盒子,全都捧在怀里! 小心翼翼的打开,捏了捏封着药的蜡丸,眼珠子直放光! 柳白一阵无语。 “对自己家人都如此防备...还得是你...” 宇文士及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哪一家不是尾大不掉?老夫可不想重蹈秦琼的覆辙!” 柳白摇了摇头,道:“既然看不上你那两个儿子,为何不把私生子直接立嫡?难不成,你打算让他顶这个旁系子弟的名头,过一辈子?” 宇文士及走到一旁去,掀起墙壁上的一幅画,将盒子藏到暗格之中。 走回来后,叹息道:“你当老夫不想?崇嗣他们两兄弟,本事没有一兜,野心却有一车,老夫眼瞅着就要入土的人了,还想多乐呵几年...” 说着,他将刚才从暗格之中摸出来的一个小信封,交给柳白。 “替老夫交给那孩子,跟你去了江南,就让他在江南安一个家,不求有功,但求能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第1368章 各分两半,的确是个绝佳的主意 各大家族的子弟,打算跟着柳白去江南的,不下四十号人。 这还没算上,书院出身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次的江南之行,规模比之前的计划都要大的多。 上一次西域之行,人手够多,但各大家族、各大势力几乎没怎么参与。 有他们的存在,柳白能够调动的资源,难以想象! 这正是柳白为何,严令要让各家的直系子弟前去。 同样的,各家都很有默契,派出了家主的不二人选。 谁都知道,江南的功劳,将是年轻一代人,争夺家主之位的最有利筹码! 而且,还能够给他们一个,凝聚起圈子的机会。 这个圈子,要比曾经柳白他们那个圈子,更加恐怖。 光是皇族,就有十几位之多! 他们代表了各个家族的利益。 像宇文士及这种,家里的孩子不出挑,打算借此机会,让私生子出头的人,并不在少数。 从宇文家出来,柳白坐在马车上,看着对面若有所思的莫小六。 “你似乎有什么想法?” 莫小六沉吟片刻,道:“少爷,大家族是不是都是这般德行?” 柳白嗤嗤一笑,道:“大家族之中的腌臜事,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 “怪不得太上皇总往庄子里跑,长安城里的风气太糟,若非当年眼皮子浅,我爹娘也不会搬过来...” 柳白摇了摇头,道:“你家兄弟六个,光靠你老子打铁,能置下多少家当?柳家庄子的地皮贵,用来换取你们兄弟成家立业的本钱,是很划算的买卖。” 莫小六苦笑一声,道:“自打陛下去过我家之后,我爹得知了大哥他们的事情,一夜白了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虽说不愁吃喝,日子过得却远不如从前了。” “所以说,你想去倭国,还要征得他们的同意...有建功立业之心,是好事,但莫要辜负了父母的恩情。” 莫小六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点了点头。 几句话的工夫,马车到了下一家。 刚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听见宅子里的大嗓门 呜哩哇啦的喊个不停。 一个跟程处默有七八分相似的后生,逃命一般的从宅子里跑出来。 见到柳白之后,眼前顿时一亮! 他‘呲溜’一声躲在柳白身后。 “小王八羔子!” 程咬金拎着一根混子,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柳白捂着额头。 “这又是唱得哪出戏?” “柳大哥救命!” 后生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哆嗦。 程咬金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道:“柳白,你给我让开!” 柳白倒是想让开,可后生死死抓着他的腰带。 程咬金教育儿子,实在是太常见了。 不过他清楚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一般不会拿武器。 此刻他手中的,赫然是刚才硬生生从大门上拽下来的门栓... 可见,老程气到了何种程度! 程咬金有三个嫡子,三个庶子。 这六个儿子,像绝了他,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老大程处默在蜀中,老二程处亮在书院读书,躲在柳白身后的,是老三程处弼。 这个老三,比他两个哥哥还不靠谱。 程咬金厚着脸皮,去书院求王勣收了这小子。 没半年,就被开革了出来。 倒不是品质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实在是太笨了! 今天学三个字,明天能忘一对半。 他才是真的,算数超过十,就要脱了鞋子数脚指头的那种人。 程咬金没有对他放弃希望。 这回,特意让他跟着柳白,去江南学本事。 家里得力的家将和供奉,一下子派给他八位! 这可是嫡长子才有的待遇! 柳白劝了半天,才终于把老程劝住。 拿出‘安宫牛黄丸’这个大杀器,才让老程转嗔为喜。 搂着深绿色的盒子,程咬金将门栓挂回去,拎着柳白和莫小六往里走,看都不看程处弼一眼。 来了程家,就没那么拘谨了。 府里的人,都跟柳白熟络得很。 “你婶婶整日在我耳边唠叨,说什么老大和老二都定了亲,最好给老三也找个公主...你说说,这不是屁话吗?好像公主是摊子上的大萝卜,想要多 少有多少!” 跟宇文士及截然不同的是,程咬金没打算藏着掖着,才教训了程处弼,就让他把几粒丸子神药,送去后院放起来。 程家的几个孩子,虽说不算太精明,但心眼都实打实的好。 柳白没有接着他的话茬继续聊,而是把在宇文家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此次前往江南,让柳白最头疼的,并不是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而是如何处理,那些年轻子弟的关系... 既然想要调动他们家族的资源,这个问题,就不可能避免。 要说谁最能看清其间的门道,那非程咬金莫属! 这方面,老程绝对是专家级的人物! 在朝为官,难免有个敌人。 这偌大的朝堂之中,唯独整天横行无忌的程咬金,半个仇家都没有! 他那看似憨直莽撞的外表之下,实则隐藏着一颗,细腻到了极点的心。 听完了柳白的担忧,程咬金一根手指慢慢敲击着桌子,另一只手轻轻捋须。筆趣庫 良久,他开口道:“像这种情况,除了宇文家之外,还有几家?” 柳白合计了一下,道:“有那么五六家吧...” 私生子是个大问题。 若是他们家族之中的嫡长子知道了,不给使绊子才怪! 可柳白要的,是他们的资源,就不可能跟他们彻底撕破脸皮。 “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成的办法摆在这,怎么就不知道用?都知道去江南有功劳可拿,难不成,去军中就没有?” 程咬金咧嘴一笑道。 他这么一说,柳白瞬间反应过来了。 还是老程高! 他的意思是,将各家的嫡长子,塞进军中! 也就是,军方针对西域,即将开始的第二轮猛攻! 都是功劳,短时间内,谁也分不清,究竟是江南的功劳大,还是西域的功劳大。 各分两半,的确是个绝佳的主意! 而且,还是一石二鸟! 各大家族子嗣的纷争,势必会影响到江南计划的进程。 让各家的嫡长子进入军中,等同于又给了李二,一个对西域用兵的理由! 第1369章 当武将没啥前途,当文官才能长久... 在老程家吃了午饭,他老婆崔氏也出来跟柳白见了一面。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程家自然也不例外。 崔氏并非是老程的原配妇人。 程处默和程处亮的亲娘,已经去世快十年了。 终究不是自己所出,崔氏对程处弼的前途,大感担忧。 这一趟江南之行,让她看到了很大的希望。筆趣庫 程处亮在书院,算不上太出彩,但还是很有可能,经科举走上仕途的。 程处弼文不成武不就,只有跟着柳白的脚步走,才有可能出头。 饭桌上,崔氏一口菜没动,尽给柳白夹菜,一个劲的念叨,让柳白看好程处弼之类的话云云... 柳白只好全都应承下来。 一顿艰难的饭,终于吃完了。 崔氏也终于回后院去。 老程被李二叫到了皇宫,听说是要商议太子大婚的事宜。 柳白带着程处弼在程家的大号演武场溜腿消食。 程处弼显得闷闷不乐。 “有时候,真是羡慕我大哥,远在蜀中,我爹娘的手再长,也够不着...” “你若是到了他的位置上,就不会这么想了。” 柳白嗤嗤一笑。 现在,程处默的日子,过的恐怕比李泰和李恪还要艰辛。 他独自一人在益州城里,是没人敢管。 问题在于,牛进达等人已经回到了益州。 这个和程咬金交情最为莫逆的人,怎么可能让程处默继续囫囵下去? 他在益州城,恐怕会比在长安城的十二卫大营,还要累上百倍。 想起程处默,柳白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不爽利。 回想起当初,程处默和柴令武那两个混世魔王,在泾阳老宅里,整日招猫逗狗,天天闯祸。 而今,即便是李祐他们这些小字辈,都已经独当一面。 唯独程处默,直到现在还没个定论! 不光是老程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柳白又何尝不是? 他轻而易举答应军方,帮助他们挑起第二次西域之战,未必没存着,让程处默借机崛起的心思。 蜀中 毗邻吐谷浑和吐蕃,若是这两个国度起了战事,牛进达必定会成为一军大总管。 程处默在那,混个先锋还是手到擒来的。 有了战功,才好继续安排... 当年柴令武,就是借了高句丽之战的东风,才成了平阳侯,开府建牙! 程家这几个兄弟,着实让柳白操碎了心。 见柳白不说话,程处弼也不敢打扰。 他们这些二代子弟,也是分等级的。 要说地位,肯定是以李承乾为首,包括柴令武、程处默、李恪、李泰四人,站在一线。 再往后,则是李祐、李愔、窦孝慈、李奉诫、程处亮等人。 而程处弼,恐怕连三线配置都够不上。 严格的说,他对柳白的态度,更多是害怕。 柳白晃了晃神,笑道:“处弼,你是倾向于文臣多一些,还是将门多一些?” 程处弼想了想,道:“我自然是想当个武将的,我爹和我大哥都是将门,二哥虽然是读书人,但肯定未来也是朝着兵部的路子发展的...可我爹说了,当武将没啥前途,当文官才能长久...” “你爹说的没错,即便起了战事,将门也只是苟延残喘,天下总有太平的时候...” 两人围着演武场转了好几圈,聊了很长时间。 程咬金回来的之后,柳白才带着莫小六告辞离去。 老程将柳白送走之后,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便把程处弼叫到了大厅。 程处弼把他和柳白的谈话,背书一样的讲给程咬金听。 程咬金听完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柳白心里,怕是比你老子我还要着急...你们这兄弟几个,文不成武不就,又没有多远大的志气,但凡有一个出挑的,都早就被他派到外地去了。” 程处弼羞愧的低下了头。 崔氏端着一杯茶走进来。 “老爷,不妨您去西域的时候,一并将处弼带上?咱们家是将门,有处亮一个文官,就够了。” 程咬金瞪了她一眼,道:“女人家懂 什么?!” 崔氏不敢再言语,低着头把茶放在老程手边。 老程揉了揉眉心,道:“柳白专门来一趟,就是在告诉老夫,西域之战固然可以让将门苟延残喘,但再想安排人,怕是不可能了。” “那处弼的前途...” 见老程又在瞪自己,崔氏急忙闭了嘴。 程咬金摇了摇头,道:“朝局变动,谁都猜不透未来的走向,柳白多大的功劳?区区一个虚衔的王爵,封号商议了三天,都还没定下来!” 他拧着眉头,盯着程处弼看了老半天,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敢不敢去倭国?” 程处弼还没表态,崔氏脸色大变! “万万不可!” 谁都知道,去倭国必定九死一生。 姑且不论海上的风浪。 倭国终究不是自家地盘,谁知道会出什么危险? 这一次,程咬金没有理会崔氏。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处弼看。 程处弼咬了咬牙,道:“若是爹您开口,孩儿自然是敢去的!” 砰! 程咬金重重的一拍桌子! “你敢去,老子就舍得送!那个没卵的称心都去了,老子的儿子哪能惜命?!” ... 柳白在到了昭国坊莫家大门口的时候,得到了程家大管家送来的信。 即便不拆开看,他也知道,信里说的是什么。 “三少爷正在收拾行囊,明日跟你辞行,便要赶往岭南...老爷让我跟您交代一声,江南的缺,便从崔家找一个后生顶上。” “回去告诉老爷子,既然他下定决心将处弼送去倭国,就不必带什么家将供奉了,我自会派人保护处弼的安全。” 老管家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柳白在莫家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们来的突然,并没有提前知会莫家二老。 莫小六想先进去传个信,被柳白阻拦了。 片刻之后,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对莫小六,道:“做好去倭国的准备吧,你爹娘这,我来交代!” 说完,他上前一步,敲响了院门... 第1370章 朕说的是,柳白的封号 深夜,紫宸殿! 今日的奏折比较多,龙案上还放着厚厚的一摞。 年初才过了三十七岁寿辰的李二,眼睛已经不好使了。 白天的时候,遣人去超市买了一副玳瑁框的眼镜,架在鼻梁子上,让李二感觉格外的别扭。 他时不时的摘下眼镜,挠挠鼻子,趁机闭目休息片刻。 “刘瑾。” 连着唤了两三声,平日总会及时出现的刘瑾,却是不见踪影。 保镖头子韩重,从阴影里走出来。 李二这才想起,刘瑾昨天就去了东宫,筹备太子大婚的事宜。 “陛下...” 韩重挎着刀,躬身拱手。 他是为数不多,能在三大殿之中,带着兵刃的人。 “讲些趣事给朕听。” 每当深夜,李二批奏折批得疲乏的时候,总喜欢让刘瑾给他说一些,市井上的玩笑事,来缓解心思。 韩重有些为难。 “刘总管去了东宫,不若臣再叫来几个时常去宫外采买的内侍?” 李二皱了皱眉,道:“罢了,你去将裴大兴唤来!” 韩重应声而去。 裴大兴本来住在柳家,可柳白就要走了,不可能再继续庇护他。 李二干脆,将裴大兴接进宫里,跟侍卫们住在一起。 不让他现在就死,是起码的底线。 至于他在外边会不会受人暗算,并不在李二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皇帝的,很多时候只要表明一种态度,就足够了。 很快,裴大兴迈着小碎步走进来。 “参见陛下!” 他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李二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兜不住对裴大兴的厌恶之色了。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朕说过多次,四下无人莫要跪。” 裴大兴赶紧站起来。 “近来城中可有什么趣闻?” 裴大兴一愣。 好在,他是个会揣摩皇帝心思的人,马上就反应过来,陛下只不过是想换换脑子而已。 “陛下这就问对人了,城里进来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他从自己的所见所闻,讲到科举放榜发生的一些事情,再到每三日就 会轰动一次的花魁大赛。 “那个陈硕真,如今算是艳压群芳,乃是花魁的不二人选,平康坊那边开盘,赔率高达一比四十,臣下都忍不住往里投了几贯...” 他说得跟起劲,似乎对花魁大赛,有着浓浓的兴趣。 在他看来,李二也应该很感兴趣。 毕竟,这位皇帝在女人方面的风评,一向不怎么好... 可惜的是,他错了。 不等他说完,李二忽然烦躁的一挥手,将他打断。 “柳白这几日在做些什么?” 提起这个名字,裴大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柳公子...柳公子整日在城北的新宅之中收拾家当,今日去了宇文家,又去了程家,如今正在昭国坊,想必是去了莫家...” 李二轻轻一笑,道:“他倒是个有心的,生怕自己走了之后,城里的老家伙们死掉,这才赶紧把神药送过去,不过,朕没想到,他还能想得起莫家。” 裴大兴顺着李二的话茬,道:“柳公子是个念旧的人,臣下住在柳家的时候,总能看见柳家庄子的人,上门蹭吃蹭喝,柳公子一律好好招待,甚至会亲自露面跟他们饮酒...” “是啊,这世上,也只有柳家庄子的乡亲们,能让柳白完全放心...” 也不知李二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三省那边进展如何?” 裴大兴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二再次皱了皱眉。 若是刘瑾在,瞬间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朕说的是,柳白的封号!” 裴大兴急忙道:“三省那边还没有定论,实衔跟着封地走便是,可虚衔却要字字斟酌。”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三省驳回了朕要给柳白封一字王的决定,这本在他们的权责之内,房乔他们几个,也正好借坡下驴,朕...” 话说了一半,李二忽然闭上了嘴。 他低着头,看着那份,已经被打开的奏折。 这份奏折,赫然是经柳白之手,送到他这里的请战书! 里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陈明一切利害之处。 饶是李二的脑子,都用在了对内的改革之上,也不禁动心。 他何尝不知道,这份请战书,是将门用以‘延续辉煌’的借口? 就像房玄龄他们几个告病一样,接下来,同样的法子,还不知会出现多少。 许久,李二才再次开口道:“天亮之后,你代朕去一趟房乔府上,就说,朕意欲再度前往泰山封禅,请他与诸三省臣工,一同研判!” 裴大兴心头一颤! 对于皇帝而言,封禅是罕见的荣耀时刻。 历朝历代,有资格封禅的皇帝,没有超过一手之数。 事实上,真正有资格封禅的,唯秦皇汉武! 但对于朝中的官员们而言,却无异于是一次巨大的‘天灾’! 六年之前,皇帝已经去泰山封过一次了。 那还是高句丽之战,才结束不久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一次,李二向天祷告之后,对朝中的王宫贵胄,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清洗! 他裴家主脉的爵位,就是在那一次,被彻底拿掉的。 侯爵以上的高级贵族,被撸掉了一大半! 早年间,跟随李渊立国,有从龙之功的老臣,如今大部分都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筆趣庫 那么这一回,又会有多少人下马? “陛下,太子大婚在即...” 裴大兴想劝上几句。 即便是他这样的酷吏,此刻心中也泛起了滔天骇浪! 李二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刺向裴大兴的心底! “你没有资格劝谏朕!” 裴大兴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陛下恕罪!” 李二一摆手,裴大兴逃命一般的跑了。 裴大兴刚一出门,李二淡淡的说道:“臭小子,偷听了半晌,还不快滚过来?” 李承乾苦着脸,捧着一摞初阅过的奏折,从偏殿的廊道走过来。 他白天就过来,帮李二批阅奏折了。 刘瑾之所以去东宫,就是因为他不在。 “父皇,这些都已经初阅过,一些不合时宜的,已经黜落...” 第1371章 李承乾大婚了 皇帝要封禅的消息,不胫而走。 或许,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又或者,是从几位三省大佬那,放出来的风声。 大大出乎人预料的是,这个看起来相当严峻,甚至可能危及很多人身家性命的消息..却是连一个小小的水花,都没有翻起来! 或者说,皇帝封不封禅,跟朝廷的秩序,并没有多大的关联。 又或者,所有利益相关者,早就想到了... 这世上的人,总共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睿智的。 另外一种,则是笨蛋。 从某个层面来看,世间并不存在中间阶层。 而在朝堂之上,就更没有了。 睿智的人,不光会料到,陛下迟早会再次进行一场封禅,早早就想好了退路。 可笨蛋,别说退路了,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未来的局势。 跟更别提,对封禅一事会有什么反应了... 三省毫无疑问的选择了沉默。 以几位大佬为首的三省官吏们,照旧日复一日的处理政务。 城北新宅之中的柳白,已经准备好举家搬迁的行动。 长安城中的花魁大赛,已经进入了尾声。 陈硕真的选票已经高得恐怖。 她的知名度,早就从关中,蔓延到了全天下。 艳名在外,不知有多少豪门公子,为其倾倒。 饶是如此,每一次比赛,依旧有数不清的人,一掷千金,为陈硕真拉票。 天下各处很安静。 是一种,很诡异的安静。 饥荒自然是不存在的,诡异的是,连闹山贼,现洪灾的事情,都已经很久没有传到长安。 随着城中产业的搬迁,不计其数的外地商贾,进驻长安城,填补了市场上的空白。 除了物价稍稍有些上涨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影响。 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是贞观九年最好的写照。 就在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已经同意了几位三省大佬的致仕请求的第二天,东宫终于迎来了大唐王朝建立以来的,第一场盛事! 太子大婚! 太子为隐君,那么太子妃, 自然就是储备国母了。 在披红挂彩的东宫承恩殿里,柳婉儿和柳蓉儿忙的不可开交。 一个帮着武顺、侯氏、苏氏三人整饬妆容,另一个,则是指挥着一大群太监宫女们,准备一应用具。 这种活计,本该由太子妃的生母来操持。 但无论是正牌太子妃,还是两位太子侧妃的生母,身份都略显尴尬。 武顺的生母杨氏,虽是正统贵族出身,但武顺的父亲武士彟,却狠狠的拉住了她的后腿。 谁不知道武士彟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治他一个叛国罪,都是看在武顺的面子上。 幸亏他死的早,否则,武顺想成为太子妃,还不知要受到多少难为。 侯氏就更别提了。 侯君集造反之后,整个侯家的人都被流放了。 只有苏氏的生母,远远的站在承恩殿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 她的身份太低了。 苏亶不过是个下州刺史罢了。 区区的五品官,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 柳婉儿逐一给武顺三人,戴好御赐的金步摇,仔细打量一下,又给三人,多上一些红媒子。 武顺的眼中还带着泪花,看向柳婉儿的目光,充满了哀求之意。 柳婉儿看了侯氏和苏氏一眼,轻声道:“我也劝过你母亲,可她总说,若是前来的话,怕是会误了你的前程,这点事情,总不好去央着皇后娘娘下懿旨...” 说完,轻轻抱了抱武顺。 而后,又轻轻抱了抱侯氏,没说什么。 最后,她将一个嵌着南珠的钗子,交给苏氏。 “这是你娘亲拿来的,碍于身份,她不好进来送你,不过归宁的时候,总是有机会的。” 虽是大婚之日,三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本来,同时迎娶正妃和侧妃,就已经坏了规矩。 谁都知道,这是宫里的意思,在给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路。 所以,她们都不敢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柳婉儿见三人都哭丧着脸,道:“终归是大喜的日子,总是要开开心心的才好。 ” 三人这才挤出笑容。 这时候,杨妃带着几个老嬷嬷走进来。 她制止了三人行礼,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太子着实好福气,娶了这么三个漂亮的人儿。” 说着,她拉着柳婉儿的手,走到一边。 “你这丫头,见本宫久居深庭,要走了也不说一声?” 杨妃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责怪的意思。 柳婉儿笑道:“娘娘见谅,都是我家夫君的意思。” 杨妃没好气的说道:“看你这丫头平时稳重,到了这时候,也知道把责任都推在柳白身上,莫非是知道本宫奈何不得他?” 说着,她把手腕的上一对镯子摘下来。 “你和蓉儿一人一只,莫要怪本宫小气!” 柳婉儿没有推辞,手帕交之前,互赠礼物很正常。 何况,明天就要启程前往江南。 这一走,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 杨妃又去找柳蓉儿说话。 前脚刚走,阴妃又来了。 她送了柳婉儿和柳蓉儿,一人一对明月珰。 夸了新媳妇几句,朝门外招了招手。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低着脑袋走进来。 阴妃把小姑娘拉到近前,跟柳婉儿低语几句,又把小姑娘朝着柳婉儿轻轻一推。 柳婉儿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这个小姑娘,便是阴妃给李祐选的王妃。 睦州本就在江南之地,此次柳婉儿等人动身,正好把这小姑娘带上。 阴妃走后,柳婉儿安慰了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几句,接着忙去了。 倒是跟着柳蓉儿指挥宫女的长乐,一见这小姑娘,顿时惊喜的跑过来。 “嫣儿!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见了熟人,这才放松一些。 她红着脸,道:“阴妃娘娘让我明日跟着柳夫人,一同去江南。” 长乐嘻嘻一笑,冲远处的巴陵招招手,道:“巴陵,你快瞧瞧谁来了!” 巴陵在忙碌之中抬头一看,面上也浮起一抹喜色。 “嫣儿来了正好,我们这里忙的不可开交,快来帮帮忙!” 第1372章 人高马大的来济不挑,满嘴鬼话的张柬之你不选,选我? 东宫,明德殿! 这里要比承恩殿还要热闹一些。 女儿家出嫁,需要准备的东西,总归不如男方多。 不过,三位太子妃没有娘家人过来,而且,也不是从自己的家里出发,自然要麻烦一些。 李承乾这里,反倒还要省事一些。 不用他自己操心,刘瑾和小满就全都办了。 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的布置着‘新房’。 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前来拜访太子,被贺兰楚石一一挡驾。 李承乾一边整理身上的零零碎碎,一边对身旁的小满道:“柳大哥呢?” 刚才柳白还在,一转眼就没了。 李承乾总觉得,心里头没着没落的。 小满把一大把金瓜子,塞进李承乾腰间的荷包里。 “柳公子去了承恩殿,说是两位夫人要给太子妃‘开脸’,他去送几样礼物。” 李承乾点了点头。 ‘开脸’的工作,一般都是由女方的当家大母来主持的。 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只能让柳家的两位夫人来代替。 苏氏的生母倒是在,可正牌太子妃的母亲都没来,她敢吗? 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若是被太子妃记恨,干脆就别活了。 这时候,刘瑾急急忙忙的冲进来。 “我的爷啊!您怎么还在这?傧相还没定下来,到时候若是陛下问,奴婢可担待不起!” 李承乾回头一看。 刚才还站在墙角,嘻嘻哈哈看热闹的李义府等人,全都顺着后门跑了! 李承乾见状,‘狞笑’一声,道:“把他们全都抓回来!” 刘瑾应了一声,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大手一挥,身后十几个彪形大汉冲出来,一转眼就把李义府等人,全都送回李承乾跟前。 李承乾眼中带着浓浓的戏谑之色。 他将长沿帽子两侧,垂下来的冠带甩到身后,用力搓了搓手。 也不管李义府等人如何呜哩哇啦的怪叫。 闭着眼睛,手指头来回乱点。 李义府等人不住的躲闪着。 “点到哪个选哪一个...” 李承乾一字一 顿的说道。 眼瞅着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手指头就要落在来济身上。 这时,来济大喝一声,奋力将身后的大汉推开。 而后,一把将骨瘦如柴的马周,拉到自己身前。 马周眼珠子瞪得老大,又急忙去拽张柬之。 张柬之是个人精,干脆趴在地上,让马周拽了一个空。 马周又想去拽上官仪。 可上官仪的吨位,是他拽得动的吗? 使劲拉扯了半天,上官仪嘴角带着冷笑,一动不动。 “宾王兄,别躲了,就是你!” 李承乾睁开双眼,笑嘻嘻的说道。 马周‘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人高马大的来济你不挑,满嘴鬼话的张柬之你不选,偏偏选我?!” 李承乾不管他说什么,挥了挥手。 不用说话,身旁的张柬之等人,飞快将傧相的行头取过来,拽起马周,就往他身上套。 傧相可不是个好活计。 作为帮着新郎官遮风挡雨的重要人物,身份再尊贵的傧相,都会被打个鼻青脸肿。 尤其是在接亲的时候,女方肯定会受尽刁难。 这时候,没人会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碰上难缠的,肯定会受伤。 按照这几年长安城里的风气,傧相不折上两根肋骨,根本就没法交差。 就算肋骨真折了,也要忍着。 接亲后边还有迎宾、宴席、正仪、洞房...好几道‘工序’! 在此期间,傧相会受尽折磨。 李义府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副精致的内甲。 他一边给马周绑带子,一边道:“宾王兄可要尽力才是,小弟这准备了充足的金疮药,保准你死不了。” 张柬之乐得眼睛都挤没了。 “来之前,我见长乐公主和巴陵公主准备了狼牙棒,不过,她们能拎得起来的,顶多十几斤,只要不是冲着脑袋砸,肯定不会一下就死!”筆趣庫 憨厚的来济,忍不住担忧道:“要不给宾王兄准备一副明光铠吧?他这小破体格,万一真死在大婚典礼上,多晦气?” “穿 上明光铠,就他一个人显眼,到时候所有兵刃全都朝着他一个人招呼,只会死得更快!” 李延寿的语气十分平和,说话却比其他几个更气人。 上官仪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 马周欲哭无泪,浑身一个劲的哆嗦,脸色苍白的吓人。 几句话的工夫,行头已经套好了。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上去给了马周一个熊抱。 “若是死不了,等大婚之后,我去求父皇,给你升升官,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马周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狠狠的一咬牙,道:“我要殿中丞!” 殿中丞是从五品下的官位。 职权不高,地位也不显。 唯一的好处就是,殿中丞属于诸多待诏侍御史的顶头上司。 正好管得住来济等人... 李承乾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问题。” 区区五品官而已,他随便找李二说一声,官身就下来了。 虽说自从七品,一跃成为五品,有点破格。 但他们是书院的学生领袖出身,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绰绰有余,没什么人愿意为了一个殿中丞的位置,得罪这群未来的新星。 “吉时将至,起乐!” 外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刹那间,宏大的乐曲响起。 李承乾等人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玩闹过后,总归要认识到,太子大婚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成亲对于大唐人而言,是相当严肃的事情。 这意味着,自今日始,太子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朝堂。 大婚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皇帝必定会将三省六部之中的某些司府衙门,交给太子来掌管。 对于李义府等人的影响,同样深远。 马周收起了哭丧脸,使劲吸了一口气,又用力的拍了拍藏在红袍子里的护心镜。 李承乾攥了攥拳头,沉声道:“兄弟们,出发了!” 与此同时,明德殿数道大门,同时开启。 李承乾看了一眼外边的天空,一手提起长袍下摆,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第1373章 自己又不是大灰狼,有什么可跑的? 宏大的乐器响起。 柳白背着手,从承恩殿之中走出来。 这几天,莫小六成了他的新随从。 自从去了莫家,给莫家二老交待之后,家里已经决定,让莫小六前往倭国。 不过,再前往倭国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学。 譬如,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处理突发情况。 终究是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莫小六还很嫩。 如果贸贸然把他派去倭国,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会先跟着柳白前往江南,等江南的局面打开之后,再经岭南,乘坐前往倭国的船只。 小伙子还算精明强悍,除了身子骨不大好之外,没什么毛病。 柳白用着倒也顺手。 此刻,他跟在柳白身后,抱着一大堆小盒子。 里边多是一些,柳家铺子出品的首饰。 都是柳婉儿从家里一并拿来的,等会迎亲的时候,柳白作为半个长辈,需要拿这些东西,帮着李承乾开路。 按照作用讲,柳白的身份名称很时髦。 他是太子大婚的理事人。 这个理事人,可不是什么都管的意思。 严格的说,更像是送亲的大总管。 主要负责,跟几位太子妃的长辈说客套话。 他特意换下了以往经常穿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袭书院先生们经常穿的灰色长袍。 其实,他本该穿红色的。 但红色的长袍实在是太烧包。 看马周那个恶心的样子,就知道什么效果... 穿书院先生们的‘制服’,起码还能凸显一下柳白想要代表的身份。筆趣庫 来到明德殿门口,队伍已经聚集好了。 太子大婚的排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规模之宏大,恐怕只有册封皇后的仪式能比。 前前后后,光是负责吹拉弹唱的,就有一百多号。 举着乱七八糟牌子的太监,担着五色礼的金吾卫,拿着各式各样用具的宫女,加起来应该有上千了! 李承乾骑在一匹,披红挂彩的骏马之上,显得意气风发。 他频频朝四周拱手致意。 不远处,是一大群叫不 上名号的皇亲国戚。 柳白看到,李孝恭等人也混在人群之中。 柴绍是个当姨夫的,他本该也在皇亲国戚的队列之中。 此次,他担任送亲队伍的‘开路先锋’,特意穿上了明光铠。 在他身后,从太子六率之中挑出来的精英,一个个端着早就淘汰了好几百年的武器。 长戈! 这玩意儿打仗的时候,唯一的用处就是割马腿。 汉朝的时候,基本就已经退出了战争史。 如今,多用作礼器。 柳白跑到明德殿中,脱下靴子,换了一双软底的棉布鞋,这才重新出来。 他的职责并不重,唯一的坏处是,别人都能骑马,只有他这位‘理事人’,需要代替皇家,用双脚走上一整圈。 以体现,皇家对新媳妇的重视。 靴子虽好看,但这一圈下来,少说也有七八里路,脚丫子可受不了。 见柳白终于收拾完了,柴绍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马槊。 “启程!” 呜哩哇啦—— 数不清的乐器响起,震得人耳根子生疼。 一时间,将东宫深处明仁殿的皇家乐曲,压得结结实实。 柳白走在最前边,身后跟着抱了满怀小盒子的莫小六。 再往后,则是柴绍的‘大军’。 队伍自东宫的南门出去,在宫门口的时候,柳白从随身的红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铜钱,使劲往墙头上一丢。 虽说三位太子妃,都在东宫的承恩殿之中,但太子大婚,也不仅仅是皇家内部的活动。 全城的老百姓,都要参与进来! 柳白他们需要从东宫的南门出去,绕上半个长安内城,再经东门回来。 这一趟,起码要耗费一个多时辰。 路线自然是早就规划好的。 在经过道兴坊柳家大宅的时候,队伍稍作停留。 他们肯定是不能去武士彟府上的。 武顺的生母杨氏,特意在道兴坊柳家大宅的门口等候。 一些还走动的武家亲眷,也跟了过来。 柳白数了数人群之中的女眷,让莫小六取了七八个装着玉镯的盒子。 一一发下去之 后,武家的女眷们开始轮着番的说吉祥话。 柳白没听她们说什么。 因为他的目光,早已不由自主的落在杨氏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身上... 上一次见,这丫头才四五岁的样子。 如今眼瞅着就十岁了,早早显露出了倾国倾城的模样。 躲在杨氏身后,怯生生的,一双大眼睛,也不住得朝柳白打量。 这个小丫头,正是武媚! 杨氏哭哭啼啼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悲惨往事。 跟柳白客气了几句,在一群女眷的簇拥之下,来到李承乾的马下。 李承乾忙翻身下马,跟杨氏拱了拱手,陪着小心说了一大堆好话。 武媚没了能躲的地方,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小脸紧绷绷的,双拳紧握。 柳白笑了笑,道:“丫头,还记得我吗?” 哪知道,就这一句话,武媚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转身撒腿就跑! 柳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这是怎么了? 自己又不是大灰狼,有什么可跑的? 武媚跑到墙角后,露出半个脑袋,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道:“硕真姐姐说,你是坏人!” 柳白闻言,浑身一震! 武则天和陈硕真,怎么又搞到一起去了? 这时候,就见武媚被一个长发飘飘的大美人,拉了回来。 赫然正是陈硕真! 她巧笑嫣然,身上也不知喷了什么,闻起来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孩子的玩笑话,柳公子切莫当真!小女子倒是要恭贺柳公子一番,太子大婚,您也能松一口气了...” 柳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硕真,道:“柳某也当恭贺陈姑娘,马上就要夺得花魁之位,艳名无双,名震天下...” 陈硕真笑了笑,摸了摸武媚的头顶。 “小女子跟这丫头投缘,只可惜她已是太子的亲眷,以小女子的身份,怕是高攀不上了。” 说完,她蹲下来,对武媚道:“媚儿,这位柳公子是你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什么坏人...” 第1374章 他们几个的下限,低得令人发指... 陈硕真对武媚的态度,让柳白心中警灯大作。 诚然,柳白从来就没看得起过陈硕真,也从来没看得起过武媚。 她们毕竟还没有成气候。 无论如何,也不再可能成长为历史上那般人物。 柳白的种种手段,早已将她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柳白也从未轻视过她们。 这似乎有些矛盾,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战略上轻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是柳白一直以来的处世之道。 见微知著,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至少,柳白可以确定,无论这两个危险的女人再怎么发展,都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来自于武家和李承乾的关系,以及...陈硕真的想法。 历史上的武则天,起步只是个才人。 若非机缘巧合,她也见不到李二,见不到李治,更不可能成为一代女皇。筆趣庫 而现在,她的基础要好得多。 武顺现在是太子妃,迟早是皇后! 皇后的亲妹妹,那是什么身份? 如果武媚是个男子,那就是长孙无忌般的人物! 而陈硕真的想法,就很耐人寻味了... 事到如今,她肯定早就明白过来,通过任何手段来对付柳白,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么,她跟武媚又是什么关系? 但不管她怎么想的,总归没安什么好心就对了。 柳白深深的看了武媚一眼,脸上重新泛起了笑意。 他从莫小六那,要过来一个盒子。 “丫头,送你对镯子,可不敢让那个女人抢去!” 武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陈硕真。 似乎是想从她那得到答案,自己究竟要不要上去接? 陈硕真似笑非笑的看了莫小六一眼。 莫小六赶紧低下头。 他对陈硕真,心里有些愧疚。 “既然柳公子好意,媚儿就先收着吧。” 说完,她对柳白盈盈一礼。 这时候,杨氏也走回来了。 看到陈硕真在,杨氏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媚儿,过来!” 看来,她早就给武媚下过命令,不让她接近陈硕真。 可惜这个孩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想必她 也从李承乾,亦或是武顺的口中,得知了陈硕真的危险性。 武媚噘着嘴,来到杨氏身边。 陈硕真笑了笑,又给杨氏行了一礼,旋即冲柳白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杨氏生怕柳白误会什么,急忙解释。 柳白摆了摆手,道:“这丫头生得可爱,谁看见都想亲近亲近,无非是玩玩闹闹的事情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着柳白不注意,狠狠的拧了武媚一把。 武媚根本就不当回事,还冲着她娘扮了个鬼脸。 咧开嘴才想起,缺了一颗门牙实在是不好看,又急忙用双手,把下半张脸捂住。 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柳白。 见柳白没注意,这才把双手放下。 这回,是死活都不肯再开口了。 ... 在道兴坊逗留了片刻,队伍再次启程。 到了崇义坊,侯君集的旧宅门前,洒了一把铜钱。 去了仁安坊苏家的新宅子,热闹了一会儿。 算是完成了游街的任务。 回到东宫东门的时候,正好用去一个半时辰。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 柳白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 将最后一把铜钱,扔上东宫的墙头,柳白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了。 以后打死也不干这种活计! 对于可怜的李承乾等人而言,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将整个典礼流程,比作打造一把精钢长剑。 现在这阶段,等同于才把矿石挖出来... 最重要的是敬拜祖先,敬拜父母。 放在寻常百姓家,也就是所谓的拜天地。 至少也要等到黄昏的戌时。 其间,李承乾他们怕是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柳白本来打算去承恩殿找老婆。 远远看了一眼,发现那边全是女眷,一个男人都没有,柳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被那群张狂的女人,以为自己也是接亲的一员,就不好了... 想想马周即将要承担的责任,柳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拐了个弯,想去东宫的厨房找口吃的。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李义府等人,蹲在墙根嗑瓜子。 大唐称西瓜为寒瓜,由于没有经过多 少培育改良,香甜可口的寒瓜着实罕见。 从地里摘百来斤,有三四个能吃的,就可以去感谢老天爷了。 一刀切开,见白不见红。 唯独瓜子大得出奇。 用盐水煮开,放一把香料,香得仿佛能让人飘起来。 柳白试过直接干炒,可炒出来之后,味道古怪得很。 这种工作,还需要等李恪回来,再好好试验一番。 一把将来济手里的瓜子抢过来,柳白让莫小六给自己搬了把椅子,顺便让他去厨房吩咐一声,给自己准备点好吃的。 坐在墙根,吃瓜子,喝茶水,晒太阳,跟年轻人扯扯咸淡,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柳白随口对李延寿问道:“你跟韩家的丫头,处得怎么样?” 李延寿的表情,顿时一僵。 其他人也突然间闭了嘴,齐刷刷的看向李延寿。 他们心中也好奇得紧。 只是碍于李延寿的面子,一直不好发问。 在之前那场针对登科学子的晚宴之中,除了英年早婚的马周之外,皇后给在场这几个年轻人,都指派了婚事。 这年头,没有什么成亲之后就不能当傧相的说法。 有些人家,甚至会专门挑一个成婚的,一个未婚的来当傧相。 李延寿有些尴尬的冲柳白拱了拱手。 “窈娘性子开朗,学生哪有什么好挑剔的?” 柳白手指朝下点了点,意思是让他赶紧蹲下,别挡着自己晒太阳。 “你跟颜家那丫头,是个什么情况?” 柳白一直都没来得及问。 他们那场‘三角恋’,看起来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但实际上,却关乎到两大学问流派的未来!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绿蚁的前途,因此而断绝。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李义府他们几个身上,柳白可以瞬间肯定,是他们出花招,专门用来阴绿蚁的。 他们几个的下限,低得令人发指... 忠厚老实的李延寿,就不同了。 但其中一定有隐情。 当时老王勣追着绿蚁打,李延寿还帮着绿蚁挡了几下。 他纵然再忠厚老实,又怎么可能帮情敌挨揍? 那就不是忠厚,而是缺心眼了... 第1375章 你不会以为,这是给你的吧? 柳白最近的确很闲。 家里头有婉儿和蓉儿收拾家当,铺子上有老沈整饬产业。 马上就要去江南了,柳白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着... 可他再闲,也没有闲到,去关心别人私生活的地步。 可谁让李延寿重任在身? 他那件任务,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重... 如果不能解除他的后顾之忧,柳白只能换人。 这些日子,柳白也找过不少人。 但无论怎么着,都找不到,比李延寿更加合适的人选。 所以说,如果李延寿自己不能处理好自己的大后方,那么柳白,并不介意用些手段。 绿蚁固然重要,颜家固然重要,但为了李延寿肩头的任务,柳白毫不吝于跟他们翻脸! 对此,李延寿只得是苦笑连连。 “学生与窈娘相处得很好,若是颜家乐意召绿蚁为婿,学生自也没什么话说。” 柳白抓着一把瓜子皮,没地方扔。 左右看看,直接塞进了李义府的袖子里。 李义府脸黑黑的,跑到一边去抖袖子。 张柬之等人犹豫的看了李延寿一眼,跟在李义府身后。 来济兴致勃勃的听着,一动不动。 被上官仪拉了一把,也走了。 柳白笑道:“看来,他们对你的婚事,着实好奇得紧。” 李延寿深吸了一口气,道:“兄弟们关心学生,是学生的福分,再者说,窈娘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学生还是很中意的。” 柳白略有深意的说道:“你似乎...有些小看韩同。” 李延寿一怔。 “旁人都觉得,韩同无非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物罢了,他这辈子的仕途,注定止步于工部侍郎,可实际上呢?” 柳白反问了一句。 李延寿支吾了几声,道:“学生愚钝。” 不光旁人这么想,他同样这么想。 韩同在工部侍郎的任上,已经好几年了。 年年考核中评,看不见一点升迁的希望。 反观比他成为侍郎更晚的狄知逊,年年考核为上上 等! 若非吃了当年罗艺造反的哑巴亏,如今成为尚书,都不为过! 相比之下,岂不更晚的长安县令赵普等人,都大有超越韩同之势。 柳白笑道:“你且看着吧,韩同必定是最先成为六部尚书的人选,如果他能够乘风而起,说不定能在最近几年,进入三省!” 李延寿大吃一惊! 他想不到,韩同在柳白心中的份量这么重! 这倒不是柳白,故意拔高韩同。 而是因为,未来几年朝廷的大趋势,很需要韩同这样的人。 论能力,韩同纵是比不上狄知逊他们,也不会比其他人差。 他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面的意思。 毫无疑问,李二接下来要做的,是大大加强皇权统治。 在这个方面,韩同有着天然的优势。 不过,他的名声,恐怕会一落千丈。 但名声又能值几个钱花? 魏征在外边的名声倒好,可在朝中,又有几个人乐意搭理他? 柳白话里的意思,并不仅限于,促成李延寿和韩窈娘的婚事。 “学生明白了...” 李延寿欠了欠身。 这时候,莫小六又跑回来了。 “少爷,饭菜好了!” 柳白站起来,道:“走,吃点东西,你们还有不少要忙的事情。” ... 热热闹闹的一天,过的相当之快。 没到黄昏的时候,柳白已经回到了城北的新宅之中。 他并没有去参加,李承乾的大婚庆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白正在极力削弱,自己对朝廷的影响力。 退一万步讲,无非就是个仪式罢了。 象征意义大过天,实际意义几乎没有。 恐怕连李承乾自己,都不怎么在乎。 他跟武顺在一起过好几年了,并不缺区区一个仪式。 而对于侯氏和苏氏...他压根就在意过。 回家之后的柳白,打开了新修建好不久的地下宝库! 泾阳的老宅,道兴坊的大宅,都有一座同样的宝库。 里边盛放的,大部分是供柳家 紧急之用的金银财宝。 还有一些,柳家人从各地搜集来的神兵、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 泾阳老宅的地下宝库早就成了菜窖,道兴坊大宅子的地下宝库,听说被老孟挖开,改造成了一个水池子。 似乎,是要给即将竣工的‘花魁楼’,弄个喷泉? 莫小六跟在柳白身后,提着一个大大的灯笼,满脸都是好奇。 地下宝库总共分为三个区域。 走过堆满了金银财宝的区域之后,是各式各样的神兵铠甲。 刀枪棍棒之类的,都摆在架子上。 除此之外,最多的还是型号不一的铠甲。 都是这些年来,金大坚试验出来的产品。 莫小六看得心里发慌。 若是被好武的人看见这堆东西,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跟上!” 柳白走在前边,不满的看了莫小六一眼。 莫小六一缩脖子,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第三个区域,放的都是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 莫小六没什么眼力,只知道这些东西肯定很值钱。 柳白让他给自己,照亮其中一个架子。 上边放着七八个尺许方圆的匣子。筆趣庫 打开其中一个匣子,拿出来一张卷轴样的东西。 轻轻舒展开,看了几眼,柳白将其收起来,交给莫小六。 莫小六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似乎看到了某种...了不得的东西! 他自是见过不少地契。 莫家过的清贫,家当却置下了不少。 长安周围的农田,少说也有百来亩。 莫小六自己也有宫里赐下来的皇庄。 可那张地契,却着实不一般... 莫小六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重逾千斤! “少爷,我,这...这...” 莫小六手足无措的说道。 柳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以为,这是给你的吧?” 莫小六浑身一激灵,苦笑道:“少爷,您也不怕把我吓死...” 柳白笑了笑,道:“拿去给承乾吧,就说这是送给他的新婚贺礼。” 第1376章 全天下加起来,该是多少银子? 与其说,太子大婚是一场仪式,反倒不如说,是一场祭祀。 外族人总说,唐人没有信仰。 即便自诩为道祖后人的李家,也不见他们对老子如何尊敬。 需要的时候,是自家祖宗,成天宣扬道法自然。 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踢开,滚他娘的蛋。 街边要犯的乞丐都知道,李家跟道祖连丁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找个由头而已。 刘邦还说有条龙,给他爹戴了绿帽子。 也没见他长出鳞片和大犄角。 信仰这东西,是很重要的。 没有信仰的族群,注定不长久。 所以,唐人是有信仰的。 大部分唐人并不信仰所谓的神佛。 他们信仰的,是自己的祖宗。 这种信仰,往前几千年,往后几千年都适用。 大街上瞎溜达的时候,随便找一个人,不管他信的是什么教,若是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之流骂个遍,他顶多回敬几个白眼。 若是敢骂他爹娘,骂他祖宗,免不了一顿拳脚相加! 在唐人朴素的是非观之中,天大地大,都大不过娘老子的一根脚指头。 别人家的神佛打过来,自家祖宗当然会出马。 这么多年的纸钱,可不是白烧的! 他们充分的想象力,足以让自家祖宗,战胜任何开天辟地就存在的神佛。 因此,在真正重要的场合,皇家从不去拜道祖。 李家真正的血脉先祖,是不可不拜的。 宏大的祭祀活动,从白天一直到黄昏。 数不清的人,才热热闹闹的,涌向皇宫太极殿!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拜堂’了。 李承乾换了一身衣服。 就在刚才,将三位太子妃从承恩殿之中请出来,可废了老鼻子劲了。 看一旁的马周,就知道‘战况’是何等惨烈! 马周已经没人样了... 走路一瘸一拐,头发乱得像鸡窝。 身上挂着的零碎,诸如玉佩之类的,全都被人抢走。 李承乾可以换衣服,他却不能换。 他越惨,越能体现,皇家对三位太子妃的重视。 李承乾左右瞧瞧,没看见柳白的踪迹。 摸了摸怀里的某张纸, 心头却是格外的温热。 这份新婚贺礼,份量大得吓人。 也不知,柳大哥是怎么搞来的。 “吉时已到,太子觐见!” 在太极殿门口等了一会儿,刘瑾站在大门口,高声宣道。 李承乾看了一眼,站在自己侧后方的武顺。 以及站在武顺后边的侯氏和苏氏。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儿臣接旨!” 说罢,他大步上前。 走的...是大殿中线上的金阶! 这条台阶,只有皇帝能走。 在李承乾真正登基之下,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能走。 代表的,也并非他个人。 而是李氏皇族的血脉传承! 踏踏踏—— 一步步,走进太极殿。筆趣庫 李二和长孙皇后,外加上四位正堂贵妃,都穿着最为隆重的朝服,端坐其中。 刘瑾跟在李承乾身后,朗盛道:“太子到!” 李二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他站起来,走到李承乾身前。 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目光之中充满了欣慰。 自玄武门之变后,他就失去了对皇家未来,能平和发展的希望。 这个坏头,八成会世世代代传下去。 好在,李承乾他们兄弟,并没有走自己的老路。 他帮着李承乾,整理了一下衣冠。 李二没说别的,只是在李承乾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 长孙皇后早已泪眼模糊,受她的感染,四位贵妃的眼圈,也红红的。 李二看了刘瑾一眼。 刘瑾微微低头,道:“陛下有旨!” 李承乾缓缓跪伏在地,道:“儿臣接旨!” “朕近而立继位,今已逾不惑,自登天宝,十载春秋...太子承乾者,丰姿岐嶷,仁孝纯深,赐字高明,主礼、工二部...” 这道圣旨,真正有份量的,并非让李承乾主政礼部和工部。 而在于,赐字! 唐人二十岁及冠之时,才可有自己的表字。 这代表着,他可以开门立户,独当一面。 李承乾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八岁。 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自主命官的权力。 以后礼部、工部、东宫所属,从四品以下的官员,他有 着绝对的自主任命权。 看似平常,实际上,这种权力在古往今来的太子之中,已经是独一份了。 “儿臣叩谢陛下!” 李二罕见的把他扶起来。 “也不知柳白跑到哪里去了,父皇知晓他在你心中的份量,无论如何,莫要因此误了今晚的盛事。” 李承乾嘿然一笑,道:“儿臣自然是知晓的。” 他想起怀中那张地契。 若是被父皇知道,恐怕就不是他劝自己,而是自己劝他了... ... 太子大婚,当然要全天下的老百姓,跟着一起热闹。 从天南到海北,无数的老百姓都在欢呼。 什么大赦天下,什么君民同乐,都是扯淡。 有切实的好处,才是正理。 他们才不管太子娶了几个老婆。 真正让他们关心的,是皇家给全天下的老百姓,免了一个月的赋税。 这几年的税,虽然算不得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以往,皇帝最大的魄力,也不过是给某个柳姓的庄子,免了税而已。 全天下加起来,该是多少银子? 从幽州,到蜀中,从陇西到岭南,官员们也跟着乐呵。 放假了! 这不年不节的休沐,可是大唐立国以来的头一遭。 不在长安的官员,即便去山间湖中游玩,都要特意抽个空,感谢一些皇恩浩荡。 或许,大唐的所有官员之中,只有两个人不高兴。 那就是,远在岭南的柴令武和张顗... 李承乾在长安拜堂的同时,柴令武和张顗站在大唐最南端的海岸上。 依稀可以看见,在很远的地方,有几道模糊的船影,正在渐行渐远。 柴令武气急败坏的说道:“这个李承乾,闲着没事,为何要今日成婚?!就让他们这么跑了?” 张顗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他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等过了子时,我就追上去,到不了天亮,就让他们全都去喂鲨鱼!” 两人身后,冯盎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两位,不过是几船海盗而已...” 柴令武和张顗倏然回头,看向冯盎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第1377章 人家是弯弓射大雕,这两个家伙是用大炮轰家雀 冯盎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他的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碰上这么两个狂热的好战分子,谁都会肝颤。筆趣庫 按理说,他在朝中的诸位国公之中,地位是正着数的。 论实权,他比大部分的王爷都要高。 哪怕岭南一道的军政大权,被朝廷分走了一些,他照旧是是岭南之主。 冼夫人子孙的光环,可不是说说而已。 至少还要经历两三代人,朝廷才能够靠强大的归化政策,将岭南彻底收入囊中。 说一千道一万,大唐立国之时,冯盎没有选择自封为王,朝中从上到下,都念着他的恩呢。 要是玩人海战术,柴令武和张顗手底下这几个人,多上一百倍都不是冯盎的对手。 可人家玩的是技术,玩的是装备! 区区几百人,他们敢撵着上万人漫山遍野的跑! 为了柴令武的安全,柳白算是把他们,武装到了牙齿! 是真正的武装到了牙齿! 冷兵器就不必说了,根本就没有能用得上的时候。 热武器已经配备到了单兵! 离得近了,手榴弹一炸一个坑。 甚至还给他们配备了几十人的火枪队! 离得远了,大炮一炸一大片! 搬上战舰,那就是座移动的堡垒! 这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冯盎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好战分子,将岭南大小势力,挨个狠揍了一遍! 曾经偏爱骚扰岭南大城市的僚人和侗人,如今看见汉民就跑。 称他们为‘魔鬼’! 以至于,冯盎都惹不起这两位小爷了。 放在从前,别说柴令武和张顗了,就算他们的老子,柴绍和张亮,也不敢跟冯盎大声说话。 哪里像现在? 被两个小字辈恶狠狠的盯着,冯盎心里头直打鼓... “耿公,你倒是说的轻巧,那几船海盗抢了好几个村子的粮食!” 柴令武气哼哼的说道。 冯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粮食? 岭南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很多地方还保留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种植方式。 饶是如此,岭南粮食的产量,也要比中原高得多。 一年两季, 一年三季,都不是说说而已! 把那几个村子的粮食全都收起来,也买不起柴令武他们手里的一枚铁芯弹。 他们一出手,不把那些海盗的船砸个稀巴烂,肯定是不会收手的。 人家是弯弓射大雕,这两个家伙是用大炮轰家雀! 也就是柳白那么有钱的,舍得让他们这么造... “两位,太子大婚,讲究的就是天下太平,就让他们多活几日,大不了,明日老夫亲自带人去平了他们。” 冯盎满脸堆笑。 每次柴令武他们两个出手,冯盎都禁不住肉疼。 柳白这个没良心的,一尊火炮都舍不得给自己,偏偏对柴令武他们这么好! 张顗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道:“没意思,回去吃酒!” 说罢,两人转身往回走。 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岭南的生活。 中原人对岭南,总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 那就是岭南属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穷得厉害。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早在前隋时期,岭南就已经出现了很多大城市。 诸如广州、泉州等地,经济发展已经不弱于中原重镇。 尤其是泉州! 东海舰队以及柳家商队的船只,都是泉州出产的。 由造船业,带动了多重产业的发展。 至今为止,泉州的赋税,已经不下于洛阳! 柴令武他们此刻所在的,就是泉州城! 自武德八年,朝廷在泉州设置都督府,这里已经彻底脱离了冯家的管辖。 朝廷派来帮冯盎,击退倭国的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二里。 柴令武等人并没有调动大军的权力。 直属于他们麾下的,名义上只是柳家的商队,总共也就三百人不到。 可这些人,清一水都是从东海舰队上退下来的老兵。 论人员素质,犹胜十二卫! 坐在大帐之中,吃几口肉,喝几口酒,张顗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冯盎一跳。 “老子来岭南,是为了建功立业,若是放跑了那些海盗,老子有何脸面,去见那些被海盗抢了粮食的乡 亲们?!” 说完,他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冯盎有些担心的说道:“他...” 柴令武眼皮都没抬,道:“别管他,八成是去找那些战俘撒气了。” 冯盎一听放了心。 之前倭国大军突袭岭南,死了一般,俘了一半。 那一半人,正当着免费劳动力,给岭南的老百姓们种土豆呢。 说来倒也稀罕。 在如此高压的工作量之下,那些倭国战俘,愣是一个没死! 不过,仔细琢磨一下,倒也正常。 他们在倭国过的日子,不一定就比现在当战俘好... 起码,大唐能让他们吃饱饭。 他们在战俘营里吃土豆吃的,一个个白白胖胖。 “听说柳白马上就要去江南了,倭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冯盎端起酒杯,跟柴令武碰了一下,试探性的说道。 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整个岭南,恐怕只有柴令武才知晓几分内情。 既然选择了踏着柳家的脚印走,冯家总不能落后太多... 柴令武嘿嘿一笑,道:“倭国那边自是不用担心,算算时辰,第一梯队的人应该已经在倭国,站稳了脚跟,第二批人马上就要从长安出发,距离咱们登上倭国,已经不远了。” 冯盎颇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 “跟老夫说说,你近日为何要大肆收购产业?若是有赚银子的机会,一并带上老夫,你也知道,我冯家人多,若是再这么过下去,怕是都要吃不上饭了!” 柴令武看了他一眼,道:“耿公,说句实在话,你们冯家实在是没有几个脑子灵光的,这种事情,还是莫要跟着干的好,若你真想大赚一笔,不妨将智戴从长安叫回来。” 冯盎懊恼的说道:“那小兔崽子若是听话就省事了,他死活非要在长安考个狗屁功名,听起来,好像老夫这个堂堂的国公之位,反倒辱没了他!” 柴令武夹了一口菜,道:“总之,柳大哥一到江南,天下又将风起云涌,冯家若是不插手还好,若是插手其中,再没个明白人看着,怕是会被搅得粉碎...” 第1378章 给我把江南的那些豪族,全部劫掠一遍 岭南的生活枯燥乏味。 向来爱凑热闹的柴令武,更是闲出鸟来了。 他本就是个泼皮一般的性子,在柳家长大,养成了一副铜豌豆般的性格。 那叫一个锤不拦,砸不动! 能让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岭南,也不知费了柳白多少心思。 唯一能用得上的办法,就是让他去打仗! 倒也算不上真打。 以柳白给他们的武力配备,对上任何一支十倍以内的军队,都像挥舞着大刀的壮汉,欺负手拿着棒棒糖瞎摆弄的小娃娃。 不过,这个办法让岭南的老百姓,也得到了切实的好处。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岭南的老百姓,是最敬畏大海的。 他们从大海之中讨生活,习惯了从大海之中,获取生活的一切。 伴随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海盗。 近几年,海上出现了一个传说。 在东海深处的某座岛屿之中,盘踞着一窝海贼。 这群海贼从不劫掠大唐的百姓。 当大唐的百姓,遇见异族海贼之时,他们反倒会出手相助。 虽说大唐官方的人,从来没见过这伙海贼,但海边的百姓们言之凿凿,从来都不质疑他们的存在。 有人说,他们是东海龙王派来,专门保护大唐子民的。 首领乃是传说之中的浪里小白龙! 柴令武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因为,在太子大婚的第二天,柴令武一纸调令,传说之中的浪里小白龙,就屁颠屁颠的上了岸,准备平阳侯爷的接见。 大营之中,柴令武嘴上叼着一根牙签,斜腰懒胯的看着传说之中浪里小白龙。 “你小子又胖了十几斤吧?还小白龙?现在都成大肥龙了!” 小白龙舔着一张丑脸,谄媚的说道:“侯爷说的是,大肥龙的名号,听起来的确比小白龙威风百倍,多谢侯爷赐名!” 这家伙给个杆子就往上爬,官场上那一套,玩得出神入化。 不得不说,他那张脸,丑得很有水平。 若不是混的很熟稔,柴令武都会因为,他那副表情 是在威胁自己。 “昨日那伙海贼,是从哪蹦出来的?” 小白龙嘿然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仔细看了看,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军师写的字的确漂亮,可惜俺老马大字不识一个,还有劳侯爷亲自过目...” 柴令武接过来一看,上边写着几个,带着浓郁天竺特色的名字。 “这么说,已经把他们拿下了?” “侯爷这是在抽俺老马的嘴巴子,您跟小公爷都下令了,小的们就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都要把那群家伙砍死,您说,是不是?” 小白龙嘿然一笑,一双眼睛,干脆被脸上的肉挤得看不见了。 不过,脸上那几道伤疤,却衬得他更加恐怖了... 这要是半夜跑出去,不知会吓哭多少人。 “泉州城外种土豆的战俘已经够多了,那些家伙,随随便便扔海里算了。” 柴令武意兴阑珊的把那张纸团起来,丢回到小白龙怀里。 小白龙搓着手,道:“岛上兄弟们的给养又不够了,侯爷您看...” “这点小事自己去解决,你们负责了整个东海的香料运输,还缺那点银子?给养没了,自己去城里花银子买!” 小白龙苦着脸,道:“侯爷明鉴,俺们这些苦命人,早就被泉州刺史当成了海上的巨寇,画像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了满满一墙,若是进了城,怕是就没法活着出来了。” “还有,当年少爷给的那艘五牙大舰,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再不找工匠来修葺,再开出海去非得沉了不可...” 柴令武把牙签吐掉,吃惊的说道:“那艘五牙大舰,还在用?” 小白龙有些尴尬的说道:“您也知道,我家大哥是个念旧的人,总觉得那艘五牙大舰是少爷欠他的,整日住在上边不肯下来...” 柴令武怒道:“他张仲坚的胆子也太大了,明日本侯爷就上岛去,活剐了他!” “侯爷息怒!” 小白龙忙给柴令武跪下。 “我家大哥早就成了 废人,若不是看在卫公的面子上,少爷也不可能留他一条性命,您就把他当个屁,轻飘飘的放了便是...” 柴令武这才作罢。 “这趟叫你回来,是有任务交给你做,看你痴肥的样子,也该多活动活动了,想当年那个连柳大哥都敢劫持的汉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个所谓的小白龙,正是当年张仲坚手下的马彪。 这群自幽州流窜到关中的悍匪,彻底成了柳家的私兵。 开着柳白从窦家买来的那艘五牙大舰,在东海沿海横行无忌。 泉州建起几座船务之后,更是得了不少,从东海舰队上退下来的战船,势力为之大增! 张仲坚早就废了,马彪成功上位。 这个曾在柳家老宅之中,被小柱子吓得尿了一腊梅树的倒霉鬼,如今已经妥妥的成为了海贼王的男人... 是东海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总瓢把子! 唯一的缺憾,就是名号太响亮,跟这副尊容,实在是不搭调得很。 听到有任务,马彪的眼睛顿时一亮! “请侯爷吩咐!” 柴令武淡淡的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家里近来要有大动作,柳大哥已经正式启程,前往江南,你需要做的事情,可着实不少。” “俺老马,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马彪急忙表示自己的忠心。 柴令武把桌子上的一份地图,丢给马彪。 “这上边,记录了苏州所有海上大商贾的住址,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柳大哥到达江南之前,把他们全都劫掠一遍!” 马彪闻言一愣。 他苦着脸,道:“侯爷,您是知道的,郧公的东海舰队,就驻扎在越州沿岸,俺们若是过去,还不被郧公灭了?” “操心点你该操心的事!” 张顗掀开帐帘走进来,照着马彪的屁股就是一脚。 马彪一骨碌爬起来,又急忙朝张顗行礼。 “见过小公爷!” 张顗不搭理他,对柴令武,道:“这边都安排好了,我若是去了越州,你自己要万事小心。” 第1379章 许褚早就到江南了 苏州,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城市,开始步入大唐百姓的眼帘。 一切都因为,柳家主人的即将来临。 柳白不是一个人来的。 早在定下来要前往苏州前的一个月,原本隶属于长安,乃至隶属于关中的产业,都开始向苏州转移。 数不清的匠人,举家搬迁到这里。 他们的到来,是对苏州巨大的刺激。 苏州所隶属的吴郡,才迎来一位新的刺史。 陆氏,陆敦信! 这个曾经的越州二把手,俨然成了朝中的新贵。 上一个像他这么好命的家伙,如今已经成了刑部侍郎。 都知道,柳白就是一股巨大的东风。 乘着这股东风,顺势而上是应有之理。 陆敦信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整个吴郡的产业,都仔细梳理了一遍。 当年柳白来到江南的时候,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斗地主’活动。 越州的地主富户,几乎都被‘清洗’了一遍。 当然,这也仅限于越州。 毫无疑问,吴郡的‘斗地主’行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事实上,这些年来很多地主老财,已经不怎么把农田当回事了。 从土里刨食,才能挣几个钱? 当下,最为流行的是航海贸易! 为此,吴郡当地的豪商富贾,不惜费巨资,从泉州定制海船。 经过时间并不长的发展,吴郡的航海贸易,已经初见规模。 相比之下,街边小道上传来的‘斗地主’消息,不怎么被当地的大户人家当回事。 农田缴也就缴了。 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银子,还能落了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呢? 陆敦信在吴郡,混的风生水起,跟各家各户都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 唯独一件事,让他寝食难安。 那就是...近来频频出现在的海上盗匪! 都说大海不干,海盗不绝。 海盗,或者海贼这门营生,历来已久。 早在东晋时期,东海边上就已经有了海盗的传闻。 一个名叫孙恩的人,被海盗们尊称为祖师爷。 说起来,这个孙 恩还是陆敦信的老乡。 他本就出生在会稽山脚下。 乃是永嘉南渡的士族出身。 自东晋,及至大唐武德年,海盗的存在并不怎么被朝廷关注。 可近年来,随着海上贸易的兴起,海盗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当一次次劫掠发生之后,人们才愕然发现,原来东海沿岸的海盗,已经发展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泉州那边,所谓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只能算是小场面。 江南沿岸的海盗,才叫恐怖! 陆敦信端坐在府衙之中,才审理完一桩,自富春呈上来的案件,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海盗竟然猖獗至厮?我大唐的东海舰队何在?!” 下边的胥吏,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禀大老爷,东海舰队的主力仍在高句丽一带,留守越州的,不足两千人,怕是还拿不下‘海熊’一伙...” 陆敦信眼睛一眯。 “海熊?为何本官从未听说?” “那‘海熊’是今年才冒出头来的海盗,他们盘踞在岩岛之上,势力之大,足有十五舟之多,上千人之巨!” 陆敦信倒吸一口冷气。 他敏锐的发现了,这胥吏话中的深意。 想要在吴郡这般情况复杂之地,纠集起上千人的队伍,可不是轻而易举的。 说没有某些大户人家在背后支持,可根本不可能! 陆敦信甚至怀疑,这个‘海熊’,就是吴郡当地某些大海商,扶植起来的! 在这地界,上千人的规模,足以让海熊成为东海一霸了! 正如胥吏所言,海战和陆战不是一回事。 即便东海舰队有两千人,也不一定能拿下海熊一伙。 想要在无垠的大海之中比人数,并不现实。 除非,东海舰队舍得把仅有的十几门火炮,拿出来一半。 这并不是现实。 没有张亮的批示,擅自取用火炮,掉脑袋都是轻的! 陆敦信脸色阴沉的问道:“损失几何?” 胥吏低着头,道:“短短月旬,已有不下十支商队被劫掠,他 们有的都缴了肉票的银子,人倒是没事,娄县张家报了官,当地抓了三个海盗,张家却因此家破人亡...” “岂有此理!” 陆敦信勃然大怒! “速将娄县令、主簿、典吏等擒获,押送至此!” 胥吏刚要去传达大老爷的命令。 还没走出去,又被陆敦信拦了下来。 “慢!” 陆敦信沉吟片刻,脸色阴晴不定。 他很清楚,娄县当地的官吏,也必定跟海盗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一旦激怒了他们,遭殃的照样是娄县当地百姓! 他摆了摆手,让胥吏下去,一个人坐在大堂之上,闭目沉思。 “也不知柳公子何时才能抵达江南,若是他抵达之前,还不能拔除海盗之患...” 陆敦信心里有些打鼓。 他的官位被撸了是小事。 若是因此坏了柳白的计划,恐怕他爹陆德明都担待不起! 谁都知道,柳白这一趟,可不是自己来的。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朝中一应大人物家的直系子弟! 其中的利益纠葛,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任何人、任何家族撕成碎片! 就在他为难之际,忽闻外边有人通报。 “许先生到!” 话音刚落,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陆敦信急忙起身。 “许兄!” 来人,赫然是从前时时都跟在柳白身边的许褚! 他来到江南,已经两个多月了。 许褚将一封信交给陆敦信,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 将许褚送出去,陆敦信迫不及待的撕开封条,展开书信观看。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先是一呆,继而狂喜! 他转身去了后舍,从柜子里取出一套,从来都没穿过的盔甲。 再出现在吴郡刺史府大院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大老爷顶盔掼甲的,是要...一个人去剿匪? 吴郡的府兵固然是不少,可一条船都没有。 难不成,游到岩岛上? 陆敦信长剑在手,朗盛道:“擂鼓,聚兵!本官要亲率大军,前往娄县,与那海熊一伙宣战!” 第1380章 你说的这叫人话? 太子大婚,着实热闹了好一阵。 第二天清晨,文武百官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皇帝和皇后的带领下,来到渭水河畔,送别柳白。 远远望去,好几千人的队伍,乌央乌央一片。 细细一看,却是没发现李承乾的踪迹。 新婚燕尔,有些事情是不宜参加的。 才成了婚,就去送别,实在是不吉利。 李承乾自是顾不得这些,不过,在皇帝和皇后的强力要求之下,他只能带着三个新婚老婆,留在东宫。 渭水上,停了一排大船。 家丁仆役们,正排着队,往船上搬家当。 李二跟柳白聊了许久,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依依惜别之情。 倒是皇后娘娘拉着柳婉儿和柳蓉儿的手,眼圈红红的。 “你这一趟去江南,怕是又要掀起一片风浪,经济不好搞,有些事情,莫要强求。” 李二挤眉弄眼的,从刘瑾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裹,直接塞进柳白怀里。 他特意露出一个角来。 看样子,里边放的是一封圣旨。 柳白将包裹收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多谢陛下。” 李二哈哈大笑几声,道:“等朕忙完了朝中的事情,定会去江南寻你,到时候你要做好招待工作!” 说完,他转身离去。 柳白狠狠的瞪了李二的背影一眼。 这个王八蛋! 接下来,是房玄龄等人过来跟柳白告别。 几个老家伙期期艾艾的,似乎有点怕柳白。 房玄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那个封号是陛下钦定的,我们实在是,实在是...” 他打了个哈哈,想糊弄过去。 柳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房玄龄等人闻言,撒腿就跑。 柳白这就要走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在柳家挨顿揍也就罢了,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挨了揍,他们干脆就别活了。 剩下的人连番过来告别。 程咬金把二小子程处亮,往柳白跟前一推。 “跟你柳大哥好好干!” 柳白有些迟疑的说道:“真 的要让处弼去倭国?” 程咬金满不在乎的说道:“程家的子孙,就不能太惜命!” 说着,他压低了嗓音,道:“江南之行小心点,兵部放出来风声,说那边实在是不太平,你小子别阴沟里翻船!” 屈突通瞪了程咬金一眼,道:“不会说人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他走过来,直接给了柳白一个熊抱。 “小子,江南的事情办不成,就尽早回长安,咱们以后再找场子!” 程咬金一肩膀把屈突通抗飞,怒道:“你说的这叫人话?” 一群老帅嘻嘻哈哈的逗弄了一番,把自家的孩子送到柳白身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一个多时辰,行装终于全都收拾妥当。 柳白登上大船,朝着下边摆手告别。 下面的人纷纷拱手。 “安财王一路平安!” 柳白脸一黑,顿时没了告别的兴致,转身走回船舱。 太气人了! 别人家封王,要么挂个‘忠’,要么挂个‘勇’,再不济也弄个‘镇南’、‘镇北’之类的。 到了自己这,‘安财’是个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李二在挤兑自己,拿自己开涮! 这个老王八蛋! 坐在船舱里,柳白怒气未消。 可转念一想,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些许笑容。 “都是有来有去的事情,这回,倒算是打了个平手。” 自己临走之前,好歹也算是摆了李二一道。 若是李二知道,皇宫的地契,到了李承乾手中,也不知会作何想法。 ... 这一趟跟着柳白前往江南的小字辈,少说也有上百人。 当然,真正亲厚的人家,总共只有二十几个人。 这群人谈不上身份高低。 都是那些家族之中直系子弟,是竞争下一任家主的,最有力人选。 再不济的,也是某些人的私生子。 除此之外,柳家的核心人物差不多都出动了。 薛礼站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根小旗子,指挥着剩下的船,以此向前行驶。 在他身后,李义府等人穿着便装,也忙的不可开交。 船 长是张亮手下的一员大将。 这个名叫李元春的中年人,跟皇族没有什么关系。 此刻,他正领着三个年轻人,在旗舰之上四处巡视。 这三个年轻人,赫然正是此次武举的前三甲! 总而言之,这一趟出行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家伙,出现在甲板上,显得很不合时宜。 “说起来,老道还是头一次坐船,此番前往江南,怕是有不少时日,都要在船上度过。” 张三丰笑呵呵的,手里拎着一把长剑,不时得关顾四周,一切都显得很新鲜。 一旁的袁守城,脸色蜡黄。 这才开船没多久,想不到,这个老家伙竟然晕船! 嗡—— 也不知碰上什么情况,船身忽然剧烈起伏了几下。 袁守城脸色一变,撒腿往边上跑。 ‘哇’得一声,吐得稀里哗啦。 张三丰叹了口气。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丸,塞给袁守城。 袁守城服了药,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一把年纪了,再不济身边也要带上几个人,你孤身前往江南,后辈也不怕你出岔子?” 袁守城长出一口气,苦笑道:“老夫何尝不想?奈何柳白执意不肯...” 张三丰摇了摇头,道:“照老道说,你就不该去!” “江南道门衰落,你同是道门魁首,为何就不知帮衬一二?” 袁守城对张三丰很不满。 作为当今天下道门,辈分最高的三个人之一,张三丰什么事情都没管过。 人家孙思邈虽说已经入了书院,但还念着道门的旧情,还偶尔允许道门弟子,借一借他的名头。 “阿弥陀佛,袁道长此言差矣,张真人乃是护国真人,超然物外,怎可插手俗世?” 玄奘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张嘴就把袁守城气了个半死。 袁守城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筆趣庫 江南形势复杂,尤其是睦州一带,早就被袄教占据。 若是任凭他们做大,损失的终究是佛道。 这一僧一道两位魁首去江南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第1381章 李延寿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虽说准备了足足一个月,但柳白家大业大的,不可谓不匆忙。 一上船,柳婉儿等人就忙得脚不沾地。 要说最忙的,还要数沈万三。 他这个柳家大掌柜的权力,愈发的大了。 尤其是在柳家各地的掌柜,纷纷退居幕后的情况下,老沈对新上来的年轻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由于要主持修建‘花魁楼’和新皇宫,工程队的大掌柜老孟,并没有跟着。 作为接手老孟大掌柜之位的辩机,理所应当的,登上了前往江南的船队。 他手下的,跟来了一半。 加上后勤人员,占了满满两船的人。 他们都是柳家的宝贝疙瘩,一个个牛气得不行。 沈万三坐着小船,登上陈辩机所在的船,看见他之后,劈头盖脸先是一顿臭骂。 什么工程队的人不懂礼貌,冲撞了某位公子。 什么乱丢垃圾,不讲文明,船队经过的地方,一片片脏东西飘在渭水之上... 骂完了陈辩机,老沈又匆匆赶往后边的船。 忙活了一整天! 当船队在靠近潼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打算,在潼关下辖的一处镇子渡口,修整一夜。 明日清晨,就要驶入黄河。 这年头,黄河能通船的地方很少。 万里黄河,只有那么零星的几处地段,不怕船进去之后被撕碎。 潼关到三川口,恰好是一处。 按照预定的计划,柳白等人将会在六月底到达江南。 正赶上好时节! 沈万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柳白所在的旗舰。 旗舰的船舱,只留下了两个区域。 一片归柳白三口子所有,另外一片,则是张三丰、袁守城、玄奘三人的居所。 主要还是从安全角度考虑。 张三丰和袁守城,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玄奘虽不通武艺,但嘴皮子利索。 加上一个‘佛子’的称号,就算真被人绑了,也没人敢动他。 沈万三进入船舱的时候,柳白正在吃饭。 柳婉儿和柳蓉儿应该是去陪韦家的丫头了。 韦嫣儿,这个阴妃娘娘特意给李祐挑选的 王妃,乃是扶风郡开国县男韦挺的长女。 这丫头跟长乐和巴陵的关系都很好。 “坐下一块吃。” 柳白把简单的几样小菜,全都推到沈万三跟前。 沈万三没多少需要客气的地方,找了碗筷,玩了命的往嘴里刨。 半炷香之后,吃饱了的沈万三,变戏法般的掏出来一个硕大的茶壶,‘滋滋’得喝了起来。 “想我老沈,也一把年纪了,当年慈眉善目,谁看见都乐意过来客套几句,如今却混成了狗不理,您是没看见那群小子的眼神,一个个欠抽得很!” 柳白呵呵一笑,走到一边的柜子旁,把自己的茶杯也取了出来。 烧上水之后,道:“那几个臭小子,平日看着挺稳重,实则一个个傲到骨子里,老马他们没少找我反应。” 沈万三气咻咻的说道:“少爷,您一句话,我老沈肯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柳白摆了摆手。 “年轻人,有些傲气很正常,至少,他们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沈万三闻言,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现在的年轻人,比他们老一辈的人,本事要大了不少。 他们都受过系统的教育,大部分还都是从柳家商队里出来的。 在开发岭南、西域之事情上,都立下过汗马功劳。 虽说现在还没有正式接任大掌柜,手里头的权力,却已经都不比大掌柜小。 陈辩机便是其中之一。 见老沈一副落寞的样子,柳白笑道:“咱家现在算是摸着石头过河,从上到下的纵向管理制度,算是立起来了,但内部没有合适的监督机制,肯定是不行的,我有意让退下来的老掌柜们,成立一个督察组,有事没事的,去各地巡视一番。” 沈万三想了想,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老一辈的掌柜,都是跟着柳家老爷子,一起打天下的元老。 他们对于柳家的忠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而年轻一辈,虽然也有足够的忠心,却不能够保证他们的心,一直是‘纯洁’的。 越有本事的人,就越容易无 视规矩。 连陈辩机这个佛门出身的人,都经常偷偷摸摸的搞些地下活动。 柳白允许他们,在规则之下,给自己摄取些许的利益。 但绝对不容许,他们的野心滋长! 尤其是到了江南! 包括沈万三在内,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柳白即将释放一只威力无穷的‘野兽’。 这只‘野兽’,最擅长激起人们的野心! 想要整肃,必须从柳家内部开始! “那我...这边去把老家伙们都叫来?” 柳白略一沉吟,道:“除了他们之外,把李延寿一并叫来!” ... 月上中天! 十几条大船停靠在潼关的渡口边。 三百条矫健的身影,从船上跳下来,迅速遁入渡口周边的丛林之中。 船上的巡逻队,手持火把,不断的张望四周。 柳白所在的船舱之中,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 曾经的岭南大掌柜老马,将权柄彻底交给柴令武之后,便孑然一身。 谁都知道,柴令武这个岭南大掌柜当不长久。 他的儿子,马上就要跟冯盎家的四闺女接亲。筆趣庫 不久之后,势必会接任岭南大掌柜之位! 老一辈的大掌柜之中,和他情况相似的不在少数。 譬如幽州的大掌柜老周,陇右的大掌柜老钱...都是这个情况。 船舱里也来了几个年轻人。 包括柳白点名的李延寿,以及死皮赖脸跟进来的郑王李元礼。 柳白看了李元礼一眼,难得没有把他赶出去。 把成立督导组的事情一说,老家伙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已经打算好,狠狠的教训一下,那群不尊老的年轻人。 说完之后,柳白的目光,落在李延寿身上。 “你那边的督导,有什么合适的推荐人选吗?” 他这番话一出口,旁人没觉得怎样,反倒把置身事外的李元礼,给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李延寿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李延寿迟疑了一下,道:“学生认为,这边的督导,应由朝廷派遣,毕竟先生也说过,这是一只猛兽,若是由柳家人来负责,怕是...” 第1382章 跟着柳白来江南,是大错特错 “我明白你的意思。” 柳白点了点头,没有让李延寿继续说下去。 李延寿忠厚、耿直,能力虽比不上李义府等人,但也远在平均水平线之上。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极其有原则的人。 属于那种将原则,看得比性命都要重的人。 这正是,柳白让他来看管那头‘猛兽’的原因所在。 换做李义府等人,固然能力是足够的。 但即便柳白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被那头‘猛兽’催生出野心。 毕竟,历史上的那几个人,并不算太光彩... “你且去拟定几个人选,到时候呈送给督导组来研判!” 李延寿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李元礼看了看柳白,又看了看在场的诸位老掌柜,讪讪一笑,也起身告辞。 他很清楚,从柳白他们这群老狐狸嘴里,不可能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李延寿看起来傻傻的,说不定能得到蛛丝马迹。 李元礼刚出去,老马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个郑王,满肚子鬼心眼,少爷为何要将他带到江南?” 柳白笑道:“咱们的计划,总要有皇家的人参与其中,少爷我虽然封了个王爵,但你们也知道,无非就是摆设而已。” 老马微微颔首,道:“还是少爷想得周全。” 老周哈哈一笑,“倒是少爷封了王之后,还没有摆宴设席,不妨明日咱们家里人,在船上好好热闹热闹?” 柳白脸一黑。 提起这个王爵,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幸好走的时候摆了李二一道。 不然,这股气直到江南,都撒不出去。 老钱是个会揣摩柳白心思的人,他急忙岔开话题。 “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到了江南之后,如何打开局面吧!” ... 李元礼跟着李延寿出了船舱。 甲板上静悄悄的,不像其他的船,站满了护卫。 即便有人不怀好意,也不会傻到,直接去攻打旗舰。 越是清净,就越没人敢过 来。 正好,李元礼可以跟李延寿说说闲话。 “延寿兄!” 李延寿回头,古怪的看了李元礼一眼。 “郑王殿下!” 李元礼打了个哈哈,道:“算起来,咱们也是同窗,何必如此拘礼?” 他本想玩个声东击西,不知不觉见将李延寿的话套出来。 没想到,李延寿上来一句话,直接把李元礼给整懵了。 “郑王殿下方才也听见先生所言,不知您可有意,加入其中?” 呆了片刻,李元礼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之前柳白说那只‘猛兽’,就已经让他感到格外不安了。 参与其中? 会不会有危险? 李延寿笑道:“郑王殿下不必急于一时回答,想清楚再说便是,提前说好,在下要筹建的督导组,人数不会太多。” 说完,他看了一眼李元礼,正在不住搓动的手指头,拱手告辞。 李元礼一脸吃了死耗子的恶心表情。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跟着柳白来江南,是大错特错! 看起来傻傻的李延寿,都能用一两句话,就把他拿捏住。 这好几船的人,有半个傻子吗? 想要在这群人之中,游走斡旋,伺机寻找利益,简直难如登天! 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柳白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件大事,必定是极其危险的。 一如曾经对付五姓七望,稍不留心,整船人都会掉进水里。 想痛痛快快的死,恐怕都是难事! 这对一向求稳的李元礼而言,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决定,先去找人商量一下。 后边的船上,有他的盟友。筆趣庫 或许,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能拿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当下,李元礼找人要了一艘小船,摸着黑,朝后方的大船行去。 ... 在强力的压迫之下,处于本能,人们会自行抱团。 对于皇族而言,尤其是直系的皇族,李二的存在,无异于在一个小小的水沟子上面,悬了一 块泰山那么大的石头! 王爷公主们若是不抱团,活命的几率低得令人发指。 毕竟,李二对他的兄弟姐妹们,并不怎么友善... 因此,李渊的子女们,除了几个早就死翘翘的倒霉鬼之外,剩下的都相当亲厚。 换句话说,那些公主驸马,以及他们的子嗣,是李元礼天然的盟友。 李渊共有十九个女儿,除了平阳公主早殁之外,剩下的都正值壮年。 公主的子嗣,按理说也算是皇族成员。 这一趟,来了七八位。 当先一个,乃是长公主长沙公主,与右领军卫将军冯少师的儿子,冯相! 李元礼虽是冯相的亲舅舅,但年纪反倒比冯相还要小了好几岁。 大半夜的,他走进冯相所在的船舱,毫不客气,直接把冯相给拽了起来。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留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 十五岁的时候就在太子六率历练,后来成了右领军的一位中郎将。 他们父子的官位和爵位并不高,但沾了他娘是长公主的光,在同辈皇族之中,还是比较有威信的。 宫里摆宴席的时候,哪怕最早封侯的柴令武去了,他照样坐在主位。 平日里跟李元礼他们走动得都很勤,加上年纪相仿,处得像兄弟。 “滚远!” 冯相把李元礼扒拉开,迷迷瞪瞪的又躺下。 “天都要踏了,你若是再睡,就永远的睡了!” 李元礼第二次把冯相拽起来。 这回,冯相精神了。 出于武将的本能,他猛地从木床下,抽出一把长剑。 “敌袭?!” 李元礼急忙躲开,差点被冯相一剑戳死... 安抚住冯相之后,李元礼把事情经过一说。 冯相摸着脸上的大胡子,道:“这种事情,的确需要好好商议一下,我这就去把人都叫过来!” 说罢,他丢了剑,大步走出去。 很快,七八个脸色臭臭的年轻人,聚集到了一起。 大半夜被人薅起来,谁都不好受。 第1383章 我将其称之为,大唐宝钞 段纶的儿子段俨,天生是个暴脾气。 当初段纶被罗艺当街害死,在罗艺被擒之后,他曾拎着链子锤,去天牢拼命。 虽被治罪,但后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轻而易举的就揭过去了。 他对冯相大半夜把他们聚集起来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什么话不能白天说?折腾了好几宿,都没睡个好觉!” 封言道的儿子封荣,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冯相把手朝下压了压。 “兄弟们,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元礼在人群之中扫视了一圈,皱眉道:“尚同哪去了?” 他说的,是贺兰僧伽的儿子,贺兰尚同。 这孩子虽非房陵公主所出,却也是贺兰家正儿八经的接班人。 而且,他前往江南代表的不仅仅是贺兰家,还有太子! 严格的说,贺兰尚同才是这群人之中,身份最尊贵的! 冯相摇了摇头,道:“尚同被人看得紧,怕是出不来的。” “不行,咱们这些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一个都是损失,必须把尚同叫过来!” “我说...李元礼,难不成你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 段俨斜了李元礼一眼。 李元礼没有生气,说的话却满是刺。 “尚同虽年幼,但此番江南之行,说不得还会成为我等的靠山,你若是不想继续留在这,就请离去吧。” 段俨被他一噎,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我去想想办法。” 冯相这便要再去找找贺兰尚同。 “不必了!” 就在此时,柳白走进船舱。 身后,跟着一个模样不到十岁的孩子。 众人纷纷起身。 有的称呼‘柳公子’,有的人家里跟柳家走得近,便称呼一声‘柳大哥’。 柳白笑吟吟的让众人落座。 他略带深意的看了李元礼一眼,笑道:“既然都起来了,就先别忙着去睡,反正未来这两个月,都要在船上过,有的是时间。” 说着,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贺兰尚同老老实实的跟在柳白身后。 “想必,你们也都从郑王口中知道一些消息了。” 李 元礼吓得冷汗涔涔,正要张口辩解,柳白又道:“李延寿邀请他加入督导组,若是你们之中的人有意,同样可以参与其中,不过机会只有一次,明日督导组就有任务要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冯相拱了拱手,道:“柳公子,我等自知身份低微,此番前往江南,也不过是做些打下手的活计罢了,若是您有所差遣,我等自是义不容辞,但事关家族兴衰,还望柳公子言明!” 柳白示意他坐下,道:“太子大婚之前,你父亲去柳家做客,还曾说到过,让你多担些责任,因此,你是必定要参加的。” 冯少师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李二在秦王时代,冯少师就已经是他的侍卫头子。 论资历,只有当年的十八学士,才能超过他。 如今的官职虽不显赫,但要说信任,恐怕满朝文武之中,也没几个能超过他的。 跟着李二前往蜀中的韩重,接的就是冯少师之前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冯少师年轻的时候,曾和李建成交情莫逆。 玄武门之变后,不仅没有被处置,反倒成了长公主的驸马。 若是说玄武门之变,冯少师没有功劳,那是鬼都不信的。 冯相脸色微变,犹豫着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诡异... 这个所谓的督导组,究竟督导的是什么,还尚未得知。 柳白这就问他们,要不要参加? 封荣旁敲侧击的问道:“柳大哥,尚同参不参加?” 柳白笑道:“你倒是精明...” 说罢,柳白回头看了贺兰尚同一眼。 这个看起来顶多十来岁模样的娃娃,脸上带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睿智。 他上前一步,打了一个罗圈揖。 “诸位兄长,柳大哥的意思是,让小弟任督导组的副组长!”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四寸见方的纸片子。 “这便是,督导组的任务!” 封荣离他最近,伸手接过来,上下翻看片刻。 当他看到上边写着的‘十贯’的字样,不禁好奇的问道:“这是票据?” 大唐的票据,是具有一定购买力的。 一般情况下,小批量的交易,铜钱和银锭足以支付。 若是大生意,一般都会用金子。 不然的话,动辄十几二十万贯,换算成铜钱,搬到哪辈子? 不知何时,票据的出现,省去了更多的烦恼。 毕竟,兜里随时揣着几十上百两金子,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票据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普通人根本就用不起。 严格的讲,票据并不是真正的金银铜钱。 若是想用票据来交易,需要拥有雄厚实力,以及足够信誉的商号来做背书。 譬如柳家的票据,就经常被人拿来做交易。 拿着票据,可以去柳家任何一家商铺,换取足额的金银铜钱。 当然,这也衍生出了一系列的麻烦。 周围的国度,也都开始使用大唐的货币,随即造成的,是大唐货币奇缺! 本来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文钱。 换算成武德四年开始铸造的开元通宝,也就是十枚‘当百’的铜钱大子。 在市场运作的规律之下,银子和铜钱的兑换比例逐渐变得扭曲。 有时候九百文就能换到一两银子,有时候一千一百文,都换不来。 在此情况下,票据的购买力就变得更加扭曲。 因而造成了很多生意上的纠纷。 货币变动导致的生意亏损,连柳家都无法避免! 柳白微微一笑,道:“我将其称之为,大唐宝钞!”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 瞬间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封荣等人眼睛放光。 他们都能看出,这种货币一经出现的潜在前景! 柳白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督导组的工作,就是监督‘大唐宝钞’的发行! 这可是少府监才有的权柄! 众人顿时踊跃了起来。 封荣第一个发言!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参加!”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唯独李元礼... 不知为何,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轻颤,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他语气艰涩的说道:“柳公子,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第1384章 历史的硝烟,其实很少体现在血与火之上 在场这些人之中,只有李元礼接受过书院的系统化教育。 他是学过经济学的。 纸币的概念,在书院早就流传了很多年。 上到书院的先生,下到普通的学子,都一致认为,纸笔的发行,是大势所趋。 这种趋势,自票据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用贵金属进行交易,是对大唐经济发展严重的掣肘。 而书院的人也全部都相信,纸笔发行是需要有一定期限的。 贸然发行,除了会摧毁大唐固有的经济体系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说白了,大唐还不具备发行纸笔的条件。 这是大环境造成的缺陷。 有人说过,可以让第一批货币,走票据的路子。 也就是,以柳家强大的经济实力和体量,来为纸币进行背书。 先在小范围内进行试验,再徐徐推行。 这种说法,在书院被沦为笑柄... 莫说柳家,即便是朝廷亲自为纸币背书,又能起到什么效果? 不用与全天下抗衡,只需要一座长安城,就足以轻而易举的撕碎任何人的信誉。 柳家再大,也不可能比得上一座发展了千年的巨城。 朝廷再强,也无法做到,规范所有百姓的交易行为。 由此,书院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史学院以历史为考评,算学院以数据做支撑,文学院引经据典,以此来论证他们的观点。 后来,干脆形成了各个学院之间的纠纷。 最终,还是院长亲自出面,强力弹压,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渐渐的,纸币的说法,成了书院学子们,思想上的洪水猛兽。 如何发行是有待商榷的,但在所有人的共识之中,现在发行货币,势必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恶果! 李元礼的担心和恐惧,便是由此而来。 他很清楚,封荣手中那张看似轻飘飘的纸片子,究竟蕴藏着多大的杀伤力! 柳白盯着李元礼看了片刻,缓缓说道:“所以,才会去江南,所以才会有督导组的存在,所以...此行必定无比凶险!” 众人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 却都惊异的发 现,李元礼汗如雨下,抖若筛糠! 柳白并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 实话实说,柳白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严格的讲,现在发行货币,的确太早了。 历史的硝烟,其实很少体现在血与火之上。 更多的,是潜移默化的杀人刀... 本来就是史学出身的柳白,太清楚纸币这东西,有多么大的威力了。 他将纸币取名为‘大唐宝钞’,就是想吸取明朝的教训。 大明开国之时,曾短暂的发行过‘大明宝钞’。 那种四四方方的纸质货币,一经出现,迅速占据了中原地区的货币市场。 防伪手段的高级,是毋庸置疑的。 朱元璋信心满满,一度以为他的壮举,可以扭转元末战乱,给中原大地造成的创伤。 起初的效果,正如他想象。 中原地区的贸易,空前繁荣。 但没过多长时间,仅仅在大明宝钞发行的三个月之后,这把‘杀人刀’的锋芒,尽显无疑! 洪武九年制定的‘倒钞法’,让本来利于贸易发展的纸币,彻底沦落为上层人物盘剥百姓的工具。 通货膨胀、币制溃烂、管理混乱、只进不出... 伴随着物价的飞速增长,朝廷的公信力濒临崩盘。 后来的几位帝王,倒是制定过一些政策,勉强将大明宝钞维持住。 但收效甚微,以至于到了弘治年间,大明宝钞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彻底沦为笑柄。 事实上,如果能行之有效的发行货币,说不定大明王朝的国祚,可以延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或许,让明朝由盛转衰的土木堡之变,压根就不会出现。 管他皇帝昏不昏庸,军队能不能打...中原地区强悍的经济实力,足以用相对怀柔的政策,将任何异族生吞活剥! 就像如今,大唐针对吐蕃的政策。 异族一旦打来,朝廷根本就用不着出兵。 只需要关闭几座通商的隘口,吐蕃的老百姓,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松赞干布搞死! 饿肚子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多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换 言之,纸币就是一把双刃剑。 玩得好了,可以施展屠龙之术。 玩不好,那就是夜战八方藏刀式,挥舞起来,自己的脑袋先掉了... 因此,推行纸币势在必行。 不是在未来,而是在当下! 柳白并不认为,大唐的发展,能比得上七百多年后的明朝。 连明朝都不具备条件,那么在柳白有生之年,还有希望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搞试点。 江南那块地方不大不小,既有口岸,又有农田,商贸发展适中,自然是不二的选择。 这便是,柳白前往江南的原因。 如果江南的试点,能够容纳纸币发展的空间,便可以一点一点的辐射向中原大地。 直至...彻底将旧有的贵金属货币废除! 过程之中最重要的,当然是监督机制。 这种事情,不能全都让皇族来干。 也不能不让皇族的人来参与。 而这些公主们的子嗣,身份不高不低,权力不大不小,恰如其分! 至于朝中的那些官员,柳白压根就没想过。 使用纸币的人,终究是老百姓。 满朝文武站在一块,玩了命喊,在老百姓的耳朵里,还不如李二放个屁响亮。 看着汗如雨下的李元礼,柳白倒是不心急。 其他人都已经表明态度,要参与到督导组之中。 李元礼参加不参加的,已经不那么重要。 参加是锦上添花,不参加,也无伤大雅。 “你可以多考虑考虑,明日清晨,再给我答复。” 说完,柳白起身。 贺兰尚同跟着他,一块走了出去。 柳白刚走,李元礼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冯相想要把他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封荣纳闷的挠了挠头。 “你这是怎么了?” 李元礼不搭理他,口中喃喃的,不知在絮叨些什么。 周围这一圈外戚,可以不考虑任何人的看法。 但李元礼不同。筆趣庫 他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站在皇族的角度考虑,如果他进入督导组之中,就等同于,彻底割裂了与皇族的一切关联。 说不定,还会成为敌人... 第1385章 现在跟你们混得,愈发记吃不记打了 翌日! 天上的云,比昨天多了一些。 眼瞅着就要入夏了,开船之后,可以看到在岸边的农田之中,劳作的庄户们。 柳白站在旗舰的甲板上,伴随着不冷不热的微风,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他的心情不错。 昨天晚上,他才回到自己的船舱没多久,李元礼就过来了。 主要是表明,打算参与到督导组之中的态度。 已经...对于未来的忧虑。 币制改革是件大事,说是惊天动地,都不为过。 纸币推行所面临的阻力,必定是来自各方面的。 从这个角度讲,除了这艘船上的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既得利益者。 最令李元礼担忧的,还是皇族。 上千年积累下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柳白也没有安抚他,就把他赶了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利益和风险是相伴而生的。筆趣庫 选择了跟着自己前往江南,就没有干拿好处,一点亏都不吃的道理。 天亮之后,柳白立刻把参与督导组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在李延寿的带领之下,他们上了岸。 岸边,几个不知身份的人,将他们领走了。 算算时辰,还有不到半天,就能到达黄河渡口。 一大群船工,正在给各个船只,加装防护板。 李义府等人闲得难受,跟着瞎忙活了一会儿,勾肩搭背的来到柳白身后。 不用开口,柳白也知道,他们是来打听李延寿动向的。 “想多活几天,就闭上你们的嘴。” 柳白淡淡的说道。 “呃...” 李义府被呛了一句,悻悻的往后退了一步。 来济不满的瞪了李义府一眼,上前拱手,道:“先生,延寿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出了危险,学生无法跟他的族人交代...” 这群人之中,他跟李延寿的关系是最好的。 比亲兄弟还亲! 柳白转过身子,道:“看来你们是真闲得难受,既然如此,就给你们找些活计。” 他将几人带到自己的船舱里。 指挥着他们,从行李 堆的最下边,翻出一口箱子。 箱子里是两摞书籍。 李义府翻开一本,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垮。 这上边,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柳白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时辰,我要看到报表。” 说完,柳白就走了。 李义府唉声叹气的,把数据分成几份,交给其他人。 上官仪在自己的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 “现在跟你们混得,愈发记吃不记打了!” 说着,他把自己那一份,搬到旁边的小桌子上。 “咦?” 对数字最为敏感的马周,让张柬之帮忙,把他所有的数据本都摊开。 之前李承乾成婚的时候,马周被揍得鼻青脸肿,现在胳膊还吊在脖子上,行动很不利索。 “怎么了?” 张柬之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些数据,并没有什么代表性。 有的,只是一个个表格而已。 每一个格子里,只有一个不知代表什么的数字。 上边全都是编号。 若是没有密码本,无法得知,这些数据代表的是什么。 马周喃喃的说道:“有点眼熟,似乎在三省的存本之中见过...” 李义府一边翻看,一边皱眉道:“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上官仪挠了挠头,道:“好像最近咱们都在一起,莫非你们两个有别的差事?” 这句话,好像把马周和李义府点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站了起来! 来济吓了一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还以为有人要偷袭他们... 一滴冷汗,顺着马周的额头流下来。 他语气艰涩的对李义府道:“你想到了什么?”筆趣庫 李义府的脸色,没比他好看到哪去。 “你说呢...” 哗哗哗—— 两人似乎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在数据本之中,疯狂的翻找了起来。 众人更加莫名其妙。 上官仪托着下巴,道:“我依稀记得,上个月他们两个被借调去了少府监,办了七八天的差。” “找到了!” 李义府大叫一声,赶忙来到马周身旁。 与此同时,马 周也抬起头来。 “我也找到了!” 两人把各自找到的数据本,合并在一起。 脑袋凑到一块仔细看了片刻,旋即又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个乖乖,可了不得了...” “是啊,本来就知道先生要玩笔大的,没想到,玩得这么大!” 张柬之恼怒的说道:“别他娘的在这打机锋了!到底是什么事?” 马周咽了口唾沫,道:“你说。” 李义府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还年轻,你一把年纪了,现在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纷纷把脑袋凑过来。 没有半个字,瞪着眼睛看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玄虚。 啪! 来济在李义府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 “你还怕我们泄密不成?!” 李义府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难得没有还手。 “不是怕你们泄密,是怕说了,把你们吓死!” 众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他们这七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接触过,朝廷的核心机密。 相比之下,在书院年年算学考前两名的李义府和马周,还要多一些。 三省的核心机密,已经全盘数据化。 上了岁数的大佬们,固然不会搞,但手底下有一群明白人,就足够了。 马周沉声道:“还是说了吧,先生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们从中,看出些门道吗?” 李义府点头,表示同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生前往江南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推行纸币!” 纸币的概念,早就在书院流行了。 作为学生领袖的他们,自然一清二楚。 众人愕然变色。 还不等他们发表意见,马周压低了嗓音,道:“先别急着害怕,相比于后边这件事,推行纸币只能算是小场面!” 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拿起一个数据本。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数据吗?这里边记载的,是近十年以来,大唐通过官私渠道,跟吐蕃做的每一笔交易金额...这里的每一个数据本,就是一个国度,咱们所知道的国度,尽在其中!” 第1386章 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 李义府他们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在世间最大的优势,或许就是能够见微知著。 从蛛丝马迹之中,推敲出一些,对他们有用的东西,借此夺得先机,规避风险。 这些数据本的存在,向他们间接证明了柳白的意图。 或者说,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计划! 各地的贸易往来数据,属于绝密之中的绝密。 那么与异国的交易数据,保密规格只会更高! 书院的高手,能够从密密麻麻的数据之中,推算出某一国度的经济状况。 换了某些妖孽,甚至能够推测出他们的国力! 既然三省肯将这些数据交出来,就说明,朝廷同意了柳白的计划。 而前往江南,只是这个庞大计划的第一步罢了。 可即便只是第一步,也足以让李义府等人,胆战心惊! 怪不得马周他们不肯说。 这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远不止掉脑袋那么简单! 如果让‘敌人’产生了戒备,怕是连家族都会被牵连! 经济这东西,可以说是小把戏。 但很多事情,往往倒霉就倒霉在小把戏上。 有人说,打仗打的是经济,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 足够的经济实力之下,哪怕军队再孱弱,这个国度依旧是强大的存在。 而经济,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货币。 张柬之喃喃的说道:“这个庞大的计划,早在贞观六年,就已经开始了...” 众人心中,蓦得腾起一股,对柳白的敬畏之情。 这该是多么灵巧的心思,才能够制定出,一个让大唐不必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够称霸整个世界的计划? 在恐惧渐渐褪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兴奋。 “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咱们兄弟的名字,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上官仪激动的脸色通红。 他奋力的挥舞着手臂,几乎是嘶吼了出来! 吼完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需要保密,急忙捂住嘴巴。 来济的反应速度快一些,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船舱外。筆趣庫 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想死就直接从船上跳下去,别牵连上我 们!” 上官仪讪讪一笑,冲众人拱了拱手。 没说的! 直接开干! 这些数据想要算出来,起码要耗费半个月的苦工。 可再苦再累,也值了! ... 回到甲板之上的柳白,本想继续享受微风拂面的感觉。 可天色愈发的阴了。 他抬头看了几眼,从风云变幻之中,看出马上就要下雨。 招呼了远处的莫小六一声,让他去通知其他的船,做好防护工作。 柳白转身,去了柳婉儿和柳蓉儿所在的船舱。 柳婉儿等人,昨晚跟韦家丫头住的。 小丫头怯生生的,似乎没怎么出过门。 上了船之中,就把自己关起来,很害怕见生人。 叩叩—— 柳白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柳蓉儿。 不知为何,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柳白没多想,信步走下去。 柳白的出现,让韦家的小丫头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时候,柳白看见一道人影,‘嗖’得一声躲到屏风后。 柳白一挑眉。 “怪不得你们一上船,就躲在船舱里不出来!” 他快步走向屏风。 “夫君!” 柳婉儿起身要拦,想了想,终究还是坐下了。 韦家的丫头更加害怕了。 死死拉着柳婉儿的衣袖,哆哆嗦嗦的... 柳白冷着脸,出现在屏风后。 屏风后的人,顿时‘呀’的惊叫一声,赶紧背过身去。 好像这样,柳白就看不见她了... “连你们也跟着她胡闹!” 柳白有点生气的,对柳婉儿她们道。 躲在屏风后边的...竟然是长乐! 不用说,她肯定是偷跑出来的! 一个还未出阁的丫头,皇后怎么可能放人? 若是让皇后知道了,怕是会气死... “转过来!” 柳白训斥道。 长乐浑身僵硬的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哭似的笑容。 “柳大哥...” 柳婉儿满脸无奈的说道:“我们也是开船之后,才发现这丫头跟上来了...巴陵,别躲了。” 柳白这才发现,屏风后还猫着一个人。 合着这两位公主殿下全都来了... 柳白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 姑且不论,这一趟去江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知道,长乐和巴陵在长安城中,还有偌大的产业。 她们是皇家两代公主们的主事人! 而且,长乐还看管着大唐股事局。 这一跑,长安还不乱了套? 不过,生气归生气,柳白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女娃跟男娃可不一样。 这要是换了李承乾他们几个,柳白直接就把他们扔进黄河里去了! 李家人,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柳白感觉头一点疼。 来都来了,不可能把她们赶下去。 “你们手底下的产业,可有人照看?”筆趣庫 听见柳白还算缓和的语气,长乐和巴陵同时松了一口气。 长乐低着头,道:“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长沙姑姑照看,股事局那边有太子哥哥帮忙,不会出岔子的...” 柳白捂着额头哀叹。 原来,还是早有预谋的... 罢了。 顺便捎上也无所谓。 正好让巴陵和柴令武那个狗东西团聚。 至于长乐,管家也是一把好手。 以后在江南置了宅子,也可以帮柳婉儿和柳蓉儿,分担一些压力。 女人啊...无论是小还是老,都不让人省心。 “快到用膳的时辰了,我这便去取些饭菜来!” 长乐找个理由,打算跑路。 巴陵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把自己落下。 “外边下雨了,你们两个好好待着!” 柳白瞪了长乐一眼。 偷跑出来的主意,一看就知道是长乐想出来的。 巴陵老老实实,可不敢干这么出格的事情。 说完,柳白打开舱门,去了船上的厨房。 柳婉儿把长乐叫到身边,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是看准了他拿你们没办法...” 长乐吐了吐舌头,道:“在长安实在是烦闷的紧,上次去江南,我就没跟上,这一趟说什么也不能把我们落下。” 韦嫣儿细声细气的说道:“柳公子真是好脾气呢...” 四个女人同时看向韦嫣儿,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头一次听人说,柳白脾气好... 柳白对家里人,尤其是家里的女眷,脾气的确很好。 可也仅限于这么几个人而已。 外人,加上家里的男丁,恐怕都不会这么想... 第1387章 我江南华族,可万万走不得河东豪族的老路... 柳家人向江南缓缓行进的同时,江南道的吴郡,却已经杀翻了天! 吴郡土生土长的世家大族,不计其数。 要说排得上名号的,当属顾、吴、陆、朱这四家。 其中的陆家,当然就是陆敦信的家族。 其他三个家族,虽有人在朝中为官,但地位都不高。 随着北方豪族的崛起,曾经显赫一时的江南华族,已经衰微到了历史的最低点。 顾家的血脉,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的霸主越王勾践。 传承二十余代,及至东汉,顾家一度势微。 到了三国年间,随着江东小霸王孙策,任命顾雍为吴中郡守,情况才有所改善。 可惜后来,孙权将顾家人抛弃。 大唐立国之后,顾家只能算是苟延残喘。 当年柳白那一手‘斗地主’,让顾家彻底失去了作为大地主,继续称雄的希望。 不过,他们却看到了新的出路。 海运! 顾家的当代家主顾成道,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前年还给自己添了一个小儿子。 正在顾家大宅之中,逗弄小儿子的他,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小儿子使劲抓着他的胡子,他都不生气。 一旁年轻的侍妾,看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筆趣庫 “力道倒是不小...” 顾成道呵呵一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小谦儿,快快长大,为父好把这偌大的家业,都传给你...”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让顾成道脸一沉。 侍妾急忙把儿子抱走。 “进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来,脸上是说不出的阴郁。 “父亲!” 他拱手称道。 说完,又向一旁那个,比他还要年轻二十岁的后母行礼。 顾成道看了侍妾一眼。 侍妾急忙走出去。 顾成道这才开口道:“海熊传回话了?” 中年人关上门,道:“父亲,海熊失踪了!” 顾成道一怔。 “怎么讲?” “陆敦信带着两千府兵,攻打海熊,咱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罢了,他手中没有半条船,也没有任何攻坚 利器,可...可咱们的人在海边亲眼所见,有两艘艨艟巨舟出现在港口,与海熊展开了激烈的火并...” 顾成道脸色一变。 “朝廷的大军?”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朝廷的人,东海舰队远在渤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就到达江南港口,孩儿想到了一种可能。” 顾成道沉声说道:“岭南?” 中年人苦笑道:“普天之下,有实力的水军总共就那么几支,岭南的平阳侯也是一员悍将,当年高句丽之战,就是他率先突破高句丽王城。” 顾成道略一沉吟,道:“损失几何?” “沉了三条船,死了近六百人,海熊和他的兄弟们集体失踪,不过很显然,并没有被抓住。” 听见他的前半句,顾成道的嘴角,狠狠的抽动了几下。 听完了后半句,他稍稍感到安慰。 没被抓到,就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这是目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很少有人知道,肆虐江南的海熊一伙,就是他顾家一手扶持起来的。 顾家能保持现在的状态,海熊一伙功不可没。 当然,这件事情,在他们这些大家族之中,算不上什么秘密。 有根底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跟海盗,有些联系。 “朱家和吴家呢?” 中年人的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两家扶持起来的人,都被抓住了,想必用不了多久,陆敦信就能撬开他们的嘴!” 他没想到的是,顾成道的脸色却是一沉! “咱们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找人将他们灭口!” 中年人吓了一跳。 “父亲,朱吴两家一向敌视咱们,何必...” “蠢货!” 顾成道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大海之上,只剩下海熊一支势力,那就离着彻底灭亡不愿了!虽然损失了六百人,但也不算太惨重,假以时日,不难恢复!” “孩儿明白!” 中年人心中一凛,赶忙推下去安排。 顾家在江南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 手底下的人,盘根错节,想要灭几个 活口,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中年人走后,顾成道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岭南水军、陆敦信...柳白就要到江南了,我江南华族,可万万走不得河东豪族的老路...” 不管顾家在江南的名声如何,与海盗勾连,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顾成道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割裂跟海熊的关系?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柳白不好惹。 想当年,河北河东的那些豪族,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结果,被柳白用春风化雨的手段,逐一击破,最后一举扫平! 想一想,都觉得后脊生寒... 尤其是,柳白已经封了王。 虽说是个虚衔的王爵,但也是王爵! 之前江南最大的王爷,是越王李泰。 为了让柳白更加方便,皇帝竟改了李泰的封号! 很明显,柳白的权柄,远不是虚衔王爵能比的。 陆敦信的调任、岭南水军的到来、海熊的失踪...让他感觉,仿佛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正在逐渐接近... 投降? 顾成道压根就没想过。 放眼过去,满是金子的一条路,是没人愿意走的。 可要说,真的跟柳白斗一场... 他没有丝毫的信心。 虚与委蛇? 顾成道并不认为,江南的华族,有跟柳白合作的资格。 “难道,真就是死局吗?” 顾成道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他看起来倒是没有多少懊恼。 因为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看了一眼,小儿子刚才躺过的小木床。 顾成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喃喃道:“不到迫不得已,还不能走这一步。” 他摇了摇头,走出屋子。 很快,登上了马车。 一炷香之后,他出现在吴郡刺史府外。 走下马车,他亲自将名帖,交给刺史府外的胥吏。 “老朽顾氏顾成道,求见刺史大人!” 胥吏不敢怠慢,连忙将他请到会客厅之中。 满苏州城的人都知道,顾家老爷子是什么身份。 即便是刺史大人,都没有谢绝他前来做客的资格。 第1388章 有没有禀报给柳公子? 顾成道来到刺史府做客的同时,陆敦信正在后衙,接待一位穿着水师将领铠甲的年轻人。 张顗! 这一次,柴令武并没有来。 是张顗亲手将几伙海盗剿灭,并生擒了几位海中的霸主。 陆敦信对张顗很客气。 且不提张顗是张亮的儿子,未来张家的继承人,光是他来江南一项,便给他这个吴郡刺史,带来了一桩大功劳! “可惜,让那海熊遁走了,否则陆叔叔凭此功,足以官升一级!” 按理说,张顗称呼陆敦信一声兄长,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亮进入秦王府的时间,并不比陆德明晚。 不过,两人之间的岁数,差别太大了。 叫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还要多谢你才是,可惜你此次带来的是岭南私兵,若是你父亲的东海水师,你也能够捞些功劳!” 陆敦信的心情很好。 这时候,胥吏进门,将顾成道前来做客的消息,告诉他。 陆敦信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个顾成道,真当本官不知晓,那个所谓的海熊,就是他的第三子?” 张顗起身,道:“那我便跟陆叔叔前去会一会,顾成道那个老狐狸!” 陆敦信略一沉吟。 “也罢,慎微你初来乍到,总不能一直躲在刺史府之中,去跟这些地头蛇见见面,日后也好应对!” 说着,两人一同前往会客厅。 进门之后,顾成道立刻站起来。 他先是跟陆敦信客气了几句,又问道:“这位小将军是...” 陆敦信把张顗的身份亮明。 顾成道仿佛不知道,张顗把他的第三个儿子,逼得生死不知。 此刻,脸上满是宽厚的笑容。 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以为,他只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原来是郧公的长子,老朽这厢有礼了!” 张顗笑吟吟的说道:“顾老先生可莫要折煞小子,家父在江南镇守过几日,还时常提起,当年跟顾老先生把酒言欢的场面。” 顾成道慨然而叹,道:“是啊 ,可惜郧公当年只在江南逗留了几日,老朽还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陆敦信摆摆手,道:“顾先生快请坐,若是传出去,百姓们怕是会觉得,本官怠慢了大善人。” 顾成道在吴郡,乃至在江南道,都有个大善人的名头。 只因为,当年柳白那场‘斗地主’运动之中,顾家是紧随着陆家,将族中所有田产都献出来的。 虽说‘斗地主’运动的主要地点是在越州。 但顾家献出来的田产,也有好几万亩之多。 痛痛快快献出田产的,总共只有这么两家而已。 顾成道摇头苦笑,道:“陆大人莫要笑话老朽,当年的事情,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把家里的祖产交出来,不过转念想想,柳公子为国为民,也牺牲很大,老朽这几万亩农田,也就不算什么了...” 三人假客气了半天,顾成道才进入主题。 “老朽惊闻,刺史大人剿灭了海上的几伙盗匪,可有此事?” 陆敦信笑道:“主要是慎微的功劳,本官不过是在岸边,摇旗呐喊而已。” 顾成道看向张顗。 “小公爷之骁勇,不让乃父,实属我江南子民之幸!” 张顗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惜,让那匪首海熊逃脱...” “区区一个匪首罢了!小公爷定能生擒此獠!” 说着,顾成道拱了拱手。 “老朽有意,号召城中的大家族,为小公爷接风,借以酬谢平定盗匪之举,还望陆大人和小公爷赏面!” 张顗看向陆敦信,意思是让他来做主。 陆敦信没有拒绝。 “那本官,便不吝叨扰,不过,顾老先生可切莫铺张,想必您也清楚,现在朝廷查得严,本官可不想被长安的颖颖诸公,参上一本...” 顾成道哈哈大笑,道:“陆大人一心为民,朝堂上下有目共睹,岂会在乎这些许小事?” 三人又假客气了半天,顾成道告辞离去。 他走后,陆敦信脸上的笑容,飞速消失了。 “这个老狐狸, 分明就是来打探,他儿子的消息!” 张顗想了想,道:“那海熊消失得蹊跷,我明明见他钻进船舱之中,派人搜查之后,却查无所踪,莫非,除了岩岛之外,他们还有别的栖身之地?” 陆敦信苦笑一声,道:“海外岛屿无穷无尽,谁能说的清楚?不过,还是要尽力将那海熊缉拿归案,否则的话,便是应了柳公子那句‘春风吹又生’...” 张顗起身抱歉,道:“小侄也不多留了,缉拿海熊的事情,还要着落在那些人身上。” 一提起‘那些人’,陆敦信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有没有禀报给柳公子?” 张顗嘿然一笑,道:“先生给了小侄便宜行事的权柄,调动些许泰记高手,不成问题!” 陆敦信大喜! 泰记的人,可不是寻常大头兵能比的。 他很清楚,吴郡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实际上,暗流汹涌! 柳白虽说还未到,但已经做了很多布置。 许褚是早就到了的。 泰记的几位主事,也就是当年锦衣卫的那几位百户,来的一点都不比许褚晚! 有他们在,不怕那海熊,成不了王八馅的汤圆! 张顗正要走,陆敦信急忙道:“我与你同去,来了这么长时间,正好借你的光,去见一见那几位泰记高手!” 说罢,两人一同出门。 没过多久,在苏州城北的一处园林之中,见到了一位泰记的主事。 徐振南! 都是老相识了。 当年在会稽山的时候,陆敦信就跟徐振南他们,打过交道。 徐振南将他们领到里边。 在一间安静的小屋子之中,徐振南指着挂在架子上那个壮汉。 “你们来的正巧,兄弟们才把这厮抓回来,说来倒也稀奇,这家伙竟习得一手好易容术,若非我徐某人出马,怕是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张顗的脸色有些难看。 海熊八成是易容成了他的人,才躲过追捕。 怪不得在大海之上,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第1389章 太湖名字叫湖,里边的鱼就不是河鱼了? 看到张顗的脸色,徐振南嗤嗤一笑,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小子,以后出任务仔细点,这回有泰记给你兜底,若是下回,在陛下那办砸了,你老子都救不了你!” 张顗苦笑一声,拱手道:“先生说的是...” 他是书院的军事学院出身。 徐振南他们这些锦衣卫百户,都是精通于某一道的高手。 尤其是徐振南,精通于追踪、暗杀、易容。 这些业务,在军事学院是一部分学子的必修科目。 徐振南曾在书院,当过一段日子的客座先生。 对张顗,没什么好客气的。 陆敦信上下打量海熊几眼,道:“徐兄,可有把握撬开此人的嘴?” 徐振南道:“刑讯逼供就不是我擅长的了,沈威那厮正从越州赶来,最晚明天清晨即便到达!” 陆敦信大喜! 若是海熊开口,不难把顾家直接拿下。 到时候,吴郡三大家族尽除,等于给了柳白一份大大的见面礼! 这世上,没人会怀疑泰记的能力。 ...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沈威如约而来。 陆敦信和张顗压根就没走。 见沈威进了屋,张顗急忙把陆敦信拉走。 沈威刑讯逼供的场面,见一次,恐怕这两年都别想睡好觉了。 陆敦信一个正统的文人,可不能看见这些东西... 顶多一炷香的时间,沈威擦着手上的血,走了出来。 他把海熊的口供交给张顗。 “这小子还算是个硬骨头,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敲碎,这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张顗和陆敦信齐齐一寒。 “而且,还有些意外收获。” 沈威神秘一笑,把手巾一丢,道:“我这便是要赶回越州,那边还有不少差事。” “沈兄慢走!” “先生再会!” 张顗和陆敦信把沈威送出门去,看着他翻身上马,一溜烟就没影了。 “陆叔叔,沈先生说的什么意外收获?” 陆敦信这才来得及,好好看一看海熊的口供。 当他看到中间部分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 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 张顗不明所以 ,拿过口供来一看,脸色也倏然变得铁青! “该死的顾家,竟然干着人口买卖的脏事!” “我这便带人去把顾家抄了!” 张顗最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当下就要去叫人。 “慢!” 陆敦信大喝一声,将他叫住。 “若是现在打草惊蛇,岂不是那些被贩卖之人的消息,就此中断了?顾家定是满门抄斩之罪,明知是死,他们岂能开口?” “那就让沈先生一个一个逼出来!” 张顗的脸色,显得有些扭曲。 陆敦信叹息一声,道:“这种营生,怕是只有几个人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活到被人抓住吗?” “那怎么办?!” 张顗大吼一声。 终究是年轻人,有时候就是沉不住气。 陆敦信沉吟片刻,正要说出自己心中的办法。 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来到两人跟前。 却是他刺史府的胥吏。 “大老爷,府牢出事了...” ... 半个时辰后,陆敦信脸色很难看的,从苏州城南的府牢走出来。 跟着他出来的,还有七八个,腮帮子肿得老高的地方官员。 陆敦信这么好脾气的读书人,都亲自动手,可想而知,他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再往后,则是两个被上了枷锁的皂衣牢头。 张顗领着几个自己人,最后走出来。 “没救了。” 陆敦信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定是顾家的手笔!” 张顗让身后的亲卫,将那几个牢头带走。 “陆叔叔,此事怕是还要从长计议,您方才说的对,过早打草惊蛇,只会功亏一篑...” 陆敦信摇了摇头。 “是我的过失。” 他没有想到,之前被张顗抓到的一批匪首,竟然在昨天晚上,全部都被暗杀! 唯一没死的,就是海熊。 那么凶手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他们并不担心海熊的性命。 一来,海熊是顾成道的亲儿子。 二来,海熊在的地方,若是顾成道能暗杀成功,他干脆去皇宫行刺皇帝算了... 何必还要跟陆敦信,苦苦纠缠? 陆敦信挥了挥手,道:“把尸体处理掉吧。” 那几个脸颊肿老高的人,又重新回到牢房收拾了起来。 这里距离刺史府不算近。 不过,陆敦信和张顗,要去参加顾成道的接风酒宴,干脆就溜达着走了。 “苏州城里的水,比我想象之中,要深得多...” 张顗道:“先生曾说,他能助陛下铲除五姓七望,运气占了六成,不过那些世家大族的势力,都摆在明面上,不像吴郡的这些家族,一个个藏得很深,相比之下,反倒更加棘手,陆叔叔不必过于自责。” 陆敦信深吸了一口气。 “去年末,柳公子给我来信,说让我准备就任吴郡刺史,那时的我,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想不到,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被顾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陆敦信显得有些沮丧。 张顗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到了酒宴的地点。 苏州城中,有一家老字号。 很奇怪,这家老字号没有门匾,也没有名字。 老百姓们,惯爱将其称之为‘吃鱼的地方’。 这家店里的太湖鱼,乃是世间一绝。 相传,乃是前朝皇宫之中流出来的手艺。 对这种说法,像陆敦信这种大家族出身的贵人而言,只会嗤之以鼻。 这肯是某些人,用来忽悠百姓的说法。 前隋的两位皇帝,都算是吃鱼达人。 可他们从不吃河鲜,只吃名贵的海鲜。 尤其是杨广,对河鱼更是深痛恶觉。 他几度南下,在大船上住上一年半载,是很平常的事情,都不见得能吃得上一口河鱼。 太湖名字叫湖,里边的鱼就不是河鱼了?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这间酒楼的环境还是不错的。 东边紧挨着三国年间,孙权下令修建的瑞光寺塔。 西边便是苏州城内,人人知晓的放生池。 坐在酒楼之中,静下心来,可听得寺中雅音,池水琅琅。 两人走在放生池的桥上,远处的酒楼之中,顾成道等人早就到了,正朝着两人挥手致意。 陆敦信看了张顗一眼,道:“今日且听他猖狂,为今之计,不得不等公子到来,再行定夺。” 第1390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时光如水,往往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时候,悄然流逝。 在擒获了几位海上大盗之后,苏州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当然,这种平静仅仅是对于老百姓而言的。 至于某些大户人家的商船,被海盗洗劫,亦或是家里的公子被人绑走,跟百姓们的生活,没有多大关系。 新来的这批海贼,似乎对百姓没什么兴趣。 渐渐的,就连海边渔民,看见这伙海贼出现,都懒得跑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伙海贼做案近二十起。 恶名没有宣扬开,反倒在民间,博得了‘好汉’的称谓。 只因为,这伙海贼极其讲究信誉。 交了银子,势必会把肉票放回去。 肉票不光没挨打,没挨骂,反倒养的白白胖胖的。 有时候,海上的渔民受了难,这伙海贼还要出面救助! 人们都说,他们是早年间逃难的绿林好汉,跟二贤庄的单员外,属于一类人。 也有人说,他们是一群被贪官污吏迫害的老兵,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只对富人下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民间流传出一种比较可信的说法。 说这群人,是上苍派下来,专门责罚那些为富不仁之辈的天兵天将! 听起来扯淡,但比起之前的几种说法,可信度反倒大了很多。 苏州城内的大小酒楼,甚至开始以此为范本,编写出了很多传奇故事。 “俺们可信亲眼所见,当时俺在海边撒网,就看见远处喷出一片火光,那声音,简直跟耳朵边炸了雷一般!” “然后,顾家的商船就沉了,好家伙,光是被旋涡卷死的,就有二三十个!” “那场面,俺这辈子怕是忘不掉了...” “这可是神仙才有的手段,那伙人必定是天兵天将,俺敢拿脑袋担保!” “...” 一个脸颊长着大痦子的汉子,正在绘声绘色讲述自己的见闻。 他所在的地方,是苏州城之中,最为龙蛇混杂之地。 这里距离港口很近,一多半是专门 搬运货物的力工,剩下的有小生意人,也有来往各地的行商。 周围聚集了一大片人。 老百姓们最爱听鬼鬼神神的故事,其次爱听那些高门大户倒霉的事情。 两者混在一起,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对对!当时俺也在岸边,那火光一闪,直接把顾家的商船,蹦出一个大口子来,好家伙,这要是落在人身上,骨头渣子都化没了!” “要我说,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被天兵天将惩罚,也是应该的,想当初那海熊...” 汉子话说了一半,脑袋上被人拍了一把。 力工就没有好脾气的。 他‘蹭’得一下子站起来,就要跟人拼命。 起身之后,这才发现,来人的身份不一般。 “你这憨厮,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长了张嘴,就什么都敢说?” 来人是一个,穿着儒生长衫的老者。 稀疏的头发,稀疏的胡子,看起来有些落魄。 不过,浑身上下倒是挺干净。 一看之下,就知道跟周围这群力工,不是一路人。 汉子挠了挠头,道:“闲晌的时辰,也没有多少活计,倒是雷先生你,怎么到我们这些粗人聚集的地方了?” 雷先生呵呵一笑,道:“总行那边,交代了几件差事,便来码头寻些可用之人。” 周围的人眼前一亮。 靠着力气混饭吃的人,是最苦的。 他们赚的银子,糊口都费劲,还要时常受各方的欺负。 不知什么得罪了贵人,第二天尸体就泡进大海里了。 抱团,是他们唯一的求生方式。 多年以来,倒也有人出面,替他们伸张正义。 渐渐的,形成了一个类似帮派的组织。 码头上的力工,几乎都是其中的成员。 “雷先生,你看俺合适吗?” “水生脑子不灵光,俺从小就聪明,雷先生选俺!” “...” 这位雷先生,在‘总行’的身份不一般。 他亲自出面选人,报酬肯定会很丰厚。 “不挑脑子灵光,就挑有力气的,不过事先说好,跟老夫走 这一趟,三个月不能回家,能接受的就找老夫报名!” 这句话一出口,远处的人也玩了命的往前挤。 雷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拿着炭笔,记下了报名的单子。 力工们四处漂泊惯了。 什么回家不回家的,没什么所谓。 本来就都是孤家寡人,没银子就没老婆,没老婆就没孩子。 哪里有值得牵挂的地方? 走上三个月,起码说明这三个月,有人管饭。 混过一顿是一顿。 雷先生挑完了人,把小本子一收,道:“报上名的,明日正午去沙子口报到!” 听到这个名字,乌央乌央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沙子口! 这个名字在海边的人眼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武德年间,毗邻吴郡的海边,忽然冒出来一片沙洲。 起初,只有不到方圆百丈的样子。 仅仅两年之后,便扩充到了上千丈! 直至今日,已经有了岛屿的规模。 人们都说,这座沙洲下边,有传说之中的息壤! 而沙子口,便是吴郡通往这座岛屿,唯一的港口。 不管息壤的说法可靠不可靠,百姓们对那座岛屿,有着天然的敬畏。 渔民们入海,都不敢靠近方圆十里之内。 万一被息壤扯过去怎么办? 雷先生看到很多人有了退却之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男子立于天地,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生来就是跟老天爷搏命的!去拼上三个月,回家每人拿着八十贯钱,未来几年都吃喝不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吴郡的物价,还不如长安那般离谱。 八十贯,若是省着点花,十几年都有着落了! “干了!” “跟着雷先生干!” “不就是沙子口吗?老子生下来就有卵,怕它作甚!” 雷先生的话,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满打满算一百号人,没一个怂的! “如此甚好,明日正午老夫在沙子口等你们,莫要带你们那些破破烂烂的家当,光着屁股出海,回来穿金戴银,老夫敬你们是条汉子!” 第1391章 既然少爷我都到了,那就让该来的人,都来吧 翌日,沙子口! 其实这里离苏州城不算近。 就算骑上马,也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到。 天没亮的时候,张顗和陆敦信就来了码头。 看着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两人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紧张? 雷先生坐着马车过来。 “大老爷,小公爷!” 来到码头之上,雷先生忙向两人行礼。 这位在‘总行’之中,颇有威望的雷先生,实则是陆敦信的幕僚。 苏州城里的地头蛇太多,即便那所谓的‘总行’,也不过是大家族用来控制下层人的工具。 陆敦信初来乍到的,不敢直接动大家族的利益。 只能通过控制那所谓的‘总行’,来为那些可怜的力工谋些福利。 至少,不让他们再受欺负。 “人呢?” 陆敦信踮着脚向雷先生来的方向张望。 雷先生笑道:“大老爷说得哪里话?普通力工可没有马车坐,想要人到齐,起码还要一个时辰。” 张顗在手指头肚上,沾了点唾沫。 盯着看了片刻,道:“风向受阻,他们来不了太快,还有时间。” 陆敦信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万万不能误了公子的事...” 雷先生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说道:“咱们去东洲,是给那位...” 说了一半,他急忙闭嘴。 陆敦信笑道:“老雷,我知晓你不甘心总在我手底下做事,今日见了公子,我定为你引荐!” 雷先生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长揖一礼。 “多谢大老爷!” “既然时间尚早,不妨你我三人且饮一杯茶?” 张顗看向陆敦信。 陆敦信遣人从他的马车上,拿来烹茶的工具。 这年头,早就没有人再喝煎茶了。 那种羊油汤子,象征意义远大于口腹之欲。 原汁原味,才能体会出茶中的真意。 三人干脆就坐在了码头上,喝茶聊天。 反正沙子口码头,几个月也不见得来船停泊。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百来个汉子,终于聚集在码头。 当他们看到,雷先生竟然跟刺史 大人坐在一起喝茶,不禁都升起满心的敬畏之情。 对他们而言,刺史大人俨然就是顶天的人物了。 至于朝中的那些贵人,跟神话传说没多大区别。 反正也见不到... 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也没有任何标记的大船,破开云雾,出现在码头边。 雷先生指挥着汉子们,逐一登船。 “水生!” 临开船的时候,雷先生叫住了那脸颊上有大痦子的汉子。 “来了来了!” 力工都是莽撞的性子,水生也不例外。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雷先生跟前,那兴冲冲的模样,仿佛船上载满了金子。 “水生啊,你是个仔细的人,等到了东洲之后,约束好兄弟们,咱们要见的,可是一位大贵人,可不能满嘴胡话的乱说!” 水生拍着胸脯,道:“雷先生您还不知道俺吗?俺小时候可是念过足足四个月书的,哪里能跟那群憨厮一样?” 雷先生还是很不放心。 “上船之后,你挨个跟他们交代一声,若是他们都老老实实的,等回来之后,我个人掏银子,再给他们每人发上两贯!” 水生吓了一跳。 “难不成,大都督要来?” 他口中的大都督,自然是江南道的一把手。 上一任江南道都督是段纶。 可惜,他好不容易回长安述职,结果好巧不巧,死在了罗艺手中。 新任大都督,同样是一位驸马爷。 乃是温彦博的次子,安定公主驸马,温挺! 除了皇帝之外,江南道的大都督,已经是水生的认知里,最大的官了。 雷先生神秘兮兮的说道:“比大都督还大,你好好想想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水生拉上船。 水生吓得脸都白了。 压低了嗓音,哆哆嗦嗦的说道:“莫非,皇帝爷爷要来?” 雷先生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总之,看管好你的兄弟们!” ...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 相思意...” 柳白站在船队旗舰的甲板之上,负手迎风而立。 这首诗,吟得柳婉儿和柳蓉儿姐妹,眼波流转之间,看着柳白的眼神,几乎要滴出水来。 长乐怔怔的看着柳白,藏在袖子里的手绢,几乎要被她撕烂了。 巴陵公主喃喃低语,不知想起了哪个该死的鬼。 韦嫣儿双手合十,仿佛在向天祷告? 就连莫小六,都一脸痴痴,眺望着无尽苍穹...筆趣庫 站在不远处的袁守城和玄奘,却是一脸吃了死耗子的表情。 同样的东西,对于柳白他们而言,是吟诗。 对他们而言,就成了淫诗... 这回,是真的来到长江尾了。 过了出海口,就是茫茫东海! 这时候,把守在四方的护卫,忽然涌动了起来。 更有人张弓搭箭,对着下方。 似乎,是有人在靠近。 也不知是谁,发号施令,他们才收起武器。 一叶轻舟,停靠在旗舰旁。 踏踏踏—— 不多时,一位腰间挎剑的白衣儒生,登上甲板。 众人见到他之后,纷纷行礼。 就连袁守城和玄奘,都微微欠身。 此人,赫然正是王守仁! “见过少爷!” 柳白转过头来,笑道:“还没到一个月,你倒是清瘦了不少...” 王守仁到江南的时间,比许褚晚上一些。 是等科举开始完成之后,才正式启程的。 “近日的确繁忙了些许...” 王守仁说着,将一封信交给柳白。 柳婉儿带着几女回到船舱。 柳白打开信封,看了几眼之后,笑道:“江南的局势,比长安还热闹一些,真是有意思的紧。” “陆刺史和慎微他们,已经到了东洲,按照您的吩咐,从苏州城里招募了一些力工。” 柳白微微颔首,道:“既然少爷我都到了,那就让该来的人,都来吧!” 王守仁迟疑了一下,道:“蜀中那边...” 柳白一摆手,道:“他们已经解决了难题,后边的工程,自有人接手,一个月之内,让他们务必都赶到江南!” 第1392章 我了个乖乖,这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船队是在正午时分,到达的东洲岛。 由于海底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存在着礁石,柳白等人只能乘坐小船,慢慢向东洲岛靠近。 看着还有些距离,柳白对身后的王守仁道:“老王,你觉得,息壤的说法可靠吗?” 王守仁的身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闻言,他微微一笑,道:“属下一向信奉格物致知的说法,若是没亲眼见到息壤,怕是无法让属下信服。” “可这座岛屿,的确在一天天变大,你信不信,再过上百年,此岛之广阔,不会亚于长安城的十倍!” 哪怕王守仁天纵奇才,也不会理解,什么叫冲积岛。 如今的东洲,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村子。 甚至比起柳家庄子,还稍有不如。 西边的西洲岛,就更小了。 再有几年的时光,这两座岛屿就会连在一起。 可惜的是,直到上千年之后,人们才会发现,这座岛屿巨大的价值。 后世,这座岛有一个全新的名字。 崇明! 相传,崇明之名源于南宋。 到了明朝时期,人们一度认为它是古代仙人之地,瀛洲。 按照长安城内郭的面积来算,崇明真正的面积,远远不止前者的十倍。 自武德四年露出水面,这座岛一直披着神秘的面纱。 寻常的渔民莫说是过来,即便是提上一句,都要胆战心惊! 人定胜天的说法,在大唐没有什么市场。 在百姓的心目之中,人就是卑微的。 没有任何资格,觊觎神明之地。 而如今,这座岛的地契,就在柳白手中。 也不知,当三省的人明白过来,这座岛屿有着巨大的价值之后,会是何等的懊恼。 小船渐渐靠近东洲岛。 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依稀可以看见,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张顗和陆敦信。 混在人群之中的水生,把手放在额前,挡着阳光,喃喃的说道:“我了个乖乖,这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雷先生激动的浑身打摆子。 那个搅动天下风云的男人,终于要到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筆趣庫 不久的将来,他终于 能够施展心中的抱负! 小船上的柳白,心情大好。 这座岛屿,是他的领土了! 依稀还记得,当初他买下这座岛时,房玄龄等人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表情。 “没见识的乡巴佬,后悔去吧!” 柳白解恨一般的想道。 正要朝着岛上的人们挥挥手,忽见岛上的人,跪下一大片! “参见安财王!” 其中,吼得最凶的,就是张顗和陆敦信。 柳白脸一黑。 好心情瞬间被败得干干净净... 这个王爵封号,已经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站在柳白身后的王守仁,眼角不住的抽动,分明是一副想笑有不敢笑的模样。 柳婉儿等人没这个顾忌,都掩口轻笑。 她们都知道,柳白有多讨厌这个封号。 咔—— 小船触碰到岸边的礁石。 早有人铺好了浮桥,陆敦信和张顗急忙过去迎接。 “先生!” “公子!” 柳白黑着脸,先是狠狠的瞪了张顗一眼,又看向陆敦信,道:“还不快叫人去搬东西?!” 张顗和陆敦信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谁又把这位爷给惹了? 陆敦信招呼雷先生,指挥力工去搬东西。 张顗引着柳白,来到了岛上唯一的一座建筑。 这是一间,面积很小的道观。 里边除了几座脏兮兮的三清塑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好在,张顗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些桌椅,这才有地方能坐下歇歇。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道士,笑嘻嘻的从道观后转出来。 装模作样的给柳白行了一礼。 “柳公子,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柳白莫名其妙的看向,刚刚进门的袁守城。 这小道士,竟然是李淳风?! 张顗急忙解释道:“先生,我们初次登岛的时候,李道长就已经在这里了...” 袁守城也是一脸的惊讶。 看到袁守城进来,李淳风同样一呆。 “师祖?” 说明原委之后,柳白等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早在贞观八年的时候,袁天罡就把李淳风赶出长安,外出历练去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走遍大江南 北,甚至去过岭南。 对于一个武艺超凡的小伙子而言,没多大危险。 途径江南的时候,李淳风本想给岸边的渔民布道。 偶然间,认识了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就居住在东洲道上,已经有四五年的时光。 “我敢肯定,被那位前辈治死的人,绝对比救活的人,多上好几倍...” 李淳风从供桌上,抱下来一个坛子,轻轻拍了几下,话虽说得欠揍,可脸上的哀伤之色,怎么都隐藏不住。 “想不到,我道门之中,竟还有如此高人...” 袁守城叹息一声,眼神一个劲的往玄奘身上瞟。 李淳风有把坛子放下。 “前辈羽化之后,我便留了下来,偶尔上岸去化缘,时至今日,已经三月有余,直到前些日子,在岛上见到了慎微,才知道柳公子即将莅临,淳风不胜荣幸...” 听他的意思,好像以东洲岛的主人自居了? 柳白再次看向袁守城。 老家伙乐得都看见后槽牙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随便摆了摆手,道:“赶走。” 王守仁二话不说,上去钳住李淳风的肩膀,就往外走。 “哎!哎!柳公子,这是几个意思?王先生下手轻点,小道的胳膊快折了!” 袁守城大急。 “柳白,淳风乃是我道门...” 不等他说完,柳白摸出怀里的地契,在袁守城眼前晃了几下。 “看见没有?柳某人是东洲道的土皇帝,把那小子砍了都不犯法!” 袁守城吃了一憋,立刻调整态度。 “淳风不过是行善举罢了,绝无觊觎东洲岛之心,柳公子高抬贵手,算是给老道颜面...” 柳白这才满意。 “慎微,等那些力工搬完了家当,就过来把这破地方拆了,看着就心烦!” 张顗应了一声,快步往外走。 袁守城苦笑一声,道:“无非就是一座道观而已,东洲难道容不下我道门的栖身之处吗?” 这时候,玄奘站出来,双手合十道:“袁道长此言差矣,所谓初立之地,万象更新,便是修建道观,也要在柳家之后,阿弥陀佛...” 第1393章 这是要开荒啊? 没人管玄奘和袁守城怎么掰扯。 他们之间属于信仰纠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归根结底,就是释迦摩尼能不能打得过老子的问题。 任由他们吵去,柳白等人各忙各的。 李义府等人也陆续登岛。 看得出来,他们对这座岛...充满了失望。 这七小只之中,只有上官仪出身比较好,剩下的人,包括来济在内,不是家道中落,就是本身贫寒。 在长安的这几年,算是把他们的养刁了。 生活水平上去之后,很少有人能适应从前的生活。 看着几个家伙垂头丧气的,去周围捡柴火,柳白嗤嗤笑了几声。 这座岛总共才没出现几年,树都没有半棵,去哪找柴火? 整座岛上,最适合当柴火的,就是油腻腻的上官仪... 柳家的仆役,在岛中心平整开一块土地。 有人从船上搬来了帐篷。 咔咔—— 张顗拿着木锤子,使劲凿地楔,想把帐篷稳定住。 凿了半天,一寸长的地楔,还没凿下去三分。 张三丰惯爱神出鬼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张顗身旁。 咚—— 一只脚使劲往下一跺,竟然直接把地楔给剁了进去! 张顗满脸崇敬,拽着张三丰的袖子,呜哩哇啦说了半天。 没过多久,从苏州城招募的百来力工,已经把柳家的家当,都搬到了岛上。 这么一会儿功夫,柳婉儿已经带着女眷们,把整座岛都转了一遍。 回到柳白身边之后,她担忧的说道:“夫君,莫非咱们要在这座岛上居住?” 柳白看出她心中的不乐意。 “临时凑合几日,你是知道的,苏州城里不太平,若是让当地的豪绅知道咱们来了,还不定怎么防备呢。” “可这座岛上,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她瞧瞧看了长乐一眼。 长乐脸色胀红的低下头。 柳白挠了挠头。 他倒是把女眷们的生活问题给忘记了。 老爷们凑合就凑合点,可女眷们不一样... “那个谁,那个谁谁...” 柳白随便朝远处招呼了 一声。 李淳风哈巴狗一样的跑过来。 “柳公子,您叫我?” “你答应了,那就是叫你。” 柳白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李淳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我好歹也是...” 柳白打断了他的话,道:“谁让你答应来着。” 李淳风无奈的捂了捂脸,跟雷先生要了把铁锹,扛在肩头,臊眉耷眼的朝远处走去。 “鱼!有鱼!” “这有条大长虫!” 独孤谋和王綝,这两个不省心的,脱了鞋子在沙滩上疯跑。 雷先生本在指挥着力工们,去拆那座破道观。 无意之中回头一看,脸都吓白了! “小公子,小公子,万万动不得!” 却见,独孤谋拎着一条尺许长的海蛇,正在吓唬王綝。 周围的人寻声望去,也都吓了一跳。 都知道,这一趟跟着柳白来的,就没有一个普通人! 最差的,也代表着一个传承多年的大家族。 若是在岛上出了危险,谁都担待不起! “小公子,莫要动!” “千万莫要动,那是勾嘴蛇,咬上一口,人就没了!” 独孤谋被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动了。 他从小生活在关中,想找条毒蛇都难。 在书院玩耍的时候,逮着条蛇,玩死之后直接烤了吃,那是他们最爱做的游戏。 王綝瞪大了眼睛,满脸恐惧的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那条蛇的脑袋,被独孤谋死死攥在掌心,动弹不得。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原本跟在柳白身后的王守仁,一跃而起。 如同展翅的大鸟一般,落在独孤谋身前。 手一抬,寒光闪烁之间,那条海蛇的身子就掉了。 “别撒手!” 王守仁一把攥住独孤谋的小拳头。 “毒蛇死后的短时间内,一样会咬人!” 说着,他一点一点,把独孤谋的手掰开。 用两根手指,钳着海蛇脑袋的嘴。 往天上一抛,挥剑‘刷刷’几下,蛇脑袋就成了血沫子... 他用剑柄,在独处谋的脑门上,使劲敲了一下。 “让你乱跑,现在知道了厉害了? ” 独孤谋哭丧着脸,道:“多谢先生...” 其他几个小的,见此状也老实了下来。 在王守仁的安排下,跟着张顗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 这时候,各家的公子少爷们,也纷纷登岛。 看到这座荒芜的岛屿之后,响起一片哀叹。 本以为,来江南是享福的。 谁成想,是过来开荒的? 柳白懒得管他们。 此刻的柳白,正专心致志的在画板前,勾勒着未来宅子的图样。 他打算,把这座岛好好的改造一番。 最先开始的,就是要先给自己修一座,豪华无比的大宅子! 起码,不能比关中的那三套大宅院差! 需要好好规划一番。 好在,有王守仁。 不然,这群公子哥非放了羊不可。 这群公子哥之中,有一多半都是书院出身。 就算没听过王守仁的课,也知晓他的厉害。 能不能进入书院,是判定身份的重要标准。 剩下那些,连书院都进不去的人,更知道王守仁不好惹了。 很快,在王守仁的安排下,公子哥们分为两队。 一队身强力壮的,跟着力工们去拆道观。 剩下的人,集体领了网兜子,去海边找吃的去! 不算苏州本地人,光柳白带来的,就有足足上千人。 难不成,让他们中午吃草? 把一切活计都安排妥当的雷先生,找到了瞎忙活的陆敦信。 “大老爷,您看...” 雷先生不好意思直说。 陆敦信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 说着,他将雷先生带到柳白身旁。 “公子...” 柳白没看他,手中运笔如飞。 “有事?” 陆敦信拱了拱手,笑道:“公子,这位是我府中的幕僚,敬仰公子已久,不知能不能,给他安排个位置?” 柳白上下打量他几眼。 稀疏的头发,稀疏的胡子,挺普通一个老头。 “有什么本事?” 陆敦信忙答道:“雷先生本是犬子的西席之一,教犬子琴艺,后因见识广博,足智多谋,被下官确为幕僚,而今乃是苏州船帮的荐议先生...” 第1394章 雷海青在后世,被尊为神祇 柳白现在的一大爱好,就是猜一猜,贞观年间的这群人,跟后来的盛唐时期的名人,有什么关系。 比如,狄仁杰他爹狄知逊,比如初唐四杰之中的王勃,就是大儒王通的亲孙子,也就是老王勣的侄孙。 又如,岑文本的重孙子,就是岑参。 历史上最有名的天文学家之一,大和尚僧一行,是张公瑾的后代...传出去谁信? 听说眼前这个姓雷的,会弹琴,柳白不禁多想了想。 历史上姓雷的名人,好像没有多少。 柳白最先想起来的...是雷震子。 那厮,好像并不是人... 这就比较考验知识储备了。 “雷先生是何方人士?” 雷先生躬身拱手道:“老朽岭南潮州人士!” 柳白眼前一亮。 他想起一个,唐玄宗时期,比较出名的琴师。 那人名叫雷海青,常伴于玄宗左右,乃是教坊司数一数二的琴技高人,不下于当朝的裴神符。 不过,他的名头,却要比裴神符响亮得多。 因为,雷海青在后世,被尊为神祇。 千年之后的东南沿海一带,还有他的庙宇。 人们口中的‘田公元帅’、“田都元帅”,就是他!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了...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眼前这位雷先生,跟雷海青有什么关系。 “不妨,雷先生奏上一曲听听?” 雷先生有些尴尬。 陆敦信轻声道:“公子,雷先生乃是幕僚,让他抚琴,是不是有些...” 他觉得,柳白有点瞧不起人。 琴艺这东西,在文人墨客眼中,是调味生活的良品。 君子六艺虽有,却早已不见当年的辉煌。 若是靠琴艺吃饭,那就是完全是下等人了。 柳白摆了摆手,道:“柳某也时常在家中奏乐抚琴,索性大家都在忙,雷先生不妨弹奏一曲,提提兴致。” 雷先生苦笑一声,道:“老朽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 当下,有人拿来柳白收藏的一把古琴。 雷先生打开木盒一看,大吃一惊。 他瞪大了眼睛, 呆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莫非就是,名琴焦尾?!” 传说之中,焦尾乃是东汉蔡邕所造,位列传世四大名琴之一。 这四把琴,早已失传。 听说名琴绿绮藏在李二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 “下边的人有心,听闻柳某惯爱附庸风雅,便花高价,从民间寻得,雷先生可要小心些许,就连这琴弦,都称得上是古物了。” 铮—— 雷先生轻轻拨弄了一下。 琴音浑厚悠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雷先生竟是老泪纵横,一时难以自拔。 “名琴焦尾,真是名琴焦尾!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他整理起袖子,结起长发,面目肃然。 铮—— 双手拨弄之下,便是一曲! 曲目倒也应景。 这琴是蔡邕所造,他弹奏的,也与蔡邕有着极大的关联。 乃是蔡邕之女,蔡文姬被匈奴所掠,后被曹操迎回之后,所写的‘胡笳十八拍’! 岛上的人都被吸引住。 就连那些力工,都停止了动作,看着这边。 不得不承认,雷先生的琴艺是极佳的。 怪不得能被陆敦信看重,教导他的儿子。 陆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陆德明本就是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出身,而且还是资历最老的一拨。 还是当朝第一经学大家,此外,更是书院的图书馆长,副院长之一。 陆敦信年纪不大,就已经成了刺史。 未来进入长安为官,那是板上钉钉的。 再等上十几年,进入三省也不算过分! 这样的家族,长子长孙教育问题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不过,柳白还是从雷先生的琴音之中,听出了几分滞涩之感。 琴这种东西,跟学问一样。 不进则退! 有时候放下一两年,再想捡起来就费劲了。 一听就知道,老雷已经起码半年多,没摸过琴弦了。 柳白可是拥有‘俞伯牙体验卡’的人。 当年用过一次之后,琴艺就此留了下来。 只 不过,他本人对琴艺的兴趣,算不上太大,这才没有显露。 “雷先生若是将中篇的澹法,改为滑法,似乎更妙一些。” 雷先生双手按在琴弦上,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 想不到,柳白还真会! 他照着柳白说的,轻轻拨弄了几下,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又试了几次,急忙起身。 “多谢公子提点!” 陆敦信惊讶得看着柳白。 按理说,他陆家跟柳家,走得算是比较近的了。 竟然也没听说过,柳白善于琴艺! 他很清楚,雷先生在琴艺一道上,有多么大的造诣! 柳白能提点给雷先生,岂不是说,他更牛? 柳婉儿等人倒是不会琴艺,反倒是韦嫣儿细声细气的说道:“柳公子指点的没错,那位雷先生应是对《胡笳十八拍》熟稔在胸,反倒忘却了技法的重要性。” “想不到,嫣儿你竟然也精于此道?” 柳婉儿笑吟吟的说道。 韦嫣儿羞红了脸,低声道:“小时候跟着家里请的先生,学过几日,算不上精通,跟柳公子比起来差远了。” 说完,她稍稍沉默了一下,忽得咬了咬牙,抬头道:“婉儿姐,燕王殿下...会抚琴吗?” 柳婉儿一怔,一时间内,不知该如何回答。 抚琴? 但凡是跟琴棋书画沾边的东西,李祐是丁点都不挨着。 可韦嫣儿是阴妃选出来的燕王妃,总不好直接说,李祐屁都不会吧? 柳婉儿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李祐还是比较聪明的...” 韦嫣儿再腼腆,也终究是官宦家的小姐,自然明白这是柳婉儿的托词。 两个字。 不会! 她幽幽一叹,没说别的。 陆敦信见柳白,没有表示出,要给雷先生一官半职的想法。 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雷先生也算是劳苦功高,您看...” 柳白让王守仁,把自己的‘焦尾’收起来。 这东西金贵的很,可不能让人碰坏了。 “雷先生琴艺极佳,为何不专修此道,想想长安的裴神符大师,风光也可谓一时无两。” 第1395章 以后没有当宰相的潜质,好意思领柳家的工钱? 没能从柳白这,讨到一官半职,雷先生满肚子的不高兴,却不敢表露出来。 陆敦信脸上有点挂不住。 把雷先生送到远处之后,又转了回来。 “公子,雷先生好歹也是下官的幕僚,就算称不上足智多谋,也算是人才,为何您...” 柳白爱才之名,早已传遍天下。 看看柳家来江南一趟,配备的阵容,便可见一斑。 在陆敦信眼中,雷先生纵是远远赶不上王守仁他们那个级别的,至少,也不会比李义府他们那些小毛孩差。 柳白重新拿起炭笔,打算完成自己的大作。 想了想,叹了口气,又把炭笔放下。 “跟你爹一个毛病...” 陆德明就是这样,看见个人才,就死活不撒手。 当年书院招募先生的时候,老头甚至不辞劳苦,翻山越岭爬了回老君山,特意从河东道请来了两位,名声响亮的大儒。 那两位大儒,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放在隋末混乱年代,拥有教化一方之功。 可书院是什么地方? 许敬宗好歹是十八学士出身,都混不上个讲课的资格。 那两个陆德明辛辛苦苦招募来的先生,如今还在图书馆厮混。 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一下书籍,修撰一下书目。 说白了,书院和柳家早就已经卷到了极致。 柳白也早已经不是,看见了人才,就死活不撒手的德行。 以后没有当宰相的潜质,好意思领柳家的工钱? 与其给雷先生,安排一个闲得没事干的差事,等着他心生怨恨,反倒不如直截了当的拒绝他。 王玄策那个,历史上拥有一人灭一国战绩的大牛,都还被柳白搁置,尚未启用,哪里轮到一个外人? 想进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老实实去书院当个琴艺先生,亦或者给他笔银子,开个琴馆之类的地方,至少还能够当成投资。 柳家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两个。 “你瞧,那是谁?” 柳白指着,扛着个铁锹,满身大汗往回 走的李淳风。 陆敦信不明所以的说道:“钦天监的小李道长...” “他的身份不低吧?” 陆敦信有些迟疑。 “这...” 讲道理,李淳风的地位绝对不低。 可以预见,未来十几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内,袁天罡必定会退位让贤,那时候,李淳风就会成为道门魁首。 从天下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个,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的位置。 往小了说,李淳风起码也是李家祖庙的庙祝。 专门负责,跟皇族他们家老祖宗沟通。 反过来看,李淳风也只是空有地位而已。 朝廷不会允许各个宗门,想从前那样嚣张。 “确实不低...” 柳白笑了笑,道:“这样一个人,还给柳某掏厕所呢,你觉得,那位雷先生,能干什么活计?” 其实,柳白也属于是偷换概念了。 奈何陆敦信没办法辩驳。 用大白话说,柳白无非就是没看上那位雷先生罢了。 “人这辈子,最难得的,就是掂量好,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于柳家而言,江南百废待兴,雷先生固然有才,却没有合用与柳家之地,所以...你还是让他,接着在你刺史府里当幕僚吧。” 陆敦信无话可说,只能摇头苦笑。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还不知外人会怎么编排自己。 他只好拱手退去,找雷先生解释。 柳白继续画图。 这种活计,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这些年来,老孟也教了他不少的知识。 结合上,曾经的设想,新宅子的规划图,渐渐成型。 掏完厕所的李淳风,歇了片刻,又小心翼翼的凑到柳白旁边。 柳白看见他,却没搭理他。 对于新宅子,他只需要做一个整体的规划就可以了。 具体的细节,那是柳婉儿和柳蓉儿的事情。 自己若是把细节也填上,她们不一定住的习惯。 柳家所有人之中,反倒是柳白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最低。 之后,就是整座岛的规划了。 柳白从没想过,要把多少百 姓,搬迁到这座岛上。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领土了。 安全方面,肯定是要最先考虑的。 东边先弄个自然保护区! 小柱子这趟没跟着来,却不能忘记。 以后有时间,让人去抓点野兽之类的,让小柱子管一管。 省得它整天闲得没事,跑回来蹭自己一身毛。 南边弄个渔场。 顺便规划上一片干干净净的沙滩。 四周都种上高杆树。 想一想,以后带着两个老婆晒晒日光浴,喝个小酒,那日子,比神仙还自在! 北边要弄两个港口。 一个运人,一个运货。 唯独西边不好设计。 西边与陆地隔海相望,是长江泥沙堆积的主要地点。 造陆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不管规划上什么,过不了几年,就会被掩盖住。 尤其是码头,最忌讳放在那里。 今年还是码头,明年估计就看不见水了... 李淳风见了,急忙转身,朝着远处的袁守城招手。 他是个精明人。 见柳白把东南北三方都规划好了,中心地带,毫无疑问,乃是属于柳家新宅子的地盘。 剩下地理条件最恶劣的西边,也不能撒手不管! 袁守城急忙走过来。 玄奘眼尖,也跟了过来。 见状,李淳风知道不能再耽搁。 “公子,您可是答应过我道门,要在岛上建起一座道观!” 他已经顾不得,柳白会不会发飙了。 从历来的经验看,柳白对佛道双方的好感度,实在是不怎么高。 若非跟双方的魁首,交情都很好,恐怕两家早就被柳白给灭了! 柳白闻言,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说着,在图纸上勾勒了几笔。 李淳风一看,差点吐血! 什么脑子的人,会把佛门的寺庙,和道门的道观,放在正对门? 以后人手都登岛,还不打起来? 这时候,袁守城和玄奘也到了。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别说我不给你们面子,整个西边都是你们的,以后可要和睦相处,别让王爷我生气!” 筆趣庫 第1396章 明日派人去刺杀他吧,柳某绝对不阻拦 袁守城和玄奘之间的信仰纠纷,这辈子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柳白对佛道一向秉持着中立的态度。 他并不反对信仰,也不支持信仰。 就事论事,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信仰。 至少,在对付其他宗教的时候,佛门和道门,还是相当有用处的。 退一万步讲,袁守城和玄奘都是比较可爱的人。 平常打打闹闹,偶尔有点脾气,但一碰见事情,他们对柳白总是充满了信任。 同样,柳白也相当信任他们。 信任度之高,并不在房玄龄等人之下。 既然有发财的机会,大家一起乐呵,才是正道。 一整天的时间,人们都在热火朝天的,对东洲道进行初级的改造。 天黑的时候,柳白也终于完成了他的草图。 李义府他们,领着十几个公子哥,拿着专业的工具,将岛屿的地形勘察了一遍。 主要还是丈量一下,这座岛屿的面积。 最终,他们得出一个惊人发现。 这座岛...根本没法量。 所谓冲击岛,就是完全用泥沙堆积起来的岛屿。 经过海床运动,以及海水冲击的固化效果,形成了和陆地一样的地貌。 其他方向还好,但东边的一片地方,根本就过不去人。 潮水涨落之间,轻而易举的覆盖,亦或是露出一两里,都是很常见的。 啪啪—— 柳白一个脑勺,一个脑勺的抽着李义府。 剩下的几个也没跑了。 算面积,就是为了能够合理的规划,各个区域的建筑有多大面积。 涨潮时覆盖的面积,有什么可量的? “你们家的宅子,会盖在涨潮的地方?” 书院学的东西,全都进了狗肚子。 这是李义府等人,存在的一个通病。 他们的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 若是提起国家大事,阴谋纠纷,都能理得头头是道。 缺点在于...不接地气。 一个个心高气傲到了极点,总觉得自己明天睡醒了,就能当上宰相。 当年就是这个样子。 计划做的很好,实施起来,却总会因为细枝末节,导致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如李义府当年,给李承乾支招,逼得卢氏造反 。 卢氏固然如李义府所想,在河东造反。 但李义府没有想到,失败之后的卢氏,不仅仅向吐蕃方向逃亡,还有一支血脉,遁入突厥。 若非席君买眼光老道,卢氏的那一支血脉,必定已经逃进茫茫草原。 正教训李义府的时候,南岸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 呼—— 这是一种,传自西域的风哨。 距离近的地方,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稍微远一点,便模糊得像风声。 西域的人,专门用这种风哨,来控制鹰隼。 据说,鹰隼能够听见人耳无法听到的声音。 跟着柳白来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电光火石之间,王守仁已经出现在柳白身旁。 “少爷,走!” 说话间,王守仁已经拔剑在手,警惕的看着南方! 这个哨声,代表着,有船正在靠近! “去将婉儿她们都带到西岸去!” 柳白他们的船,就停在西岸。 只要上了船,来了万八千的人,也无所谓! 王守仁迟疑了一下,来济挺身挡在柳白身前。 “少爷小心!” 王守仁嘱咐了一声,飞身而去,去寻柳婉儿等人。 其他人,‘哗’得凑到一起。 陆敦信他们不明所以。 但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连忙招呼雷先生,去将干活的力工,都召集起来。 “先生,敌人不明,还是先行上船吧!” 来济沉声说道。 柳白皱了皱眉。 因为他看见,在南边的海面上,隐约有一个巨大的轮廓,正在缓缓靠近。 这么大的船? 肯定不会是海盗。 如今的海盗,还处于原始时期。 没有大家族的支持,有个破舢板就不错了。 远处那条船,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以民间的技术,敢把这么高的船,开进大海? 毫不夸张的将,刮点风都会翻! 除非... 柳白似有所悟,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让莫小六,把自己的巨弓取来。 “先等等看,即便他们登岛了,咱们再往船上赶,也不迟!” 不远处,被搜罗到一处的力工们,早就吓得哆哆嗦嗦。 他们都是自小在海边讨生活,平日里没少受海盗 的欺辱。 陆敦信和张顗两人,快步朝这边走来。 “先生,要不要给咱们的人发信号,尽快赶过来?” 张顗手底下,有一批从东海舰队退下来的老兵。 以他们的素质和装备,以一当十都没问题! 那个巨大的影子,愈发的近了。 黑暗之中,朦朦胧胧的,依稀可以看见大船两侧护卫舰,以及船头上,那块狰狞的撞角! 柳白笑了一声,道:“慎微,你看那条船,不眼熟吗?” 张顗一愣。 回头细细打量几眼,不禁也笑了。 “这艘破船,竟然还没沉,那几个家伙,也是念旧情的...” 众人闻言,这才放了心。 听两人话的意思,来的似乎是自己人... 不多时,南岸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号子。 跟着柳白来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嘟嘟囔囔的各自散去,估计嘴里没什么好话。 雷先生也得到了陆敦信的吩咐,让力工们接着去干活。 柳白也派莫小六,去给王守仁他们报平安。 不过,这一夜还是让婉儿她们在船上休息吧。 主要还是因为,岛上的生活条件太简陋,诸多不便。 才叫人炖上一锅海鲜汤,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汉子,抬着一张滑竿,走了过来。 他们径直走向柳白。 为首之人,赫然是马彪! 他虽走在最前边,却并未第一个上前跟柳白搭话。 而是挥手让众人停下之后,转身从滑竿上,扶下来一个很瘦弱,却很高大的汉子。 他把汉子扶到柳白正对面,坐下来之后,这才朝柳白行了一礼。 “少爷!” 柳白微微颔首。 看着对面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北巨寇,柳白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时间就是杀人刀,当年的虬髯客,如今成了秃毛狗,你把自己打扮成这般凄惨,是专门给柳某看的吗?” 汉子轻轻咳嗽了几声,面上不喜不悲。 他淡淡的说道:“张仲坚从未忘记,这一身伤病,究竟是谁带来的。” 柳白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对,都怪那该死的孙思邈,害得你浑身伤病,明日派人去刺杀他吧,柳某绝对不阻拦!” 第1396章 再善的人,能善得过孙神仙? 张仲坚这一生,是伟大而悲哀的。 他及时从隋末乱战的年代抽身而退,而后潇洒的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足以称得上伟大。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有实力,有资本的人,能够不参与到战争之中,说他是个大善人也无可厚非。 要知道,当年的扬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张家能够成为扬州首富,这般财力,纵然比不上千年家族的累世财富,至少,也要比才风光几十年的李家,强上一些吧?筆趣庫 从这个角度讲,张仲坚是心怀大善的。 即便他后来当了土匪,也从来没抢劫过穷人。 同样,他也是柳白见过,最为悲哀的人。 莫名其妙抢劫了朝廷的军队,莫名其妙得上了不治之症。 最惨的是,莫名其妙落在了孙思邈手里。 哪怕他落在李二手中,李二都不会轻易去动他。 名声是一方面,李靖的态度也是一方面。 可孙思邈不会在乎这些! 再善的人,能善得过孙神仙? 他就算是拿李二当小白鼠,李二都不能拒绝,只能找个替死鬼,帮自己去当小白鼠。 因为死一个人,可以救一百个人,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 大唐没有什么人性伦理的纠纷。 才吃饱饭没多久,谁有闲心去琢磨乱七八糟的事情? 多种因素的交融之下,成就了张仲坚伟大而悲惨的一生。 柳白的话,听起来很欠揍。 张仲坚的脸上,依旧无喜无悲。 当年流窜在东北的巨寇们,也就是张仲坚的这些手下,早就已经效忠于柳白。 以那艘五牙大舰为基础,他们赫然成为,大海之上的霸主。 除了朝廷的东海舰队之外,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这也算,间接完成了张仲坚的梦想。 他从马彪的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裹。 打开之后,是一本青皮的账簿。 “张某与柳公子的恩怨已结,这本账簿,足以偿还一切,还望柳公子成全,予以我这班兄弟们,自由之身。” 柳白明白了,张仲坚拖着病体,登岛相见的真正目的。 他没有去接账簿。 哪怕身旁的陆敦信,快把眼睛眨拦了,柳白都没去接。 他反而看向一旁 的马彪。 “柳某可曾约束过你们的自由?” 马彪的脸上,充满了哀求之色。 意思大概是,让柳白先顺着张仲坚的意思... 柳白当做没看到。 见马彪不回答,又看向曾经张仲坚手下的二当家。 那个曾自诩聪明人,偷偷潜入长安东市,借以成为柳家仆役的中年文士。 “老许,柳某可曾约束过你们的自由?” 老许苦笑一声,站在张仲坚背后,连连作揖,无声的祈求。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 从两人的态度上,柳白看到,张仲坚...命不久矣! 跟个死人,没什么好拉扯的。 柳白从张仲坚手中,接过账簿。 翻看看了两眼,甩给身旁的陆敦信。 陆敦信如获至宝! 这些天来,不断骚扰吴郡各大家族的海盗,就是张仲坚他们! 朝廷的大军不来,张顗手下的战队不出动,张仲坚一伙,就是海上的无敌存在。 而那本账簿,则是关于顾家长期以来,贩卖人口的详细记录。 有了账簿,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顾家连根拔起! “柳某把自由还给他们,不过,五牙大舰留下!” 本来都要站起来的张仲坚,闻言浑身一颤。 他蓦得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马彪等人,也是脸色大变! 这艘五牙大舰,是柳白从独孤家手中买来,用了几个月之后,转赠马彪等人的。 多年以来,马彪等人就是凭借着这艘改良过的五牙大舰,在海上横行无忌,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而今,早已残破不堪。 若非张仲坚死活都不肯放弃这艘船,怕是早就劈开,当柴火烧了。 走在海边,总能看见,一艘艘残破不堪的船上,用着价值远超船本身的设备。 这是在大海之上讨生活的人,对于船的执念。 对他们而言,意义就像是自己的家乡。 再穷再破,也终是自己的家乡。 张仲坚的身体微微发颤,牙齿近乎咬出血来! “柳公子为何咄咄相逼?这艘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如,张某把命给你如何?” 柳白嗤笑一声,道:“你的命,才值几个钱?” 这句话一出口, 周围的人,包括陆敦信等人,都觉得柳白有些过分了。 把五牙大舰要回来,跟直接要了张仲坚的命,有什么区别? 马彪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尘埃之中。 “求少爷开恩!” “那艘船是大哥的命!求少爷成全!” 柳白冷着脸,道:“自由还给你,五牙大舰本就是柳某之物,还不能要回来?” 说完,他起身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送客!” 张顗只得尴尬的上前,让他们离去。 张仲坚的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马彪等人生怕他再受到什么刺激,急忙将他扶到滑竿上。 张顗找人,给他们安排了一艘小船,目送他们离去。 说是小船,其实也能容纳下一两百人。 只是规模远远比不得,五牙大舰这种庞然大物罢了。 若真论起作战能力,张顗手中的小船,恐怕还要超过五牙大舰。 手下的人去开船,张仲坚身边,只有马彪等几个早年间的兄弟陪着。 奇怪的是,小船离岸之后,张仲坚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笑容。 “至少,柳白是真心待你们,以后跟着他好好干,大哥也能放心走了...” 马彪等人,已是泣不成声。 他们很清楚,张仲坚这么做的目的。 自由? 他们从不缺少自由。 这些年来,柳白总共也没给他们安排过几件任务。 而张仲坚需要的,则是柳白的态度。 如今,他用那艘被他视若性命的五牙大舰,测出了柳白的态度。 那就够了... 他虚弱的抬了抬手臂。 “把我扶起来...” 众人将他扶起来,眺望出远处,那艘即将消失在眼帘之中的五牙大舰。 张仲坚喃喃的说道:“可惜,我张仲坚早生了二十载,若当今正值英年,无论如何,也要在这茫茫大海之中,争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大哥...” 马彪痛苦的说道。 张仲坚欣然一笑,道:“既然柳白诚心待你们,那我便在临死之前,再帮他一把...”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宣扬出去,就说大海深处,有我虬髯客留下来的宝藏,让海上的人们,拼命去寻吧...” 第1398章 这群人为何要回来? 张顗在东洲岛的岸边,徘徊了一夜。 作为一员武将,尤其是海上的战将,他十分理解张仲坚的心情。 第一次出海所乘坐的船,对于海上的人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 在他的认识之中,柳白是一个还算比较好说话的人。 对待自己的朋友,柳白一向宽厚大度。 不知道张仲坚心里,对柳白有没有怨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张仲坚至少不是敌人。 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们在大海之上,与老天爷搏命,与来自各方的海盗争雄,不全都是柳白的安排吗? 从这个角度看,柳白对他们,过于刻薄了。 张顗很犹豫。 书院出身的人,都有一个优点,或者,也可称其为毛病。 那就是,喜欢当面指出别人的缺点。 这是从第一次书院招考之际,李延寿点出颜师古之过,就定下来的基调。 如果先生在授课过程之中,出现了失误,不用说学生了,就连书院之中那些干杂活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指出! 再古板严苛的先生,也不会怪罪。筆趣庫 相反,还要以师礼谢之! 张顗犹豫的地方在于,他究竟要不要,指出柳白的错误? 纠结了一夜,天亮的之后,张顗顶着一对熊猫眼,咬了咬牙,毅然走向柳白居住的帐篷。 柳白早就起来了。 红酸枝的牙刷是必备之物。 沾上点盐巴,效果虽不如牙膏好,但胜在方便。 毕竟,大唐还没有衍生出,制造牙膏的技术。 早些年,倒是有人用过牙粉。 那种用天麻、藁本、沉香、寒水石配备出来的牙缝,拥有绝佳的去污能力。 奈何,味道实在是不钟人意。 刷了牙,洗了脸,正擦的时候,帐帘外响起了张顗的声音。 “滚进来!” 张顗掀开帐帘,还没说话,怀里就多了一个水盆。 他只得去外边,将水盆里的脏水倒了。 又找来干净的水,把盆子清洗干净,这才重新走进去。 “先生,昨日那些人...” 他回来的时候,柳白已经开 始工作。 现在还早,没到吃早饭的时辰。 趁着头脑清醒,应该尽快把整座岛的规划图,进行完善。 王守仁不知何时也过来了。 正对着一张不知代表着什么的地图,一点一点的描绘勾勒着。 张顗一张嘴,柳白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 “张仲坚他们,跟你没有半文钱关系,若是给他们讲情,现在就滚出去!” 说着,柳白手上一刻不停。 长安城北的新宅子,规划得就比较匆忙。 看起来漂亮,实际上生活起来,反倒不如泾阳的老宅便利。 至于长安道兴坊的大宅,柳白自始至终就没有满意过。 周围一大群破事特别多的邻居,想一想都觉得烦人。 张顗挠了挠头,道:“先生,有过必悛,是您当年定下来的规矩,为何今日却...” 后边的话,他不敢说了。 因为...柳白正在瞪他。 “滚出去!” 啪—— 炭笔径直砸在张顗的脸上。 张顗狼狈的退出去,苦笑道:“先生扔得还是这么准...” 还没走出几步,迎面便看见了匆匆跑过来的莫小六。 张顗跟莫小六不是很熟。 只知道,柳白比较重视他,因此对他也比较客气。 “小六兄弟!” 莫小六的神色,颇有些古怪。 “慎微兄,你这是...” 他指了指张顗的脸。 张顗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痕迹,道:“不小心撞在先生的笔上了,小六兄弟这是要去找先生?” “马彪他们又回来了,陆刺史不知该如何安排,我来请少爷出面。” 张顗闻言一愣。 “他们又回来了?” 柳白的意思,不是还给他们自由吗? 这群人为何要回来? 他让开道路,在帐篷外等了一会。 不多时,莫小六走出来。 张顗赶忙上前,指了指帐篷里,道:“什么情况?” 莫小六抓住他的手腕,道:“正好你没走,省得我再去寻你,少爷说了,让你安置马彪等人,并主持将那艘五牙大舰销毁!” 张顗更加纳闷了。 怀着疑惑,跟莫 小六一同去岸边,见马彪等人。 ... 昨天来的时候,张仲坚乘坐的是一副简易的滑竿。 这回,变成了棺材... 看样子,他们昨天乘船,直接去了离东洲岛最近的吴郡娄县。 买口棺材,再赶回来,时间上刚好吻合。 棺材已经上了钉。 马彪等人,都是一身缟素。 一群身高马大的汉子,全都红着眼圈,着实令人心酸。 “小公爷,少爷是什么意思?” 张顗心里别扭,并不代表,他跟张仲坚的关系有多好。 以前在岭南的时候,也只是跟马彪打交道罢了。 按照曾经的约定,张仲坚此生都不能上岸一步。 来东洲岛,已经是有些逾矩了。 他细细打量了棺材几眼,把柳白安排给自己的任务,讲给马彪听。 马彪冲他拱了拱手,旋即转身,冲身后的兄弟们喊道:“你们也都听见小公爷的话了,咱们...送大哥上路!” 说完,一群人脚步沉重的,抬着棺材,走向停靠在岸边的五牙大舰。 也不知,他们在船上举行了什么仪式。 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多了条血口子。 这里的动静,成功把岛上大部分人吸引了过来。 公子哥们、力工们,围在马彪等人周围,一个个脸上充满了好奇。 马彪红着眼睛,蓦得跪倒在张顗脚下。 “小公爷,求您把点火的机会,交给小人!” 张顗正要答应,一旁的莫小六忽然开口了。 “少爷说了,必须由张顗点火,马彪你莫要自误!” 马彪身形剧震。 他苦涩的一叹,没有接着哀求。 张顗还满脑袋问号呢,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火把。 莫小六沉声道:“快去把五牙大舰烧了,少爷特意吩咐,这件事,只能让你来做!” 说话间,已经有人,在五牙大舰的关键之处,泼洒上了火油。 张顗只好上前,振臂一挥,将火把扔进了五牙大舰之中。 不多时,燃起熊熊大火。 在火焰的噼啪声之中,马彪他们那一大群汉子,嚎啕大哭... 第1399章 莫要打扰少爷撒气 五牙大舰燃烧的同时,柳白带着王守仁走出帐篷。 看着远处,漫天的黑烟,柳白喃喃的说道:“太他娘的污染环境了...” 说心中没有惋惜,那是假的。 张仲坚英雄一世,可惜,这辈子从没有做对过一个选择。 后人对不见史册,只存在于演义之中的张仲坚,评价还是相当公允的。 生不逢时,是他最好的写照。 如果他早生十年,完全可以在乱战之中,成就一番霸业。 如果他晚生十年,至少也是一代名将。 这样的人,因伤病而死,也不知是世人的悲哀,还是历史的悲哀。 他的死,让柳白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他若不死,定会远遁海外,说不准,可以成为一方雄主。” 王守仁幽幽的说道。 柳白回头看了王守仁一眼。 传说之中的张仲坚,的确远遁海外,成了扶余国的国主。 似乎,是在如今的骠国一带... “虬髯客已死,马彪等人之后的事情,少爷可有考量?” 柳白淡淡的说道:“虬髯客很清楚,我将五牙大舰要回来,就是为了给马彪他们一条活路,若是看不清其中的道理,马彪等人就白在大海上厮杀这些年了。” “那么,少爷的意思是,继续让马彪等人当海盗?” 柳白略一沉吟,道:“大海不干,海盗不绝...航海贸易已经成了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任什么鱼,都会过来狠狠的撕咬上两口,鱼群之中若是没有自己人,咱们都会寝食难安。”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属下倒是觉得,少爷巴不得看见大海之上,满是海盗的场景。” 柳白再出看了他一眼,也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大海之中的未知之处太多,既然要探索,就必定会付出足够的人命,这些命,该由谁来填?不过,马彪等人也该收收心了,若是论当海盗,某些人可比马彪他们,强得多...” 王守仁躬身拱手。 “少爷英明!” 说话间,张顗和莫小六已经领着马彪等人,朝这边走了。 很快,他们来到近前。 张顗看向 柳白的目光,多了几分与以往不同的敬重与...畏惧?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 也有可能,是马彪告诉了他。 柳白要回五牙大舰,并不是刻意与张仲坚为难。 完全是为了,保住马彪等人的命! 五牙大舰再残破,也终究是五牙大舰! 前隋之际,杨素就是靠着几艘五牙大舰,生生打下一个偌大的南陈! 五牙大舰的名声太响亮了。 柳白拥有五牙大舰,很合理。 独孤家拥有五牙大舰,也很合理。 甚至张仲坚,凭借早年间和皇家的交情,以及和李靖的交情,拥有五牙大舰也说得过去。 可如今,五牙大舰跟独孤家没有半文钱关系,跟柳白也没有什么关系,再加上张仲坚死了... 那么,谁拥有五牙大舰,注定会遭受朝廷最为猛烈的绞杀! 怀璧其罪的道理,朝廷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仲坚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用自己的命,试探柳白一番。 可想而知,如果柳白丝毫不在乎马彪等人的性命,张仲坚怕是拼死,也会在杀出一条血路,逃离大唐的国土和海域...筆趣庫 而不是像昨天,老老实实的登岛,与柳白相见。 可以说,他是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兄弟们的前途! 马彪等人也同样清楚这一点。 才会再次回来。 让五牙大舰,给张仲坚当棺椁。 尘归尘,土归土... 这些,都是张顗没想到的。 人心太复杂,让这个涉世未深,却手握重权的小伙子,对周围的人,都产生了一种畏惧的感觉。 哪怕他能一脚一脚踹的马彪,都变得格外可怕... “少爷!” “少爷!” 马彪和他们的兄弟们,近百号人,齐齐跪在地上。 严格的说,他们早就成了柳家的家仆。 这些年来,他们的吃喝,以及家眷,都靠柳家养活。 只是碍于张仲坚的面子,才没有明摆出来。 而今,他们再也没有了忧虑。 要知道,除了张仲坚的那七八个老兄弟之外,剩下的人,都是柳白从东海舰队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张顗手下的 ,是退伍老兵,而这些人,都是直接从东海舰队之中要过来的! 他们的人员素质,还在张顗的手下之上! 让这群人接着当海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柳白正想开口,让马彪跟着张顗。 可马彪接下来的话,却让柳白的打算,彻底破灭了。 “少爷,大哥生前曾吩咐小人,向外界宣扬,大海之中藏着...” 柳白听了之后,怔愣了半晌。 这番说辞,为何如此的耳熟? 张仲坚...这就成了海贼王? 想通之后,柳白指着远处,依旧在燃烧的五牙大舰,破口大骂。 “张仲坚,你个王八蛋!你下辈子肯定转世成软壳王八!” 这个狗东西,临死之前,竟然还摆了自己一道! 如果张仲坚也吃了某种果实,那果实的名字,肯定是臭不要脸果实! 他分明就是在强迫自己,接着让马彪等人去当海盗! 或者说,他在强迫自己,给予马彪他们充分的自由。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独王守仁一清二楚,脸色显得有些阴郁。 他竟然都没有想到,张仲坚还留着这么一手... 盏茶后,柳白骂累了。 马彪有点心虚的,凑到近前。 “少爷,那我们...” 柳白瞪了他一眼,道:“你们接着滚去当海盗吧!” 马彪一缩脖子。 张顗急了,几步上前,道:“先生,不是说让马彪跟着我吗?为何这就变卦了?” 正想回帐篷的柳白,脚步一顿。 他慢慢转过头来,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张顗。 张顗心里‘咯噔’一下。 “你进来。” 说完,柳白走了进去。 其他人也想跟进去,却被王守仁阻拦。 “莫要打扰少爷撒气。”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 有些机灵的,撒腿就跑! 很快,帐篷里响起了张顗的惨叫声。 马彪站得远远的,眺望着帐篷的方向,感动的说道:“小公爷,果然够义气!” 他旁边的莫小六,嘴角抽搐了几下,道:“我算是知道,你们江湖人所谓的义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第1400章 他用自己的命,开创了一个时代... 树挪死,人挪活! 总窝在一个地方,再乐观的人,也会被关成神经病。 同样是关,老百姓的家里,迈开步子走几下,脑袋就撞在墙上了。 关在这种地方,时间长了就会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来气。 而对于某些人而言,再大的宅子,也是一个牢笼。 在李二眼中,皇宫就是个大笼子。 虽然这个笼子大到,他溜达半个月都溜达不完,却依旧阻挡不住,他那颗想要飞起来的心... 六月初的长安城,已经相当热了。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闻起来,隐约还掺杂着点药香。 坐在紫宸殿之中,捧着一卷古籍阅读的李二,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孙皇后开始喜欢上,给他熬制各种调理身子的药材。 据说,方子都是从孙神仙和李神医那拿来的。 可惜的是,皇后的手艺实在是不过关。 但凡是跟火沾边的东西,她只把李二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羹,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其他的...一言难尽。 不多时,长孙皇后亲自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进来。 “陛下,快趁热喝!” 她把小碗放在李二手头。 拿起旁边的罐子,狠狠的舀出一大勺糖霜,放进药汤里。 李二看得一阵牙疼。 “朕总觉得近来身子骨康健了,之前无非就是肉食吃的多了一些而已...” 长孙皇后不悦的说道:“若不是两位神医来的及时,您还不知要受多大的罪!这药一滴都不许剩下!” 无奈的李二,端起小碗,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得灌了下去。 不可否认,这药的功效还是很好的。 尤其是最近几天,他总觉得头脑清明了许多,脚步都变得比以前轻快了。 皇族成员,多半患有家传的气疾。 李二的气疾倒是不严重,但却有很多其他的病症。 并发起来,后果就很难想象了。 长孙皇后把小碗收起来,道:“莫要坐着了,去跑上半个时辰,或是让韩重陪 您练练剑,练练马槊!” 李二苦笑一声,道:“朕这里还有诸多折子尚未批复...” “有的是时间批复!” 长孙皇后竟然不顾体面的,将李二直接拽了起来! 李二只好走出去。 让刘瑾把韩重找来,在紫宸殿前,挥舞了起来。 李承乾带着三个老婆,进宫来请安。 小满的身上,挂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母后!” 他没有惊扰李二,径直来到长孙皇后身旁。 武顺等人也纷纷行礼请安。 长孙皇后看了小满一眼,对李承乾道:“宫里的尚药局还有些存货,日后莫要花银子去外地寻了。” 李承乾笑道:“父皇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也算是,儿臣进一份孝心...” 成婚之后,李承乾就不能像之前那样,自由出入皇宫了。 每次来,都要带上三个老婆。 见李二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长孙皇后凤眉一挑,道:“承乾,你去陪你父皇练剑!” 李承乾脱了外衣,取了长剑,来到李二对面。 “父皇,还请赐教!” 李二顿时来了兴致。 持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笑道:“小子,看剑!” 叮叮叮—— 镔铁长剑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别人可不敢跟李二玩真的。 李承乾没有这些顾忌。 皇族的血脉之中,带着狼性。 小狼王就是被老狼王,用鲜血喂大的。 就算真伤了李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上次监国,直至现在,李承乾也有了充足的长进。 十七岁的大小伙子,眼瞅着就十八岁了,正是最好的年华。 他的动作灵巧,正好克制可李二的大开大合之风。 渐渐的,李二竟然落了下风! 良久,两人喘着粗气,将长剑归入鞘中,丢给一旁的韩重。 “父皇要爱惜身体才是,不如儿臣每日进宫一个时辰,陪父皇练剑?” 李二笑道:“六部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 “主要是父皇的身体...” 李承乾有些担忧的说道。 前几天,李二忽然昏倒 ,着实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好在,孙思邈和李时珍来得及时,才救了李二的命。 看到李二的耳朵边,那条才结疤没多久的伤口,李承乾一阵心塞。 当日,孙思邈用银刀,在李二的耳根处,划开一道口子,李承乾是亲眼看着,血液从小小的口子之中喷出来。 据两位神医说,这是由于李二体内的血液太多造成的。 若不是长孙皇后机敏,用最短的时间,给李二服下‘安宫牛黄丸’,怕是李二就‘过去’了... 李承乾很清楚,这就是柳白口中的高血压。 听说,这病没得治? 只能靠着锻炼和调节饮食来缓解。 这回,放血能救下李二的性命,或许下一次也行。 但次数多了,放血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安宫牛黄丸,估计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若是再昏倒,恐怕最轻也是瘫痪的下场... 李二从刘瑾手中接过两条汗巾,丢给李承乾一条,道:“朕还没到需要你们小辈操心的地步。” 他一边擦汗,一边朝紫宸殿里边走。 长孙皇后知道,这对父子有重要的事情商谈,便带着武顺等人,去了尚膳监,给他们弄几样小菜。 武顺不会做饭,不过侯氏和苏氏的手艺,可不是盖的。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若是没有好手艺,那才叫古怪。 除非是像武顺这种,从小到大,压根没被老子正眼看过的... 紫宸殿内,父子落座之后,李二把汗巾放下。 “想必,你也听说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长安得到消息的时间要早上一些,不过,用不了几日,张仲坚的遗言,便会传遍天下,届时,大海之上必定风起云涌!” 李二感叹道:“张仲坚也算是一带英豪,他用自己的命,开创了一个时代...” “儿臣的意思是,应当将筹备水师,作为未来几年内,朝中议政的重点,东海舰队已成规模,以此为根基,想要守护我大唐漫长的海岸线,至少还需要六倍以上的军力!” 第1401章 东海水师的舰队,代表了大唐巅峰的工艺水平 东海水师满员一万三千人。 和大唐的十二卫,数量大致相等。 张亮并非是独裁者。 在这一万三千人的队伍之中,有不下三个,拥有着约束张亮权柄的人。 而府兵之中,最多只有一个皇帝授命的督军罢了。 朝廷上下,包括张亮在内,都觉得很正常。 船在海上漂泊,想要跟长安联系,不是时间能够解决的。 对于水师而言,八百里加急就是个笑话。 若是没有一个近乎于严苛的监督机制,那么东海水师就是脱了缰的野马。 怎么撒欢,都没人管的了。 而想要重新建立一支水师,花销绝对不会小于,同等数量府兵的十倍! 或许,还要更多! 一艘能够在海上航行的大船,即便载荷只有几百人,造价也堪称恐怖。 不是说,挖了凹槽,挂快破布,就能够了事。 东海水师的舰队,代表了大唐巅峰的工艺水平。 一个吃饭用的碗,一张捕鱼用的网,都是特制的! 想要将大唐的水上力量,扩充到从前的六倍,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人反倒是最容易解决的。 各地府兵抽调出一部分,由东海水师的老兵们,练上一年半载,再去大海上拼几个月的命,就是一位合格的水手。 归根结底,还是船! 至少从眼下的情况看,光凭着泉州的那几座造船厂,是远远无法满足扩军需要的。 无论是李二,还是李承乾,都很清楚,大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拍脑袋,就能下达一项政令的时候。筆趣庫 时代的发展,让皇权在某些方面极限扩张的同时,也在其他的方面,受到了极大的约束。 于是,父子两人在用了午膳之后,便动身前往宣政殿。 在那里,朝中的主要官员,已经等候多时了。 步入宣政殿内,熟悉的面孔,比原来少了一小半。 主要是军方的人少了。 有资格称为老帅的人,只来了屈突通、张公瑾、段志玄三人。 剩下的,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第二次西域之战的事 宜。 他们给了一个,李二无法拒绝的理由。 大概到十月份的时候,朝廷的大军就会开拔。 四个月,用来筹备一场,至少要维持四年以上的战争,时间并不算宽裕。 文官也少了一些。 三省大佬之中,只来了一个萧禹。 两个月前,三省的六位大佬之中,除了魏征之外,全都递了致仕的折子。 这一次,李二并没有拒绝。 如今,房玄龄等人名义上,已经在家中养老。 只有等西域之战的准备工作结束之后,他们才能彻底退休。 萧禹过来,也无非是撑撑场面罢了。 毕竟,魏征实在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若他跟陛下吵嚷起来,连个敢劝架的都没有。 新的权力核心已经登台。 看文官列的站位就知道,即将进入三省的,究竟是哪几个家伙... 最前边,萧禹和魏征的身后,以此站着戴胄、张行成,以及温彦博。 普天之下都很清楚,这三位即将进入权力核心,即将成为大佬的人,只不过是个过渡罢了。 他们需要做的,是朝堂全盘年轻化之前,尽量维持住稳定。 这三人之中,只有张行成还算年轻。 不过,也已经四十八岁了。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 李二龙行虎步,来到龙椅前落座。 李承乾自行站在台阶下,双手抱着肚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李二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为了研判水师扩军之事宜,各司须得尽快理清分内之事!” 很明显,这些人在来之前,已经收到了风声。 萧禹不动如山,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只是,眼睛偶尔向魏征扫几下,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剩下的人之中,大部分目光落在戴胄三人身上。 也有些人,盯着屈突通等老帅看。 随着房玄龄等人致仕,朝中经历了一次大洗牌。 以往的圈子,全部都被打散。 导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该在朝廷的大政方针之上,秉持 什么态度。 议政的程序也乱套了。 从前,李二开口之后,房玄龄确定了议论的方向。 之后,就是看谁嘴皮子利索,能把对方说服了。 而今主要的‘战力’都不在,想吵架都没人起头... 这时候,魏征木着脸,上前一步,捧着笏板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水师扩军一事,应提上各司府主要议程!”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就连李承乾,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好像...好像这是贞观朝以来,魏征第一次顺着皇帝的意思发言? 从前的魏征,面对李二的一切政令,要么就是拼死反抗,要么拐弯抹角的出言挤兑。 毕竟,他干的就是这种活计。 进了三省,反倒老实了? 李二微微一笑,道:“魏卿但可详言!” 魏征再次拱手,道:“贞观七年之际,老臣曾前往岭南,亲眼见识东海水师之军容,并在耿国公冯盎的陪同下,参观了泉州的造船厂...” “泉州造船史,已逾百年,老臣自船料甄选,自龙骨铺设,参观了全过程,想要建造一艘合格的战船,非一夕之功!” “战船以铁力木为宜,一根合格的铁力木,休要经过上百道工序,才能制成木板,装订在船体之上,合用的龙骨巨木,更是要经过多年存放,才可保坚固!” 说到这,魏征顿了顿。 “战船便是水师的命,老臣以为,应当火速派遣良臣名匠,前往泉州,督造战船!” 水师在朝中并不怎么受重视。 若非当年的高句丽之战,水师大放异彩,恐怕早就已经被解散了。 即便是李二,都头一次听到,建造一艘战船,需要如此庞大的工程,如此漫长的时间。 细细一算,貌似没有一两年的时间,连战船都凑不去。 没有船,叫什么水师? 也都不知李承乾想到了什么,听完了魏征的话之后,眼睛顿时一亮! 他猛地转过身来,躬身道:“儿臣愿前往泉州,督造水师战船,求父皇应允!” 筆趣庫 第1402章 皇帝也是人,辛苦了一辈子,就不能偶尔出去享受享受? 李承乾心里有什么小九九,是个人就知道。 他无非就是想去外地撒撒欢,借着去泉州的光,顺路去找柳白罢了。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柳白走了之后,李承乾仿佛变了个人。 虽说稳重了些许,却少了很多,曾经拥有的‘人情味’。 或者说,他现在才更像是一国储君。 萧禹他们,都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 知道这孩子,已经快憋疯了。 心里都不禁有些心疼。 “太子之言,也不无道理,泉州颇远,若是没有皇族震慑,怕是连那冯盎,都敢偷工减料,耽搁时辰。” 萧禹本不该说话,看着李承乾那满脸希冀的样子,终究还是帮他提了一句。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李二断然拒绝! “不可!” 李承乾想走,他还想走呢! 圈在宫里的,又不止李承乾一个。 皇帝也是人,辛苦了一辈子,就不能偶尔出去享受享受? 不过李二也清楚,他是不可能亲自去泉州的。 但至少,要把李承乾留下来。 万一找到机会,还能让他监国! “萧卿所言甚是,的确需要有一位皇族,亲自前往泉州镇守...” 这时候,魏征再度开口。 “启奏陛下,平阳侯就在岭南!” 李二眼前一亮。 “如此甚好...拟旨!封柴令武为总督造使,专责泉州造船事宜!” 大殿角落的侍御史急忙草拟诏令。 萧禹代表三省,象征性的审核了一下,交给李二用引。 李承乾倒是也没有强求。 他似乎...是有所倚仗? 又或者,本来去的兴致就不大? ... 长安城的圣旨,送往岭南的同时,某些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正在极速向江南赶去。 最远的,当属陇右。 即便骑上最快的马,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最近的,就是在江南本地。 从越州到苏州,骑着快马总共也用不了几个时辰。 因此,窦孝慈是到达苏州最快的。 他一马当先,在前开路。 后边大车小车的,起码跟着三四十口子人。 光看一眼,就知道这群人身份不凡。 马车上的篷布,用得都是极其华丽的锦缎。 唏律律—— 窦孝慈勒住缰绳,等了片刻,后边的马车赶了上来。 “老山长,苏州城马上就要到了,要不要修整几个时辰?” 最前边一辆马车的车帘,被一只长满了老年斑的手,轻轻掀开。 “你这小猴崽子,怕是要把老夫折腾死,后边全是咱家的女眷,你当她们都跟你一样?” 窦孝慈嘻嘻一笑,道:“那就修整片刻,听闻苏州城里的太湖鱼相当不错...” 老者打了个哈欠,道:“老夫可见不得那些油油腻腻的东西,随便找个地方,休憩片刻,便上船吧。” 窦孝慈应了一声,招呼跟在后边的护卫们,提前去安排饭菜。 他则是下了马,登上马车。 宽敞的车厢之中,只有一老一小的。 老的,是琅琊王氏硕果仅存的族老,也就是当年柳白前往会稽山,见到的那位听槐堂书院山长。 小的,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杏核眼少女。 老山长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慵懒语气,道:“到了岛上,你就跟柳白挑明吧...你爹娘远在长安,柳白也能做你的主!” 窦孝慈讨好的说道:“多谢老山长。” 说着,冲杏核眼少女,抛了个媚眼... 少女低着头,不敢看窦孝慈。 一双纤纤玉手,拢在小腹上。 窦孝慈立刻紧张了起来。 “平儿...” “不碍的,只是在马车上,稍稍劳累了一些...” 窦孝慈松了一口气。 他略带几分紧张的搓了搓手。 “柳大哥是个开通的人,有他作保,想必我爹娘不会怪罪...”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来。 窦孝慈也是有过战场经历的人,听声音,后方似乎多了不少马匹。 他脸色微变,掀开车帘看了看。 发现后方多了一支队伍。 “在车里待好!” 窦孝慈嘱咐了一声,急忙跳下去。 老山长看了一眼少女,淡淡的说道:“那孩子是个长情的人,不过,他终究是皇族 ,父母身份不凡,你唯一的机会,就在柳白身上,若是得到了他的认可,你们的孩子才能够继承窦家的族号。” 少女低着头,怯怯的说道:“孩儿不想让他过于为难...” 老山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少女的小腹。 “未婚先育,总归不合道理,柳白是那几个大家族的主事人,有他作保,窦孝慈才能免于被责罚,好在,你叔叔就在长安,最好能让柳白说服窦家,先去找他提亲...”筆趣庫 少女不说话,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 窦孝慈下了马车之后,径直走向后边那群人。 双方的护卫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虽说已经到了苏州城外,但江南这地界,一向不怎么太平。 窦孝慈的出现,让己方人马稍稍安心。 “来者何人?!” 窦孝慈见对方既没有打出旗号,又没有人上前搭话,便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好大的胆子,你又是何人?!” 后方,飞奔出一个壮汉。 窦孝慈差点就把剑拔出来。 因为这壮汉,分明就是个胡人! 不过人话说得倒是不错... “咦?” 窦孝慈一挑眉。 他发现,那壮汉腰带上的纹饰,格外的眼熟。 窦孝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松开剑柄,冲远处喊道:“李祐,装什么大尾巴狼?快滚出来!” 对面的壮汉勃然大怒! “竟敢侮辱我家圣主!” “阿苏,住手!” 一个穿着锦袍,头戴金冠的年轻贵族,从一众护卫的保护之中走了出来。 他笑吟吟的说道:“表哥,想不到会在苏州城外见到你!” 窦孝慈哈哈大笑,跑上去。 李祐身边的护卫,立刻挡在两个中间。 窦孝慈这才发现,离李祐最近的护卫,竟然全都是胡人! 李祐脸一沉,道:“放肆!都退下!” 那些胡人这才纷纷退去,不过,看向窦孝慈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戒备。 窦孝慈也不傻。 李祐可不跟李愔他们似的,惯爱装犊子。 这些胡人,八成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第1403章 他好像...玩大了 窦孝慈保留了几分戒心,跟李祐使了几个眼色之后,带着他,去了最前边的马车,跟老山长见礼。 知道是燕王到了,老山长也不敢怠慢。 亲自下车,跟李祐寒暄。 剩下的人倒不必露面。 都是女眷,只要不是重要场合,就算皇帝来了,她们也不用动弹。 老山长一把年级,而且还是琅琊王氏的族老,李祐自然是要以礼相待的。 他发现,车里还坐着一个少女。 不禁多看了几眼。 窦孝慈把他拉到一旁的时候,他戏谑的说道:“你这生活作风,不大检点...若是被姑姑和姑父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窦家是千年华族,那可是在汉朝的时候,就出过好几位皇后的家族! 算起来,现今留存的家族之中,没几个能与窦家相提并论的。 加上他爹窦诞,不仅是窦家的当代家主,还是一位大将军,早年见有征讨薛举的战功,身份就更高了。 李二的母族独孤氏,也就是独孤谋他们家,都要少了几分底蕴。 这种家族,婚丧嫁娶都是大事。 尤其是像窦孝慈这种长子长孙,婚姻更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你懂个屁,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爹娘又能如何?” 看他的样子,竟然还有几分得意! 李祐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真成熟饭了?” 窦孝慈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牛!” 李祐竖起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偌大的皇族群体之中,他只见过两个,能够自己选媳妇的牛人。 一个是他哥,太子李承乾。 另一个,则是李恪。 如今,窦孝慈成了第三个。 可即便是李承乾,也不敢在婚前动武顺分毫! 窦孝慈可倒好,饭都熟了! 别的不说,一旦被襄阳公主和窦诞得知,毒打是免不了的。 “我说你怎么一得到消息,就玩了命的往苏州城赶,还把王家的女眷都带上了,闹了半天,是去找柳大哥讨办法的!” 窦孝慈嘿嘿几声,揽住李祐的肩膀。 “我还听说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听闻你娘, 给你选了韦挺家的闺女?” 李祐一听,脸色顿时一沉。 “你别找茬儿打架!” 窦孝慈松开他。 “反正兄弟们马上又要重新聚集在江南了,我是不信,我爹娘好意思亲自赶到苏州来教训我,有柳大哥护着,我爹没什么牌面!” 李祐叹了一口气。 “我可不想娶尊菩萨,放在家里供着...” 在他们眼中,长安城中的那些贵族,俨然就是一个个身家巨万,又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高门大户家的闺女,从小就被调教成了木头。 有资格嫁入皇家的,更是木头之中的木头。 他格外羡慕两位兄长,以及眼前这位表哥的魄力。 “对了,你为何召集了一帮胡人?圣主是什么意思?” 李祐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一丝丝的尴尬。 “兄弟我如今,是袄教在中原的总瓢把子,以后有生意,多多照顾兄弟我...” 窦孝慈一愣。 他当然听过袄教。 陈硕真在长安城风头正盛,能够成为花魁,并非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才艺有多出众。 完全是因为,她有一个袄教圣女的名头! 当年睦州动乱,就是这个袄教,煽动当地百姓,抢劫了好几座官仓。 又在关键时刻,一把火烧死了几千人! 论罪行,袄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千刀万剐,保证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而今,李祐成了袄教的圣主... 他好像...玩大了! “那群胡人还是挺好用的,自从我成了圣主之后,他们比我燕王府的护卫还要忠心,唯独就是脑子差了点,若把他们当成几条狗,还算合用。” “讲讲是怎么回事!” 窦孝慈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他倒是不关心,袄教会给李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闹得再凶,也终究只是在睦州那蕞尔小地罢了。 他们这些人,随便哪一个,都有足够的势力,将袄教灭掉。 真正有意思的是,李祐是圣主,陈硕真是圣女...这两个名号怎么听,都感觉有一腿... “见了柳大哥再 说吧,最近我也是乱套了...” 说完,李祐朝他带来的那群人走去。 这么长时间,见圣主一直不回来,那帮胡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窦孝慈耸了耸肩膀,重新钻进马车。 双方人马一前一后,缓缓向着苏州城进发。 ... 作为吴郡刺史的陆敦信,肯定是不能一直在东洲岛上待着的。 回来之后,看着胥吏送过来的十几份请帖,陆敦信一阵牙疼。 这些请帖之中,一大半是苏州本地的豪绅,顾、朱、张这三大华族,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则是一些本地的官员。 无一例外,全都是邀请他前去做客的! 陆敦信倒不是发愁,该去哪一家。 而是他从这些请帖上已经看出来,这些人已经知道,柳白到来的消息! 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的呢? 大家族培植起来的海盗,要么被张顗剿灭,要么被马彪等人吞并。 他们还拥有别的渠道? “你瞧瞧,这群人的本事,可比咱们想象之中,要大得多!” 陆敦信把一摞请帖,拿给刚刚进门的张顗看。 张顗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道士。 正是搭着张顗的顺风船,来到城里,打算募集工匠,上岛去修建道观的李淳风。 张顗没说话,李淳风笑吟吟的说道:“刺史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的消息渠道,可远不止海盗,靠海吃饭的人,哪个不给他们面子?” “李道长的意思是,海边的人,透露了消息?” 李淳风笑道:“这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您以为,雷先生的船帮里,全都是老实忠厚之人?那无非就是个四面透风的空架子罢了,海边的人都亲眼见到,您亲自去了沙子口,登上东洲岛,那些大家族,就算是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陆敦信苦笑一声,道:“看来,雷先生还真不是办差的料...” 李淳风信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请帖。 “贫道与朱家嫡子朱道濡,颇有几分交情,若刺史大人信得过贫道,那么贫道自可邀他同游一番,借以敲打一二...” 第1404章 先生雄才大略,我等殚精竭虑,也不敢比拟分毫 “朱道濡...” 陆敦信沉吟了片刻。 “本官虽未曾与朱道濡蒙面,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头,此人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却不知为何,没有参加今年的恩科...” 李淳风也是个人精,听得出来,陆敦信并不是对那朱道濡有什么想法,而是信不过自己。 本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朝中上上下下,都对佛道中人,充满了忌惮。 当年佛道之争闹得沸沸扬扬,差点掀起动乱。 对自己有戒心,是很正常的。 “不知刺史大人,可曾听过观敬道长的名头?” 陆敦信微一皱眉,道:“你是说,总在海边救治百姓的那老道人?” 李淳风打了一个道稽,以示尊敬。 “贫道也算是继承了观敬道长的衣钵,而观敬道长,就是朱氏本家!” 陆敦信愣了愣。 那个老道士,在整个吴郡,都算有些名声。 从良心上讲,他绝对是吴郡,乃至整个江南道的大善人! 传闻之中,早年间他小有资产,只因见了海边的渔民穷苦,便散尽家财,购置了几十条渔船。 光这一项,就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后来他又自学医术,几十年如一日,晚上去山中采药,白天治病救人,从不收分文! 即便是日常的开销,都是老道士化缘所得。 稍有富裕,就再次捐赠出去。 前一阵,老道士突然去世,还在吴郡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 不过很多人也都知道,老道士的医术实在是不怎么样。 精通此道的人都相信,经他手治死的人,绝对比治好的人,要多上几倍。 可老百姓不信这些。 在他们眼中,老道士就是个大善人! 若非被老道士施过恩惠的人,大多是穷苦百姓,估计现在他的神像,都被海边的人们供起来了。 在陆敦信这样的朝廷官员眼中,老道士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这样的人存在,充分暴露了官府的无能。 说一千道一万,官府保护的,只是缴税的人而已。 海边的渔 民,多半是没有户籍的流民,甚至有些干脆就是从大海上飘来的异族! 不上税,凭什么由官府来管? 老道士真正的身份,大大出乎陆敦信的预料。 一旁的张顗,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老道士是朱氏的本家,意味着他是朱氏的直系血脉。 凭着他身体里流着的血,都不会沦落到,去世之后还要靠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来收尸。 朱家能视而不见? 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们肯定也会给老道士一个体面的结局。 陆敦信忽然感觉,其背后的隐情,或许是突破江南华族的关键所在! “既然李道长毛遂自荐,本官自无拒绝的道理,如此,便让裕孙,陪道长走上一遭吧!” 说话间,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此人跟陆敦信的相貌,有五六分相像。 正是科举进士科的第二名,在放榜之后便来到江南的陆齐望! 他施施然冲陆敦信行了一礼。 “堂兄!” 又对张顗拱了拱手,道:“张师兄!” 他本就是书院出身,虽和张顗不是同一个书院,称呼一声师兄倒也不为过。 和两人见了礼之后,他这才来到李淳风身前。 “裕孙?昨日在岛上,为何不曾见你?” 李淳风显然也认识陆齐望。 他在长安的时候,十天之中,有八天泡在书院的图书馆。 跟很多学生,都是莫逆之交。 陆齐望淡淡一笑,道:“我还要早先生一步,不过之前一直在睦州。” 李淳风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睦州这个地方,对于道门而言,是一个比较刺耳的名字。 或者说,堪称道门的耻辱。 因为,睦州是大唐唯一被异族宗教占据的地方,当地的道门弟子,甚至有被驱逐出去的先例! “燕王到了?” 陆齐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李淳风的问题。 李淳风自觉失言。 李祐在睦州的一切行动,都还处于保密状态。 他实在是不该问这种事情。 “裕孙,前往朱家 之际,要保护好李道长!” 陆敦信板着脸说道。 陆齐望再次拱了拱手,道:“堂兄放心!” ... 路上,李淳风想了很多。 道门在江南的威望,远远不如关中。 尤其是靠海的地方,各种小毛神,数都数不过来。 大街上的庙宇倒是不少,里边供着的‘东西’,千奇百怪,有的张牙舞爪,有的身姿曼妙,总之没一个像人的。 他来到江南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布道。 首先要‘攻下’的,便是江南最为重要的苏州,以及被异族宗教占领的睦州。筆趣庫 这其中,有一个最为关键的人物,便是燕王李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未来的李祐,注定会掌握太常寺,成为名正言顺的宗教之主! 既然他进入苏州城,那是不是意味着,睦州当地的动乱,已经解决了? “裕孙,朱氏势大,你我要小心一二才是,那朱道濡并非是好相与之辈!” 李淳风旁敲侧击着,想从陆齐望口中套点话出来。 陆齐望骑在马上。 从姿势上看,他的骑术并不精湛。 一边前行,还有一边仔细注意着缰绳,生怕碰到路上的百姓。 “淳风兄似乎忘了,小弟本就是江南人士,我陆家...并不比他朱家差。” 李淳风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尴尬。 他呵呵一笑,道:“柳公子派你们前来,不可谓不精明,用不了几日,怕是江南华族就要被你们步步蚕食,走了河东那些豪族的老路。” 陆齐望放缓了马速,淡淡的说道:“先生雄才大略,我等殚精竭虑,也不敢比拟分毫,世家存在,本就是地方治理的附骨之疽,将其连根拔起,才不枉我等在书院,束发修学苦读多年。” 听到他的话,李淳风心中莫名一寒。 他代表着道门的利益,陆敦信代表了朝廷和柳家的利益,从根本上讲,两者是趋于一致的。 然而抛开这些利益来看,双方也各有自己的小心思。 片刻之后,位于苏州城东的朱家大宅,到了! 第1405章 柳白不会对我江南华族下手? 二人翻身下马,递上各自的名帖。 很快,被朱家的仆役请了进去。 接待两人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朱家的嫡长子,朱道濡! 大家族之中的嫡长子,跟皇家的太子是一样的。 哪怕到了八十岁,老父亲没归天,照样还会被下人称呼为大少爷。 这年头,所谓扶上马送一程的说法,相当的罕见。 只要活一天,老家主就会把权力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即便是长安城中,那些有着从龙之功的家族,也是一样的。 前车之鉴,秦琼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兄弟阋墙算不得大事,父子相残才是人间惨剧。 权力的散失,是破坏伦常道德的利器。 老朱公子年纪不小,却尚未婚配。 这在大家族之中,同样不罕见。 尚未婚配,并不是说没有子嗣,没有妾室。 只要没有迎娶正妻,都可以算作尚未婚配。 道理很简单。 在没有拿到终将属于他的地位之时,他并不想多出一个‘自己’,来争权夺利。 “道濡世兄!” “朱公子!” 李淳风和陆齐望各自见礼。 朱道濡长得很敦厚,微胖的脸上,生着一对小眼睛。 不显刻薄,反倒有几分老实厚道的感觉。 “我说今日喜鹊迎门,原来是有贵客到了!”筆趣庫 朱道濡的俏皮话说得很漂亮。 他朱家跟陆家,同列江南华族,多年以来,也有过不少的姻亲。 对李淳风,就更加客气了。 朱家尚儒,却并不排斥道家学说。 朱道濡父子,本身就喜欢研习黄老之学,从他的名字上,就可见一斑。 仆役奉上茶点,还点燃了檀香。 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听起来颇有韵味。 “贵府竟有琴艺大家?” 陆齐望四下看看,发现琴声源自会客厅正对面的一间厢房之中。 “乃是舍妹所奏,裕孙贤弟本就是琴艺大家,不妨指点一二?” 都是老狐狸,他们很清楚,谁先进入主题,在谈话之中必定落入下风。 这种场面,先扯顿皮,属于固定流 程。 “裕孙不敢班门弄斧,普天之下,恐怕唯有柳公子,才可稍胜一筹...” 陆齐望开始把话题,往柳白身上引。 朱道濡惊讶的说道:“可是长安的那位柳公子?” 李淳风插口道:“朱公子有所不知,柳家主人拥有名琴焦尾,琴弦一动,堪称余音绕梁!” “听闻柳公子即将来到江南,可有此事?” 朱道濡说着,捻起一枚马蹄糕送入口中。 苏州的糕点,本就名闻天下,朱家这样的大家族,吃用的自然也是妙品。 “柳公子已经莅临苏州,只是尚未入城,我等此来,便是想与道濡世兄商议此事!” “柳公子竟然已经到了!” 朱道濡装得好像才知道这个消息,慌忙起身,这就要叫人备马。 “世兄且慢!” “道濡贤弟误我!柳公子早已封王,我等江南子民,岂有不前去觐见之礼?” 朱道濡面有不悦之色。 陆齐望呵呵一笑,道:“道濡世兄,怕是忘了越州的旧事...” 朱道濡更加不高兴了。 “当年你我四家商议,共同献出家中良田,本就是为了一方安定考虑,柳公子一心为民,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为何今日,裕孙贤弟却不喜柳公子莅临?” 听他的意思,好像他才是跟柳白一伙的... 李淳风看着这两人来回的打机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世家出身的人,心机都不是一般的深。 这两人,还属其中翘楚。 明明是翻来覆去的罗圈话,却说得人心里发慌。 “迎接柳公子乃是大事,我等四家同体连枝,合该商议出个章程,以表达我江南豪绅的诚意。” 朱道濡这才落座。 “贤弟说得在理,那么...” “那就烦请世兄,邀请顾、张两家的当家人,前往刺史府一叙,小弟代家兄多谢了!” 朱道濡笑道:“贤弟说得哪里话?算起来,你我也是亲眷,何必如此客气?” 陆齐望不再多言,用眼神示意李淳风,旋即告辞离去。 将两人送出门去,见他们走远,朱道濡 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冲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 而后,他赶忙走回去。 来到会客厅后身的小房间。 一个穿着道袍的老人,正盘膝坐在木榻之上,口中喃喃,不知在念什么道经。 “爹,陆齐望和李淳风来过了。”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 “让你去邀请顾成道和张永那两个老家伙?” “是...” 朱道濡恨恨的说道:“那陆齐望着实可恨,数度激孩儿,说出早就知晓柳白已到苏州之事,又以陆敦信之名,邀四家主事,岂非置我朱家于死地?” 老人淡淡的说道:“咱们这三家扶持起来的海上豪强,早已被郧公张亮之子一网打尽,陆家拿捏住了咱们三家的把柄,自然掌握了主动权。” “若那柳白,将我江南华族视同河东豪族,又该如何?”筆趣庫 老人轻轻一笑,道:“河东豪族觊觎皇权,尤其是卢氏,平白被几个黄口小儿,逼得造反,乃是取死之道,那柳白是个聪明人,知晓我江南华族无意皇权,更无强征暴敛之举,若他用当年的旧智,怕是整个江南道都要造反...” 朱道濡有些迟疑的说道:“父亲的意思是,柳白不会对我江南华族下手?” 老人坐起来,趿上鞋子。 朱道濡忙蹲下身子,帮老人把鞋子穿好。 老人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你这孩子,近年来愈发的痴肥了...体态痴肥些倒也罢了,头脑切不可痴肥。” 朱道濡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孩儿不明...” 老人笑道:“那柳白擅用奇法,让人不知不觉间身陷囹圄,他要什么,咱们答应他什么便是,当年的几十万亩良田都送出去了,何必在乎一时的利益?” 朱道濡颇有几分不满的说道:“难道我江南华族,便任他欺压?” 老人不以为忤,依旧笑道:“要沉住气,现在我朱家踩着他的脚印走便是,若是顾、张两家先沉不住气,被柳白所灭,才到了咱们解气的时候...” 第1406章 当官没什么前途 东洲岛! 作为长江的门户,这里的气候纵是赶不上岭南,但也绝对远远超过北方的城市。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只住了几个晚上的柳白,总觉得东洲岛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一些。 事实上,能够从一个刚刚冒出头来的沙岛,在一千三百年的时间内,变成世界第三大冲积岛,比长安城大了足足十几倍,每天的变大速度都是很可观的。 清晨闲来无事,吃过早饭在岛上溜溜腿,没多久就溜达完了。 十几年的演变,岛上已经出现了茂密的丛林。 柳白站在一座比较高的土丘之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一排一排的飞鸟,心中喜不自禁。 在远离陆地的岛屿之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鸟类,带来更多的生机了。 有时候,一坨鸟屎,就能带来好几颗参天大树。 岁月的造物力,会散发出大自然最为精妙的想象,最终,让这座很少有人踏足的岛屿,成为人间天堂! 莫名的,柳白对这里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等过上几年,就把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全都接过来,长安城那鬼地方,哪里是人待的?”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受到温暖的海风拂面,心情变得更加畅快了。 正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 任何人都不愿意浪费自己短暂的生命。 于是,柳白决定...出海捕鱼! 主要还是在岛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言。 招募过来的一百来个力工,已经在金大坚的指挥下,按照柳白的图纸开挖地基。 具体建造的事宜,还是要等柳家的施工队进驻之后,才能开始。 金大坚是名匠不假,但主要造诣还是在小玩意上。 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来干。 既然这座岛是自己的地盘,那么自然要让老孟亲自主持。 哪怕陈辩机已经是名闻天下的...包工头,柳白依旧不怎么放心。 再者,他对这些力工也不怎么放心。 机关是一定要布置的。 很多机关,甚至从地基挖好之后,就要着手规划。 这种 事情,还是让柳家的人来做,比较合适。 算算时间,还要等上半个来月。 长安大明宫早就竣工了。 柳家施工队的主力,正在玩了命的往江南赶。 反正在岛上住腻了,可以回到船上住。 船上的条件,并不比其他地方差。 柳婉儿等人,头一宿就是在船上住的。 白天的时候,才会下来溜溜腿。 独孤谋他们那几个小子学乖了,知道岛上还是有不少危险存在的,这几天就跟着王守仁,见花学花,见草学草,学问倒是涨了不少。 就是食物方面差了点。 虽说陆敦信每天都会派来给养船,但终究不能跟新鲜食材相比。 出海打鱼,也算是换换口味了。 说干就干! 柳白一声令下,散落在岛上各处的公子哥们,欢呼着坐上岸边的小船,不用旁人管,自己朝着大船划去。 家里的三百玄甲军老兵,这次跟来足足两百五十多个。 一个个身高力壮,肌肉虬结的老汉,有的扬起风帆,有的收拾渔网。 他们进柳家也快十年了,都成了家里的老人。 都说人老成精,这群老家伙的手段,不是一般行伍中人能比的。 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连王守仁都要谨慎处之。 缺了条胳膊的玄甲军头子老陈,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光孩子就生了好几个。 他本来是不用跟着到江南的。 家里有老有小的,基本都留在了长安。 可他非不听,死活要跟着柳白,说是要给自己孩子,搏个好前程。 似乎,进家里的铺子,给商队当学徒,并不怎么合他的心意。 “这东西粗糙得很,少爷看看就好,可莫要划伤了...” 老陈从柳白手里,接过一张渔网。 不是从小在水边讨生活的人,对渔网这东西,束手无策。 柳白摆弄了半天,也没把这张小小的渔网解开。 老陈是在渭水边上玩大的,打鱼是从小就学会的手艺。 柳白干脆叫人搬来把椅子,坐在甲板上,看老陈他们干活。 “你说你也真是的,一把年纪的人,不在家里含饴弄孙, 跟着少爷我跑到江南,这是何苦来哉?” 老陈三两下把渔网解开,又找了个桶子,收拾一会儿要用的鱼饵。 “家里的几个孩子不争气,凭着少爷您的面子,进了书院蒙学,我老陈不过就是这百十斤肉罢了,自然要为了少爷拼死拼活...” 柳白瞪了他一眼。 “听你的意思,去家里的铺子当学徒,反倒辱没了你的门风?” 老陈挠了挠头,憨憨的说道:“主要是娃他娘舍不得,去了商队,好几年都不回家一趟,我老陈置办下这些家业,传给谁去?” 两人说话间,船已经开动了。 独孤谋他们那几个小的,手里拿着不知谁给叠的纸风车,满甲板的乱跑。 柳白干脆把他们叫过来,跟着老陈一块收拾鱼饵。 在海上钓鱼,跟在河里不同。 最好是用活饵。 桶里装的,都是昨天那群公子哥们,捞起来的海虫,又叫海蜈蚣。 长得跟大蚰蜒似的,听说海边的渔民也有煮着吃的。 “长安不好混了,房玄龄他们都死活要致仕,当官没什么前途,反倒不如把家当都置在江南,回头少爷我在苏州城里,也办个书院,让家里的孩子们都去读!” “那小的就代兄弟们,多谢少爷了!” 三百玄甲老兵们在进入柳家之前,大多没有成婚。 这些年过去,生了娃娃的,最多也就七八岁,正是蒙学的时候。 加起来,起码有一千来号。 给他们办座书院,倒也值得。 有可能的话,柳白更愿意把书院建在岛上。 可短时间内,这里的条件实在算不上好。 而且,消息闭塞,不利于孩子们的成长。 这的确是一个,需要重视的事情。 于是,柳白把王守仁叫了过来。 把打算筹备书院的事情,跟他一说。 王守仁沉吟片刻,道:“灞桥书院倒是有些先生,本就是江南人士,调过来正合他们的心意。” 柳白摆了摆手,道:“江南人才多的是,各个家族之中就有不少,何必舍近求远?” 王守仁笑了笑,道:“少爷英明!” 第1407章 有钱人,就是任性... 近海才是钓鱼的好去处。 反正是过来休闲的,打渔不是当务之急。 柳白还是头一次在海上钓鱼。 他知道,海钓是要提前打窝的。 不过,具体怎么个打法,就不怎么清楚了。 问了一圈之后,发现跟着来的这群人,竟然没有一个懂! 难不成,大唐人钓鱼,从来就没有打窝的说法? 这群人空有一身驾船的好手段,竟然没有一个懂钓鱼的? 问了一个从东海舰队退下来的老兵,才知道,原来打窝子还是个不传之秘... 老兵想了半天,道:“您说的是引鱼术!这可是海边讨生活的渔民们,打死都不外传的手艺...” 柳白大概弄懂了他的意思。 自己带来的这群人,站位太高,就没有一个是靠海吃饭的。 东海舰队的老兵们,虽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海上,但一向由朝廷供养。 也就一些将领闲暇的时候,喜欢去找点海鲜。 他们可看不上海鱼。 哪怕是名闻天下的‘瘦骨龙’,也是水性精湛的老兵,直接跳下海去摸的。 柳白发愁得挠了挠头。 不打窝,哪辈子才能钓上鱼来? 他找人开来小船,在距离大船几十丈的地方停下,站在船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哗—— 试探性的撒了几把饵料。 连个水花都没有... 跟着上小船的老陈,尴尬的说道:“少爷,咱们还是直接去打渔吧,属下知道几个大鱼窝子...” 柳白意兴阑珊的罢了手。 万事皆学问,看来休闲娱乐,也不是干什么都行... 回到大船上,接着向深海行去。 柳白的座舟,集合了大唐造船业最为巅峰的工艺。 只要不作死去那些充满了洋流的海域,基本上出不了什么危险。 贴心的老陈,专门弄来一些之前打上来的鱼,放进船上的大养鱼舱里,打算让少爷钓着玩,过过瘾。 柳白拿着鱼竿,目光不善的看着老陈。 “他是不是在臊我?” 柳白问一旁的王守仁。 王守仁从老陈手里的鱼饵桶里,捞出一把海蜈蚣 ,扔进养鱼舱内。 看着乱七八糟的鱼,玩命扑腾,王守仁道:“属下以为,少爷口中的打窝之法,应当提前几日进行...” 柳白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那么回事。 后世钓鱼,总听人说要打窝。 貌似,都是提前好几天打... 这让柳白,有一种受辱的感觉。 “娘的!” 柳白勃然大怒! 亲自去厨房,找了一只今天早上现宰的肥猪。 让厨子卸下两条大肘子,找了个铁钩挂上,顺着船帮,直接扔了下去! 小鱼钓不上来,老子钓鲨鱼! 新鲜的大肘子,很快就吸引来一大群叫不上名号的大鱼。 看着露在水面上,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鱼鳍,船上看热闹的人,都感觉头皮发紧。 这要是掉下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铁钩连着的绞索,一阵剧烈晃动。 柳白一声令下,几十个肌肉虬结的汉子,怒喝着往上拉! 嘿呦嘿呦! 一条两人高的鲨鱼,硬生生被他们拽了上来! 站在柳白身后的老陈,砸吧砸吧嘴。 有钱人,就是任性... 这世道,可没人敢吃鲨鱼。 就算放在港口,也卖不了几个钱。 也就鲨鱼皮,还值几个银子,可以用来做刀鞘剑鞘。 算一算,还真就不一定比两个大猪肘子值钱... 渔民们要是这么干,用不了三天,船都会赔进去。 很快,一只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的鲨鱼,被安置在了甲板上。 砰砰—— 鱼尾巴玩了命的抽打着甲板。 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东西,一尾巴抽上来,再壮的汉子也飞了。 气咻咻的柳白,特意回到自己的船舱,取来一只短铳。 砰! 照着鲨鱼的脑门,来上一枪! “做饭!” 柳白收起短铳,这回算是解了气了。 两个厨子拎着卷刃的菜刀,大眼瞪小眼。 这东西...怎么做? 早年间闹饥荒的时候,倒是做过鲸鱼。 严格说来,鲸鱼压根就不是鱼,再大的鲸鱼,一刀子砍下去,也能砍破。 而且,鲸鱼皮还是一 种美味。 然而鲨鱼皮跟锉刀似的,除非直接上锯子... 制鞘的匠人,就是用锯子把鲨鱼皮分开的。 无奈之下,厨子只能找了两把大剪刀,顺着鲨鱼脑门的枪眼,一点一点的剪开。 ... 一个时辰后,柳白端着一盆鱼翅,回到船舱找柳婉儿她们吃饭。 整条鲨鱼,也就这么点能吃的地方。 厨子做熟了之后才发现,鲨鱼肉又酸又糙,吃上一口,能吐出来三口。 不过倒也没浪费。 鲨鱼皮被剥下来,准备留着当手工材料。 剩下的肉,被切割成了无数小份,找了一个鱼群经常出没的地方,全都撒了下去。 等过几天再来,鱼窝子就算是打好了。 鲨鱼肝特意被柳白留了下来。 这可是好东西。 直接吃鲨鱼肝,那是嫌自己命长。 若是入药,便是清心明目的珍品! 旁人吃什么,就不是柳白需要操心的了。 这一大盆鱼翅,足够他跟船上的所有女眷,吃到撑。 黄昏的时候,船上的养鱼舱之中,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对于东海舰队的老兵们而言,打渔还是很简单的。 说到底,钓鱼也是门技术活。 明明一网下去,少说也能捞几百斤,没人费心巴力的等着鱼上钩。 那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娱乐活动。筆趣庫 回到东洲岛的时候,柳白发现,岛上多了不少人。 刚一下船,窦孝慈和李祐,肩并肩的走过来。 “柳大哥!” 柳白没搭理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窦孝慈身后,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少女身上。 见此状,柳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少女他见过,是王弘直的亲侄女,王綝的堂姐。 不用猜,肯定是窦孝慈惹的祸! 外派出去的,只有他去了越州! 看样子,起码有四五个月了。 也就是说,窦孝慈去了没多久,就把人家勾搭上手,而且还把肚子搞大了! “你个小淫贼!” 柳白二话不说,一把抽在窦孝慈的后脑勺上。 窦孝慈知道不能躲,连忙把脑袋伸过去,让柳大哥抽得顺手一些。 第1408章 闯了这么大一个祸,反倒有奖励? 窦家是千年世家,面子看得皇族还重要。 若是被窦诞和襄阳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会羞愤得自杀。 未婚先育这种事情,放在民间,其实算不得大事。 这年头,和离的人都越来越多,只有那些神经兮兮的卫道士,才会把女子的名节看得比命重。 而在那些千年世家的眼中,这种事情关乎到家风,关乎到家族的声誉。 那可真就比命,重要太多了... 柳白生气,倒不是因为窦孝慈逾矩,而是生气他把这个锅推到自己身上。 到头来,还要自己去跟窦诞两口子解释。 人家固然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多说什么,但心里的埋怨,肯定是少不了的。 说不准,会因为此事,让柳家和窦家的关系降低到冰点。 什么时候窦孝慈成为窦家的老大,才会重新回到从前... 狠狠的挨了几下之后,窦孝慈还是笑嘻嘻的。 他们都很清楚,柳白愿意动手揍人,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柳白什么话都不说,甚至笑脸相迎,那才叫彻底完蛋。 他顾不得乱蓬蓬的头发,牵着少女的手,道:“平儿,快来见过柳大哥!” 王平儿自是见过柳白,也不敢直接称呼这个,连她爹、她叔叔、她叔祖都要以礼相待的人为‘柳大哥’。 犹豫了片刻,王平儿行了一个叉手礼,恭称道:“见过柳家主...” 柳白苦笑一声,冲王平儿一拱手。 “都怪柳白教化无方,让姑娘受委屈了...” 严格来说,窦孝慈他们这群家伙,跟柳白养大的没有什么区别。 自贞观二年以后,窦孝慈他们几个在柳家的时间,比在他们自己家里待的时间,要长上好几倍。 都是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 “您折煞小女子了...” 看得出来,王平儿很惶恐。 柳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纵是两情相悦,女儿家也总是吃亏的。 柳白恶狠狠的瞪了嘻嘻哈哈的窦孝慈一眼,让王守仁去船上,把柳婉儿叫下来,将王平儿安顿好。 回到帐篷后,拿了纸笔,柳白犯 了愁。 瞒着窦家是很不现实的。 同样,还要跟留在长安的王弘直通个气。 不过王弘直肯定已经知道了。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窦家率先去跟王弘直提亲。 如果有可能的话,直接让两个小的在江南成亲。 再晚上几个月,王平儿的肚子就太大了。 到时候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即便大唐的风气再开放,也没有大着肚子成婚的道理。 带着娃? 就更扯淡了。 这封信怎么写,还要好好思量一番。 窦诞和襄阳公主,可不是能轻易低头的人。 再者说,窦家还有一大堆老顽固呢。 窦诞同意了,那群老顽固也不一定同意。 柳白越想越生气。 本来就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窦孝慈还跟自己添堵。 李祐掀开帐篷帘子,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眼。 见柳白阴着脸,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表哥,你自求多福吧。” 他拍了拍窦孝慈的肩膀,旋即向才坐船来到岛上的王家老山长,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老山长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去通禀一声。” 窦孝慈低着头,走进帐篷。 不多时,将老山长请了进去。 “老山长!” 柳白起身相迎。 老山长苦笑一声,道:“家风不严,柳公子见谅...” 柳白也苦笑一声。 “柳某该向老山长致歉才是...” 老山长见柳白面前摆着纸笔,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早就写好的书信。 “这封信,老朽早就写好了,还请柳公子赏面署名...” 柳白接过书信看了看。 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 老山长把姿态放得很低。 柳白没有犹豫,在上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用了柳家家主的印。 “此信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长安,老山长舟车劳顿,早些安歇才是。” 老山长拱了拱手,道:“柳公子费心了。” 窦家长子长孙的婚礼,肯定是不能马虎的。 王家在江南的地位也不低,同样不能马虎。 若是能遮得住,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可一旦被 外人知晓,传到大街上去,老山长可就颜面扫地了。 对此,柳白颇为感激。 老山长此举,等于是帮柳家、帮窦家,抗下了这个倒霉名头。 送走老山长之后,柳白面无表情的对窦孝慈,道:“进来!” 刚才窦孝慈嘻嘻哈哈,是不想给王平儿太多的心理负担。 但该承受的,还是要承受。 挨顿揍就想揭过去,纯属扯淡。 咣当—— 柳白把一个铜牌牌丢在桌子上。 窦孝慈看得一阵心疼。 窦家可以说是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了。 别人家的家主令牌,唯恐不豪奢,唯恐不金贵。 唯独窦家的家主令牌,不光是铜的,还长满了铜锈,上边的铭文都看不出来了。 他们家一千多年前就出皇后了,形成了世家的时候,估计还没几个人会炼铁炼金呢... “你爹给的。” 柳白淡淡的说道。 窦孝慈一愣。 “给我的?” 他很清楚这块家主令牌的分量。 旁人家,家族内主要人物的脸,比令牌重要的多。 唯独窦家,宁可把家主融了,都不乐意让令牌有丝毫闪失。 柳白长出一口气,道:“你是嫡长子,不给你给谁?” 窦孝慈不敢上去拿。 闯了这么大一个祸,反倒有奖励? 打死他都不信! “你爹娘的意思是,让我在江南陆氏,亦或是冯盎的女儿之中,给你挑一个,既然你挑了王家,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柳白看了一眼令牌。 “你清楚这东西的份量,欲得令牌,必承其重,既然有了子嗣,就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 窦孝慈小心翼翼的说道:“那...那大哥他,没什么意见吧?” 他说的大哥,是指窦诞长兄,左武卫大将军窦衍的大儿子窦孝俭。 事实上,窦诞并非长子。 他是前隋陈国公窦抗的第三个儿子。 只因为窦诞迎娶了李渊之女襄阳公主,子嗣拥有皇族血脉,窦孝慈才成了长子长孙,也就是家族的第一传承人。 “孝俭已经就任慈州刺史,这本是你娘求太上皇,给你预留的位置,算是,对孝俭的弥补。” 第1409章 这一趟来,纯粹就是为了赚银子? 很多事情都要从两面看。 窦家和王家联姻,未必是一件坏事。 甚至窦孝慈提前有了子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至少,窦孝慈成了王家的女婿,在很多涉及到江南的事情之中,他都拥有了话语权。 冷静下来的柳白,默默思索着。 他忽然发现,再耽搁下去,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 时间是一种很好润滑油。 柳白在岛上大兴土木的期限内,他拥有充足的时间,来摸清楚江南各大家族的底细。 同时,也给了江南各大家族,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们需要接受,江南出现了一位,真正拥有话语权的王爷。 毫无疑问,世家门阀是祸乱超纲的根源。 但想要将世家门阀,一举扫尽历史的尘埃之中,哪怕柳白造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依旧不现实。筆趣庫 一边拉拢,一边围剿,才是正道。 事实上,这也是柳白一直以来,用得最顺的办法。 算起来,独孤家和窦家才是最大的门阀。 和五姓七望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的势力更加隐秘。 成百上千年的积累,早就让他们看清,与皇家为敌并不会获得太多的好处。 和皇族合作,创造共赢局面,才是长久之计。 因此,柳白的家里,多了一个叫窦孝慈的家伙,以及一个叫独孤谋的家伙。 同样的是,在江南,柳家也有王家、陆家这样的盟友。 既然已经抓住了那些华族的把柄,再等下去,又能等到什么? 柳白习惯性的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在旁人看来,都是一切无意义的符号。 在柳白眼中,这些符号渐渐变得生动了起来。 财务杠杆这种东西,跟别人是说不清楚的。 就连柳白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写写画画完毕之后,柳白掏出一张,放在他随身携带的荷包之中,已经好几个月的大唐宝钞。 “来人!” 莫小六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 “少爷!” 柳白将那张大唐宝钞,交给莫 小六。 “把这东西,交给陆敦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 观莲节,又叫采莲节。 一般的说法,是流行于苏杭一带的节日。 文人雅士会在这一天,聚集在一起,赏荷、饮酒、吟诗。 传闻之中,用新鲜的荷叶做酒杯,能够饮出其中的清香味。 早在三国年间,就有了碧筒饮的习俗。 还是在那家以太湖鱼著称的酒楼之中,陆齐望以其堂兄,吴郡刺史陆敦信之名,邀请各大家族的族长一叙。 陆敦信当然也来了。 他带着家里珍藏的美酒,和张顗一人两坛,亲自抱着。 登上了酒楼的顶楼。 最尊贵的客人,总是最晚到来的。 陆敦信到的时候,席间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朱家的老朱公子朱道濡,在主宾客位上,带领众人到楼梯处相迎。 江南四大华族,张、朱、顾、陆。 其中,陆家是毫无争议最强大的。 陆德明以一人之力,压制其余三家,看样子,陆氏再辉煌百年,不成问题。 剩下的三家之中,看似顾家最为强大。 可实际上,朱家背后的力量,要远比顾家强大得多! 世人将武圣关羽被生擒的功劳,归结在吕蒙的身上。 然而《三国志》有载,真正生擒关羽的,乃是吕蒙手下的大将,朱然! 自此,原本由诗书传家的朱氏,彻底走了武将的路线。 多年以来,名将迭出! 隋末时期,关陇集团贵族崛起,朱家才不复往昔的风采。 渐渐的,变成了通商的家族。 江南人不注重权柄,他们以金银论贵贱。 若是单论财力,恐怕一个朱家,能顶上七八个顾家! 由此,老朱公子明明是晚辈,却坐在了主宾客的位置上。 顾成道等老一辈的家主,只好陪居末席。 落座之后,经过短暂的寒暄,陆敦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窦家大公子与王家的平儿姑娘,实属天作之合,本官虽言轻位卑,但好在族中与王氏颇有 渊源,王家的那位老山长,便让本官代为相邀,届时,还望诸位亲至!” 众人脸色各异。 王家属于江南各大华族之中的异类。 原本被谢氏,压得喘不过气来。 偏偏走了狗屎运,跟柳白搭上了关系。 尤其是近几年,王弘直在朝中愈发的尊贵。 可以想象,曾经衰落,以至于不被吴郡华族放在眼中的王氏,马上就要重新成为,能够和陆家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 这对他们而言,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一张烙饼,总共就那么大。 你拿走一块,我拿走一块,本来分得很恰当,突然多出一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把半张饼都塞进自己嘴里。 剩下的人,岂不是要饿肚子? 听陆敦信话的意思,隐隐有重新划分江南利益的倾向... 还没等众人回过味来,陆敦信又再次开口。 “还有一桩大事,陆某想请诸位一同商议...” 他的自称,从‘本官’,变成了‘陆某’。 意思很明显。 接下来说的事情,跟朝廷没有什么关系。 纯粹是站在同为江南华族的立场上。 “陆兄尽管直言!” 朱道濡的称呼,也从‘刺史大人’,变成了‘陆兄’。 陆敦信呵呵一笑,道:“想必诸位也已经知道,柳公子来到苏州之事,早年间,柳白为了筹备大唐股事局,卖掉了大批产业,后来又因为西域之战,牺牲了很多利益,而今莅临江南,有些生意是无法错过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 “所以,柳公子的意思是,想问一问诸位手中有没有余钱,投资进柳白的新产业,一年以内,便可收回成本,更可以获得可观的分红...诸位意下如何?”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更懵了。 尤其是,被陆敦信抓住了小辫子的顾成道,满脸的懵逼。 难道,柳白没有剿灭江南华族之心? 这一趟来,纯粹就是为了赚银子? 听起来,好像不大现实... 第1410章 柳白同样是商贾,但人家还是个王爷 酒席结束,各位家主离去的时候,依旧满脸懵逼。 富可敌国的柳家家主,找自己借银子? 听起来,仿佛是皇帝在长安城里,随便找了个乞丐,借兵打仗一样... 虽然他们不想承认,自己在柳家家主的眼中,怕是比乞丐也富不到哪去,但事实就是如此。 普通人不知道柳家的恐怖,他们这些家里有产业的豪门,却都很清楚,柳家的恐怖之处,究竟在哪里... 远得不提,光是柳家在江南的产业,就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 江南素为鱼米之乡,自从越州那场轰轰烈烈的‘斗地主’运动开启之后,再想从地里刨银子,已经成了奢望。 农田收归国有,导致豪门的财富大批量的流入普通百姓手中。 柳家虽也损失了几十万亩农田,却趁机赚得更多。 一来,柳家在江南的农田,有一大半都是从道门手中坑来的。 二来,从农田之中被‘解放’出来的大批量贫农、佃户,都是现成的壮劳力! 以手工业发家的柳家商铺,将这些壮劳力吸纳进去。 所产生的价值,不可估量! 阴谋? 这两个字,时时刻刻萦绕在诸位家主的脑海之中。 他们坐在自己的马车之中,思虑良久,依旧不敢得出最终的答案。 如果说是阴谋,当然要尽力躲避。 问题在于...如果不是呢? 谁都不傻,明知道是个坑,没人打算去跳。 但不跳的话,万一激怒了柳白,他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朱家的老朱公子,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回到家中之后,他立刻前去寻他那个道士老爹,寻求帮助。 和上一次,陆齐望以吴郡刺史陆敦信之名,邀请各方豪族饮宴不同的是,朱家真正的掌门人,脸色阴郁得可怕。 “借!” 朱道濡脸色一变,道:“柳家借银子,没有几十万贯,是打不住的,而今柳家势大,再加上柳白又封了王爵,若是不肯还,咱家轻则伤筋动骨!” 老人揉了揉眉心,道:“不是说,算作入股吗?” 朱道濡满 脸不敢置信。 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老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四大家族早就不复往昔的辉煌。 以文起家,以武成名的朱氏,手底下的壮丁加起来,还不如刺史府的衙役多! 最重要的是,族中的田产,都被柳白巧立名目,分给了穷人。 那就更没有理由,指挥那些曾经被他们当成狗对待的贫农和佃户。 说白了,朱家跟普通的商贾,没有多少差别。 只是在名望上,要高出一些罢了。 柳白同样是商贾,但人家还是个王爷。 就算白纸黑字的写了合同,又顶个屁得用? 到头来,柳白才是说话管用的人。 他若来了死不认账,朱家该去找谁讨债? 去刺史府? 那是脑抽。 去长安? 那是找死!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看不懂其中的门道,总说柳白擅出奇招,老夫竟也小觑了他...” 朱道濡低下头,道:“还请父亲指点!” 老人思虑片刻,幽幽的说道:“柳白要借银子这件事,有三重门道。” “其一,是借以试探,我江南各族的实力,柳家便能够从中,探得各族产业的真实情况,若他真想对某一族下手,便可直戳要害之处!” “其二,若是不借...用他们的话说,若是不入股的话,柳白也可以趁机与某族结怨,他以王爵之身,对付我江南各族,是以大欺小,若是仅局限在生意圈子之中,便只是商贾之间的摩擦,与声望无碍!” “即便某一族,真的被柳白冲垮,江南百姓也说不出什么,更无法借机起事,我朱家多年来积攒的声誉,无法派上任何用场,毕竟...那柳白也是商贾。” “其三,才是最狠的一点!”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朱道濡已是冷汗涔涔。 光是前两点,他就想不出破解之法。 借了,担心柳白不还。 不借,更是取死之道! 竟然还有第三重? 这可让人怎么活? 老人的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颤抖了一下。 “ 你觉得,这些家族之中,会不会有人真的,跟柳白达成合作?” 朱道濡脸色大变! 他忽然明白过来,柳白为什么,要用入股的名义借钱了。 在如此进退两难之境,多半的人都会选择虚与委蛇。 他们能够尽到的最大努力,也无非就是,把银子的数量,往下压一压罢了。 而当他们发现,入股之后,真的能够见到分红。 或者说,柳白要击垮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自己... 那么,会不会有人真的跟柳家达成合作? 归根结底,若非实属无奈,谁又愿跟柳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 强龙固然在一时之间,奈何不得地头蛇。 不过一旦强龙适应了当地的环境,甚至能够驱使一部分地头蛇,那结果就另当别论了...筆趣庫 可想而知,假设柳白的目标是朱家,那么顾、张、陆,乃至一些曾经不被朱家放在眼中的小家族,怎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把柳白的目标换成顾家,朱家恐怕也不会坐观。 好一招离间计! 用借银子的名字,布出重重迷雾。 如果有人不识抬举,柳白就会张开血盆大口,狠狠的撕咬下去,一口吞掉! “不行,我要去找各位家主,江南华族万不可被柳白逐一击破!” 朱道濡转身就跑。 “站住!” 老人大喝一声,朱道濡猛地停在门口。 “你现在去又有何用?!若他们真的动心了,又岂会跟你说实话?!” 汗珠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 朱道濡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着了柳白的道。 他来江南多日,本以为会徐徐图之,各大家族只要小心应对,至少还能延续几年。 谁知道,柳白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借个银子,就能把各大家族逼入绝境! 即便挺过这一关,谁知道柳白还有多少后招? 老人摇了摇头,道:“你差柳白太远,酒宴之时,你就该直接掀了桌子,逼得各大家族与我朱氏站在一起,跟柳白翻脸,如今木已成舟,回天无力...” 第1411章 貌似,柳白还真挺缺钱的... 老人的话,不仅没能让朱道濡感觉到丝毫安慰,反倒愈发的紧张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要再次发问,老人皱着眉头,道:“去邀请顾、张两位家主!” 朱道濡犹犹豫豫的说道:“您方才不是说,他们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 老人原本浑浊的双眸,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朱道濡狠狠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自认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可真的比起狠辣,恐怕整个江南道,都没有能和他父亲比肩的人物。 “孩儿这便去!” ... 傍晚的时候,顾、张两位家主,来到了朱府。 顾家的家主顾成道,张家的家主,算算辈分,其实比朱道濡他爹还要高一辈。 江南的这些华族,多半是在三国年间,孙氏政权门下崛起的。 繁衍至今,不知结过多少姻亲。 只是朱家的家主年纪最大,两人对他也颇为尊重。 至于私下里有多少腌臜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就不为人知了。 朱道濡作为晚辈,亲自给两位家主端来茶点,便垂首站在一旁伺候着。 顾成道饮了一口茶,道:“倒是有近十年,没有见子弘兄露面了。” 朱家家主掩着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这把老骨头,没几年好活了,深居简出说不准还能延寿几年...” 张永是三位家主之中最年轻的。 今年,还不到五十岁。 他捋着下巴上的短须,道:“听闻子弘先生近年来修习道学,可有所建树?” 朱子弘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永一眼,淡淡的说道:“道学在心,并非有所建树,才可窥得三昧。” 他懒得再打机锋。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往桌子上一拍。 顾成道和张永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桌子上的,赫然是一张票据! 顾成道勉强一笑,道:“子弘兄的意思,是打算入股柳家的生意?” 朱子弘依旧面无表情。 “柳家势大,我朱家自诩毫无还手之力,这笔银子,就算他柳白不还,老夫也认了!” 张永伸着脖子,看了票据上的数额 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两百万贯,子弘先生好大的手笔!我张家可是万万不及...” 顾成道眼睛不大好使,听了张永的话,才知道朱家竟然肯出两百万贯! 这个数额,已经是他顾家,好几年的收益了。 拿,是拿得出来,却必定伤筋动骨。 若是柳白真不肯还银子,顾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有朱家在前,他们就算出银子,也不可能比两百万贯低。 哪怕低一文钱,都有可能因为这微弱的差距,被柳白盯上! 那样的话,还不如一文钱都不出... 都是老狐狸,看得出来柳白那个大大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们两个人,甚至知道朱子弘的打算! 若是出银子,就一块出! 谁不出,谁就等着倒霉吧! 朱子弘这是在逼他们,跟朱家同进退! 朱道濡暗暗给自己的老爹,叫了个绝。 这法子,也只有他们这群老狐狸中的狐狸精,才能想得出来。 顾成道沉得住气。 这么长时间,海熊都没有消息,不用想,肯定是被柳白的人抓住了。 一个大大的把柄落在柳白手中,顾家只有两条路。 要么彻底归顺,要么彻底撕破脸皮。 虚与委蛇的法子,对顾家一点用处都没有。 张永就沉不住气了。 他们家固然也扶持起来了海盗,但无非就是些小人物罢了。 哪怕柳白把张家豢养海盗的消息传出去,张永完全可以把族中的旁系推出去当替死鬼。 如此一来,他反倒更难抉择了。 对于张家而言,跟柳白虚与委蛇,才是最好的办法。 能拖一天是一天。 或者,先拿出少量的银子,让柳白乐呵乐呵。 总归不至于立刻跟柳白撕破脸皮。 “子弘先生,两百万贯...是不是有点多了?” 听到这句话,朱子弘笑了。 “两百万贯而已,朱家掏得起!” 张永心中大骂这厮混账。 天天嚷嚷着江南华族要共进退,最强大的朱家,扭脸就把他们卖了! “不妨先拿出五十万贯,若是柳家 的生意有赚头,子弘先生再继续往里投便是。” 张永陪着笑说道。 就这五十万贯,还是要咬着牙说出来的。 张家的情况,是江南四大华族之中最差的。 朱子弘笑吟吟的说道:“舍弟从长安来信,说柳家已经将九成以上的产业,都搬迁到了江南,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赚了银子,再想往里投,还要看柳家的脸色,反倒不如一次投到位,以后便省去很多麻烦。” 顾成道和张永,对朱子弘的弟弟很重视。 朱子弘的胞弟,名叫朱子奢。 可以说,他是抛开陆家之外,所有江南华族子弟之中,官最大的了。 前隋年间,朱子奢乃是杨广的直秘书学士。 天下大乱,他弃官追随杜伏威。 后来杜伏威入唐,朱子奢也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官员。 而今,已经累官至谏议大夫。 明面上只是个五品官,实则是清贵之中的清贵。 因为当今的几位三省大佬,都曾做过谏议大夫。 能够在关陇贵族、河东豪族,以及各方新晋的豪门压迫之下,成为清贵官员,可见朱子奢的手段和能力。 他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从这个消息之中,顾成道和张永得到了一个,情理之中,却在他们意料之外的答案。 貌似,柳白还真挺缺钱的... 产业搬迁跟变卖生意可不一样。 譬如一间铁匠铺,最重要的当然是铁匠本人,但铁匠炉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人好过来,铁匠炉还能跟着? 那势必是要重建的。 其他产业也差不了多少。 仔细算一算,张永提出来的五十万贯,的确连根毛都算不上。 拿给柳白,反倒更像是侮辱他... 顾成道小心翼翼的说道:“子弘先生的意思是...” 将朱子奢搬出来的效果很好。 顾、张两家,已经有了唯朱家马首是瞻的意思。 “老夫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要投,就一次投个够,总要把那位王爷喂了六七分饱才行,这两百万贯,只是第一笔银子而已,待周转一二,老夫还想再投两倍!” 第1412章 柳白惊了,这脑补的也太厉害了 柳白是在第二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得到的消息。 听完陆敦信的描述,柳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夹在筷子上的虾仁都掉了。 他艰难的把嘴里最后一口米饭咽下去。 “你的意思是,朱子弘威逼其他几家,把银子借过来?” 陆敦信也是满脸的古怪。 “情况...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柳白把筷子放下,头皮都快挠破了,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甚至让莫小六,把泰记这些年来的潜伏计划名册取过来,翻了半天,也没翻到任何与朱家有关的东西。 貌似,朱子弘也不大可能是自己安排进去的潜伏人员。 那老家伙比李渊的岁数还大。 泰记有这么老的员工? 如果不是,他为何如此拼命的帮助自己? 柳白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又或者,朱子弘压根就是个疯子,脑袋里的想法,正常人都猜测不到? “属下以为,朱子弘肯定是想偏了。” 坐在柳白下首,刚刚也在吃饭的王守仁,似乎是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边吃边聊!” 柳白摆了摆手,让莫小六给陆敦信也上一份饭菜。 陆敦信拱手谢过之后,坐下来,眼睛看向王守仁。 他比柳白还纳闷! 自从他成为吴郡刺史以来,跟这三大豪门,交过不止一次的手。 经验告诉他,朱家的朱子弘,是比顾成道更难对付的老狐狸! 老狐狸纵然有失手的时候,也不可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 就好像,一只肥鸡把自己的毛拔光,跳进水里洗的干干净净,甚至主动跑到锅里,又在自己的肚子中塞满葱姜蒜。 熟透了之后,还跟柳白说一声‘快吃了我吧!’ 柳白也看向王守仁。 他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关键之处对不上。 如果这昏招真是朱子弘出的,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打一副担架卖给他了? 王守仁措了措辞,道:“我们都知道,少爷此举,是想了以江南各族之金银为 基础,让大唐宝钞在苏州城中,率先流通起来,并进一步撬动江南经济,这便是少爷所说的财务杠杆。” 柳白点了点头。 陆敦信虽不知道所谓的‘财务杠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却清楚柳白下一步的计划,因此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王守仁继续道:“如此奇思妙想,只能出自少爷之手,于我等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对于朱子弘等人而言,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把一双筷子,一个杯子,以及一个小碟子摆在桌子的最前边。 “这便是朱、顾、张三家,三家凑在一起,才可以享用一顿完整的饭菜,没了筷子,只能用手抓,没了杯子,若是饭食粗粝一些,也免不了被噎死,因此,这三家只有共同进退这一条路!” 王守仁的例子,举得很恰当。 江南不同于长安。 他们这几家,几乎没有任何政治力量可言。 抱团取暖,才能长存。 这也是多年以来,江南华族能够在关陇贵族,和河东豪族的压迫之下,依旧有一席之地的不二法门。 少了谁,这顿饭都别想再吃了。 “你的意思是,朱家在逼着其余的家族,也出银子?” 柳白似有所悟。 王守仁笑道:“一套餐具,自然是能一个人用,吃饭最重要的,肯定是筷子,相比之下,杯子碟子之类的东西,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此一来,即便吃的狼狈一些,至少不会饿死。” 这回,连陆敦信都听懂了! 毫无疑问,朱家就是筷子。 他想把顾家这只杯子,以及张家这只碟子,送给柳家这个大肚汉,先填大肚汉的胃口。 至于杯子碟子之中,是不是下了毒,就另当别论了。 陆敦信低头沉思的时候,柳白无声的笑了。 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归根结底,是朱子弘把自己的目的想偏了。 自己想要的,是推行大唐宝钞,运用经济力量,一举将江南的所有大家族,全部扫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朱子弘以为,自己只是想来江南分一杯羹。 最多,也只是用自己家的产业,将江南的市场冲垮。 这两个目的,俨然是天壤之别! 柳家可不是大肚汉。 准确的来说,柳家是一头,肚子里有无尽空间的饕餮! 这头饕餮对杯子碟子什么的,不感兴趣。 甚至对筷子也不感兴趣。 如果胃口还算不错,他想吃的不止是饭菜。 连盛放饭菜的桌子,加上放着桌子的房子,都要一口吞下! 毕竟,饕餮肚子里嗷嗷待哺的人,并非柳家这么几个人。 还有整个大唐的百姓! 王守仁拿起那双筷子。 “这时候,筷子所想的,只是分一杯羹而已...” 说话间,他把杯子和碟子直接丢了出去。 ‘啪’得一声,摔得粉碎! “最多,把筷子分出去半根也可!” 他又把其中的一支筷子掰折,丢出去一半。 “在朱子弘眼中,一根半筷子固然用着不爽利,至少也能再吃上一口,只要把大肚汉应付过去,再买双新筷子便是。” 柳白哈哈一笑,道:“这就清楚多了。” 说完,他看向陆敦信。 陆敦信显然没有转过弯来,对王守仁后边说的,一知半解。 “把...把他的筷子抢了?” 柳白有点不高兴的说道:“少爷我可以没有用瘸腿筷子的习惯。” 王守仁笑道:“少爷的意思是,与其要碎杯子碎碟子,为何不要一双完整的筷子?吃饱之后,要么把桌子掀掉,要么干脆把桌子也吞了!” 陆敦信略一沉吟,一边点头一边道:“公子的意思是,先拉拢顾家和朱家?” 柳白气得够呛。 这厮的脑子,实在是不怎么灵光。 杯子和碟子已经碎了,还要来作甚? 一并吞了不怕剌嗓子眼? “老王,你跟他去苏州城!” 王守仁起身,道:“属下遵命!” 陆敦信见柳白这就要赶人,看了看才摆上来的饭菜,吞了口唾沫,无奈的苦笑一声。 “那就有劳王先生了...” 第1413章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要搞事情的兴奋感觉了 陆敦信和王守仁走后,柳白把饭碗往前一推,闭上眼睛,开始思考整件事的脉络。 江南华族和河东豪族不同。 他们自傲,却不自大。 自持,却不自矜。 如果说,柳白在对付河东豪族之时,提起的是十分小心。 那么此刻,柳白对于江南华族,那便是一百分的小心! 不是柳白轻视河东豪族,重视江南贵族。 而是因为,两者之间,有着天然的差别。 河东豪族重权轻财,江南华族重财轻权。 当年,柳白用了诸多手段,将河东豪族拉入自己擅长的经济领域,将他们连连击溃。 若是用老办法对付江南华族,初期或可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可等他们回过神来,谁在上谁在下,就不好说了。 因此,柳白一开始的打算,是反其道而行。 以强硬手段干预经济的方法,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姑且称之为大唐版本的‘财政政策’,另外一种,可以说是同时代版本的‘货币政策’。 河东豪族重权,那就用财政政策。 江南华族重财,自然就要用货币政策。 既然在朱家这个瞎眼领头羊的引导下,江南华族都走了歪路,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调整一下方针? “小六子,把李祐和窦孝慈叫来!” 垂首站在一旁伺候的莫小六急忙走出去。 不多时,李祐和窦孝慈互相推搡着走了进来。 “柳大哥!” 两人笑嘻嘻的叫了一声。 柳白摆了摆手,让两人坐下。 “其他人都到哪里了?” 李祐看向窦孝慈。 他身边围着的,全都是胡人,论消息渠道,远不如窦孝慈灵通。 “蜀中那两个已经入关了,河东河北的大概还有三四日能到,再往北的那几个,怕是至少还有十七八天。” 柳白略一沉吟。 算一算,李奉诫应该是最后到的。 今天是六月二十六。 最晚到七月中旬,人也就凑齐了。 “南边的呢?” 窦孝慈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柳大哥,我来啦!” 柳白笑道:“滚进来 !” 柴令武掀开帐篷帘子,上去就要给柳白一个熊抱。 柳白拿起饭碗作势要砸,柴令武这才悻悻的退到一边。 如今的柴令武,又黑又瘦,也不知在岭南吃了多少苦头。 他笑嘻嘻的拱手行礼。 “多日不见,柳大哥风采依旧!” 柳白也颇觉亲切。 柴令武和程处默,是跟着他最久的。 在家里,住了快十年。 早年间的冒失性格,已经被岁月消磨得干干净净。 在岭南历练之后,变得更加稳重了。 只有在柳白面前,才会恢复不着四六的本性。 “你小子没有在岭南拈花惹草吧?” 柳白意味深长的说道。 柴令武的脑子,是他们这群兄弟之中,转得最快的。 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巴陵也来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祐,这时候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莫非平阳侯在岭南又置了几房妾室?” 这是给他亲妹妹鸣不平呢。 柴令武可不怕李祐。 哪怕李承乾来了,他照样是这群人之中的老大。 “闭上你的狗嘴!” 说完,他轻轻往后挪了几步,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了几眼,见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白已经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事情了。 “你为何来得这般快?按道理,你应当十天之后才到吧?” 柴令武咧着大嘴,道:“柳大哥有令,小弟岂敢不从?只不过是搭了一艘顺风船,便提前到了几日。” 柳白想了想,明白了过来。 从岭南到江南,骑马是不现实的。 光是那十万大山,就不是马匹能穿越的。 除非是从岭南出发,经湘赣地区的潭州,绕一个大弯子,来到江南道东部。 如果是坐船,尤其是海船,反倒会更快一些。 不过岭南能够入海的船,总共也就那么几艘。 能够越过海峡,穿越大半个东海的船,只有一艘。 那就是当年岭南计划开始之时,柳白送给冯盎的座舟! 冯盎把那艘船看得,比他亲儿子还亲。 如果不是太大,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搂在被窝里! 也就是说...冯 盎也来了! 见柳白往外边张望,柴令武知道他猜出了其中的玄虚。 “耿公还在娄县港口呢,我是换了小船到的。” 柳白一阵无语。 冯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对岭南的掌控能力,却大不如前。 他可不敢得罪柴令武。 也不知,被柴令武威逼利诱到了何种程度,才千辛万苦的跑这一趟。 “坐,正好有任务要你去办!”筆趣庫 柴令武坐下来,兴奋的搓了搓手。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要搞事情的兴奋感觉了。 “你们都是在书院,系统修习过经济学课程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一次和之前对付五姓七望不同,江南民间所囤积的财富,比关中只多不少,因此,我要你们大批量的去收购黄金!” 柴令武拍着胸脯,道:“交给我!” 柳白神秘一笑,摇了摇头。 “你是外乡人,这种活计,还是要由本地人来做。” 窦孝慈吓了一跳。 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说道:“我?” 他跟琅琊王氏结了亲,算得上半个本地人。 主要是因为,他们这些兄弟之中,只有李承乾、李泰、柴令武三个人,才挑过大梁。 最多半个月,兄弟们就到了。 柳白的意思岂不是说,兄弟们都归他统辖? “就是你!等江南华族的银子一到账,你就立刻开始行动,不计成本,无论代价的,将整个江南的金子,都给我收上来!” “那江南华族出的银子,也不够啊,就算加上我的老本,也没多少...” 窦孝慈苦着脸道。 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 柴令武和李祐闻言,各自从怀里摸出一张票据来。 轻轻放在桌子上。 窦孝慈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底。 不用说,天南地北的兄弟们,肯定也都给柴令武和李祐一样,准备了大笔银子。 他们手中的,可是这几年以来,柳家七成以上的收益! 柳白笑道:“江南华族的银子,肯定不止这么一批,你且看着,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供你使用!” 第1414章 你不会成为罪人,反而会成为功臣 有人说,柳家发展至今,靠的是通天背景。 从柳家老爷子救了皇帝性命的那一刻起,柳家的崛起就已成定局。 也有人说,柳家的发展是因为家主柳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孽。 他有呼风唤雨的本事,缺银子了,只要随便使个妖法,老天爷就会给他下一场黄金雨。 还有人说,柳家原本就是传承多年的老牌家族。 这些年来显露出来的,无非是前人留下来的底蕴。 众说纷纭之下,就连不少柳家内部人员,都对某些说法深信不疑。 他们总觉得,家主是无所不能的。 就算不跟皇帝沾着亲,也跟老天爷交情莫逆。 而柳白自己,却很清楚,柳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筆趣庫 论聪明才智,他不及王守仁,甚至不及李义府他们那些小妖孽。 论武力,只要拉近了距离,他连李承乾这种半吊子小高手都打不过。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总靠着小聪明过活。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若是总靠老天爷送过来的金手指,来化解难题,迟早有一天,肯定会死得很惨。 所以,柳白一直在尽量避免外力的帮助。 一个前途辉煌的家族,不是几个出彩的当家人打造出来的。 前人铺路,确定了方向,后人自然也不能偷懒,起码要修修桥,铸铸堤。 可以说,柳白唯一能够毫无疑虑借助的,只有超越旁人上千年的眼光。 他知道在什么时代背景下,该干点什么。 世界潮流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有人跟着柳家的脚印走。 殊不知,柳家也在跟着时代的脚印走。 拥有上千年眼光的柳白,知道在历史上的大唐中后期,天下的经济重心开始逐渐南移。 而在他的干预之下,南移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五十年。 因此,他将目光放在江南! 事实就是如此。 根据书院图书馆某间档案室里的保密数据,江南道的经济总量,已经超越关内。 不久之后的某天,或许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财富中心。 这么说,其实 有点涉及流氓行径。 毕竟江南道的面积,要比关内大得多。 好在,这年头还没人会用数据,来核算人均收入水平。 只要天下百姓信了,朝中的官员们信了,那就是事实! 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仅仅几天的时间,地方官和老百姓,似乎已经接受了,原本默默无闻的江南道,俨然成了大唐首富之地。 而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渔民和小手工业者,被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 至于农户... 手里有田,吃喝不嫌。 人们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随着江南主要城市内,一些烟花巷的出现,人们已经笃定,江南就是有钱! 若是没钱,烟花巷内怎会如此热闹? “我陆敦信,怕是会成为江南的千古罪人...” 刺史府内,陆敦信看着桌子上的几封请帖,摇头苦笑。 这些请帖,来自于江南的各大华族。 无一例外,都是邀请他,前往新开的烟花巷饮酒作乐。 吴郡是整个江南的中心,没有人比他这个吴郡刺史,更加清楚,这片虚假的繁荣之下,究竟掩盖着多么恐怖的真相... 朝中的高级官员,都知道柳白是如何用腐化手段来摧残倭国的。 他以传播大唐文化的名义,派去了伶人歌妓,也派去了宗教信仰。 任何能够塑造繁荣的存在,都被倭国原原本本的复制了一份。 唯独没有派去,能够塑造血性、文明,以及礼仪的精神内核! 初期,这种腐化手段看不出任何效果。 但随着岁月的更迭,倭国注定会成为人间炼狱! 他们的族群,也会彻底沦为,任人予取予求的可怜玩物。 而今,柳白是要将同样的手段,用在江南? 这几封请帖,让陆敦信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不会成为罪人,反而会成为功臣,江南百姓会铭记你的恩德。” 坐在陆敦信正对面的王守仁,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一句,让陆敦信头皮发麻的话。 此刻在他眼中,王守仁俨然是最可怕的恶魔。 因为江南 道的变化,全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先生,陆某虽不曾上过书院,却也研读过一些书院的著作,通晓泡沫经济的道理,那几条烟花巷,无异于吸金的巨兽,若是人人以玩乐为生,江南哪里来的前途?” 王守仁指着他面前的请帖。 “你看,这几封请帖之中,可有来自普通百姓的?” 陆敦信的目光颇为幽怨。 普通百姓的请帖,能递到刺史府里来? “少爷曾说过,经济是一条活水,有进才有出,有出才能进,太湖若是没有勾连句、苕两溪,也无非就是个臭水沟子罢了。” 陆敦信显然在经济之道上,下过苦功夫。 “您的意思是,要让百姓们把银子都花出来?”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烟花巷这种地方,没几个普通百姓去得起,如果有人真为了一时的享乐,忘记妻儿老小的饭食,那他跟死人没有多少区别,可你要知道,百姓手中才有几个钱?江南的财富,大多聚集在富人手中,让他们多享乐几日,又有什么坏处?” 陆敦信想了想。 富人们在烟花巷里花银子,那里苦命的妇人们便能赚银子。 有了闲余,多买点首饰,多吃点美食,别人也能跟着多赚一点。 此外,地方上还能多受些赋税... 这么一看,貌似还真没多少坏处。 就像王守仁说的,没有经济实力,拿着妻儿老小饭钱去狎妓的穷人,就算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可惜怜悯的。 大不了,官府给那些老弱妇孺,找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糊口还是很容易的。 反正江南道的人手,缺得厉害。 “这么说...”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你该去!” 陆敦信老脸一红。 将桌子上的请帖都拿起来,道:“那该应哪一家的邀约?”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都去!” 陆敦信的老脸更红了。 他很羞耻的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有点...小兴奋? 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子之后,陆敦信沉声道:“那陆某就当是舍身为江南百姓谋福了!” 第1415章 柳白的面子,谁敢不给? 苏州城里的烟花巷,照搬照抄看了长安城平康坊的格局。 平康坊中,有一个装潢考究,地段奇佳的大唐娱乐集团。 而苏州城的烟花巷之中,同样有一个装潢考究,地段奇佳的铺子,悄然间挂牌了。 大唐黄金集团! 门匾右下角那个柳叶形的标志,代表着这里是属于柳家的产业。 大唐黄金集团大掌柜窦孝慈,崭新出炉! 噼里啪啦! 铺子开业,自然是要热闹一些的。 前来捧场的人,着实不少。 柳白的面子,谁敢不给? 江南各大华族,也都派人送来了礼物。 一个简单到极点的抽奖活动,让大唐黄金集团,在开业之后的短短半个时辰,名震苏州城! 奖品,是一枚瓜子。 重要的是,这枚瓜子是金子做的。 窦大掌柜穿了一身蜀锦的员外袍,气质老了起码十几岁。 柴令武和李祐,这两大护法各站左右。 一摞一摞的抽奖券洒出去,苏州城里的百姓,早就被大唐黄金集团,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转!转!转!” 纸板子做的转盘虽说草率了一点,但丝毫压抑不住人们激动的心情。 指针落在某一个编号上,人群之中响起一片叹息。 某个好运气的王八蛋,跳着脚钻出来。 拿着窦孝慈亲手递过来的金瓜子,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看着上边的牙印,这个王八蛋欢呼一声,钻进人群就消失不见了。 估计是怕被人抢走。 金子是硬通货。 别说花出去,普通百姓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多少。 只有在商贾之间的大宗交易,才会偶尔用以结算。 一枚金瓜子不多,换成铜钱也不过三四贯。 这个活动胜在彩头好。 白给的金子,脑子里缺转轴的人都会去争抢。 人愈发的多了。 铺子门口的转盘一刻不停。 满满一大盘金瓜子,很快就散出去了。 人们意犹未尽。 “就这么一会儿,怕是发出去七八百贯了!” “总听人说柳家有钱,今日算是见真章了!” “要我说,那姓窦的小子就是个败家子 ,有钱也没这种花法...” “你懂个屁!七八百贯在真正的贵人眼中,也就是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 更多的人,是在抱怨自己没有中奖。 起码有几百个人得了金瓜子,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眼瞅着铺子里的伙计,要把转盘收回去,人们顿时不干了! 尤其是围在前排没有中奖的,大有冲上去,把那个姓窦的小子,狠揍一顿的冲动。 窦孝慈见状,咬了咬牙,道:“再来!” 又一大盘金瓜子,被端出来。 人群又掀起一阵欢呼! 一整个上午,大唐黄金集团就没干别的,全给人抽奖了。 负责转盘的小伙计,龇牙咧嘴的揉着胳膊。 再转下去,他的膀子就算是废了。 围在大唐黄金集团周围的百姓,七成以上都得了奖品。 一时之间,窦孝慈的声望到达了顶点! 爱占便宜的大娘大婶,看窦孝慈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有一种,丈母娘瞧女婿的感觉... 要不是大唐黄金集团请了一大批护卫,怕是早就有人冲上去,给窦孝慈介绍老婆了。 “静一静!诸位乡亲父老静一静!” 窦孝慈双手往下一压。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窦孝慈信心满满,他忽然觉得,这笔银子花得实在是太值了! “想必,有不少乡亲父老不知道我大唐黄金集团,究竟是做什么买卖的...” 说话间,铺子里的小伙计,又摆出来一个大大的立式展架。 ‘今日金价’四个大字,看得人们晕头转向。 金子...还有价? 用钱来买钱? 事实上,百姓们对黄金的购买能力,并没有什么概念。 九成以上的商贾都不知道! 这涉及到不断变动的黄金兑换比率,以及银、铜货币的实际价值。 以武德四年七月发行的开元通宝为例,每文重二铢四絫,每贯重六斤四两。 这里的‘开元’二字,并非是李隆基的年号,而是取了‘开天辟地,建史更元’之意,由欧阳询亲书。 换算下来,每十枚开元通宝,便是一贯钱。 用以取代形 式多样的五铢钱。 除此之外,武德年还铸造过金制和银制的开元通宝。 由此,形成了金银铜之间的固定兑换比例。 可金银制的开元通宝,只供达官贵人赏玩,并未实际流通。 民间的金银,依旧靠着市场上的流通能力,来确定实际的兑换比例。 渐渐的,朝廷确定的比例,无法满足商贾间的交易需求。 以至于现在,黄金的兑换能力,一般都是按地区、按行情,由交易双方自行敲定。 最高之时,一两黄金能够兑换到十二两白银,也即是十二枚开元通宝。 最低的时候,到过六比一。 行情时高时低,很多人并不愿意再用黄金结算。 今日到手的一百两黄金,明日可能就会损失三四成。 黄金结算成了近乎了投机的行为。 放在长安,或许还有人使用。 可在江南,乃至于更加偏远的淮南、岭南,黄金差不多已经失去了一般等价物的作用。 在普通人眼中,黄金唯一的作用,就是自家女儿出嫁的时候,放下嫁妆里压箱子底。 小门小户的,一枚金瓜子就够用。 无非是取个吉祥彩头罢了。 因此,人们对窦孝慈所说的‘黄金生意’,大感好奇。 嘶—— 窦孝慈把展架上‘今日金价’四个大字下的红纸撕下来。 “各位乡亲父老听清楚,我大唐黄金集团,就是专门收金子的,家里有贮存的黄金,都可以按照展架上的价格,来换取等额的银两亦或是铜钱!” 周围的人早忍不住了。 有人扯着嗓子问道:“那刚才的金瓜子,可以拿来换吗?” 窦孝慈走回到台阶上,对着柴令武和李祐使了一个眼色。 柴令武和李祐同时向后退去,眨眼间便钻进铺子的后院。 窦孝慈也做好随时跑进去的准备。 “当然可以换!按照今日的金价,一枚金瓜子可以换取二十三枚开元通宝!” 说完,他撒腿就跑! 哗—— 下一瞬,乌央乌央的人群,一窝蜂的往里冲去。 才修好连半天都没有的门槛,瞬间被人踩平了... 第1416章 排场?就这几个人,还好意思叫排场? 大唐黄金集团的面积并不是很大。 其实整条烟花巷都不大。 几天之前,这里还只是苏州城里,一条专门做酒楼生意的小街。 好在设置还算新,经过简单的布置之后,就成了全新的产业。 既然主要功能是收购黄金,面积大了纯属浪费,窦孝慈当然考虑到了今天的火爆情况,特意找陆敦信借了一大批人手。 经过短时间的努力,总算恢复了秩序。 柳家的伙计,早就分好了无数份铜钱。 反正都是刚才发出去的,自然也用不着登记。 窦孝慈、柴令武、李祐,外加上莫小六四个人,一字排开,趴在长条柜台后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说,当年李恪那超市开业的时候,有没有今天的排场?” 当年长安城的超市总店开业之时,窦孝慈跟着他爹娘回老家省亲,不曾见过。 柴令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排场?就这几个人,还好意思叫排场?” 窦孝慈歪着脑袋,道:“今日少说也有一千多人吧?” 柴令武嗤笑一声,道:“这么跟你说吧,当年超市开业的时候,光是抢鸡蛋的,就比今天的人多!咱们陛下和满朝文武大臣,都被挤得爬货架子上去了。” “算一算,我哥他们也快进江南道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祐从怀里掏出一块枣泥糕,闻了闻,不舍的收起来。 他爱吃甜食的毛病,算是戒掉了。 掏出来闻闻,算是过过干瘾。 论消息渠道,在江南混了一年多的窦孝慈,可谓灵通无比。 可他的消息再灵通,也远远比不上柴令武。 小子辈之中,有资格调用泰记高手的,总共就三个。 一个是远在长安的李承乾,一个是当过泰记总头子的李泰,最后一个,便是柴令武! 柴令武把李祐怀里的枣泥糕抢过来,三两口吃完,拍了拍肚子,道:“李恪带着女眷,自然要慢一点,他们昨天就进江南道了。” “哦...是那个叫范秀秀的女人吧?” 柴 令武斜了李祐一眼,道:“大小也是你未来的嫂子,能不能尊重一点?” 李祐鄙夷的说道:“你没资格跟我说这种事情...” 柴令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巴陵,他始终存着几分亏欠。 这几天,也总是躲着巴陵。 倒不是怕相见。 只是因为...不熟。 巴陵跟长乐不同,天生就是个腼腆性子。 再大的委屈,都在心里憋着。 柴令武这种性子开朗到臭不要脸境界的人,跟巴陵待在一起,是种痛苦...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有办法呢? 聊着聊着,铺子里的人渐渐少了。 一出一进,赔了不到一万贯。 窦孝慈感觉这钱花得很值。 正要勉励手底下的伙计们几句,铺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淳风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背着把宝剑走进来。 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一进门,就把包裹放在了柜台上。 他笑嘻嘻的冲几人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侯爷,见过小公爷!” 挨个行完礼之后,又冲莫小六扬了扬下巴。 窦孝慈没搭理他,打开包裹一看,惊讶的说道:“这都是你的?” 一包金子,自然不能入他的法眼。 奇就奇在,这笔银子是李淳风的! 他们都知道,李淳风是在袁天罡的安排下,游历人间,尝一尝世间苦难。 袁守城在东洲岛上吃香喝辣,却连半个铜子都没给这个小徒孙花。 这种行为,大概和佛门的苦行僧差不多。 难道,都是他‘化缘’来的? 想不到,道门竟然有这般市场! “贫道得遇贤人,受得此等财务,便想换些银钱,供我道门修建香火之地所用!” 窦孝慈把一包金子交给小伙计,让他去称重。 “你莫不是去当了强盗?据我所知,江南道除了朱家的那个老东西,好像没有几个信奉道门的有钱人了。” 李淳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拿着金子的小伙计,并不回答窦孝慈的话。 柳家和道门的利益趋近于一致,柳白和袁守 城、袁天罡这对叔侄的关系好,并不代表其他人的关系好。 窦孝慈他们这些小字辈,对李淳风算不上有敌意,但总是防着一手。 这是因李祐而起的。 李祐注定会成为,总领天下宗教的太常卿。 从长远的角度看,上下之间的关系,不可能总靠着交情来维持。 同样,李淳风也心知肚明。 作为道门的接班人,他不可能融入这个圈子。 与身份无关,完全是立场使然。 等小伙计称完了金子,想必和李淳风心中的数目没有出入,他这才开口。 “这笔金子,的确是朱家赠与的,不过,乃是观敬道长所有之物,与朱家父子无关。” 窦孝慈看了看柴令武,又看了看李祐,最后瞧了莫小六一眼。 三人好像事前商量好了一般,都摇了摇头。 窦孝慈皱眉道:“你怎么证明?” 大唐黄金集团谁的金子都可以收,唯独各大华族的金子,还没到收的时候。 李淳风一愣。 “还需要证明?” 窦孝慈一摊手,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怎么知道,这笔金子是不是你偷来,或者抢来的?” 李淳风郁闷的说道:“我家师祖就在岛上,以他老人家的名头,还不能给这区区二百两黄金作保?” 窦孝慈眼珠子一转,道:“你可以把朱家父子叫来,有他们作证,我才可以换给你。” 这回李淳风明白了。 窦孝慈这个心黑的人,分明是想用自己的名义,把朱家父子诓来。 他不知道窦孝慈的目的是什么,但对自己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谁都知道,柳白对江南华族没什么好感。 自己若是横插一脚,耽搁了道门进驻江南的大业怎么办? 见他有些犹豫,李祐淡淡的说道:“你也可以把袁守城叫来,只要他亲口说,这笔银子是朱家赠与你的,我们自然会照章办事!” 李淳风打了一个冷战。 李祐的心,比窦孝慈还黑。 若是把师祖也拉扯进来,岂不是更坏事了? “我这便去找朱道濡,看好我的金子!” 第1417章 前朝余孽!好大一个瓜 佛门和道门,与柳家的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姑且将佛门和道门看成一个人,柳家是另外一个人。 两人很像是那种,同朝为官,政见不合,私底下关系却很好的人朋友。 简单来说,如果佛门和道门是魏征,那么柳家就是杜如晦。 他们之间的私交很好,魏征总去杜如晦家里做客。 在朝堂之上,两人的政见,却能够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杜如晦是春风化雨,魏征则是激烈如火。 出现一个贪官,杜如晦会选择搞清楚贪腐的状况,安抚好受损失的人,最后再依照大唐律法,依罪论处。 如果换成是魏征,那老家伙肯定会第一时间入宫,找皇帝要来尽可能大的权限,而后以雷霆手段,将贪官斩杀! 前者徐徐图之,却不免优柔寡断。 后者大快人心,却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说不好谁高谁低。 对比柳家和佛道双方的关系,是经过柳白、袁守城、玄奘三人,多年以来相互试探的结果。 他们在合理的范围内,保持了良好的交情,并且一致对外。 当然,其间的矛盾,也是不可调和的。 严格的讲,柳白所代表的,是朝中新贵族的利益。 这个新贵族群体,以大唐的安定繁荣为基础,跟着时代的脉络,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踏实实。 迟早有一天,会与佛门和道门的利益相撞! 当年陈辩机要跟着老孟学建筑,玄奘都是咬紧牙关,让陈辩机还俗。 朝中纷争渐起,柳白去了终南山上多清净,到头来,也给道门白盖了好几座宫殿。 因此,三方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利益纠葛。 原本都是同样的起点,柳家已经摸索出了千年之路。 而佛门和道门,却依旧在迷茫之中前行。 不是他们不想跟着柳白的脚步,而是因为,佛门和道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势力纠纷甚至比朝堂之上的还严重! 很多事情,不是地位高,就能说了算的。 自上岛之后,袁守城和玄奘就没有再麻烦过柳白 。 成天窝在自己的小帐篷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像两个老寡妇。 不过,岛上的人却都很清楚,这两人从来没有断过和外界的联系。 一艘小船被放行,停靠在东洲岛的西港。 负责今日防卫工作的张顗,目不转睛的盯着,从船舱里走出来的几个大光头。 他在江南,跟着陆敦信走了不少地方,把上层人都认了个脸熟。 知道这几个大光头,是苏州名刹‘妙利普明塔院’的大和尚。 前几年,一个从天台山过来的老僧行驻,因老僧法号寒山子,‘妙利普明塔院’便成了寒山寺。 不远处那群和尚之中,为首的正是寒山子! 如果玄奘没有‘佛子’的称号,就不是寒山子登岛,而是玄奘亲自去寒山子叩拜了。 寒山子与玄奘的师傅慧景禅师,是一个辈分的佛门高人。 佛门在江南的日子,要比道门好过得多。 寒山子地位超然,各大华族的家主见了,也要以师礼拜之。 敬的不光是他的地位,还有他的学问。 论才华,寒山子足以做江南任何俊才的座师。 “慎微!” 远远的,听见水上有人喊叫。 张顗一看,发现是柴令武来了。 他急忙叫人,将柴令武乘坐的小船,拉到岸边。 “你们不是在收金子吗?怎么有空登岛?” “自然是来找柳大哥,顺便...看看巴陵...” 张顗笑道:“你要不提,我都忘了你还是个驸马。” 柴令武瞪了他一眼,无意之间看到远处那几个大光头。 “那是...” 张顗将那几个大光头的身份,讲给柴令武听。 柴令武闻言,神秘一笑,道:“原来是他...” 张顗知道,柴令武手中掌握着一部分泰记的力量,其中八成有什么隐秘。 “你认识寒山子?” 柴令武玩味的按着张顗的肩膀,把他转过去,让他挡住自己。 “滕王爷!” 柴令武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死死扣住张顗的肩膀。 张顗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再看远 处的寒山子,张顗的瞳孔,蓦然一缩! 他发现,寒山子也正在看着自己。 那双原本清癯的眸子,陡然间变得杀气腾腾! 张顗并非普通人,论身手,他纵是比不上许褚和王守仁那个级别的,比起泰记的沈威等人,也差不了多少。 此刻,他被寒山子的目光所慑,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柴令武在张顗身后,道:“那老和尚看过来没有?” 张顗吞了口唾沫,道:“不光看过来了,还走过来了!” 柴令武嘿然一笑,道:“放心,他不敢过来。” 正如柴令武所料,寒山子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身形忽然一顿,长叹一声,双手合十,似乎是宣了一声佛号。 紧接着,重新带着人,向玄奘所在的帐篷走去。 等几个和尚走进帐篷,张顗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的娘啊,那老和尚肯定是个大高手,方才,我有一种被柱子盯上的感觉...”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中升起阵阵后怕。 柴令武笑道:“这老和尚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他是谁?” 张顗心中好奇极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神功,人老体弱,血气衰败,是自然定律。 他走南闯北的,总共就见过两个例外。 一个是孙思邈,另外一个是张三丰。 这两个人,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若真有长生不老,力拔千斤的法门,那么世上最强大的,应该是历朝历代的皇帝才对。 柴令武的表情,说不上是是戏谑,还是嘲讽。 “寒山子本名杨温,他的父亲,是前隋文帝一母同胞的兄长,滕穆王杨瓒!” 张顗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好大一个瓜! 寒山子竟是货真价实的前朝欲孽! “若是让陛下知晓,那岂不是...” 柴令武嗤嗤一笑,道:“我都知道,你想咱们陛下能不知道吗?无非就是个老和尚罢了,陛下才不放在眼里,若随便来个姓杨的,就愁得睡不着觉,咱们还坐什么天下?” 第1418章 这满帐篷的人都死光了,张三丰肯定还能活好几十年... 柴令武对寒山子的事情上了心,吩咐身后的随从,盯好这几个老和尚,而后赶忙来到柳白的帐篷。 今天柳白很忙。 算算日子,长安城那边的人手,也差不多该到江南了。 总在帐篷里住着像什么话? 家里的工匠不过来,岛上很多工程都没办法实施。 这些天,从苏州城里召集来的那批人手,倒是把岛上都弄平整了。 一部分主建筑的地基,都快挖完了。 万事俱备,只欠家里的工匠们到! 柳白已经写好了信,打算去催促老孟一下。 一会儿还要去工地上看一看。 这些日子,岛上着实出了不少乱子。筆趣庫 尤其是那个叫水生的,仗着跟雷先生的关系好,已经跟人起了好几次纠纷。 他倒霉就倒霉在,招惹了张顗手下的那群兵痞。 被人趁夜丢进海里,差点喂了鱼。 救上来之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柳白去工地,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其实说不上谁对谁错,主要是因为,北方人和南方人之间的价值观不同。 同样是挖个坑,北方来的喜欢白天晚上连轴转,一次性干完了之后,就能歇上几天。 南方人则是白天挖完了,晚上好好休息,干完了这一场,剩下的体力还能接着干第二场。 “小六子!” “小六子!” 柳白一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他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把莫小六派去苏州城,给窦孝慈打下手了。 “还是早点把许褚叫回来吧...” 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打算把信送出去。 身边没有个合用的人,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这都大半年了,他还是不习惯,没有许褚在身边的日子。 刚站起来,柴令武掀开帐篷帘子的一角,贼眉鼠眼的往里边偷看。 “正好,把信送出去!” 柳白把封好的信,像暗器一样丢给柴令武。 柴令武用两根手指头接住,轻车熟路的塞进怀里。 除了许褚之外,就他跟在柳白身边的日子长。 可惜人家现在是侯爷,总不能一直干跑腿的杂活。 “柳大哥,我刚才看见寒山子登岛了。” 柳白一愣。 “你说的,是那个有前朝皇族 血脉的和尚?” 寒山寺是后世苏州城里的地标性建筑,名气比各种乱七八糟的园林大多了。 如今虽是初立时期,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名满天下,成为佛门的祖庭之一。 一切都归因于那首《枫桥夜泊》。 很少有人知道,寒山子本身就是一位诗词大家。 有人将寒山子、王梵志,以及柳白的老熟人王勣,这三个同时代的人,誉为白话诗文的先驱。 柳白对寒山子的了解,仅限于他的身世血脉。 严格的讲,说寒山子是大唐的旁系皇族也不为过。 毕竟杨广和李渊,本身就沾着亲。 要论关系,李恪和李愔哥俩跟他的关系更近。 见了面,怎么也要称呼一声舅姥爷。 “我眼瞅着他们进了玄奘的帐篷,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过来了。” 柳白摸着下巴沉思。 他允许袁守城和玄奘跟着,是因为需要借佛门和道门的力。 一来,江南的信仰繁杂。 睦州的袄教就是例子。 二来,以宗教信仰之名,推行新策新政,阻力会小上很多。 普通百姓对官府的信任,其实是远远不如宗教的。 相比之下,佛门和道门,也在动自己的小心思。 在他们眼中,江南同样是一块大肥肉! 如果在规则之内,柳白是完全允许,甚至是提倡,他们两家在江南传教的。 往大了说,百姓们可以有一个合适的精神寄托。 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有利的。 往私底下说,有了宗教信仰的百姓,更好忽悠... 说白了,若佛道双方在规则之内展开竞争,柳白反倒会尽力给他们充足的帮助。 可是说不担心,那是讲假话... 很多时候,袁守城和玄奘这两位宗教领袖,也是身不由己的。 他们的体系内,并没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对于一个信仰不虔诚的人来说,袁守城这个护国真人,玄奘这个大唐佛子,跟摆设没有多大区别。 尤其是像寒山子这样,身份敏感之人。 跟玄奘接触,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见柳白的面色有些犹豫,柴令武略带几分迟疑的说道:“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柳白摇了摇头。 他对玄奘 ,还是相当信任的。 假如寒山子他们过来,只是为了和玄奘商议传教之事,将他们赶走,反倒会伤了朋友之间的感情。 不过是晴是雨,马上就要见真章了。 与其等他们主动上门,还不如直接请他们过来。 在柳白的吩咐下,柴令武前去邀请。 不多时,玄奘带着几个老和尚,来到柳白的帐篷。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客套几句,袁守城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一屁股坐在玄奘旁边,打了个哈哈,道:“老夫闲来无事,见有客人上门,便过来叨扰一二!” 柳白看见,向来古井无波的玄奘,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知施主身份...” 寒山子见袁守城年纪不下,起身施礼。 袁守城哈哈一笑,道:“都是出家人,贫道可不是什么施主。” 他单手打了一个道稽,以表明身份。 寒山子眼睛眯了一下,瞬间恢复过来。 “原来是护国真人亲至!” 袁守城笑道:“岛上的护国真人,不止贫道一人...” 说着,他朝外边一指。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柳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得格外突兀。 袁守城肯定是把张三丰,这个名义上同为道门领袖的人,也拉了过来镇场子。 他先进来,没注意张三丰压根没跟着。 袁守城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冲外边喊道:“三丰子道兄!三丰子道兄!” 也不知张三丰跑哪玩去了,袁守城亲自跑出去,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张三丰的踪迹。 老道士一边往回走,一边碎碎念。 估计是在埋怨张三丰不讲义气... 柳白又是‘噗嗤’一声笑。 张三丰比鬼还精,明知道有可能起冲突,他肯出现才怪! “咳咳...” 柳白轻咳几声,道:“想必他身子突发不适,就先莫要唤他了。” 这句话一出口,不止玄奘一个人翻白眼了。 除了柳白之外,就连站在他一旁的柴令武,都翻了个白眼。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张三丰身体不适? 笑话! 这满帐篷的人都死光了,张三丰肯定还能活好几十年... 第1419章 西湖龙井?捡到宝了啊 都是人精,尴尬的时间总是过都很快。 一杯清茶,足以代表柳白的诚意。 寒山子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顿时赞道:“柳公子不亏为茶道大家,此等清茗,在江南可不多见。” 柳白笑道:“禅师说笑了,论起产茶,江南才是首选之地。” 寒山子眼前一亮,道:“不知柳公子的意思是...” 柳白很想告诉他,西湖龙井就是江南产的。 可惜,现在的西湖,根本就没什么名气。 若非与外河勾连,还真就是个臭水沟子。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西湖几乎年年淤塞。 即便到了宋朝,也大多被豪强占据,曾有水位连降二十载的传闻。 偶有富人出资修整,也多半长久不了。 湖水日益减少,加上周围多为废弃之物,罕有人烟。 以至于到了明朝初期的时候,大部分地界已经被平填成为农田。 一直到了清末,才有人想起这片水域的价值,重新修整。 才有了后世的无限风光。 所以说,发生在西湖周围的风趣雅事,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白娘子撑着油纸伞,走在苏堤桥上是美景。 可换成一片破败景象,周围全都是淤泥和乱草,那就成鬼片了... 在人们的心目之中,茶是雅物,产茶的地方,自然也是雅地。 若说西湖周围产有茶中圣品,怕是会被人啐一脸... “想必,禅师手中,也有一些好茶吧?” 寒山子微微一笑,道:“倒是有些野茶,不过是寺中僧人粗制而成,登不得大雅之堂。”筆趣庫 说着,他从宽大的袖子之中,取出一个小罐罐。 柳白身旁的柴令武率先走过去,拿起罐罐闻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 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茶道大家。 柳叶轩至今还掌握在他的手中。 每年三四月份,他都要亲自抄上一批茶,用来送给亲近的人。 外人若是得了一点,定会视若珍宝。 同等体 积的金子,都不一定有他炒出来的茶值钱。 他捻起一枚扁扁的叶片,放在口中咀嚼着。 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片刻,旋即为之大赞。 “好茶!” “不知这位小公子...” 寒山子显然不认识柴令武。 方才柴令武道出他父亲的身份,也是躲在张顗身后说的。筆趣庫 “这位是平阳侯!” 玄奘给寒山子介绍道。 寒山子立刻站起来,双手合十行礼。 “原来是平阳侯,贫僧失礼了!” “你这老和尚,想必也是爱茶之人。” 柴令武笑呵呵的说道。 柳白训斥道:“令武,不得无礼!” 寒山子急忙摆手,道:“不碍的,不碍的,若论茶道,贫僧也不过是个中幼子,平阳侯才是真正的茶道大家!” 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柴令武有点...崇拜? 柴令武又捻起一枚叶片,对着阳光细细观察了片刻。 “此茶不可长存,品的就是鲜爽劲,最多半年,便会散尽其鲜,若放上一年,怕是连丁点滋味都没有了。” 说着,柴令武吩咐人取来热水。 泡了一杯。 那是一种,清香之中掺杂着豆香的味道,闻上去很是奇妙。 柴令武端着茶杯,看着缓缓舒展开来的叶片,上下沉浮,目光变得有些迷醉。 若说有什么东西,能让柴令武深陷其中,那么只有茶了。 他对于茶的痴迷,还在柳白之上! 柳白抽了抽鼻子。 倒还真有几分西湖龙井的韵味在其中。 “此茶,可是产自苏州?” 寒山子摇了摇头,道:“乃是得蒙钱塘县灵隐寺慧灵师兄所赠,慧灵师兄言明,此茶不过是寺中僧人于山间偶得,贫僧也曾研习过平阳侯传下的制茶六法,奈何手法不精,无法延续多道工序,只得揉捻、炒青两法。” 柳白愣了老半天。 好像...还真是西湖龙井! 相传,西湖龙井就是起源于灵隐寺。 乾隆赐名的‘御前十 八棵’,离着灵隐寺不过十几里路! 柳白一把将柴令武手中的茶杯抢过来。 先闻其香,再赏其形,最后品其味。 就是这个味! 柳白心里乐开了花。 捡到宝了! 他早年间就派人来江南,寻过西湖龙井的下落。 可狮峰山那么大,派来上百人,寻上一年也寻不到,后来不得不作罢。 今日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柳白看寒山子的感觉,顿时亲近了许多。 老和尚说话间,下巴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关中的茶,他实在是喝够了。 甚至在柴令武的帮助下,连发酵熟茶的工艺都研究了出来。 却始终少了以龙井为代表的,鲜爽滋味。 能够喝到真正的西湖龙井,也算是圆了柳白的一个梦。 “走,去钱塘县!” 帐篷里的人都是一愣。 柳白已经站起来,走了出去。 寒山子有些郁闷的看向玄奘。 “佛子...” 玄奘苦笑一声,道:“柳公子的思维向来异于常人,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说着,几个和尚也起身,跟了出去。 袁守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白折腾一趟!” 帐篷里除了他之外,已经没人了。 他恹恹的站起身,忽见柳白的桌案上,还放着半杯茶。 于是走到近前,端起来闻了闻。 左右看看,见没人了,就喝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喃喃的说道:“还真是好东西...” 说话间,他忽然一个激灵! “灵隐寺也是佛门祖庭,若是让他们跟柳白单独相处...坏了!” 他急忙把杯子放下,撒腿就往外跑。 “等等贫道!” 不多时,一行人上了船,摇摇晃晃的朝苏州城驶去。 两炷香的工夫,便到了沙子口。 众人换了马车,继续向钱塘县的方向行去。 殊不知,在柳白眼中这一趟简简单单的寻茶之旅,传到江南各大华族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第1420章 把江南华族都砍个干干净净,过一过绝世英豪的瘾? 苏州城,大唐黄金集团! 窦孝慈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上,等着客人上门。 开业第二天,形势不容乐观。 除了昨天那些发下去的金瓜子,都收回来了之外,只做成了两单生意。 其中一单,还是李淳风的。 “都说江南华族豪奢不输皇族,看朱道濡整天穿的破衣喽嗖的,也没豪奢到哪里去。” 闲来无事,只能聊天打发时辰。 昨天见了老朱公子,让窦孝慈大感意外。 他没有想到,堂堂的朱家嫡长子,竟然如此的朴素。 不骑马,不坐车,溜达着过来也就罢了。 穿着竟然和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一身的麻衣,最多也就帽子上的翠玉,还能值点钱。 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都不必上窦孝慈腰间那枚玉佩的一渣... 李祐在江南的时间虽不如窦孝慈长,但胜在深入基层。 很多东西,窦孝慈是看不见的。 只有底层的人,才知道江南华族,究竟豪奢在哪方面。 “表哥,这你就不知道了,江南这边,跟咱们那些惯爱臭显摆的亲戚可不同,这里讲究吃,不讲究穿,若是把家当都挂在身上,出门是会被人喊土鳖的。” 窦孝慈嗤嗤一笑,道:“吃才能吃几个钱?” 要论家世,皇族也赶不上他窦家。 谈起享受豪奢,恐怕李二见的世面,都不如他窦孝慈多。 千年世家,不是说说而已。 那是真正有深厚底蕴的。 窦家就从不在嘴上抓挠,要显得内敛,又要显得华贵,应当是体现在生活之中的各个方面。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头脑。 窦孝慈看着像个二混子,还搞大了王家闺女的肚子,实则真明白人,又岂会不懂得他的意思? 要在江南找一个合适的盟友,结下姻亲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不过,结了亲之后再背叛,也相当的常见。 前隋末年乱战年代,那些诸侯个个沾亲带故,也没见哪一位出手留过情。 这时候,就体现出子嗣的重要性了。 王家再对窦孝慈不满,看在孩子的前途之上,也要给予窦孝慈最大的 帮助。 而且,他们会认为,这是王家崛起的大好契机! 即便窦诞和襄阳公主知道了,明面上或许会狠狠的训斥窦孝慈一顿,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夸他们儿子精明呢!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挑明了说而已。 换了那些没有眼光,不懂的深思熟虑的暴发户,未婚先育那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有些固执的,说不定会把自家女儿活活打死! 越是没脸面的人,就越爱脸面,属于千古不变的定律。 头脑,正是那些千年世家传承下来的,最宝贵的财富。 这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东西。 李祐摇了摇头,道:“山珍海味的确花不了多少银子...你听过,五石散吗?” 窦孝慈脸色一变! 任何一个传承多年的家族,都会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的刺耳。 在那个文人雅士都穿着开裆裤的年代,吞服五石散,是一种极其流行的风尚。 本来是一种治病救人的药物,只因为吞服之后,会让人觉得神明开朗,体力增强,便成为了贵族子弟手中的恩物。 因此而死的人,不乏王侯将相! 皇帝都有好几位! “你的意思是,江南华族在偷偷用五石散?” 窦孝慈的脸色很不好看。 早年间,他的家族之中,也不乏此类人物。 江南华族多半源自白衣渡江后的没落贵族。 保留着吞服五石散的‘传统’,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隋朝大一统以后,官方固然明令静止吞服五石散,但天高皇帝远是一方面,皇帝乐意不乐意管他们,又是另外一方面。 “偷着?你太小看他们了!就说你见过的这群人吧,什么朱家、顾家、张家...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吃的!整个江南华族,也就陆家和王家,严令禁止族中弟子接触五石散!” 窦孝慈哆嗦了一下。 这群人,是不是脑子有泡? 明知道吃了之后爽几天就死,还不赶紧打住? 贞观三年的时候,孙思邈知晓民间有人复刻五石散药方,不惜深夜扣阙,当着皇后的面,痛斥皇 帝不作为。 并呼吁百姓‘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若是被朝廷知晓,民间还有此物,吞服之人轻则行杖,重则充军! 至于炼制五石散的人,最轻也是掉脑袋的罪过! 江南豪族的胆子太大了! 李祐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明知有害,偏偏不停,也不知他们是胆子大,还是脑子有问题。” 窦孝慈本想问一问,朝廷为何不管。 一转念,他明白过来了。 原因还不简单吗? 无论是皇帝,还是朝中的那些官员,都巴不得江南华族集体死光光。 为何要管? 只要不涉及到百姓的安危,他们更愿意坐在一旁看热闹。 “怪不得朱道濡走路轻飘飘的,我还以为他练过轻功,原来是嗑爽了...” 窦孝慈想起朱道濡碰过自己,赶忙跑到后院,打算彻彻底底,从里到外的洗个澡。 李祐没了聊天对象,便把目光,投向趴在柜台角落,不知是死是活的莫小六身上。 “我说,你是不是也吃药了?大小伙子一点精神都没有?” 莫小六满脸悲伤的说道:“少爷嫌我不中用,不让我跟着了...” 李祐挠了挠下巴,道:“柳大哥也是真能忍,直到现在才把你赶走。” 莫小六忽然站直了身子,吓了李祐一跳。 “我的兄长皆为绝世英豪,我怎能自暴自弃?!” “你要干什么?” 李祐警惕的看着他。 瞧他的样子,难不成是要找把刀,去把江南华族都砍个干干净净,过一过绝世英豪的瘾? 见莫小六不说话,李祐劝道:“你认了皇后当干娘,那么咱们便是兄弟,做兄弟的劝你一句,没事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莫小六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这便启程前往岭南,求冯家给我找条船去倭国!”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还没出门,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哎呦!” 那人的身躯,如同铁塔一般。 加上莫小六走得急,直接被撞回柜台上。 李祐瞪大了眼睛,道:“许大哥!” 来人,赫然正是许褚! 第1421章 风流不是装出来的,是拿银子砸出来的 莫小六那小身子板,撞在许褚身上,就好像一只蚂蚁,悍不畏死的朝着城墙冲锋。 许褚似乎没什么感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腹。 衣服上,有一个清晰的人脸印... 他轻轻拍了拍,走上前去,把莫小六提溜起来,摆在柜台上。 莫小六剧烈的咳嗽几声,缓了缓气,算是捡了一条命。 “少爷有令,让你着手准备前往岭南!” 许褚只说了这一句话,看也没看李祐一眼,转身走了。 他活得比玄奘还像得道高僧,基本上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 李祐看着许褚的背影,挠了挠头。 “柳大哥怎么把他叫回来了?” 他们都知道,许褚其实是最早来到江南的。 这些日子,带着一群泰记的人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手下,光是当年的锦衣卫百户,就来了八位! 可见,他们做的事情,非同小可。 看这意思,是事情办完了? “你小子有福,准备准备,赶快去岭南吧,不过,去之前最好还是去找我表哥一趟,岭南不好混,估计你至少要在那住上一两个月,才能等到前往倭国的船。” 莫小六摇头晃脑的,方才那一下,把他震得着实不轻。 艰难的从柜台上爬下来,他抹了一把脸。 “我这就去收拾。” 样子狼狈了一些,但脸上的兴奋之色,怎么都止不住。 ... 五石散,又叫寒食散,据说,药方之中包括了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这五种石质的药材,因此而得名。 服用之后,浑身燥热,兴奋难当,须饮用冰凉之物。 故又名寒食散。 原料不金贵,方子不难配,难的是,敢炼制这东西的实在是太难找。 尤其是丹砂、雄黄,普通的药铺之中根本找不到。 这两种东西,一个是皇帝朱笔御批的墨水,除非是家中祭祀祖先的时候,能用上一点。 而雄黄,就更加谨慎了。 这年头没有喝雄黄酒的习惯。 百姓们买来, 多半是为了做成耗子药... 而且,一封五石散需要的原料很多。 一小包,就需要近二十斤雄黄。 街上的药铺,十几二十年都不见得能进这么多货。 这就导致,五石散要比同等体积的黄金,还要贵上几十倍! 而且,是有价无市! 货源再少一点,加上的价码,甚至比黄金要贵上百倍不止! 总说魏晋士子风流,风流不是装出来的,是拿银子砸出来的! 朱家! 朱道濡站在厢房之中,小心伺候着。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杯冒凉气的饮品。 朱子弘轻轻打开一个小纸包,用手指甲挑起一点,送入口中。 片刻之后,他缓缓闭上双眼,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健康的红晕。 “什么叫钟鸣鼎食之家?小小的寒食散,比得上普通人家辛劳一年,端得是无上妙品...” 他还算节制,知道以他的身子骨,若是把这一整包五石散都吃了,用不了片刻,就远登极乐。 再挑起一点,送入口中。 品味片刻之后,把小纸包重新叠好。 “赏你了!” 朱道濡笑容满脸的说道:“多谢父亲赏赐!” 他急忙将冰镇的饮品,交到朱子弘手中。 朱子弘一饮而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擦了擦嘴角,朱子弘淡淡的说道:“柳白去了钱塘县?” “那柳白定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上岸之后,直奔钱塘县而去,听下边的人说,是去了狮峰山。” 朱子弘眉头一皱。 “你确定是狮峰山,而不是去钱塘县城?” 说完,他喃喃道:“或许,他真的查到了什么...” 朱道濡笑道:“父亲有何疑虑?钱塘县值得注意的家族,无非是褚家和许家而已。” 他口中的褚家,就是褚遂良家,而许家...则是许敬宗家。 这两人本就是老乡。 由于在朝中为官,家族在江南的名望颇深。 尤其是褚家,在褚亮和褚遂良父子,在政治斗争失败之后,褚家在当地的名 望不仅没有降低,发到愈发的大了。 这是风气的不同。 江南这边,深受所谓‘不为五斗米折腰’之类说法的‘荼毒’。 好像读一辈子书,就是专门为了拒绝朝堂的官位... 朱子弘没有回话。 他深深的看了朱道濡一眼。 片刻之后,又问道:“顾家和张家可得到消息了?” 朱道濡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江南同样遍布他们的眼线,自然也知晓柳白的行踪,孩儿以为,他们必定会趁机与柳白暗中接洽!” 朱子弘一笑,道:“你错了,顾成道和张永可没那么傻,为父逼他们交了银子,若是这时候找柳白投诚,柳白接不接纳他们不好说,但他们势必会成为我江南华族的敌人!” 朱道濡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那笔银子,与其说是给柳白的保护费,倒不如说是朱家牵头,让所有江南华族团结起来的投名状。 “家里的账若是收回来了,就把第二笔银子,给柳白送去!” “孩儿明白!” 朱道濡慢慢退去。 刚一出门,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 “老家伙,真当我不知道,你在钱塘县的勾当?!” 摸了摸怀中的五石散,朱道濡深吸了一口气。 狰狞的脸色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昔般和煦的笑容。 出门的路上,见家里的侍女正在提重物,他还上去帮了一把。 不多时,他离开大宅,坐在轿子上,前往刺史府。 两百万贯的票据,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老半天。 见时间还早,他掏出怀中的五石散,稍微闻了闻。 “老家伙心机太深,暂时还斗不过他,或许,找一些盟友能多些胜算...可惜,若是让柳白知晓了这五石散的秘密,怕是我连命都保不住,否则有柳白帮助,彻底掌握家族,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可惜...” 朱道濡强忍着冲动,将五石散重新收起来。 手头没有冰镇的饮品,他可不想被燥热折磨死。 第1422章 人家是靠着脚底板,去西域打一个来回的牛人 咕咕—— 坐在马车之中,柳白轻轻抚摸着,手中那只灰鸽子的脑袋。 柴令武从怀里挑出了小瓷瓶子,倒出一小撮干透的麦仁,灰鸽子直接蹦到他的肩膀,一下一下的啄了起来。 灰鸽子带来的纸条,就放在一旁。 “又是两百万贯,朱家还是有些家底的。” 柴令武笑道:“朱家给了,其他几家自然也不能落后,这一次,又能有近千万贯入账,大唐黄金集团再派发一些奖品,江南的黄金,便能尽收其中。” 柳白也微微一笑。 朱家那个自诩聪明的老东西,算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也不知,当他们明白过来之后,表情会何等的精彩。 给灰鸽子喂完了饭,柳白也写好了回信。 轻轻塞进灰鸽子左脚绑着的小木筒之中,打了一声低低的呼哨,灰鸽子扑腾着翅膀,从车窗飞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袁守城也在马车之中。 他并没有问,柳白究竟在干些什么。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问了,柳白也只会打打马虎眼,把他糊弄过去。 “再有片刻,便该下车了。” 玄奘也在,和袁守城一样,他也没有问任何问题。 柳家、道门、佛门,这三方的领导者,都保持了一种默契。 这种默契,或许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一直延续下去。 “少爷。” 车窗外,响起许褚的声音。 柳白淡淡的说道:“小六子走了吗?” “他已经收拾妥当,这个时辰,想必已经离开苏州城了。” 许褚也是才跟上来的。 身边没有一个合用之人,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莫小六的目的,本来就是去倭国。 跟在柳白身边这段时间,他长了不少本事。 去倭国,够用了。 柳白最希望的,并不是他学会多少本事。 而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莫小六曾跟在自己身边。 有这样的身份在,即便是倭国的敌对势力,都不会把莫小六怎么样。 否则的话,他们必定会招致疯狂的报复! 这种报复,是倭国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跟其他人不同,柳白对莫家,始终保存着几分歉疚。 他是一个乡土情结极其严重的人。 自家的乡亲,总要比外人金贵。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刚一下车,便看见寒山子站在一颗不知名的大树跟前。 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小刀子,在树根处划拉着。 柳白看得分明,他似乎在做某种记号。 寒山子一回头,见众人都在盯着他,缓缓起身,双手合十,道:“山间已无路,还请诸位步行上山。” 他没有解释,站在柳白身后的玄奘,忽然开口道:“这是我佛门独有的记号,见此记号,任何佛门弟子都要听令行事,以警惕外人上山。” 柳白看了一眼许褚。 许褚微微点了点头。 看样子,在周围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不少佛门的高手。 柳白会来到狮峰山,是寒山子等人没有想到的。 江南地界并不太平,他们不希望柳白在这片属于佛门的地盘之中,出现任何意外。 ... 西子湖畔,群山环绕,狮峰山只是其中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而已。 要论名气,灵隐寺面向的飞来峰,乃是禅宗五山之首。 站在狮峰山脚下,依稀可以看见,飞来峰上的冷泉亭。 相传,灵隐寺始建于东晋,距今已经三百余年。 按理说,应当是天下香火数一数二的寺。 奇怪的是,站在狮峰山的半山腰上远眺,也没间灵隐寺方向有什么人。 更奇怪的是,这座堪称佛门祖庭的山上,竟然连一条山路都没有。 那边没有路,狮峰山就更难走了。 大部分地方,都要拽着胡乱生长的树,才能爬上去。 这里的和尚,整天就是这么走的? 除了柳白之外,其他人都可谓如履平地。 连柴令武都走得‘嗖嗖’快。 若是没有许褚,柳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上山。 “不妨且歇一歇吧...” 玄奘虽然也不懂武艺,但人家是靠着脚底板,去西域打一个来回的牛人。 爬座野山,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看得 出有些疲惫,因此而提议。 柳白没有客气。 靠脑子吃饭的人,总不能跟这些整天在外边飘着的相投并论。 换了长安城里那些贵族,不用爬上去,光到半山腰,估计就能累死一半。 寒山子特意送来一些吃食。 玄奘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很清楚,柳白平日是多么的小心。 不可否认,敢带着这么几个人就出门,他相当佩服柳白的勇气。 毕竟,这世上想要柳白性命的人,不是一般得多... 寒山子此举,有些僭越了。 柳白不疑有他,接过寒山子递过来的竹叶包,谢过之后,打开一看,发现是加了豆子的斋饭。 虽没有菜,但混有竹子的清香,倒也十分可口。 柳白对玄奘道:“你莫要如此紧张,你看那厮,不一样吃得香甜?” 不远处,背靠着一颗大树,也在吃斋饭的袁守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对他来说,才叫真正的群敌环绕! 在佛门的地盘之中,想要这老家伙性命的人,怕是比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上好几倍... “倒是贫僧着相了...” 玄奘双手合十,眉宇间多了几分喜色。 不出意外的话,柳白这一趟来到狮峰山,佛门也会有不菲的收获。 远处的丛林内,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不少人正在靠近。 许褚面无表情的往那边扫了一眼,正要起身。 “壮士且慢!” 寒山子急忙阻拦,吩咐手下的一位老僧,前去查看。 不多时,老僧领过来一队人。 “参见佛子!” “参见师叔祖!” 为首的,是一个太阳穴鼓鼓的武僧。 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头皮刮得靑虚虚。 寒山子认识他,向柳白介绍道:“这是灵隐寺的守山僧人,方才看到了贫道在山下的记号,便来充作护卫。” 说完,才对他武僧道:“速去通禀慧灵禅师,言明柳家主人亲至!” 武僧看了柳白一眼,双手合十道:“原来是柳家主人,小僧失礼了!” 而后,他忙叫人回到灵隐寺传讯。 第1423章 敢问柳公子,是否真能测算天机? 某个酷爱在书画上鬼涂乱抹的老流氓,钦点出西湖龙井的开山之品,后世称之为‘御前十八棵’。 这十八棵‘祖’树,位于狮峰山脚下。 之所以柳白等人要爬山,只因为那些树,在狮峰山的另一头... 若是坐马车绕过山去,恐怕要耽搁足足两天。 爬山纵是辛苦一些,也不过辛苦两个时辰罢了。 约莫爬了六七成的时候,灵隐寺的人到了! 来人是一个胖胖的大和尚,面善得很,一看就令人不禁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柳公子,别来无恙!” 柳白见到来人,觉得格外眼熟,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贫僧弘忍!” “原来是弘忍大师,柳某这厢有礼了!” 贞观三年的时候,他在长安见过弘忍。 这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人。 当年玄奘的师傅慧景和尚,有意与柳白为敌,弘忍还曾出面阻拦过。筆趣庫 后来阻拦无果,他便离开长安,云游四方。 想不到,却是来了灵隐寺。 这个大名鼎鼎的佛门五祖,今年不过三十六而已。 是一个知文武,对天文地理,星宿占卜都有所涉猎的妙人。 “长安一别,至今已经七载,柳公子风采依旧,贫僧却垂垂老矣,不禁令人感慨万千...” 弘忍的语气颇为唏嘘。 七年的时间,柳白没什么变化。 他虽年纪不大,却鬓角生白,看起来起码有五十几岁的样子。 跟柳白见过礼之后,他又去与玄奘和寒山子寒暄。 身后的武僧,带来了滑竿。 弘忍便邀请柳白坐上去。 柳白自然不会客套。 他对弘忍的印象很好。 可以说,如果在佛门之中挑选一个人做朋友,柳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弘忍,而不是玄奘! 一来,玄奘这人性子古板,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二来,弘忍这位佛门五祖,恰恰是改变了佛门现状的人。 他主张以农侍禅,以心礼佛。 在佛门革除‘香积厨’制度上,弘忍居功至伟! 毫不夸张的讲,如果没有 他,在权力达到巅峰的唐玄宗年间,中原佛门怕是已经被朝廷灭掉了! 光是那句‘一日不农,一日不食’的话,就足以让他博得柳白的好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个人相当的有意思。 别看弘忍胖胖的,在山间行走却如履平地。 “不知弘忍大师,这些年来走过什么地方?” 弘忍微微一笑,道:“贫僧游离四方,以天地为家,以日月为庐,已经算不清究竟去过多少地方,不过,过几日便会离开江南,前往淮南,传扬佛子所译的大乘佛法!” 柳白点了点头。 历史上的弘忍,在淮南黄州住了足足三十年。 也是在那里,他收下了大名鼎鼎的六祖慧能。 同样是在那里,他的肉身千年不腐,堪称圣迹! “黄州山清水秀,却是一个好地方。” 弘忍一怔。 “贫僧并未言明要前往黄州,不知柳公子是如何得知?” 柳白笑而不语。 一旁的袁守城,淡淡的说道:“柳白能掐会算,说不准他还能算出,弘忍禅师究竟能活多少年岁。” “那柳某便来算一算!” 柳白闭上眼睛,嘴里念念叨叨,旋即睁开双眼,道:“弘忍禅师的寿数,七十有三!” 周围一片嘻嘻哈哈。 连玄奘和寒山子都忍俊不禁。 七十三,八十四,本来就是民间传闻的寿数门槛。 这并不是咒什么人死,严格的讲,这算是一种夸赞。 孔子活了七十三,孟子活了八十四。 不管信仰如何,这两位都是圣人一般的存在。 有人说,活过这两道坎,就能活过一百。 众人没有看到,弘忍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接下来这一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狮峰山东麓。 后世闻名天下的龙井村,现在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 龙井属于灌木,矮桩的群体树种。 周遭的古树密密麻麻,多得数不过来。 柳白看了一圈,颇为失望。 压根就没有一棵,低于两丈的树... 也能看见 ,有一些当地的山民,爬到树上采摘鲜叶,不过跟龙井,没有半文钱关系。 “柳公子不必心急,慧灵师兄采茶的地方,还要再往下走一些。” 弘忍指着远处道。 柳白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 果然,那边有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一副很有希望的样子。 他下了滑竿,慢慢往那边走。 “山间路窄,贫僧引柳公子前去便是,旁人不必跟随。” 许褚就当没听见弘忍的话,跟在柳白身边。 柳白脚步一顿,道:“许褚,你在这里休息片刻。” 柴令武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和尚,莫非藏着什么猫腻,要暗害我柳大哥不成?” 弘忍微笑,却不作答。 柳白摆了摆手,事宜众人不必跟随。 弘忍也是武学大家,有他在身边,出不了乱子。 众人便看着两人,缓缓向下方行去。 袁守城微眯了一下眼睛,又看向玄奘。 “若是柳白在这狮峰山上出了意外,你佛门怕是彻底保不住了!” 玄奘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弘忍师兄乃是得道高僧。” ... 两人走了片刻,距众人相对较远。 弘忍停下脚步,道:“再往前走,便是毒蛇环伺,柳公子可有准备?” 柳白没有停下,淡淡的说道:“柳某在鞋子上,涂抹了雄黄,区区毒蛇而已,不足为虑!” 弘忍犹豫了一下,继续跟上。 “敢问柳公子,是否真能测算天机?” 柳白笑道:“世间万般变化,都可以用智慧来推测,你想要成全禅宗五祖的美名,孟子的名头怕是还不够用,少活十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弘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那柳公子来此,是为了寻茶,还是为了...” 柳白的脚步忽然停下。 他微微一叹,道:“弘忍大师,佛道于柳某而言,不过是手中的刀而已,再者,柳某与玄奘大师乃是多年好友,又怎会伤及佛门?” “阿弥陀佛,那贫僧便可翩然离去,望柳公子的江南之行,马到成功...” 第1424章 狮峰山我要了,让慧灵开个价 “多谢大师,不过大师口中的茶树,究竟在哪里?” 差不多已经到弘忍所说的地方了。 周围的灌木类植物倒是不少,可没有一颗看起来像茶树的。 弘忍和尚明显一愣。 他略微有些郁闷的说道:“柳公子何必寻贫僧的开心?” “柳某何曾如此?” 弘忍摸着光头,纳闷的说道:“柳公子的目的,并非是灵隐寺?”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个胖和尚莫不是疯了? 自己再闲得慌,也没心思去庙里玩。 若不是为了那几棵茶树,谁会大老远的跑到这荒山上来? 柳白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弘忍听。 弘忍听完之后,惊讶的嘴张了半天。 “您真是来寻茶的?!” 柳白道:“有什么不妥的吗?” 他早就发现弘忍想歪了。 跟朱子弘一样,这是一个习惯于利用聪明才智,来脑补一切的人。 和朱子弘更加一样的是,弘忍所想所说的,歪打正着,让柳白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胖和尚以为,自己跑到灵隐寺,是想借用江南佛门力量,来对付那些大家族。 看来以后闲得慌的时候,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说不准就能碰上点什么... “贫僧失礼了...” 弘忍苦笑一声,看向柳白的目光,多了几分幽怨。 这位柳公子,是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明知道自己想差了,还引自己说出心里的实话。 真是不厚道! “方才贫僧所说的,只是些许戏言罢了,还望柳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柳白笑道:“你若是告诉柳某,那几棵茶树在哪里便是!” “还请公子随贫僧前来!” 两人又朝前,弯弯绕绕走了半炷香的工夫。 拨开一片密林,柳白惊喜的发现,不远处长着几棵半人多高的茶树! 和后世的改良种不同,现在的茶树,还只是普通的群体种。 若非是柳白这种行家,外人看来跟普通的灌木没有多大区别。 也只有爱茶之人,才知道野生的茶树,有 多么的珍贵! 人们所食用的作物,大部分都是经过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改良、驯化,才能够登上人们的餐桌。 未经驯化的作物,要么有毒,要么压根就没有可食用的部分。 甚至有些作物,干脆就是人们通过杂交手段创造出来的品种。 现在的野生茶树不少,尤其在岭南和剑南一带。 随便找个山沟子,高达三四丈的野生古树茶,比比皆是! 有经验丰富的山民,可以采摘野茶,用以果腹治病。 如果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看见某棵野茶树,贸然采摘饮用,那纯属找死! 而岭南、剑南一带的茶文化,早已盛行几百年。 东汉之时,已经有了茶神的传说。 换句话说,那里的茶树种,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改良。 相反,越到中原腹地,茶文化的孕育时间就越短。 可以直接拿来引用的野茶,也就少的可怜... “一、二、三...” 柳白仔细数了好几遍,心脏砰砰直跳! 足足五十几颗! 作为一个关中人,他以关中的物产而自豪。 但不可否认的是,关中产的茶,是远远比不上南方的。 当年他用关中的茶,借柳叶轩之名,掀起一阵饮茶的狂潮。 现在有了龙井,而且是祖宗级别的龙井,那么其产生的价值... 抛开经济价值看,柳白本身就是个爱茶之人,就算自己品饮,这一趟走下来,也称得上物超所值了! 唯一的可惜之处,在于今年已经过了采茶的期限。 秋茶的滋味,比不上春茶的百分之一... 下一波抽芽,起码要等到明年清明前后。 弘忍心中有些畏惧。 他从柳白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极端的狂热。 “都过来!” 柳白朝后边喊了一嗓子。 许褚一马当先,飞快来到柳白身旁,警惕的看着弘忍。 弘忍只得抱以苦笑。 柴令武是第二个过来的。 当他看到这五十几颗茶树之后,整个人便定在了原地! 一直等玄奘等人都过来之后, 他猛地扑了过去。 “抓住他!” 柳白急忙命令许褚。 许褚伸手一抄,直接把半空之中的柴令武提了起来。 柴令武手刨脚蹬的吼道:“放开我!放开我!” 柳白不理他,径直来到玄奘面前。 “狮峰山我要了,让慧灵开个价!” “这...” 玄奘颇有些不知所措。 狮峰山的确为灵隐寺所有。 虽非寺庙主脉所在,却也是寺中僧人赖以生存之地。 主要是因为,狮峰山处于整片山林的正中心。 未来寺中僧人想要与外界联系,怕是要多走上一两天的山路。 毕竟,若狮峰山归柳白所有,他是不可能允许旁人再上来的... 这时候,寒山子拉了拉玄奘的衣角,道:“柳公子,贫僧与佛子商议片刻!” 柳白迫不及待了,让他们赶紧去商量。 哪怕灵隐寺狮子大开口,他也要把狮峰山拿到手。 若是他们不给,柳白不介意使出点暴力手段。 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又把弘忍叫了过去。 袁守城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砸吧砸吧嘴,走到那些茶树前。 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摊在掌心仔细观察了起来。 估计他脑子里在想,道门有没有什么宝贝,值得柳白动心。 用一座山,来换取柳白的一个承诺,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柴令武也消停了。 被许褚放下之后,他缓缓走上前去,仿佛生怕把那些茶树吓到一般。 见袁守城摘下一片叶子,他还狠狠的往那边瞪了一眼。 “虽然已经过了采摘期,但这叶子依旧鲜嫩,最好是在芽头初展之时,采摘一芽一叶...” 他爱恋得抚摸着叶片。 见一只蚜虫,慢慢的往上爬。 柴令武一把将其揪下来,碾死之后,丢在地上还狠狠的踩了几脚。 似乎,这小虫子玷污了他心中的圣物。 “不行,我这便传讯给张顗,让他派兵来狮峰山驻守,娘的,谁敢跟老子抢这些茶树,老子灭他满门!” 第1425章 你这老和尚,是佛门之中,数一数二的通透之人 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飞来峰对面的灵隐寺。 既然要商议狮峰山的归属,总要跟狮峰山的主人,当面聊一聊才是。 慧灵禅师很殷切的接待了柳白等人。 令柳白没有想到的是,慧灵禅师对寒山子很热情,反倒对玄奘,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甚至对袁守城,都要比对玄奘热情一些! 灵隐寺是大寺,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 位处深山之中,让灵隐寺避免了很多战火。 可惜,依旧没能躲掉北周武帝灭佛之举。 站在宽敞的庭院之中,依稀可以看见,经年之前的焚烧,留下来的痕迹。 五十多年前的那场灭佛运动,对佛门的打击是致命的。 当时不知有多少佛门弟子,偷偷还俗,带走了前人留下的佛门瑰宝。 药师殿中,药师琉璃佛尊像的佛首之上,本有一双梁武帝萧衍赐下来的翡翠佛眼,如今,只剩下两个拳头大小的黑窟窿。 灵隐寺和后世最大的不同,是多了一座神尼舍利塔。 其中供奉的,是曾施惠于隋文帝的智仙尼姑。 塔下一侧,是祭颂灵隐寺历代先贤的碑林。 慧灵禅师比寒山子还要老上一些。 听他的意思,竟是比袁守城要大上三岁! “禅师竟然已年逾八旬?!” 站在天王殿外,柳白惊讶的看着慧灵禅师。 普天之下,年逾八旬还能健步如飞的,柳白只见过两个。 张三丰那个变态不算,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物种。 这两个人,一个是今年已经越过九十六岁大关的孙思邈。 另外一个,则是刚过了八十四岁门槛的袁守城。 并不是说,熟人之中没人活到这个岁数。 主要是因为,熟人中活过八十岁,还能动弹的,实在是没几个。 屈突通今年七十七岁,已经是朝中岁数最大的了。 饶是他武将出身,也免不了气血衰败,一个月总要在家里躺个七八天。 若是没有孙思邈调理,他本该在贞观三年就去世的... 慧灵禅师已经八十七岁, 看起来顶多六十多岁! 难道,他就是传说之中,猫在山里的老神仙? 袁守城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慧灵禅师可曾修习过武艺?” 在他眼中,修习武艺才是延年益寿之道。 这老家伙的武力值,至今还是个迷。 柳白估计,柴令武这个级别的,肯定打不过他。 沈威他们差不多能跟他拼个差不多。 只有王守仁这个级别的,才能稳压老家伙一头。 慧灵禅师摇了摇头,道:“贫僧从未修习过武艺,只是多在山中行走,练了一副好脚力罢了。” 说着,慧灵禅师让开身子。 “诸位里边请,穿过天王殿,便是我灵隐寺僧人日常起居之地,诸位可用些斋饭。” 弘忍借故离开,临走之前,略有几分担忧的看了柳白一眼。 众人来到一间比较大的僧舍。 看摆设,应当是慧灵禅师平日居住的地方。 毕竟,墙头上杵着的那根九环锡杖,不是谁都能用的。 斋饭送上来,众人简单的吃了一点。 柳白正打算,跟慧灵禅师提一提狮峰山归属的问题。 慧灵禅师却是直接取出了一方小木盒。 打开盒子,里边放着的,正是狮峰山的山契! “此山赠与公子!” 柳白没有接盒子,笑道:“禅师活了百年,难道不知,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贫僧亦是爱茶之人,山中的野茶若是有了归属,也是狮峰山的一桩幸事,若是公子有意,每年赠与贫僧两三斤鲜茶便是。” 他把盒子,朝前推了推。 柳白接过盒子,环视众人,道:“诸位暂请离去。” 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吱呀—— 房门关上。 柳白把盒子的山契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满意的收入怀中。 “慧灵禅师引柳白前来的手段,也实在太粗糙了一些,若只为掩人耳目,怕是全天下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此行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连一向懒得动脑子的许褚,都早就已经看出,慧灵禅师是借茶的名头,故意邀请柳白来到灵隐寺。 就算柳 白不来,得知山中有好茶的柴令武,也定会前来。 世人皆知,他是茶道大家,没有置好茶于不顾的道理。 柴令武来,跟柳白来,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差别。 这也是玄奘一路上都很沉闷的原因。 很明显,他也不知道慧灵禅师的意图。 “法不在妙,有用便好,以柳公子的身份,难道还担心旁人窥伺?”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弘忍的说法,禅师又该如何解释?” “弘忍自诩以管窥豹,实则他看到的,只是区区一隅。”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品味片刻。 “无论如何,柳某想要的已经拿到手了,若禅师有别事相商,不妨随柳某前往东洲岛一叙。” “贫僧可不敢登岛,恐怕还没到苏州城,就已经被人暗害!” 柳白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和尚,是佛门之中,数一数二的通透之人!” 慧灵禅师比弘忍还要有意思一些。 柳白一向喜欢跟老人们交谈。 上岁数的人,有充足的人生阅历,来观察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 他们说话妙趣横生,总能在不经意间,引人发笑。 而背后,往往蕴含着他们用一生总结出来的经验。 “弘忍巴不得在七十三岁的时候死掉,若是死不掉,估计他会主动抹脖子,你这老和尚,却贪生怕死,是何道理?” 慧灵禅师微微一笑,道:“弘忍以身殉佛,乃是大无畏之举,他修来世,贫僧却只愿修今生,人死如灯灭,来世是猪是狗,亦无所谓。” “这是你心中的佛?” “这是贫僧心中的佛,亦是贫僧心中的道。” 说着,慧灵禅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 见柳白要凑过来观看,又急忙把纸包拿开。 柳白很好奇。 慧灵禅师千辛万苦的把自己引来,就是为了这些粉末? “公子小心,若是不巧吸入分毫,片刻之后,便会堕入无间地狱!” 柳白闻言一怔。 下一刻,他想到了某种东西,脸色陡然间变得铁青! 第1426章 五石散不坑穷人,专坑富人 柳白伸手将纸包取过来。 “公子小心!” 慧灵禅师将那小纸包之中的东西,视为恶魔,见柳白拿走,顿时失去了方才的淡然。 “柳某对这东西,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柳白的声音,蓦然变得冰冷刺骨。 即便是以慧灵禅师的心性,都不禁微微一颤。筆趣庫 他眼见柳白打开小纸包,用小指头挑起一撮,心中顿时更加紧张了。 柳白屏住呼吸,细细观察了片刻。 轻轻搓了几下,有一种滑石粉的感觉。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五石散,倒是柳某想多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去年,泰记在岭南发现过一批‘货物’,后来被柳白亲自下令,封存在长安城泰记越王府总部的密室之中。 就是担心那东西扩散! 五石散跟那东西比起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见柳白神情放松,慧灵禅师也松了一口气。 “此物甚为歹毒,若深受其害,再壮的汉子,也会变得如偻鬼般孱弱...” 柳白笑道:“能让慧灵禅师忌惮到如此地步的,恐怕只有江南各大家族了。” 慧灵禅师深吸了一口气,道:“钱塘县偏僻,世家在此行鬼魅之事,亦无人所扰,贫僧愿以狮峰山,换取钱塘县安宁,还望柳公子成全!” 此言一出,柳白肃然起敬! 这么一来,前因后果就说得通了。 他本以为,慧灵禅师抱着某种目的。 无非就是想用狮峰山,来换取佛门在江南崛起的筹码。 想不到,他竟然抱着这种大公无私的心态! 柳白沉吟片刻,却是将狮峰山的山契,拿了出来。 “公子这是何意?” 慧灵禅师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难不成,连柳公子都不愿触江南华族之锋芒?” 柳白摇了摇头,道:“依柳某之见,五石散虽是毒物,却毒不到百姓,毒不到天下,禅师的担心,纯属多余。” “若禅师出于此因交出狮峰山,那柳某只得是无功不受禄,明日派人将那些茶树圈起来便 是,狮峰山依旧归灵隐寺所有。” 对柳白而言,世家大族在钱塘县偷偷生产五石散,算不得大问题。 这东西跟某些产物,有着很大的区别。 最主要的区别就是,五石散不坑穷人... 五石散的造价太贵了! 别说是江南华族,就算是朝廷,也不可能放开了玩命生产。 产量少,意味着五石散的价值就更高。 一般的富人,都不可能来买这种,比金子还珍贵百倍的东西。 至于百姓... 说不好听的,天下九成以上的百姓,全部身价加起来,都换不到几帖五石散。 而这东西,不用多上几次,是成不了瘾的... 换句话说,五石散专坑富人。 即便在乱七八糟的晋朝,五石散也是贵族的专属。 甚至,形成了一种人人羡慕的贵族风尚。 就像早年间,柳叶轩出品的茶叶一样。 穷人喝不起,却总喜欢在杯子里扔几片树叶装阔气。 曾经有一个趣闻。 说的是东晋时一个书生,羡慕贵族可以享用五石散。 听闻吞服五石散后,会浑身燥热,行为奇异。 便在大街上当众撒泼,告诉人们自己‘石发’了。 可当人们问及他何时‘服石’,他却只说是昨夜的米饭里,掺了石头。 简单来说,即便在五石散风靡的晋朝,普通百姓也是对这东西可望不可即,连具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还真以为,所谓的‘服石’,是贵族们人人抱着块大石头玩命啃。 不可否认,五石散的危害是巨大的。 如果普及开来,那绝对是堪比天灾的大祸! 问题在于,这东西压根就普及不开。 针对江南的这些华族,柳白和朝廷的态度是一致的。 巴不得他们赶紧死光光才好! 人家自产自销,乐意嗑药,自己是有多闲得慌,才会去管他们? 出于对慧灵禅师的尊重,柳白将五石散的特性,讲给他听。 慧灵禅师听完,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脸上重新唤起了笑意。 “我道柳公子是怕了江南华族,原来,其中 竟有如此原委...倒是贫僧着相了。” 柳白觉得,这老和尚更加有意思的。 如果坐在自己对面的是玄奘,他可不管吞服五石散的是贵族还是平民,肯定是先救了再说。 以他的性子,多半会一杆子把江南华族偷偷生产五石散的事情,捅给朝廷。 消息传到魏征的耳朵里,江南的天,可就真塌了... “我见禅师对玄奘法师似乎...” 慧灵微微一笑,道:“旁人都称他为佛子,柳公子为何异于常人?” 柳白一阵无语。 废话! 这个佛子的名头,本来就是他给玄奘造出来的。 自己称呼玄奘为佛子,是恶心玄奘,还是恶心自己? “柳某与玄奘乃是多年好友,称呼佛子,难免生份了一些...” 慧灵微微摇头,道:“柳公子也是,神迹是假,佛子也是假。” 这就没意思。 谁不知道是假的? 无非就是个名头而已。 “此间涉及到一个理念...柳公子可知晓,我灵隐寺的来历?” 柳白摇了摇头。 “灵隐寺乃是咸和元年,由天竺僧人慧理禅师所创,信奉的乃是佛门禅宗,而玄奘本是天台宗弟子,因游学至天竺,习得大乘佛法,故而今的佛门弟子以玄奘为开派宗室,得名唯识宗。” 柳白似有所悟。 原来佛门之中也有派系之分。 合着慧灵和玄奘信奉的并非一家之言。 “你的意思是,你口中的‘阿弥陀佛’和玄奘口中的,并不是一个人?” “柳公子误会了,世人贪婪,用思想创造出一个‘佛’来,妄图用献祭和忏悔,来换得来世幸福,偿还今生的恶行,于贫僧眼中,佛象即心中之善,菩萨象即为心中之良,佛象菩萨象,皆为众生象...如此一说,柳公子可否明了?” 柳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老和尚,竟然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怪不得他不怎么待见玄奘。 在他眼中,玄奘这个靠神迹发家的‘佛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第1428章 道门也没好到哪去!你们两个就莫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和慧灵的交谈,让柳白收益良多。 他总结出一个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矛盾。 并不仅局限于佛门,恐怕连道门之中,也是矛盾重重。 这种矛盾纠纷,让人很伤头脑,却未必没有可以利用之处。 一开始,柳白将玄奘和袁守城带到江南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宗教力量,来推行纸币。 即便效果不大,也能让纸币推行的阻碍,小上一点。 而今,柳白有一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佛道之争,以及两个宗教的内部纠纷,是一剂掌握江南华族的猛药! “敢问禅师,江南地界上,佛门共有几个流派?” 慧灵禅师稍一沉吟,道:“江南佛门流派,大致可以分为五类。” “这么多!” 柳白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奇怪的?历来高僧前往天竺者,不在少数,唯玄奘一人,得到朝廷的支持罢了,论及根本,金陵的栖霞三论宗、智顗禅师的天台宗、贫僧主张的禅宗、吐蕃传来的真言宗,再加上玄奘的唯识学说,皆可谓一时之选!” 柳白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江南乃是佛门学说最为混杂之地?” 慧灵禅师微微一笑,道:“非也,既皆礼佛,便无差别,又何谈混杂?” “禅师惯爱打机锋,于柳某看来,混杂亦是美称,说是生死之敌,也不为过!” 柳白笑了笑,站起身来。 慧灵禅师也起身相送。 “禅宗无定,若是公子有用得上的地方,寺内僧人但凭差遣!” “那弘忍和尚呢?” 慧灵禅师摇了摇头,道:“弘忍虽为禅宗,却传自正觉一脉,他的主,贫僧做不了。” 严格的说,正觉寺的禅宗才算是正统。 因为弘忍的师傅是佛门禅宗四祖道信。 过不了几年,弘忍便会成为禅宗五祖。 哪怕是现在,弘忍在佛门内部的身份,也是比慧灵要高上一些的。 只是,佛门之中,罕见慧灵禅师这般的智者。 柳白打算,跟慧灵交个朋友。 ... 众人没有再 灵隐寺继续逗留下去。 虽说狮峰山被柳白还给了慧灵禅师,但那五十几棵茶树,却是成了妥妥的柳家产业。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若是不耽搁时辰,入夜之前还是能够回到苏州城的。 一路上,和柳白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中的玄奘,多次欲言又止。 袁守城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也越来越没遮掩。 他就差出言讥讽了。 玄奘这一趟灵隐寺之行,等同于是被慧灵、寒山子联手耍了一道。 好处丁点没捞到,还染了一身腥。 佛门内部,本就不是铁桶一片。 玄奘成了名义上的佛门魁首,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出了关中之后,他这个‘佛子’的名头,并不怎么好使。 “道门也没好到哪去!你们两个就莫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袁守城一愣。 “怎么说?” 柳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道:“听说龙虎山的参孙道长已经到了江南,说不定过几日就要跟你开坛斗法,你可要好生准备准备,莫要落了咱们关中的脸面。” 正如柳白所说,道门内部的派系纠葛,一点都不比佛门少。 道门的名山,比佛门还要多一些。 所谓的三十六仙山,七十二福地,并非空穴来风。 袁守城主要是因为有官方的身份,才被认为是道门魁首。 他所代表的‘净明道’,传自许逊。 论及真正的身份,也是比不上龙虎山的。筆趣庫 因为龙虎山,是张天师及其子孙的世居之地。 而今,龙虎山的掌门人,乃是张道陵的第十代后裔,参孙道长张通。 如果张通他爹张子祥能多活十年,袁守城的‘净明道’再强大,也只能对天师道俯首称臣。 因为张子祥去世的时候,已经一百二十岁。 第十一代天师张通,虽说也已有七十几岁,但终归是年轻了一些... 袁守城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你这厮,属实不厚道,今日才告知老道!” 他这属于是无能狂怒。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人家千 辛万苦的过来,总不能白跑一趟,再者说,柳某人正闲得无聊,瞧瞧你们耍戏法,也好消磨时辰!” 玄奘扫了袁守城一眼,意味很是深长... ... 入夜! 车队悄然驶入苏州城。 几道黑影从车队旁闪过,飞速向着城中行去。 苏州没有宵禁的说法。 并不是说,入了夜之后就可以随便溜达。 只是和长安城不同,没有每日都会响起的暮鼓晨钟,没有明确将宵禁制度,写进地方的治司法度之中。 到了时辰还在大街上,照样会吃几天牢饭,干几天不给钱的苦役。 当地百姓,把这种晚间的管制,称之为‘夜禁’。 许褚骑着马,跟在柳白马车的左侧,警惕的看着四周。 街道尽头,几个躲避官差的赌徒,被柳家的护卫,从地沟里揪了出来。 柳白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某间民居的房顶。 不注意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上边爬着两个人! 很快,许褚也发现了。 他正要有所行动,柳白却制止了他。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某个家族派来,监视柳白的人! “去把人请下来,莫要动粗。” 许褚微微颔首,派了几个护卫,将两个黑衣人‘请’下来。 那两个黑衣人还想搞场面上的那一套,拔出刀要自尽。筆趣庫 “行了行了,少玩点虚头巴脑的东西,柳某懒得问你们是谁的人,只是想让你们,回去捎个口信罢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道:“贵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路过的山里人罢了,趁夜干点没本钱的买卖,既然被贵人擒了,自无话可说!” 柳白胳膊肘搭在马车的车窗上,捂着脸,道:“无话可说?你这句话,是用屁股放出来的吗?” 黑衣人露在外边的上半张脸,显得有些扭曲。 “柳某若是想查,莫说是你的身份,你祖宗八辈的腌臜事都能查出来,你们两个听着,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柳某在东洲岛上等他,识相的话,明日早点来,柳某吃过早饭就见他。” 第1428章 好端端的一个华族家主,硬是被生活逼成了神经衰弱... 如果柳白真的有闲心去查的话,那结果,一定会让他大感意外。 因为派人监视他的,不是精于算计的顾成道,也不是老谋深算的朱子弘,更不是攻于心计的朱道濡。 而是...张永! 这个众多江南华族家主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位。 张家的宅邸,位于苏州城北。 从他家门前走到刺史府,也不过一两刻的路程。 深夜之间,张永辗转反侧,总觉得心里像揣着一块大石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叩叩叩—— 管家敲响房门的时候,他‘蹭’得一声做起来。 惊得一旁的小妾,忍不住抱怨起来。 “滚开!” 张永正烦躁得厉害,当即一把将小妾从宽大的床榻上,甩了下去。 小妾不敢言语,忙抱着被子,遮住玲珑的身段。 因为老管家已经走进来了。 “将九夫人送出去!” 老管家面无表情的指挥着身后跟着来的侍女,将小妾弄走。筆趣庫 张永穿着一身睡衣,坐在榻沿上,揉着酸胀的额头。 “柳白入城了?” 老管家一侧身,让进来两个年轻人。 正是不久之前,被柳白抓到的那两个。 两人将事情的经过一说,张永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爷,那位柳家主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老管家在张家的话语权很高。 从他对张永小妾的态度上,便可见一斑。 若是细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张永的身体,正在微微发颤。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有些后悔,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出来。 他们知道自家老爷的胆子,方才应当有所收敛,给他一个接受的过程才是。 老管家摇头轻叹,习惯性的转身,关上房门。 “天呐!” 正如他们所料,张永猛地跳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 “我就说不该派人去打探消息,你们非让我派,这回好了,柳白那厮阴狠毒辣,肯定是要拿我开刀的,不光让其他几家 看了笑话,到头来,我还要送掉性命...” “我兢兢业业一辈子容易吗?偌大一个张家,全靠我一个人撑着,别的家族都有亲眷帮衬,唯独我,生下来就是个独货,身边连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 “你们还看什么看?打算看我的笑话吗?我不活了我!” 张永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自己脸上,一点劲道都没收。 老管家神色尴尬,两个年轻人低着脑袋不敢看。 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 张家在江南的角色尴尬,受其他家族压迫日久。 就连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都敢上门欺负。 别人看着张永风光,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张家已经成了空壳子。 朱家掏两百万贯,跟玩一样。 顾家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唯独他张家,东拼西凑了好几天,变卖了一些祖产,才把银子凑上。 这些年,他张永过得实在不容易。 好端端的一个华族家主,硬是被生活逼成了神经衰弱... 撒了半天的泼,张永脸颊肿得老高。 他怔愣了半晌,又高兴了起来。 “你们瞧,老爷我看起来惨不惨?” 老管家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老爷何必...” 张永烦躁的打断他的话,道:“惨不惨?” 老管家不开口。 他又去逼问那两个年轻人。 “惨!老爷看起来惨极了!” 张永笑着拍了拍手,道:“惨就好!明日我便这般样貌去见柳白,老爷我都这般惨了,想必柳白也会生出恻隐之心,到时候,就说是朱家人打的,逼迫老爷我去探查他的行踪!” 老管家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发现,自己应该真诚得感谢一下自己老爷。 若不是他疯疯癫癫的,自己也不会拥有如今的地位。 各大华族的人都知道,张家的生意,全靠着这位老管家一手把持。 若非他忠心耿耿,张家早就败完了。筆趣庫 “老爷,我以为,柳白并无恶意,否则他们二人也不会全身而退。” 两 个年轻人又连忙点头。 张永使劲想了想,旋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不不!你们想想柳白对五姓七望的手段,咱们家势微,他随便出点歪招,就够咱们家破人亡的了...” 老管家脸一沉。 他不了解柳白的脾气,但也知道,掌权日久的人,大多心中想些什么。 若是张永真这副样子跑到东洲岛,被柳白教训一顿是轻,若是对张家因此而产生敌意,那才叫真完蛋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指得冷着脸,道:“张文张武,你们速带老爷前去沐浴更衣,而后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东洲岛,不可有误!” 两个年轻人左右一搀,飞快将张永架了出去。 “我不洗!我就不洗!” 离着老远,还能听见张永的嘶吼。 老管家又叹了一口气。 “老爷将偌大的家族交给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让家族有失...” 他喃喃的说着,抬头看向门外的明月。 语气之间,充满了尊敬。 他口中的‘老爷’,明显不是张永。 应该是张永他爹。 ... 即将天明的时候,老管家亲自‘押’着张永,赶到沙子口,登上了前往东洲岛的船。 晚上的风浪稍大,加上快退潮了,不大的船摇摇晃晃。 张永吐得稀里哗啦,一半是晕的,一半是吓得。 半个时辰后,东洲岛在望。 老管家看了张永一眼,咬了咬牙,道:“下船!” 看着年老体弱的他,竟然抓起张永,猛地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的水性也很好,带着张永竟然如履平地一般,不多时,便到了东洲岛上。 很快,巡逻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老管家大声喊道:“我家老爷应柳家主人之邀,前来东洲岛,还请前边的兄弟行个方便!” 他刚一喊完,一大群人端着火把,将他们围了起来。 老管家感觉有点别扭。 转头一看,张永竟然已经晕过去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说道:“敢问岛上可有医者?” 第1429章 精神病不是骂人的话,神经病才是... 张永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只刺猬。 在农田里穿梭,一边找母刺猬,一边找吃的。 隐约间,脸上有些刺痛。 耳边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他能够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但一只刺猬哪里会说话? 嗓子眼里使了使劲,好像一点声音都发出来。 于是,他拼了命的挣扎,却仿佛被关在一个无形的囚笼之中。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双眼。 豁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眼前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寒光。 入目所见,脸上竟然扎着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 “这般病症着实罕见,近年来,也就家师治好过一位,那是卫公的夫人,得了失魂症多年...” “如此说来,我家老爷应去长安寻孙神仙就医?” 张永对前边说话的人很陌生。 后边那个很熟悉,正是他的老管家。 陌生的声音叹了一口气,道:“贵家主病症颇重,若是舟车劳顿,恐会加重病情,长安路途遥远,没人知晓,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老管家急忙道:“那大夫可有良方?” “只得试一试了,过会儿在下写个方子,其中加了几味入眠之药,多睡些时辰,想必能缓解症状。” “有劳大夫了!” 张永很冷静。 他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 老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 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张永信任,那非他的老管家莫属。 “老爷,您醒了...” 老管家看见张永睁开的双眼,忙吩咐张文和张武给他松绑。 担心张永误会,老管家还在一旁解释了起来。 “登岛之后,您就昏迷了,后来我以为您醒了,没想到却是失去了意识,只会大吼大叫,怕您伤到自己,这才用了绳子...” 一旁的大夫,扒拉了一下张永的眼皮,将银针一根一根的取下来。 “昨日着了水,又受了惊,张家主还是多多休息的好。” 老管家谢过大夫之后,把张永搀扶了起来。 这 时候,一个年轻人大大咧咧的走进来。 他对大夫道:“这货能出来了吗?” 大夫的神色略有担忧之色,小声对柴令武道:“侯爷,咱们出去说。” 老管家也像跟上,却被张永一把拉住。 “你见了柳白?” 老管家摇摇头,道:“登岛之后,您就犯了病症,还没来得及蒙柳家主人召见。”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您的病可不能再拖了,若是您出了意外,我该如何向祖宗交代?” 张永摸了摸自己的脸。 想起刚才做的梦,只觉得格外离奇。 “方才我也听见了,就算去长安,也要等手头的事情结束之后才行。” 老管家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我这便去打听一下,何时才能面见柳家主人!” 他走出去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 柴令武笑嘻嘻的对他说道:“听闻,你才是张家真正的掌舵人?” “见过平阳侯!” 老管家很客气,不过对刚才的问题,却是避而不答。 柴令武也不追问,摆了摆手,道:“柳大哥召见,让张永跟我来吧!” 说完,他扭头离去。 老管家忙把张永叫出来,两人跟着柴令武,向东洲岛中心的帐篷走去。 ... 柳白没想到,昨夜派人监视自己的是张家。 更没有想到,堂堂的张家当家人,竟然是个疯子! 确切的说,是失魂症。 这种病症,平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一旦病人感受到压力,或者,遇见曾经刺激过他的事务,便会丧失心智。 老人们都说,这是三魂七魄,丢了几块,魂魄不全,才会变得不像自己。 在柳白看来,这俨然就是个妥妥的精神病。 精神病不是骂人的话,神经病才是... 听柴令武说,张家真正的掌舵人,是那位老管家。 他倒是忠心得很。 换个没良心的,早就让张家人死绝,自己独占富贵荣华了。 柳白和许褚、王守仁两人,坐在桌子上吃饭。 王守仁最先吃完,把剩下 的一股脑全都推到许褚跟前。 不多时,柳白也吃完了。 剩下的也全都推给许褚。 与其说许褚是吃饭菜,倒不如说是喝饭菜。 端起盘子,往嘴里一倒,也不见咀嚼,直接滑进了嗓子眼。 吃完之后,把盘子敛了敛,从外边叫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让他去收拾。 这年轻人,正是杜如晦的二儿子,杜荷! 杜荷满脸幽怨的把盘子收拢好,好贴心的擦干净桌子,把柳白的茶具取出来。 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历练。 柴令武他们不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柳白打算,把岛上这些公子哥,轮番的使唤几遍。 “如此说来,张家的老管家,欠了上一代家主几条命,对张家忠心耿耿?” 柳白对王守仁问道。 王守仁微微颔首,道:“沈威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想要攻下那老管家,怕是难上加难。” 柳白稍一沉吟,道:“既然张家也没作过什么恶,留他们一条活路,倒也并不为过,若是以张家做伐,能否抗衡顾、朱两家?” 不知道以前如何,自张永成了家主之后,张家的确没作过什么恶。 纯属是有心无力... 张永最大的恶性,也无非就是多娶了几房貌美如花的小妾罢了。 一旁,红泥炉子里的水开了。 王守仁走过去取来,边往茶壶里倒热水边说道:“张家早已不复往昔的风光,若是比拼财力,怕是十个张家,也抵不过一个顾家,更别提朱家了。” 他又把第一泡茶水倒掉,接着往茶壶里续热水。 “不过,加上佛门和道门,就另当别论了。” 柳白抚掌大笑。 “如此甚好!许褚,去叫玄奘和老袁他们过来开会,别忘了把那位刚到的参孙道长也叫上!” 许褚起身离去。 王守仁也站起来,在大圆桌子上,摆了几个茶杯。 杯子刚摆上,张永和张家的老管家到了。 “参见王爷!” 两人一同行礼。 看起来,张永现在倒是还挺稳重的。 第1430章 倒不如借此机会,论一论高下 大唐幅员辽阔,朝廷内部人员严重缺失。 人才难得的背景之下,对于地方上的治理,自然要稀松一些。 若是大唐的各道做一个排序,上到皇帝,下到六部司府内的普通官员,都有相同的标准。 那就是治好关中,护好边境。 至于属于关中之外,并非边境的各道,只要说得过去就够了。 即便有叛乱,也不会大到哪去。 这并不是历史的经验,而是现实情况。 对于他们而言,大海之上,没有任何威胁。 或许,偶有一些偏僻之地,会出现在灾慌,也顶多是派遣几位黜治大使去安抚一下罢了。 魏征原来干的,就是这种活。 以至于,他跟山东的那些豪族,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密。 连女儿,都嫁给了山东的豪族。 而江南这种,位置又偏,又不大可能出现在灾荒的地方,几乎不会出现在皇帝的案牍之中。筆趣庫 说白了就是两个字。 省心。 长期以来,江南的局势,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实际上各大华族建立的。 无论他们作了多少恶事,搜刮了多少钱财,从安定的角度看,他们都是有些功劳的。 同样,他们也知道,这种微妙的平衡,是江南各大华族能够保持到现在的根基。 朝廷将这种平衡视为镇山石,而江南的各大华族,将其当做靠墙梯。 如果这种平衡消失,那么江南的各大华族,在朝廷眼中,也是彻底失去了作用。 到时候,无论他们作没作过恶,敛没敛过财,完全可以罗织一些罪名,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 因此,最不愿意看到平衡被打破的,不光是朝廷,还有江南各大华族本身。 这是张家即便再孱弱,依旧没有被顾家、朱家吞掉的直接原因。 没人能够承受,平衡被打破的后果。 一如没人明白,朝廷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就连柳白,都无法预测,失去平衡后,局面会是怎样的。 再此基础之上,需要引入全新的力量,来塑造一个 ,对柳白有利的平衡。 这种全新的力量,自然便是佛道了... 不管佛门和道门乐意不乐意,事实就是,他们一直在充当着统治者维护统治的工具。 从这个角度看,柳白这个有着官方背景的虚衔王爷,拿过来用一用,倒也恰如其分。 至少,在座的除了玄奘和袁守城之外,都很高兴... 按照地位的差别,玄奘和袁守城各坐在柳白左右。 两人一进门,就锁定了自己的座位。 似乎生怕被别人抢去。 真谈起利益,什么道法自然,什么佛门清净,全都成了屁话。 已经不怎么被玄奘待见的寒山子,坐在了玄奘的下首。 袁守城后边,则是一位长须道人。 正是当代张天师,张道陵的第十一代孙,参孙道长张通! 而张家的家主张永,则很是自觉的坐在末席。 半个屁股落在椅子上,好像准备随时弹起来... 他也是席间最忐忑之人。 忐忑之中,伴随着些许的兴奋。 至于他身后的张家老管家,早就乐开了花! 若是这时候他还不明白柳白的想法,真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看样子,参孙道长和寒山子,对这种大家一座围圈坐的大圆桌子,很感兴趣。 正式场合,都是一人一桌跪坐。 非正式场合,这种大圆桌子也很罕见。 只有柳家吃饭的时候,才会用这种家具。 这是为数不多的,柳家在用,却没有形成风尚的习惯... 王守仁站在柳白身后。 许褚站在帐篷门口。 柴令武伸进脑袋,往里看了一眼,被许褚一把推了出去。 柳白着重表达了一下,对小张天师的欢迎。 惹得袁守城一个劲的斜眼看他。 佛门的两大派系,和道门的两大派系之间的情况,很江南各大华族是有些类似的。 “旁的就不多说了,柳某有意,出资供佛门开一场水陆法会,供道门开一场斋醮盛典,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没有感觉到意外。 柳白召集他们前来,不大可 能是因为别的事。 目的很简单。 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究竟用哪一方的人。 要知道,玄奘的唯识论和寒山子所代表的禅宗,可不是一个说法。 道门也是一样的。 净明道和龙虎山的天师道,有着根本上的信仰差别。 谁来主持这场盛会,谁就有可能,在江南占据一席之地! 不夸张的说,甚至足以将另外一方,彻底打压下去! 四个人都是沉得住气的,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发问。 柳白需要借他们的影响力,他们也要借柳白的官方背景。 反倒是张永,缩着脖子站起来。 “若是王爷答应,两场盛会所需的银两,便由我张家一力承担!” 谁都能听出,张永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这算是,给柳白缴了一份投名状。 后边的老管家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期许。 看来,张永正常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柳白笑着把手向下虚按几次,道:“张兄莫要紧张,你现在身子骨弱,可千万别犯了病。” 众人不禁莞尔。 张永老脸一红,讪讪的笑了笑,道:“王爷明鉴,张家势微,只能是出点银子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张家日子过得再惨,也足够支撑开个几十场宗教活动的。 说完,张永坐下来,依旧是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不敢坐实在了。 “如此也好,张兄破费了...” 此言一出,张永整个人顿时松弛了下来。 身后的老管家,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被人打压多年,张家终于抱上了一条大粗腿! 以后,张家也有人撑腰了! 这时候,参孙道长忽然开口道:“王爷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我等,一同开坛讲经,比一比法门?” 柳白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柳某正有此意,各位虽来自不同的派系,但殊途同归,信佛之人拜的终究是佛祖,信道之人拜的也终究是道祖,既信仰同源,那么学说自然也同源,有分歧很正常,倒不如借此机会,论一论高下。” 第1431章 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 佛门和道门的学说,从来都不是片面的。 它们可以囊罗世间万物。 大到治国经世,小到柴米油盐,这两家的学说都有着独特的美丽。 此外,佛门和道门的学说,也从来都不是一家之言。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譬如玄奘的唯识宗,以大乘佛法自居,主张一切唯识。 而禅宗的本质,则是小乘佛法,最著名的理论,便是法不传六耳。 换成人话来说,大乘即为天下一切皆可度,小乘拘泥自身,法不外传。 一个度人,一个度己。 两者实质上并没有善恶高下之分。 大乘度人是为救赎己身,小乘度己也可治病救人。 道家的各个流派,也是一样的。 若说摆开阵势,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袁守城和玄奘自然是不乐意的。 他们天然站着官家的背景,本身就穿着一双金底的大靴子。 何必跟一群,赤着脚的‘泥腿子’拼个你死我活? 赢了没什么好处,输了就要把正统地位让出来。 不用他们表达心中的不满,柳白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抛出了一个,容不得袁守城和玄奘拒绝的筹码! “辨理胜者,柳白自当奏请陛下,于东海之畔,修建十丈神像,以供世人参仰!” “十丈?!” 在座的人,包括张永在内,都惊呼了出来。 哪怕他们的心性再沉稳,也也不禁为之震撼! 当今世上,无论是佛祖像,还是道祖像,都以大为尊。 最为著名的,当属洛阳龙门的龙门石窟。 自东晋始建,历经一千四百余年,才最终完工。 正中央的卢舍那大佛,乃是武则天以其容貌仪态为本,派遣上千工匠凿刻而成。 当然,现在的武则天还是个小娃娃。 不管她的未来如何,卢舍那大佛是不会再出现了... 而当今最大的神像,乃是北凉时期,于凉州修建的天梯山石窟。 其中的佛陀,也不过四丈左右罢了。 十丈神像! 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可以衡量的概念。 对于宗教中人而言,这简直是 此生都无法企及的梦想! 哪怕是玄奘和袁守城,都禁不住这种诱惑! 而且他们很清楚,以柳白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几个人的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那摩天神像的影子... 张永的嘴合不上了。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简直穷得可怜。 人家轻描淡写的,就送出去两座十丈神像。 自己刚才还装什么大瓣子蒜? 跟柳白比,自己怕是比乞丐也富不到哪去... 他暗暗后悔刚才的举动。 本是想讨好柳白,殊不知,这点银子人家几乎不放在眼里。 什么叫阔? 这才叫阔! 十丈神像,就算不用石头,光用木头往上堆,那就是多少料子? 不算料子,光是工人的工钱,就是天文数字! 好半天,张永才闭上嘴,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回头幽怨的看了老管家一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看你出的馊主意...” 老管家只得报以苦笑。 眼前这位柳家主人,果然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 既然没有拒绝的理由,那自然就要赶紧、马上、立刻筹备起来! 袁守城和参孙道长,玄奘和寒山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回去之后,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写信。 邀请属于自己一方的高人,赶紧来到江南,参加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消息自然也散得很快。 没过多久,苏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令人奇怪的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不是佛门的玄奘和寒山子,也不是道门的袁守城和参孙道长,更不是柳家。 而是...张永! 一个个小道消息接踵而来。 这个说张家这些年,恶事做绝,不知逼死了多少良善百姓。 那个说张永酷爱折磨自己的小妾,张家大宅的后院下,不知埋着多少含冤尸骨。 还有人说,张永得了天花,整天躲在家里,玩了命的往嘴里灌药汤子。 发酵了一段时间之后,更是流传出一大批,张永和他的小妾们,不得不说的香艳故事... 于是,短短几天的工夫,张永变成了一个出门之后,迎风臭十里的恶心人物。 名声跌落谷底的同时,家里的产业也遭受了致命性的打击。 朱家! 啪—— 一个精致的瓷瓶,被摔得稀碎。 朱道濡满脸狰狞,嘶吼道:“我要让他死!” 顾成道坐在旁边,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朱家真正的掌舵人朱子弘,难得露一面。 他换下了那身破旧的道衣。 锦缎的袍子,衬托出几分华贵的气度。 头上那根白玉钗子,不知能换来多少百姓的血汗。 “让他死容易,可等他死了之后呢?” 朱道濡的脸色愈发狰狞了。 “我江南华族本是铁桶一片,就因为出了张永这个老鼠屎,被柳白趁虚而入!死,都不能让他死的太容易!” 朱道濡显然失去了理智。 在场的不光是他亲爹,和顾家家主顾成道。 还有几位其他家族的家主也在场。 “马家主,张家的产业,收的怎么样了?” 朱子弘对下首一个瘦削的老者问道。 老者急忙起身。 “回朱先生的话,张家六成以上的产业,都由我马家接管,这里是铺子的地契,和一部分供货的名单...” 朱子弘看了儿子一眼,对马家主道:“马家主收着便是。” 马家主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喜色。 张家和顾、朱两家比,不成气候。 但比起他们这些中等家族,体量还是要大得多的。 朱子弘的意思很明显,是打算让马家,来填补张家衰落的空白,借以稳定江南局势,恢复往昔的平衡。 这时候,顾成道忽然开口。 “时至今日,老夫依旧猜不透,那柳白究竟是何种心思...难不成,开几场法会,便能将我江南华族置于死地?” 朱子弘又看了朱道濡一眼,淡淡的说道:“柳白不可用常理揣度,当年他筹建大唐股事局,旁人皆不知晓,他是为对付五姓七望所用,而今他在江南开了大唐黄金集团,又要筹备佛道法会,我等应谨慎处之,莫要让他钻了空子...” 第1432章 狗头金 烟花巷,大唐黄金集团! 近来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窦孝慈带着李祐,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明明知道柴令武在偷懒,也没法管。 他一天往东洲岛上跑好几天,美其名曰是去看巴陵的。 谁都知道,这厮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今日真是邪门了。 柴令武竟然真将巴陵带了回来。筆趣庫 累得像死狗一样的窦孝慈和李恪,每次经过院子,看着卿卿我我的两人,总要翻个白眼。 “啊~” 柴令武张开嘴。 巴陵把一枚剥好的荔枝,塞进他嘴里。 “啊~” 荔枝直接顺着嗓子眼滑了下去,柴令武又张开嘴。 巴陵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滴下水来。 这日子,她做梦都做不出来! “快,给我一颗!” 李祐擦着脑门子上的汗水跑过来,看见冰镇的荔枝,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巴陵直接从盆子里捞出一块冰,塞进李祐嘴里。 李祐也不嫌弃,‘咔嚓咔嚓’嚼得痛快。 柴令武推了他一把,道:“滚远滚远,莫要打扰我们恩爱!” 李祐无可奈何的看着巴陵,道:“妹子,我是你哥,他是我哥,这辈分怎么算?” 巴陵轻啐了他一口,红着脸将他赶跑。 柴令武耸了耸肩膀,笑道:“这个李祐,小时候被我欺负惯了,总想找补回来。” 巴陵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五哥总是这样,小时候在宫中,就不着调...” 柴令武哈哈一笑,搂着巴陵的腰,将他揽入怀中。 “这关系,实在是理不轻,各论各的便是,以后我管你叫表妹,你管我叫夫君!” 巴陵推了他一下,想要挣脱。 柴令武死死将她抱住。 “之前是我的过错,让你在长安白白耗了一年...” “咳咳——” 不等他诉完衷肠,一个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 窦孝慈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捞起冰块塞进嘴里,用手掌扇着凉风,道:“都是亲戚,就算你们两个成婚了,也不要厚此薄彼,该干的 ,还是要干!” 一边说,他一边用眼神扫柴令武。 柴令武微微颔首表示会意。 将巴陵打发走之后,柴令武把放着荔枝的盆子,推给窦孝慈。 “怎么说?” 窦孝慈干脆把荔枝全都捞出来,一脑袋扎进满盆的碎冰块之中。 好半天,才重新抬头。 “这该死的鬼天气,才进七月份,为何就这么热?” “你那是没见识过岭南的夏天...” 窦孝慈缓了一口气,道:“之前都是小生意,就在刚才,来了一笔大单!” 柴令武顿时来了兴致。 “谁的大单?” 窦孝慈可以说他们这群人之中,见过世面最多的了。 他口中都能被称之为大单,那该大到什么地步? “一万两黄金!” 柴令武顿时满脸鄙夷。 “才一万两黄金而已,看你那抠抠搜搜的样子!” 窦孝慈冷笑一声,道:“一万两黄金放在小爷面前,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可你知道,那一万两黄金是什么吗?” “什么?” 哐当! 窦孝慈把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丢在石桌上。 石桌愣是被砸出来一个小坑! 柴令武眯着眼睛一看,下一刻,眼珠子倏然瞪得像个铃铛! “狗头金!” 所谓的狗头金,也就是体积比手指头大的天然沙金。 质地不纯,形状不规则,大多比较圆润,上边有蜂窝状的小坑洞。 这东西多数都是成片成片出现的。 换言之,有狗头金的地方,很有可能存在一片金矿! 要知道,普通的金子,都是从金矿炼出来的。 质量最高的金矿,脑袋那么大一块,能炼出一两纯金,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狗头金再不纯,那也是金! 炼过之后,损耗不会太多。 当然,也没人会去炼化狗头金。 很多人像收藏太湖石一样,认为这东西有观赏价值。 再加上寓意很好,碰见识货的,价格不会比纯金低! “这世上,真有这么傻的人?” 脑子塞满屎的人都知道,碰见狗头金要藏着掖着。 一旦被旁人得知, 怕是全家老小性命堪忧! 一块狗头金的分量再高,也高不过一片金矿! 把这东西送到大唐黄金集团来换铜钱和银子? 那厮是不是个胎盘精? 窦孝慈嘿然一笑,道:“我觉得,咱们兄弟运气再好,也不可能碰上这种事情,前来兑换的人,看上去也挺富贵,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走,过去瞧瞧!” ... 柴令武跟着窦孝慈来到前边的柜台。 柜台侧,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正坐在那喝茶呢。 柴令武一见此人,差点吐血。 苏武?! 下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柳大哥这是要做一场戏,给某些即将倒霉的人看! 窦孝慈对柴令武突然定住的反应,很是不满。 他久在外地,加上苏武也不怎么回长安,因此并不认识苏武。 柴令武干笑几声,道:“这位先生,是要将这块金子兑换银两,还是铜钱?” 说话间,柴令武把放着狗头金的红布掀开。 窦孝慈脸色骤变! 大厅里起码有三四十号人! 狗头金一曝光,还玩个屁! 柴令武急忙将窦孝慈拉住,冲他挤了挤眼睛。 窦孝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挠了挠脸颊,没有做声。 果然!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那一道道贪婪的眼神一扫,窦孝慈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苏武笑呵呵的起身,道:“在下这厢有礼了,若是贵号方便的话,换成一半银两,一半铜钱便是。” 柴令武又偷偷拽了窦孝慈一把。 “先生随我来后堂一叙!” 说完,带着苏武向后边走去。 窦孝慈似有所悟,忙招呼手下的小伙计,把客人们都请出去。 “小店今日谢客,诸位明日请早,还望多多担待!” 人们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谁都想看看,那狗头金是真是假。 但耐不住大唐黄金集团的小伙计们催促。 一个个不情不愿的离去。 有几个出门的时候,明显起了歹心,眼珠子定格在苏武身上,好像要将他的样貌记个仔细。 第1433章 这货的脑回路,总是这般清奇 窦孝慈来到后堂的时候,柴令武正拉着苏武问东问西。 到这时候,窦孝慈就算不认识苏武,也能大概猜出他的身份了。 拿着一枚狗头金还敢招摇过市,没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 这世上,从没有嫌命长的人。 除非...他是有意为之! 为的就想让人们看清楚,有一个傻蛋,放着一座金矿不要。 就像是一只羔羊,把自己的毛拔光,肚子里塞满各种香料,又蹦到火里把自己烤熟了,最后催促周围人,赶紧把自己吃掉... 泰记之中,擅长隐匿潜伏之人,数都数不过来。 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小老头,是泰记之中的哪位高手? 柴令武对苏武很不满。 他虽不是泰记中人,但在泰记之中的权柄,比所有的主事还要高。 调动百人以下,都不用跟泰记的大掌柜商量。 如今,苏武都来到了江南,他竟然丝毫不知情? 这让柴令武气愤的同时,又...又有一点小小的兴奋。 兴奋来自于,苏武往常的表现! 很少有人知道,苏武的功劳有多么大。 远的不说,光是西域之战,要是没有苏武提前打入敌人内部,起码还要再拖上好几年。 当初罗艺造反,也是苏武以自身为诱饵,将罗艺钓了出来。 否则,朝廷的人再给力,顶多就钓出李承诫那个废物。 江南华族气势汹汹,的确值得苏武再出一次手。 而苏武出手,必定石破天惊! 这意味着,江南华族的好日子,到头了! 面对柴令武的质问,苏武只是淡淡的笑,一个字都不吐露。 他归属泰记统领,却地位超然。 连黄巢这位泰记大掌柜,都管不动他。 至于早就去了倭国的秦怀义,更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次过来,只是奉了少爷命令而已。 在少爷没有发话之前,他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的。 窦孝慈凑过来,冲着苏武拱了拱手,道:“这位先生...” 柴令武语气硬邦邦的说道:“他就是苏武。” 窦孝慈 大惊。 “原来是苏先生!受小子一拜!” 苏武捋着短须,道:“都是自家人,窦公子莫要客气!” 要说窦孝慈最崇拜的是谁,那么非苏武莫属! 富家子弟,或多或少有点毛病。 有的吃饱了撑地,跑去忆苦思甜,明明桌子上摆着山珍海味,非要跟穷人抢糜子馍馍。 有的不喜欢过安生日子,就爱跑到危险的地方找罪受。 窦孝慈属于后者。 想一想苏武潜伏在敌营之中,为大唐获取情报,无时无刻不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窦孝慈就兴奋的浑身战栗! “苏先生定要跟小子讲一讲西域之事,想当年先生您在...” 一大票恭维的话,从窦孝慈嘴里喷出来。 苏武一脸的惊悚,柴令武则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窦孝慈。 这货的脑回路,总是这般清奇。 “别理他!” 柴令武再次拿起那块狗头金,仔细端详了起来。 他对这东西,好奇得紧。 如果说,江南真有一座大型的金矿,那可就省事多了。 “一会儿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柴令武看完了狗头金,问起苏武的安全问题。 刚才在大堂的时候,不止有两三伙人盯上了苏武。 可想而知,苏武只要一出门,肯定会被人抓走! “不碍的,沈主事带着人就在外边,老夫的安全不成问题!” 柴令武微微颔首。 他踹了窦孝慈一脚,道:“还不快去取银子!” 想要把消息传扬出去,那一定是要真金白银才行! 窦孝慈不情不愿的离去,不多时,带着人搬出来几口大箱子! 看伙计们咬牙切齿的费力模样,便可知道,里边的银子,放得满满当当。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久留了,少爷有令,二位近几日可以将兑换的比例提一提,想必,从明日开始,便会有大批量的金子入账!” 说着,苏武带着那群小伙计,走了出去。 ... 烟花巷的街角。 明显可以看出,有三四伙人正盯着大唐黄金集团的门口,眼睛一眨不眨! 苏州 的治安虽然不算太好,但也没人蠢到,大白天的出手绑票。 他们互相之间,也没有藏着掖着。 江湖上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不管这笔巨大的财富究竟让谁得到,至少也要先从那个‘倒霉鬼’手中抢过来! 等到了手,再论归属也不迟。 苏武施施然出门,身后的大箱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就这么短短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有人发现了狗头金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普通百姓没什么坏心眼。 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一旦那座金矿被开采出来,自己家里藏起来的金子,马上就要贬值了!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消息是真是假。 哗—— 一个小伙计,‘无意’之中摔了一跤。 箱子被磕破,银子‘哗啦啦’得流了一地! 一大群身高力壮的护卫,从铺子里冲出去,将苏武保护住,警惕的盯着四周。 小伙计们手脚麻利的将银子收起来,跟着苏武离开烟花巷。 看到这一幕的人,多半撒腿就往家里跑。 银子都真的! 那么金矿的存在,也肯定是真的! 自家的金子可千万不能贬值! 这世上,只有银子和铜钱才足够坚挺。 看着大街上忽然变得混乱起来,重新回到柜台后的柴令武和窦孝慈相顾冷笑。 “柳大哥这一手实在是高,江南华族都以为,他们‘藏富于民’的手段,可以轻易化解咱们的攻势,这一场戏演下来,怕是手里头只有个金扳指,都会拿过来跟咱们换银子。” 柴令武没有回答窦孝慈的话。 他无声的笑了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等苏武走到看不见的地方之后,他站直了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咱们的银子怕是不够用了,我去找人催一催那群慢吞吞的家伙,若是他们再不来,好戏就要演完了!” 他从柜台下,拿出几张票据。 点了点,又取出来几张。 想了一下,干脆把所有票据都取出来塞进怀里,冲窦孝慈摆了摆手,溜达了出去。 第1434章 你们都靠边站,别被乔某手里的银子砸死 苏州城北,二十里亭! 前后来往的,大部分是行商。 这是一条,专门用来运送货物的商道。 早在三国时期,官方就已经对商贾的日常活动,做出了严格的规范。 不仅局限于吃穿用度,运送货物需要走哪道城门,走那条官道,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地典律上的。 主要是为了收税方便。 到了大唐,为了加速商业的发展,朝廷对于商贾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相当宽松了。 至少,没有再规定商贾们运送货物的时候,必须走哪条路。 就算走深山老林,该收的税,一样都少不了。 因为商税之中的关口税,都已经分摊到了地方的城冶之中。 今日的二十里亭,格外热闹。 几支来自不同方向的队伍,巧合的在这里相遇。 驿站被穿着不同衣服的人,严防死守,其中更有拿着长兵器的护卫! 来往的行商,不敢在驿站歇脚。 当他们看到,护卫之中,有人手端着强弩,就知道,里边肯定来了大人物! 几匹快马自苏州城的方向飞速奔来。 停在驿站门口之后,跟护卫们交接了一下,旋即走了进去。 此番前来的,正是张顗! 他身边,还有柴令武的侍卫头子。 走进驿站,驿吏们忙得四脚朝天。 驿丞更是满头大汗的来回奔走,生怕伺候的不到位,惹得几位王爷不高兴,灭了自己满门... 张顗一进来,正看见穿着一身白色短褂的李奉诫,对着院子正中的沙袋撒脾气。 砰砰—— 李奉诫传承了他爹李大亮的武艺。 十七岁的小伙子,一身的腱子肉,拳头打在沙袋上‘砰砰作响’。 他爹李大亮就以拳法见长,年轻的时候在老家泾阳,就有豪侠的美称。 李奉诫在幽州待了一年多,习惯了那里干燥寒冷的气候。 到了潮湿高温的江南,浑身不自在。 “奉诫兄!” 张顗惊喜的叫道。 李奉诫一回头,看见是张顗,也十分的惊喜。 两人嘻嘻哈哈的互 锤胸口,勾肩搭背的格外亲切。 严格的讲,张顗的身份,比李奉诫他们要低上一些。 之前在朝中,张亮并不怎么受待见。 后来,有了高句丽之战作保,张亮的地位直线上升。 不过,跟李奉诫他们比起来,还是要稍差一些。 而到了柴令武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眼中,就只有听差遣的份儿了。 李奉诫出身陇西李氏武阳房,跟皇族也沾着亲呢! 但相处日久之后,身份上的隔阂就不存在了。 两人嘻嘻哈哈了片刻,张顗问道:“到了几个?” 李奉诫冲对面一努嘴。 张顗回头看去,正见李恪和李泰,肩并肩站在客房门口,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参见两位王爷!” 张顗急忙上前见礼。 对待真正的皇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慎微这些年晒黑了不少,想必岭南的日子不好过吧?” 李恪拍了拍张顗的肩膀。 张顗嘿嘿一笑,道:“岭南的日子虽说难熬,但也没有两位王爷辛苦。” 李泰笑道:“进来坐,正好给我们讲讲,江南的局势。” 说话间,一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青年,揉着眼睛,从隔壁的客房走出来。 “我道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此地喧哗,原来是慎微到了!” 张顗拱了拱手,道:“蕴之兄!” 此人名为乔侃,是乔师望的二儿子。 贞观六年的时候,乔师望成了第一任安西大都护。 到了去年,柳白将这些小字辈们,派往大唐各地,乔侃去的就是毗邻安西都户府的陇西! 很快,几人来到驿站的大厅落座。 他们之中,李泰和李恪是最早到了,已经在驿站之中住了三天。 李奉诫要稍晚一些。 乔侃则是昨天深夜到了,这才刚刚睡醒。 柳白刚到江南的时候,就给他们传讯,让他们速速来到江南集结。 时至今日,除了依旧镇守在岭南的李愔之外,剩下的人都到齐了! 五六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聚这么齐。 张顗把江南的局势, 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乔侃和李奉诫,之前并没有参与过多少柳白制定的计划。 李恪和李泰是老手,一听就了解柳白的意思。 “给你!” 李泰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摞票据,交给张顗。 大唐黄金集团初立,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 如今支撑黄金兑换业务的,是柴令武和窦孝慈,以及李祐三人,在各地聚集起来的财富,以及从江南各大华族那里,‘借’出来的银子。 看起来数量不少,可用不了多久,就会捉襟见肘。 “这么多!” 张顗吓了一跳。 算一算李泰拿出来的票据,起码有五百多万贯! 要知道,李恪和李泰在蜀中修水利工程,每天的花销都是天文数字。 帮助他们的牛进达,差点就破了家。 后来,还是在各地的兄弟们帮衬了一把,才把工程延续下去。 掏出这五百万贯,蜀中还能接着施工吗? 李恪神秘一笑,道:“银子有的是,如今,咱们兄弟可不是以前那般艰难了。” 李奉诫不满的说道:“既然有钱了,是不是先把欠我们先还上?” “废话少说,兄弟们之中就你小子阔绰,快掏银子!” 李泰伸手就朝李奉诫怀里摸去。 “你...你放尊重点!” 李奉诫连连躲闪,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一摞票据。 李泰说的没错,这群人之中,就数李奉诫过得舒坦。 他在幽州,坐拥十几座大型铁矿,跟躺在金山上做买卖没有区别。 幽州铁矿一天的收入,够其他人忙活半个多月的。 一摞票据加起来,足有八百万贯之巨! 紧接着,乔侃不动声色的掏出票据来。 看到上面的数额之后,众人一下子安静了。 “一...一千两百万贯!”筆趣庫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乔侃。 乔侃高深莫测的,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看到没有?咱这个最后出场的,才是大轴,你们都靠边站,别被乔某手里的银子砸死!” 第1435章 少爷我有没有富家公子的感觉? 中午就把李恪他们领回来的张顗,去灯市街买了新鲜的卤羊肉,去九龙巷买了才捞出来的醉河虾,去七子山脚下,采摘了一些时令的小菜。 最后,冒死跑去泰记的临时总部,偷了几坛子柳白藏在这里的极品李师傅。 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唐黄金集团早早谢客,兄弟七个人不用仆役伺候,搬来一张大圆桌子,摆在正堂之中。 没过多久,酒量最差的李祐就倒了。 李恪和李泰合力,把他抬到柜台上,摆成一个‘太’字,回来接着喝酒。 河鲜最受欢迎。 北方同样有醉河虾,但并不地道。 真正的醉河虾,不能用白酒,而是需要用江南道会稽郡的黄酒腌渍。 最好是十年以上的老黄酒。 等腌渍半炷香之后,捞出来,沥干酒水。 用荤油炝锅,撒上两三粒新鲜的麻椒。 若是有小姜黄,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河虾够新鲜,腌渍完之后还能蹦跶,正是口感最佳的时候! 喝了酒,什么身份礼仪都见鬼去吧! 跟众人接触最少,而且身份最低的张顗,已经揽着李泰的脖子,使劲往里他嘴里灌酒了。 咣当! 正喝得兴起,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柴令武抱着一坛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冲进来。 “枉我偷来柳大哥的好酒招待你们,竟然都不肯等我!” 当他得知,众人现在喝的酒,也是从柳白那偷来的,顿时把烦恼全都忘了。 冲入酒场,抱起坛子一阵狂饮! 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李祐,也已经满十六岁了。 放在前几年那早婚的年代,生的娃娃都会打酱油了。 其他人更是酒场之中的老手,喝起酒来就不要命。 还没到后半夜,酒就喝完了。 柴令武踢了一脚,躺在地上拿酒坛子当枕头的李奉诫。 “酒呢?酒呢?!” 李奉诫不当回事,挠了挠被柴令武踢过的屁股,翻了个身。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 “去青楼!” 众人想都没想,一个个接连爬起来。 也不知是谁,让人找了马车,众人囫囵 个的钻进去,朝着烟花巷的尽头行去。 众人没走多久,大门再次打开。 许褚率先走进来。 柳白带着王守仁,站在门外。 看到满屋子的狼藉,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群家伙聚在一起,就没干过好事。 问了问铺子里的伙计,才知道几人去了青楼。 “少爷,要不要将他们擒回来?” 柳白冲许褚摇了摇头。 孩子大了,管那么多作甚? 把他们放在外地,时间最短的都快一年了。 想干什么,早就干了。 何必去管? 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苏州城里已经开始夜禁,想要回去,免不了还要麻烦陆敦信。 “走,咱们也去瞧瞧,也不知杜悫他们,把烟花巷经营成了何种模样...” 说着,柳白走进铺子,拿起桌子上,不知是哪一只落下来的折扇。 啪—— 柳白打开折扇,扇了几下。 “少爷我有没有富家公子的感觉?” 王守仁笑道:“少爷本就是富家公子!”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咱们也去逛逛青楼!” ... 烟花巷之中总共只有一家青楼。 可就是这一家,占了足足半条巷子! 吴郡刺史府特意给批的条子,即便到了夜禁的时候,烟花巷照样可以开业! 规格是仿得长安城春风阁。 说是极尽豪奢,有点言过其实。 但在苏州城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区区十几日的经营,让成了成为江南膏粱子弟最流连忘返的场所。 听说,还有从长安城教坊司的来的头牌。 可惜的是,这位头牌只卖艺不卖身,偶尔兴来了,出场唱几出小曲。筆趣庫 这里的大掌柜,当然是柳家的员工。 在长安的时候,他连个主事都没混上。 跟在杜悫身边,只能当个打杂的小厮。 可一到了江南,身价暴涨,立刻成为主事。 每个月的俸银,只比他曾经的上司杜悫,少了区区十几贯而已。 一如往日般,这个泰记的老员工,为了表达诚意,亲自在大门口迎客。 他跟很多富家公子,早早就混成了熟脸。 ‘王公子’、“李 公子”、“刘公子”... 一声声叫得极其亲热。 在他眼中,这些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一把把白花花的银子!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也不知他是从谁那里学来的,说青楼每天都要有一个主题。 说是只有这样,才能激起老客的兴致。 来青楼,玩得就是个新鲜感。 只有每天都保持新鲜感,生意才能兴隆。 今天的主题,貌似跟过年有关。 所有人都披红挂彩。 龟奴都打扮得像个大阿福。 姑娘们穿着红纱红裙,一个个娇艳不可方物。 二十多岁的,以妖娆为主。 年纪小点的,梳着丫头的发式,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 “呦!朱公子竟然来了,真是稀客!” 刚刚踏进大门的,赫然是朱家的老朱公子,朱道濡! 朱道濡朝掌柜拱了拱手,道:“何兄!” 何掌柜急忙道:“朱公子折煞死我了,快请进,请进!” “不知,杏儿姑娘今日可有闲暇?” 何掌柜一拍手,懊恼的说道:“着实不巧,刚有客人将杏儿姑娘请过去,您看...” 他的眼睛,滴溜溜在朱道濡身上打转。 朱道濡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用说话,一旁的随从便递上来两个金锭子。 何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 “您看,这...这实在是...” 他回头朝后边喊道:“小春子,你杏儿姐在哪位贵客房里?” 小厮笑嘻嘻的凑过来,道:“掌柜的您喝糊涂了,杏儿姐正等着朱公子呢,哪里会见别的客人?” 虽说明知道,这是他们惯用的讹钱手段,但朱道濡还是感觉很受用。 随手打发人,赏给小厮点银子,信步走进去。 上了二楼的雅间,很快,一个打扮妖娆,穿着红裙的姑娘,走进他房里。 何掌柜把金子放到账上,接着回大门口迎客。 正处在赚银子快感之中的他,忽然看见,几道人影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揉了揉眼睛。 发现自己没看错之后,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几位爷来了,今晚是铁定要亏钱的... 第1436章 赚了银子,就是完成了使命 几位爷难得来一趟,何掌柜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下令清场。 他们之中,不管惹得哪一位不爽,自己都铁定是要倒霉的。 一个泰记的主事,放在外边起码能抵得上六品官。 可在这几位爷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好在,何掌柜早有准备。 特意将大厅清场,至于二楼那种,只有真正的贵人才消费得起的地方,并没有受到惊动。 反正一楼大厅的地方够大了,足够这几位爷折腾。 看着客人们骂骂咧咧的走出来,何掌柜只能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走的时候,还给他们捎上几张优惠券。 没多久,大厅被收拾干净。 何掌柜赶忙跑到一个安静的雅间,请几位爷出来玩。 在这种地方,歌舞是必须要看的。 再急色的人,也要先装一装风雅。 若是能品评上几句,是最好不过的。 一般情况下,青楼想要扬名,多半是靠着会吟诗作赋的文人墨客。 长安城的春风阁,就是凭着柳白剽窃来的几首诗,一举奠定了行业龙头的地位。 姑娘们穿着同样的红纱红裙,伴着清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何掌柜是个中老手,知道上台面地方的姑娘,就不能漏得太多。 舞步也是找高人编纂好的。 加上专门从关中请来的乐师,换成从前,谁见了不叫声好? 今天...就一个都没有。 七位爷之中,有四个刚一坐下,就倒头睡了过去。 也不知他们跑到青楼,是来干啥的。 只有柴令武、李泰、张顗这个三个酒量最好的,还能坐起来。 风月场所之中的男人最好面子。 张顗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明明打得火热,就是不肯闭上。 手里端着半个去了籽的甜瓜,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 李泰嘬一口果汁,深吸一口气,再嘬一口果汁,再深吸一口气。 似乎是想把胸中的烦闷之意压下去。 唯独柴令武看着姑娘们跳舞,一脸的猥琐。 好像刚才那场酒宴,并没有给他 那颗色心,带来多大的影响。 “老何!” 柴令武把何掌柜叫过来。 何掌柜猫着腰,满脸讨好的笑容。 “侯爷!” “今日你这里为何这般冷清?莫非你手底下的姑娘,把顾客都吸成了人干?” 何掌柜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刚才就是柴令武让他清场的,一转眼就忘了? 下边的人想往上爬,最需要学会的,就是顺着上头的话说。 这光景,可不敢搅扰了侯爷的雅兴。 “今日的确冷清了一些,倒是二楼有几位客人,侯爷的意思是...” 柴令武大手一挥,道:“都叫下来,今日侯爷我请客会账,万不可落了面子,热闹一些才高兴!” 刚才算是白把客人们都赶走了... 也不知这几位爷,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满脸无奈的何掌柜,刚要解释几句,忽然看见柴令武伸出来的手中,有一张大大的票据! 看清楚上面的数额之后,何掌柜顿时心花怒放! 还是侯爷出手阔绰! 伸手递金子的行为,只有朱道濡那种乡巴佬才干得出来! 何掌柜虽隶属泰记,但泰记各个部门之间的职权,是完全没有交叉的。 在他这个位置,只有两种工作。 一是打探情报,二是为泰记的日常活动,赚取经费。 其他部门负责的事情,跟他没有半文钱关系。 他才懒得管,其他部门有什么规划,对江南华族是什么态度。 赚了银子,就是完成了使命。 千恩万谢的把票据收入怀中,何掌柜二话不说,直接跑上楼,硬砸开了所有房门! 一个个脸色阴郁的男人,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走,恨不得把何掌柜砍死。 当他们看清楚楼下那几个东倒西歪的人之后,再也顾不得后边抱怨连连的姑娘,赶紧跑下来见礼! 能在这里消费得起的,九成九都是江南华族的成员。 他们不认识几位王爷,不认识柴令武和李奉诫,却认识窦孝慈和张顗! 谁都知道,张顗不是陆敦信的跟班,而是郧国公张 亮的亲子! 窦孝慈不光是大唐黄金集团的负责人,还是窦家的长子长孙! 有资格跟他们一块找乐子的,能是一般人? 尤其是那位,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一只脚搭在窦孝慈脸上的爷爷,最起码也是公爵家的子嗣吧? 朱道濡走在最后。 他没有搭理一旁连连道歉的何掌柜。 朱家不是普通的华族,他的亲叔叔,乃是货真价值的朝廷重臣。 属于那种,官位不高,权力奇大的人物。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飞冲天,直接成为大佬。 别人在权力核心没有跟脚,朱家有! 他顺着窦孝慈脸上的那只脚,往上看。 觉得此人,颇为眼熟。 像他这种家世的人,将朝中那些贵人的容貌记住,是从小到大的必修课程。 否则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无意之中得罪某个贵人,连带着自己的家族都受牵连? 朱道濡一边下台阶,一边玩了命的想。 忽然间,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 朱道濡脚下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好在一旁的何掌柜手疾眼快,将他搀扶住。 “朱公子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有暗疾?” 朱道濡心中掀起滔天骇浪,却不敢表露出来。 谢过何掌柜之后,立刻推开前边的人,率先走了下去! 他想起,长安的叔叔送过来的几张画像。 其中,就有太子李承乾。 那人眉宇之间,与太子有六七分想象,年纪要小上一点,那么他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了! 很有可能,是皇三子李恪! 旁边那个面容同样相似,正噘着嘴使劲嘬果汁的小胖子,不就是皇四子李泰吗? 毕竟,除了皇子之外,谁还敢把脚丫子,放在窦家嫡长子的脸上?! 正要上去行礼,朱道濡忽然顿住了。 若是直接道破皇子的身份,会不会引来他们的不满? 好在,张顗还醒着。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换上笑脸,施施然上前行礼。 “今日竟能在此地再见慎微公子,着实是朱某的荣幸...” 第1437章 这也太夸张了吧? 张顗低着头,手里的半个甜瓜,被啃得剩下一块皮。 听见朱道濡的话,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原来...原来是朱兄...呵呵,呵呵...”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朱道濡还保持着抱拳拱手的姿势,只觉得十分尴尬。 他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慎微公子也是酒场中人...” “劳烦何掌柜,去准备几碗醒酒汤!” 他一边说,眼神一边往李恪的身上瞟。 “嗝——” 李泰打了个嗝。 喝了一大罐子果汁,算是彻底把胸口的烦闷之意压下去了。 他的酒量,要比其他人好上许多。 甚至比柴令武,这种从小泡在酒缸里长大的,还要好上一些。 看到朱道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晚上有乐子了。 江南的局势很复杂。 可以说,比当年的五姓七望更加复杂。 因为江南华族并不像五姓七望那般骄奢淫逸。 他们的财富和权力,并不是自己手中。 为了保证足够的根基,他们所奉行的,是藏富于民‘政策’。 比如某个家族有一百亩田,这一百亩田的地契,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手中。 名义上,都是由家族门下的佃户所有。 实际上,那些佃户都是世世代代,跟着他们讨生活的家仆。 跟在他们自己手中,没什么两样。 这么做,可以最大限度的,不引起朝廷的注意。 看起来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铺子,这个姓刘,那个姓马,其实铺子的归属权,多半属于江南华族。 经营多年,让他们有了深厚的根基。 这是早年间,士子南渡带给他们的教训。 柳家在江南迟迟打不开局面,其中固然有柳白不能亲自露面的因素。 更多的,还是因为江南华族藏得太深。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动用官方的手段,抄他们的家,也没有多少意义。 人家随时都可以重新纠集起财富,东山再起。 效忠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从这个角度上看,任何拥有官方背景 的人,都不宜对江南华族出手。 柳白的王爵,再带给他极大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局限。 李泰的脑子够用。 哪怕喝多了酒,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或许,今晚的朱道濡,会成为一个难得的突破口... 他并不知道,朱道濡会不会猜出他的身份。 但猜出,和说出,是两个有着根本差别的概念。 他缓缓起身,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朱家的道濡先生!” 朱道濡悚然一惊。 没想到,贵为皇族的李泰,会率先向他见礼! “在下正是朱道濡,小公子有礼了!” 他心思百转之下,心中马上有了计较。 “这位是冯家的冯仑公子,这位是刘家的...” 几句话,把身后的人,介绍给李泰认识。 此举,旨在转移开李泰的注意力。 不管李泰注意自己是为了什么,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李泰也顿觉朱道濡颇为难缠。 跟朱道濡身后的那些人,一一见礼之后,李泰笑道:“诸位若是不嫌弃,何不坐下来同饮一番?” 这个邀请,搞得除了朱道濡之外的人,一阵晕头转向。 苏州城地界一共就这么大。 华族内部的子弟,多半相识。 眼前这个小胖子,能跟张顗和窦孝慈坐在一起饮宴,身份必不一般。 说不定,还是长安来的大贵人。 按理说,怎么也要自我介绍一番。 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坐下来一起喝酒? 只有朱道濡明白是怎么回事。 坐下来之后,脸色不禁略显阴郁。 李泰明显是想将自己等人留下来。 说了来头,在场的起码会直接跑出去一大半! 柴令武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他端着茶杯,静静的观察着局势。 既然李泰率先出手,就没有他开口的必要了。 刚刚退下去的歌妓们重新上场。 乐曲再次开始演奏。 何掌柜才端上了几碗醒酒汤,又被吩咐着去取好酒。 出门的时候没带侍卫,李泰亲自掰开李奉诫等人的嘴,将醒酒汤给他们灌进去。 一支曲 子堪堪过半,李奉诫等人都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醒酒汤是长安春风阁的秘方。 这东西,在青楼之中属于必备之物。 客人喝的五迷三道,姑娘们赚谁的银子去? 喝下去之后,身上酒气会迅速退去,就是肠胃不大舒服。 晕晕乎乎去了一趟茅厕,回来之后的李奉诫等人,全都精神了。 他们敏锐的察觉到,大厅里气氛的变化。 这才发现,对面忽然多了不少人。 见到朱道濡也在,张顗和脸上带着个鞋印的窦孝慈,齐齐一怔。 对视一眼,缓缓落座,什么话都没说。 李恪离李泰最近,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压低了嗓音,道:“那厮谁呀?” 李泰小声把朱道濡的身份告诉他。 李恪一副了然之色,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两首曲子过去,姑娘们都累得不轻,纷纷退场。 见兄弟们的酒,都醒得差不多了。 李泰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朗声道:“我等兄弟初来乍到,今日能在此地见到道濡先生,着实荣幸,这一杯,敬道濡先生!” 朱道濡赶忙站起来。 “朱某不敢,王...”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把几欲脱口而出的‘王爷’二字咽下去。 “望诸位在江南玩得高兴!” “饮胜!” “饮胜!” 喝完这一杯,李泰捂着嘴,缓了几口气。 旋即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大声道:“何掌柜,把所有姑娘都叫出来,今日的场子,小爷我包了!” 即便不知道李泰的身份,对面的人吓得不轻! 烟花巷是个大大的销金窟。 每位姑娘的身价都不菲。 把整个场子都包下来,就算是朱道濡的身家,都要心疼上大半年! 长安米贵,住在长安城里的贵人,肯定要比江南华族高上几个层次。 可...这也太夸张了吧? 今天晚上,没有两三万贯,怕是连门都出不去的! 站在后边伺候的何掌柜,使劲揉了揉心口,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旋即扯着嗓子往后堂里喊。 “姑娘们都出来接客啦!” 第1438章 人就不能总过好日子...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站了满屋子。 香喷喷的味道,闻得人头晕目眩。 朱道濡自诩见过大世面,看到这般场景,也不禁心神摇曳。 要么说,烟花巷是江南第一销金窟,人家就是有这个实力! 他下意识的,回头往二楼上瞅了一眼。 发现钟意的杏儿姑娘,正急忙打扮头饰,往楼下走。 脸上的风情还未散去,眼中只有浓浓的兴奋之色。 眼波流转之下,一个劲的往李泰身上瞟。 朱道濡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什么花前月下,什么一夜春宵,都比不过那小胖子手里的钱。 “婊子无情...” 朱道濡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他这辈子,没什么追求。 到了现在还没娶妻,要的就是风流劲儿。 要知道,成为他的正妻,那就是整个朱家的当家大娘子。 他娘早早就去世了,当家大娘子的权力,可比他这个嫡长子要大上一些。 何必找个人管自己? 本以为,会在这烟花巷内夜夜笙歌,没想到第一次进门,就被杏儿姑娘迷住了。 他早就做好了给杏儿赎身的打算。 正妻没法当,做了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在江南华族之中,属于极其风雅之事。 而今看到杏儿这般模样,终究是错付了... 其他人则没有朱道濡的想法。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不够使唤的。 恨不得现在就把姑娘们拉进自己房里。 被榨成药渣也不后悔! 方才还忐忑的心情,瞬间变得爽利了很多。 那个刚才看起来格外可怖的小胖子,现在看来极其的亲切。 都说男人三大铁,到了这种场面,谁还会在乎什么阴谋诡计? 有阴谋诡计,会跑到青楼里边使? 笑话! 有资格跟窦孝慈一块逛窑子的主儿,想要他们的命,简直太容易了。筆趣庫 何必花着银子玩心眼? 一个半大老头,颤颤巍巍的拱手道:“这位小公子,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看他的样子,说话都不利索。 也不知道来青楼是干啥的。 莫非,就混个眼睛爽? 李泰打了个哈哈,道:“在下小字青雀儿,若是不嫌弃,诸位如此唤在下便是!” 若是在长安,谁不知道‘青雀’是李泰? 放在江南这地界,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唯独在朝中有些根基的朱道濡,身子晃了晃。 他还以为,李泰打算把身份挑明了。 不挑明就好。 不知者无罪。 “哈哈,青雀小哥如此豪爽,我等就不藏着掖着了,来来!” 那半大老头端起酒杯,敬了李泰等人一杯。 何掌柜笑呵呵的走到李泰旁边,小声道:“您看,歌舞还继续上吗?” 李泰大手一挥,道:“照上!” “好嘞!” 何掌柜吆喝一声,姑娘们立刻涌动了起来。 谁都想在大财主面前,好好露露脸。 辛辛苦苦练习舞艺,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一转眼,姑娘们又开始推搡起来。 在场的姑娘加起来,起码有一百多号! 这么多人跳舞,成什么样子? 何掌柜脸一沉,从其中挑了几个,歌舞这才顺利进行。 说话间,又挑出几个模样最出彩的,陪在李泰等人身边。 至于朱道濡等人,他没去管。 倒不是瞧不起他们,而是因为,朱道濡始终在瞪着杏儿姑娘,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 若是把杏儿姑娘安排在他身边,说不定就会打起来。 若是安排在别人身边,只会打得更热闹。 可若是不安排吧...鬼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干脆,让他们自己挑。 老何不傻,担责任的事情他不干。 其他人倒也不客气。 最少也挑了两三个作陪。 那半大老头,堪称老当益壮。 左边揽着两个,右边揽着两个。 后边还有一个专门敲背的。 估计他现在最后悔的时候,就是他娘生他的时候,没多长出几条胳膊... 怪只能怪,江南当地的风月场所,发展太落后。 在烟花巷开起来之前,仅有的几家青楼,质量实在是烂得可以。 倒是也有些,半掩门的暗娼,可江南华族出身的人,丢不起这个人... 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 蛋的想法,都想在今晚玩个痛快。 说到底,占便宜跟以后江南华族之间的‘站队’问题,是两码事。 姑娘有了,酒菜自然不能寒酸。 何掌柜亲自跑到厨房去,准备贵人们的美食。 才到厨房,被迎面而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何方宵小?!” 唰—— 何掌柜猛地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 他在泰记受过训练,虽说属于半桶水晃悠,这么多年却也没落下多少。 匕首才亮相,就被人抢走了。 何掌柜怔愣了一下,正要扯着嗓子喊救命。 那黑影往侧面退了一步,露出一个,正坐在灶台旁边吃东西的人。筆趣庫 何掌柜大惊失色。 “少...少爷!” 柳白吐出一块鸡骨头,用脚尖踢到灶口里。 “你这里的饭菜倒是不错,少爷我在岛上吃了大半个月的猪食,现在喝口鸡汤就当是过年了。” 烟花巷的饭菜的确很好。 主要还是岛上的生活条件差一点。 让从来都是食不厌精的柳白,实在是难以忍受。 人就不能总过好日子... 何掌柜悄悄抹掉额头的冷汗,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踮着脚尖小跑到柳白身前。 “少爷若是吃着可口,小的每日派人往岛上送桌席面便是!” 春娘带出来的人,都是这副德行... “免了,柳某怎么好耽误何大掌柜赚银子?” 噗通! 何掌柜脚下一软,直接就跪了。 他哭丧着脸,道:“少爷,小的没犯什么过错,我们这些人只管赚银子,是您当年定下的规矩...” 柳白打了个饱嗝,摆了摆手,道:“少爷我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去把李泰叫过来。” 何掌柜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爬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得无比讨好。 “少爷您不如移驾雅间?” 柳白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打了个机灵。 “小的这就去把王爷请过来!”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看到他这般反应,柳白不禁莞尔。 “这个老何,倒也是个妙人,泰记之中像他这般能屈能伸的,着实不多见。” 第1439章 最能被形容为妖孽的人 李泰得到消息,立刻赶往后院的厨房。 看到多日未见的柳白,李泰不禁泪流满面! “柳大哥!” 说着,他竟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他在蜀中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他的委屈,柳白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蜀中条件艰苦,就算吃喝不愁,但禁不住工作强度大。 这一年来,李恪和李泰这小哥俩,算是用双脚,把蜀中的大好河山都丈量完了。 “虽然还是个小胖子,和从前比起来,却是瘦了不少...” 柳白拍了拍李泰的头顶。 这小子已经长到了柳白的肩膀,以后个子肯定是不矮的。 如果说,给家里头这群小字辈的能力,做一个排名。 李承乾当仁不让,是要排在第一的。 一来,他天资聪颖,本就是做大事的料子。 二来,主要也是因为柳白偏心,对李承乾着重培养。 李承乾所拥有的大局观和稳重心态,是其他孩子都不具备的。筆趣庫 其次,便是李泰。 不可否认,这个曾经的‘敌人’,已经成长到了足够的高度。 假如柳白想偏心李承乾那样,偏心于李泰,毫无疑问,李承乾在李泰面前,将会毫无还手之力。 李泰那种与生俱来的智慧,堪称恐怖! 可以说,他是从小在柳家长大的孩子中,最能被形容为妖孽的人。 但无论如何,把一个才堪堪满十六岁的孩子,扔到蜀中那般偏僻之地,的确是够残忍。 “好了好了...” 李泰又抽搭了一会儿,慢慢恢复了过来。 他脸色发红,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 这才有时间,向王守仁和许褚见礼。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莫非,你认为今夜可以将朱道濡作为突破口?” 柳白认为,很多事情不用跟李泰讲得太明白。 凭借他的智慧,足以弥补一切消息上的闭塞。 归根究底,柳白想要的是,借用江南华族的力量,来推行纸币。 其中,佛道固然是一股天然强大的力量。 但无论如何也 要借用江南华族的‘势’。 他们在江南所拥有的根基,是柳白不具备的。 按理说,推行纸币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重要的,还是改变人们的观念。 可柳白不想耽搁太久。 在他的计划之中,推行纸币只是小小的一环而已。 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不可能在对付江南华族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就要求,柳白拥有足够的帮手。 李泰恰恰是最合适的一个。 不光是因为他的智慧,还有他的身份。 要知道,仅仅在一个月之前,江南还是李泰的地盘。 他的越王虽然已经改成了魏王,但扬州大都督的头衔没有去掉。 按照天下郡冶的划分,李泰依旧是名义上,江南道的最高长官。 李泰略一沉吟,道:“朱道濡乃是朱家嫡长子,不过据我所知,朱家家主朱子弘似乎没有要放权的意思。” 柳白笑了笑。 李泰果然抓住了重点。 “继续说!” 李泰也笑了,道:“朱道濡三四十岁的人了,说心里没有怨气,谁都不信,若是借此矛盾,朱家不攻自破!” 柳白提醒道:“你需要知道,咱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李泰又沉吟了一会儿,道:“老何口中的杏儿姑娘,是泰记的人吗?”筆趣庫 柳白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对泰记布置在天下各处的暗桩,熟稔于胸。 “杏儿是江南本地人,并非泰记的暗桩。” 李泰微微皱眉,道:“这就要复杂一些了...” 柳白留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让许褚泡了杯茶,静静等着。 他来对付江南华族,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还要考虑到,江南本地百姓的影响。 江南华族对于当地的百姓们而言,还是很有威望的。 如果柳白出手的话,会加大纸币推行的阻力。 说白了,江南华族的存亡,对于柳白而言并不重要。 不管他们是生是死,只要有利于新的货币制度,就是好的。 一杯茶堪堪喝完,李泰忽然开口道:“听闻今科的文武三魁 ,都随柳大哥来到了江南?” “你要借用他们?” 李泰微微颔首,道:“不光是他们,我还需要柳大哥出一份文书,让我拥有调遣那群家伙的权力!” 柳白知道,他口中的‘那群家伙’,指的是柴令武等人。 “除了大唐黄金集团之外,你在江南拥有足够的权柄!” 他没有去问李泰具体会怎么做。 当年他对付五姓七望的时候,李泰是全程参与的。 李泰扮演的角色是反派,正让他对全部流程,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用江南华族来给李泰练练手,不大不小,不软不硬,恰如其分! 说完,柳白起身走出去。 他并不打算今天晚上回东洲岛。 明天一早,他还要去大唐黄金集团巡视一番。 ... 回到大厅,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李泰看见那群所谓的江南华族,噘着嘴在姑娘身上,猪一样的乱拱,心中只有阵阵的恶心。 不知何时,伺候朱道濡的杏儿姑娘,已经坐在李泰的位置旁边。 见李泰归来,杏儿姑娘眼前一亮,连忙倒上酒水。 手一抖,酒水顿时撒了一地。 杏儿姑娘惊呼一声,连忙用身体挡住桌子上往下流的酒水,生怕污了李泰的衣服。 外人看来,她简直就是整个人都趴在李泰怀里! 李泰被这一幕逗乐了。 小丫头片子,竟然跟自己使这种心眼? 不易察觉的抬头一看,见朱道濡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任何的不满。 李泰几乎可以断定,这位杏儿姑娘,是朱道濡‘送’过来的。 旁边的窦孝慈,张嘴接住姑娘喂过来的葡萄,一边嚼一边道:“青雀可莫要误了佳人...” 李泰哈哈一笑,朝着四方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就不谦让了!” 说着,在杏儿姑娘半真半假的尖叫声之中,李泰将她横抱起来,大步朝二楼走去。 周围响起一片吹口哨的声音。 唯独最了解李泰的李恪,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喃喃的说道:“娘的,大铁树也开花了?” 第1440章 竖子安敢辱我? 李泰会对杏儿姑娘感兴趣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就算是柴令武那样的老色鬼,也从来都不会青楼这种地方乱搞。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么的洁身自好。 而是...怕得病。 都是孙思邈看着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前几年,孙思邈从各地收上来的骨头架子,堆了满满一屋,其中因为得了脏病而死的,可不止一两具... 将杏儿姑娘抱到楼上的单间之后,李泰在她那纤细的后脖颈上,轻轻一捏。 杏儿姑娘身子一软,顿时晕了过去。 李泰咽了一口唾沫。 软玉浮想,怎么说也是个大小伙子,身子里没有火气那是瞎扯淡。 一个大美人躺在跟前,不动心那就真成太监了。 李泰给杏儿姑娘盖了被子,站直了身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中的火气压下来。 走到边上把窗户关上。 而后找了把椅子,坐在鸡翅木雕花的大木榻旁边,一下一下的摇晃了起来... 鬼知道有没有扒门缝溜墙根的?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的充足,做的逼真才是。 想了想,李泰又上前,掀开了杏儿姑娘的衣襟,在她的左肩头上,找准穴位。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杏儿姑娘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痛苦之色,很快,额头上竟然布满了细密的小汗珠。 一看就是没少折腾! 嘎吱嘎吱—— 做完准备之后,李泰又开始轻轻摇晃起木榻。 ... 半个时辰后,魏王爷神清气爽的走了下来。 到了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下来。 “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李泰朝着众人连连拱手。 众人都是一副,你懂我也懂的神情。 尤其是看到,跟在李泰身后的杏儿姑娘,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水的样子,表情变得更加丰富了。 唯独朱道濡...一脸的铁青。 何掌柜笑嘻嘻的上前,作势要去搀扶李泰。 被李泰一脚踹开。 何掌柜也不恼,接着上前去搀扶杏儿姑娘。 杏儿姑娘 下台阶的时候,接连踉跄了好几下。 李泰的表情愈发得意,朱道濡的脸色,已经青得发紫了... 坐下来之后,窦孝慈冲李泰挤了挤眼睛。 “杏儿姑娘没给你小子,包个大红包?” 李泰丢过去一个杯子。 “滚你的蛋!”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那个急色的半大老头,见气氛已经烘到一定程度了。 轻轻推来身边的姑娘,站起来道:“凭青雀小哥这份豪气,老夫于你交定朋友了!” “马先生折煞小子了,今日诸位萍水相逢,讲的就是个缘分,日后在江南还要多多帮衬才是!”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客套。 他们忽然发现,对面那群小子,还挺可爱的。 说到底,矛盾之存在于柳家和三大华族之间。 对于他们这些中等家族而言,只要不处于风暴中心,受不到多大的影响。 今晚的偶遇,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若是能跟对面那群小子搞好关系,等三大华族倒了,说不定他们还能从中分得几口汤喝喝。 反正朱子弘和顾成道不在。 朱道濡终究是个小辈,还没资格管他们! 退一万步讲,现在柳家和三大华族,也没撕破脸皮。 就算朱道濡心里憋着火气,他敢说出来吗? 没过多久,在场这群人就打成了一片。 座位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泾渭分明。 除了朱道濡之外,其他人都开始相互串桌敬酒。 一直到天亮,这场宴席才算终于结束。 ... “陈兄慢走!” “刘兄小心台阶!” “马老哥,可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三日之后,烟花巷再会!” 临走的时候,李泰已经跟这群人打成了一片。 站在门口,跟他们一个个道别。 这回玩得着实不错。 这小胖子说话漂亮,待人亲厚,最重要的是出手大方。 谁不爱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自李泰抱着杏儿姑娘上楼之后,朱道濡就再也没说一句话。 他用杏儿姑娘,试探出了李泰的脾气秉性。 代价,就是心里头酸酸的,总觉得有 一根小针,‘滋滋’往心尖上扎。 勉强挤出笑容,跟他们道别之后,朱道濡才上了马车,又被何掌柜拦了下来。 “何掌柜可有见教?” 何掌柜手里拿着个包袱,笑容满面的对朱道濡拱了拱手。 “青雀公子送给您一样礼物,还望您笑纳!” 朱道濡一愣。 “什么礼物?” 何掌柜把小包袱放在马车上,身子一侧,让出来一位姑娘。 赫然正是杏儿! 朱道濡浑身猛地一颤! 他的眼珠子,蓦得红了! 李泰给杏儿赎身,送给了自己?! 对朱道濡而言,这无异于是天大的侮辱! “竖子安敢辱我?!” 何掌柜脸一沉,道:“朱先生慎言,旁人不知晓青雀公子的身份,您还不知晓吗?” 朱道濡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哼了一声,转身回到马车之中。 何掌柜重新露出笑容,道:“杏儿,你的好日子到了,快跟着你夫君回家吧!” 或许,杏儿也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怎么好过。 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何掌柜哪管她怎么想? 近乎是推搡着,将杏儿轰到了马车上。 看着马车扬长而去,何掌柜砸吧砸吧嘴,喃喃的说道:“杏儿以后过的好不好不知道,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二楼的房间之中,兄弟七人站在窗户口,目视着朱道濡离去的方向。 李祐挠了挠下巴,道:“朱道濡会不会杀了杏儿姑娘泄愤?” 李泰压根没搭理他。 李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好歹你也是个王爷,这般身份,莫非就是个摆设?” 李祐恍然大悟。 朱道濡是知道李泰身份的。 魏王送的‘东西’,就算侮辱他,他也只能好生供着。 固然会冷落杏儿姑娘,但绝不会让她性命有失。 柴令武嗤嗤一笑,道:“再者说,你以为那杏儿是什么好人?昨晚你没见,李泰说包场的时候,那杏儿的眼神,恨不得把青雀吃了!” 第1441章 谁让人家脑子好使呢? 人活一世,最难能可贵的,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想要点什么。 或者说,需要找寻到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目标。 没有人生下来,就给自己确定人生目标的。 这种目标,总是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今天想当地主,说不定明天就换了心思,想去当几天皇帝试试。 曾几何时,朱道濡以成为朱家真正的掌权人,为人生的目标。 当他回到家之后,看到那个散发着怪味的房间之中,坐着的那个同样散发着怪味的老家伙,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厌恶。 摸了摸怀中,前几日那老家伙送给自己的五石散,朱道濡有一种想要将其丢掉的心思。 谁都知道,吞多了五石散活不长。 但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没人能忍受得住。 他把小小的纸包掏出来,数次想要丢进院子角落盛放垃圾的木桶里。 却都忍住了。 怎么说,也是真金白银拿到手的。 心疼... “若是我成了家主,会不会也变成那般模样?” 那个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老家伙十年如一日的,盘膝坐在破破烂烂的木榻上。 身上的道袍也不知多少年没换过。 老家伙脸色发红,分明就是才吞服过五石散。 朱道濡攥了攥拳头,道:“杏儿,随我前来!” 杏儿姑娘低着头,跟在朱道濡身后,眼睛里满是恐惧。 既然是魏王爷赏赐的礼物,不管是轻轻拍拍脸颊,还是抡圆了抽个大嘴巴子,都要笑脸相迎。 给脸就要兜着,否则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朱道濡很清楚,自己那个老狐狸父亲,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颜面,就与柳家撕破脸。 在他眼中,恐怕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重要... 进了家门,自然是要去拜见家主的。 否则,老家伙某天闲的没事瞎溜达,看见这个娇滴滴的陌生大美人,起了色心怎么办? 到那时候,丢人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而是整个朱家丢人! 孰轻孰重,朱道濡拎得分明。 进门之后,让杏儿跪下来,磕了几个头。 朱道濡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讲 给父亲听。 朱子轩只是淡漠的扫了杏儿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既然是魏王赏赐的,就且当个妾室吧,你要好生待她!” 朱道濡的双手有些发抖。 他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 在他眼中,自己的面子,的确连个屁都算不上。 “杏儿,走!” 朱道濡拱手一礼,带着杏儿前往后院。 他虽未娶正妻,但妾室一点都不比张家的张永少。 女人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收藏品。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既然拿到手,偶尔把玩一下可以,若是天天都揣在怀里,只会揣馊了。 他像收拾玩具箱一样,把杏儿送进一个住满了女人的小院子,旋即拂袖而去。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见杏儿一面了。 一个才被别人玩过的娼妓,捏着鼻子收下是无可奈何,若是自己接着玩,那就成犯贱了。 回到前院,站在自家的假山之下,朱道濡徘徊良久。 刚才杏儿也在,不好把想法,跟父亲说得太细。 昨天晚上一同饮酒作乐的那些人,虽然都上不得台面,但他们若是加起来,在江南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至少现在看来,李泰跟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万一朱家真的跟柳家撕破脸皮,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倒戈相向。 让朱道濡犹豫的是,他不知道,如果跟父亲说明其中的关键之处后,会引起什么反应... 以朱道濡对父亲的了解,他多半会直接把那群人叫过来,臭骂一顿,再给个甜枣,明里暗里的让他们,和柳家划清界限。 如此一来,魏王他们的身份就暴露了。 那么,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朱家...或许还要加上顾家,就会真正跟柳家撕破脸皮! 然而,站在自己这个当了三十年嫡长子,还未真正掌权之人的立场上,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朱道濡需要理清,自己的敌人究竟是柳白,还是...自己的父亲! 内心挣扎许久,朱道濡深吸了一口气。 “朱家才是根本,三十年我都忍了,还在乎这么一点时间?” 他终于还是决定,先解决掉外患。 朱家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他去厨房找了一杯冰水,用托盘端着,再次来到朱子弘修道的房间。 可他并没有察觉,当一颗种子落在土里,短时间内,或许并不会生根发芽。 唯一需要的,只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已。 而这颗种子,迟早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 说不定,还会将天,捅出一个窟窿... ... 李泰等人并没有离开烟花巷。 一夜未眠,困得脑袋难受。 睡到下午的李泰,缓缓睁开双眼。 当他看到,自己身旁躺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大惊失色!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用说,肯定是老何那个王八蛋安排的! 李泰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生怕惊动到身旁的姑娘。 拢了拢头发,走了出去。 旋即,挨个砸响兄弟们的房门... 不多时,七个人聚集在楼下的大厅之中,准备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吃饭的时候,李泰把昨天柳白来的事情,讲给众人听。 旁人倒是没什么,唯独柴令武显得有点不乐意。 “这么说,岂不是我也要听你的调遣?” 他们这些人,论资排辈从不看年纪,而是看,进入柳家的先后顺序。 作为头两名进入柳家的柴令武,一向以大哥大自居。 加上他本就是年纪最大的,平常欺负惯了这群小弟。 放在从前,李泰是任他揉搓的角色。 这厮突然摇身一变,拥有了‘调兵遣将’的权柄。 还不把自己使唤死? 李恪倒是笑呵呵的,他早就习惯了。 他在蜀中,已经被李泰使唤得够多了。 谁让人家脑子好使呢? 李泰吃虾从来不剥壳,直接放在嘴里嚼。 一边嚼得‘嘎吱嘎吱’作响,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论年纪,你是我表哥,论辈分,我还是你舅哥呢,听两天话没什么坏处。” 把虾咽下去之后,喝了口水,他继续道:“明天上午,你给我挨家挨户的送礼去,买礼物的银子回头给你报了!” 第1442章 傻子才会继续把金子,埋在自己的猪圈里... 李泰等人的到来,让柳白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一些。 最近他很忙,前所未有的忙。 不光要操心东洲岛上的建设情况,还要谋划推行纸币的工作。 王守仁比他更忙。 除了要亲自主持泰记江南分部的日常运转,还要帮着柳白,留心江南华族的动向。 在他们的眼中,江南华族比较棘手,却从来都不是大问题。 即便将那些江南华族放在一旁晾着,也只会慢慢变得腐烂破败,直到消亡。 经济是一把无形的杀人刀,当大唐黄金集团成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奠定了,江南华族的败局。 柳白来到江南的大半个月里,已经为李泰准备了充足的筹码。 或许,不需要到入秋,江南华族就会自己走向末路。 今日的天气很好。 太阳挂在头顶,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柳白带上许褚和王守仁,这两大金刚,在日山三竿的时候,来到了大唐黄金集团。 自成立以来,柳白还是头一次巡视这里。 大唐黄金集团,清一水是从关中调过来的老人。 哪怕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都起码在柳家干了三年以上。 见到柳白来了,几位主事出面迎接。 其他的人,只是见了礼而已。 东家来了,最乐意看见的并不是伙计们多殷勤,而是不耽搁工作。 窦孝慈是个愣头青,手底下的产业不少,却一件都不是他自己真正做起来的。 柳白不可能放心,将偌大的一块业务,全权交给窦孝慈操持。 这几位主事,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翻了翻账本,看了看库房,也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 员工食堂并不大。 主要是因为,大唐黄金集团本来就没几个人。 最多的是看守金库的护卫,他们吃饭本来就没个准点。 “业务上的事情有你们看着,少爷我还是很放心的,但要注意好尺度,总不能让人们瞧出来玄虚。” 柳白一边吃,一边给在 座的主事们上课。 从某种意义上,大唐黄金集团只是一个初步的试点罢了。 就像秦怀义的大唐娱乐集团,最开始也只是掌管了春风阁而已。 大唐遍地开花的娱乐业务,包括苏州城里的烟花巷,都是新开起来的。 万事都要有一个发展过程。 在苏州的大唐黄金集团,将会成为一个人才的储备库。 当他们积蓄好足够的经验之后,黄金业务一样会遍地开花。 “之前老百姓们还不相信,终究还是少爷的法子管用,咱们发完金子,再用银子和铜钱换回来,这是一字千金的典故,近些日子,兑换黄金的人越来越多,光今天一上午的数额,就比之前四五天加起来的还要多!” 一位上了年纪的主事,笑吟吟的说道。 另一位胡子同样花白的主事,和他截然相反,满脸的忧心忡忡。 “按照现在的情况算下去,即便注入魏王他们支持的银子,也是远远不够的,票据上的数额,并不是真正的银子,狗头金事件一出,咱们库房里那些储备,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听语气,就知道他是账房出身。 他说出来在座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 有没有人前来兑换金子,并不是主要的问题。 真正的难点在于,银子和铜钱不够换! 大宗交易是可以用票据的,可多数百姓前来换的,不过二三两黄金,甚至更少。 难不成,区区十几贯,也要给他们开柳家的票据? 那就等同于,将营业的危机,转嫁给了柳家在江南的其他产业。 柳白微微颔首,道:“老冯说的是,大批量的黄金兑换业务,势必会挤占货币市场,没了银子和铜钱,大唐黄金集团树立起来的品牌形象,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如,提前将大唐宝钞印发出去?” 老冯的话,说到了坐在众人的心坎里。 他们引出这个话题,就是想让柳白定夺,究竟要不要提前发行 大唐宝钞。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议题,被柳白严词否定! “不可!” 在柳白眼中,纸币就是洪水猛兽! 贸然放出笼子,必定会遭到反噬。 以柳白强大的势力,固然可以阻挡洪水猛兽。 可一旦如此,就等同于,才把猛兽养得白白胖胖,放出来还没顾不上玩,就直接宰杀炖了... 只有慢慢将其驯化,才能显露出,纸币真正的威力。 纸币不是小柱子,没有召唤出来,就听死命令的道理。 不过,资金问题的确是当务之急。 李泰他们拿过来的都是票据。 再想从外地运送银子和铜钱,显然是不现实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算,还能够支撑多少天?” 老冯思虑良久,给出了一个比较含糊的数字。 “大概,两个月左右吧...实在不行,就只有限额兑换了。” 听闻此言,柳白放心了。 用不着两个月,顶多再有一个月,朱家就该完蛋了。 依照朱子弘和朱道濡的性格,朱家大宅的花园底下,不知埋着多少金银财宝。 哪怕没有,也完全可以从其他的江南华族那里,找补过来。 柳白把碗筷放下,找了个小伙计,让他取来纸笔。 在纸上,写了一堆旁人看不懂的公式数字。 “用不着限额兑换,敞开了使劲兑!银子和铜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自有少爷我去解决!” 见少爷如此有底气,众人也放宽了心。 如果银子和铜钱充足,他们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整个江南的金子搜罗一空! 办法很简单,只要临时提高金子的兑换比例,再放出风声,说过几天兑换比例就会下降。 傻子才会继续把金子,埋在自己的猪圈里... 于是,就在柳白等人吃饭的时候,一张大红色的告示牌,出现在大唐黄金集团门口。 仅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就很热闹的大门口,变得和开业那天一样,水泄不通! 第1443章 随本官冲 吃完午饭,自然是要睡个午觉的。 柳白留在大唐黄金集团后院,打算补上一觉。 昨天晚上睡得实在是太晚了,早上又起的大早,一直忙活到现在,身子一整天都不大爽利。 只是他才刚躺下,大门就被一个不速之客踹开,满屋子呜哩哇啦的找水喝。 “该死的鬼天气,热死个人!” 柳白不用睁眼,也知道来的人是柴令武。 整个家里,知道自己在,还敢贸贸然跑进门的,也就柴令武和程处默。 李承乾都不敢这么干! 无可奈何的做起来,看到柴令武的模样之后,柳白吓了一跳。 “你...这是被人追杀了?” 柴令武的模样,着实凄惨了一些。 脸上带着快泥巴,衣服前襟被扯出好几道大口子,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的靴子,突出来两根脚指头。 柴令武‘咕咚咕咚’得灌了一肚子水。 没好气的说道:“柳大哥,我进来歇会,该死的李奉诫!” 说话间,李奉诫探头探脑的往里边张望。 见柳白也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是不进去。 柴令武脸颊上的肉一抖,狞笑一声,怒吼道:“贼子受死!” 李奉诫‘哇哇’怪叫着,转身就跑。 柴令武立刻追杀了出去。 柳白在床头愣了会儿神,趿拉上鞋子,走过去把门关上。 他才懒得管这群家伙之间的纠纷。 刚一躺下,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一位,倒是懂些礼貌,‘哐哐’的敲了几下门,不等柳白同意,就闯了进来。 他八成不知道,柳白在房间里,走进来之后,吓得惊叫一声,连忙退出去。 柳白没睁眼,听声音,应该是窦孝慈。 不知者不怪,柳白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迷迷糊糊之中,有了些许的睡意。 哐哐哐! 这时候,又有人过来砸门。 柳白猛地睁开双眼,额角之上青筋暴起。 “滚!!” 一声怒吼之下,门口的人瞬间跑了。 柳白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般情况下,许褚都会守在门口。 不用那群家伙打扰自己, 就被许褚扔到墙头那边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睡意荡然无存的柳白,走出去打算瞧瞧玄虚。 刚一出门,看见眼前的场景,瞬间愣住了! 好...好热闹! 院子里很空旷,一个人影都没有。 柳白所在的房间,正对着大唐黄金集团办事大厅的后门。筆趣庫 透过后门一看,里边已经塞得是满满当当! 有几个,被挤到了后院。 柴令武等人,率领大唐黄金集团的护卫,正站在后门处,玩了命的往里边塞人。 眼瞅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连王守仁都上阵了! 只见许褚一声怒吼,双臂较力,二头肌瞬间隆起。 砰! 一声巨响过后。 门框碎了... 好几个人被掀飞出去,漫天烟尘弥漫。 可饶是如此,依旧没有打消人们的热情。 恍惚间,柳白看见了当年,超市刚刚开业的时候,长安城的老太太抢便宜鸡蛋的场景... 柳白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躺过的房间。 “这屋子,隔音倒是不错...” 外边都吵嚷成这样了,自己刚才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眼下这情况,人们都忙着呢,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白干脆回到房间,大门一关,重新躺回去。 睡不睡觉无所谓,主要还是里边清净点。 ... 苏州城炸锅! 如果将大唐黄金集团的总部,比作一辆马车。 那么此刻挂在车帮子上的人,就已经超员了。 门口的队伍,一直从烟花巷,派到苏州城的主干道上。 吴郡刺史陆敦信,带着一大群满脸慌张的本地官员,以及更多的衙役胥吏,前来维持秩序。 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这点人,简直杯水车薪。 陆敦信知道柳白就在大唐黄金集团,生怕他出什么危险。 “刘司马!” 他一声令下,派遣苏州司马前去城外大营,调动本地府兵进城! 一个胥吏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大人,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因为今日下午,大唐黄金集团突然提高了黄金兑换比例, 全城的老百姓都疯了!” 陆敦信不明所以。 “提高了又怎样?” 胥吏回答道:“不知是从哪放出来的风声,说明日开始,兑换比例就要大幅下调,百姓们这才拼命前来抢兑!” 陆敦信听完之后,愣了老半天,抹了一把脸。 发现后边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赶来,他心一横,直接跳下马。 “安财王就在里边,王爷的安危不容有失,随本官冲!” 众官员听见他的话,悚然一惊! 王爷在里边?! 万一来个刺客,全苏州的官员,一个都别想活了! 当下,一大群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嗷嗷叫着往里冲。 气势...的确是足够的。 可是跟狂热的老百姓比起来,就显得有些衰了。 不少百姓因为插队的事情,已经红了眼。 见又涌过来一群人,也来不及看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有破口大骂的,有玩命撕吧的,有的往地上一躺,好像是想碰父母官的瓷? 陆敦信才挤进人群,立刻被激动的人们推到了正中间,跟随从胥吏们走散了,帽子也被挤掉了。 还没来得及张口表明身份,迎面就是一拐杖,敲在他脑门上! 从远处看,人挤人的场景,完全就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瓜。 这下子,更没人看见,陆敦信穿着官袍了。 一个老汉怒视着陆敦信,道:“老夫手里可以有足足半两黄金,你如此靠近,莫不是想偷去?” 此言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重浪! 周围瞬间变得更乱套了! 人群中挤进来贼人了?! 这还了得? 呜哩哇啦的声音,震得陆敦信耳膜生疼。 “本官,本官乃是...” 他拼命呼喊。 可就连他跟前的人,都压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无尽的混乱之中,谢天谢地,苏州的府兵终于到了! 在刘司马的带领之下,大队的府兵,很快将人群分隔开。 成功将刺史大人,从人堆之中‘挖’了出来... 陆敦信顾不得浑身的酸痛,躺在刘司马怀里,伸着手道:“带...带本官去见王爷!” 第1444章 真应该感谢苏州本地百姓的十八辈祖宗 一觉睡醒之后,柳白觉得格外精神。 长时间劳累所带来的疲惫感,荡然无存。 躺在软塌上,睁着眼睛缓了缓神,柳白慢慢坐起来。 看向窗外,阳光依旧炽烈。 似乎,自己并没有睡多久。 应该,没到三个时辰... 办事大厅后门已经没人了,几个小伙计正在洒扫庭院。 柳白穿好鞋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许褚,见柳白出来了,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他听。 “我倒是小觑了江南百姓的实力...” 柳白呵呵一笑。 把黄金兑换比例上调之后,百姓们来办理兑换业务的热情,空前高涨。 窦孝慈正带着大唐黄金集团的账房们,紧张的核算着最终兑换后的数额。 “老王呢?” 许褚手指往上一挑。 柳白果然看见,王守仁正站在房顶上,不知向远处眺望着什么。 啪—— 一粒小石头子,从许褚的指头尖,飞到房顶王守仁的脚下。 王守仁利索的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少爷,外边有热闹可瞧!” 柳白发现,王守仁的表情充满了戏谑之色。 肯定跟江南华族有关,八成是朱家,或者是顾家的事情。 进入办事大厅,来到柜台旁。 柴令武他们几个在柜台上趴了一溜,个个一手托腮,表情像极了刚才的王守仁。 大门口,顾成道在十几个青衣小帽的仆役拱卫下,正在和两个力工装扮的人对峙。 难不成,他们被这两个人给包围了? 这可着实稀罕! 谁不知道顾家家主,在江南道的地位? 普通力工敢拦着顾家家主的路,纯属找死! 世上不大可能有这么脑残的人。 除非他们像许褚一样,武力值超高。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柳白冲柴令武扬了扬下巴,柴令武很懂事的搬来把椅子,请柳白坐下。 “怎么回事?” 柴令武摇了摇头,道:“我们也是才看见,顾成道应该是搬了金子,想来咱这兑换,不成想才到门口,就被那两人拦下了 。” 说完,他挠了挠头。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来了热闹,我忽然给忘了...” 柳白一抬手,铺子里的伙计端上来一杯茶。 都是家里头的老人了,知道少爷最喜欢温热的茶。 也不知,那两个力工模样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看样子,态度嚣张的很。 顾成道的脸都气紫了。 若不是他身边带着仆役,不知有多少老百姓会围过来看热闹。 一个仆役上前,推搡了一下那两个力工。 咔—— 一声令人手脚发麻的脆响过后,那仆役杀猪一样的惨嚎了起来! 柴令武等人笑呵呵的。 顾家人倒霉,应该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王守仁和许褚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凝重了。 柳白瞳孔蓦得一缩。 要知道,他那一手神射术,最精妙的就是眼力。 凭他的双眼,都知道看到,那两个力工的其中一个,手腕微微晃动了一下。 换成旁人,估计压根都看见他的动作! 高手!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手! 江南文武风并行,不管是擅长武艺,还是擅长文采,只要稍微出挑一点,都不至于去当力工。 换句话说,那两人是刻意乔装打扮,意欲与顾家为难。 他们选择在大唐黄金集团门口,着实有些意味深长... “看刚才那一下,你们可有把握?” 许褚瓮声瓮气的说道:“少爷知道,我许褚本是大开大合的路数,这般高手来了七八个,也伤不到我分毫,若是死战,我可轻易取走两人性命,可若是生擒...怕是一个都拿不住。” 王守仁思量了一下,道:“那人的招法甚是精妙,不过力道不足,若是面对一人,属下可轻易擒拿,可若是两人齐上,属下也只能与他们斗个难解难分。” 柳白往上抬了抬头。 许褚和王守仁武艺,说不上独步天下,能够胜过他们的人,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张三丰那个妖怪不算,其他的人,多在朝堂之上,而今也已年老体衰,不可能再是许褚和王守仁的对手。 如果要分 个级别的话,外边那两人的武艺,恐怕还在沈威等人之上! 这种人放在乡野,最少也是个大名鼎鼎的豪侠类人物。 许褚问道:“少爷,要不要擒下那两人?” 他和王守仁联手,即便张三丰都要退避三舍。 对付外边那两个,自然手到擒来。 “再看看。”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时候,柴令武忽然惊叫一声。 “坏了!” 他急忙对柳白,道:“半个时辰前,陆敦信来过,不过被拥挤的人群伤到,晕厥之后直接送到医官去了!” 柳白闻言一愣。 他照着柴令武的后脑勺,狠狠的来了一巴掌。 “蠢货!” 陆敦信的安危,可比看热闹重要多了。 他若是死了,陆德明还不找自己拼命? 之前大唐黄金集团里里外外的狂热劲头,柳白看得清清楚楚。 没出现踩踏事件,真应该感谢苏州本地百姓的十八辈祖宗。 当下,柳白不敢耽搁,急忙起身,带着众人向城北的医官行去。 满苏州城,也就这么一家医馆而已。 柳白带来的大夫,还在东洲岛上。 鬼知道苏州本地的大夫可靠不可靠? 见门口忽然涌出一大票子人,那两个力工吓了一跳。 本能的摆开架势。 顾成道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他不认识柳白等人,却认识窦孝慈和张顗。 “窦...” 还没来得及喊出名字,众人飞快的从他眼前掠过,一扭脸就没影了。 顾成道呆立片刻。 这是...怎么个意思? 那两个力工也懵了。 原来,这群人并非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人恢复了淡然,重新看向顾成道。 却发现,不知为何,顾成道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身子都开始哆嗦了! 按理说,自己两人不该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顾成道忽然大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跑。 “回府!” “不...去朱家!” 说着,推开身前的仆役,停在旁边的马车也不要了,撒丫子朝着朱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1445章 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自己吗? 一路狂奔到朱家大宅,顾成道只觉得咽喉处有一股子血腥味,直往上涌。 强忍着吐血而亡的冲动,停在朱家大宅的门口,喘了几口粗气,一群年轻力壮的仆役,愣是没跟上他! 顾成道自己都佩服自己。 同样的年纪,换了朱子弘那个老家伙,恐怕早就死翘翘了。 扶着老腰,别别扭扭的走上台阶,敲响朱家的大门。 很快,被朱家的门房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 朱家上下都知道,到了现在这时候,能跟自己称得上生死同盟的,只有顾家的。 张永那个没骨气的,早就叛变了。 其他家族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吃了顿花酒,就成了柳家的拥趸。 说不定,真起了纠纷,他们还要在朱家的后背捅上一刀。 顾成道在门房的引领下,来到朱家前院的大堂。 “您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请大少爷过来!” 顾成道也不管桌子上是谁剩下的茶根,端起来就喝,喝完口茶,顾成道才终于把这口气顺下去。 “去请子弘先生,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记住,有要事!” 最后几个字,顾成道咬得很重。 门房心中一凛,知道是出了大事,急忙跑出去请朱子弘。 ... 朱道濡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一来,是因为大唐黄金集团的兑换业务空前火热。 全城的老百姓,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办事大厅。 他虽不知道柳白的兑换黄金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想象,肯定是对朱家不利的。 二来,也跟这件事有关。 是因为他听说,顾成道竟然也打算把家里的金子,送到大唐黄金集团去兑换。 这让他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让他格外的恼火。 那就是,才进家门的杏儿病了。 要依照朱道濡的脾气,不弄死她就够给面子的了。 找大夫瞧病? 天大的笑话! 可家里的老家伙,竟然吩咐下来,让自己亲自去城北的医官请大夫,给杏儿瞧病。 更加令他不爽的是, 凭借自己的身份,大夫竟然没请来! 说是全城唯一靠谱的大夫,去给刺史大人瞧病了。 朱道濡怎么说,也是朱家的大少爷。 老是老了点,但身份摆在这,也是能时长看见陆敦信的。 那厮就算是个读书人,也壮硕得厉害,能得什么病? 搞得他亲自跑了一趟吴江县,请来当地的名医,这才进家门。 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给他添堵的人。 尤其是,当他听到,门房说去请自己,顾成道执意让门房去请家里的那个老家伙。 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自己吗? 朱道濡阴着脸走进大堂,冷冰冰的说道:“顾家主怎有闲情来到寒舍?” 顾成道实在是太累了,没注意朱道濡不爽的神色。 同样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对朱道濡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朱公子,老朽有要事相商,不知令尊...” 朱道濡冷哼一声,道:“您是知道的,家父时常闭关修行,况且,苏州城的天还没塌下来,有什么话,顾家主尽可对在下直言!” 顾成道就算累傻了,现在也能听出朱道濡语气之中的不悦。 他拱了拱手,歉疚的说道:“是老朽考虑不周,只因此事过于重大,怕是...” 没想到,本来表明歉意的一句话,起到了反作用。 朱道濡已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恶心得够呛了。 好在,他还算比较会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言语之中,也带了几分讥讽之色。 “莫不是朝廷派兵,把顾家给围了?” 顾成道一怔,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朱公子,老夫可不是你朱家的仆役!”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顾成道怎么说也比朱道濡大了一辈。 这时候,朱子弘趿拉着一双布鞋,缓缓步入正堂。 啪—— 在顾成道惊诧的目光之中,朱子弘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朱道濡脸上。 老家伙神色淡然,好像动手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微微一笑,道:“老夫家教不严,还望顾兄 莫要往心里去...” “不敢不敢!” 顾成道连声摆手。 朱道濡的脸颊,飞速肿胀了起来。 他低着头,不敢再多言,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还不快滚出去?” 朱子弘坐下来之后,轻哼一声,对朱道濡说道。 朱道濡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顾成道干笑几声,道:“朱公子并无言语上的过失,都是老朽唐突了...” 朱子弘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侍女送上热茶。 他掀开盖子,轻轻刮了刮茶沫,笑道:“听下人说,顾兄有要事相商?” 顾成道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脸色蓦然变得阴沉了下来。 “方才,老朽在大唐黄金集团外,看到了柳白!” 朱子弘的眼睛眯了一下,转瞬之间恢复正常。 他继续刮着茶叶沫子,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才道:“据老夫所知,柳白从未在苏州城中露面,他是知道轻重的,若是当众出现在苏州城里,怕是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这般代价,咱们承担不起,他同样承担不起。” 顾成道吞了一口唾沫,把之前在大唐黄金集团门口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我见窦孝慈和张顗,都老老实实的跟在那厮身后,以他们的身份,连陆敦信都不必在乎,这偌大的江南,还有谁能让他们屈居人后?” 朱子弘又是一阵沉默。 他忽然轻轻一笑,道:“他入城了又如何?旁人可没有顾兄的眼力。” 顾成道怔愣了片刻。 好像...是这么回事。筆趣庫 柳白出现不出现在苏州城中,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公然袒露身份。 “老朽近日实在是敏感了一些,倒是忘了这最关键的一点...” 朱子弘摇了摇头,道:“怪不得顾兄,柳白一来,苏州城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你我既是他的头号大敌,多小心都不为过...正巧顾兄来了,省得派人传讯,老夫有意,再‘借’予柳家一笔银子,不知顾兄意下如何?” 第1446章 一门,一本万利的产业 聪明人玩起心眼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们的脑回路多,多到笨人想三天,都想不出其中的任何一环。 自诩聪明人更倒霉。 他们往往会以为,自己可以洞悉全局。 殊不知,那点小心思早就被人猜透了。 一般情况下,自诩聪明人的要比笨蛋,更加倒霉。 如果说,当年柳白与五姓七望的交锋,是大开大合。 那么来到江南之后,跟江南华族玩的,只能算是小心思。 圈套圈,环套环这种死脑细胞的法子,柳白已经懒得用了。 因此,他摆出了一个最为直接的方法。 用人话说,就是阳谋! 借银子! 借江南华族的银子,分化其内部,削弱其实力。 就算起不到什么作用,不是还有银子吗? 由于体量的差别,在柳白看来的小心思,到了朱家和顾家眼中,就需要全力以赴了。 既然一开始用阳谋,就必须以此为基调,慢慢走下去。 朱子弘无限制的‘借’给柳家银子,或者说,借给大唐黄金集团银子,说白了就是一种掺沙子的做法。 大唐黄金集团给江南百姓带来了利益,而其中,有一部分利益,是江南华族出的。 那么得到实惠的老百姓,能不念他们个好? 江南华族奉行的是‘藏富于民’政策,他们拥有着强大的群众基础。 如果柳白不想把江南逼得造反,就必须让江南华族长存。 可以说,这是大唐初年,李二借地方豪绅治理天下,遗留的恶果。 顾成道也是老狐狸,当然明白这一点。 哪怕顾家也已经难以为继的,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了朱子弘的要求。 “朱兄看来,应出多少好?” 朱子弘笑道:“不多,依旧是两百万贯,足矣!” 顾成道心里把朱子弘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只能笑着应承。 他家和朱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顾家的财富显露在外边,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铺子,有近三成都是顾家的产业。 剩下的那些,或多或少也和顾家有几分关联。 令人奇怪的是,朱家很少开铺子。 至今为止,连顾成道都不知道,朱家究竟是靠什么发财 的... 当初张顗生擒了海熊,等同于在顾成道的心窝子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眼瞅着大几百万贯都出了,看朱子弘的意思,好像并不怎么当回事。 顾成道心头暗惊。 如果是他的话,手头没有两千万贯以上的财富做支撑,不可能有这么足的底气。 他不禁,想起了一门产业。 一门,一本万利的产业! 顾成道旁敲侧击的说道:“见朱兄面色红润,方才可是服用的寒食散?” 朱子弘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纸包。 “这点,便送给顾兄!” 顾成道接过来,掂了掂。 寒食散这东西古怪的很。 不能放在瓷瓶子里,也不能放在铁罐子里。 除了纸包之外,基本上沾染点外物,就会变黑。 比黄金还贵的东西,没人敢糟蹋。 纸包不大,也足够吞服寒食散之人,几个月所用了。 这东西的用量不能太大,但凡贪多,那是嫌自己的命长。 “那老朽就厚颜收下了...” 顾成道心中已经确定,朱家掌握了制造寒食散的产业。 毕竟,整个江南的大小华族之中,不吞服寒食散的人,着实罕见。 这是作为一个共同体,严格恪守的秘密。 顾成道相信,即便张永那厮投靠了柳白,也不可能将寒食散的秘密泄露出去。 朱子弘端起茶杯,道:“老夫就不送了,顾兄慢走。” 人家有了端茶送客的意思,顾成道自然不能继续逗留。 正要起身告辞之际,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朱子弘脸一沉。 “怎么回事?” 一个壮硕的家仆冲进来,单膝跪地。 “老爷,外边闯进来两个贼人,指名道姓要见顾家主!” 朱子弘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两个不知身份的人,为何有这么大胆子,敢指名道姓的要见堂堂顾家的家主。 他微微一笑,道:“顾兄的麻烦到了?” 顾成道苦笑一声,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说来话长,有劳朱兄将那两人打发掉,但莫要伤他们的性命。” 话音未落,外边有人嚷嚷道:“姓顾的,方才无意之中让你逃脱,今日你插翅 难飞!” 顾成道的脸色格外尴尬。 朱子弘又笑了笑,随意挥了挥手,那壮硕的仆役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外边响起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让朱子弘感到意外的是,已经盏茶的工夫了,竟然还没把那两人拿下! 顾成道明显也很吃惊。 在江南道,论势力,除了陆家就是顾家了。 那两个小子,竟有如此手段? 听外边的呼喝声和惨叫声,似乎...那两个小子还占了上风? “此二人是什么来路?” 顾成道幽幽一叹,道:“都是当年造下的恶果,朱兄可还记得...海熊?” 朱子弘猜出了七八分。 顾成道继续说道:“此二人乃是去年,海熊在一座无名小岛之上救下来的,从此与他们结下莫逆之交,海熊失踪之后,此二人多方探查,依旧未能寻到海熊的踪迹,便把仇怨,放在老朽的身上...”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朱兄也知道,老朽与海熊的关系,论下来,这两人也算是老朽的晚辈...” 朱子弘让旁边伺候的侍女,打开大门。 看着外边的争斗,朱子弘赞道:“这两个后生的武艺着实不凡。” 他们被朱家的护院团团包围,除了之前进门的壮汉之外,竟没有他们的一合之敌! 院子当中,已经倒下了一片人。 不过,随着陆续有人赶来,还取了兵刃,那两人才渐渐落了下风。 这是,其中稍显年轻的,呼喝一声,道:“点子扎手,兄长先走一步,我来拖住他们!” 年龄稍大的却是不听话。 双臂较力,硬生生将面前之人撞飞出去。 旋即抢来一把钢刀,奋力挥舞几下,逼退众人。 “贤弟先走!” 说着,他拽住年轻那人的肩膀,一使劲,将他抛到房顶上。 可就在这一刻,被朱家的壮硕仆役瞅准空挡,一拳轰在他的胸口。 噗—— 满口鲜血喷出来,那人‘砰’得一声倒在地上。 年轻那人站在房顶上,目眦欲裂。 他咬了咬牙,道:“姓顾的,你若伤我兄长性命,我必屠你全族!”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房顶之上... 第1447章 柳白若是死了,我江南华族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朱子弘和顾成道,反应不同。 顾成道脸色灰暗,似有些后悔,又有些无奈。 朱子弘则是若有所思,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见家里的仆役要追出去,朱子弘下令制止了他们。筆趣庫 不多时,那年长一些的力工,被押了上来。 看得出,这厮并不怎么害怕。 一进门之后,眼神全都落在顾成道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朱子弘挥了挥手,让仆役放开他,只留下了之方才系上的绳索。 汉子这才发现,真正说话管用的,并非是顾成道,而是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 “你姓甚名谁?” 朱子弘淡淡的说道。 汉子歪着脑袋,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朱子弘缓缓起身,围着汉子转了一圈,赞道:“端的是个好汉子,我朱家门下的仆役,可比江湖上那些所谓的豪侠,强上百倍,你能在他们的围攻之下坚持如此之久,哪怕放在朝中,也是一员悍将了。” 汉子皱了皱眉,道:“你是朱家的人?朱子弘,还是朱道濡?” 仆役们见他竟敢直呼家主的大名,这就要上来修理他。 朱子弘摆了摆手,道:“老夫朱子弘,乃是朱家家主,与顾兄...乃是莫逆之交。” 说话间,他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顾成道一眼。 顾成道幽幽一叹,道:“朱兄,将他交给我吧。” 朱子弘却是不理他,自顾自的对汉子道:“你们以为,是顾兄伤了海熊的性命,殊不知,他本为柳家所害!” 汉子一愣。 顾成道却是脸色大变! 他迟迟不肯将真相说出来,就是担心这两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去找柳家报仇。 若是报不了仇,他们两个死定了。 若是报得了仇,下场恐怕会更加凄惨! 说不定,连顾家和海熊的关系,都会被挖出来。 到那时候,震怒的就不只是柳家了... 朝廷派大军来征讨顾家,都不是不可能! 这本就是一个死结。 整个江南华族加起来,都得罪 不起柳白,明知道柳白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还要笑脸相迎。 双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朱子弘这一句话出来,不仅仅是让这两个憨货去送死,更有可能,奠定顾家的死局! “朱兄!” 顾成道再也忍不住了。 几步上前,拦住朱子弘。 “海熊失踪与任何人都无所关联!” 朱子弘笑吟吟的看着顾成道。 顾成道心中发寒。 他第一次发现,跟朱家合作,是个多么危险的行为。 此刻,他甚至有些羡慕那个,曾经被他瞧不起的张永... “朱兄稍安勿躁,老夫又岂是胡口白说的小儿?” 他轻轻拍了拍顾成道的肩膀,以示宽慰。 顾成道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朱子弘这是在威胁他! “朱兄,你可曾考虑过,柳白若是死了,我江南华族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朱子弘面色不变。 “柳白为何要死?” 说完,他直接俯身,给汉子松了绑! 汉子猛地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柳白在何处?” 朱子弘笑道:“壮士斗了这般久,想必也累了,不妨先坐下来,吃些茶点。” 汉子性情耿直,也不客套,一屁股坐下来,抓起看盘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旁边是顾成道的茶杯,他也不嫌弃,端起来就往嘴里灌。 三两口把看盘里的糕点,吃得干干净净。 汉子拍了拍肚子,直勾勾盯着朱子弘,道:“某家知晓你朱子弘是什么人物,借刀杀人之类的把戏,与你而言不过是小把戏,若是你欺骗某家,待此事了结之后,某家自有计较!” 他也不打算问柳白的下落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壮士留步,你若孤身前去,乃是必死之局!” 汉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对,还要把老二叫上!” 此刻,顾成道已经冷静了。 他已经想明白,朱子弘是不可能把顾家推到台前去送死的。 哪怕柳白死了,剩下那群柳家的小字辈,也不是好惹的。 换句话说,顾家倒了,他朱家一样活不下去! 当次局 面,朱家可以信任的盟友,恐怕只有顾家了... 他在等待朱子弘,给他一个交代。 “那柳白的行踪一向隐秘,整个苏州城中,唯有一人,能够联系上他!” “谁?” “吴郡刺史,陆敦信!” 听见朱子弘的这句话,顾成道的心,彻底收回了肚子里。 他顾念海熊的香火之情是一方面,可也要有个度。 如果这两个汉子的性命,能够为顾家牟利,那便可以毫不犹豫的割舍开来。 陆敦信活不活的,并不重要。 或许,这两个汉子去刺史府逼问陆敦信,就再也走不出来的。 重要的是,让柳白感受到危险。 只要这种危险,不来自于江南华族就好。 有了危险,柳白就会有所顾忌。 他的安危,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 这关乎到,未来朝廷对于江南的掌控。 就算他想来,他身边那些人,也会拼命阻拦。 也就是说,短期内,柳白不会再出现在苏州城中。 这就给了朱家和顾家,一段时间的缓冲期。 汉子闻言,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往外走。 这一次,顾成道和朱子弘都未阻拦。 “朱兄之手段,老朽甘拜下风!” 即便心中别扭,顾成道也不得不由衷的赞叹。 朱子弘微微一笑,道:“那陆敦信自来到苏州之后,便是刺史府和东洲岛两点一线,若是他死了,自是最好不过,若他不死,柳白也能感受到些许威胁,你我两家正好趁此布局!” 顾成道拱了拱手,没有再说话。 ... 朱子弘本以为这个计划,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和柳家的直接冲突。 却不知,其中本就存在着两个巨大的漏洞。 一个漏洞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原本整日两点一线的陆敦信,会匆匆赶往大唐黄金集团。 更没想到的是,堂堂的吴郡刺史,竟然被百姓给伤了... 而另外一个漏洞,则是出在,他儿子朱道濡的身上。 汉子才出门没多久,朱道濡便从朱家大宅的小门离开了。 看方向...似乎,也是刺史府! 第1448章 我哪里知道,百姓们会如此之狂热... 为了保密,朱道濡特意没有用家里的马车和轿子。 在自己的亲随,从小门出来之后,在大街上雇了一辆马车。 “大少爷,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是不是...” 亲随三十多岁的年纪,跟朱道濡年龄相仿,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坐在马车上,汗珠子滚滚而下,这个在朱家拥有不凡地位的亲随,浑身哆哆嗦嗦。 他很清楚,大少爷是要去刺史府告密! 朱道濡显得格外冷静。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完全信任。 也就只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跟班了。 “你懂什么?老家伙打算让人去暗害陆敦信,若不是去报信,陆敦信死定了!难不成,你没看到那两人的身手?” 亲随吞了口唾沫,道:“可老爷那...” 朱道濡皱了皱眉,道:“我看你莫要叫朱栓,叫栓猪好了!老家伙权欲熏天,死都不肯把家族大权交给我,看样子,是打算带进棺材里了,若是柳白因此怂了,哪辈子才轮到我翻身的时候?” 亲随还是很忐忑。 “若是被老爷得知,小的没命固然不可惜,但少爷您可就麻烦了!” “所以,我才只带你一人前来,一会儿你去找你那个在刺史府当差的堂兄!” 亲随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放在别人家,他的身份大小也是个伴读书童。 未来少爷掌权,那就是妥妥的大管家。 能混到这个地位,自然也不是傻子。 他看得出,朱道濡是彻底下定决心,要跟老爷争一争了。 怪不得旁人,谁叫老爷挺大了岁数,还不愿意放权的? 外边总跟自家少爷,叫一声‘朱公子’。 年轻一些,听起来不错。 可到了这个岁数,听起来就十分刺耳了。 不多时,到了刺史府外。 朱栓下马车,敲响了刺史府的小门。 他的堂兄,在刺史府之中是个打杂的胥吏罢了。 自是没有资格,为刺史大人引荐客人。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张票 据塞过去,朱栓成功见到了刺史府的一位主事。 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刺史大人中午出去,眼瞅着天都黑了,还没回来。筆趣庫 朱栓只能出去禀报。 马车里的朱道濡脸色一变。 “不好!快去城北医馆!” 刺史府说不上高手如云,起码安全上还有些保障。 可陆敦信去了城北的医馆,一旦被那两个莽汉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还没动弹,朱道濡却又是迟疑了。 他亲自来到刺史府,已经承担了很大的风险。 为的,不过是想借此,和陆敦信修补好关系。 可若是穿过半座城去城北,风险就更大了... 一旦被人得知,他的下场,同样好不到哪去! “你速去让那主事,前往城北医馆,言明刺史大人有性命之虞,要他多带些高手!” 木已成舟,朱栓不敢耽搁,又急忙返回刺史府。 再出来的时候,主仆二人悄然回到了朱家。 ... 如今的苏州城,远没有后世的规模。 哪怕到了玄宗时期,将江南道一分为二,苏州城的地位直线上升,其中的人口,也比不过关中任何一个偏远的县。 现在的人口规模,怕是只能顶上三四个柳家庄子。 人少,各种资源自然也就相应的少。 一家医馆,四五个大夫,已经绰绰有余。 寻常百姓得了病,没几个会去瞧大夫。 富贵人家,多半都有自家供养的大夫。 陆敦信在苏州根基尚浅,又借不到越州的光,受了伤只能来医馆。 普通大夫,会治个头疼脑热的,就足够了。 有胆子给刺史大人瞧病的,也就一个。 城北的医馆之中,陆敦信额头上绑着一个布条子,脸上还留着几处擦伤。 躺在医馆的卧榻上,‘哎呦哎呦’的叫唤个不停。 他是能臣干吏不假,但从小也是娇生惯养。 吴中陆氏的大少爷,放在长安的勋贵圈子里,也是能正着数的。 柳白坐在旁边,手里掐着半个剥了皮的橘子,一瓣一瓣的掰 开往嘴里塞。 “你说你也真是的,挺大个人了,跟个小伙子一样冒失,若是老陆在江南,非打你手心板不可。” 见陆敦信没受什么重伤,柳白也就放下心来。 往人情上讲,柳白跟陆德明的交情,不比老王勣差。 从利益上看,陆敦信的性命,比柳白从长安带过来的那些纨绔子弟,加起来还重要。 陆家可以说是整个江南,最为强大的地头蛇。 想要在江南搞试点,陆家的助力是不可或缺的。 苏州城里的大小官吏,低着头站在远处。 他们才被柳白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现在心里正别扭着呢。 “我哪里知道,百姓们会如此之狂热...” 陆敦信捂了捂额头,脸上满是痛苦。 柴令武等人,对陆敦信的死活没多大兴趣。 七八个人,正围着方才给陆敦信瞧病的老大夫,问东问西。 这个说最近嘴上起了燎泡,想开点败火的药吃吃。 那个贼眉鼠眼的凑到老大夫跟前,窃窃私语,也不知究竟要干点什么。 李祐则是站在老大夫后边,把药材匣子挨个打开,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好像在给自己配药? 当然,他是有资格给自己配药的。 在他们这群兄弟之中,只有李愔是真正跟着孙思邈和李时珍,学过医术的。 李祐却也不差。 当年他整天缠在张三丰身边,道门的东西学了不少,也偷听了很多医术上的门道。 这时候,有人上前通禀陆敦信,说刺史府来了一位主事。 陆敦信摆了摆手,让主事进来。 “老爷,朱家来人...” 刚听了前边几个字,陆敦信脸上的痛苦之色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峻! 但凡跟朱家有关的事情,都不可小觑。 他用眼神,制止了主事,找了借口,把一块来的大小官吏都支出去,这才问道:“何事?” 主事把朱栓去刺史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还把朱栓送给他的票据,放在陆敦信枕边。 第1449章 历来从无失手的记录 “票据你收着吧!” 陆敦信把主事打发走,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浑身上下的疼痛,似乎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公子,近来咱们的运气,实在是好得稀奇...” 府中的护卫都没跟来,他也没有丝毫担心。筆趣庫 废话! 许褚和王守仁就站在那! 没个百八十个高手,根本就奈何不得他们! 况且,柴令武他们也不是白给的。 柳白摸着脑袋,感觉相当的惊奇。 诚如陆敦信所说。 他们近来的运气,已经堪称逆天了! 找江南华族借银子,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抱着往大唐黄金集团掺沙子的心态,铜钱白银玩了命的往外搬。 正愁找不到破局之法,朱道濡这个猪队友,果断把他老子,连带着整个江南华族,全都卖了! 而今,李泰的攻心之法已经起到了奇效。 抛开那两个要刺杀柳白的蠢货不提,就够朱家和顾家喝一壶的了。 柴令武等人也围了过来。 有两个人,笑得像才偷了肥鸡的狐狸。 一个是李泰。 攻心之法就是他想出来的。 另外一个,则是张顗! “怕是他们死都想不到,海熊早就落在咱们手里了!” 柳白问道:“海熊身在何地?” 张顗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就关在泰记的临时总部,不过当时拷问得有点上头,那厮离死也不远了...” 柳白笑道:“没死就好,趁着那两个蠢蛋没到,把海熊抬过来吧。” 张顗应了一声。 泰记的临时总部就在城北,距离医官不过半里地,几句话的工夫就能到。 李泰沉吟片刻,道:“柳大哥,朱道濡不是张永,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要小心几分才是。” 柳白微微颔首,没有做声。 在他眼中,朱道濡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事实上,一直以来,柳白都没有把顾成道和朱子弘这两个老家伙放在眼里。 只有朱道濡,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危险。 从泰记搜集到的情报看,朱道濡似乎,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 张顗去泰记的临时总部,找人抬海熊的同时,某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已经离开了刺史府。 两 人从后门的小巷子离开之时,将一个昏倒的人,接着墙头扔了进去。 才走了没几步,两人几乎同时站住脚步。 下一刻,他们又同时看向不远处的一堵矮墙。 看了片刻,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往前走。 两人的神情很平静。 在大海之上讨生活,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沉着冷静的心。 走了一会儿,两人忽然从岔路散开。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往西的那个,原本步履平缓。 在经过一家铺子的时候,猛地一跃而起,跳上房顶,飞速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最终,两人在刺史府后的小巷子重新聚首。 他们的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徘徊了片刻,终于离开了。 就在之前那堵墙后,徐振南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着。 “我的娘啊,这两人究竟什么来路,差点被发现!” 徐振南是当年锦衣卫的十位百户之中,最擅长寻查追踪的。 历来从无失手的记录! 即便在千军万马乱战的西域,都没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那两人分明习得一手反追踪之法,若非徐振南经验老道,必定会被他们发现! 徐振南不敢再跟下去了。 苏州城建筑低矮,能够遮掩身形的地方太少。 而且马上就要到夜禁的时候了,大街上渐渐安静下来,更容易暴露。 他知道那两个的身手,若是被察觉,自己八成会玩完... 徐振南深吸了一口气,俯低身形,在黑暗之中向城北医馆的方向行去。 ... 张顗是在夜禁开始前一刻回来的。 柳白这才看到,当初威震东海的海熊,究竟个什么样子。 他深切的怀疑,海熊是张仲坚的私生子。 太像了! 满脸的大胡子,头发乱蓬蓬,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身材怎么看怎么像只大狗熊。 要么叫海熊呢... 谁能想得到,这厮会是顾成道那个老东西的私生子? 想想顾成道,那骨瘦如柴的模样。 说不定,海熊他娘,给顾成道戴过颜色好看的帽子。 抬来的时候,海熊还醒着,一进屋,却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祐从老大夫的桌子上,拿起银针包,抽出一根,直接扎在了海 熊锁骨旁的肩井穴。 这地方,一扎之下,又疼又麻,又酸又胀,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海熊立刻睁开双眼,不要命的乱叫了起来。 李祐急忙把银针抽出来。 以海熊现在的身体状况,真怕不小心弄死他... 张顗耸了耸肩,也不知从哪拿来一块破抹布,塞进海熊嘴里。 “他总是这个样子,要么就装晕,装不下去了就乱叫唤...” 柳白走过去,细细观察的海熊几眼。 不得不说,泰记整治人的手段又进步了。 这厮的十根手指,没有半寸好骨头。 基本上,除了脖子以下的部分,连块好皮都没有。 到这份儿还不死,柳白都有些佩服海熊的坚强... 这种人,死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仅仅两年,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残害,不知有多少女眷幼童,被他当货物一样贩卖。 不管落在谁手里,都舍不得一刀把他砍死。 柳白由衷的叹息道:“你们太残忍了...” 说话间,外边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是有人打斗呼和的声音。 许褚起身去迎战,见旁边的王守仁动都没动,想了想,又坐下了。 柳白用两根手指,捏起海熊嘴里的破抹布。筆趣庫 见海熊又在那装死,颇为无奈的说道:“你要是不想再挨一针,就接着嚎两嗓子,咱们都省事...” 海熊倒是个听劝的人。 猛地睁开双眼,又开始玩命嚎! 他嚎的同时,外边的打斗声却突然消失了。 柳白走回到陆敦信旁边坐下,摆了摆手,道:“开门。” 大门被打开。 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大步冲进来。 看到被捆在门板上的海熊,目眦欲裂! “大哥!” “大哥!” 说着,就要往前冲。 屋子里的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 距离海熊最近的张顗,连刀都懒得拔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们两个,是没看见这满屋子的人吗?”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罢了。” 拔出长刀,在海熊的脖子上,胡乱比划了两下,又把刀插了回去。 旋即用手指头,朝那两人点了点,道:“你们别动,动我就弄死他。” 第1450章 说不定,又是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两个莽汉果然不敢动了。 柳白笑了笑,让张顗退开。 刚才他拔出刀来的时候,海熊的汗珠子哗啦啦往下流。 以他的身体条件,用不了多长时间,估计就该活活吓死了。 柳白倒是觉得,这两个莽汉挺可爱的。 这年头,人心比狗屎还脏。 当过海盗,那就是狗屎里来回乱钻的蛆。 说他们讲义气吧,貌似有点不大实际。 但还真就这么回事。 不管怎么看,海熊身上都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只能将原因归结为,这两个莽汉的脑子犯轴... 细细打量二人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不小。 只因为没怎么打扮,满头乱发,满脑袋大胡子,之前才没看出来。 海边上讨生活的力工,多半都是这般模样。 每天都能有口吃的过活,就不容易了,谁有心思打扮? 从细节上看,那年长一些的起码有四十岁了。 人高马大,衣服被肌肉绷得紧紧的,露在外边的双手上,老茧厚得都快握不住拳了。 看老茧的位置,应当是使枪,或者是使马槊的高手。 程咬金他们那些老帅,几乎都是这个样子。 年轻一些的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衣服要么是抢来的,要么是偷来的,下边短了一大截。 腰间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令人奇怪的是,一身破破烂烂的他,手指头上竟然扣着个扳指。 这说明,他不光身手好,还是一位善射的高手! “你二人,与海熊是什么关系?” 年长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道:“你我之间的仇怨可一笔勾销,不过,还请将海熊大哥交于我等!”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将海熊交给他们? 开什么玩笑! “就算交给你们,你们也走不脱,已经到了夜禁的时辰,莫非,你们想一路打出城去?” 依旧是年长那人开口。 “柳公子,我等都是在大海之上讨生活的苦命人,你何故与我等为难?” “放你娘的屁!什么时候海盗成了讨生活的苦命人?我 看你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张顗对他的说法很是愤怒。 像他这种海上的将领,不畏天灾,不畏海险,唯独对海盗恨之入骨。 想必,是见多了海盗为非作歹,荼毒百姓的事情。 那年长的壮汉正色道:“张将军,我识得你是何人,当初就是你,将我们逼入绝境...几百个兄弟,就剩下了三人,难道还不足偿还欠下的债吗?” 张顗阴着脸,一只手握住刀柄。 若不是柳白在场,他肯定砍了这厮。 这时候,年轻一些的壮汉忽然踏出一步,道:“所有为非作歹之事,都是顾成道指使的,海熊大哥纵是万般不愿,为了我们兄弟的性命,也不得不下狠手!” 张顗勃然大怒! “慎微!” 柳白制止了他,淡淡的说道:“柳某不愿与你等争辩,海熊需要为他做出来的事情,付出代价。” 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年长壮汉的神色,骤然凛冽了起来。 年轻壮汉一只手按在腰间,准备随时发难。 许褚看了看身旁的王守仁。 这厮竟然还没动。 不过,他脑子好使,应该打不起来。 许褚便也没动。 气氛别的有些古怪。 一方两人,警惕的看着前边,浑身紧绷到了极点。 另一方一大群人,多半抱着膀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剩下几个意兴阑珊,压根就没看那两人一眼。 柳白话锋一转,道:“你二人纵是拼死,也不可能将海熊救走,退一万步讲,就算把海熊交给你们,你们肯定也会死在城中,活不到天亮...倒不如,坐下来聊聊。” 两个壮汉相视一眼。 柳白说的是实话。 他们身手再高,也终究只是两个人。 且不提能不能将海熊救过来,就算跑出去,也出不了城。 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城中的苏州本地府兵包围。 拼上一小会儿,然后被府兵的弓弩手射在墙上... 从进门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只能被柳白,牵着鼻子走。 “老许和老王留下,剩下的该滚 就滚!” 柳白摆了摆手,把众人赶出去。 反正有许褚和王守仁在,柳白的安全没什么问题。 张顗招呼上窦孝慈他们几个,把海熊抬了出去。 屋子里早就吓傻的老大夫,半天没动弹,被柴令武和李泰,一左一右搀走了。 一转眼,屋子里就剩下六个人。 柳白总觉得不对劲,一回头,才发现正躺在软榻上,欲哭无泪的陆敦信。 “我...我也想走...” 柳白说让众人都出去,肯定是因为,跟那两个莽汉说的话,不能让旁人听见。 听见了,说不定就会惹得一身腥。 陆敦信想走,可他自己走得了吗? 胳膊腿还缠着呢,除非自己咕噜出去...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好好躺着吧。” 陆敦信幽怨的看了一眼门外的众人,干脆闭上双眼扮死尸,装什么都听不见。 柳白没动地方,依旧坐在陆敦信旁边。 王守仁和许褚也没动。 一个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个莽汉,嘴角挂着几分嘲弄般的微笑。 一个无聊的低着头,似乎是想数清楚,自己手心到底有多少条掌纹。 那两个莽汉再对视一眼,又是那年长的率先开口。 “柳公子,我等不过是乡野之间的莽夫,不懂你们这些贵人间的争斗门道,若是能换得海熊大哥一命,我等愿为你犬马之劳!” 柳白有除掉五姓七望的光辉历史,在江南,堪称恶名昭著。 街边留着鼻涕讨饭的小乞丐,都知道迟早有一天,柳白跟江南华族会撕破脸皮。 柳白笑道:“方才,你二人还未回答柳某的问题。” 两人一愣。 柳白道:“直到现在,柳某还不知晓,你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刺史府的主事,只是从朱道濡那里得知,这两个莽汉是海熊,从荒岛之上救起来的。 时至今日,也不过一年多而已。 这年头,穷人可没有武艺高强的说法。 正所谓穷文富武,家底不厚实的,可吃不了这么壮。 柳白对他们的来头很感兴趣。 说不定,又是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第1451章 十步以外火铳快,十步以内,火铳又快有准 提起身份来,两个汉子都面露复杂之色。 年长壮汉叹了一口气,道:“在下看得出来,柳公子并非是顾成道所言的那般人物,海熊大哥纵是万般不愿,也终究做了些错事,这些年来,我们二人也曾多方劝阻,实在是...”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似乎还在担心海熊的安危。 柳白发现,这个岁数大的,性子虽莽撞了些,但谈吐言语不凡,并不想海盗窝里出来的人物。 年轻的那个不怎么爱说话,性子比年长那个还要耿直。 “海熊若就此身死,也不枉是个好结局,你们知晓这些年来,他做过多少恶事,若是被城中百姓得知他的下落,怕是想死都难。” 年长壮汉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沉默良久,道:“我们兄弟去年流落荒岛,是被海熊大哥所救,他待我们如亲兄弟,我们自也视他为兄长,只是,曾经的记忆早已消失,我等亦不知晓原本的身份,海熊大哥便唤我们为阿大、阿二...” 海熊着实没什么文采,明明是两个高手,却给起了路人甲的名字。 “可有身份凭证?” 柳白再次上下打量了几眼他们。 按照套路,像他们这种情况的,要么会带块玉佩表示身份,要么身上有代表着某种寓意的纹身。 阿大摇了摇头,道:“海熊大哥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身上不着寸缕,更莫提身份凭证...” 柳白颇为失望。 如果有蛛丝马迹,让泰记的人去研究研究,找出他们的身份并非难事。 可一点痕迹都没有,那就难如登天了。 没必要去找海熊问。 这两人性子虽耿直、莽撞了一些,却也不是傻子。 相处一年多,若是海熊只对他们虚与委蛇,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对海熊忠心耿耿了。 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两个高手,还不知身份。 柳白有一种,做数学题马上就要算出得数,脑子突然犯轴的感觉... 明明答案就要脱口而出,死活就是算不出来! 他顿时对这两人的兴趣大减。 “罢 了,你们走吧。” 柳白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阿二急了! “你这人怎...” 阿大将他拦住,盯着柳白的眼睛,道:“柳公子,不知用何等代价,才能换得海熊大哥的性命?” 柳白嗤嗤一笑,道:“你不会以为,柳某打算用你们吧?” 自始至终,柳白都没有抱过将两人收入麾下的打算。 一来,不知根底的人他不敢用。 二来,柳家缺高手吗? 再高的高手,能抵得住一火铳? 随便掏出个手榴弹来,就能把他们来炸成烂肉! 有句话说得好,十步以外火铳快,十步以内,火铳又快有准。 柳白好歹也成了王爷。 就算不是王爷,身边也有一大群乱七八糟的王爷。 谁敢动用八百十号人,把柳白给围了? 柳家缺的,从来都是智慧型人才。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放在哪都不吃香。 从朱子弘忽悠阿大和阿二,来‘偷袭’陆敦信,便可以看出,老家伙没什么见识。 火铳都已经装备到各地的府兵了,手榴弹比火铳还要早上几年。 那老家伙凭什么以为,两个莽汉能奈何得了陆敦信?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勇武为王的潮流,早就已经过去了。 连许褚都知道,轻易不能动手。 这次表现就很好,知道借用王守仁的脑子,所以没一上来就把阿大和阿二狠揍一顿。 所以说,在柳白眼中,阿大和阿二基本上没什么价值。 只是因为,纯粹的感兴趣罢了。 毕竟,这些年来见了太多史书上记载的人物。 对比历史记载和真实人物之间的反差,是柳白最喜欢的爱好之一... 阿大有些发愣。 他一直以为,柳白肯跟他们聊这么久,是因为看上了他们的本事。 在身手方面,他拥有着充足的自信。 听柳白的意思,还挺瞧不上他们... 阿二恼羞成怒,一只手又悄然按在腰间。 这时候,一直没开过口的王守仁,淡淡的说道:“你还是莫要乱动的好。” 话音未落,阿二猛地从腰间 ,抽出一条鞭子。 刷—— 一道残影掠过,飞速向着柳白袭去! 与此同时,阿大也窜了出去,直逼陆敦信! 柳白丝毫不慌。 若是被阿二偷袭到,那他干脆就别活了。 躺在软榻上的陆敦信,眼瞅着阿大朝自己奔来,心中郁闷到了极点。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可是连动都没动... 砰—— 门外出现一小片火光。 紧接着,阿二骤然惊叫一声,鞭子脱手而去。 阿大的身形,也随之戛然而止。 扭头一看,脸色大变! 阿二满脸痛苦,左手死死捂着右手,鲜血哗哗往下流。 地上,赫然掉落了两根手指! “阿二!” 阿大惊呼一声,急忙跑回来。 “才掉了两根手指,偷着乐去吧...” 柳白这番话,说的是真情实意,没有一点嘲弄的意味。 这趟来江南,他身边的人,带的都是钢珠弹。 主要是因为江南气候湿润,以现今火药弹的技术,不知道会不会哑火。 若是换了火药弹,阿二半天胳膊都炸没了... 掉两根手指头,他还算占着便宜。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说了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知何时站起来的许褚,看了王守仁一眼,再次恹恹的坐下。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以后王守仁不动手,他也坚决不动手。 弄得好像多大惊小怪似的... 柳白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指,由衷的说道:“冲动是魔鬼...” 阿大将地上的手指捡起来,撕下一片衣角包好,抿了抿嘴,道:“我们走!” 他冲柳白抱了抱拳,倒退着往外走。 才出门,七八根尺许长短的铁管子,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柴令武等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似乎很有拿这哥儿俩,试试火铳威力的想法。 柳白怒道:“一群蠢货,把枪放下!” 倒不是责怪他们为难阿大和阿二。 而是因为,这七八只不光对着阿大和阿二,还对着躺在软榻上的陆敦信! 若是给他们俩开个瓢,陆敦信也肯定玩完了... 第1452章 做皇帝的,就没一个不是小心眼的 火铳是个好东西! 出现好几年了,依旧是稀罕物件。 虽说在将作监的努力下,已经配备到了各地的府兵,但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成编制。 整个大唐,唯一成编制的火铳队,就在柳白手下。 当然,李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东西全都落在柳白手里。 没人知道李二的夹带里,还藏着些什么。 柳白可以肯定,李二手下火铳队的规模,至少在自己的三倍以上。 做皇帝的,就没一个不是小心眼的。 当柳白知道,刚才那一枪是柴令武放的,吓出来一身冷汗。 短火铳,要比长火铳金贵几十倍。 柳白手里也没有几支。 给柴令武他们一人一把,主要是为了防身用。 反正钢珠弹也没有使用年限,随他们玩去。 可钢珠弹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准头差。 若是训练有素的人,方可做到二十步以内,百发百中。 可柴令武他们几个,才拿到手没几天,这要是打偏了... 于是,柳白二话不说,把这群家伙手里的短火铳,全都收缴了上来! 让王守仁发给他们一人一个手榴弹拿着玩。 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小命,想必会谨慎一些。 手榴弹玩不好,那就成同归于尽了... 没了新鲜玩物,几个人臊眉耷眼的走进来。 “开会!” 柳白宣布开会,都没人说话。 砰砰—— 柳白拍了拍桌子,他们这才抬起头来。 在王守仁的帮助下,陆敦信坐了起来。 他正色道:“公子,朱子弘急眼了!” 这句话,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朱子弘老谋深算,总是个不急不躁的样子。 他能派人来‘偷袭’陆敦信,足以说明,老家伙已经急了! 看来,柳白的现身,带给他不小的压力。 柳白打算找一个脑子好使的,给大家分析分析。 既然老家伙急眼了,那么也就该到,真刀实枪干上一场的时候了。 李泰的脑子最好使,柳白把他拽到屋子正中央。 “那...那个 ,我刚才没把火铳掏出来...” 李泰咬着手指头,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杵在墙角的那一排火铳。 意思很明显... 柳白毫不犹豫大手一挥。 这些火铳,迟早是要还给他们的。 没有个护身符,柳白实在是不放心他们整天瞎溜达。 旁人也就罢了,像张顗、柴令武、窦孝慈、李恪他们这几个,身手也就比阿大和阿二那个级别的,差点有限。 李奉诫他爹是将门出身,身边的高手多得很,安全不用考虑。 李祐就更没问题了。 他那些异族护卫,把他看的比亲爹还亲。 明明知道柳白不乐意看见他们,死活不乐意离李祐太远,现在还在医馆外的墙角蹲着呢。 唯独李泰,身边就执失善光一个。 两个人加起来,估计都打不过一条野狗... 李泰笑嘻嘻的去墙角,把火铳取来,塞进靴子里。 走回来之后,装模作样的朝四周拱了拱手。 “朱道濡这条线,已经跟得差不多了,他能派人送信,足以证明他对朱子弘的不满,如此若是趁机填上一把火,朱家必乱!” “顾家早有把柄在手,海熊为非作歹,证据确凿,现在缺的就是一些苦主,如果将此事宣扬出去,不用咱们动手,苏州城的百姓都会将顾家生吞活剥!” “其他家族唯朱、顾两家马首是瞻,他们无非就是些墙头草罢了,有张永作保,完全可以不必考虑他们的存在!” “而今,柳大哥将阿大阿二放回去,朱子弘必成惊弓之鸟,现在,咱们需要轻轻推上一把...” 柳白对李泰的总结,表示了肯定。 “陆刺史,想必,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敦信点了点头,牵动肩膀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柳白呵呵一笑,道:“今夜算是一个契机,我希望看到,最长在十天之内,平息一切风波!” 说完,柳白起身离去。 已经过子时了。 昨天就没怎么睡好觉,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找补回来。 ... 苏州城的夜晚,格外宁静。 百姓们为了明日的生计,需要早早睡下,养足精神。 对他们而言,这一夜再普通不过,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可对于苏州城中的华族而言,却是截然相反。 这一夜,太难熬了... 但凡在苏州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华族家主,都被勒令,来到了朱家大宅。 之前和李泰他们一起喝花酒的那几位,也赫然在列! 朱子弘难得把那身破破烂烂的道袍,换了下去。 朱道濡乖孩子似的,站在朱子弘旁边,时不时的为他填上些热茶。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向,坐在顾成道身旁的一个人。 张永! 众人心头疑惑。 这厮怎么还敢来? 他就不怕,被朱家活埋了? 张永的表情倒是很轻松。 他的老管家站在后边,双手拢在袖口里,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很诡异。 众人到齐都半个时辰了,愣是没一个人开口! 算算时辰,丑时快到了。 砰—— 朱子弘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票据,拍在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 朱道濡离得最近,看到票据上的数额,心脏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老家伙好大的手笔...” 他吞了口唾沫。 那张票据上,竟然写着足足六百万贯! 当年,柳白将大半个关中的产业变卖,连同西域好几年的收益,才得到一千多万贯。 凭借这一千多万贯,注入大唐股事局,瞬间横扫五姓七望! 而今,朱家竟凭一己之力,就掏出来六百万贯! 要知道,朱子弘之前,就已经‘借’给了大唐黄金集团,四百万贯之巨! 可想而知,朱家这些年的积累,有多么的恐怖... “邀诸位前来,不为别的,只希望诸位再出点银子,借给大唐黄金集团,这张票据,是我朱家的决心...” 主客位上,顾成道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同样掏出一张票据。 只不过,上边写着的是两百万贯。 “这里,是我顾家的决心。” 第1453章 以为我张某人是个铁公鸡,出不起银子? 两张票据拍在桌上,让在场的诸位华族家主,心疼得直抽抽。 顾成道和朱子弘的意思太明显。 掏钱呗! 朱家出六百万贯,顾家出两百万贯,其他的家族至少也要出五十万贯。 若是再少,还不如干脆直接拒绝... 这下子,落在张永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多了。 他们很想看看,张永究竟是什么反应。 这厮反水已经不是秘密了。 不少人亲眼看见,他从沙子口码头进城。 如果说,张永跟柳白没达成某种协议,鬼都不信。 张家出不出银子,直接决定张家的命运! 这其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 跟柳白为敌的,就要‘借’给他银子。 跟柳白一条心的,就要严词拒绝。 张永的反应,让在场众人,包括朱子弘和顾成道在内,都吓了一跳! 啪—— 他豪气无比的,将几张票据拍在桌子上。 答应出银子,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意外。 张永本就是个怂货,精神又有点问题,一会儿散会了,他跑到门口吃狗屎都不算新鲜事。 令众人惊骇的是,张永竟然...竟然也出了六百万贯! 且不提,他为什么要出...这六百万贯,他从哪弄来的?! 张家早就成了个空壳子。 当初第一批‘借’给柳家的银子,都是变卖族中产业,临时拼凑起来的。 “怎么?以为我张某人是个铁公鸡,出不起银子?” 张永不屑的扫视着众人。 身后的老管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意思是,不要太猖狂,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周围没一个好惹的... 屋子里安静了老半天。 主客位上的顾成道,紧挨着张永。 低头一看,差点没把老头气冒烟了! 最上边那张票据,所背书的名字,竟然是他自己! 换句话说,这张票据本就是顾家的。 而且,就是之前顾家‘借’给柳白的两张票据之一! 他本来还好奇,张永从哪搞来的银子。 这回明白了,合着柳白把之前在座诸位借出去的银子,全都给了张永! 空手套白 狼? 顾成道的目光,变得极其冰冷。 “张永,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张永嗤嗤一笑,道:“解释什么?” 顾成道豁然起身,拿着张永放在桌子上的票据。 “这就是你张家,勾结柳白的证据!” 朱子弘的眼睛眯了一下,他分明看到了票据上的名字,却没有做声。 朱道濡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 其他人瞬间炸开了锅! 这里边,可不光是顾家和朱家的银子,还有他们的! 张永夸张的长大了嘴巴,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顾老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勾结?柳公子乃是陛下钦封的安财王,与他交好,乃是我张家祖上八辈子冒青烟都换不来的机缘!听你的意思,难不成陛下钦封的王爵,是什么山贼土匪?” 顾成道冷冷的说道:“江南华族自成一体,你张家打算背叛祖训吗?” 张永翘起二郎腿,道:“我张家的祖训,可没有造反这一条!” 换了从前,他可不敢跟顾成道这么说话。 哪怕张家的巅峰时期,也要比顾家差上一些,更别提一直辉煌到今日的朱家了。 可现在不同,有了靠山,万事好办。 张永憋屈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逮到出恶气的机会,怎可放过? 顾成道好像重新认识了张永一般。 从前却是不见,这厮如此的牙尖嘴利。 几句话,就把自己逼到了造反的台面上。 朱子弘幽幽的说道:“张家主,你可曾想过,背叛我江南华族的后果?” 张永猛地拍案而起! “你们可曾想过,吞并我张家产业的后果?!” 在座之中,有几个人不禁缩了缩脖子。 自张永登岛之后,张家的产业被各华族联手挤压,八成以上的产业都变卖了。 朱子弘将那些产业,送给了他们... 倒不是说朱子弘多么大度,只是想,让这些家族取代张家,来维持住江南的平衡罢了。 张永指着朱子弘的鼻子,道:“你们两个老家伙,狼狈为奸,早些年更是对我张家多番压榨,终于到了偿 还的时候!” 说着,他朝着北方的天空拱了拱手。 “皇恩浩荡,派了王爷来到江南,处置你们这些蛀虫,我张家翻身的日子到了!” 他越说越激动,好像随时都要冲上去,把朱子弘和顾成道臭揍一顿。 朱道濡听得心里爽翻了,脸色却是极度的阴沉。 “放肆!” 几个朱家的仆役冲上来,作势要拿下张永。 老管家尴尬得捂住脸。 柳公子说的没错,家主果然不是个干大事的人,得了点势就嚣张得不行。 不过,他并没有再出阻拦张永。 眼瞅着那几个身高体壮的仆役,就要来到近前。 张永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得意洋洋的朝着在座众人,展示了一下。 “都给老子滚出去!” 看到令牌的人,无不色变! 见那几个仆役一动不动,张永怒道:“莫非,你们想揽上一个欺辱朝廷命官的罪名?!” 确切的说,这并非是令牌,而是一块腰牌。 方方正正的,象牙的材质,正反两面都有字。 正面三个大字,写着‘吴王府’的字眼。 后边则是三排小字,这中间写着‘吴王府司马’的字样。 “看到了吗?老子现在是货真价实的从四品官员,不比你那个在朝当差的弟弟差!” 张永又把令牌,冲着朱子弘扬了扬。 朱子弘依旧很平静。 他挥了挥手,让仆役们都下去。 自柳白封王之后,李恪的蜀王,改为吴王。 按照封地划分,苏州正好卡在古吴国、古楚国,以及古越国中间。 严格的讲,张永这个吴王府司马,对苏州府兵都有辖治之权。 有这个官位傍身,如果动了张永,那乐子可就大了。 柳家完全可以,动用苏州的府兵,直接将朱家给围了! 那还不什么罪名,都能随便安了? “老朽眼拙,倒是怠慢张司马了,请坐...” 张永仰着脑袋,环视众人一圈,眼神说不出的得意。 “六百万贯,是本官代张家出的银子,你们几个一会儿把票据都掏出来,交予本官,本官自会呈送给王爷!” 第1454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一直以来,柳白对江南华族的认识,都有一个误区。 那就是,在针对江南华族大概的方针政策上,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当年对付五姓七望的方向跑偏。 江南华族经营多年,历史要比五姓七望悠久得多。 以皇族为首的关陇集团新贵族,就更比不上。 这是朝廷可以允许五姓七望消失,却容忍江南华族至今的原由。 可以说,江南华族是朝廷统治江南的根基所在。 如果真的将其连根拔起,导致江南百姓造反,绝非危言耸听! 曾几何时,江南华族以土地,来统治百姓。 占据江南总人口七成以上的贫农,占据一成以上的佃户,或多或少都跟江南华族有些关联。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乡野游夫、小商小贩,以及海边的渔民。 不夸张的讲,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要么祖上给江南华族干过活,要么干脆现在还靠着江南华族吃饭。 将农田交给朝廷,再统一分配给百姓,这是无上的功德。 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哪怕土地交给百姓,可百姓是江南华族的人。 成百上千年积累起来的心里压迫,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消解的。 如果以朱家为首的江南华族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收回大部分的农田。 诸如此类,这便是江南华族的‘藏富于民’政策。 柳白认识到了这一点,却低估了江南华族在百姓之中的影响力。 由此,产生了一个恶劣的影响。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南百姓,连反抗江南华族的念头,都不敢兴起... 日上三竿的时候,柳白来到沙子口,想回东洲岛。 船还没开,从朱家大宅匆匆赶来的张永,也登上了船。 一块吴王府司马的腰牌,着实把张永嘚瑟坏了。 这货把腰牌挂在脖子上,随着船体的起伏,腰牌不断撞在他胸口,撞得他一个劲咳嗽。 “公子,此行收获颇丰,各家都出了银子,朱家更是一举出了六 百万贯!” 就是这个数字,让柳白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彻底败得干干净净! 见柳白脸骤然一沉,张永立刻心虚的把腰牌,收入怀中。 时时跟在他身边的老管家,见状连忙拉了张永一把。 张永如梦初醒般的,将一沓子票据,放在柳白身前的矮桌上。 “公子...可有不妥之处?” 张永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白看了张永一眼。 这一眼,让张永心头一颤! 他使劲回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事。 结果发现...除了嘚瑟一点之外,好像没做错什么... 柳白摇了摇头,道:“将这些票据交给窦孝慈,他明白该怎么做。” 张永拱了拱手,急忙退出去。 和柳白表情相仿的,还有王守仁。 按照他们早先的估计,朱家能拿出之前的四百万贯,已经很了不得了。 出同样价码的顾家,已经变卖了很多产业。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再拿出了两三百万贯,也就该油尽灯枯了。 可谁想到,朱子弘一下子拿出来六百万贯? 若是不变卖产业,只有一个可能。 他收回了一部分,‘藏于民间’的财富。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怒其不争了...”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江南百姓对华族的恐惧,深入骨髓,朱家一句话,让他们交出拼死拼活挣下来的家业,并非难事。”筆趣庫 他们都很清楚,所谓的‘藏富于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手法,很像是南朝时,佛门寺庙放出来的‘长生钱’。 说白了,就是利率更加夸张的高利贷!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听起来是一副很美的场景,可在这场景之下,却是无数平民百姓的尸山血海! 曾经,佛门不用上税,不光名下有无数产业,更拥有无数皇家的赏赐。 他们不满足于原始的积累,开始奢求更多的财富。 ‘长生钱’的出现, 让佛门野心空前膨胀。 巅峰时期,连皇帝都卖过三回! 总有人说,武帝灭佛是为了私欲,实际上,这是历史的必然! 佛门成了无数百姓的债主,日积月累之下,那夸张到极点的利率,会超过百姓们一生创造的价值。 钱滚钱,利滚利,几代人都还不起。 如果不想让中原王朝的根基,演变成天竺的种性制度,或者是吐蕃的农奴制度,只有灭佛! 对比而言,江南华族控制百姓的手段,要更加的隐秘。 他们对待百姓,也更加的‘温柔’。 至少,会留下些许财富,让百姓能够活命。 也可以说,他们的目光更加长远。 毕竟,用佛门那种手法,用不了几代,穷人也就该灭绝了... 此时此刻,放在柳白身前的,哪里是一张张票据? 分明就是成千上万条冤魂! 江南的百姓,已经被欺压到了极点。 或许,他们觉得华族能给他们留条活路,就已经天大的恩德,完全忘记,交给华族的,是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挣来的血汗钱! 这是柳白,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怒其不争...恐怕是最令人无奈的心情了。 若是换了关中,就算男人能忍住一时之气,脾气又臭又硬的妇人,也不惯着他们。 管他是什么华族贵族,还是什么王侯将相! 既然日子过不下去了,为何不提起锄头,反他娘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愿意出这张底牌...” 柳白喃喃的说道。 他把之前的六百万贯,交给张永,就是要让他,在江南华族之中占据主动权。 有了主动权,才有话语权。 最好,将朱家和顾家逼成光杆司令。 现在看来,不出这张牌是不行了。 他看向王守仁,道:“老王,你再去大唐黄集集团走一趟吧,告诉李泰,佛道双会如期举行,让他好好操办,我自会前去参加!” 王守仁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船舱。 乘小船,回到沙子口。 第1455章 想要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船晃晃悠悠的到了东洲岛码头。 柳白没有上岛,而是换了艘大船,开到稍深一些的海域,坐在甲板上钓鱼。 不祈求能钓上鱼来,只是想自己安静安静,想想事情。 他很愤怒。 不仅怒江南百姓不争,还怒朱家此举,极大阻碍了纸币推行的计划。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把江南华族当成敌人。 如果江南华族,都像张永一样识时务,那就太好不过了。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有太多的敌人要去消灭。 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内耗!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继续跟江南华族内耗下去。 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想动用官方的力量,来惩治江南华族。 如顾家,他随时可以用海熊,将顾成道全家老小逼死! 但如此以来,又有什么用? 或者说,又能带来什么利益? 最多不过是在苏州城里,看到顾家满门的人头落地罢了。 就算是朱家,也不是没办法。 钱塘县,那些偷偷调配五石散的黑作坊,已经完全在掌握之中。 只待一声令下,人赃俱获! 说白了,他并不愿意打破江南的平衡。 历史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是固定的。 前一个统治阶级的消亡,到下一个统治阶级的诞生,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说法。 一枚小小的种子,想要开花结果,泥土、水分、阳光,缺一不可,甚至还要再加上点点的机缘巧合! 缺少任何一个因素,在珍贵的种子,也只能慢慢烂掉。 朝廷的统治基础,是遍布天下的地主阶级。 斗地主可以搞一搞,但绝不能形成风尚。 大唐是极度强大的,强大到,让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国度,都瑟瑟发抖。 同样,大唐也是极度脆弱的。 历史上的大唐,之所以灭亡,不就是因为那个,起初不怎么被人重视的藩镇制度吗? 一直以来,柳白都在小心呵护着,自己所取得的所有成果,而且尽量不借助外力。 因为他知道,借助外力得到的成果,长久不了。 而这个偌大的帝国,是盛放成果的盘子。 盘子崩了,任何事情都无从 谈起。 本想借钓鱼来平静心情的柳白,愈发的愤怒。 他猛地站起来,将鱼竿丢进水里。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端着一盘子新鲜荔枝走过来的柳婉儿,见状面露担忧之色。 旁边的柳蓉儿纳闷道:“夫君这是跟谁呀?” 跟在两人身手的长乐,幽幽的说道:“还能跟谁?无非是江南华族的那些蠢货。” 三女走上前去,柳婉儿把盘子放在甲板上,往柳白嘴里塞了一颗荔枝。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强压下去。 “韦家的丫头,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那孩子到苏州城,找李祐去了...” 说着,柳婉儿把柳白踢翻的小马扎放好,笑道:“夫君成了王爷,脾气倒是见长。” 夫妻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柳白,发这么大火气。 柳白坐下,往海里吐了一枚果核,道:“这世上的蠢货太多,一个一个加起来,杀都杀不完!” 柳婉儿又剥了一枚荔枝,塞进柳白嘴里。 “若是没有蠢货,又怎么显出夫君的聪明劲?” 柳白闻言笑了笑,道:“你这哄人的手法,比皇后娘娘差远了,瞧陛下的样子,只要做点出格的事情,总会被皇后死死拿捏住。” “夫君自来到江南后,性子都变得急躁了一些,可不像从前那般,碰见任何事情都智珠在握...” 柳白一怔。 柳蓉儿一边吃荔枝一边道:“是呢是呢,自从到了江南之后,夫君像换了个人,整日不见踪影,原来在长安的时候,还总陪我们出去游玩,现在却...” 柳婉儿回头瞪了柳蓉儿一眼,把她后边的话堵了回去。 长乐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柳白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向三人。 “我显得很急躁吗?” 柳婉儿再次嗔怪的看了柳蓉儿一眼。 “夫君确实急躁了一些,妾身至今还记得,当年在老宅门口,面对崔家的那些走狗...” 听柳婉儿说着,柳白也却是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从前,都是自己找别人的麻烦。 什么时候成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好像最近一直都是江南 华族出招,自己接着,懒得接的时候,让李泰他们过来替自己接着... 不对劲! 长乐笑嘻嘻的说道:“父皇总说,柳大哥是天生的害人精,走到哪,就成哪的祸害,近些日子的确安分多了。” 柳白满脸黑线。 “去去去!小屁孩一边玩去,别打扰我们三口子恩爱!”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没想到长乐的脸一耷拉,竟然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跑了! 柳白还在纳闷,长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他没有看到,柳婉儿和柳蓉儿相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正纳闷呢,一艘小船缓缓靠近。 柳白一眼就看见,站在船头装潇洒的,正是冯盎! 这厮在岛上都住好几天了,是跟着柴令武一块从岭南过来的。 不知道为何,他除了刚上岛的时候,跟柳白见了一面之外,就躲在自己的帐篷里不出来。 搞得柳白还以为,这老家伙看破红尘了。 今日怎么出门了? 船上的人,用长搭勾,将冯盎的小船拉过来。 不多时,他拎着一兜子蒸好的海蟹,一屁股坐在柳白旁边。 柳婉儿和柳蓉儿和他见了礼,下去准备酒菜。 看这意思,冯盎是打算跟柳白喝上两盅。 “老夫想好了,以后就在你东洲岛上安度晚年,再也不回岭南了!” 开头一句话,直接把柳白雷了个外焦里嫩。 “你...你大老远跑江南来,不是被智玳他们赶出来了吧?” 他那个有实无名的‘岭南王’,当得稳如泰山,何必跑东洲岛上吃糠咽菜? 冯盎翻了个白眼,道:“老夫闭关多日,参悟出一个天大的道理...” 他似乎还打算吊一吊柳白的胃口,故意大喘气了老半天。 见柳白就对着海蟹使力气,完全不搭自己这茬,讪讪一笑,道:“你就不想知道,老夫参悟出什么道理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想。” 笑话! 自己可是吊人胃口的祖宗! 什么时候会别人吊起自己的胃口? 冯盎腆着脸,道:“既然你想听,那老夫就指点指点...这个道理就是,想要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第1456章 冯盎的烦恼!有多大本事,就种多少地 听了冯盎的话,柳白张大了嘴巴,老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老家伙,是脑子坏掉了,还是被人附体了? 莫非,他也是个千年老鬼? “你...是怎么想出这句话的?” 冯盎仰天长叹,配合上那一把大胡子,还真有几分沧桑萧瑟之意。 可惜,手里拿着一个大煞风景的螃蟹壳。 “儿子生得太多,终归是祸患,想老夫也不是贪图美色之人,一不小心,竟然生了二十几个儿子,都怪身体太强壮...” 柳白很想,照着这个老色鬼的脑袋,狠狠给上一拳! 以他的脸皮,肯定能把柳白的拳头弹回来。 不过,话糙理不糙。 曾经被他引以为傲的那堆儿子,现在的确成了他心中最大的忧虑。 倒不是害怕,会落得秦琼一样的下场。 主要还是因为儿子太多。 事实上,即便朝廷不用大唐版本的推恩令,冯家照样会衰落。 冼夫人平定岭南,坐拥十万大山,侗僚亦称其为王。 到了冯盎这一代,侗僚已经很不满了,成天没事找事。 可冯盎依旧能够统御整个岭南,原因在于,冯家那加大的号召力。 然而,下一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二十几个儿子,已经有五六位成年。 每一位,都是一州的刺史。 譬如冯智戴的春州,冯智玳的勤州,都是富庶之地。 岭南地方是大,近八十个州,那也不够分的。 因为这近八十个州之中,有六十几个,基本上压根就没什么人口。 即便是最为富庶的春州,也有两成多的异族百姓。 这就导致,冯盎的二十多个儿子,免不了会产生利益纠葛。 毕竟,谁也不想获得一片不毛之地。 二十年,甚至十年之内,冯家内部就会产生极大的矛盾。 矛盾一起,衰落就成定局了。 知道冯家迟早会衰落的冯盎,才会容许朝廷的大军,进驻岭南。 至少,能够让冯家的下一代,免于流血事件。 这种事情,跟小门小户是一样的。 什么养儿防老之类的说法,都是屁话 ! 除了能显一显家里的老头子身体好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富裕点的,家里就两套宅子。 给大儿子一套,二儿子一套,剩下的孩子怎么办? 就算儿子够分,闺女不管吗? 除非家里穷得连半亩地都没有,那才真到了,子嗣尽孝心的时候。 即便有的孩子不在乎,心里头也总会留个疙瘩... 到头来,还是一个道理。 有多大本事,就种多少地。 估量一下自己的家产,再琢磨琢磨生几个孩子好。 如果冯盎是大唐皇帝,就不用操心这么多问题。 什么楚王、魏王、吴王、燕王之类的,封完了之后,还有一大堆地方闲着。 “可叹,老夫一世英名,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恐怕到头来,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找不到...” 说着说着,冯盎的眼圈都红了! 可见,那些不省心的儿子,实在是把他烦恼得够呛。 “你不是还有智戴吗?那小子在长安住上了瘾,好几年都没回岭南,无家可归了找他过去!” 冯盎幽怨的看了柳白一眼。 “老夫辛辛苦苦经营岭南一辈子,就让那群臭小子胡乱折腾?”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个在大街上瞎溜达的人,一个被马车撞飞,摔断条腿,肯定会破口大骂。 当他看见另外一个,摔断了脖子,心里只剩下庆幸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冯盎都比自己惨得多。 这让柳白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无非就是一块比较大的地罢了,当年冼夫人也没说就此称王称帝,你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柳白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几个字,一说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低头沉思了起来... 他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不管碰见什么事情,都会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如果自己是冯盎,面对此等境况,会如何解决? 按照柳白的性格,肯定是二话不说,先把那群臭小子的官位抢走,扔小黑屋里关上半个月,然后把他们丢到鸟不拉屎的海外孤 岛去。 没什么可争的,自然就不会再争了。 等他们在孤岛上吃够了树叶子,再拉回来,保准一个比一个老实。 而这种情况,与江南的局势,何其相似?! 对于江南百姓而言,那些华族,完全就是一个个吃不饱喝不够的熊孩子。 唯一的区别在于,冯盎的孩子只是抢地盘,而江南华族,是在吸百姓的血! 柳白眼前一亮。 “老冯,你说...把你那些儿子扔到海岛上去如何?” 冯盎抬了抬脑袋,又低下接着啃螃蟹。 “扔到海岛去,老夫还不是照样惦记着?到时候接回来,总不能死守着家财,一文钱都不分给他们吧?该抢的,照样接着抢!” 柳白眼中流露着浓浓的兴奋之色。 “所以,你把自己扔到海岛上?” 冯盎解气一般的,把螃蟹壳咬得‘咔咔’作响。 “老夫离开岭南这都多少天了?那群臭小子连问都不问!一个个良心都喂了狼!” “那你觉得,把自己扔到海岛上之后,会起什么作用吗?” 冯盎一愣。 想了想,而后摇摇头,道:“老夫只为了多清净而已,不过,老夫不在,他们抢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最起码不会再起纠纷了。” 柳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冯盎就是个香喷喷的大胖子,他那些儿子自然是吸血鬼。 既然不能把吸血鬼的尖牙拔出来,那么...把那个倒霉的胖子带走,不就行了? 有道理! 一个奇妙的想法,浮现在柳白的脑海之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来到江南后,忽略的问题,远不止百姓们的怯懦。 从某个角度看,这种怯懦,未必不能变成一种愤怒。 而这种愤怒之火,或许足以将江南华族付之一炬! 想通其中关键,柳白再也不搭理冯盎,赶忙起身,冲着后边喊道:“立刻返航回岛!” 端着酒菜,刚从船舱里出来的柳婉儿,见到柳白的样子,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看来夫君的心结打开了,这些酒菜,咱们姐妹享用去吧...” 第1457章 奉行经验主义的他,感觉人生观...崩了 回到东洲岛后,柳白一猛子扎进自己的帐篷里。 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胳膊划拉到地上,找了一大张纸,铺在桌面上,对照着自己曾经画出来的东洲岛规划图,一点一点的描了起来。 柴令武他们,还在苏州城里,帮着李泰筹备佛道双会,没人能过来帮忙。 两个时辰,柳白按照原有的样子,将规划图做了一定程度的改进。 具体的细节,就不需要他亲自考虑了。 将原来那张规划图,揉成一团,柳白坐下来,看着新图,陷入了沉思。 他又在某些关键地点,做了改进。 “把老孟叫过来!” 不多时,老孟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笑呵呵的拱了拱手。 “少爷好!” 作为柳家的工程队的总队长,让可以说,是大掌柜们之中,最为忙碌的一个了。 十几天前,才对李二的大明宫,做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就带着手底下的人,马不停蹄的赶到江南。 登岛之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立马着手开始进行东洲岛的改造计划。 在柳白最初的设想之中,是打算把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全都迁到东洲岛来生活。 长安城那地方,冬冷夏暖的,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尤其是到了冬天,各家各户要么烧煤,要么烧炭,把空气搞得一团糟。 清晨出门,一抬头天空灰蒙蒙的。 坐在马车上,出门溜一圈回来之后,顶棚上能落一层黑煤灰。 地势低一点的还要,最遭罪的就是长安城内城,以及龙首原一带。 大冬天的时候,站在远处一眺望,完全笼罩在一团灰色雾气之中,怎么看怎么像妖怪居住的地方... 到岛上来,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外加上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有好处,不先供着自家乡亲,回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既然想把乡亲们弄来,基础设施一定要好。 老孟每天最多睡两个半时辰,成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种事情,柳白不光不想让苏州本地的工匠动手,连陈辩机都不怎么信得过。 还是老孟最靠谱。 短短数 日,已经初见成效。 “来,看看这张图,让你的人评估一下,具体的可操作性空间!” 老孟拿着柳白那张图,横看看,竖看看,愣是没看懂。 “少爷,这是东洲岛?” 他把手掌按在图上,左右比划了半天,又道:“不对啊,图上这块地,比东洲岛要大了很多...” 柳白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 老孟一愣。 继续低头看着图。 上边的标记,跟他手里的复制版规划图,没多大区别。 只是在零星的地方,有了些改动。 最大的区别在于,这张图上的东洲岛,要比实际上大了将近一倍! 下一刻,老孟猛地瞪大了眼珠子! “少爷,您...您不会打算把大海填上吧?!” 填海造陆在后世,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甚至到了宋朝,都不能算新鲜。 历史上,最早给东洲岛填海造陆的时间,发生在宋神宗年间。 只是,未见成效。 并非是因为技术手段不过关。 事实上,小规模的填海造陆并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技术。 总共只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直接往海里填充土壤砂石。 第二种,也是最为常用的一种,便是先造起围海堤坝,再慢慢往里填充。 后者的成本稍高,但安全性和可靠性,不是前者能比的。 宋朝填海造陆的失败,主要还是归结于人们的思想问题。 毕竟,几千年前,就有了往海里扔石头子,会变成了鸟的传说... 他们认为,擅自改动老天爷赐予人间的东西,那是不折不扣的罪孽。 但反过来看,给东洲岛进行填海造陆,是具有极大可行性的。 东洲岛本就是冲积岛,面积每天都在扩大,而且,增长速度不断增加。 换言之,陆地早就已经隐藏在水下了。 在此基础之上,工程量锐减,而且风险性也小了很多。 后人有人做过一个计算,东洲岛每年的增长面积,在七千五百亩左右。 换算下来,每天就是二十亩左右。 大唐时代的速度,纵然赶不上后世,也绝计不会差太多 ! 柳白上岛一个月了,肉眼可见,这座岛的面积已经增加了不少! 否则的话,东洲岛是怎么用一千三百年,从一个屁大点的地方,变成一个长一百五十多里,宽三十里的庞然大物? 当然,对于老孟而言,填海造陆完全是无稽之谈。 亘古未有! “这...这...” 他结巴了半天,苦着脸道:“少爷,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以东洲岛现在的规模,足够咱们庄子里的乡亲们折腾了...” 柳白一摆手,道:“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就是要干!” 老孟痛苦的看着图纸。 奉行经验主义的他,感觉人生观...崩了。 自己只是个凡人,哪里来的神仙手段? 少爷尽会给人出难题... 无奈。 该干还是要干。 咱挣的就是这份辛苦钱。 看着老孟捧着图纸,蔫头耷脑的走出去,柳白心情大好。 他相信,老孟手底下那些建筑大师,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喝了口水,柳白再次找出一张纸。 开始一行一行的列算式。 他已经不再去想,让柳家庄子的百姓,独占东洲岛的事情了。 实际上,一开始他也觉得有点别扭。筆趣庫 柳家庄子的人口再多,也终究只是个庄子。 原本各家各户,就多半沾着亲。 若是居住在闭塞的岛上,会不会繁衍几代人之后,全都变成傻子? 再说,按照东洲岛的增长速度算,十几二十年后,面积就会赶上现在的长安城。 二十年,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又能多生几个孩子? 人口增加一倍,就算是乡亲们身子骨不错了。 何况,现在的庄子里,多半是老头老太太... 一把年纪了,何必折腾他们? 倒不如,迁徙过来一批江南本地百姓。 柳白打算好好挑一挑,尤其是要着重挑选,给江南华族当‘爹娘’的人。 ‘爹娘’走了,江南华族去吸谁的血? 柳白列了半张纸的算式,终于,得到了一个最终的数字。 他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喃喃的说道:“五万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第1458章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柳白检查了好几遍,貌似并没有算错。 五万人... 若是现在都迁徙到东洲岛上,怕是站都不一定站得下。 即便填海造陆计划可以成功,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整个苏州城才多少人? 他依稀记得,好像书院统计过,刨除周围的乡村,苏州城里总共也就一万多户人口。 换算下来,有个四五万就相当了不起了。 将整个苏州城的人都迁进来? 代价有点太大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苏州城人口的增长速度,还是很客观的。 等到唐玄宗年间,人数暴涨了足足十倍。 要不然,人们总说,口袋里有了闲钱,生活里有闲工夫,就会生孩子... “算了...” 柳白把草稿纸揉吧揉吧,往旁边一丢。 他打算去看看,老孟他们究竟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 ... 柳白到老孟的帐篷时,十七八个老头子正围在一起,激动的商讨着。 看得出,柳白的填海造陆计划,给他们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少爷有令,自然能办就办,不能办也要办。 哪怕有一天少爷说,想到月亮上溜达溜达,这群跟着柳家打天下大半辈子的老人,也肯定二话不说,玩命的造梯子,好让自家少爷,能跟嫦娥姐姐聊上天。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柳白不懂工程上的事情,便静悄悄坐在旁边,听他们争论。 果然! 纷争的重点并不在,填海造陆要不要干。 而在于,怎么干? 不愧是专业人才,他们不光想到了具体的操作问题,甚至还考虑了后续的维护问题。 “填海并不难实现,围起堤坝,在将堤坝内的海水抽出去便是,可问题在于,新造出来的陆地,势必会受到海水的冲击,长时间的侵蚀之下,这块地,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除此之外,技术上也有难题,潮汐涨落有度,立起一片堤坝容易,可当涨潮之时,临 时堤坝同样会受到冲击,诸位都是行家,知道海水不是河水,侵蚀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老张说的不错,用古法造坝,固然极易拆除,可扛不住海水侵蚀,若用今法铸堤,拆除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 看见一块地,就想往上种点什么,这是中原百姓流入骨髓的执念。 长年累月的受到海水冲刷,野草都活不了。 难不成,以后岛上的居民,成天靠吃海带过活? 在他们的眼中,有一块不能种庄稼的地,跟没有这块地,区别并不大... 柳白很认同他们的想法。 如果以后岛上居民的日常口粮,都要靠船从陆地上拉,生活成本也太大了。 或许,东洲岛变大之后,等个几百上千年,能够种庄稼。 可谁能等到那时候? 哪怕是现在,岛上能种庄稼的地,总共都没几亩。 更何况,是才填海造出来的陆地? 柳白并不认为,自己有生之年,能研究出海水种植技术。 真能研究出来,自己也不用再干别的了。 那是比肩神农的人物,李二见了面都要磕头的存在... 激烈的争论还在继续。 柳白见状,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 忙忙活活一整天,就上午吃了两个冯盎带来的螃蟹,肚子里实在是空得慌。 他打算先去找点东西吃,然后派人去打探一下,苏州城里的消息。 ... 苏州城,烟花巷! 大唐黄金集团的大掌柜办公室里,李泰伸出手指头,对着众人指指点点。 这个该干什么,那个会有什么任务,事无巨细,全都被他分配了下去。 来参会的不止有柴令武他们兄弟几个,还有佛道四方的代表。 的确是四方... 佛门来了的是玄奘,以及寒山子。 道门来的李淳风和参孙道长。 原本,袁守城也该来的。 不知道那老头又想起什么来了,昨天竟然连夜跑去越州,到现在还 没回来。 “佛道双会的主旨,是一定要做大,一定要轰动,不要心疼银子,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李泰精神振奋,似乎遇见了某种难得激起他浓厚兴趣的事情。 玄奘和李淳风,早就习惯了这群小王爷、小公爷不着调的性格。 寒山子和参孙道长却是开了眼了。 对于佛门和道门而言,这场盛会的意义重大。 直接关系到,未来哪一支力量,来掌控佛门,亦或是道门的大局。 更关乎未来佛门和道门的命运! 开会总共说了十几句话,然后...然后就结束了? 寒山子双手合十,道:“魏王殿下,不知我等...该做些什么?” 李泰分配给柴令武他们一些杂活。 譬如,柴令武负责带领苏州本地府兵,维持会场秩序。 窦孝慈带着大唐黄金集团的小伙计,兼顾采买物资。 李恪负责给赶到苏州的宗教人士,登记造册。 李祐要看好他手底下那群乱七八糟的异族,别让他们趁机捣乱... 这让自诩为主角之一的寒山子,心里格外的别扭。 李泰想了想,道:“禅师若实在闲得慌,不如...去做些斋饭?” 他下了狠心打算减肥,已经吃很久斋饭了。 可惜之前跟着柴令武他们吃花酒,吃到吐了好几次,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寒山子满脸黑线,心里有怒却不敢发作。 惹恼了在场这几位爷的任何一位,后果都不堪设想。 玄奘上前,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魏王殿下若无他事,贫僧暂且告退了,此等盛会,还要多多准备些经文才是...” 说完,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参孙道长看了李淳风一眼,见他低着脑袋玩手指头,便也没有做声。 李泰见没人持反对意见,拍了拍手,道:“都动起来,动起来,佛道双会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可不敢耽误柳大哥的要事!” 筆趣庫 第1459章 道门正统之争 佛道双会的筹备工作很简单。 对于李泰他们几个而言,都是些轻车熟路的小事罢了。 关键在于宣传! 从柳家出来的人,都知道宣传的重要性。 没了宣传,再大的活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起不到什么实质上的效果。 因为有了这种认识,宣传费向来是柳家最大的开支之一。 不过,这一次有了合作伙伴,宣传费完全可以省下来,干点别的事情。 毕竟佛道双会最大的赢家,应当是佛门和道门。 他们负责起了免费的宣传工作。 一夜之间,苏州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忽然多了一大堆宗教人士。 他们用各地的口音,向苏州城百姓介绍,参拜佛祖的好处,信仰道门的意义... 玄奘很有点广发英雄帖的意思。 早在定下开佛道双会之时,他就邀请了来自天下各处的得道高僧。 生怕斗不过江南佛门的地头蛇。 袁守城那老家伙不知道跑越州去干什么了,留下李淳风,跟比他长了一辈的参孙道长抗衡。 于是,演变出一种现象。 佛门之中,以玄奘为首的净土宗,占据了主要优势。 道门之中,则是龙虎山的参孙道长,名扬江南。 相比之下,剩下两放人马,要低调得多。 这种情况成为了一种无声的竞争。 玄奘找本地官府,开了一张许可文书,然后斥巨资,在苏州城里里外外方圆百里之内,开了数不清的粥铺。 无论是身家巨万,还是要饭的乞丐,每天都可以来喝,不限量供应! 这种方法起到了奇效。 虽说江南不缺粮食,可谁会嫌弃占便宜? 大街小巷之中,每天排队的人,对苏州城的交通,造成了严重的阻碍。筆趣庫 参孙道长的手段也不差。 他充分发挥了道门的优势,往往是一个老道士,带着三四个小道士,摆摊免费给人看病。 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为了恶心玄奘,看病的摊子就放在施粥棚旁边。 排队的人,也没少到哪去! 事实上,参孙道长的脸皮,比玄奘厚多了。 他用‘天下道门是一家’的 说法,堂而皇之的扯起了孙思邈的大旗。 说老孙头也是道门的一员呢? 算算辈分,袁守城要跟他喊声师伯,参孙道长要跟他喊一声师伯祖。 老孙头的名声格外好用,仅仅第二天,在看病摊子前排队的人,竟然比施粥摊子的还多! 李淳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奈何碍于辈分,不能拿参孙道长怎么样。 奇怪的是,寒山子他们那些江南本地的佛门代表,却是相当沉寂。筆趣庫 第四天! 随着袁天罡的到来,局势被打破了... 袁天罡不光是道门领袖,还有官位在身。 正四品的钦天监正,跟陆敦信这个吴郡刺史不相上下。 同级别的人,就要由同级别的人来陪同。 陆敦信老大不乐意的,被袁天罡从刺史府里拉了出来。 “袁先生,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最多只能出来半个时辰...” 袁天罡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把姿态放得很低。 他可以不在乎陆敦信,可他惹不起陆敦信背后的两尊大神。 无论是柳白,还是陆德明,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还是客气点好,毕竟陆敦信还是本地的父母官,整个吴郡官场的一把手。 “贫道身份低微,自是请不动柳公子,陆刺史能予以薄面,算是贫道欠下一个情分...” 话说得漂亮,陆敦信还是不怎么乐意。 他当然知道,袁天罡厚着脸皮把自己拉出来,是为了撑门面。 甚至,他都能猜出,一会儿上了街,袁天罡会干点什么! 无非是当众怒斥龙虎山的弟子,假借道门正统的名头,忽悠老百姓。 而自己这个吴郡刺史,就是给他身份作保的。 其实也很正常。 龙虎山差就差在,朝中无人,没有官方的背景。 两人身后跟着一队道士,以及三四个刺史府的胥吏,来到了苏州城中最为繁华的地带。 曾几何时,苏州城最为繁华的,是城南的石湖周围。 自打烟花巷开了之后,石湖的地位一落千丈。 每天在烟花巷来来往往的人,比石湖多了十几倍! 人多需求就大,光是这条 巷子,就有不下五处摊位。 袁天罡对佛门没兴趣。 他需要先确定道门正统的地位之后,再跟佛门争一争江南的话事权。 否则的话,很容易被龙虎山抄了老窝... 李淳风就在烟花巷口等着。 见袁天罡到了,急忙迎上去,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 “师父!” 而后,又跟陆敦信见礼。 “见过陆刺史!” 袁天罡大手一挥,道:“带路!” 李淳风急忙领头前行。 到了龙虎山的一个摊位前,看了看乌央乌央的排队人群,又看了看,挂在摊位前,那幅巨大的孙思邈画像,袁天罡的脸,都快耷拉到地面上了。 正要前去戳穿龙虎山的‘虚伪’嘴脸,才走了一步,就被李淳风拉住了! “你...” 不等他发作,李淳风指着正坐在老道士对面看病的一个老头,语气之中,颇为惊恐的说道:“那...那是...” 陆敦信也吓了一跳! 正在那伸出胳膊,让老道士把脉的,竟然...是朱子弘! 这老家伙疯了不成? 怎么跑这看病来了? 袁天罡听了李淳风解释,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他不是袁守城,一辈子在山上修行。 也不是李淳风,初出茅庐,屁事不懂。 作为在官场上厮混了半辈子的人,他很清楚,柳白主张召开佛道双会的意义是什么! 简单来说,柳白的目的,是为了对付江南华族,或者说,还藏着更加深远的目的。 他是看不起佛门和道门的。 肯带着佛门和道门玩,完全是因为,佛门和道门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朱子弘的出现,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袁天罡看向陆敦信。 陆敦信开口道:“袁先生,从长计议!” 一旁的李淳风急了。 屎都到了屁股门子,难不成还要缩回去? “师父,龙虎山欺压我道门正统多日...” “闭嘴!” 袁天罡怒斥了他一句,深深的看了朱子弘一眼,旋即对陆敦信,道:“陆刺史不妨随贫道一同登岛。” 陆敦信点了点头,道:“也好,咱们速去速回!” 第1460章 不是自己的银子,花起来就是不知道收敛 经过多日的商议,填海造陆计划终于有了眉目! 听起来,这是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可实际上,当审批文书摆在柳白桌案上的时候,数字低得让柳白愣了老半天。 文书并不多,总共也就十几页。 柳白翻来复起的看了好几次,也没有发现别的内容。 他开始细心研读起来。 在进行某项计划之前,开展可行性分析,拿出预先方案,再出具审批文书,是柳家做任何事情都要进行的固定流程。 审批文书上,就有预先方案。 看上去,填海造陆似乎、好像并不怎么难。 办法很清晰。 经过柳家工程队的那些建筑大师们,一致的表决,认为东洲岛上的填海造陆工程,不需要提前围起堤坝。 简单的说,就是往大海里堆料而已。 主要的预算,汇集在两个方面。 一是人工成本,直接占据了预算的七成。 技术不过关,只能用人海战术。 两成半是料钱。 这部分的开支,有一部分是与人工成本重叠的。 因为,大部分工程并不需要去单独购买材料。 岛上最不缺的,就是砂石泥土。 之前的改造工程之中,已经挖了数不清的大坑。 如今被挖出来的砂石泥土,都堆了好几座山了... 只有一部分地势比较奇特的海滩,需要围起简单的堤坝。 但这其中,水泥却是重中之重。 “预先设想的拆除堤坝成本,并不存在,咱们新建了一支爆破队伍,听说李淳风那小子,研究出个定向爆破的技术,到时候拆除堤坝的时候,让他出手便是!” 听着老孟的讲解,柳白呵呵一笑。 火药本来就是道家无意之中发明出来的。 在后世的传说之中,甚至干脆将火药的第一次使用,安在了孙思邈的头上。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火药起源于道家的炼丹术,哪怕安在晋朝的葛洪身上,也比安在老孙头身上靠谱得多。 定向爆破可是门大学问。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其目的,主要在于如何用剂量最少的火药,达到预先设定好的拆除效果。 这种问题,在东洲岛上并不存在。 火药有的是,堤坝也不打算继续留着,只要留心别把自己崩飞了,任他随便炸去,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看来,填海造陆还真就不怎么难。 有人觉得难,那是因为他穷! 如果不计成本的话,柳白完全可以招募来八百十万人,用不了几年,他能把东洲岛跟陆地连起来! 实际上,原始阶段的填海造陆,还真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这跟活埋人,是一个原理... 人海战术,足以弥补没有大型抽泵机的空缺。 真正的难题,并不在于工程上,而在于地质勘探上。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填海造陆。 最起码,东边就很不合适。 傻子都知道,要往海沙冲积的地方填,才能又快又好。 可西边,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合适。 这需要足够的试错成本。 当然,这个问题在柳白面前,也是不存在的。 很快,他给审批文书上签了字,让老孟拿着去苏州城里,找自家商行的人,筹备工具和材料。 剩下的,就是人手了。 这也是唯一比较棘手的问题。 正想着,王守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少爷,已经拿到了!” 他把一份厚厚的名录,放在柳白的桌子上。 柳白惊奇的说道:“这么多?!” 江南华族使用的‘藏富于民’政策,说白了就是用借贷的手段,来控制百姓。 令柳白没有想到的是,被江南华族控制的人,竟然多得超乎想象! “这还仅仅是苏州和越州的人,若是把整个江南道都算上,数字不会低于现在的十倍!” 王守仁的语气很平淡。 他向来是个,很会控制情绪的人。 这一点上,他比柳白做的要好。 两三寸那么厚的名录,柳白看了个目录那么多的内容,就 看不下去了。 按照书院的统计,苏州总共才一万一千户,撑死四五万人。 越州的人数相对多一些,大概有那么六七万户,总共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算下来,江南华族控制住的人口,起码占了三成以上! 这还仅仅是,他们利用借贷手段控制住的人。 曾经江南华族有农田的时候,门下的佃户贫农,数量也不会少到哪去! 明知道,人数越多对自己越有利,柳白还是忍不住愤怒。 怪不得朱子弘分三次拿出上千万贯来,一点都心疼。 怪不得他每日都要享用一次寒食散。 不是自己的银子,花起来就是不知道收敛! 想一想,张家那种外强中干的华族,在朱家的逼迫之下,还能传承下来,也着实不容易。 这么看来,顾成道那个老狐狸,也留着不少底牌呢... “泰记在江南总共有多少人手?” 王守仁略一沉吟,道:“加上后勤,差不多能凑出两千多人。” 柳白的眉头一皱。 迁徙到岛上来的,肯定要从名录之中挑选。 这种工作让两千人来干,比大海捞针也轻松不到哪去。 “各地能抽调出多少人手?” 王守仁笑了笑,道:“少爷,您莫要忘了,咱们才来了不少帮手...” 柳白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佛门和道门的人?” 王守仁笑道:“咱们辛辛苦苦给他们造声势,又出银子又出人的,他们总不能光落好处,一点血都不出吧?” 柳白冲他一竖大拇指。 “还得是你!” 他这是第无数次,佩服王守仁的脑子。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让柳白真想掰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边是什么馅儿的。 一个是李泰,另外一个,便是王守仁了。 多年以来,柳白就没见过,比他们还聪明的。 这时候,许褚走进来。 “少爷,袁天罡求见!” 柳白眼前一亮。 “来的正好!快快请进来,把少爷我的好茶也取来!” 第1461章 袁天罡这老牛鼻子,八成要倒霉... 袁天罡觉得,朱子弘的出现很不对劲。 堂堂的朱家家主,货真价实的江南头号人物。 号召力之强,绝对超过陆敦信这个初来乍到的父母官。 这么大个人物,跑到摊子上来瞧病? 说出去鬼都不信! 道门上点岁数的,都有一手好医术是不假。 传说之中,龙虎山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 当然,袁天罡是根本不信的。 道家的医术再好,也比不过货真价实的大夫。 朱子弘若是想看病,请来的大夫不会比宫里的太医差!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肯定不能是显得没事,出来瞎逛荡的。 需要赶紧找柳白商量商量。 朱家的存在,不仅对柳家是个威胁,对他道门而言,同样是个威胁! 作为与柳家利益,趋近于一致的人,袁天罡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柳家在江南失败! 哪怕朱子弘真是显得没事,出来瞎溜达的,袁天罡认为,也有必要告他一状。 江南信奉道门的人不在少数,朱子弘所信仰的,正是龙虎山一脉。 逢年过节,定会斩鸡上香。 若他信奉的正一之法,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许褚出来,客客气气的邀请他们进去。 袁天罡拱了拱手,道:“多谢许先生!” 他知道许褚在柳家的地位,不敢有丝毫怠慢。 只是觉得,今天许褚比以往都客气了很多... 走进去之后,袁天罡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柳公子,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柳白急忙起身,道:“袁道长,着实让柳某想念得紧,这回来了江南,短时间就不要走了,就住在柳某这!” 他客气得,让袁天罡更加意外了。 之前,两人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也要比普通朋友亲厚一些。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南这地方果然养人,柳白脾气这么暴的人,都能变成笑脸娃娃... 一块进来的陆敦信,看看柳白,再看看袁天罡,很理智的没有说话。 跟柳白相处久了,也能猜出几分他的性子。 袁天罡这老牛鼻子,八成要倒 霉... 或许是太久没见到柳白了,忘记了曾经的教训。 袁天罡只觉得,柳白现在格外的顺眼。 他心里美滋滋的。 说不定,今日来还能讨到什么好处。 坐下来之后,柳家的仆役端上了茶点。 浸上热水,茶香四溢! 袁天罡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咯噔’一下! “坏了!” 茶是好茶。 主人家脸上的笑容,也亲切得无可挑剔。 坏就坏在,这茶...也太好了吧! 柳白喝的茶,无不是出自柴令武之手。 每年都挑最好的茶,存上几十斤。 求人办事的时候,偶尔会送出来一些。 李二专门去柳家讨要,最多的一次,柳白也只送了他一小罐。 袁天罡也是老茶客了,闻得出来,杯里的茶乃是柳家的极品! 那是房玄龄他们上门,柳白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好东西! 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袁天罡冷汗都出来了。 他想起了以往的教训... 再看柳白脸上的笑容,他身子猛地一颤! 心中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就是这个笑容! 但凡柳白露出这种笑容,肯定是有人要倒霉的! 至于谁倒霉... 还用问?! 肯定是自己! 袁天罡欲哭无泪。 一时之间,来意也忘了,嘴唇哆哆嗦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他不说,柳白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时间宝贵,哪来的闲工夫跟袁天罡大眼瞪小眼? “柳某有一事相求,还请袁道长帮忙...” 袁天罡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图穷匕见了... 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柳公子说的哪里话?贫道一无银钱,二没能耐,帮得上柳公子倒好,就怕帮了倒忙...” 柳白不悦道:“袁道长天纵奇才,怎可妄自菲薄?” 袁天罡吞了口唾沫,道:“贫道此来,乃是为了...” 他很想把话题引来。 柳白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袁道长,此事非你不可,须知晓,若是完成此事,乃大功一件!” 袁天罡绝望了... 他记得很清楚,似乎以往每次给柳白打交道,自己都会出点血。 最轻的一次,都花了关中的五万亩良田。 怎么就是不长教训? 下回看见柳白,一定要躲着走。 这厮就是个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依照柳白那个霸道性子,他张嘴了,自己若是不答应,道门肯定会在江南吃不了兜着走。 无奈之下,袁天罡只得艰难的点了点头。 “柳公子不妨直言,贫道尽力而为...” ... 半个时辰后,袁天罡满脸苦涩的出了帐篷。 在外边等他的李淳风见状,急忙迎上来。 “师父,朱...” 袁天罡拽着他的袖子,快步往前走了老远。 “朱什么朱?我看你就是头猪!” 辈分小就是倒霉。 师父受了气,可以撒在徒弟身上。 徒弟受了气,只能在心里憋着。 袁天罡一边教训李淳风,一边往码头走。 亲自将袁天罡送出来的柳白,站在帐篷外,缓缓出了一口气。 有佛门和道门这四方人马出手,泰记也就不用忙活了。 神棍就该干点神棍应该干的事情。 让他们忽悠百姓们上岛,远比泰记的人,挨家挨户游说,效果强得多。 倒是朱子弘出现在烟花巷,让柳白颇觉意外。 眼瞅着袁天罡师徒两人走远,柳白把王守仁和陆敦信,叫进帐篷。 陆敦信把之前在烟花巷的所见所闻,再次复述了一遍。 他说的,要比袁天罡说的,多了一些细节。 “不仅朱子弘在,他儿子朱道濡,以及顾家的顾成道,都在烟花巷!” 柳白眉头微皱。 这三个人,算是江南实力最强大的了。 就算看病施粥的和尚道士,不认识他们,难道苏州城里的百姓还不认识他们? 这时节,堂而皇之的跟宗教人士接触,究竟代表着什么? 王守仁忽然开口道:“少爷,您还记得,李淳风说的那个老道士吗?” 陆敦信愣了一下,旋即如梦初醒般的道:“对!那个老道士就是朱家的人,当时舍弟齐望,还曾随小李道长一同前往朱家!” 第1462章 将护国真人的头衔,重新抢回来 柳白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今天的脑细胞,死得实在是有点多,都不会转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 “两种可能,一是朱家跟龙虎山有关系,二是朱家想让咱们以为,他们和龙虎山有关系!” 这么一捋,思路就清晰多了。 人家的脑子真好使! 陆敦信皱着眉头,道:“据我所知,朱家和龙虎山确有些关联,朱家时代尚道,祖祠之中都摆放着道门五方五老的牌位,早间年,龙虎山的几位道长,更是朱家的座上宾。” 王守仁一笑,道:“那就可以确定,朱家是想让咱们以为,他们和龙虎山有关系了。” 柳白问道:“怎么说?” 王守仁指了指外边,道:“参孙道长应该马上就会来解释。” 他话音刚落,许褚进来,道:“参孙道长求见!” “让他在外边等会!” 柳白挥了挥手。 陆敦信不可置信的说道:“公子此番做法,岂不是让参孙道长多想?正合了朱子弘的意!” 参孙道长的辈分不高,但身份极高。 作为当代天师,连袁守城都不敢怠慢他,只能摁着自己的脑袋,抛开护国真人的派头,与他公平竞争。 若是参孙道长生气了,拉着龙虎山的打道回府怎么办? 王守仁笑道:“少爷总说属下善行险招,近些年来,情况倒是反过来了。” 他说的是心里话。 在书院磨砺了几年,王守仁的心思愈发沉静,也愈发的稳重。 不像从前那样,惯爱出以小博大的主意。 反倒是柳白,行事风格日显激进,不再像从前那般四平八稳。 “这些天,少爷我也反思了一下,咱们不能用对付五姓七望的老套路,来对付江南华族,五姓七望有权,咱们跟他们拼钱,若是按照老思路来做,江南华族有钱,咱们就该跟他拼权...如此以来,才是真正中了朱家的下怀。” 陆敦信被柳白绕蒙了。 王守仁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帐篷里并没 有什么正经事情可谈,柳白就是想晾参孙道长一会儿。 事实上,柳白并不知道,朱子弘心里在想什么。 就算真的把参孙道长气回龙虎山去,柳家又有什么损失? 走了一个,还剩下仨呢! 高兴的只有袁守城,不管是朱家还是柳家,既没有损失,也没有利益。 既然朱子弘已经算计好了,那么肯定就已经料到,参孙道长会来。 这些江南华族,蛰伏多年,厚植根基,把人心里想的东西,都琢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想不到破局的办法,那就先打乱敌人的计划。 双方交锋,本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回合制游戏。 人家频频出招,自己总不能一直都被动挨揍。 大不了被他挠上几下,瞅准空挡,狠狠的咬他耳朵!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参孙道长打道回府... 柳白和王守仁喝茶扯淡,陆敦信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时不时的会往外边瞥几眼。 这个时候,参孙道长应该已经相当不满了吧... 一个脑袋瓜探进来,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几眼。 然后惊呼一声,被许褚扯了出去。 “让他进来吧。” 柳白淡淡的说道。 薛万备脸色讪讪的走进来,冲在座三人行了一礼。 “先生...” 今科文举武举的头三名都跟着柳白,来到了江南。 文举状元沈存诚、榜眼龚辰,以及武举状元孙仁师,和榜眼契苾沙门,都被柳白派到了其他地方。 再亲近的人,也不知他们究竟在哪里。 只有陆齐望和薛万备,跟着上岛了。 主要是因为,柳白跟这两人的家长,关系不错。 待在眼皮子底下,省得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 陆齐望早早就会越州老家了。 薛万备整天跟着一帮纨绔子弟,在岛上瞎溜达。 偶尔被老孟征用,跟着施工队一块干点杂活。 薛家兄弟,一个比一个精,老四薛万彻看着憨,实际上也满肚子的鬼心眼。 在长安城物业司当总瓢把子,业务上的事情从不含糊。 城北新区和灞 桥一带开发之后,那小子的官位一升再升,眼瞅着就赶上他几个兄长了。 唯独老五薛万备,爹娘教的心眼,都夹进馍馍里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没剩下。 靠着武力超凡,得分上占了便宜,生生挤进武举前三的位置。 这小子见了柳白,一般都是躲着走。 今天上赶着跑过来,九成是被人利用了。 还有一成原因,可能是迷路了... 不等他开口说明来由,柳白直接道:“别说你家信奉道门的屁话!” 薛万备一愣,旋即苦着脸,道:“我三哥早年间跟着谯公打梁师都的时候,在龙虎山上养过伤,欠了不小的人情,人家参孙道长求学生来,学生也不敢不来啊...” 王守仁笑道:“莫不是他给你跪下了?” 薛万备浑身一激灵。 他们这些书院出身的人,不怕天不怕地,唯独就怕王守仁! 尤其是军事学院的,哪一个没被王守仁练过? 动手? 打不过。 拼学问? 王守仁那张嘴能把人说死。 况且,在书院还是先生,有着师徒关系在。 薛万备对王守仁,简直畏惧到了骨子里。 他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道:“王先生,学生实在是没办法,要不您揍我一顿,我也好对参孙道长有了交代...” 这个由头还是不错的。 晾了这么半天,还让参孙道长浪费一个人情,想必他心中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跟薛万均说,他现在不欠龙虎山人情了,欠我柳某人一个!” 薛万备讨好的说道:“那是那是,咱长安城里,就没不欠先生人情的...” 说完,他急忙跑出去,把参孙道长请进来。筆趣庫 刚一进门,参孙道长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柳公子,贫道有要事相告,我龙虎山与那朱家,着实没有多少关联!” 看样子,还真是把他急坏了。 佛道双会迫在眉睫,关系到龙虎山传教大事,甚至有可能,将护国真人的头衔,重新抢回来! 拼着不要命,也不能让柳白对龙虎山产生恶感! 第1463章 这是...把自己当贼了? 说完之后,半天没得到回应,参孙道长这才发现,在场的三个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是...把自己当贼了? 说不慌是假的,关系到龙虎山的崛起,谁也不敢怠慢。 从情分上讲,柳白能和颜悦色的招待自己,给龙虎山一个在江南崛起的机会,就等于是欠了一份人情。 从利益上讲,对于龙虎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抢来护国真人的头衔。 而柳白跟皇家走的比较近,太子加上几位亲王,把他看得比亲爹还亲。 柳白不点头,龙虎山就无法翻越这道天堑。 何况,袁守城那一脉的人,还再虎视眈眈。 说白了,惹恼柳白的后果,是龙虎山根本无法承受的! 参孙道长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时候,取得柳白信任才是最重要的,空口白牙,说也白说。 他咬了咬牙,道:“若柳公子不信贫道的话,大可将朱家人叫来,当面对峙!” 柳白摆了摆手,道:“参孙道长何必心急?且坐下喝口茶。” 参孙道长心中一喜。 有机会解释就好,误会总有澄清的时候。 至少,柳白不会过分偏袒某一方。 可柳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参孙道长脸色大变! “听闻,朱家的那个老道士,本就是出自龙虎山一脉?貌似,还是参孙道长的师兄?” 参孙道长脑门子上的汗,都落下来了。 他本想隐瞒此事,没想到,早就被柳白查的一清二楚! 才坐下来,又急忙起身。 “那厮隐藏身份,在我龙虎山上修行了多年,贫道也是前几日,才知晓他真正的身份,柳公子,这件事我龙虎山实属无辜...” 柳白并没有打断他的话,任他解释下去。 泰记的暗桩遍布天下,虽不是全知全能,可以洞悉某个人在某天某时做了某事,但想要查清一个人的根底,实在是太简单了。 刚来到江南,就听说了一个老道士,在自己选好的地盘上,住了好多年,柳白怎么可能不让人查一查? 查出来的结果很 狗血,狗血到让人牙酸的地步。 无非就是,一个不被家族看重的庶出子弟,被长母视为眼中钉,逃出家族之后,一路去了龙虎山,隐藏身份修行几十年之后,再回家族,发现当年与自己为难之人,死的死残的残,便消了报仇的打算,找了个荒岛了却残生。 上官仪都不写这种狗血戏码了。 柳白自然也不会感兴趣。 说到底,老道士虽医术不精,治死了很多人,但他的精神还是值得人们去学习的。 旧事重提,也不是为难参孙道长。 而是因为,此人身上,大有文章可做! 参孙道长解释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柳白的脸色。 “既然龙虎山与朱家乃是世交,为何不继续下去?” 参孙道长的脸色,变得更加苦涩了。 “柳公子,您也知道朱家是什么样子,贫道说句僭越的话,朱家很多事情,干得跟造反没什么两样,再和朱家搭上关系,龙虎山怕是就要被灭门了...” 看来参孙道长真是被逼急了,一点得道高人的风度都不要。 柳白呵呵一笑,觉得这位参孙道长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他没少跟佛门和道门的人打交道。 在他眼中,道门的人,要远比佛门之人,可爱得多。 包括袁天罡在内,有一个算一个,活得都相当有人情味。 反观佛门,除了前几天在灵隐寺碰见的慧灵禅师之外,剩下的都惯爱装蒜。 “道长误会了,龙虎山终归是天师一脉正统,又怎会与造反牵扯上关系?我看,还是要和朱家多走动走动才是。” 这句话一出口,参孙道长再不明白,就别混了。 柳白都快用大白话告诉他,让他去当卧底了... 没什么损失,来捞了件差事,让参孙道长喜出望外! 他眼珠子一转,道:“柳公子的意思是...” 柳白笑道:“道长心中早有计较,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参孙道长大喜,柳白刚才这句话,就等于是给了自己一把‘尚方宝剑’! 他也不藏着掖着了,起身 施礼。 “多谢公子美意,日后若是有闲暇,公子不妨来龙虎山上做客,山中美景,不比那终南山差!” 此言一出,王守仁和陆敦信都笑了。 ... 送走了参孙道长,陆敦信也起身,打算回到苏州城。 他平常的公务很忙,若非无意撞见朱子弘,也不会跑到岛上来。 从目前的情况看,江南的局势,要远比当年柳白对付五姓七望之时,复杂得多。 作为牧守一方的一把手,陆敦信肩上的胆子,着实不轻。 小船才停在沙子口码头,远远就看见,参孙道长带着几个人,正朝他招手呢。 陆敦信微微一笑,不等他上前,参孙道长率先迎了上来。 “贫道就知晓刺史大人会回城,不妨与贫道同行?” 说着,邀请陆敦信登上马车。 龙虎山的马车很有讲究,外边挂着一杆大旗子,车厢上画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 离开码头之后,但凡是看到这辆马车的人,无不赶紧让路,躬身行礼。 为了造势,龙虎山可谓下足了血本。 回报眼瞅着就来了。 不说整个江南道,起码在苏州城里,龙虎山的风声,可谓如日中天。 毕竟苏州城还算富裕,施粥的效果,远远比不上免费看病。 “早年间,德明先生曾登上龙虎山,与家父同游数日,那时节,天下初定,贫道也是初出茅庐,德明先生一言一行,令贫道思虑至今...” 陆敦信心中暗笑。 参孙道长明里攀交情,暗里无非是想从他口中套套话。 陆敦信懒得说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参孙道长大可放心,柳公子清楚在烟花巷内,无非是朱家用的诡计罢了,道长大可凭龙虎山之名,左右逢源...这无异于是柳公子与朱子弘间的斗法,佛道双会仍如期举行,至于旁的事情,道长不必思虑过深。” 有这句话在,参孙道长心头大定。 简单来说,龙虎山就是一枚棋子。 陆敦信的意思是,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别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1464章 参见王爷 次日清晨! 睡醒一觉的柳白,只觉得神清气爽。 今天真是好日子,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海浪拍打着海岸,浪花翻起,偶尔更看到几条鱼凌空一跃,然后...然后被手疾眼快的柴令武,抄到网兜子里... 今天是小暑,正好卡在盛夏当中。 不知是蝉鸣还是其他什么的声音,似有节奏一般,听得人心里头透着骨子舒坦劲。 天气再好,也抵不过柳白的心情好。 既然心情好,早上肯定是要吃点肉的。 眼瞅着柴令武穿着短裤,手中拎着刚抄上来的鱼往回走,柳白劈手将鱼夺过来。 “架火架火!” 仆役架起火堆,还送来了调料。 看着柳白利利索索的把鱼收拾好,架到烤架上,柴令武砸吧砸吧嘴。 回头一看,李恪也拎着一条,刚刚抄上来的鱼。 他也劈手夺过来,三两下收拾好,架到柳白那条鱼的旁边。 “腾个地方...” 柴令武笑嘻嘻的说道。 柳白往旁边挪了挪,抬头看了李恪一眼。 李恪同样不着急。 转过身来,抢了李泰的鱼... 按照大小个往后排,总有一个人是吃不上鱼的。 独孤谋他们那几小只,担心晚上被岛上的虫子吃掉,这些天都是跟女眷们一同,住在船上的。 于是,最受气的,自然是年龄最小的李祐。 张顗才把李奉诫的鱼抢走,一边看着柳白他们烤鱼,一边等李祐上岸。 等李祐上岸之后,张顗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只见,李祐欲哭无泪的捧着一把海带,蔫头耷脑的往岸上溜达。 倒霉哥俩,只好把海带串在树枝上,在众人旁边,挤了个位置一块烤。 这年头要论价格,没什么比香料更贵的。 一把花椒,能比众人捞上来的鱼,贵上几十倍! 哪怕是长安城的富贵人家,都只把花椒当成药材,去药铺买的话,从来没有买一把的说法。 一副药,配上三四颗,就是难得的豪奢了。 要不浑羊殁,能够成为千古以来,帝王酬 谢功臣的名菜... 吃的哪里是羊? 分明就是其中的香料! 张顗和李祐不要钱一般的使劲往海带上洒香料,满肚子的委屈劲,全都发泄在其中。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人扔下啃了一口的海带,然后赶紧滚到一旁去大口干呕。 吃了烤鱼之后,众人回到各自的帐篷,洗脸刷牙,换上最隆重的衣服,登上大船,前往苏州城! 今天是个大日子。 数不清的宗教人士,汇聚在苏州城中。 作为佛道双会的主办人,说什么都要好好露露脸! ... 苏州城万人空巷! 盛大的佛道双会,竟然得到了官方的批准,在吴郡刺史府门前召开! 这条街上,几乎全都是官廨。 百姓们平常,都很少踏足其中。 从街口到街尾,粗略一扫,起码就汇集了两万多人! 这不仅得益于,以陆敦信为代表的苏州本地官员,不遗余力的宣传。 还因为,佛道双方...或者说四方,不惜本钱的造势! 仅仅在昨天上午,龙虎山还稳稳地占据上风。 一夜之间,却又被袁守城打压了下去。 因为,袁守城前往越州与苏州交接之地,寻来了一位得道高人。 乃是抱朴道院的当代掌门人,葛道真! 要说于天下而言,抱朴子一脉,是远远比不上龙虎山,比起拥有‘正统’头衔的正一道,就差得更远了。 当然,也要分地方。 抱朴道院乃是东晋葛洪传下来的道统。 那葛洪,本就是江南士族,在江南百姓心目当中,地位超然。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抱朴一脉,就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 而且早已头生双角,一遇风云便化龙! 人家虽不是正统一脉,但有着充足的群众基础。 袁守城把这尊大神搬出来,轻而易举的将龙虎山,给打压了下去。 以寒山子为代表的江南本地佛门,也没闲着。 玄奘施粥的时候,人家另谋他法,不在苏州抢地盘。 可整个江南道,除了苏州之外的其他地 方,被寒山子的人,渗透了一个遍! 这些天来,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苏州城。 一时之间,江南本地佛门,也即是禅宗的声势,已经与玄奘的唯识宗,不相上下。 苏州城的商贾们也动了心。 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 也不知是谁给出的馊主意,在佛道双会的会场周围,立起了数不清的广告牌。 听说,最小的广告牌都价格不菲... 这一回,柳白没有藏着掖着。 带着一群人,大张旗鼓的进入苏州城。 可惜的是,虚衔王爷的名头,远远比不上佛门和道门。 到了城门口,只有陆敦信带着几个本地官员迎接。 清清静静的,正合柳白的意。 众人进了城,向刺史府们口行去。 马车才走了没多久,迎面看见七八辆马车,在前边等待。 柳白微微一笑,看了看宽敞的车厢之中,李泰等人的脸色。 “准备好了吗?” 李泰等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都很清楚,这场暗流汹涌的斗争,将会在今天,彻底决定出一个胜负。 这一个月以来,双方如有默契一般的,没有进行直接冲突,都在暗暗筹备着,自己这一方的筹码。 佛道双会上,终将见了真章! “准备好了!” 兄弟七八人,齐声应是。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 众人下了马车,徐徐向对面走去。 对面的马车上,下来一大群老头... 只有三十多岁的朱道濡,显得格外突兀。 江南地界,有头有脸的华族家主,都到齐了! “参见王爷!” 有些不可思议的是,柳白来到江南一个多月,还是头一次正式跟各位家主们见面。 朱子弘站在最前方。 穿了一件掐丝工艺的锦袍。 柳白哈哈一笑,道:“诸位客气了,佛道双会能够顺利召开,应当多谢诸位的功绩才是!” 朱子弘没有多半句废话。 行完礼之后,挥了挥手,身后众人自行让开道路。 朱子弘再一拱手,道:“王爷,请!” 第1465章 这是敌对阵营的人,跑来砸场子了? 吴郡刺史府门前! 主会场总共分为四个,一字排开,由三列巨大的广告牌分隔开来。 四方人马各占一席,放眼望去,数不清的老和尚、老道士,正盘膝端坐在各自的高台之上。 江南最重豪奢,为此,四家都下足了本钱。 玄奘手里拄着一根九环锡杖,金光灿灿,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上边还镶嵌着九色宝石,零零碎碎的东西,挂了一大堆。 寒山子的法号里带个‘寒’字,装备可一点都不寒碜。 尤其是秃瓢脑袋上的订着的佛冠,一看就造价不菲! 袁守城的辈分,在道门之中是正着数的。 从他周围,那一圈又一圈的道士衣着上,便可以看出来。筆趣庫 起初,道家的服饰并没有严格的规定。 到了南朝时,陆修静之后开始形成制度。 具体而言,道家的服饰有七个等级。 譬如一者言曰初入道门,可着平冠黄帔,二者言曰正一,可着芙蓉玄冠、黄裙、绛褐。 看袁守城周围正好围了七个圈子。 最内侧的一圈,正是第七者,言曰三洞讲法师,身着九色上清宝衣。 他和抱朴道院的葛道真,盘膝端坐正中央。 穿得却是个小道士没什么两样。 这种穿法是有寓意的。 说明两人,已经到了归真之境,乃是至高的象征。 道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讲究,柳白一概不知。 主要是因为,坐在柳白身旁的朱子弘,对道家很感兴趣。 “龙虎山天师一脉,就没这么多讲究,当代小张天师参孙道长,乃天师真传,余者无论辈分高低,皆环其左右,呈众星捧月之势,再观守城真人那里...” 听着老朱头在自己耳边侃侃而谈,柳白心中好笑,脸上却一片淡然。 自己是以王爷身份进城的,自然要摆一摆王爷的架子。 老朱头之所以这么多废话,哪里是想跟自己套近乎? 分明就是装给江南百姓看的! 柳白一到江南,就给各大华族出难题,风波一场接着一场。 反观朱家,明明受了不小的损失,还跟柳白如此客气... 看人家多大 度?! “道教两家差别如此之大,岂不是矛盾已久?” 听到柳白的问题,朱子弘呵呵一笑,道:“王爷久居北方,怕是不知晓道门的玄秘之处...” 柳白拱了拱手,道:“愿闻其详。” “所谓正一,乃是取得以正治邪,一以统万的说法,论其道统,其实是脱胎于天师道的,但至东汉末年,有妖人歪曲天师道真意,创五斗米教义,从此之后,便于正一分道扬镳...” 朱子弘对道家的发展,还真是挺了解。 说了大半天,柳白也觉得很长知识。 原来,正一、天师两者系出同源,几百年间本就是一家。 其创始人,就是张天师的后裔,两个亲兄弟! 结果,一个想借助教义造反起事,一个只想在深山之中修行。 后来天下一统,主张入世的渐渐没落,被当权者打压,主张出世精修的,反倒被当权者看重,成了道门正统。 按照这种说法,道门的派系纠纷,怕是要比佛门严重得多。 “那朱家主为何信奉龙虎山,却不去寻正一的高人修行?” 朱子弘叹了一口气,道:“我朱家世代信奉道门,当年也是拥护正一道统的,可后来出了些许变故,才改投天师门下...”筆趣庫 他正要接着解释,会场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嗡鸣。 原来是刺史府的人,吹响了号角。 这代表着,佛道双会正式开始! 朱子弘冲柳白歉然一笑,不再言语。 柳白看了他一眼,脸上出现了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谓的佛道双会,实际意义上,就是四家的斗法! 中原宗教与异族宗教最大的区别在于,中原任何一种教义,都不认为百姓是有罪的。 闲的没事,找个庙,跟里边的人说‘我有罪’,然后絮絮叨叨的开始阐述自己的罪行,就以为能祈求饶恕...纯属脑子有泡! 中原百姓认为,有罪就该让律法去制裁。 什么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的,若是不能给自家带来好处,凭什么去拜? 所以说,中原百姓的宗教观,是极度的实用主义。 人生 下来就有罪,这辈子就是为了祈求神灵的宽恕,干脆就别活了... 若是此时此刻,苏州城里突然掉下来个长翅膀的鸟人,张嘴就说百姓们有罪,估计会被人拽下来活活打死。 打死还不够,没准还会拔干净毛烤着试试,研究出个几十种吃法,让隔壁的小孩都馋哭... 作为教徒最广最多的宗教,佛门和道门正是清楚这一点,多年以来衍生出的神迹,才会与异族有着天然的差别。 神仙降落凡间,必须给百姓带来点好处。 如果不能给百姓带来好处,或者干脆就是下来祸害凡尘的,那就不是神仙,而是魔,是妖! 百姓们听不懂经文,只知道花样最多的,最令人震撼的,才是大神通。 为了演化出所谓的大神通,四方人马也下足了血本。 叮叮叮—— 袁守城最先出手,身边一众道士,手持三清铃,玩了命的摇晃。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迅速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味,传遍整条街。 哗—— 袁守城所在的高台下,放着一排水缸。 这时候,无数多莲花竞相在水缸之中绽放,引起一片惊呼! “无量天尊!” “无量天尊!” “道家神仙显圣!” “神迹,端的是神迹!” 百姓们都看傻了! 一个个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柳白差点笑出声。 ‘瞬间种莲’罢了,去年上元节的时候,他在长安城大街上都看过。 人家专业变戏法的,玩得才漂亮。 大冬天变出来的莲花,一个个娇艳欲滴。 而那排水缸里的,花瓣差不多都打蔫了.. 柳白还听见,竟然还有不少人在喊‘阿弥陀佛’的... 这是敌对阵营的人,跑来砸场子了? 袁守城长吁一声,朗盛道:“无量寿佛!” 他猛地一跃而起,手中倏然多出一把桃木剑。 与此同时,也不知是谁抛出一把黄纸。 袁守城‘刷刷’几剑,将黄纸全都串在剑上。 呼—— 黄纸凭空燃烧,转瞬之间,剑上出现一个大火球。 百姓们又是一阵惊呼! 第1466章 敢不敢把渔翁的名号说出来? 戏法...自然是很好看的。 百姓们最爱这种‘神迹’,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 袁守城这一脉,算是得到了吐火罗人的真传,将戏法开发得淋漓尽致。 其他三家也差不到哪去! 尤其是玄奘,舍下了面皮,重演当年柳白将他塑造为佛子的老套路,一把一把松香洒进火盆,整个人金光闪闪,脚下跪了一大片人。 对于佛道人士而言,所谓的神迹,就是为了宣传。 他们眼中的信仰,就像百姓们赚的银子。 赚银子,怎么着都不寒碜... 朱子弘眼中异彩连连,看得出,他是真信奉道门,而且不遗余力的支持着龙虎山。 最起码,参孙道长身上穿的那件天师行头,就是朱家赞助的。 他们所在的观众席,是刺史府特意开辟出来的。 若是站在刺史府门口,可以清晰的看到,随着会场气氛推向高潮,柳白和朱子弘身后的人,正在慢慢变少... 起初,柳白身边的柴令武走了,朱子弘身后的顾成道走了。 过了一会儿,李恪走了,朱道濡也走了。 当四家的戏法都耍完之后,观众席上只剩下六个人! 柳白一方的,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许褚和张顗。 令柳白感到奇怪的是,朱子弘身后的两人,竟然是阿大和阿二! 这两个脑子缺根弦的莽汉,自从上次在城北的医馆,被柳白耍了一通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两个小人物罢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若是海熊死了,还能用他们两人来要挟顾家。 但海熊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这两人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柳白本以为,他们直接去勇闯天涯了,没想到,竟然去了朱家... 这让柳白,不禁有些佩服起朱子弘。 他这是也想拿捏住顾家的把柄... 老家伙所图乃大! 可想而知,若是柳家就此溃败,退出江南,那么朱家定会一举吞并各江南华族,成为名副其实的江南王! 似乎是感受到了柳白 的目光,阿大和阿二对视一眼,不声不响的往后退了几步。 朱子弘淡淡的说道:“阿大!” 阿大硬着头皮上前,道:“老爷!” “坐在老夫身旁。” 阿大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医馆里发生的事情,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武艺,在大人物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担心兄弟两人的安全,这才投靠朱家。 若是入了柳白的眼,再给自己来上几‘铁管’怎么办? 但老爷发话,不听不行,阿大只得坐在了,之前朱道濡的位置上。 这时候,戏法已经耍完有一会儿了。 接下来,到了四家人马讲经的阶段。 所谓的讲经,并非是给百姓们讲解经文之中的含义、肌理,而是用讲经方式,来替百姓们祈福消灾。 很快,四家跟前都排起了长龙。 道士和尚们‘呜哩哇啦’的讲经,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也听不懂。 每个人,仅在讲经台前逗留片刻,旋即满脸兴奋的离去。 有些人,还会跑到队伍的最后方重新排队,想要多听上几次。 谁也不会嫌自家的福气少。 这其中,形成了一种隐性的竞争。 竞争的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看谁面前的队伍长,看谁面前的人,逗留得最久。 所谓广施恩德,便是这种说法。 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朱子弘淡淡的说道:“柳公子,江南繁华,本可成为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我华族从不插手世间政权争夺,为何不留我们一条活路?” 阿大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只此一句话,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是莽撞,却也不傻。 朱子弘的话,意味着相持多日的柳家和江南华族,终于要在今日,撕破脸皮了! 老家伙刻意没有称呼柳白为‘王爷’,是想把自己,摆在他柳白同样的地位上。 都是商贾,即便是竞争,也要有规则。 坏了规矩,固可得一时之利,却无法长久。 柳白呵呵一笑,道:“柳某来 此,不过是想在东洲岛上偏安一生罢了,奈何有人不想让柳某安生,既然脸都伸出来了,若是不打上几巴掌,岂不是不给面子?” 朱子弘的语气依旧平淡。 “你我在此相互牵制,手下的人已经斗得不可开交,双方若是各有损失,岂不是让渔翁得利?” 柳白戏谑的看了他一眼,道:“敢不敢把渔翁的名号说出来?” 朱子弘叹了一口气。 “老夫并非是五姓七望那般迂腐之人,若柳公子肯高抬贵手,朱家可放出三分利,送予柳公子,你我...本可成为朋友。” 柳白悠悠的说道:“老家伙,你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用佛道双会吸引百姓们的注意力,无非是想要一个安静战场罢了,争斗已经开始,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结束。” “呵...” 朱子弘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似乎还有几分不屑。 “老夫费尽心机,给你出的连环计,被你一一破解,看来,自你来到江南那一刻,就已无回旋余地了...不过,老夫心头却有一个天大的疑惑,以你柳家的财力,何必为了江南大费周章?” 朱子弘说的是实话。 商贾,可以说是世间最聪明的一批人,也是世间最通透的人。 柳家的生意,在各地如火如荼。 哪怕柳白把一成的注意力,放在经营江南上,迟早会将江南各大华族拖垮。 不用别的,只要把江南超市分部的体量,扩大一倍,算上朱家在内,整个江南华族绝不会有还手之力! 退一万步讲,即便超市的项目失败,柳家还有股事局这个大杀器! 席卷江南市场,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朱子弘不明白,柳白为何连这点时间都不想等,甘愿兵行险招,亲自跑到江南来冒险? 柳白看着下方,愈发拥挤的人群,淡淡的说道:“柳某等得,天下却等不得,你华族于江南而言,如附骨之疽,多留一日,便多一分祸害,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第1467章 天下人的财路,就是我柳某人的财路 “就凭你柳白一句话,我江南华族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你可代表天下?” 朱子弘眼中的嘲讽之色更浓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华族,只不过是挡了你柳大公子的财路罢了,为何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因为天下人的财路,就是我柳某人的财路。” 柳白一句轻飘飘的话,把老朱头给搞蒙了。 毫无疑问,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有心计,有手腕,最重要的是心够狠。 若朱家十几年前有现在的财力,他必定会跟李二逐鹿中原! 可惜,他脑子再好使,心机再深,又怎么会知道,世界潮流的重要性? 往大了说,这便是地主阶级的软弱性... 李二能够争得天下,靠的不光是强大的军事实力,还有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名言。 在这个农户占据了天下人口九成以上的国度,实力最强大的,终究不是统治阶级。 全天下的农户联合起来,足以剿灭一切! 只有与他们的利益,趋近于一致,才能够长久。 而在老朱头的观念里,想要富,就必须与民争利。 他哪里知道,柳白是学过政治经济学的人物... 看着老朱头沉默的样子,柳白嗤嗤一笑。 “你也不必把柳某人看得如此高尚,是非成败还没有个定数,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你我静观其变就是了。” 朱子弘又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柳公子说的不错,你我静观其变就是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 正如柳白所说,他和朱子弘观看佛道双会,是他们相互之间的一种牵制。 换言之,他们两人的平静,等同于取代了之前江南局势的平衡。 如果他们俩中的一个离开,那么这种平衡,瞬间就会打破。 可以说,他们两个是下棋的人,而真正忙碌的,是那些棋子... 若将手底下那些人比作车马炮,那么此刻的大唐黄金集团,就是传说之中,能前进能后退,能左拐能右拐的七香车! 而且,是过了河的七香车! 大唐黄金集团办公室内 ,窦孝慈满头大汗,不停的来回走动。 在他的周围,是十几个账房先生。 回越州老家探亲才回来的陆齐望,也参与到计算之中。 他整个人都铺在巨大的白纸上,手中的炭笔都快冒烟了! 与此同时,库房里无数的小伙计,正在往外搬箱子。 看箱子沉重的模样,八成是最近这些日子收上来的黄金。 柴令武穿过前堂,冲到办公室,一脚踹开大门。 “好了没有?” 窦孝慈猛地回头看向陆齐望。 与此同时,陆齐望把炭笔一丢,倏然起身。 “出来了!” 窦孝慈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绰绰有余!” 四个掷地有声的字,让窦孝慈和柴令武心头大定! 柴令武在窦孝慈的肩膀上,使劲抓了一把。 “够数就好,这可能是咱们兄弟,这辈子干得最大一桩差事了,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说完,他转身就跑。 一转眼就消失了! 窦孝慈不敢耽搁时间。 鬼知道佛道双会还能开多长时间? 一旦佛道双会结束,等江南华族缓过神来,一切都完了! “走走!快走!” 窦孝慈匆匆将陆齐望的算纸叠几下,揣进怀里,大步走出去。 很快,和陆齐望一同,带着大唐黄集集团的伙计们,向东边行去。 ... 另一头,李泰和李恪也忙得没边。筆趣庫 两人所在的地方,离沙子口码头不远。 数不清的百姓,正拖家带口的往码头走。 站在土丘往后望,根本看不见尾巴。 李泰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正在维持着秩序。 李恪则是带着一大群柳家的员工,分散在队伍各处,看样子,似乎在劝说着百姓们。 踏踏踏—— 一大队快马自苏州城方向赶来。 “王爷,顾家的人!” 执失善光眼尖,赶忙提醒李泰。 李泰抬头一看,轻轻一哼。 “他们来得也太晚了!” 骑在马上,为首那人,赫然是顾家家主顾成道! 若是不着急的话,从苏州城赶到沙子口码头,骑上最快的马,也要两炷香的时间。 看来,这一路着实把老头颠簸得够呛。 脸都白了... 刚一下马,就一手扶在马背上,弯着腰呕 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袖子往嘴边一抹,着急忙慌往李泰的方向走。 “给我拿住这群挟持百姓的贼子,押送到官府问罪!” 顾成道大喝一声,身后的人立刻扑了上去! 到了这一步,无论是柳家的人,还是江南华族的人,都不可能再有什么顾忌了。 毫不夸张的说,已经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 尤其是顾成道! 柳白拿住海熊,等同于攥住了顾家的把柄。 不过柳白终究是敌人,如果这一战江南华族赢了,把柄也就做不得数。 而今,朱家也掌握了顾家的把柄,除了拼死之外,顾成道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双方纠缠多日,终于成功撕破了脸皮! 百姓队伍产生了一些慌乱。 好在李恪带着人在轮番安抚,这才没有造成动乱。 眼瞅着顾家的高手就要冲到面前,李泰大喝一声,道:“顾成道,你看那是谁!” 他朝远处一指。 顾成道看过去。 只见在一座小小的土丘上,海熊被五花大绑,被两个人抬了上来! 顾成道目眦欲裂,他招呼上几个人,亲自拎着刀,朝海熊所在的土丘行去。 李泰诡异的一笑,指着相反的方向,再次大喝道:“顾成道,你看那是谁!” 顾成道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他的第六房小妾,在两个人的挟持下,哆哆嗦嗦的出现。 怀中抱着的,赫然是他才出生没多久的幼子!筆趣庫 见顾成道瞧了个真切,李泰朝李恪挥了挥手,旋即向顾成道的方向走去。 他径直穿过顾家的高手,来到顾成道面前。 毫不客气的,伸手拍了拍顾成道的老脸。 “老东西,一个长子,一个幼子,现在...你可以选一个了。” 顾成道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周围的顾家高手,一个个手足无措,不知该干点什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泰笑道:“不用怀疑自己看错了,就算把你的幼子藏起来,也至少也要找信得过人,可惜,你为何要选朱道濡?” 这句话带给顾成道的震惊,简直要么刚才看见自己的幼子还要大! 顾成道惊叫一声。 “是朱道濡干的?!” 第1468章 这厮谁呀?说话好像比咱爹还牛气 李泰并没有回答顾成道的问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因为,柴令武已经到了! “窦孝慈和陆齐望在后边,这是你要的文书!” 柴令武翻身下马,从马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信封。 李泰接过信封,略有些紧张的问道:“够吗?” 柴令武咧嘴一笑,道:“大事可成!” 李泰终于放下心来。 从行事风格上,就可以看出,这一切都是出自李泰的手笔。 相对于柳白而言,李泰的风格更加肆无忌惮。 这是身份上带给他的便利,不过,同样也是他的缺点之一。 换了柳白,如果想控制住顾成道,肯定会用更加隐秘的手段。 而李泰则不同。 他习惯了快打斩乱麻的做法,在知道了顾成道最宠爱的幼子下落之后,立刻派人将其带了过来。 风险,往往是与情况复杂程度呈正比的。 顾成道一旦铤而走险,不在乎两个儿子的死活,那么已经出城的百姓,没准真就会被他拽回去! 好在,顾成道把儿子的命,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筆趣庫 “我还要赶往会场,你小心些!” 柴令武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李泰冲着顾成道冷笑一声,道:“老家伙,跟着本王一同上岛吧!”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 顾成道苍老的老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他回头看了看苏州城的方向,幽幽一叹。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 李泰一路来到队伍的最前方。 李恪与最前边的百姓并肩而行,正在聊着什么。 那百姓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人。 曾经的日子应该挺好过,身上的衣服,还掺了生丝。 不过,现在应该不是什么好光景。 衣服的质地虽不错,却早已破破烂烂。 “小贵人,您可不能忽悠咱们这些穷苦人,岛上真有您说的那般好?” 李恪不断讲述岛上的风光。 “日子是过得苦了一些,但好在无债一身轻,岛上的工匠正在整饬土地,你 们去了只要拼命干,整饬出来的土地,都是你们自己的!若是没日没夜的干上一两年,说不定能重新当地主!” 中年人听得眼睛直放光! 整个队伍之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江南华族坑苦了的人。 这其中,朱家‘居功至伟’! 他最后‘借’给柳家的六百万贯,多是扒皮扒出来的。 由此,直接造成了很多江南百姓破产。 简单来讲,这些人完全就是江南华族种的韭菜,只不过这一回,朱家割得狠了一些。 没有财产,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江南人的乡土情结本就不如北方人重。 只要上了岛,平整出来的土地,都是自己的,对他们而言,这是天大的诱惑! “我就知道,法清禅师不会诓骗咱们普通百姓,想当初咱风光的时候,也曾去庙里添过不少香油钱!” 中年人得意洋洋的,似乎将一切,都归功于自己早年间结下来的善缘。 “你说话好使,劝劝后边的人!” 李恪朝后指了指。 人多了,意见难免不统一。 这一路上,维持好秩序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知有多少人,才走没多久,就想掉头回去。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小贵人放心,咱在乡亲心中还是有些威望的,都是被朱家坑苦了的人,只要您说话算数,咱们就铁了心跟您干!” 他好像对自己的威望很有自信。 李泰跟在后边,听了半天,补充道:“我们还能骗人不成?” 说完,拉着李恪来到一旁。 “这厮谁呀?说话好像比咱爹还牛气!” 李恪笑道:“此人本是苏州城外的一个里长,在乡间威望很高,他说话,要比咱们说话好使的多。” 李泰点了点头,道:“咱们还是要加快一些,这才是第一批人,等盛会结束之后,至少要把第三批都迁过去!” “我去找他说说!” 李恪又去跟他中年人说话。 两人挤眉弄眼了半天,也不知李恪许了他什么好处,不多时,队伍的速度竟 然真就快了不少! ... 有在前边领路的,自然也有在后边送人的。 李奉诫干的就是这种活计。 除了他之外,还有独孤谋和柳晖这两小只。 本来,王弘直的儿子王綝也应该跟着来。 但他是江南本地人,来了没几天,就跟着陆齐望回越州老家了。 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在幽州矿山上待了这么多年,李奉诫早就不是曾经的二杆子脾气了。 三人与大队人马,在苏州城北五里左右的一个庄子外分开。 李奉诫把马栓在庄子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这一趟我带着你们,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小本子翻开。 “五里屯有六户人家,总共二十一口,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他按照小本子上的地址,来到第一家门外。 独孤谋和柳晖是头一次出任务,两人学了不少知识,还从没有实践过。 跟在李奉诫身后,显得有些紧张。 这家够穷的,院子连墙都没有,直接用细竹竿围起来,一眼就能瞅见里边的人在干什么。 李奉诫秉足了礼仪,在柴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吴守富在家吗?” 破破烂烂的茅屋里,走出来一个抄着斧子的半大老头。 可以清楚的看见,屋子里还有不少人,都趴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张望着。 老头的神情原本很激动,好像要跟谁拼命似的。 见来的是一个青年,和两个半大孩子,神情顿时一松。 但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你们是何人?” 李奉诫低头看了一眼小本本,抬头道:“我们跟飞云观明德道长是一起的!” 老头顿时激动了起来。 “明德道长说的都是真的?!” 李奉诫哈哈一笑,道:“想必你就是吴守富吧?明德道长说了,让你们带齐了家当,这就跟我们走,到了岛上,好日子就来了!” 老头赶紧过去,打开柴门。 “我还以为,又是那些讨债的恶徒...几位小公子快快请进!” 第1469章 有手有脚能干活的人,到哪都能吃饱 李奉诫不着急去下一家。 佛道四方的人马,早已经趁着这几天的时间,把该游说的人都有游说了。 今天过来,只不过是推一把而已。 他早就算好了时辰,只要在佛道双会结束之前,把第三批人送出成,就万事大吉。 六家而已,耽搁不了太久。 主要是历练历练这两小只。 过了今天,往岛上迁徙人口,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了,可以徐徐图之,交给两小只练手正合适。 走进茅屋,里边的场景让李奉诫皱了皱眉。 他不是没见过穷苦百姓,但像吴家过得这般穷苦的,也着实少见。 总共六口人,除了吴守福两口子之外,还有一个老娘,外加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也都不小了。 只不过,一个缺胳膊,一个缺腿,最后是个小姑娘,看着挺健全,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个盲女... 这日子,过得不恓惶才怪。 屋子里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手工艺品。 有藤条编的筐子,有粗加工过的草帽,角落里放着一台满是灰尘的织布机。 可见,曾几何时,吴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毕竟这种吊挂式的织布机,造价不菲。 想要买得起,至少也得是个佃户。 泰记选出来的人,多半是这种情况。 本来老实巴交的过一辈子,能舒舒坦坦,结果到头来,全成了给江南华族打工。 人家割一茬韭菜,基本上前半辈子就白过了... “咳咳——” 吴守福的老娘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 李奉诫皱了皱眉,道:“龙虎山不是开了不要钱的看病摊子吗?” 吴守福苦笑一声,道:“小贵人,您是良善人,龙虎山的道长们也都是良善人,但就是有点不接地气...看病的确是免费的,可抓药也是要银子的,城里的药铺多是朱家产业,小老儿去码头扛包,一天到晚赚的银子,也抓不了一副药...” 说完,他从院子里揪了一把紫苏叶子,三两下捣成药泥,兑了水给老娘喝。 李奉诫闻言,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朱家眼中,药铺行无非就是进五石散原料的幌子。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的产业,到了百姓这,却是生与死的天堑。 紫苏叶子固然可以止咳,却化解不了病根。 再耽搁十天半个月,那老太太怕是会生生咳死! 面黄肌瘦,缺了条胳膊的二儿子,拿个三个缺口的粗陶碗,盛了凉水,放在三人面前。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显得格外羞涩。 “三位小贵人,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待的,且将就将就...” 看着脏兮兮的粗陶碗,李奉诫犹豫了老半天,勉强喝了一口。 独孤谋和柳晖,紧绷着小脸,动也不动。 看见那脏兮兮的粗陶碗,他们就反胃,更别提喝了... 喂老娘吃了药,吴守福回到李奉诫跟前,紧张的搓了搓手,道:“小贵人,你也看见了,小老儿这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不知到了岛上,明德道长说的待遇可作数?” 李奉诫有些犹豫,一时间没有回答。 老吴家的情况着实特殊。 岛上需要的是壮劳力,以便填海造陆工程能够顺利实施。 拖家带口的人不在少数,但也都能起到作用。 可吴守福一家六口人,就两口勉强算得上劳力。 想必,是明德道长一时心软,才会游说吴家上岛。 男人这辈子,靠双手打拼,让家人吃饱穿暖。 可那也要有个度。 全家老小六张嘴,四个大药罐子,吴守福岁数也不小了,上岛之后的日子,并不见得就比在庄子里好过。 柳家办的不是慈善堂,需要顾及到全岛的发展。 开了吴家这一个先河,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江南道,条件艰苦到如此地步的人,爬也会爬到岛上! 人数一多,东洲岛也就完蛋了... 这种事情,不是李奉诫能做主的。 独孤谋和柳晖年纪小,但经历得多了,也知晓其中深浅。 尤其是柳晖,当年逃出河东的时候,带着柳银环和几个忠心的家仆,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小乞丐 。 对吴家的遭遇,深感同情。 “不如...跟着我当个花匠什么的吧,看院子里药材都种的不错,想必你也懂些学问...” 李奉诫看了柳晖一眼。 “吴守福,你觉得呢?” 吴守福又是搓手,又是挠头的,支吾了半天才道:“不知...有多少月钱?” 柳晖刚要开口,被李奉诫一眼给瞪了回去。 不用出多少,光柳晖每个月买零食的银子,就够养活七八家人了。 李奉诫认为,不能让吴守福觉得,生路来得太容易。 “旁的姑且不提,你可以先去岛上看看,若是觉得条件还说得过去,就在岛上生活。” 吴守福吞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小老儿家里还有这几口人...” 看他的样子,估计马上就要跪下来哀求李奉诫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有手有脚能干活的人,到哪都能吃饱。 可不是劳力的人,官府都不爱管... 李奉诫明显看到,吴守福的老娘,眼神已经绝望了。 他甚至都不怀疑,等吴守福一走,这几口子就会立马上吊! “会有人过来照顾他们,不放心的话,我给你立个字据,若是你愿意留在岛上,再把他们都接过去,岛上差事多得很,至少不会饿死。” 李奉诫原以为,吴守福还会迟疑一下。 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连字据都没要! “小老儿祖上欠了朱家几十贯,到现在利滚利,已经到了上千贯!与其被朱家逼死,还不如去岛上闯一闯!” 闹了半天,他不是多信任李奉诫,而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随便客气了几句,李奉诫带着两小只离开了吴家。 临走前,让吴守福赶快赶往沙子口码头,若是不耽搁时辰,还能赶得上第二批。 他们朝五里屯中间走了片刻,来到第二家门口。 李奉诫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就地一坐。 招呼独孤谋和柳晖也坐下之后,李奉诫问道:“从吴家的事情中,你们学到了什么?” 第1470章 江南这盘大棋,才刚刚开始 长安城的人都认为,柳家人没什么家教。 好好的孩子进去住上几年,就能被柳白改造成一个个小混世魔王。 谁都能看见,柳家的小字辈们在大街上撒欢,这个追着那个打,那个逐着这个锤,没有丁点规矩。 只有真正受过柳家教育的人才知道,这个家里看似没有规矩,可实际上,天下再也没有比这里规矩大的地方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 自他们进入柳家的那一刻起,柳白就给他们划定了一个圈子。 并不是说,出了这个圈子的事情不可以做,做错了事,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事实上,所谓的‘圈子’,是一个很灵活的概念。 譬如,柳家的宝库,除了三位真正的主人之外,只有李承乾和柴令武进得去。 程处默和李泰的地位,不比他们低,照样进不去! 在其他地方,柴令武可以追着窦孝慈打。 可在窦孝慈担任大掌柜的大唐黄金集团,柴令武都只有听命令的份儿! 年龄和辈分并不是一切,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超然。 各掌一方,各显其能,便是柳家真正的规矩。 从年龄最长的柴令武,到年龄最小的独孤谋。 编外人员少说有二三十号,而真正能被他们称之为兄弟的,只有十个! 之前应该说是九个,到了江南之后,他们算是才接纳了张顗。 在他们的眼中,独孤谋、柳晖、王綝这三小只,只能算是晚辈。 每一个人都会将教育三小只当成自己的责任。 如果将柳白看做是老师,这十个兄弟,已经出师。 连最小的李愔,都已经在岭南独当一面! 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扶持,拱手相助,才能有他们的今天。 李奉诫的语气很严肃,问完等待的时候,都盯着独孤谋和柳晖的眼睛。 独孤谋想了想,道:“江南华族隐藏实力的手法虽然下作,但不容小觑,擅自将其拔出,恐怕会逼得江南造反!” 紧接着,柳晖也答道:“迁徙百姓上岛,要充分考虑到特殊情况,东洲岛的存在是一块招牌,咱们不能把招牌做得太大,因为岛上 的承载量有限,却也不能让牌子倒下,否则的话,岛上的居民将会失去信心!”筆趣庫 李奉诫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看法并不肤浅,就足够了。 兄弟们天南海北的分布各处,好不容易凑齐一次,这才知道,他们形成的这张足以盖住天下的网,并不算太结实。 由此,柳白才会甄选出一批‘外围成员’。 诸如乔师望的儿子乔侃,在安西都护府主持大局。 这是兄弟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最希望的是,独孤谋三人能快速的成长起来。 除了家里人,他们信不过其他人! 当然,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 包括柴令武他们那几个年长的,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思,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光玩命的风险,就经历了不止一两次。 至少现在,还有时间... 最起码,江南这盘大棋,才刚刚开始。 朱子弘以为他是下棋的人,殊不知,在柳白眼中,他连枚棋子都算不上。 只能说,是两个对弈之人,在下棋前,将盛放棋子的钵盂盖子打开... “后边的几家,你们两个自己分!” 李奉诫留下一句话和一个小本子,缓缓转身,三两下上了一棵树。 躺在一个粗树杈上,用手绢把眼睛蒙了起来... 独孤谋和柳晖相视一眼,同时翻了个白眼。 看他刚才说得如此正式,还以为要给自己两人,安排什么了不得的任务。 闹了半天,就是为了偷懒... 两人倒也不敢耽搁,翻开本子,按照上边的地址,各自上门... ... 柳家人在行动的同时,江南各大华族也在行动。 如果将江南华族的势力分成十份的话,朱家可占去五成,顾家能占去两成,最后的份额,才是其他家族的。 他们只有听摆布的份儿。 当然,在长时间的分化之下,真正听朱家命令的,远没有朱子弘想象得多。 从刺史府门前的会场离开之后,当初跟李泰他们喝花酒的几位家主,很理智的没有任何举动。 他们看得分明。 无论这场斗争的胜者是哪一方,他 们都是注定的牺牲品。 三四个老头,外加四五个中年人,聚集在离刺史府不远的一家酒楼之中,静静的眺望着远处的盛况。 和他们同时出现在酒楼之中,还有一个人。 朱道濡! 没人知道他的想法,正如没人知道,他为何也不听从朱子弘的调遣,去阻拦柳家人,而是带着一个长相秀丽的姑娘,坐在酒楼里耗时间... 几位家主都认出这位姑娘,是当初在烟花巷之中,被李泰送给朱道濡的杏儿。 只是,没人过去相认。 都知道杏儿姑娘是朱道濡的禁脔,却被李泰睡过,这时候相认,肯定会被朱道濡以为,是在故意恶心他... “这时辰,怕是不少地方都起了争端...” 一个马脸的老者,忧心忡忡的说道。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就没必要再给对方留面子。 有重要人物坐镇的地方,固然不会起争端,但没有的地方...少不了流血事件! “前几日我就听说,佛道四家的人,在轮番游说朱家曾经的佃户贫农,迁到东洲岛上去居住,若我是柳家主人,必定会选在此时,将那些人全都迁过去!” “柳家主人这一手釜底抽薪,不可谓不毒,简直是在掀朱家的老底...” 说话之人说了一半,赶紧闭嘴。 声音有点大了,若是被朱道濡听见,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筆趣庫 这时候,几位家主都是一愣。 不远处的杏儿姑娘,竟然唱起了小曲! 看朱道濡的样子,竟然还颇为享受! 一时间,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若是柳白真把朱家的老底掀开,朱子弘不想死也死了,这个当儿子,还挺开心? 朱道濡的确有开心的理由。 一个空壳子朱家,还有什么继承的意思? 为了个家主的名头,连家族底蕴都不要了? 马脸老者沉不住气了,正要上前去问个清楚。 朱家的结局,同样关乎到他们未来的利益。 才站起来,马脸老者脸色一变,又赶忙坐下。 因为张家的家主张永,带着他们家的老管家,施施然走了上来,一屁股坐在朱道濡对面... 第1471章 这两人,被严重低估了 今天张永穿得很嚣张,相当的嚣张! 因为,他穿上了官袍... 没有什么颜色,能比绯色更加扎眼了。 绯色的官袍,寓意着此人乃是一位,跨过了四品大关的高级官员! 苏州不是长安,四品官比狗还多。 严格的说,整个吴郡唯一有资格穿绯袍,跨过四品大关的,只有陆敦信这个吴郡刺史! 正四品和从四品之间,其实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比如官帽的纹饰不同,两侧的绶带数量不同。 又如,陆敦信不光是吴郡刺史,还是银青光禄大夫,有资格在腰间配备银鱼袋。 张永的腰间,只有代表一个家主身份的玉佩。 可江南人哪里识得这些? 即便是这些华族的家主,此生见过最大的官员,也无非就是吴郡刺史了。 张永这厮走了狗屎运,傍上了柳白,得了个便宜司马。 吴王府司马,乃是从四品的官衔, 按道理讲,有节制地方府兵的权力。 不过谁都知道,张永不是个靠谱的人。 除非柳白脑子坏了,才会把兵权交给他。 当然,哪怕张永是货真价实的吴王府司马,也指挥不动江南道的府兵。 上边还有一个大都督级的人物压着。 那个大都督,名叫...李泰。 坐在朱道濡对面,张永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看向朱道濡的目光,仿佛是盯着某种猎物。 充满了嘲弄,以及...不屑? 放在从前,张永是决计不敢拿这种眼神看朱道濡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成了吴王府司马之后,他简直抓紧了一切时间去嘚瑟。 “张司马今日怎么有闲来寻朱某人?” 朱道濡只是看了张永一眼,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杏儿姑娘身上。 刚才张永上楼的时候,杏儿姑娘就闭嘴了。 应该是得到了朱道濡的提醒,现在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 朱道濡边听,边用手掌轻轻打着拍子,一副沉醉在其中的样子。 张永也不心急,冲老管家努了努嘴,道:“去把那几位家主都叫来,今日本官请客,谁也不许推辞!” 老管家木着脸,走到旁 边的桌子前,什么话都没说。 这么近的距离,放个蔫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何必浪费口舌?筆趣庫 几位家主相互看了看,戚戚然的来到旁边的桌子前,却不敢坐下。 “都坐,都坐!” 也不知张永吃错了什么药,明明穿着官服,却一副市井野夫的做派。 大马金刀的坐着也就罢了,还撸胳膊挽袖子,大声喊着让小二上酒。 自他来之时,朱道濡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至于那几位家主,朱道濡压根连看都没看! 杏儿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颤。 谁都能感觉到,这两人隐瞒着什么... “这个‘商’音唱得不好,且把声音放缓一些,莫要紧张...” 朱道濡竟还有心情,纠正杏儿姑娘曲子上的错误? 张永哈哈一笑,道:“杏儿姑娘乃是琴曲双绝,不妨为我等弹奏几个小调如何?” 杏儿姑娘浑身一颤,看向朱道濡。 “既然张司马都发话了,杏儿你就弹奏一曲吧。” 酒楼之中就常备有古琴,一般到了用餐的时辰,客人都上来,才会有专人演奏。 现在既不是饭点,又没有几个客人,古琴也就闲着了。 杏儿起身走过去,轻轻拨弄了几下,却不敢用力,生怕吵扰到几人的交谈。 几位家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忽然发现,几乎所有华族的家主,都犯了一个,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的错误。 一个,是近四十年都没有混出头的嫡长子,一个是被朱、顾两家欺压了好几代人的张家家主! 这两人,被严重低估了! 朱子弘和顾成道的光芒太盛,权柄太高,地位太尊贵...以至于,从前都没有发现,这两人也不是简单之辈... 现在想来,倒也正常。 自己的老爹都快老死了,还执着得把控着家族权力,对快四十岁的儿子动辄打骂...换成谁都受不了。 张永也是一样的。 张家被欺压好几代人,仍旧能延续下来,年年衰落,实力也要比普通华族强盛。 靠的真就是个老管家吗? 如果不想被连根拔起,装疯卖傻当然 是最好的办法。 人家还真就装出来了结果! 张家的产业被瓜分了,但换来的,是一个四品的官位! 这对历来被排斥在朝堂边缘的江南华族而言,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几位家主都不敢说话,也不敢轻易动弹。 这两人之间,必有计较! 伴着轻飘飘的琴音,朱道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张永倒了一杯。 “家父这些年来胡闹惯了,还望张兄海涵。” 这句话说的几位家主心头一颤! 这话说得...谁是谁儿子? 张永嘿然一笑,举起酒杯,道:“朱兄这句话,是想乞回令尊的性命,还是贵府的家产?” 几位家主都快晕倒了... 不是因为张永的话太猖狂。 而是从这句话之中,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 原来,朱道濡是‘内奸’! 朱道濡干了酒杯,夹了几口菜,将酒气压下去,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以柳公子的性格,哪怕朱某开口请求,他也是不会松手的,既然明知不可,朱某又何必自取其辱?” 听他话里的意思,朱子弘的性命,和朱家的家产,他是都不打算要了... 这回,轮到张永倒酒。 两人再干一杯。 “本官早就看出来,朱家不过是道濡贤弟的玩物罢了,除了钱塘县的那门产业之外,朱家其实早就落在道濡贤弟手中了...是不是?” 说话间,张永冲朱道濡挤了挤眼睛。 朱道濡淡淡一笑,道:“朱家能有今日,早就在柳公子的谋划之中,可怜家父,至今还不知,朱家已被柳公子釜底抽薪,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张永不悦道:“道濡贤弟此言差矣,此等谋划,可并非出自柳公子之手,乃是魏王殿下的功劳!” 朱道濡一怔,旋即释然,道:“原来是出自魏王的手笔,怪不得...当初魏王殿下将杏儿送给朱某的时候,朱某就觉得,殿下乃是绝世英豪,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噗通—— 这回,是有人真晕了... 他们才知道,原来当日一同喝花酒的小胖子,是皇四子魏王李泰... 第1472章 又是谁来了? 张永和朱道濡都没有理会旁人。 他们依旧在喝酒,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 连正在抚琴的杏儿姑娘,都看出来,两人是在等待着什么了... 马脸老者垂着头,塌着肩,一会儿看看张永,一会儿看看朱道濡。 他可以说,是这张桌子里最担惊受怕的人了。 因为当初江南华族联手吞并张家产业之后,大部分的产业都落入他的腰包。 如果这时候张永想要报复... 踏踏踏—— 又有脚步声响起! 张永身后的老管家,快走几步将外边的人迎进来。 等来人露面之后,出了朱道濡和张永之外,剩下的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总共两人。 前边的是一个模样俊秀的后生,穿着一件洒金缎面的大袍子,显得格外富贵。 却是大唐黄金集团的大掌柜,窦孝慈! 后边跟着一个垂头丧气,衣服满是褶皱的老头子。 赫然是...顾成道! 马脸老者额头汗下。 他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 在这场开辟了江南道先河的乱局之中,涌现出了两个老狐狸,一个是柳白,另外一个则是朱子弘。 还涌现出了两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一个是朱道濡,另外一个是张永。 而涌现出最多的,是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 其中的翘楚,便是顾成道... 他...也叛变了? 否则怎么会出现在窦孝慈身后? 窦孝慈进门后,直接来到张永面前。 张永赶忙起身,躬身拱手道:“小公爷!” 窦孝慈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回头看了顾成道一眼,道:“人带到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 他才去了趟沙子口码头,还要赶回大唐黄金集团主持大局。 张永点头哈腰的将窦孝慈送到门外。 走回来的时候,顾成道已经入座了。 一张大大的圆桌,朱道濡、顾成道、张永各占一方,其他的几位家主,挤在一块小小的地方,屁股挨着屁股。 包括马脸老者在内的几位家主,压抑得都快喘不 过气来了。 他们早就懵圈了。 顾成道冷冷的盯着朱道濡,好半天之后,才开口道:“朱公子真是好算计,将自己的亲爹推到火坑之后,还不肯放过我顾家上下老小,以后,怕是要成为名正言顺的江南王了!” 朱道濡没说话,张永不满的说道:“顾老头,说话注意点,本官可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就不怕来日去长安,向陛下参你一本?” 顾成道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寒声道:“我顾家倒了,张家和朱家也无法长久!” 朱道濡呵呵一笑,道:“张司马可知晓海熊的身份?” 自顾成道进门,朱道濡压根没正眼看过他。 张永的目光在顾成道脸上逗留了片刻,玩味的说道:“本官不仅知晓海熊的身份,还知道,在场诸位扶植起来的海盗,如今都被关在什么地方...” 其他几位家主愕然变色。 正要起身解释,外边又响起了脚步声! 踏踏踏—— 又是谁来了? 老管家再度前去迎接。 这回来人一进门,包括朱道濡在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王守仁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施施然走到近前。 环顾一周之后,笑道:“这回算是都来齐了。” 他直接坐在张永的位置上。 张永倒是自觉,垂首站在王守仁身后,还让老管家去倒来一杯热茶。 王守仁把折扇放在桌子上,颇为诧异的说道:“诸位在这逗留了近一个半时辰,竟然没要些酒菜?” 不等众人回答,王守仁拍了拍手,道:“既然诸位还没要酒菜,那不妨尝一尝王某的手艺!” 说话间,几个柳家的护卫进门。 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硕大的盘子。 奇怪的是,盘子上盖着铁罩,不知道里边放的是什么美食。 七八个盘子放在桌子上,护卫们退到一旁。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因为那些护卫,正好站在各位家主的身后。 而且,个个都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马家主,不妨打开 来看一看,说不定,这道菜合你的胃口。” 王守仁笑眯眯的,对马脸老者说道。 后边的张永,一脸的幸灾乐祸。 顾成道脸色阴沉,几乎要滴下水来。 朱道濡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抛开越州的王氏,以及在斗地主中破败的谢氏之外,若是将江南华族的实力做一个排名,朱家绝对是妥妥的超一流家族! 再往后,则是顾家。 几代人之前,张家可与顾家分庭抗礼,现在是绝对不行了。 而吞并了张家产业的马家,隐隐有了崛起之势。 因为朱子弘本想让马家,来取代张家,维持江南的平衡。 毫无疑问,王守仁打算拿马家开刀! 马脸老者都快哭出来了。 他哪里敢掀开铁罩子? 无论里边是什么,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见他迟迟不动,王守仁道:“不如让王某来帮一帮马家主?” 马家主流的汗,足够洗澡的了。 他紧张的抿着嘴,艰难的抬起一只胳膊。 众人都屏住呼吸,想看看盘子里究竟放的是什么。 马家主心一横,猛地将铁罩子掀开。 众人都是一愣。 空的? 马家主虚脱一般的瘫倒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身后的柳家护卫,悄然间,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王守仁笑道:“马家主着实好运气...下一个,便是韩家主吧!” 马家主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紧张的掀开铁罩子。 盘子放着的,却是一张纸。 花花绿绿的,底下还盖着个大红色的印章,七八寸见方的样子。 还不等众人看清楚上边的字样。 韩家主身后的柳家护卫,猛地拔出长刀。 噗! 一颗头颅凌空飞起! 鲜血迸溅,洒了身周之人满身满脸! “啊!!!” 朱道濡和顾成道,以及张永没什么反应,好像早就想到了一般。 铮—— 正在抚琴的杏儿姑娘,尖叫一声,猛地将琴架推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1473章 柳某心慈手软,基本上没怎么杀过人 刺史府门前! 佛道双会依旧在继续。 和之前不同的是,四家面前排队的百姓,已经少得多了。 不知为何,在给前往第一人祈福之后,四位当家人如同默契一般的停了下来。 人们不敢再上前,以为他们累了,想要休息片刻。 却见,他们并没有停下来。 两位大德高僧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诵的经文,韵律明显和之前不同。 两位道门高人也是挽着道稽,嘴唇微动,面色悲苦... 陆敦信出现在刺史府门前。 看着正对面观众席上的柳白和朱子弘,他幽幽一叹。 “无论纷争胜负如何,苦得终究是百姓...” 说完,他翻身上马,缓缓向东行去。 百姓们的注意力,都在四位高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刺史大人的离去。 朱子弘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脸色微变... 柳白淡淡的说道:“不知阁下可曾知晓,柳某于长安所作的那首《悯农》?” 朱子弘脸色恢复如常笑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柳白微微颔首,道:“事实上,这首诗还有一半。” 他一字一句的,将完整的悯农的头一首诗,念了出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他刻意念得极慢。 朱子弘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论才学,江南本就是天下之魁。 从学问底蕴上讲,江南华族还要比河东豪族深厚一些。 毕竟,他们本就是以文起家的。 朱子弘还能听不出,这首诗里的意思? 他不光听出来诗中的讽刺意味,还听得出,诗中所包含的...浓浓的杀意! 不过,他倒也不慌。 对于江南的局势,他有着充足的自信。 一个、十个、百个,乃至千个百姓,的确惹不起当朝权贵。 可万个、五万个、十万个呢? 江南华族的根基,在于百姓,只要百姓在,江南华族便在! 除非,柳白想逼得江南百姓造反! “柳公子所言,似是取定了朱某的脑袋?” 柳白笑吟吟 的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柳某心慈手软,基本上没怎么杀过人。” “可你却逼死过许多人。” 朱子弘的话语间,嘲讽意味很足。 柳白摇了摇头,道:“你们攥紧了百姓的钱袋子,把百姓当成猪猡,当成韭菜,一代一代人的割下去,造就了你们今日的地位,今日的财富,可曾想过,有一天,猪猡也会咬人,韭菜也能把你们吊死...” 朱子弘嗤嗤一笑,道:“老夫虽不知陆敦信去了何处,却清楚,就算你把江南华族一网打尽,我朱家照样能够长存,莫非你柳白真是神仙中人,能大袖一挥,将江南百万户人,全都变走?” 自信到自负境界的朱子弘,并不认为柳白能拿他怎么样。 朱家没了,百姓造反,柳白跟皇家的关系再好,脑子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死循环,无解之题! “若柳某真是神仙呢?” 柳白玩味的说道。 “就凭你那个走几步就掉进海里的岛?你真以为,世上有息壤的存在?” 朱子弘发现,柳白身后的张顗,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这让他的心绪,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没文化,真可怕...” 柳白说完,便不再开口。 时间尚早,也不知第三批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启程。 抬头看看太阳,应该也差不多了。 按理说,至少第二批人该送走了吧... ... 下午,申时! 东洲岛上的阳光已经渐弱。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涨潮的时间了。 第一梯队,为数三千人的百姓,在李恪和李泰,以及两家王府护卫的带领下,自西码头登岛。 三千人并不难管理。 主要还是因为,有个威望很高的人领头。 拖家带口的不在少数,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住宿问题。 柳家的商队,早就送来了堆积如山的帐篷材料。 很快,一座座帐篷搭建起来,百姓们的动作相当利索。 他们不存在任何怨言。 本来就被江南华族逼得过不下去了,有个地方落脚,还无债 一身轻,已经让他们相当满意了。 帐篷搭好之后,壮劳力们被李恪聚集到一起。 大概数一数,少说也有一千来号。 李恪拿着个铁皮筒,不断给众人讲解着上岛之后的注意事项,以及未来一段时间的待遇。 休息一晚,明天他们就要正式开工,自有柳家施工队的师傅们带着。 当他们听到,填海造出来的陆地,都归他们自己所有之时,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红了! 这群人,多是江南华族的佃户,有的干脆就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贫农。 固然有一些地主,但被迫害的,如今连佃户都比不上了。 有了地,那就是地主! 上岛之前,还有人怀疑,每天都被海水冲刷的小岛,能种点什么? 当他们看到岛上郁郁葱葱的植被之时,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这座岛,俨然就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礼物,谁再说没有‘息壤’,肯定要给他一锄头!筆趣庫 不管这个老天爷姓柳还是姓什么,总之,以后有好日过了! 就是每个人都发的几张纸片子,让人心里纳闷得很。 这群人里,总共也没几个识字的。 李恪高举起一张纸片子,道:“这东西,名叫大唐宝钞,以后在岛上,就用这东西当银子,当铜钱使!” 壮劳力们一片哗然! 这轻飘飘的纸片子能当银子,当铜钱花出去? 开什么玩笑? 李恪自是早就想到,沉淀了几千年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更改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看到实物! 很快,有人搬过来一口口大箱子。 李恪过去,打开一口箱子,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差点把前边几个人的眼睛闪瞎了! “都看见了吗?你们手中的纸片子,就是用这些金子换来的,每个人手里的纸片子,都跟这里的金子挂钩,这可都是免费发放给你们的!不想要的话,就都交出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如出一辙的,赶忙把纸片子揣到怀里,心眼小的,还要使劲拍上几下,仿佛这样才安稳。 第1474章 老谋深算的人不一定是个好神棍,但好神棍一定老谋深算 纸币的推行,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制度,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其中的过程,堪称复杂,甚至艰辛! 从这个角度来讲,即便是以苏州城为试点,风险都太大了些。 柳白选择退而求其次,先在东洲岛上试行一段时间,再投放到苏州城之中。 接着是吴郡,再是江南道。 第二阶段,则是要推向全国! 所有人都相信,东洲岛上的纸币推行,不会存在任何阻力。 因为上岛的人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用事实说话,是最好的证明。 一箱箱的黄金就摆在那里,谁还敢有所怀疑? 当然,纸币推行也不是说,把大唐宝钞发给他们就足够了。 无论是发行量,还是购买力,都要经过仔细的计算。 由于时间仓促,购买力是在窦孝慈的指导下,以陆齐望为首的人们计算出来的。 他们甄选了合适的黄金数量,与岛上的大唐宝钞挂钩。 这么做,至少可以保证避免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的风险。 交代外第一批人的事情之后,李恪和李泰不敢有丝毫松懈。 两人又急匆匆登船,前往沙子口码头。 在那里,第二批人已经聚集完毕。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将三批人都接到岛上。 总数...一万! ... 佛道双会依旧在继续。 排队的百姓越来越少。 天色渐晚,落霞已经布满天穹。 佛道四家的领袖,个个面带疲惫之色。 尤其是袁守城,对于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而言,坚持一整天,只喝了几口水,实在是要命的差事。 虽说在柳白心中,谁输谁赢并不重要。 但对于佛道四家而言,这是关乎到教派发展前途的大事! 从形势上看,依旧是当今的正统稳居上风。 袁守城跟前的人最多,比其他三家的加起来还要多。 其次,是玄奘面前的人。 讲经祈福并不是简单的说几句话。 按照佛家的道理来讲,主要的流程是‘开解’。 老谋深算的人不一定是个好神 棍,但好神棍一定老谋深算! 就像袁守城,光看穿着打扮,就能把来人的身份推测出八九不离十。 说上几句话,便能从言语谈吐之中,套出来人的家庭背景和亲人朋友的情况。 求姻缘的,自然是多多夸赞几句。 求前途的,那边要让他注意恪守乡礼。 那种放在谁身上都适用的套话,只能算下乘。 真正的高手,应当说到人家的心坎里。 再念上几句,三通四不通,八竿子打不着的经文,一场‘开解’才算结束。 袁守城是高手中的高手,身前的信徒自然最多。 甚至有些,原本在其他三家排队的,也跑到袁守城跟前的队伍。 柳白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桌子上的茶杯,淡淡的说道:“看来,是老袁胜了。” “不见得。” 朱子弘脸色阴郁的说道。 在柳白明里暗里的挤兑下,朱子弘很轻易就联想到了,某种可以称之为‘釜底抽薪’的法子。 柳白虽不是神仙,但未必就不能做到。 抛开柳家的财力不看,他还是个王爷。 哪怕是个虚头衔的王爷,手中的权力,也不是江南华族能比的。 因为这个虚头衔的王爵,皇帝愣是将李泰那个好端端的越王,改封到了魏国旧地! 意思还不明显吗? 若柳白也是皇族,那肯定要被封为一字王的。 就算不是,也足以用一个空头衔,盯着一字王的实权! 吴越之地,跟柳白的封地没什么两样! 朱子弘怎么都没想到,他千算万算,连佛门和道门的崛起都算到了,甚至也防备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算到...纰漏竟会出现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岛上!筆趣庫 事到如今,他何尝不知道,江南华族落败已成定居? 这都快一整天了,连个给自己传消息的人都没有! 反观柳白那边,一会儿来个人,一会儿来俩人的,消息灵通得厉害。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唯一的希望,或许还要着落在,眼下的这场盛会之上。 “若参孙道长败了,你当如何自处?” 柳白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朱子弘一怔。 不过下一刻,他忽然笑了。 “柳公子真当老夫不知,参孙道长是刻意与老夫接触?” 柳白也笑了。 “你怎么知,柳某不知你早已知晓参孙道长之事?” 高手过招,拼得就是脑回路。 想得长远,就能够提前铺垫胜局。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你预判了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柳白说完,将目光投向高台。 并不是看参孙道长,而是...寒山子! 老朱头与龙虎山走近,实在是有些刻意了。 刻意得,不像是他这个脑子的人,干出来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柳白也陷入了一个误区。 老朱头是在离间柳家和龙虎山之间的关系吗? 不见得。 柳白同样清楚,朱子弘肯定能想到,参孙道长回头与朱家接触,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这是一种闭环的思路。 谁都不知道,自己的预判,究竟有没有被对方预判到... 可冷静下来一想,柳白却突然发现,朱子弘的离间计,并没有什么意义。 站在这个角度想,思路就清晰多了。 或许,这本就不是一招离间计,而是...声东击西? 朱子弘对龙虎山压根就没有兴趣。 只是单纯的像,掩盖什么,或者说,是转移开柳白的视线。 袁守城和玄奘是不可能对柳家不利的。 龙虎山是用来转移视线的。 范围再缩小一下,貌似...也就剩下,以寒山子为代表的佛门禅宗了! 寒山子赢了并不打紧。 无论哪一家主持佛门大局,对柳白而言都不痛不痒。 关键在于,若是寒山子输了呢? 柳白发现,寒山子跟前的人是最少的。 等给寒山子眼前的那人‘开解’完之后,就剩下三个了。 “拉着一群和尚陪葬,又能威胁到谁?” 柳白嘟囔了几声。 朱子弘没听见,刚才不知去了何处,现在又回来的张顗,却是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筆趣庫 他忽然回想起,初见寒山子之时,柴令武跟自己说的话...脸色猛地一变! 第1475章 这老家伙,玩得够花 张顗想起,当初寒山子初次上岛之时,柴令武跟自己说过。 他极有可能是前隋皇室后裔,乃是滕王之子,杨温! 就算猜不到,朱子弘拉着寒山子能够做点什么,但寒山子敏感的身份摆在那里! 任何跟前朝有关的事情,都非同小可。 张顗急忙小声把寒山子的身份,讲给柳白听。 柳白闻言一怔。 他倒是知道寒山子真正的身份,只不过,一直没有在乎过。 这算是漏洞吗? 或许吧。 如果柳白只是个普通商贾,或是个普通的官员,碰见这种事情,最轻的结果恐怕也是倾家荡产,罢官夺爵。 谁跟前朝余孽搭上关系,谁就倒霉。 关键在于,柳白是普通商贾,是普通官员吗? 就算寒山子是杨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别提杨广的堂弟了。 因此,柳白直接忽略了这一点。 他从不认为,寒山子是个祸害。 如果朝廷真把寒山子当成眼中钉的话,他早就死八百回了。 还能留他到现在? 再者说,玄奘也不是傻子。 去取一趟经,都知道借着朝廷经略西域的东风,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这种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忽略? 要知道,玄奘也不是一般人。 他在朝廷之中的‘耳目’,并不比柳白少... 但凡将寒山子的身份曝光有用,他也不会费心巴力的,跟禅宗争什么正统地位。 不过,张顗的话,倒是给柳白提了个醒。 朱子弘如此关注寒山子,有没有可能,他的目标压根就不是柳家,甚至,不是柳白身边的人? 这老小子惯爱打马虎眼。 自来到江南之后,柳白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声东击西的高人。 发散一下思维...如果朱子弘的目标并不是柳白,也不是柳白身边的人,又会是谁呢? 事实上,朱子弘‘挟持’寒山子的手段很简单。 朱家配置五石散的生意,就在钱塘县。 可想而知,当有几个来自禅宗的和尚,参与到五石散的生意之中,寒山子这个禅宗代表,会是怎样的下场... 牵一发 而动全身之下,顺便将寒山子的本来身份公之于众。 到那时候,朝廷想不弄死他,百姓都不同意... 朱子弘再借机,鼓动江南本地的各大家族,联名上书,形势定会一片混乱。 等把水搅和浑了,鱼想往哪跑就往哪跑... 朱家这条大鲨鱼,深藏其中,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柳白看向朱子弘。 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这老家伙,玩得够花! 他的行事风格,像足了几年之前的柳白。 “去问问第三批送出去没有!” 柳白对张顗嘱咐道。 张顗应声而去。 ... 陆德明从刺史府离开之后,一路来到沙子口码头。 到了地方,正看见李泰和李恪靠岸。 第二批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负责‘押送’他们的柴令武,跟他们简单的交接了一下。 “第三批人已经在半路上了,李奉诫那边交代过,如果家庭情况实在特殊,可以暂时上岛体验一下,再把家眷都接过去。” 李泰点了点头,正要去清点人数,被柴令武一把拽住! “你为何还不去接第三批人?” 李泰纳闷的问道。 柴令武的表情很严肃。 “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说话间,他朝不远处,正往船上走的陆敦信指了指。 李泰一怔,下意识的看过去。 “他怎么了?当刺史的,自然要上岛去安抚一下百姓。” 柴令武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措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去年我初到岭南的时候,曾跟着张顗去平定侗僚之乱,原本以为轻而易举,却不成想,还没到地方,就因地势险峻,几千人马差点葬身在沼泽之中...” 李泰看了看队伍,无奈的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柴令武的眉头,越皱越深。 “咱们赢得,似乎过于轻松了,一旦这万余人口上岛,朱家必败无疑,其余的虾兵蟹将更不足挂齿。” 李泰笑道:“好歹你也是侯爷,对付几个乡绅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况,咱们兄弟哪一个不是天潢贵胄?太敏感了些吧?” 柴令武的眼皮跳了几下。 “就像我和张顗去平定侗僚之乱,我们本以为,敌人是侗僚的兵丁,却不成想,真正的敌人是老天爷...” 李泰闻言,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朱家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 柴令武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换成我是朱子弘,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跟一大群王爷侯爷对着干,就算一时半会的胜利,最后还不是要掉脑袋?” 李泰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投向,已经上了船,正在跟船工闲聊的...陆敦信! 柴令武说的是实话。 皇子、王爷、小公爷、侯爵、千年世家的嫡长子... 他们兄弟之中,随便拎出来一个,只要显露身份,谁敢招惹? 现在,他们固然都还小。 可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这个帝国的根基! 旁的不说,光年纪最小的独孤谋...是江南华族惹得起的吗? 独孤家权柄滔天,嫡长子的身份,何其尊贵?! 更何况,还有柳白... 要说朱家惹得起的,前前后后加起来,貌似也就陆敦信一个... 陆德明的名头是大,可再大,也要加上一个‘吴中陆氏’的后缀。 算起来,和朱家是同等地位的存在。 难道,朱子弘的目标,本就是陆敦信? 两人对视片刻,越想可能性越大! 一个铁桶,不管多粗多高,决定盛放水量的,终究是最短的一块板子。 只要把这块板子抽调,不管其他板子多结实,桶里的水也会流得干干净净! 从这个角度看,陆敦信的确是绝佳的突破口! 想到这,两人同时撒腿向船上跑去! 几乎就在同时,一匹快马自远方出现。 李泰和柴令武刚跑到船下,快马也到了码头! 马上的骑士,掀开挡风的面巾,露出一张煞白的脸。 刚一停下,他立刻大喊道:“大少爷!族中传讯...庆年少爷被会稽刺史府拿了!” 第1476章 我去请公子过来坐镇 大唐历史超过千年的世家,并不在少数。 这么多人口,谁还没有个风光过的祖宗? 真正的千年世家,永远不只是单纯的传承千年。 事实上,大唐真正能够称之为千年世家的,总共只有三个而已。 除了孔家和颜家之外,也就剩下窦家了。 一个家族传承,需要的是文脉,是地位。 这三家的文脉和地位,自始祖,便从未断绝。 其他的家族,或许也传承了千年,但他们的血脉纯正性,早已不可考证。 譬如陆家... 相传,吴中陆氏的始祖乃是齐宣王的孙子陆通。 但一千多年过去了,传承几十代人,谁敢保证现在的陆氏,就是当年的那个陆氏? 原本他们家的世居之地,就在吴郡。 否则,又哪里来的吴中陆氏之称? 现在的陆家,却居住在越州。 即便相隔不远,也再无文脉。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在陆家的祖庙之上。 在越州陆氏的祖庙之中,所供奉最久远的先祖,是追溯到三国年间的东吴丞相陆逊。 就是那个一举灭了八百里连营的疯狂纵火犯... 此后,陆氏一再衰落。 直到李二建立天策府,陆德明凭借真才实学,成为十八学士。 所以说,并非是陆德明因陆氏而得名,而是陆氏凭陆德明而重新崛起。 无独有偶,江南华族多半是这种情况。 唯一和陆氏的差别在于,他们朝中没有像陆德明那种坚实的后盾。 若有人和柳白一样,可以通晓前后千年之事,便可以知道,陆德明这道后盾,有多么的恐怖...筆趣庫 自他以后,陆家在短短五十年内,出了足足六位宰相! 由此,可见一斑! 但坏就坏在,陆德明出身的家族,是隶属于江南华族的陆氏。 这不仅拖了陆德明的后腿,更拉低了他的档次。 陆家父子官做得再大,也脱不开陆家的羁绊。 而祸根,正是因此而埋下... 沙子口码头,陆德明坐在船上,脸色苍白的吓人。 坐在旁 边的李泰和柴令武,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刚才他们只猜对了一半。 朱子弘的目标不是柳家,不是陆德明,也不是陆敦信。 而是陆敦信的弟弟...陆庆年!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哪怕是敌人之中地位最低的陆敦信,也不大好对付。 于是他很敏锐的抓住了陆家的软肋。 抓住这根软肋,就等同于将陆家父子的双手绑了起来,以至,间接打乱了柳家的阵脚。 柳家和陆家是通家之好。 陆德明这个家主远在长安,那么在江南的柳白,理所应当有照看陆氏的责任。 管? 那么等待柳白的,只有继续跟朱家打太极,慢慢牵扯。 不管? 柳家和陆家的关系,可就崩了... 无论柳家还是陆家,都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往大了说,甚至会关乎到书院的安危,和朝堂的政局! 柴令武猛地起身,道:“我去与宁奂交涉!” 宁奂正是当今越州刺史。 此人乃是前隋贺州太守宁琅之子,武德年归顺大唐,从长安城一个小小的协律郎,做到越州刺史,今年不过四十三岁,正是当打之年。 李泰连忙将柴令武拉住。 “人家敢把人扣下,就不拍找上门去,若是宁奂不答应,表哥你当如何自处?” “他敢?!” 柴令武双眉倒竖。 陆敦信双目痴痴,似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李泰皱着眉头,道:“朱子弘诬陷庆年,私下贩卖五石散,必定早有预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三人正苦恼之际,张顗到了。 他本想问问,第三批人手何时开拔,到了之后,一看三人的脸色,就知道坏事了。 听完了过程之后,张顗脸色铁青。 “朱子弘还有后手!” 李泰问道:“什么后手?” 张顗看向柴令武,道:“你可还记得,寒山子的身份?” 柴令武的瞳孔骤然一缩。 “当时就该直接把这老和尚砍死!” 李泰忙问清其中玄虚。 听完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 说道:“私贩五石散,外加勾结前朝皇族余孽...这两条罪状,足够要命的了...” 陆敦信如遭雷亟! “我...我要去越州!” 还不等他起身,三双手同时将他按了下去! “你这时候回去,正中了朱子弘的下怀!到那时候,倒霉的就不止庆年一人,而是你陆氏全族!” 张顗咬了咬牙,道:“我去请公子过来坐镇!” “不可!” 李泰和柴令武异口同声的将他拦住。 “柳大哥若是离去,朱子弘还不知要耍什么手段,若是让寒山子赢了玄奘,咱们这些日子就白忙活了!” 倒不是说,寒山子背叛了柳白。 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朱子弘利用。 朱子弘可以用五石散要挟陆家,就不能来要挟禅宗吗? 寒山子纵是不怕死,可禅宗弟子千千万,保不齐就有软骨头。 几人陷入两难之境。 现在看来,是朱子弘把他们,以及所有江南华族,外加上他儿子朱道濡,都玩了... 李泰还算冷静。 他闭上眼睛,慢慢思索着破解之法。 事实上,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舍弃陆庆年。 可看到陆敦信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先派人去越州与宁奂交涉,咱们兄弟都不能动,我让善光前去,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捞出来再说,诸位都冷静一下,这种事情势必要送往长安,三省的人,必定会帮咱们先压一压!” 张顗沉声道:“我回城里了,公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说完,他起身上马,飞速离开。 李泰对柴令武,道:“表哥,迁人上岛的事情,便由你主持大局了,我和陆刺史也先回城中!” 柴令武抿了抿嘴,道:“放心!” 李泰点了点头,先吩咐执失善光跑一趟越州,旋即带着失魂落魄的陆敦信,上了马车。 很快,他们回到了苏州城。 就在马车快要到刺史府门前的时候,忽然拐了一个弯,在某座酒楼门前,缓缓停下... 第1477章 柳家这群人,没一个是朱家惹得起的 李泰让陆敦信在马车里等他。 以陆敦信现在的状态,恐怕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来到酒楼门口,李泰回头看了马车一眼,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陆敦信的执政能力是可以的,但还是缺了些历练。 他这辈子过得太顺当,没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 碰到点挫折,就失去了方寸。 李泰很清楚,哪怕度过眼前这一关,也还会有无数的难题等着他们。 大家都看到了陆敦信的欠缺,他这个吴郡刺史,估计不会再当多长时间了... 其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陆敦信就该狠下心来,将陆庆年舍弃掉。 倒不是说真舍弃。 最多也就是在越州大牢里,吃些苦头。 有陆德明这个父亲,以及陆德明这个兄长在,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待风平浪静之后再救出来,无伤大雅。 可惜的是,陆敦信慌了,陆德明不在苏州,旁人无法替他们做这个主。 否则的话,柳家和陆家,就彻底掰了。筆趣庫 叹了一口气,李泰往二楼走去。 推门一看,入眼的场景...宛如修罗地狱! 几颗人头静静的躺在地上,无头尸首已经被人抬到一边去了。 杏儿姑娘蹲在墙角瑟瑟发抖,没人理会。 桌子上的几个人,还静静的坐着,什么话都没说。 朱道濡和张永起身施礼。 其他活着的几位家主,似乎被两人的举动吓了一跳。 转身看到李泰,这才慌慌张张的行礼,一个个脸色白得吓人。 看起来惊恐,却明显能感觉到,几人的表情之中,还带着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先生...” 李泰没有理会旁人,来到王守仁身旁拱手道。 自看到李泰的那一刻,王守仁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听完了全过程,王守仁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既然图穷匕见了,见招拆招便是...” 说完,王守仁看向正对面的朱道濡。 从表情上看,朱道濡明显是个不知情的。 因为此刻的他,显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愤怒! 旁人不知 情,说明朱子弘对他们有所防备。 朱道濡不知情,说明他爹...压根没把他当儿子看。 “如何取舍,还请先生定夺!” 李泰也看了朱道濡一眼,旋即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守仁是什么脑子。 稍一琢磨就知道,陆敦信没到任何作用。 否则的话,李泰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呵呵一笑,用折扇在李泰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枉你总一聪明人自居,碰见这点事情,就慌了神?” 李泰被他打得一愣,旋即也笑了。 王守仁这么说,证明他有办法。 “派人去过越州没有?” 李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都不敢前去,便吩咐善光先行一步,与越州刺史宁奂交涉,至少,能让陆庆年少吃些苦头。” 王守仁微微颔首。 “你做的不错。”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屋子里的护卫,全都退了下去,还带走了那几具尸体。 张永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护卫都走了,朱道濡和剩下的那些家主,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李泰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笑话! 王守仁在这呢,要护卫做什么? 朱道濡眉头紧皱。 他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原本,他是想借柳家的势,铲除掉自己的亲爹。 他并不在乎朱家的家业。 有了家主的权力,他随时都可以风云再起。 相比于此,钱财一点都不重要。 若不做出此等取舍,他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怕是要带进坟墓里。 可没有想到,家里的老家伙竟然还有后招! 而且,眼光毒辣得吓人! 一眼就瞅见了,柳家最脆弱的地方。 民告官,哪怕证据确凿,也天然欠了七分道理。 说白了,柳家这群人,没一个是朱家惹得起的。 陆德明和陆敦信也一样。 而陆庆年,这个陆德明的儿子,陆敦信的兄弟,恰恰是这个圈子的七寸! 他一无显赫名声,二无官位在身,唯一有的,就是家世。 同为华族,地位相当,拿捏得精准无比... 对于朱道濡而言,这也等同于断了他的后 路。 突然! 朱道濡头皮一麻,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却见王守仁,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心中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唰—— 王守仁打开折扇,轻轻摇晃了几下。 “这点事情,还没必要麻烦少爷,青雀...” 李泰直起身子,道:“学生在!” “去把那边的杏儿姑娘请过来!” 李泰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却还是照办。 哆哆嗦嗦的杏儿姑娘,来到王守仁身旁。 王守仁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不知杏儿姑娘,最近在朱家过得怎样?” 杏儿向朱道濡投去求救的目光。 朱道濡置之不理。 对他而言,杏儿本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 将她带来,也不过是向柳家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毕竟,杏儿是李泰送的。 杏儿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 “妾身...过得还算不错。” 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心机能深到哪去? 从她在烟花巷,抛下朱道濡,去讨李泰欢心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这种人,赚得就是无情无义的银子。 “王某管教不严,青雀这孩子胡闹,却是耽搁了杏儿姑娘的好事。” 也不知王守仁要干什么,对杏儿的态度很好。 甚至站起来,冲她欠了欠身! 在场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王守仁是什么身份? 他是敢在皇宫里,当着一片大内高手面,臭揍皇帝的人! 这种身份,向一个妓子行礼? 王守仁笑道:“未来几日,怕是杏儿姑娘要吃些苦头,不过,王某以性命担保,待吃过苦头之后,杏儿姑娘可富贵一生,说不定...” 他又似笑非笑的看了朱道濡一眼。 “说不定,还能与朱公子,厮守一生...”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守仁的脸,骤然变得阴沉! “此人与陆氏次子陆庆年勾结,私制五石散,人赃并获,在座诸位皆可佐证!” 酒楼里一阵鸦雀无声,仿佛时间被定住了。 唯独朱道濡...一脸铁青! 第1478章 斗心计,你们还嫩了点儿 “王先生,你这是何意?” 朱道濡的语气,变得很生硬。 他不知道王守仁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自家老爹。 却知道,对自己而言,把杏儿抓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人也纳闷。 虽说杏儿官面上的身份,是朱道濡的妾室。 可谁不知道,她无非就是个妓子罢了。 抓她? 能代表什么? 这时候,就体现出人与人智商上的差距了。 旁人纳闷的时候,李泰脸上的疑惑之色,一闪而逝,旋即抚掌大笑! “先生妙计!” 他揶揄的看了朱道濡一眼,笑道:“朱公子好福气...不过说起来,还是本王赠你的福气!” 说完,他的脸色,也猛然变得无比严肃。 “来人,将贼人押送到刺史府,等候陆大人发落!” 杏儿姑娘早就吓傻了! 她呆呆的看着王守仁,老半天没有动弹。 直到李泰的护卫上来,一左一右将她制住。 她这才有所反应。 “朱郎!” 朱道濡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王守仁本来的意思,是抓自己! 越州抓了个陆庆年,苏州抓了个朱道濡,似乎...很公平。 哪怕朱子弘不在乎这个儿子,也...终究是个儿子。 对于世上大部分而言,钱财是无法割裂亲情的。 但权力可以! 同样,能够割裂权力的,也只有亲情。 两者相互钳制,谁也奈何不得谁。 朱子弘让柳家,在陆庆年的性命安危,以及和陆家的交情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王守仁转手送了朱子弘一个大礼,让他在权力和亲情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若是朱子弘不打算要这个儿子...那乐子就大了! 没了一个儿子,还有其他儿子。 哪怕朱道濡暴毙而亡也不重要。 但是被朱子弘抛弃,就另当别论了。 朱子弘一把年纪,势必要选择一个继承人。 之所以对朱道濡这个嫡长子,总是一个高高挂起的态度,就是因为他还有别的选择。 若是抛弃了朱道濡,其他儿子该怎么想? 往小了说,兄弟阋墙,免不了一番 激烈的宅斗。 往大了说,朱家可能会面临着无人继承的后果。 难不成,偌大的家业,都送给外姓人? 而朱道濡已经背叛了朱家,王守仁不想动他...那么,把罪名按在杏儿的身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无非就是想让朱子弘知道,咱们相互之间都有把柄,谁也别笑话谁! 李泰的‘福气’之说,便是因此而来。 若不是他将杏儿送给朱道濡,那么下大狱吃苦头的,就成朱道濡自己了... 当然,还有一点,是李泰不能当着所有人面说出来的。 朱道濡背叛了朱家,并不代表着,他跟柳家一条心。 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朱家倒了之后,朱道濡依旧是柳家的敌人! 这么做,等同于把朱道濡也悬了起来。 堪称,一箭双雕! 眼睁睁看着杏儿被带走,朱道濡气的浑身颤抖,却无可奈何。 他也是个聪明人。 若是这时候替杏儿出头,王守仁根本不会有所顾忌。 必定会把他连同杏儿,一同关起来! 再愤怒,这口恶心也只能咽下去。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殊不知,到头来,犯蠢的只是他自己罢了。 王守仁用扇子,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诸位继续在这里用饭吧,王某先行一步,在王某回来之前,诸位还是暂时不要离去的好。” 说完,他起身离去。 李泰紧随其后。 张永幸灾乐祸的看了朱道濡一眼,带着老管家也走了。 其他几位家主,迷茫的看着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 刺史府门前! 佛道双会,已经进入了尾声。 四位当家人都疲惫到了极点。 不过,形势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参孙道长是输定了。 因为他的面前,已经没人了。 而佛门的两家,形成了胶着之势。 柳白和朱子弘依旧静静的坐着。 对于他们来说,谁输谁赢都没关系。 双方的底牌都出得差不多了。 柳白用大唐黄金集团,逼得朱家大出血。 而朱家也顺利往大唐黄金集团之中,掺了不少沙子。 朱家想借百姓之力,逼迫柳家投鼠忌器,开放东洲岛。 而柳家也趁机,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招数旧了,自然要用新的。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抛开之前的种种,朱家把目光,投向越州陆氏。 这一招,若是柳白接得住,那么大事可成! 若是接不住,那么柳白,几乎算是白来江南一趟了... 张顗将消息带来的时候,朱子弘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柳白面无表情的听完之后,并未做任何表示。 从沙子口到刺史府,怎么也要两炷香的时间。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如果自己人有了应对之法,现在,最新的消息应该也快来了! 这时候,会场之上,终于尘埃落定。 当玄奘为面前最后一人,讲经祈福之际,寒山子彻底闲了下来。 他定定的看着玄奘,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这种情况,不可能有人为了拖延时间,跟百姓扯闲淡的。 禅宗失败,已成定居! “大乘佛法玄秘无双,贫僧甘拜下风...” 他站起身,周围的一种禅宗僧侣,个个表情黯淡。 一如...龙虎山的道士们。 不多时,玄奘为最后一人开解完毕,轻轻抖了抖身上的僧袍,也站了起来。 四位当家人,如有默契一般的,看向观众席的柳白和朱子弘。 朱子弘轻轻一笑,道:“柳公子,胜负已分,不如老朽设下宴席,邀请诸位?” 柳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街口。 干什么活,就要吃什么饭。 今日的职责,只是和朱子弘对峙罢了。 他相信,王守仁等人,必定能想出办法。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断了和陆家的交情而已,这并非不可承受。 “柳公子,你我本无仇怨,之前种种皆可一笔勾销,你东洲岛上...” 朱子弘说着,却见柳白看着远处,好像发现了什么。 似乎,看到了什么。 朱子弘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在街口处,一辆囚车,缓缓行来... 第1479章 ...够狠 囚车摇摇晃晃,走得很慢。 看得出来,是有人特意照顾这位犯人。 囚车可不是简单用来押送犯人的交通工具,更多时候,它属于刑具的一种。 最直接的,当然是让犯人的心中,产生一种极大的羞辱感。 游街示众的人,要么带着枷锁,被衙役用锁链牵着。 只有身份高上一些,或者行动严重不便的,才会乘坐囚车。 其次,囚车的四个面是栅栏,顶上却是一个留下孔洞的实心盖子。 目的在于,能把犯人的脖子卡住。 有些地方的囚车很高级,能够直接将枷锁安装在囚车上,直接按进沟槽就好了。 当然,这才是最残酷的地方。 因为一般的囚车,并不是像人们想象之中的宽敞。 犯人在里边,站着是肯定站不下的。 跪着...高度又显得富裕了些。 只能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半蹲半站,用不了一时半会,犯人就会痛苦的浑身抽抽。 再加上囚车都是木头轮子,碰见颠簸的路段,吃得苦头会更多。 这种刑罚,就算比不上所谓的十大酷刑,也差不了太多了... 这辆囚车不仅走得慢,而且容得下犯人跪坐在车里。 因为,里边的...是个女人。 看到囚车,并听张顗说了那个女人的身份之后,柳白立刻笑了。 就知道老王有办法! 而且...够狠! 杏儿在囚车里,跟朱道濡在囚车里,效果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此外,还能够留给朱子弘,足够的缓冲时间。 假如囚车里的是朱道濡本人,朱子弘便有可能会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陆庆年搞死。 朱子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阴恻恻的说道:“犬子已经为柳公子所用,何必如此待他?” 柳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囚车里的是个女人,莫非你儿子是阴阳人?” 朱子弘重重的哼了一声。 旋即起身,拂袖而去! 他一路走到刺史府门前,目光在寒山子的身上,停顿了片刻。 所站的位置,正好拦住囚车的去路。 杏儿的嘴并没有被 堵上。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听得杏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议论朱子弘。 这老家伙为何要拦住一辆囚车? 莫非,他跟那个女子... “这不是烟花巷的杏儿姑娘吗?” “莫非她犯了律法?” “听说,杏儿姑娘跟朱家公子打得火热...” 这个话题,足够劲爆! 有几个胖妇人对朱子弘指指点点,说出来的话,极其恶毒。 朱子弘都能听到一些什么‘扒灰’、‘为老不尊’、‘霸占儿媳妇’之类的词汇。 柳白笑呵呵的在观众席上看热闹。 先败一败朱家的名声,且当收些利息了。 江南华族赚的是脏钱,却比长安的那些显贵还在乎名声。 这些年来,没少做‘慈善’。 事实上,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并未被江南华族‘豢养’的百姓,都以为他们是道德上的楷模。 可正是因为道德楷模的名头,把江南华族捧得高高的,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更加凄惨! 百姓们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往常见到押送囚车的官差,跑都来不及呢,今天死活就是不走! 讨论之热烈,瞬间超过佛道之事,把四位佛道当家人,晾在旁边,置之不理... 唏律律—— 拉着囚车的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负责押送囚车的官差,用鞭子指着朱子弘,道:“老东西,莫要当拦路狗,速速滚开!” 朱子弘眯着眼睛,看着那官差,目光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一众朱家的护卫上前,要帮老爷壮声势。 他们不是不想动手,谁还不认识大少爷新纳的小妾? 只是朱子弘不允许他们动手罢了。 劫囚车,跟劫狱一个性质。 除非,朱子弘好意思把全家人的性命拿过来,换取一个才进门的小妾... 看清楚那官差的脸,柳白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确是个官差,却不是普通官差。 而是戴胄的儿子,戴至德! 此行,他也跟着柳白来到了江南。 原本在岛上, 跟着老孟他们干杂活,应该是被王守仁叫过来的。 他老子可是主管天下刑狱案件的一把手。 给儿子弄个官差身份,还不简单? 严格的说,官差并不是官员,而是胥吏。 普通的胥吏,地位很低,民间总称这类群体为‘狗吏’、‘皂狗’。 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上说,官府的衙役捕快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横行乡里。 这是要分时代看的。 若将天下人分九等,胥吏就算不是九等,也在第八等下游厮混。筆趣庫 明朝之前的胥吏,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执法权。 他们更像是官员手下,负责斟茶倒水的小厮。 但凡识几个字,也不至于干这种活计。 只有犯了错,或者被处以轻罪的人,才会被安排成为胥吏。 这是一种,责罚式的徭役。 因此后世有一种说法,将他们称之为‘不良人’。 可有一种胥吏,完全是例外! 他们属于胥吏群体,从官府领俸银,没有正式编制的官员头衔,却拥有着,连地方官员都望尘莫及的权力。 那就是从属于大唐武侯卫,归各地巡城司统辖的巡城武侯! 几乎每一位巡城武侯,都是从各折冲府中退下来的百战老兵。 能够进入巡城司的最低标准,也是策勋一转的武骑卫! 换算成官员的品级,等同于从七品下! 他们也是大唐官吏体系之中,唯一能够跨州府执法的群体。 戴至德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就是策勋四转的骁骑卫,比得上苏州城巡城司衙门的一把手。 由他来负责押送囚车,脑子被屎堵住的人才会去劫。 换了本地的巡城武侯...朱家肯定会托关系找门路。 不是将杏儿救出来,而是把她弄死在大牢! 戴至德的身份摆出来,足以名正言顺的,用自己人看押杏儿。 能把事情想这么周全,估计也就王守仁了... 他堵死了朱家一切偷奸耍滑的可能。 果然,朱子弘听见戴至德的话,没有愤怒,反倒是一愣。 按理说,如果是本地官差,没理由不认识自己... 第1480章 家父乃是崭新出炉的当朝宰相,这厢...有礼了 戴至德显得很兴奋。 在岛上干了一个多月的苦力,几乎就是瞎耽误工夫,终于有自己能派上用场的机会了,还不抓紧时间抖抖威风? 柳家之所以一直没动朱家,是因为需要借江南华族的名头,来为推行纸币创造条件。 他不必在乎这些。 若是真打算动用官面上的身份,莫说戴至德,恐怕他家的门房,都可以藐视朱家。 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 当了近十年大理寺卿的老子,成功进入三省。 当了一个月苦力的儿子,不用再干瓦匠活。 就叫春风得意马蹄疾! 戴至德嘚瑟得厉害,手中的鞭子‘嗡’得一甩,再‘啪’得一下抽在地上。 周围的百姓纷纷后退,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 这位武侯,似乎不像本地武侯那般谦虚... “看什么看?再看本官爷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戴至德凶巴巴的威胁朱子弘。 朱子弘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在江南,恐怕起码有三十年,没人跟他这般说话了。 站在柳白身后的张顗,颇为羡慕的说道:“咱们憋屈了这么久,倒是让这小子解了回气,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柳白笑吟吟的说道:“你跟他不一样,行之跟柳家没有半文钱关系,来江南是纯粹为了游玩,顺便办个差,你身上可还挂着柳家的名头。” 张顗哼哼了几声。 “等事情结束之后,说什么也要找这老小子出口恶气!” 以他的智慧都已经看出来,朱家失败了... 谁都没想到,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最终奠定胜局的,竟然是玩玩闹闹般的小把戏。 双方各拼底蕴,拼到最后,朱家底牌尽出,柳家手中,也仅剩下了几张什么都管不住的小牌。 结果,就是这几张小牌,把朱家活活压死! 说白了,一个陆庆年而已,柳家损失得起! 断了和陆家的情分,完全可以用利益来弥补。 而朱家呢? 朱子弘是聪明人,他肯定知道,如果他舍弃了朱道濡,那么朱家 铁定完蛋! 这跟朱道濡背叛朱家,是两个概念。 柳白觉得,自己可以下去收场了。 无论如何,这场闹剧,也该到结束的时候。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忘记,来到江南的目的,本不是为了对付江南华族... 踏踏踏—— 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下。 走到刺史府门前。 “哎呀呀!原来柳公子也在江南,戴某人这厢有礼了!” 戴至德装模作样的朝柳白行礼,摆出一副很惊喜的表情。 柳白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戴至德和他带来的人,也憋不住了,纷纷开口大笑。 笑声的力量,往往很大。 在他们的带动下,很多不知情的百姓,也笑了起来。 有人是因为,目的达成而高兴。 有人是因为爽了一波而兴奋。 也有人是因为,得到了神仙的祝福而欣慰。 不管是出于什么,落在朱子弘的耳朵里,全都变成了嘲讽! 他眼中的怒火,几乎将自己点燃! “朱家主,柳某在东洲岛上设下酒宴,明日午时,自当扫榻相迎!” 柳白冲着朱子弘点了点头。 正巧此时,王守仁和李泰赶到了。 两人都骑着马,后边跟着一群柳家的护卫,以及柳白的专用马车。 玄奘和袁守城,满心欢喜的跟上去,想和柳白坐一辆马车回岛。 还没来得及到近前,被柳白一眼瞪了回去。 这一个多月来的成果,柳白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并没有过多插手,间接证明了,李泰他们这些小字辈的能力。 虽说最终力挽狂澜的是王守仁,小字辈们的表现,倒也值得夸赞。 唯独让柳白不满意的是,在这场风波之中,收益最大的,并不是柳家。 而是玄奘和袁守城! 他们成功打开了江南的局面,正一道和唯识宗,完全垄断了宗教‘市场’。 相比之下,柳家竟然有些损失! 这让柳白,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柳某的马车小,盛不下两尊大神!” 玄奘和袁守城满脸 尴尬。 好在,百姓们没有听见柳白的话,他们的面子并没有被甩。 两人只好无奈的装作跟柳白告别,而后悻悻的回到各自的队伍中去。 参孙道长和寒山子满脸苦涩。 看着周围一众门人弟子沮丧的样子,唯有强装镇定,各自安慰几句,而后收拾好东西,纷纷离去。 朱子弘在原地站了良久。 眼看着柳白的马车渐行渐远,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 戴至德嚣张无比的带着人,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今天要当新郎官了... 在经过朱子弘身边的时候,戴至德淡淡的说道:“老家伙,和我柳大哥对峙将近一个月,这是五姓七望都不曾有的待遇,实话跟你说,若非柳大哥约束,我们兄弟随便出来一个,都足够弄死你...” 他挥了挥手,让身后众人先行一步。 “安心的去死吧,你朱家的香火不会断绝,毕竟,我们还需要一个傀儡当摆设...虽然,你朱家私配五石散,足够千刀万剐了你,但王先生说,他愿意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这是那个你看不上眼的儿子,被迫用一生自由换来的。” 说完,戴至德扬长而去,几步追上了押送囚车的队伍。 囚车里,妆容已经哭花的杏儿姑娘,怎么看怎么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戴至德心里痒痒的。 他爹是个道德楷模,对老妻忠贞不二,他可不一样。 长安城中家世显赫的二代子弟们,懂得洁身自好的着实少见。 除非,像李泰他们那样,在书院学过生理卫生... “姑娘莫要沮丧,瞧今天这意思,你在大牢里待不了多久,咱们有极大可能,在街上溜一圈,就可以回去睡大觉了...” 说着,戴至德嘻嘻一笑,把鞭子插回到腰带里,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把折扇。 ‘啪’得一声打开,轻轻摇晃几下。 “在下戴至德,家父乃是崭新出炉的当朝宰相,这厢...有礼了!” 第1481章 犯了错误,反倒升迁了?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看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很麻烦。 同样有些事情,看起来很麻烦,实际做起来,却简单得超乎想象。 料理江南华族,就属于典型的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麻烦的事情。 因为有太多的掣肘,让无论是柳白,还是他手底下那群人,都不能发挥应有的实力。 有一杆远超时代精度的手枪,可以打死狮子老虎,胆子大些,大象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用来打蚂蚁,就有点扯淡了。 且不论能不能把蚂蚁打死,先把能不能打到的问题搞清。 若是不管不顾的开枪,子弹很有可能打到地面,弹射拐弯后把脚指头给崩了。筆趣庫 显然,以朱家为代表的江南华族,就是这种情况。 最先开始做的,并不是用枪瞄准蚂蚁。 而是要扒开蚂蚁窝,将其他蚂蚁都撇开,找到那只该死的蚂蚁。 在逐一检验蚂蚁身份的过程中,免不了被咬上两口。 等锁定目标后,剩下得就简单多了。 毕竟柳家手中并不是一把简单的枪。 而是...机关枪! 满地瞎突突,也迟早能把那只该死的蚂蚁突突死。 至于会不会崩到脚面,属于后话。 回到东洲岛后的两个时辰,柳白收到了一个,让他喜忧参半的消息。 喜的是,他离开苏州城后没多久,朱子弘就上吊了... 忧的也是这一点。 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该如何对待朱道濡? “干脆宰了,反正那小子背叛朱家,也未必对咱们安着什么好心,他最大的功劳,无非就是抓住了顾成道的小儿子。” 站在柳白身旁,正整理一堆文件的李泰,满不在乎的说道。 啪—— 王守仁用折扇,再他的脑袋上打了一记。 “才吃过亏,就忘了教训?” 李泰捂着脑袋,文件撒了一地。 王守仁跟张三丰学了一手的暗劲,看着力气不大,实际上能疼到骨头里。 柳白喝了口茶水,笑呵呵的 看李泰挨教训。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若真想把朱家搞垮,你堂堂的魏王殿下,随便罗织个罪名,就能把他全族送到大牢里去,不管怎么对待朱家,一切都要以咱们最终的目的为准。” 李泰嘟嘟囔囔的说道:“顾成道和张永不还活着呢吗?再说,陆家也是江南华族...” 他这一说,倒是让柳白想起来了。 “陆庆年怎么样了?” 正说着,陆敦信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走了进来。 这几天柳白需要见的人太多,只要不是陌生人,许褚一般都不拦着。 陆敦信很清楚,自己在得知弟弟被抓走之后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很失望。 他已经准备好,辞去吴郡刺史的官位了。 “公子...” 他先朝着柳白行礼,旋即又向李泰和王守仁拱了拱手。 “你弟弟呢?”筆趣庫 陆敦信抿了抿嘴,挤出一抹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 “多亏魏王殿下派善光前往越州,与宁刺史交涉,这才让舍弟幸免于难,临来之前,已经接到了舍弟安然回家的消息...” 速度倒是挺快。 从苏州到越州城,骑上最快的马,也要一个半时辰。 陆家八成是用飞鸽传书,告诉了陆敦信最新消息。 “没事就好...” 柳白正要安慰他几句,好给他一个,接受坏消息的心理准备。 这时候,陆敦信将一个金色的小包裹,放在柳白的桌案上。 “在下已经上书向陛下请辞...” 柳白把包裹打开,里边正是吴郡刺史的官印。 “辞了官想去哪?” 柳白没说别的,把官印收了起来。 吴郡刺史的位置,本就是他点名向李二要的。 下一任的人选还没有选好,等选好之后,把官印给他,再找人去吏部派个官身就够了。 “或许先回越州看看,老父在长安为官,老母一人在家主持大局,舍弟受难,免不了又是一阵惊吓...” 柳白点了点头。 “我与你父乃莫逆之交,多难听 的话,也要当面对你讲!” 陆敦信苦笑一声,躬身拱手。 “你这两个月的吴郡刺史,当得很失败,官期虽短,也应着手整顿,你且看看今日,吴郡官场上上下下,可有一个自己人?” “刺史乃一方之首,有统御之权,亦有监察之责,况且苏州乃天下变革之先驱,岂有循规蹈矩之理?” 柳白说得陆敦信满脸羞愧,弓着身子,脑袋都快塞到裤裆里了。 他能够成为刺史,九成以上都是看了他爹陆德明的面子。 如今,算是把他爹的脸,丢了个干干净净。筆趣庫 “不过,你有守成之法,无开疆之能,本是我择人的失误,且回越州去修养几日,月底前往岳州去报到!” 说着,柳白抓起身旁的文书,丢到陆敦信脚下。 文书分明是吏部统一的官身制式,加盖的却是吏部和民部的印。 陆敦信拿起来看了看,不禁一怔。 他想到,柳白会把自己安排到其他地方。 可是...去民部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犯了错误,反倒升迁了? 地方官员到了长安,可没有降级的说法。 况且,不是去长安,而是去岳州? 岳州同属江南道,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横跨了大半个版图。 最重要的是,那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偏僻。 几乎可以说,是大唐除了岭南侗僚群居之地外,最混乱的地方了。 苏州有海盗,岳州有水贼。 岳州水贼的数量,少说也是苏州的百倍! 这个数字,并非空穴来风。 岳州水系发达,紧邻苗疆,八成人口处于贫寒状态,加上地势险峻,府兵虽强,也难以囊括全域。 造就了水贼的空前兴盛。 光是一座洞庭湖,就藏着不下五千水贼! 要换成苏州,恐怕城池早就被破了.. 见陆敦信满脸疑惑,柳白也懒得解释。 他挥了挥手,道:“不该问的不要瞎问,到了岳州,你就知道该干点什么了,现在赶紧滚回去,免得我替你老子抽你一顿!” 第1482章 你不够格,区区一个魏王而已 李泰的能力很强,柳白让他去做朱子弘死后的收尾工作,不到两天时间,就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南需要华族,正如这个帝国,需要地主阶级去维护统治的根基。 从基础上看,大唐从来都不是一个官制社会,而是乡制社会。 城市的数量,远远比不上乡村的数量。 和农户的数量比起来,在城市中生活的人,简直微不足道。 农户家里起了争端,从来都没有去官府告状的说法。 那是有钱、有身份之人的专利。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选择,让乡绅来明辨是非。 就像一个家族的耆老,起到维稳一方的作用。 在帝国的眼中,抛开江南华族的历史,他们无非就是一群,才混出头来的乡绅罢了。 哪怕,他们把持着江南的大半财富,依旧脱不开身份的桎梏。 他们可以有钱,也可以有权,但绝不能二者兼得! 否则的话,河东豪族,就是他们的下场! 李泰这个大都督,管起江南华族来,名正言顺。 他以总瓢把子之态,给剩下的江南华族重新划定地盘。 其中,张家自然是获利最多的。 这就是跟对老大的好处。 不光拿回了被朱家夺走,并转赠马家的产业,更一举拿下朱家在苏州城里的所有产业! 大有气吞山河,囊括整个江南的气魄。 好在,张永是个知道深浅的人。 主动前往苏州府衙,将族中的四成份子,划在了李泰的名下。 朱道濡的遭遇,则和张永截然相反。 他手中依旧握着朱家的大笔财富。 可握着,和使用,是两个概念... 他此生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圈在朱家大宅,被人当成金丝雀养着。 唯一让李泰感到比较棘手的,只有朱家在钱塘县的五石散产业。 这东西,即便身为王爵的他,也不敢轻易触碰。 收尾工作后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张永,匆匆赶回东洲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白拿着苏州府衙出具的文书,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永 。 “五成份额,是少爷应得的!” 张永大义凛然的说道。 那声‘少爷’,喊得一点都不尴尬。 他给了李泰四成,给了柳白五成,张家只占一成。 换算下来,恐怕比当初张家受朱家欺压之时的产业,还要少了一些。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 能在无数华族围攻下,依旧将家族血脉延续至今的人,果然不是酒囊饭袋。 这货,才是整个江南地界,藏得最深的人! 都以为他傻,可他真的傻吗? 用九成产业,换来的可不是柳白的几句表彰。 张永是个极具眼光的人。 恐怕他已经看出,柳白来到江南的目的,绝对不只是料理江南华族。 势必有更大的谋划! 这九成的份额,几乎就等同于,他在未来的计划之中,入的股份! “你张家活该再风光几百年...” 柳白颇为唏嘘的说道。 张永憨厚的一笑,似乎不打算卸下,那张装傻充愣的面具。 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朱家完蛋了,江南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主理人。 而这个位置,只有四大家族扛得起来。 朱家顾家已经成为历史,陆家踏入官场,更不合适。 即便柳白真看张永不顺眼,也不得不选张家。 除非,他舍得下血本,再培养起一个偌大的家族。 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藏得深,实在是不好混了... 柳白把文书丢回去,道:“重新草拟一份,青雀的四成份额,减到两成,柳家的份额减少到三成,你张家提高一成,剩下的四成,交给你主子...做事还是不怎么会长心眼,莫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这句话,说得张永冷汗都下来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吴王府司马,并不是魏王府的人,也不是安财王府的人... 自家主子忘记了,回头有好果子吃?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他连连躬身拱手。 “行了,去找李恪,让他想着点,把你的官身送到吏部备案。 ” 张永千恩万谢的离开。 刚一出门,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疼是挺疼的,不过并没有打掉他脸上的笑容。 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旋即小跑着赶往李恪的帐篷。 这回,张家才是真正的崛起。 吴王府司马,江南第一华族,再加上深受诸位王爷器重... 此等风光,怕是比他的先祖,东汉时任蜀郡太守的张睦,还要风光几分。 ... 张永走后,李泰显得颇为不满。 “三哥怎么会在乎区区两成份子?他在蜀中的水利工程一结束,收税都能收到手软,哪里像我,堂堂的魏王,连自己的封地都没去过...” 兄弟们都有各自的产业。 连最小的李愔,在岭南也赚得盆满钵满。 用不了多久,就连冯家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唯独李泰,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产业。 就一个泰记,还不怎么听他的... 想多使唤几个人,都要经过一大群人的同意。 泰记的收益,更是跟他没有半文钱关系。 一半归柳家,另一半,直接划到皇宫内孥。 可以说,他是兄弟们之中最穷的一个了。 柳白鄙夷的看着他,道:“我就不信,这两天你在苏州没收那些倒霉蛋的好处...不给你送几万十几万贯的,能活下来?” 李泰嘿然一笑,挠了挠头不好再多计较什么。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用不了几年,他必定会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富豪。 “柳大哥,钱塘县那边怎么处置?沈威他们已经把那里控制住了,要不要...” 李泰伸出大拇指,在喉咙上轻轻划了一下。 “你过来。” 柳白冲他勾了勾手指。 李泰纳闷的凑到近前。 还没站稳,就被柳白一巴掌呼在脑瓜顶上! “笨蛋!五石散那么好的东西,你舍得糟蹋了?咱们还有一大群倭国朋友等着招呼,有好东西,当然要先想着他们!正好第三批去倭国的人,已经在岭南等着上船了,让他们一并带去!” 第1483章 五石散那么好的东西,你舍得糟蹋了? 佛道双会已经过去了十天。 八月份的天气,即便是江南,都变得有些燥热。 和关中的老头老太太一样,江南上岁数的老人,也愿意坐在树荫下,静静听着蝉鸣,回想自己并不怎么波澜壮阔的一生。 秩序,似乎没有因为江南格局的变动,而产生任何影响。 日子终究是要慢慢过的。 天塌了,只是人不死,也是需要吃饭喝水的。 唯一比较奇怪的是,苏州城里的宗教人士,没有丝毫变少的意思,反倒愈发的多了。 随便溜达几步,就能看见拎着拐杖的行脚僧。 拐过一条街,总可以发现几个道士。 从衣着打扮上,足以断定他们的身份。 禅宗和龙虎山的人,压根没走! 佛道双会上的败局,让他们彻底丧失了和正统抗衡的资格。 说不得百年之后,这两家教派就会沉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难不成,还想留在苏州,跟袁守城和玄奘抢地盘? 事实并非如此,本来佛道双会之后,他们就要离开了。 还没来得及动身,一封来自长安城的圣旨,将他们生生定住。 一场前所未有的宗教盛会,即将在苏州召开。 可惜的是,这一次的主角,并不是任何一位宗教人士。 而是...李祐! 东洲岛! 李祐在几个胡人强烈要求之下,穿上了袄教独有的服饰。 说是服饰,其实有点牵强。 完全就是一大块绸子,弯弯绕绕的缠在身上罢了... 脑袋上带着,象征袄教圣主的绿帽子,方方正正,顶上还有个小揪揪。 胸前挂了一个足有两斤重的大吊坠! 整体呈雄鹰造型,也是方方正正的,若是细看之下,雄鹰并没有头颅。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胡子的上半身像。 大胡子的腰间,似乎还套着个圆环。 雄鹰双翅之下,各自延伸出两根须子。 怎么看怎么诡异... 穿好这件乱七八糟的衣服后,胡人将一把硕大的火炬塞到李祐手里。 他怪腔怪调的说道:“请圣主亲自点燃神火!” 李祐叹了一口气 。 这群胡人不把自己折腾死,肯定是誓不罢休的。 他无奈的找来火石,点燃神火。 又过来一个胡人,将一个硕大的铜制盘子,塞到李祐另一只手中。 这盘子也不轻,起码七八斤重。 挂上这一身零零碎碎,李祐还真有点神圣的意思了。 他在长安,曾系统研究过袄教的各种风俗。 莫名其妙的成了袄教圣主之后,更有了深层次的体会。 手中的这两样东西,乃是袄教代代相传的圣物。 袄教又称拜火教,在神学上崇尚一神论,哲学上崇尚二元论。 左手的火炬,便是火焰之神的象征。 右手的盘子也有讲究,是谓光明盘,代表着光明之神。 其中的一神,便是指所谓的‘密特拉’,即是火神。 光明之神可以看做是火神的另一面。 似乎...似乎跟雌雄同体的说法差不多。 有了这两样东西,说明李祐不光是中原袄教的圣主,更是全世界所有袄教分支的圣主! 至今为止,连李祐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担下这个身份。 问身边的胡人,只会说叽里哇啦的车轱辘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李祐很清楚,这群异族胡人,对自己的很忠心。 让他们去死,这帮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敢往火坑里跳。 这是经过实践证明的。 收拾打扮过后,正向去码头,前往苏州城参加会议。 刚要动身,帐篷帘子被掀开。 柴令武、李恪、李泰、窦孝慈... 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走进来,围着李祐品头论足,好像他是个大街上耍把式的。 李恪抢过火炬,随意挥舞个两下,帐篷的胡人就要跟他拼命! 李祐急忙阻拦,把火炬重新抢过来,这才作罢。 啪—— 光明盘不小心掉在地上。 那几个胡人脸色大变,赶忙匍匐在地上,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李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把光明盘捡起来,看了看没摔坏,用袍子擦了擦。 正要往外走,又被几个胡人拦下。 叽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李祐也没 听懂。 “他们说,光明盘掉在地上,沾染了尘埃,要用祭礼洗去才能拿走!” 众人惊奇的看向张顗。 “你小子还是个语言天才?竟然会他们的鸟语!” 张顗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明明说的就是汉话,只是你们没听懂罢了,我在岭南待得够长,那边比他们口音重得,多了去了...” 他的话,倒是给李祐提了个醒。 作为不久之后的宗教之王,不会说乱七八糟的话,怎么统御天下宗教人士? 大唐境内,可远不止佛道。 如果做一个简单的排名,佛道的人数肯定最多的。 后边的,就分不出来顺序了。 袄教的盘踞地,主要是江南睦州,除此之外,天下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地方。筆趣庫 西域之人,包括葱岭以西的大食,多信仰真主。 散布在大唐北方的吐火罗人,多信奉景教,人数并不比袄教的少。 这起码就是三种语言! 此外,岭南也有一大群人,信奉乱七八糟的教派。 最乱的地方,恨不得一个山头就是一个教! 好在,那边的汉话普及程度比较好。 当地人就算不会说,基本也能听得懂。 学语言,是一门大学问。 李祐格外的头疼。 “你们且在岛上玩耍,本王这便前往苏州!” 丢下一句话,李祐带着几个胡人出了帐篷。 在胡人的指点下,跳大神一样的搞了一通祭礼,而后撒腿往码头跑去。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苏州城,见到玄奘。 大唐公认的语言天才,只有玄奘。 那厮去西域溜达一圈,起码学了七八种语言。 自己该跟他好好取一取经。 “我们跟你一同去!” 柴令武等人凑惯了热闹。 这么好的长见识机会,怎么能做错。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往码头赶。 到了海边,这才发现,柳白和王守仁已经在船上等他们了。 看到李祐这副打扮,柳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拉了拉衣角,拽了拽他脖子上的大吊坠。 “不错不错,颇有几分神棍的意思,走,咱们一块去见见世面!” 第1484章 你小子还是个语言天才?竟然会他们的鸟语 佛道双会已经过去了十天。 八月份的天气,即便是江南,都变得有些燥热。 和关中的老头老太太一样,江南上岁数的老人,也愿意坐在树荫下,静静听着蝉鸣,回想自己并不怎么波澜壮阔的一生。 秩序,似乎没有因为江南格局的变动,而产生任何影响。 日子终究是要慢慢过的。 天塌了,只是人不死,也是需要吃饭喝水的。 唯一比较奇怪的是,苏州城里的宗教人士,没有丝毫变少的意思,反倒愈发的多了。 随便溜达几步,就能看见拎着拐杖的行脚僧。 拐过一条街,总可以发现几个道士。 从衣着打扮上,足以断定他们的身份。 禅宗和龙虎山的人,压根没走! 佛道双会上的败局,让他们彻底丧失了和正统抗衡的资格。 说不得百年之后,这两家教派就会沉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难不成,还想留在苏州,跟袁守城和玄奘抢地盘? 事实并非如此,本来佛道双会之后,他们就要离开了。 还没来得及动身,一封来自长安城的圣旨,将他们生生定住。 一场前所未有的宗教盛会,即将在苏州召开。 可惜的是,这一次的主角,并不是任何一位宗教人士。 而是...李祐! 东洲岛! 李祐在几个胡人强烈要求之下,穿上了袄教独有的服饰。 说是服饰,其实有点牵强。 完全就是一大块绸子,弯弯绕绕的缠在身上罢了... 脑袋上带着,象征袄教圣主的绿帽子,方方正正,顶上还有个小揪揪。 胸前挂了一个足有两斤重的大吊坠! 整体呈雄鹰造型,也是方方正正的,若是细看之下,雄鹰并没有头颅。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胡子的上半身像。 大胡子的腰间,似乎还套着个圆环。 雄鹰双翅之下,各自延伸出两根须子。 怎么看怎么诡异... 穿好这件乱七八糟的衣服后,胡人将一把硕大的火炬塞到李祐手里。 他怪腔怪调的说道:“请圣主亲自点燃神火!” 李祐叹了一口气 。 这群胡人不把自己折腾死,肯定是誓不罢休的。 他无奈的找来火石,点燃神火。 又过来一个胡人,将一个硕大的铜制盘子,塞到李祐另一只手中。 这盘子也不轻,起码七八斤重。 挂上这一身零零碎碎,李祐还真有点神圣的意思了。 他在长安,曾系统研究过袄教的各种风俗。 莫名其妙的成了袄教圣主之后,更有了深层次的体会。 手中的这两样东西,乃是袄教代代相传的圣物。 袄教又称拜火教,在神学上崇尚一神论,哲学上崇尚二元论。 左手的火炬,便是火焰之神的象征。 右手的盘子也有讲究,是谓光明盘,代表着光明之神。 其中的一神,便是指所谓的‘密特拉’,即是火神。 光明之神可以看做是火神的另一面。 似乎...似乎跟雌雄同体的说法差不多。 有了这两样东西,说明李祐不光是中原袄教的圣主,更是全世界所有袄教分支的圣主! 至今为止,连李祐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担下这个身份。 问身边的胡人,只会说叽里哇啦的车轱辘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李祐很清楚,这群异族胡人,对自己的很忠心。 让他们去死,这帮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敢往火坑里跳。 这是经过实践证明的。 收拾打扮过后,正向去码头,前往苏州城参加会议。 刚要动身,帐篷帘子被掀开。 柴令武、李恪、李泰、窦孝慈... 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走进来,围着李祐品头论足,好像他是个大街上耍把式的。 李恪抢过火炬,随意挥舞个两下,帐篷的胡人就要跟他拼命! 李祐急忙阻拦,把火炬重新抢过来,这才作罢。 啪—— 光明盘不小心掉在地上。 那几个胡人脸色大变,赶忙匍匐在地上,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李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把光明盘捡起来,看了看没摔坏,用袍子擦了擦。 正要往外走,又被几个胡人拦下。 叽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李祐也没 听懂。 “他们说,光明盘掉在地上,沾染了尘埃,要用祭礼洗去才能拿走!” 众人惊奇的看向张顗。 “你小子还是个语言天才?竟然会他们的鸟语!” 张顗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明明说的就是汉话,只是你们没听懂罢了,我在岭南待得够长,那边比他们口音重得,多了去了...” 他的话,倒是给李祐提了个醒。 作为不久之后的宗教之王,不会说乱七八糟的话,怎么统御天下宗教人士? 大唐境内,可远不止佛道。 如果做一个简单的排名,佛道的人数肯定最多的。 后边的,就分不出来顺序了。 袄教的盘踞地,主要是江南睦州,除此之外,天下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地方。 西域之人,包括葱岭以西的大食,多信仰真主。 散布在大唐北方的吐火罗人,多信奉景教,人数并不比袄教的少。 这起码就是三种语言! 此外,岭南也有一大群人,信奉乱七八糟的教派。 最乱的地方,恨不得一个山头就是一个教! 好在,那边的汉话普及程度比较好。 当地人就算不会说,基本也能听得懂。 学语言,是一门大学问。 李祐格外的头疼。 “你们且在岛上玩耍,本王这便前往苏州!” 丢下一句话,李祐带着几个胡人出了帐篷。 在胡人的指点下,跳大神一样的搞了一通祭礼,而后撒腿往码头跑去。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苏州城,见到玄奘。 大唐公认的语言天才,只有玄奘。 那厮去西域溜达一圈,起码学了七八种语言。 自己该跟他好好取一取经。 “我们跟你一同去!”筆趣庫 柴令武等人凑惯了热闹。 这么好的长见识机会,怎么能做错。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往码头赶。 到了海边,这才发现,柳白和王守仁已经在船上等他们了。 看到李祐这副打扮,柳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拉了拉衣角,拽了拽他脖子上的大吊坠。 “不错不错,颇有几分神棍的意思,走,咱们一块去见见世面!” 第1485章 自家靠山就是硬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任何一个组织,都必须有一定的约束。 早在东晋的时候,天下各处的商贾,都形成了派系。 譬如长安城,各个行当都有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协会’的存在,龙头老大被誉为‘行首’。 这些行首,会制定一系列的竞争规则。 在规则之中,张家占多少份额,就必须在这个份额之内活动。 绝对不能把货物,卖到其他人的地盘里去。 在这个初级组织之中,或许有人偷奸耍滑,但身为行首之人,是决计不会的。 因为他本就是这个行当之中,最强大的存在。 制定规则,让一切合理有序的进行下去,对任何人都好处。 这很像是人们潜移默化遵守的乡规。 在这个淳朴讲信用的年代,大部分人认为,尊严远比性命重要。 利润是无法离开的大地,那么信誉就是赖以生存的天空。 总不能,今天这块地属于老大,明日就归了老二。 可万事都有例外,这世上唯一没有被俗成秩序约束的,只有宗教! 除了《贞观律》之外,没有什么是需要去恪守的。 或许有人觉得,宗教本意,就是约束人性。 但扪心自问,这种说法,有几个人信? 世上亘古不变的规律,只有变化。 都知道佛门教义是从天竺传来的,可细细看下来,中原佛门和天竺佛门,又有几分相像? 所以说,宗教才是最需要秩序来进行约束的。 约束的好,利在千秋。 放任自流,必定荼毒天下! 秉持着‘我爱佛祖,我爱道祖,我爱真主,我爱一堆乱七八糟的神仙,但我更爱真理’的总体要求。 继佛道双会后,一次规格更高的宗教交流会,在烟花巷的大唐黄金集团总部,顺利召开! 与会者主要包括五方面代表。 道门正一袁守城,龙虎山参孙道长,抱朴道院葛道真。 袄教圣主李恪,以及他麾下,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异族大胡子。 信奉真主的一方,被大唐人称之为大食教,因为他们本 就是传自大食国。 来的是三位穿着白色大褂,套着黑色小坎肩,戴着白色圆帽,系银带,跨银刀的中年西域人。 景教方面,是两位穿着暗红色祭衣,脖子上围了一圈零零碎碎,手里还拿个小本本,长着鹰钩鼻子的异族老头子。 最后,这是佛门的几位代表。 包括长安唯识宗代表玄奘、栖霞山三论宗代表日照法师、天台山法华宗代表智越禅师。 禅宗倒是也来人了。 不过,来的并非是寒山子。 而是之前柳白在灵隐寺外,碰见的那位弘忍和尚。 这五大宗教,可以说是占据了目前大唐宗教领域的九成份额。 剩下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教派,上不得台面。 就算发文邀请他们前来,估计也没人敢来... 会议由袄教圣主李恪主持。 李恪才站起来,就引起了两方面代表的强烈不满。 道门和佛门的人没说话,笑呵呵的看着大食教和景教的人起哄,也不掺和。 在得知,李恪不光是大唐皇帝的亲儿子,还是未来统领大唐宗教的太常寺卿,几个人黑着脸坐下,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不是好话。 袄教的那几个大胡子,却满脸的兴奋。 这时候,就体现出身份上的好处了。 自家靠山就是硬! “这一次宗教交流会,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召开了,会议的主要议题有...” 李恪站在正中间侃侃而谈。 主要目的,是让与会者,商讨出一个具体的规则。 佛门和道门,在宗教业占据主体地位,可内部也是纷繁复杂,无法统一。 宗教和宗教之间,因为教义的差别,也存在着很大的矛盾。 都是为了百姓好,各方自然而然是要有所妥协的。 袁守城和玄奘得了便宜,不要卖乖。 需要给其他几家留下一些发展空间,否则,迟早会演变成正面冲突,甚至产生流血事件! 巴拉巴拉—— 李恪说了老半天。 门口坐了一排的柳白等人,一个个听得哈欠连天。 除了刚进来 的时候,看见这群红眉毛绿眼睛的人,还有些兴奋劲之外,似乎,也没其他有趣的。 说的无非是一些场面话罢了。 谁都清楚,撕开遮羞布,这场会议的主题完全就是,给李恪确立行业龙头的地位。 以便日后成为太常寺卿之后,能够做到有效管理。 两柱香后,小字辈们全都溜着墙根跑出去了。 柳白心中后悔,可不好意思离开。 他要是走了,没准李恪心里会别扭好几天。 只有王守仁听得津津有味。 他似乎天生,就对任何事情拥有着极大的热忱。 要不人家足智多谋,就是爱动脑子琢磨! 柳白没心思听李恪在那扯淡,东看看西看看,最终把目光,落在那两个景教来客的身上。 能穿暗红色的祭衣,起码也应该是大主教级别吧? 柳白对他们的事情不怎么了解。 见他们不时的点点头,似乎对李恪说的话,深以为然。 有人认为,大唐时期的景教,就是后世认为的基督教。 这是一个比较偏颇的看法。 只能说,传入大唐的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名为聂斯托里教派。 这个教派,和流行于波斯帝国的正教,有着极其复杂的矛盾。 穿着暗红色祭衣的两个老家伙,若是敢回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烧死。 看得出,两个老头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坦。 在场二十几号人,就数他们俩瘦。 那身子板弱的,好像刮阵风就能把他们卷到天上去。 在大唐,景教和其他教派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主要聚集地...在长安! “老王,老王...” 柳白捅了捅身旁的王守仁。 “你有没有觉得,这俩老头挺眼熟的...” 王守仁一怔,仔细看了几眼,摇摇头,道:“没见过他们,若是我见过,一定记得住。” 柳白纳闷的皱了皱眉。 他越看这俩老头越眼熟,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看俩老头那大鹰钩鼻子,若是见过的话,印象应该挺深刻的。 “在哪见过来着?” 第1486章 这顿饭,是那么容易吃的吗? 且不论眼熟不眼熟,区区几个白毛胡人罢了,能有多大不了的事? 柳白来这里,可不是听李祐讲课,顺便确立他在宗教业江湖地位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会议终于结束了。 主要议题完成了不到一半,看这意思,没个三五天,还结束不了。 谁都不是傻子。 李祐开这个会,就是要重新划分各个宗教的格局。 谁负责哪一块,谁负责哪一块,都要定下来。 很多宗教在传教的区域划分上,本就有很多交叉之地。 难不成,佛门和道门的人在长安,就要把信仰景教的吐火罗人全都赶走? 没这个道理。 他们自然也要为自己的信仰据理力争。 在真正的规则确定下来之前,漫长的博弈过程,是免不了的。 会议结束之后,佛门和道门的各位代表纷纷立场。 弘忍和尚看见柳白,本有心上来搭讪一下。 结果人家柳白看都没看他一眼,一门心思的盯着那些异族胡人看。 弘忍讪讪一笑,紧走几步,来到玄奘身旁。 “不知近来佛子可有闲暇?不妨来灵隐寺做客!” 禅宗和唯识宗之间,没有多大的矛盾。 毕竟,玄奘这个唯识宗的奠基人,本就是出身于禅宗。 加入将各个宗教间的矛盾,设置一个可量化的数值。 道门内部是一百,佛门内部连一都到不了。 佛法和佛法之间是相同的。 哪怕是在中原佛门眼中,最为离经叛道的密宗,也没有不承认释迦摩尼的说法。 换句话说,佛门算是内部最为团结的宗教了。 瞧玄奘的意思,似乎没有拒绝。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不多时,日照法师和智越禅师,也加入了进来。 似乎,全都打算去灵隐寺做客。 全然不似其他几家,宗教和宗教之间恨不得把对方看似,宗教内部也少不了纠纷。 袁守城面无表情的扫了参孙道长一眼,和抱朴禅院的葛道真,并肩离开。 “几位且慢!” 王守仁站起来,拦住了所有胡人代表。 大食教的三个中 年胡人,相当的淡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筆趣庫 李恪手下的袄教信徒,也没什么反应。 他们勉强算得上是自己人,当然知道柳白有事情要跟他们说。 唯独景教的那几个白毛吐火罗人,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柳公子,我等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其中一个白毛,换上一副谦卑的笑容,不断冲柳白点头哈腰。 长安城的人谁不知道,柳家主人不好惹? 大街上看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躲着走! 只有傻子才会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牛气哄哄的表情。 就好像,那三个脑子缺根弦的大食人... 柳白站起身来,王守仁退到后边。 “不知,两位名讳...” 刚才说话的白毛,冲柳白欠了欠身,道:“在下汉名叫苏韦,字德谦!” 柳白一愣。 一个白毛,竟然还有‘字’? 倒不会说有多么的诧异。 事实上,这几个吐火罗人也就长得白点。 他们并非是从西域来的,而是从长安来的! 人家在长安住的时间,不必土生土长的长安百姓短。 关中话讲的那叫一个地道! 只是有些对比感罢了。 因为...柳白自己都还没字呢。 表字一般都是由长辈师长所起。 柳白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没到起表字的岁数。 后来...后来谁敢给他起呀? 李二都欠奉几分资格。 李渊和王勣倒是有。 可那两个老家伙,过得一个比一个糙,哪里想得起来? 柳白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有什么事也不急,柳某今日设宴,请诸位吃个便饭!” 说着,给了那两个吐火罗人一个阴森的眼神。 既然关中话说的那么好,应该知道自己的手段,更知道自己的威名。 果然,那两个吐火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苦着脸,道:“那但凭柳公子做主!” 那就大食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大食是一个强盛不弱于大唐的国度,他们有着近乎于唐人般的骄傲。 只可惜 ,他们并不知道,当年的优素福,被柳白祸祸得有多么狼狈... ... 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苏州城中,最为著名的酒楼。 就是当初众江南华族,为陆敦信接风的那家。 为了照顾各位客人的信仰,柳白专门要的全素斋! 这家酒楼的太湖鱼很有名。筆趣庫 并非是因为,那几个大食人有多少穷讲究。 而是因为,那两个景教的白毛老头...不吃肉。 他们对于戒律的恪守程度,比佛门还要严重! 这是属于聂斯脱里教派的规矩。 他们与正教最大的有三个。 首先,他们不承认上帝他亲娘。 其次,他们不吃肉,只茹素。 最后,也是最大的区别,他们并不搞偶像崇拜。 换句话说,十字架对他们而言,并非是上帝老爷子的受苦刑具,只是一个简单的象征。 恰恰相反,他们的思想,完全与中原契合。 认为自家的老祖宗,才是货真价实的神仙。 有人将他们视为异教徒,打算求上帝老爷子惩罚他们,他们便可以请出自家祖宗的英灵,把上帝老爷子赶回地中海老家去... 看着满桌子的素菜,几个大食人略显不满。 就算没有玉食珍馐,好歹也弄只烤羊啃啃吧? 两个白毛老头很满意,看向柳白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在此之前,他们几乎没有碰见过,如此尊重他们信仰的人... 不吃肉,酒自然也是不能喝的。 大部分宗教的教义之中,都摆明了不让饮酒。 柳白端起茶杯。 “诸位都是自家人,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客气!” 胡人心眼多,脾气却都耿直。 柳白都放下架子了,他们自然也不好端着。 一时之间,杯酒尽...杯茶尽欢! 李祐摘下绿帽子,看着这群人,心中冷笑。 一群没见识的家伙。 这顿饭,是那么容易吃的吗? 他冲自己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 正打算上手抓菜的波斯袄教信徒,见状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第1487章 那死胖子竟然成大食皇帝了 柳白正顾着看其他人,李祐的这点小心思,全都落在王守仁眼中。 王守仁掏出那把,李泰送给他的折扇。 啪—— 在李祐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 最近,他酷爱这般打人。 若扇子骨是精铁的,怕是连那把金大坚打造的长剑都要丢弃了。 只可惜了王右军亲笔的几个字。 几个袄教信徒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如果是柳白打的,他们都敢替自家圣主讲讲理。 唯独王守仁,他们简直畏惧到骨子里。 也不知王守仁,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咒。 “小心眼!” 王守仁笑骂了一声。 李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揉了揉脑袋。 他这个袄教圣主,当得还挺称职。 知道给袄教争取些利益,避免些麻烦。 未来若是成了太常寺卿,恐怕也会有所偏倚。 不过,谁都不会在乎。 宗教这种东西,把握住主要矛盾就够了。 无论是朝廷的那帮重臣,还是柳家的人,都是实用主义者。 只要有利于发展,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成了信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数定胜负,控制住佛门和道门就够了。 剩下的所有教派加起来,总共才几个人? 若是没有利用价值,这帮子人就算造了反,也不值得关注。 素斋的味道不错,尤其是那两个白毛老头,感动得都快哭了。 有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长安城中压根就没有专门的素斋馆子。 普通酒楼倒是给做素斋,可惜他们的锅碗瓢盆都干净。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极大的亵渎。 没办法,长安景教的人,只有雇几个老妈子,专门给做饭。 加上景教的财政也不怎么宽裕,这些年来,算不上吃糠咽菜,日子总归不怎么好过。 听说为了招待他们,酒楼的锅都是新打的! 两个白毛老头,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每天都能吃饱饭,吃好饭的人,是不会在乎什么口舌之欲的。 饿几天试试? 对于吃不好的人而言,口舌的欲望,便会无限放大 。 这是人的本性在作祟。 大食教的三个中年人显得很矜持。 出乎预料的是,除了那几个袄教信徒之位,剩下所有人用筷子用得很溜。 柳白端着茶杯,不打算影响他们吃饭。 直到现在位置,大部分士族家庭,还保留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 只有柳家,会在饭桌上谈事情。 吃完之后,小厮过来把盘子碟子什么都撤下去。 柳家的护卫,从外边搬进来一个个大号箱子。 看数量,是按照里边的人数拿来的。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诸位笑纳!” 这时候,瞎子都看出柳白别有目的了! 三个大食人,看都不看箱子一眼。 人家不差钱! 两个景教的白毛老头,撑得直翻白眼。 目光落在箱子上良久,半天都舍不得挪开。 李恪按兵不动。 他是明白人,可他那几个手下... 名叫苏韦的白毛老头,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嗝,旋即起身拱手道:“柳公子,这是...” 柳白也不藏着掖着。 礼物都送出去了,胆敢不收,他们怕是走不出酒楼了。 “柳某有一不情之请,还请诸位答应!” 话是冲着苏韦说的,他的目光,却不时在三个大食中年人身上打转。 从这顿饭的情况上看,景教的人还是比较好把握的。 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 想来也正常。 几个白毛老头,不远万里跑到长安传教,几十年了,只能说混了个温饱。 信徒不少,没一个有钱人! 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景仁坊有一群臭不要脸的人,天天躲在屋子里唱歌。 每隔五六天,还要跑到城外的潏河边上,在大太阳底下光着屁股洗澡。 听说,前隋的时候还因有伤风化,被万年县衙的人关了起来。 后来还是尚书仆射贺若弼亲自下令,才把他们放了。 还给这帮疯子,在义宁坊安了家,一直说要给他们盖座庙,可惜还未动工,便天下大乱,不了了之。 他们的确是好把握,可并不代表 ,所有人都好把握。 那几个大食中年人,一副吃过见过的样子。 这点礼物,好像不怎么入他们的眼... 柳白摆了摆手,让苏韦先坐下。 他有些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羊皮卷轴。 这东西,落在柳白手里好几年了。 一直没派上过用场,幸好当初从长安城搬家的时候,顺手带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说,把羊皮卷轴往桌子上一丢。 蹭—— 那三个大食中年人,脸色骤变,猛地站了起来! “这东西,你们可识得?” 三人不说话,可脸上的震撼之色,怎么都藏不住。 柳白呵呵一笑,道:“优素福跟我讲,这东西在你们族中乃是数一数二的圣物,当年他打算用八百匹顿河马,与我交换,我都没跟他换。” 其中一个明显领头的大食中年人,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将羊皮卷首捧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嘴里不知嘟囔了些什么。 旁边一人,咬破了手指,挤出一滴鲜血,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 最后一人,双手虚捧了个半圆,放在面前,嘴里同样嘟嘟囔囔。 过了老半天,为首那人才将羊皮卷轴打开。 看了几眼之后,赶紧合上。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羊皮卷首的亵渎。 将羊皮卷首重新放在桌子上,三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才重新落座。 “柳先生,您与哈里发有旧,是我们不曾知道的,还请宽恕我们的自大!” 听见这句话,柳白不由得一愣。 优素福...造反成功了? 当年在西域战场上,柳白给了他一个,推翻倭马亚王朝的种子。 这才几年? 那死胖子竟然成大食皇帝了! 可恨泰记人手严重不足,将西域的人,抽调回来一大半。 优素福成为哈里发的消息,自己竟然不知道! 若是早就知道了,何必费这么多周折?! “原来旧友已经成为哈里发,倒是柳某考虑不周,还请三位回到圣城之后,向旧友优素福,表达柳某的祝福。” 第1488章 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柳白忘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羊皮卷轴,究竟是哪个真主先知用过的东西。 东西虽破,好用就行。 搭上关系之后,大食人变得好说话了很多。 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欠我银子,我也不欠你银子,摆什么臭脸子? 柳白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很情绪。 大唐和大食,是两个同样强大的国家,而且都属于飞速上升的阶段。 整天你防着我,我防着你,有意思吗? 优素福也是老相识了,当年在西域战场上,两个大国的合作,把周围一片小国耍得团团转。 直接瓜分掉了纵横上万里土地,所产出的利益。 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唐是多么的恐怖。 大食是强大的,大食人是精明的,大食国和大唐帝国一样,都是充满了智慧的国家。 合作共赢才是王道! 秉持着这种态度,柳白对三个大食人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若是能够持续通商,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咱们两国之间,本来在西域就有诸多贸易往来,力求贸易扩大化,双方都有利可图,有银可挣!” 柳白把话说得很明白。 不怕三个大食人听不懂。 如果说,他们三个没有大食国的官方背景,鬼都不信! 柳白坚信,他们会把自己的话,带给优素福。 且不论以后会如何,至少让手底下的人,少跑一趟。筆趣庫 看到羊皮卷轴,大食人对柳白变得很客气。 甚至可以说是恭敬! 大食以宗教治国,以信仰行政。 优素福不光是哈里发,还是他们的神! 柳白手中的羊皮卷轴,证明了他是大食人的朋友。 当然,如果他们亲历过西域战场,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们一定会将贵人的话,转达给哈里发!” 柳白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还将羊皮卷轴,朝前推了推。 为首大食人,惊喜的说道:“给我吗?” 柳白笑了笑,道:“当然,柳某尊重一切信仰,这便是柳某的诚意,再次希望客人们,像哈里发问好!” 三个大食人显得很兴奋 。 在他们的教义之中,拥有真主的圣物,死后是一定会上天堂,享受七十二个不管伺候过多少男人,都还是处子的天堂美女... 三人饭也不吃了,立刻告辞,好像等不及要回到大食一般。 送走了他们,柳白重新回来落座。 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两个白毛老头。 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认为景教既然脱胎于基督,那么理应起源于遥远的罗马帝国。 实际上,景教的发祥地,应当也是大食。 只不过,他们来自于大食与罗马帝国存在争议的领土。 一百年里,有超过九十年,都算是大食的地盘。 柳白的想法,是跟东罗马帝国搭上关系。 可鬼地方实在是太远了。 让自家商队的人去...似乎有点不现实。 想要去所谓的‘大秦帝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首先就要穿越整个大食。 能不能回来,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柳白当然不可能让自家人去冒险。 让大食人去? 更不现实! 大食正好夹在大唐和大秦帝国之间,万一让人家认为,两家打算一起包饺子,那可就不好了。 这两个白毛老头,不扁不圆的,却是正好当一次信使。 起码,他们长得跟罗马人一样。 只要不吐露出自己的信仰,是不会被烧死的... “两位...吃得怎么样?” 两个白毛老头连连点头。 此刻的他们,对柳白很有好感。 “不知两位,可还会说大秦话?” 依旧是苏韦回答柳白的话。 “还记得一些,只是有些模糊...” 说话间,苏韦显得很羞愧。 看来异族人也有点家国情怀。 “柳某可以跟大食人玩心眼,但两位在长安住了几十年,也算是前辈了,跟前辈玩心眼,就显得有些不地道...柳某有话直说,若是两位肯回大秦一趟,柳某愿出资,在长安城中,为景教修建三座庙宇,并奏请陛下,恩准景教传教!” 两个白毛老头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庙宇什么的倒无所谓 。 关键在于,其他地方没有景教生存的土壤。 即便在大唐,也只能在长安城中瞎混。 大唐是一个开放的国度,尊重一切不伤害百姓的信仰。 而得到传教的许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景教也有了官方的身份。 他们可以合理的拥有庙宇、田产、信徒,甚至可以公然在大街上宣传教义! 对他们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而这份诱惑,势必是要用命去拼的! 当年他们离开大秦,就是因为,被大秦人视为异教徒。 大秦,可不想大唐这般兼容并包... 异教徒是罪恶的,是污秽的,只有火焰能洗清异教徒的‘罪恶’。 “不知,柳公子想让我等回大秦,做些什么?” 苏韦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白笑了笑,道:“自然是希望大秦皇帝,能够允许开放关口,与我大唐通商!” 两个白毛老头脸色微变。 大唐和大秦,老死不相往来,且不论能不能通商的问题,两个国家之间,还横着一个大食呢! 大秦和大食,那是世仇! 与大唐通商,就意味着要与大食握手言和。 否则的话,商队无法往来,通商没有任何意义! “不瞒柳公子,通商之说,恐怕,恐怕...” 柳白笑道:“听闻大秦盛产黄金,柳某欲以倾家之力,收购大秦所产黄金,无论何物,皆可交换!” 俩白毛老头对视一眼,莫名的一口答应下来! “那便依柳公子所言,我等拼死走上一趟!”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杯,道:“那柳某便以此茶,祝两位一路顺风!” 除了柳白之外,也只有大秦人才知道,大秦的物资,是多么的匮乏。 他们匮乏的并不是生活资料。 占据了大片平原的大秦帝国,物产就算比不上大唐,也远比大食丰富得多。 真正缺的,是高端产品,是奢侈品! 俩白毛老头本就是大秦人,他们知道,大唐帝国的瓷器、丝绸等物,对大秦王族的诱惑,有多么的大... 第1489章 都集中注意力,上课啦 中原地区的对外通商贸易,开始得相当早。 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 而真正由官方主导的对外贸易,则是汉朝。 张骞出使西域后,打通了丝绸之路和水上丝绸之路,极大拓展了中原文化的传播。 汉使班超,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大秦! 东汉永平十年,汉使甘英,一路向西出发,及至大秦罗马城! 在贸易中,瓷器和丝绸,是两个最大的出项。 自汉至东晋,近六百年,西域诸国无不以中原之物为尊! 直到南北分立,异族马踏中原,这才停止。 因为在那段黑暗的历史之中,汉人几乎被杀绝了... 从中原到西域的距离,要比从西域到大食,乃至到大秦,要远得多。 西域的商人,早就翻越葱岭,将货物贩卖到大食,乃至大秦,甚至还有更加遥远的地带。 对于大食和大秦的贵族而言,中原王朝产物,是尊贵的,符合他们的身份特性的。 尤其是大食国,数代哈里发下葬之时,都要以丝绸伴身。 可惜异族入侵之后,中原的外贸彻底断绝。 偶有西域商人,将中原物品贩售到大食,也不过杯水车薪。 庞大的市场之中,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货物供给,莫说旁人,恐怕连大食国的哈里发,都满足不了。 一块巴掌大的丝绸,炒得比同面积的金饼子还贵! 区区两个瓷瓶子,能换来五十‘他连得’的粮食,也就是足足四千多斤! 市场需求和外来供给的严重差异,并没有吸引更多的西域商人 恰恰相反! 到了前隋之际,已经没有任何一位西域商人,胆敢踏入大食国的领土。 更别提,需要穿过大食国才能够到达的大秦。 历史上,直到玄宗年间,随着越来越多的吐火罗人踏入中原,外贸才重新开始。 而这一次,随着贞观六年时,大唐和大食那一场提前了一百多年的恒罗斯之战,两个强大的国度没有选择抗争,而是进行了合作。 才重新有西域商人,进入大食领土。 当然,没有官方的支持,他们贩售 的货物,依旧是杯水车薪。 恐怕现在,大食和大秦,上到君主,下到百姓,已经对东方的珍宝,急不可耐了... 这就需要,有人从中引导。 深知其中道理的苏韦两人,当然毫不犹豫的答应! 无论任何国家,任何时代,宗教的力量,都是远远比不上金钱的。 在铺天盖地的财力攻势之下,信仰孱弱得可怜。 他们将以大唐使节的身份,重归故里。 身份上的差别,注定视他们为异端的家乡人,不敢动弹分毫。 说不定...还有报仇的机会。 答应之后,苏韦他们也走了。 柳白将他们送到门口,走回来坐下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看到李祐那兴奋的模样,柳白嗤嗤一笑,道:“怎么,你还打算跟我讨要好处?” 李祐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道:“柳大哥给他们都许了不菲的好处,咱们自家人,不能厚此薄彼吧?” 柳白没搭理他。 看向那几个袄教信徒。 袄教信徒同样来自遥远的西方。 他们的国度,现名为萨珊王朝,是波斯帝国政权的最后一个时代。 如果将西方的势力对比,换算成中原地带的王朝,萨珊、大秦、大食很像东汉末年的三国。 三者的领土盘织错节,互有交叉,飞地上百个! 他们之间的实力很均衡。 均衡到,中原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地步,这也是此三国与中原三国最大的区别。 比如当年的魏蜀吴,实力最为强大的,当然是魏国。 再往前追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什么的也不必多说。 诡异的是,这三个国度明明接壤,领土交叉,却共存了四百多年!筆趣庫 他们的国度内政权更迭,王朝交替,邻国竟然连一点摘桃子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现在也到了关键时刻。 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十来年,萨珊王朝就会被大食哈里发一举击溃。 大秦借此也侵占了大批领土。 波斯政权的辉煌,就此终结... 虽说大食的哈里发,变成了优素福那个死胖子。 但死胖子也是极 具有战略眼光的,不可能光看着大面积的平原流哈喇子。 既然快要完蛋了,柳白何必在乎那些乱地? 战争对于商业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十年... 就算有利润,等战争开始,也迟早会赔进去。 而柳白考虑到的问题更多。 他并不在乎萨珊王朝的利润,但不能不在乎,李祐的地位。 今日这场会议,只不过是埋下一颗种子罢了。 中原的宗教之王,别说柳白了,连李祐的胃口都满足不了! 他迟早要整个世界的宗教之王! 到那时候,和平的象征就不是鸽子了。 而是李祐的头像... 自家小弟,当然要给他抬抬轿子! 好歹也是袄教的圣主。 “你...” 李祐两眼放光。 柳白无奈的说道:“罢了,你看着办吧。” 李祐欢呼一声!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若是柳白来主持,肯定要申报朝廷,给那些宗教人士官方的身份。 可李祐不光是王爷,还是袄教圣主。 他想拥有的,并不是身份的荣耀,而是宗教地位的尊崇! 只有以袄教圣主的身份,派遣信徒回乡,才能够为他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欢呼完,他也不打算待着了。 吩咐一声,被几个袄教信徒簇拥着,离开了酒楼。 “这群小子,在少爷我面前都老老实实,在外人面前,恐怕都不是什么善茬。” 柳白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王守仁拿起桌子上的折扇,道:“这不正是少爷想要的吗?” “走吧,咱们也赶紧回岛,接下来的行动,只有李泰才知道,也该让他高兴高兴了。” 两人起身离开。 回到东洲岛后,立刻将小字辈们全都召集了起来。 连独孤谋和柳晖也没有放过。 去越州老家探亲的王綝也回来了。 他最后一个走进柳白的帐篷,所有人都搬着小板凳,整整齐齐的坐在中间。 李泰不知从哪淘换了一副玳瑁框的眼镜,架在鼻梁子上。 见王綝到了,用手里的小木棍,敲了敲黑板。 当当当—— “都集中注意力,上课啦!” 第1490章 你独孤家什么都出,就是不出老实人,骗鬼去吧 黑板都快敲碎了,也没人听李泰在说些什么。 兄弟们斜腰懒胯的坐着,前边几个各自聊天,后边几个捅捅咕咕。 王綝折腾了一整天才回到岛上,进来之后,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李泰脸黑黑的,眼镜也不戴了,拿着粉笔头,朝着王綝的脑门丢去。 准头太差,没丢到王綝,反倒直接扔进了哈哈大笑的李奉诫嘴里。 “呸呸!” 李奉诫干呕了几声,站起来就要跟李泰拼命。 粉笔都是用工地上剩下的石膏做的,鬼知道工匠们拌石膏浆的时候,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前边几个大的也不聊天了。 抱着膀子看李奉诫跟李泰扭打。 要论打,十个李泰也不是李奉诫的对手。 将门子弟,哪一个是白给的? 倒是李泰出奇的勇猛,把黑板从木头框子上拆下来,来回乱抡,让李奉诫近不得身。 独孤谋和柳晖嘻嘻哈哈的凑过去,递给李奉诫一把凳子。 柴令武终究是最年长的,生怕凳子把李泰给伤了。 两步走过去,把凳子拽回来,塞给李奉诫一把画图用的铁尺子。 李恪不想让弟弟吃亏,趁着两人对峙之际,偷偷把李奉诫的腰带,摔在自己的桌子腿上。 张顗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匕首,用从袖子里拎一把小手刀,直接丢在两人脚下。 窦孝慈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飞速在纸上写写画画。 然后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丢了两块金饼子。 “今日小弟坐庄,赔率一比五,欢迎诸位各个踊跃下注!” 众人被激起了兴趣,果然够踊跃的。 独孤谋和柳晖刚凑过来,便被窦孝慈一把推开。 “小孩子家,是你们能玩的东西吗?” 柳晖被他推得倒退几步,好巧不巧,正踩在王綝的脚指头上。 睡得正香的王綝,尖叫一声,蹦起三尺高,转眼便跟柳晖扭打了起来。 乱套了! 门外! 柳白和王守仁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 “只有青雀看过文书,上边写得足够详细,这些日子,想必他也琢磨出些许门 道了。” 王守仁微微颔首,道:“此间计划,非他们来执行不可,旁人或是身份低微,或者性子不够稳重...” 他刚说完‘稳重’两个字,就见帐篷里,独孤谋惊恐的跑了出来。 “柳大哥,王先生!柳晖和王綝打起来了!” 柳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就是你说的稳重。” 谁见王守仁脸红过? 反正柳白是头一次见到。 刚夸完了,半秒都没过,就丢人... 柳白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不光见王守仁第一次脸红,还是第一次见他动怒! 只见王守仁怒喝一声,飞身冲入帐篷之中。 叮叮当当—— 也不知是谁挨了揍,反正惨叫声响成一片。 间或还有桌椅碎裂的声音。 柳白叹了一口气。 这群家伙,也都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是孩子性情? 本来还想听听李泰讲课,顺便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算了... 柳白看了看惊恐未定的独孤谋,道:“里边什么情况?” 独孤谋结结巴巴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王綝和柳晖打得太狠,青雀哥哥和奉诫哥哥都跑过来劝架了...” 柳白问道:“你参与了没有?” 独孤谋决然道:“没有!我独孤家尽出老实孩子!” 柳白拧着他的脑袋,原地来个转身,一脚揣在他屁股上,把他踹进帐篷里。 “你独孤家什么都出,就是不出老实人,骗鬼去吧!” 说完,柳白转身便走。 这种扯淡的纠纷,还是让王守仁处理的好。 有闲工夫,还不如陪着老婆们钓钓鱼,喝喝茶。 ... 柳家已经很久没动用过家法了。 遥想当年,一群孩子在墙根下,顶着砖头扎马步,是何等的壮观。 御仗一出,谁与争锋? 那时节,管教孩子对柳家而言,是家常便饭。 后来,孩子们都大了,便不好继续管教。 再后来,孩子们有了事业,天南海北的分散开,各自主持当地产业,想罚都罚不着。筆趣庫 今日,岛上的人们算是开眼界了。 十位贵人,围着帐篷站了一圈 。 每个人头顶放着个硕大的陶瓮。 里边放着多半瓮的水。 但凡摇晃一下,溅出丁点水珠,就会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臭揍! 管家护卫们,看着各自的王爷、侯爷、小公爷在那受苦,想管又不敢管。 王守仁拿着一根教鞭,来回溜达。 不时在某个人腿上轻轻抽几下。 在岛上干活的工匠们,越聚越多。 从苏州来的移民,也悄悄跑到外围看热闹。 几个袄教的人,跪在柳白的帐篷外,叽里哇啦的说鸟语。 西岸码头,张永带着一群家里的仆役,红光满面的上岛了。 现在的张家,俨然成了江南第一华族。 麾下的产业,虽说只占了两三成,但若经营得好,用不了几个月,便能超过从前的收益。 听说少爷岛上缺人手,他特意把家里忠心的仆役全都带了过来。 哪怕少爷不要,过来一趟也是应该的。 还有不让人请安的说法? 走了挺长时间,张永心中纳闷。 “人都哪去了?” 以前来的时候,岛上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柳家发话了,谁填海造出来的陆地,以后就是谁的。 百姓们的工作积极性,亘古未有的高昂! 今日莫说百姓了,干活的工匠也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走着走着,来到岛中心的营地。 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张永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挤进去。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正要冲过去,将小贵人们都解救出来。 忽然看见手持教鞭的王守仁了。 张永很理智的站住脚步,瞧瞧的退出去。 能活到今日,靠的就是这股子聪明劲。 明哲保身才是真正的智慧... “按理说,江南虽是公子的地盘,但也归魏王这位大都督统辖,若是将魏王救下来...” 张永站在人堆里,考虑了半天。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当初他明哲保身,苟活于世,固然让张家传承了下来。 可到头来,让张家崛起的,不正是他临危之际,毅然投靠了柳家吗? 想到这,张永咬了咬牙,换成一副笑脸。 “王先生!王先生!” 第1491章 你们俩欠我个人情 张永在李泰他们眼中,都没什么分量。 在王守仁眼中就更轻了。 他说话,连个屁都顶不上。 王守仁属于那种,别人不求情还好,越求情越坏事的人。 刚想帮着李泰他们,跟少爷说两句好话,转身就丢个人。 张永这回,算是撞枪口上了。 李泰他们都知道,得罪柳白不要紧。 顶多挨几脚的事。 得罪了王守仁,那比得罪孙思邈还恐怖... 可以说,他们就在王守仁的阴影下长大的。 结果毫无疑问,当张永也顶着个陶瓮,站在一群小贵人旁边扎马步的时候,还是满脸懵逼的表情。 张家的仆役们,跟执失善光等人一个心情。 想管不敢管,只能站在一边,跟看热闹似的... 回过神的张永,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跟这群小贵人们一块受罚,这是让张家祖宗全都诈尸都得不来的好机会! 人都有同理心。 有了今天这件事,以后跟小贵人也算是都攀上交情了。 最重要的是,王先生肯出手责罚,证明没拿咱当外人! 跟小贵人们一个待遇! 忧的是...小贵人们都练过武,哪怕王綝都跟着许褚连了好几年。 而张永,一天累活都没干过! 挺大了岁数的人了,不怕丢脸,唯独双腿像门帘子一样,来回打颤。 张永痛并快乐着。 眼瞅着王守仁背着手,溜达到帐篷里,应当是去休息片刻。 站在张永旁边的柴令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把自己顶着的陶瓮放下来。 “老张,你身体如何?” 张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多谢侯爷关心,小的身体尚可。” “哦。” 柴令武贼兮兮一笑,把陶瓮里的水,往张永头顶的陶瓮里倒去。 “侯爷,这,这...” 张永瞪大了眼珠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柴令武恶狠狠的说道:“敢说出去,小心你的脑袋!爷爷手里可是有兵的!” 说完,又用充满威胁的眼神,扫了周围一圈。 所有人都低下头来,不敢 声张,全当没看见。 这座岛上,能惹得起他们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李泰见状,把自己的水,往柴令武头顶上倒了点。 柴令武正要发怒。 李泰冲张永努了努嘴。 柴令武嘿嘿一笑,接着给张永倒。 其他几个人也都学会了。 他们不敢动弹,一个个接力一般的,把水腾到张永的瓮里。 李祐和李奉诫距离张永最远。 还没等动手,张永瓮里的水,已经满了。 “表哥,表哥!” 李祐的眼睛眨巴个不停。 柴令武一挑眉,道:“你们俩欠我个人情!” 两人赶忙点头。 柴令武清了清嗓子,左挪挪右蹭蹭,突然抬起一脚,轻轻踢在张永的胯骨轴上。 “哎呦!” 张永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好在一直扶着水瓮,没有摔碎。 不过里边的水,却是撒出来大半。 “站好站好!你一把年纪了,摔一下而已,先生不会责罚!” 张永幽怨的看了柴令武一眼,慢慢爬起来。 兄弟们又开始接力,一点一点的往张永头顶倒水... ... 形势喜人,形势逼人。 之前在料理江南华族之时,还有些闲暇时光跟老婆们游玩的柳白,现在彻底成了大忙人。 当初柳白来江南的路上,将一大群公主之子,青年外戚,送到岳州城去,专责印刷纸币。 到了现在,没有丁点好消息传来。 只是一直说还在印制,还在印制。 若非迫不及待,柳白也不会只给陆敦信几天时间回家省亲,便匆匆派往岳州。 时间是不等人的。 良机实在是不多,错过这一次,鬼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坐在自己的帐篷之中,柳白让许褚阻挡一切来客。 他需要理一理思路。 一张铺了半个桌子的白纸上,又被他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 他习惯于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这么做,主要是有利于发散思维。 旁边,是复刻版的《坤舆万国图》。 对比柳白手中的正版,稍有改动。 主要是把势力划 分修改了一下。 大秦、大食、萨珊王朝,以及靠近中原的吐蕃、吐谷浑、乌孙...都被柳白画了下来。 每个国度都引出一条线,与中原的江南道勾连在一起。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线连接江南道。 那就是...倭国! 画完这些图,柳白又翻开旁边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大唐黄金集团的账本。 “八个江南道的州府,竟然收上来这么多黄金...” 他心中有数了,将图纸上,勾连倭国的线条,描得更粗了一些,和其他线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感。 “可惜,黄金并不能完全等同于纸币的发行量,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柳白喃喃的说道。 纸币这种东西,用得好,是天赐神器,用得不好,就会变成洪水猛兽! 至今为止,柳白依旧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在苏州城中,率先推行纸币。 或者说,给百姓们一个可以接受的时间?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玩崩了,怕是几百年内,都再无推行纸币的机会。 而且,需要找人商议好具体的政策。 明朝发行的大明宝钞,就是这个样子。 柳白充分吸取了其中的错误经验。 无论是在防伪认证上,还是在回收冲印上,都下足了工夫。 可...他依旧没有把握。 岛上的居民们,倒是用得不错。 这些日子,省去了不少烦恼。 “或许,可以借用一下军方...” 柳白想起了一个妥善的法子。 他略一沉吟,找来一份空奏折,提笔写了起来。 这份奏折,他从下午一直写到深夜。 旁边放了七八分写废的奏折。 即将天亮的时候,柳白终于写好了。 他吹干了墨迹,将奏折放在木盒里,用火漆封好。 “许褚!” 许褚走进来。 “你亲自回长安一趟,务必将奏折,直接送到陛下手中!” 许褚走后,柳白依旧没有休息。 他一连写了七八封密信,全都是送给军方大佬的。 直到日上三竿,才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第1492章 没有功勋的将门,还叫将门吗? 八月底,下了几场大雨之后,关中有了几分秋意,一早一晚变得稍稍冷了些。 长安城各个坊市,雇来一大批壮小伙子,打算趁着没入冬,将自家地盘整个收拾一遍。 老百姓们有钱了,开始追求精神生活。 看着十二坊的美景,所有人都开始流哈喇子。 虽说十二坊住的都是贵人,咱也不能过的太差! 河道堵了,花银子疏通便是! 大街不够漂亮,便托关系上达天听,求陛下从将作监拨下一批水泥。 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太寒酸了,陛下也跟着丢人不是? 满大街的槐树桑树,实在是碍眼得很。 全都刨了,换上梨树桃树。 要是一开花,自家也能附庸风雅。 哪里跟现在似的,地上除了枯树叶子,不带一点颜色。 道兴坊早就全面实现了道路硬化。 天还没亮,住在道兴坊的王爷们纷纷出门。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 李孝恭和李道宗家走得最近。 说来可笑,两位当初手握重兵的王爷,已经好几年没打过仗了。 西域倒是起了战事,听说皇帝打算把整个西域都攻下来,给大唐百姓当后花园。 可最终,只去了两位上柱国。 带走了不到五万人。 其他人,只能干看着羡慕,没有丁点办法。 这都一个多月了,愣是屁毛消息都没传回来。 说句没良心的话,大唐的将门,全都盼着那些人死在西域。 若是全都死了,就有理由跟西域死磕一场。 没有功勋的将门,还叫将门吗? 两位王爷唉声叹息的,上了马车。 拢了拢袖子,打算先眯上一觉。 半个月之前,皇帝就下令,把所有家当都搬到大明宫去。 曾经溜达几步就能上朝的王爷们,不得不多坐半个时辰的马车。 马车刚前行没几步,就停下来了。 李孝恭睁开眼睛,淡淡的道:“谁?” 外边的马夫连忙,道:“王爷,是西阳郡公!” 李孝恭和李道宗不敢怠慢,赶紧钻出马车。 西阳郡公李仁裕,是新兴老郡 王李德良的大儿子。 之前一直在阴山脚下,监管马场,一待就是近十年,最近才回来。 李德良在老一辈的王爷之中,是年龄小的。 但他儿子李仁裕,在同辈之中却是年龄最长的。 只可惜,年龄最长,却并非嫡出。 同辈的兄弟们都是王爷,唯独他只封了个郡公。 李孝恭和李道宗下了马车,上前几步拱手。 “大哥!” “大哥!” 李仁裕四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是早年间,李德良跟家里侍女胡闹的结果。 庶子不受重视,可谁都不敢得罪李仁裕,尤其是将门中人! 李仁裕不仅管着阴山马场,还是大唐的上牧监。 属于那种,官位不高,权力大得吓死人的类型。 全国上下的战马,七成以上都归他统辖! “上朝去?” 李仁裕对这个两个兄弟很友善。 皇亲国戚多半如此。 要么就十分亲厚,要么就互为仇敌,没有中间派的说法。 李德良跟他们走得近,李仁裕对他们自然也就好上一些。 “自然是去上朝的,不妨大哥与我们同行?” 李孝恭笑了笑,邀请李仁裕上车。 三人坐在马车上,有说有笑的朝着大明宫行去。 半个时辰后,大明宫到了! 这座位于长安城东北角的宫殿,已经算是外城的范围,论及恢弘程度,只是比大兴宫,也就是太极宫,高出一线罢了。 但地理位置,不是大兴宫能比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紧邻着书院! 宫内殿宇名称,多半是原样照着太极宫抄过来的。 连各道大门也是如此。 新丹凤门同样位于整个宫殿的南端。 三位王爷到达丹凤门外的时候,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多年不回长安,熟面孔越来越少了...” 李仁裕慨然而叹。 李孝恭笑道:“早间年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臣,多半已经致仕,如今三省靠戴胄和魏征撑着,剩下两个不过是样子货罢了,我倒是很羡慕房相他们的日子,怡孙弄子,何其潇洒!” 李仁 裕摇了摇头,道:“为兄还打算再干上一二十年,你今年也才三十八岁,怎得心中尽是老态?” 李道宗扶着车框,慢慢悠悠的往下走。 听见李仁裕的话,苦笑一声,道:“咱们将门出身的,急流勇退才是正理,否则落得李靖的下场,好看吗?” 说着,他跳了下去。 李孝恭和李仁裕也纷纷下车。 三人一露面,立刻围过来一大片人。 五品以上的长安官员,都需要上朝。 不过,今天照比往日,明显少了很多人。 马上就要秋收了,大部分言官都外放出去,清查田亩地租。 程咬金等人跟李仁裕也是老相识了。 近十年不见,都过来打招呼。 戴胄原本也在军中从事,后来才做了文臣。 看见李仁裕,本来也想过来,但进入三省的他,行情见长,身边时时刻刻簇拥着一大片人。 想过都过不去。 唯独魏征,也看到了李仁裕,轻轻哼了一声,站在距离丹凤门最近的地方,继续闭目养神。 三省大佬换了一茬,吏治明显松弛了很多。 戴胄等人都很好说话。 只有魏征,依旧是个孤臣。 嗡—— 不多时,宫门大开! 诸臣工正要排队进去,忽见两匹快马,从宫中冲了出来。 见此状,群臣顿时悚然一惊! 前一刻还昏昏欲睡的魏征,陡然间精神了! 那两人,是红翎急使! 这是要八百里加急,给什么地方送信? 武将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李孝恭等人在怔愣了片刻之后,脸上爆发出狂喜之态! 难不成,要打仗了? 几位军中大佬不管不顾的推开前边的人,硬挤到戴胄身旁。 “老戴,给点内幕!” 程咬金脾气最急,一声大吼之下,吓得戴胄一哆嗦... 缓了缓神,戴胄白了他一眼,道:“老夫哪里来的内幕?” “肃静!诸臣工整饬礼仪,随队入宫!” 魏征冷冰冰的话,从前边传来。 三省大佬生气了,谁还敢造次? 群臣排好队,慢慢向皇宫之中走去... 筆趣庫 第1493章 臣...全力支持 大明宫的一切规制,皆仿大兴宫而来。 习惯了居住在紫宸殿之中的李二,将这座宫殿装潢得比原来更加...有人味。 总体还是一样的,不过家具陈设,更加向柳家靠拢。 尤其是他摒弃掉睡了三十多年的木榻,改成了舒适的棉花垫子。 今天是搬到大明宫的第二次大朝会了。 不必像第一次那般隆重。 长孙皇后穿戴整齐,和两个小宫女一起,给皇帝打扮。 皇后这次也是要上朝的。 元妃产子,定了名字叫李明,封爵为曹王。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李二脑瓜子怎么想的,竟然打算把李明送给巢王李元吉当嗣子。 李元吉被弄死近十年,难得李二能想起这位倒霉蛋兄弟。 其实,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意外。 因为曹王李明的生母元氏,本就是李元吉的妃子... 将李明送过去当嗣子,主要是为了延续李元吉这一支的血脉。 顺便,缓和了一下,与李渊的关系... 没错,李二又跟李渊闹僵了。 关乎皇室血脉,长孙皇后再不想露面,也不得亲自主持仪式。 一个小姑娘,从殿外走进来,低着头,一副拘谨的样子。 长孙皇后一看就笑了。 “归仁,快到母后这来!” 归仁县主,是李元吉的庶女,是元妃抚养长大的。 元氏改嫁给李二,长孙皇后顺理成章的,当了归元县主的后娘。 小姑娘慢慢走过来,小脸紧绷绷的。 “这丫头,不似长乐那般开朗,便是兰陵,也时常欺负她,陛下可要给归仁找个好婆家!” 长孙皇后揽着归仁的肩头,笑吟吟的对李二说道。 李二瞥了长孙皇后一眼,道:“你这是将朕的军?” 事前,他并不知道归仁县主要来的消息。 不用想,肯定是长孙皇后想借此机会,给她找个好婆家。 虽然才是十四岁的小丫头,但放在前两年,也不小了。 主要还是在皇宫之中,住得不顺心。 反倒不如早早嫁出去,安生过日子。 不等长孙皇 后开口,李二继续道:“今日却是不可,将李明送给元吉当嗣子,怕是要占去大半个时辰,朕还有诸多要事,在朝中商议!” 长孙皇后倒也不失望。 皇帝这么说,已经算是应承下来了,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便依陛下所言!” 李二点了点头,道:“归仁,回你母妃那里去!”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小丫头的脸都吓白了。 等归仁县主走后,长孙皇后嗔怪道:“您莫要吓唬孩子!” 李二没好气的说道:“平白无故送出去个儿子,还不许朕发发脾气?!”筆趣庫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 玄武门之变,是皇家永远的伤痛。 怕是几百年,都无法抹平。 “但愿元吉这一脉有了子嗣,能让天下少一些风言风语...” 李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建成那一支,起码还有个半死不活的李承诫,如今元吉这一脉有了李明,谁再敢乱嚼舌头,朕诛了他九族!” 皇帝的心情明显相当的不爽。 收拾完后,两口子坐上仪仗,慢慢悠悠的朝宣政殿行去。 ... 时间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贞观二年,天下蝗灾遍起,李二恨不得一眨眼便是几百天。 后来到了贞观四年,日子好过了,正打算享受享受生活的李二,好像也没干什么,转眼就到了贞观九年! 想当初,新登基之时,正是大好青春,才二十六七岁。 转眼之间,竟然都快四十了! 坐在龙椅之上,李二没心思看百官的朝拜,一门心思的琢磨着,该怎么把自己这个大肚子减下去... 直到身旁的刘瑾提醒他,该是宣布曹王之事的时候,李二才回过神来。 他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宣旨吧!” 群臣早就得到了风声,并不感到意外。 圣旨宣读完毕之后,下面是一大片歌功颂德的声音。 走到阶下领旨的,正是新兴老郡王的大儿子,西阳郡公李仁裕! 陇西李氏这一支,血脉子嗣多得吓人。 可惜,李二这个辈分的很少 。 李渊大兄李延伯的长子李昭贵,也就是李二同辈的大哥,早在前隋的时候死翘翘了。 剩下的,战死了一批,病死了一批,跟着长乐王李幼良造反,被处斩了一批。 至今尚存年龄最大的,也就是李仁裕了。 上一代人做这种活计不合适,让李孝恭、李道宗他们干,更不合适! 作为参与了玄武门之变的武将,李元吉跟他们弄死的,没有多大区别。 换句话说,李仁裕不光是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唯一的人选。 同辈之中,没跟着李二造反的,实在是罕见... 否则,李仁裕就不仅仅是个西阳郡公了。 让他来代替李元吉这一脉,接受嗣子继承问题,恰如其分。 “臣,领旨谢恩!” 李二点了点头,道:“卿且退下!” 李仁裕老老实实的走到武将列最后。 他这个上牧监,权力虽大,但不过是个五品头衔罢了。 再低一点,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有一要事,朕欲与诸位爱卿商议,这里有详情经过,尔等可自行传阅!” 刘瑾从李二的龙案上,拿起了一沓子奏报。 最先要发的,自然是现今的三省大佬! 随着房玄龄、杜如晦、萧禹等人接连致仕,虞世南和高士廉也辞去了朝中的官职,专责书院诸事宜,当朝首辅就变成了魏征。 他和戴胄搭班子,一个刚如铁,一个柔如水。 剩下的两个,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 群臣关注着四位大佬的脸色。 他们发现,魏征看完之后,双眉倒竖,似是有些纠结,又有些惊疑。 戴胄看完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捋着新蓄起来的长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四位大佬将奏报向后传去。 看到的人,都表情各异。 魏征上前一步,道:“敢问陛下,此计出自何人手笔?” 李二笑道:“卿家以为呢?” 魏征淡淡的说道:“除却安财王,旁人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此物一出,军方再无贪墨之可能,臣...全力支持!” 第1494章 我看,那柳白纯粹就是疯了 殿中一阵鸦雀无声! 见鬼了! 魏征竟然破天荒的,率先同意了提议! 要知道,自此之前,不管是谁提出来的议题,魏征肯定是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老头就是这个倔脾气! 他认为,任何政策在实施之前,都要经过仔细的考证。 在他眼中,人性都是恶的,他不吝将人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后边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看奏疏,他们都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魏征。 看过的脸色复杂,低着头沉思不语。 当然,这些人都是文官。 官再大的武将,也没有看奏疏的资格。 除非像当年的长孙无忌那样,从武将变为文官。 这把老帅们急得抓耳挠腮。 想往前凑凑,看一个仔细,却没人敢动。 李二满含深意的说道:“魏卿深得朕心...” 不多时,奏疏传到了后边。 看过的人,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程咬金再也忍不住了,眼瞅着奏疏到了高季辅手里,老程一把抢过来,嘟嘟囔囔的说道:“咱老程也要瞧上几眼!” 很多人以为,李二会责骂程咬金的冒失。 没想到,李二笑吟吟的说道:“给朕的诸位将帅也看看!” 知道内幕的人,依旧默不作声。 不知内幕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等所有人都看完之后,大殿之中再次恢复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这回来程咬金都不说话了。 自上朝开始,李承乾就站在阶下,一语不发。 他现在属于观政阶段,除非李二动了他的人,基本上什么意见都发表。 这本奏疏,他自然是早就看过的。 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却是开口了。 他对近在咫尺的魏征,道:“魏师傅,您认为,军票之策,利大于弊?” 魏征拱了拱手,道:“启奏陛下、太子殿下,老臣以为军票之策乃千秋之计,如今我朝出西域一线外,举国安平,往年的山匪河盗,也不见丝毫踪迹,此乃难遇之年,亦是我朝百姓休养生息之所!” 人们都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简单一想,也知道,军票之策不仅没有缺点,反而 有极大的益处。 所谓军票,主要是战争年代发行,流通于军队内部的临时货币。 这东西用得好便是好,用得坏便是坏。 就像一把刀,落在官府手中,可除暴安良,落在歹人手中,便会图财害命。 军票并非是个新说法。 当年李二攻打扬州之际,也曾短暂用过这个招数。 主要是因为,前隋的兵刃太锋,外加他老子看不上他,他亲哥亲弟也想弄死他,故意收缩‘秦王’大军的开支。 不得已,李二只能用这种办法,向当地百姓借粮食。 在当时,军票俨然就是借贷的凭据。 他有取天下的雄心,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换了旁人就不同了。 若是碰上了朱桀那样的,军票就成了盘剥百姓的工具。 当然,朱桀也不会那么干,因为他压根懒得盘剥百姓,而是直接把百姓当成军粮... 见众人默不作声,李二大手一挥,道:“诸位爱卿尽可直言,朕今日就要有个结果!” 说完,他站起来,直接走回后殿。 大朝会,瞬间变成了廷议。 李承乾见状,撇了撇嘴。 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能参加廷议的。 他这个太子,就更要避嫌了。 正好,长孙皇后也转回后殿,李承乾三两步跟上,搀着长孙皇后往后殿走。 皇帝三口子一走,大殿之中瞬间炸开了锅! 最激动的...却是将门中人! 跟柳白没交情的,直接破口大骂。 有交情的,尤其是诸位老帅,也是脸色阴沉。 他们不明白,柳白为什么要出这种馊主意! 此军票,非彼军票。 柳白的意思,是苏州督造出一种新型货币,专门流通于军队内部。 也就是说,以后不必给兵丁们发饷,而是发给他们军票。 有了军票,便可以到地方上换取他们想要的物资。 对于大头兵而言,没有多少区别。 以前发饷,多半是铜钱,一小部分用粮食补齐。 现在粮价低得令人发指,转变成军票,反倒能让大头兵们多受点实惠。 对于将领们就不同了... 大唐的地方府兵一个比一个桀骜 不驯,上峰倒是不至于盘剥他们的军饷,可其中吃拿卡要的成分,也少不了。 这属于规则之内的合理行为,连李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唐没有以薪养廉的说法,只要不让大头兵们受委屈,其他的都可以接受。 可是,将饷银和饷粮换成军票,直接把地方军队贪污受贿的路子给堵死了! 能上朝的,起码也是五品以上的将领,各家都有产业,自然不会看上那点小钱。 他们最担心的,是中层将领们会对此产生不满! 中层的游击将军、校尉,才是军方的主要力量。 开国将领固然可以凭借个人威望,将中层将领们镇住。 年轻的将领们,可就不好混了... 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怎么好卡死人家的财路? “我看,那柳白纯粹就是疯了!” “江南乃富庶之地,柳家又是天下第一大地主,他是吃够喝够了,丝毫不顾及下边人的感受!” “难不成这又是柳白想出来,坑骗咱们的手段!” “...” 屈突通面有担忧之色,凑到程咬金跟前,道:“柳白这回要犯众怒了,咱们自是不吃亏,可下边的人,不会这么想...” 程咬金没说话。 张公瑾咬了咬牙,道:“咱们都是些粗野的武夫,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大不了,一块致仕!” 段志玄摇了摇头,苦笑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且看吧,退朝之后,咱们当年那些老兄弟,定会齐齐上门讨要说法。” 尉迟敬德使劲跺了跺脚,道:“柳白跟咱们是一条心,为何这次要坑咱们将门的人?” “闭上你的臭嘴!” 程咬金怒喝一声。 他的官位不是最高的,可这几年来,在老兄弟们之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换做当年尉迟敬德还敢跟他对骂上几句,现在,得了程咬金训斥,愣是连句话都没说。 说完之后,程咬金就后悔了。 照着尉迟敬德胸口锤了一拳。 尉迟敬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程咬金抿了抿嘴,悄悄走到戴胄身后,道:“老戴,给个法子!” 第1495章 弊在一时,利在千秋 军票之策好或不好,看分怎么看。 如果单纯的实行军票之策,绝对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 上层人觉得,军票之策可以杜绝中层将领,对大头兵的剥削,以此之法,可保证大头兵们的忠心。 因为大唐实行的府兵制,除了玄甲军之外,并没有完全脱产的职业兵丁。 有战时便战,无战时便农。 可以说,大唐的兵丁大部分时间都在务农。 他们需要足够的资源,来维持生活。 府兵制看似是一个能够维护统治的方法,实际上,也是迫于无奈。 南北朝之后,中原人口急剧下降,家家户户的就那么一两个壮劳力。 壮劳力都去打仗了,谁来耕种? 尤其是关中! 早几年,到了农忙的时候,在田亩上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几个男子,大部分都是妇人! 不是因为男人少,而是因为,男人差不多都快死光了! 杨坚统一天下之前,中原之地足足乱战了两百年! 登基之后,他倒是制定了一系列的休养生息政策。 可惜,他建立起来的,是一个短命王朝。 不到四十年,能繁衍出多少人口? 隋末所谓的十八路诸侯,七十二路烟尘,听起来威风凛凛,有哪一个不是用人命堆起来? 正是由于壮劳力的不足,产生了府兵制。 因此,府兵制实则是劳动力稀缺下的无奈之举。 自北周开始,一直到大唐盛世,府兵制已经到达巅峰。 起初的优点渐渐消失,弊端早已显露无疑! 大部分时间都在农忙,意味着需要发给将士们的饷银饷粮,就要相对少得多。 其中的可操作性空间,就更大了... 单从吏治清廉和军方战力的角度上看,军票之策简直完美无缺! 大头兵能够直接用军票,换取生活物资,总好过领取不足额的饷银,以及发霉的饷粮... 但是,一个帝国的持续发展,并非只看吏治和军制。 人数最多的,终究是老百姓... 来到后殿的李二,摘下通天冠,坐下 来闭目沉思。 长孙皇后对李承乾耳语了几句,李承乾连忙让刘瑾搬个瓷墩,坐在李二跟前,一副受教的模样。 “本宫乏了,都随本宫去紫宸殿!” 长孙皇后慵懒的说了一声,将地方腾给父子俩。 只留下刘瑾一人,在后殿伺候着。 她是一个极度聪明的女人,即便不受重视的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 在没当皇后之前,帮着李二处理政务军务,是时常的事情。 她何尝看不出,军票之策有着偌大的弊端呢? 显然,年轻的李承乾,是看不透其中门道的,让皇帝来说,总好过,她这个不得干政的皇后来讲。 所有人走后,李二开口道:“承乾,于你而言,军票之策如何?” 自李承乾观政以来,这种考校时有发生。 李承乾也习惯了,早早就打好了腹稿。 “弊在一时,利在千秋!” 这八个字一出口,李二的脸上,蒙起一层明显的怒意! “不过,一切都要建立在,军票之策只可短期推行的基础之上!” 李二脸上的怒色,如潮水般退去。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细细讲来。” 李承乾笑道:“除了柳大哥那边的人手之外,知晓推广纸币的人,总共也没几个,魏师傅不知晓,却一力支持军票之策,乃是为了扫清吏治,戴师父知晓,却一语不发,乃是因为军票之策干系重大...此法可行,却不能长久,这是儿臣的一点浅见。” 李二这才睁开双眼。 他看了李承乾片刻,问道:“为何不可长久?” 李承乾略一沉吟,道:“待朝中诸位老帅致仕,父皇定会以军事学院出身之将领,取代当年那些追随老帅们打天下的故旧,或许,可以给他们足够体面的赏赐,以此为基,扫清府兵制,势在必行!” 李二眼中已经有了些许笑意。 “继续讲来!” “如今,军票之策可暂避军中贪腐之事,可待天下兵将彻底与农事割裂,那么军票之策,反倒会成为贪腐之 源,欺压百姓之毒瘤!” “因此,军票之策必与府兵制相伴而行,府兵制衰微,那么军票之策,定要扫除!否则,贪腐之事便不在军中,而在军民之间!” 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没有白白观政,想得已经足够深入。” 李承乾有些兴奋。 不管身份多高,多聪明的人,得到老子的夸奖,都会忍不住傻笑。 他接着说起心中的想法。 “柳大哥此举,固然会令中层将领有所微辞,不过,老帅们尚在,虎威犹存,一力弹压之下,再加之军事学院出身的年轻将领在旁策应,若不想失了兵权,那些中层将领只得忍气吞声,此乃其一!” “以江南为根本,推行纸币阻力重重,万事都需要让百姓有一个接受的过程,而府兵闲时,亦是百姓,只待朝廷消除府兵制,那么军票之策便可结束,纸币取而代之,大事可成...此乃其二!” 听完这番话,李二哈哈大笑。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没什么比儿子的话,说的自己心坎里,更加值得欣慰的了。 李承乾年纪轻轻,能看透这一点,殊为不易。 一旁的刘瑾,也跟着嘿嘿傻笑。 他倒是足够聪明,但论起高屋建瓴的话题,就要差很多了。 李承乾说的,他多半听不懂。 只知道太子讨了陛下的欢心,自己也能跟着占便宜。 退一万步讲,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而以后,小满也能顺理成章的接自己这个大总管的班。 这就叫传承。 柳家没有造反的意思,但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个大总管,是柳家最坚实的退路。 开心完之后,李二却是又叹了一口气。 “咱们父子看得通透,不代表旁人看得通透,柳白跟知节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若是因此闹僵了,反倒不美,他们那些家伙,固然能帮着朝廷弹压中层将领,但心中,多半也不大乐意。” 李承乾笑道:“儿臣有一良策,不知父皇,可愿意听?” 第1496章 莫说在大殿上对骂,打架斗殴都是常有的事 殿中群臣依旧在争论不休。 奇妙的是,刚开始都是后边的人争论,前边官大的,多半在思考军票之策的优劣。 现在,后边倒是清净了,反倒前边官大的这群人,开始争论,或者说...争吵。 更加奇妙的是,职业大喷子魏征,就站在最前边一动不动,什么话都不说。 反倒是戴胄,扯着嗓子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样子。 他的矛头,指向程咬金... “你懂个什么?你读过几本书?参过什么政事?老夫当年跟着陛下征讨王世充之际,你还在王世充手下当游击将军!” 温彦博和岑文本拦着他,不让他往程咬金那边冲。 就戴胄这小破体格,程咬金打个喷嚏估计就能把他震死。 被温彦博他们拦着,还一个劲的手刨脚蹬,丝毫不顾及自己三省大佬的身份风仪。 对面,程咬金也挺激动。 蒲扇大手连连挥舞,似乎是想把戴胄拽过来臭揍一顿。 尉迟敬德和屈突通他们那帮人,是肯定不会管的。 几个人倚在梁柱上,笑嘻嘻的指指点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好在有李道宗等人,还能拦得住程咬金。 后边的小官们都看傻了... 贞观一朝,是历代王朝的特例。 莫说在大殿上对骂,打架斗殴都是常有的事! 早年间,在大殿之上一言不合,直接揪着对方脖领子,去外大殿门口寻找兵器,当场厮杀的,也不是没有。 近年来可不一样了。 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大,对群臣的约束也越来越大。 老臣们多年不见这般情况,而入朝没几年的新人,就更长见识了。 “老子是没多大学问,可用得着你这老小子挖苦?无非就是多问你几个问题罢了,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咬金破口大骂,看着比戴胄还激动。 知道李道宗等人拦着,自己过不去,干脆冲着戴胄吐唾沫。 “呸!呸!” 温彦博连忙拉着戴胄往后撤。 一不小心,被程咬金吐到袖子上,恶心得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许多人存在一个误 区,以为程咬金是纯粹的武夫,大字不识一个。 实际上,并非如此。 朝中的武将,多半出身比文官还要高贵一些。 如程咬金,他出身山东望族,祖祖辈辈都是做官的。 他的曾祖、祖父都是知兵事之人,父亲程娄,官居刺史。 这等家事,若说小时候没读过书,怕是谁都不信。 他跟尉迟敬德还不一样。 尉迟敬德也是出身名门,世代读书人,可惜家道中落,才不得不以勇武搏出头。 程咬金家可是从来都没有衰落过! 包括秦琼、张公瑾、屈突通、李靖、李勣... 这群人,压根就没有一个平民出身! 而且,家里都是高官! 反观文臣集团,基层官员家庭出身居多。 如房玄龄,他爹不过是小小的县令罢了。 所以说,粗野只不过是武将们的保护色罢了。 他们表现得越粗野,就越安全。 老臣们都知道,程咬金和戴胄多半在合伙演戏,只是不知道,演给谁看罢了。 当年尉迟敬德还跟李道宗打过一架呢,差点把李道宗的眼睛打瞎了。 到现在,不一样屁事没有? 只不过,程咬金似乎是有点演过了... 温彦博脸上挂不住,怒道:“你这憨厮,着实过分了些!还不速速退下去!” 同为三省大佬,就算温彦博只是个凑数的,也不是旁人能惹得起的。 这一发起飙来。程咬金也很尴尬。 讪讪一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巧此时,皇帝带着太子走回来。 乱哄哄的群臣,急忙站回各自的位置。 李二落座,看着衣服上满是褶皱的戴胄,以及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衣袖的温彦博,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诸卿可商议出个结果来了?” 哪里商议了? 就看戴胄跟程咬金打嘴仗了! 全程没有参与进去的魏征,冷冰冰的说道:“老臣以为,军票之法可行!” “其他卿家有何意见?” 李二看向其他人。 目光主要在其他几位三省大佬身上逡巡。 谁都知道,军票之策肯定会有人跳出来的反对。 因为 它触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且不提将门众人,文官集团之中也有不少。 兵部、将作监、卫尉寺、太府寺、少府监,都跟军中饷银饷粮多有瓜葛。 只不过,没人想当出头鸟罢了。 办法是柳白提的,却是皇帝拿出来的。 除了魏征之外,谁有胆子直触皇帝的霉头? 再加上程咬金和戴胄故意捣乱,就更没人敢直接反对了。 李承乾面有无奈之色。 他好不容易想出个好办法,结果,被戴胄和程咬金强了先。 “若是无人反对,那朕...” 李二故意大喘气,等着反对者跳出来。 果然,有人走出来了! 翊一府中郎将,是个四品官职,在军中算是少壮派的领袖之一。 如今,是归政县公郑仁泰的官职。 他这个位置,正好卡在中层将领和老帅之间。 再过几年,才有独领一军的资格。 军票之策对他这个尴尬位置的人而言,才是最大的祸事。 老帅们可以用威势,还弹压中层将领,而他,可没这种威势... “臣以为...” 才出口三个字,前边的程咬金猛地回过头来,指着郑仁泰,吼道:“你以为个屁!滚回去!” 郑仁泰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很早就进入秦王府了,资历算是很老,可官小位卑。 程咬金自王世充手下归顺之后,瞬间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老上司发话,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别人只会以为,程咬金粗野惯了,刚在戴胄那受了气,而自己无非是个倒霉的出气包罢了。 “放肆!” 最前排的魏征怒斥一声。 却是对着程咬金说的。 他是今日的班首,有监督百官言行的责任。 李二淡淡的说道:“程知节殿上胡言,罚俸三月!” 一句轻飘飘的话,把这件事揭过去。 程咬金拱了拱手,退回队伍。 郑仁泰嘴里发苦,叹了一口气,也默默的退了回去。 中书舍人樊雅禄,刚要站出来开口,猛地看见,戴胄回头正冷冰冰的瞪着自己,吓得他连忙缩了回去。筆趣庫 这回,彻底没人再敢吱声了。 第1497章 老房!老房!出来接客啦 李二也没想到,满朝文武没有反对施行军票之策。 更加没有想到,戴胄早就跟程咬金串通好了。 这一文一武,守望相助,倒也着实有趣。 如果是别人这么干,李二免不了多想。 可戴胄跟程咬金不同。 程咬金自然不必多提,论及李二的信任,恐怕没几个人能超过他。 戴胄曾任大理寺卿多年,这个位置,相当的敏感。 前隋的大理寺卿,就没有能当超过两年的。 就算自己不想贪腐,身边周围一大群人,也会逼着他贪赃枉法。 没办法,形势所迫,不低头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而戴胄这个大理寺卿,一当就是九年! 这九年,他不光积蓄了足够的底蕴,还让李二,对他充满了信任。 “若是无人反对,那便擢三省厘定细则,呈朕批阅!” 群臣还能说什么? 文官之中的一把手魏征,表现出鼎力支持的态度。 二把手戴胄,罕见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其他两个,说不说都一样。 武将之中,程咬金足以代表所有老帅的意见。 至于李靖和李勣他们那些孤臣,说不说话也是一样的... 两边的大佬都支持,就没人敢反对。 可怜他们,偏偏是压力最大的。 到时候,还不知有多少中层将领,来找他们诉苦。 ... 退朝之后,温彦博跑得最快。 他恨不得直接在大殿之中,就把这身官袍给扒下来。 程咬金等老帅一并向外走。 他们刻意将脚步放慢,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戴胄出来了。 今天这场戏演得,不可谓代价不高。 往日戴胄身边总会围着一大群人。 现在,身边一个没有。 跟魏征一样,成孤臣了... “老戴!” 程咬金招呼一声,仿佛忘记了刚才在大殿之中的冲突。 戴胄快走几步,皱着眉头,道:“出去说。” 老帅们是骑马来的,戴胄也懒得坐马车了,干脆也跟金吾卫的人,要了一匹快马。 七八个人赶忙向常乐坊的方向赶去。 不快点不行。 大朝会的消息,总是传得最快。 若是在没有商议出个好对策之前,被得到消息的门生故旧拦下,可就被动了。 常乐坊在长安城算不上多好的地段。 若非紧挨着十二坊住宅区,恐怕连一点发展前途都没有。 这里地属万年县领,走上几步,就能到达长安城的东大门。 众人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房玄龄等人致仕之后,都搬迁了过来。 理由很充分。 说什么儿子在十二坊当差,搬过来离着儿子近一点,省得老来寂寞。 十二坊的宅子卖得死贵死贵的,只能在常乐坊凑合一下... 其实谁都知道,老家伙们纯属在扯淡。 姑且不论房遗直等人都去了江南,而且老家伙们在十二坊本来就有宅子。 要知道,距离十二坊近的宅子,可都没便宜到哪去... 纯粹就是为了应应景,表达自己在任上的时候没怎么贪污。 若是真住进十二坊,怕是少不了风言风语。 没了权力,老家伙们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 几匹快马飞速穿过十二坊,老帅们都在,有没有护卫都一样。 来到常乐坊门前,几人老老实实的下了马。 为表恩典,李二特意在常乐坊门口安排了一支兵丁,说什么保护退休大佬们的安全。 具体安的什么心,谁也不知道。 好在,兵丁们都认识老帅,没怎么费事,就进入了常乐坊内。 坊门左边第一家,便是房府! 之前在城中心住着的时候,门匾挂的一直都是‘梁国公府’。 换了‘房府’,主要也是为了避嫌。 表明一下,致仕之后的宰相大人,并不贪恋权力。 很多人都会这么干。 甚至于,还未致仕,只要朝廷没有给安排具体官职的,都会避讳一下自己的爵位。 满朝文武之中,只有死了好几年的武士彟,才会在卸任时期,大摇大摆的把‘应国公府’的门匾,继续挂着。 因为除了爵位之外,他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东西了... 这种情况在将门之中更加严重。 为了 表彰战功,朝廷会给武将赐予仪仗。 最常见的,便是带着红缨的长矛,属于礼器的一种。 将军们会把长矛插在自家房顶,表示荣耀。 按照他们的说法,长矛的缨子是用鲜血染红的。 而到了致仕之后,武将们会把仪仗摘下来,供在家庙之中,等同于告诉皇帝,自己退休之后,一点都不贪恋兵权。 像李靖和李勣这样的,哪怕没致仕,也早就把仪仗摘下来了。 这两年,他们的宅子总是莫名其妙被雷劈,有人传言,说摘下仪仗之后,将门便少了皇家庇护的气运... 房玄龄的老管家,早就听到外边的动静,特意跑到门口来迎接。 都是熟客,众人也没进门。 程咬金扯着嗓子在外边喊道:“老房!老房!出来接客啦!” 不多时,穿得像个老农一般的房玄龄,黑着脸走出来。 他手中摇晃着一把大蒲扇,时不时在身上拍打几下,把乡间老农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 “你这憨厮,平康坊去多了吧?” 抱着开玩笑的心态说完这句话,房玄龄却猛地发现,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八成是出事了! “速去叫其他几个老家伙!”筆趣庫 房玄龄跟老管家吩咐了一声,也没跟众人打招呼,转身走回去。 不多时,换了一身儒生长衫走了出来。 杜如晦和萧禹已经出来了。 几个人什么都没说,坐进马车,跟着程咬金等人,一路向着泾阳县行去。 早就有人去书院,通知虞世南和高士廉了。 而其他有关联的人,也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等到下午,泾阳县柳家庄子,柳家老宅之中,已经聚了三四十号人。 柳白走后,老宅子俨然成了他们那个圈子的集会地。 不是说长安城找不到地方,而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尤其是已经致仕的那批人,总不好堂而皇之的,经常跟当朝重臣集会。 来柳家庄子,就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因为太上皇就住在这里。 谁还能拦着老臣们,给太上皇请安? 第1498章 当个庄主,不香吗? 近半年来,李渊在柳家庄子住的是相当舒坦。 早上起来,在庄子里溜达溜达,去柳家老宅的后花园照顾照顾花草,上午去酒坊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臭小子偷奸耍滑。 中午睡上片刻,下午可有的忙了。 李渊俨然成了代理庄主,谁家受了委屈,谁家遭了埋怨,总会有人找李渊来帮忙。 渐渐的,发展到整个泾阳县的人,有了冤屈,都不去县衙,而是直接来柳家庄子,找太上皇断案。 老爷子做事公允,为人厚道,有时候看见可怜人,还会慷慨解囊。 甚至于,有几次苦主实在是太惨了,他自掏腰包,补偿人家的损失。 等天快黑了,就纠集起庄子里一大票老头老太太,坐在庄子口的牌坊下边,胡侃一气。 看见庄子里不着调的后生,过去踹两脚,摆一摆长辈的谱。 这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安逸得让人羡慕。 以至于李渊都在怀疑,自己前半辈子是不是脑瓜子抽风了,才会去造反... 留在基层,当个庄主,不香吗? 今天也是一样。 上午去酒坊巡视了一圈,顺便给卖力气的工匠们赏点银子。 中午睡醒了,便拎着大蒲扇,慢慢悠悠的巡视起庄子。 解决了几家邻里纠纷之后,见没别的事情,又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路边也不知是谁家的玉米地,两个熊孩子八成是馋了,蹲在田垄里,用石头堆了个简易的炉灶,正撅着屁股吹火呢。 旁边,放着几个才掰下来的新鲜玉米,竟然还有两只收拾好的野兔子... 李渊紧走几步,用大蒲扇在两个熊孩子的脑袋上,狠狠的拍上几下。 “小兔崽子!敢在田里头生火?若是少了庄稼,看老夫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个熊孩子也不害怕。 其中一个,用袖子擦了擦旁边的树墩,笑嘻嘻的请老头坐下。 另外一个转过身去,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大水囊。 “爷爷您瞧,俺们都有准备,万一起了火,赶紧浇灭就是了!” 李渊吹胡子 瞪眼的说道:“那也不行!天干物燥的,风一吹,这片玉米地全都完了,你们两个臭小子担待得起吗?!” 说着,他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抬头看了看太阳,顿时勃然大怒! “怎的不去上学,莫不是逃课了?!” 两个熊孩子一看就是逃课出来的,心虚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讷讷的说道:“今日先生身子不爽利,给俺们放假了...”筆趣庫 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抢过熊孩子手里的水囊,把火堆浇灭。 而后揪着两人的脖领子,朝庄子东头走去。 那里是李渊掏银子开的学堂,专供十里八乡的适龄儿童读书。 他更是舍下老脸,从书院软磨硬泡来几位先生。 在书院教书的先生,哪个不是一方大儒? 被逼着教孩子们蒙学识字,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多时,把两个熊孩子揪去学堂读书的李渊,又慢慢悠悠的走回来了。 看见熊孩子们打来的野兔,还放在那,便拎在手里,打算回去一并烤着吃。 至于那几根玉米,无所谓了... 现在粮食多得吃不完,庄子里种的玉米,九成以上都被酒坊收去酿酒。 剩下的多半会拿来喂鸡。 庄子里老头老太太居多,上了岁数的,可不敢多吃这种伤胃的粮食。 天气太热,阳光毒辣,用了多久玉米就晒干了。 等周围的农户,把鸡都撒出来,不怕把那几个玉米糟蹋了。 “该死的鬼天气!” 李渊独自一人在路上走着,下午大太阳照得人脑袋疼,只能用蒲扇遮一遮。 庄子里安全得很,威胁最大的,顶多是几条野狗。 大不了,把手里的兔子丢过去便是。 眼瞅着就到老宅了,李渊却是顿住了脚步。 他看见,老宅门口围了一堆人。 看样子,身份都不低。 本来就不想回去的李渊,彻底没了回去的兴致。 “吴老弟,在家吗?” 索性,李渊敲了敲旁边农户家的大门。 大门一开,走出来一个跟李渊差不多岁数的老头子。 一身老 农的装扮,脑袋上扣着草帽,一看就是刚下过地。 老吴的神情有些紧张,没请李渊进去,走出来之后,急忙关上大门,似乎生怕被里边的人发现。 “你家我老姐姐来串门,跟那我屋里那臭婆娘摆闲呢,咱们找老王头喝酒去!” 李渊神色一变,透过门缝一看。 果然! 跟他一块在柳家住着的万老太太,正在堂屋里,跟另外一个老太太聊天。 “走走,快走!” 岁数大了,就想躲个耳根子清净。 李渊不想回去,一大半原因是不想听万老太太絮叨。 两个老头蹑手蹑脚的往远处走去。 穿过两条巷子,这才长出一口气。 再一拐弯,在墙边的阴凉下,看见两个正在喝酒的老头。 他们也懒得在去别处了,干脆坐下来,一块蹭点酒喝。 “现在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累了一上午,想喝口小酒,屋里那臭婆娘絮叨起来没完没了,照我以前那脾气,直接休了她,娘的!” 老吴气哼哼的,似乎很为不能在家里喝酒感到憋屈。 “谁还缺你那几口酒?馋了就来我家,我家里婆娘敢管,老子扒了她的皮!” “你可省省吧,也不知是谁,昨夜被婆娘赶到厢房睡去了!” “你又能好到哪去?前天我还看你去耍钱,被我老嫂子揪着耳朵回去的!” “要按老夫的想法,咱们就该一并去官府,休了家里的黄脸婆,找个年轻漂亮的!” “这话你敢跟我老嫂子说吗?” “有何不敢?” “...” 四个老头拿废话下酒,不多时,全都喝了个大红脸。 李渊打了个酒嗝,道:“说点正事,马上又快到秋收了,酒坊里存粮不多,庄子里的产量也跟不上,咱们合计合计,该去哪买点粮食?” 庄子里上了岁数的,有点闲钱的,基本都是酒坊的股东。 ‘李师傅’卖遍了天下,光柳家庄子的酒坊,就不止二十个! 每年的粮食消耗,堪称海量。 李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起码也是十几万贯的大生意! 第1499章 全天下的惊涛骇浪,都伤不到柳家分毫 三个老头都严肃了起来。 话题瞬间变化,从瞎扯淡,变成了商量生意。 柳家庄子是天下最个例的地方。 墙根下纳凉的老头,有可能是柳家退下来的大掌柜。 一群叽叽喳喳聊闲天的老太太,可能大部分都是诰命夫人。 哪怕最穷的,说不定在都有好几家铺子,即便在长安城中,也属于体面人家。 谁能想象,整天在庄子里乱晃悠的老头子,会是太上皇呢? 若说缺点,自然也是有的。 庄子里的壮劳力,实在是太少了。 曾几何时,庄子里老人、年轻人、小孩的比例都差不多。 时至今日,发展到老人和孩子占了九成以上。 不为别的,只因为本庄子的年轻人,若是不外出,就会被人鄙视。 柳家缺人缺得厉害,天南海北的商队,足以消化数量庞大的劳动力。 柳白的身边,也需要信得过的人手,来操持各种业务。 别的不说,光柳家的护卫队,清一水是柳家庄子的后生! 事实证明,拥有一个有着严重乡土情结的庄主,并非没有好处... 若是在庄子看见年轻人,不用说,肯定是外边雇来的。 至于缺点,当然也有。 那就是庄子里的决策群体,都是老头子。 他们已经很难再跟上时代。 同样,他们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在做任何决策的时候,都会慎之又慎,生怕犯错误。 四个老头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具体数字。 只有李渊算是有学问的,剩下三个,连字都不怎么认识,单靠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活了好几十年。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要找人给咱们算一算,总不可能全都拿玉米酿酒,咱们必须出一些高端品牌,才能留得住客户!” 老吴点了点头,道:“老哥哥说的对,我家大孙子在书院,一会儿便给他去信,让他找几个人,来酒坊算一算总账目!” “我瞧少爷家来了不少贵人,里边就没几个教书先生?” 一个老头子,旁敲侧击的说道 。 听他的意思,是想让李渊出面,去老宅找几个人,直接跟着他们去酒坊算账。 这群老家伙,虽没怎么读过书,却也都贼精贼精的。 老吴不满的说道:“怎么?你还怕我大孙子泄露酒坊的秘密不成?” “没有没有...” 那老头子连忙摆手。 李渊想了想,道:“刘老弟说得没错,与其去书院找,还不如直接招呼过来几个现成的,再说,关中的粮食多得吃不完,咱们酒坊多收购一些,就当是做善事了。” 老刘连连点头,道:“老哥哥说的没错,城里人都觉得自己金贵,放了一年的陈粮都不吃,关中每年剩下的粮食太多,糟蹋了总归不好,只有咱们酒坊才能消化得完!” 几人一拍即合,李恪拎着小马扎,向柳家老宅走去。 ... 近几年柳白很少在老宅居住。 只留下了七八个老人,专门负责伺候李渊老两口。 去年,庄子里岁数最大的老叔公去世了,他那个原本当门房的儿子,干脆把自己宅子卖了,彻底跟柳家签了死契,顺理成章当了老宅的大总管。 跟李渊喝酒的老吴头,正是他二叔。 柳白他们习惯称呼门房为老吴,自打李渊来了之后,‘老吴’的头衔,彻底归了他二叔。 现在,门房版老吴,已经变成了‘小吴’了... 当了十几年的门房,四十多岁的小吴,捞足了本钱。 柳白在的时候,哪怕是宰相进门,也要给他点银子通融通融。 一开始人们还觉得别扭,后来干脆成了一桩趣闻。 以至于,皇帝来的时候,都会刻意打赏一下小吴。 虽说柳白走了,小吴的生活水平不仅没下降,反倒有所上升! 原来,他的靠山是自家少爷。 现在,他的靠山可不光是自家少爷,还有太上皇! “六叔,这个月都是第三回了!” 一个穿着青色短褂,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凑到小吴跟前,笑嘻嘻的说道。 小吴坐在门房里,敲着二郎腿,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美得一塌糊涂。 “公爷赏的,你小子有福气!” 一边说,他一边丢给小伙子几块碎银子。 “谢公爷赏!” 虽说人不在,小伙子也要道了谢。 能被他们成为公爷,而不是某某国公的,只有程咬金一人而已。 “我方才进去送茶水,瞧见房相他们也来了,六叔你说,是不是城里要出乱子?” 小吴嗤笑一声,道:“再大的乱子,跟咱们家有什么关联?” 小伙子挠了挠头,道:“说得也是。” 太上皇就是少爷书里说的定海神针。 全天下的惊涛骇浪,都伤不到柳家分毫。 他坐在小吴旁边,抓起一把甜瓜子,也懒得嗑,直接嚼几下吞进肚子,只为了砸吧里边的香味。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像条件反射一般的,瞬间蹿了出去! 这都已经练出来了。 听见动静,就要赶紧跑去领赏。 可一看到门外的人,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李渊几乎不把朋友带到家里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庄子里的老家伙没一个好惹的。 小吴脑瓜子转得飞快,对小伙子道:“快给公爷送个信!” 小伙子转身就往里跑。 “老爷子,二叔!” 小吴脸上堆起笑容,殷切的将几人迎进去。 后边呼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老头子。 小吴这个叫一声,那个唤一句,光打了招呼,差点把他累死。 可不敢漏下某个人。 岁数越大,事就越多,都是一个庄子里的,千万不能给人留下狗眼看人低的印象。 李渊正往里边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小吴道:“吩咐厨房一声,晚上在花厅摆上几桌,不必多复杂,多来点素的。” 小吴应了一声,赶忙向厨房跑去。 晚饭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可家里就剩下一个厨子,这么多人吃,还要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李渊则是带着一群老头子,浩浩荡荡的向正厅杀去。 正在议事的戴胄等人,得了消息连忙到外边来迎接。 “参见太上皇!” 第1500章 还让不让人活了? 在位不在位,有着天壤之别。 从前,打死戴胄也不敢站在前边。 现在一代新人胜旧人,戴胄成了三省大佬,满朝文武的二把手,当然要靠前站。 加上房玄龄他们这些老兄弟,刻意给戴胄抬轿子,哪怕到了正式场合,也总会主动让位。 可...李渊是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他看都没看戴胄一眼,反倒跟房玄龄他们很客气。 “玄龄近来气色不错!” “克明的风疾如何了?” “几日不见,时文看起来年轻了些许!” 其实他们的岁数相差都不大。 房玄龄算是年轻的,只比李渊小十三岁而已。 这般差距,称兄道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怜的戴胄,其实只比李渊小了七岁,站在这群人跟前,却天然矮了一辈。 这就是在位不在位最大的区别。 严格的说,房玄龄等人也是跟着李渊起家的老臣。 若是没有玄武门之变,凭借他们的才能,迟早会进入三省。 而今不在朝,许多事情都看淡了。 “太上皇豪情不减当年!” “您看着可比我们精神多了!” 李渊哈哈大笑,许久没有享受过,被人恭维的感觉。 “走走,都去里边说!” 一群人又呼啦哗啦的往回走。 李渊对他们商议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感兴趣又能怎么办? 稍稍吐露出点兴趣来,宫里那厮就吓得要死。 反倒不如置身事外,免得给自己沾染一身腥。 “这么说,您的意思是,想要让我们去酒坊?” 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 这种活计,随便找了账房就成了。 在场哪一个不是经国治世之才? 李渊撇了撇嘴,道:“老夫信不过外边的人,庄子里的后生,学业繁忙得很,不便打扰,就你们几个,跟老夫走一趟!”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戴胄。 戴胄吓了一跳,旋即苦着脸,道:“启禀太上皇,我等正在商议国事...” 李渊很不给戴胄面子。 “老夫不管,谁让你们进了老夫的地盘?” 说着,他嘿然一笑,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 们成天往柳家庄子跑,无非就是想借老夫的名头,找个说话的地方罢了,你们那个皇帝,实在是敏感得过分了一些,若是结党营私,会让外人知道?” 众人吓得不敢说话。 谁接茬,谁倒霉! “可,可...” 戴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朝廷要施行军票之策,其中牵扯颇多,干系重大,必须要平衡好各方的利益。 不然,倒霉的依旧是他们。 自长孙无忌被发配去环游世界之后,皇帝的权力一天比一天大。 曾经的三省,拥有驳斥圣旨的资格。 现在...魏征都不敢! 很多时候,皇帝下旨都不经过三省的同意。 ‘票拟’之权,彻底成了摆设。 都知道皇帝在巩固自己的地位,下达的政令越难以实施,他所收回来的权力也就越多。 相对应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差事,越来越不好干。 上边顶着皇帝的压力,下边盯着中低层官员的压力,可谓度日如年。 房玄龄等人倒是急流勇退了。 魏征那厮就是个搅屎棍。 温彦博他们说话又不怎么管用。 戴胄的压力,是相当的大... 不得已之下,才会找个地方商量商量,尽量减轻军票之策的影响。 谁知道,主意还没商量出来,就要被太上皇逼着,去给他的酒坊算账? 还让不让人活了? 该干的事情,总是要去干的。 他们借着太上皇的名头,私底下串联,自然要听太上皇的吩咐。 否则,老家伙把他们的事情,一杆子捅到皇帝的耳朵里,谁都没好果子吃。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跟着李渊,去了距离柳家老宅最近的酒坊。 ... ‘李师傅’品牌,依靠柳家的超市大火。 高中低端产品,一应俱全。 由此产生出来的新酿酒工艺,塑造出来一系列的产业,以及一系列的商机。 需求决定供给! 粮食的富足,让成本急剧下降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西域传过来的三勒浆和葡萄酿,早就没人喝了。 软绵绵的,不加糖霜就涩得舌头根子疼。 凛冽却醇厚 的粮食酒,才符合中原汉子的口味! ‘李师傅’以独家配方起底,逐渐收购各地名酒产业足足十四种! 什么玉薤、麴米春、松醪春、梨花春、桂花醑、玄化醇,年产量节节攀升! 再加上邀请孙思邈和李时珍研制出来的药酒,如今的‘李师傅’品牌,已经不能说占据大唐酒业的半壁江山了。 李渊俨然成为大唐的酒业行首,天下各处跟着他吃饭的人,不下十万! 柳家庄子的二十几家酒坊,主要面向长安城周边。 光这一片,每年消耗的粮食就堪称海量! 当然,还有其他酒类所必须的水果、药材、豆类等物。 每一处酒坊都要日夜赶工,工匠们分成三拨替换。 酒糟三天不用就馊,这东西,可比粮食金贵得多。 在酒坊巡视了一圈的众人,倒是觉得开了眼界。 整体呈流水线作业,环境条件远不是普通的小酒作坊能比的。 “真应该把王先生也叫来,估计他过来,就再也不想走了...” 虞世南嘿嘿笑着,拿了把舀子,将冷却好的二道烧,倒进小酒杯,‘滋滋’的品味了起来。 其他人哪里还忍得住? 柳家庄子出产的,肯定是质量最为上乘的酒,放在超市里卖得死贵。 都到原产地了,还不占占便宜? 李渊很阔气,大手一挥,每人送了好几箱极品佳酿。 收了礼,自然是要办事的。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涌进李渊在酒坊的办公室。 “近几年的账目都在柜子里,你们且慢慢看,老夫让家里把坐好的饭食全都拿过来,今晚陪你们好好喝上几盅!” “多谢太上皇!” “太上皇高义!” 李渊哈哈一笑,走了出去。 生怕这群人不干活跑掉,李渊还特意让人,把办公室的门给锁了。 众人倒是也没这些心思。 既然来了,总归要踏踏实实的把差办好。筆趣庫 戴胄是士曹参军出身,几十万大军的粮草,他都能规划得明明白白。 从柜子里随便拿起一本账簿,刚看了一眼,脸色猛地一变,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不会吧?!” 第1501章 太上皇的摊子,铺得还真是大... 戴胄的一声惊叫,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程咬金等人什么都不会,本想找个理由,随便窝在墙角眯上一觉。 听见声音之后,仗着人高马大,立刻挤到戴胄身旁。 “什么什么?” 戴胄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能看懂个屁?” 说着,直接把程咬金推来,来到最精于算学的杜如晦身前。 “杜相,你且看看!” 杜如晦从怀中摸出眼镜,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房玄龄等人见状,纷纷从柜子里拿账本。 酒坊的账目,总共分为两份。 和柳家惯用的借贷记账法不同,酒坊的账本用得还是老法子。 这是一种最初始的复式记账法,名叫龙门账。 几年之前,朝廷也是用这种方法的,房玄龄等人看起来,并不觉得费劲。 总共分为四个大类,分别是进、缴、存、该。 下面有分为若干个小项目,属于‘分录’法的老祖宗。 或许是因为李渊执拗的性格。 他不愿意用任何先进的法子。 连酿酒工艺,都追求复古。 酒坊的管理层,一水都是老头子! 毫无疑问,这些账本是‘李师傅’品牌的总账。 所有看到账本的人,无一例外,都要惊叫一声! 看得程咬金等人莫名其妙。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杜如晦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镜,道:“有办法了!” 程咬金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杜如晦哈哈一笑,道:“军票之策,有办法了!” 他们来到柳家庄子,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对付军票之策。 并不是说,要拖延军票之法的推广,亦或者阻碍军票施行。 而是商量,如何将军票之法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战争。 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就跟着将领他们去打仗的人。 大唐的府兵制度根深蒂固,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动的。 军票之策在杜绝贪腐现象上,拥有难以想象的奇效。 可以说,笼络住了最底层士兵的 心。 但真正绝对实力,并不是底层的士兵,而是中层的校尉和游击将军! 以大唐的十二卫为例,满朝文武,拥有十二卫大将军头衔的,不下四十位! 而其中,多半只是占个头衔罢了,真正掌权的,只有十二个人。 但他们的头衔也并不固定。 譬如程咬金,自左武卫起家,左武卫的一万两千人,只要是老兵,几乎都是在立国战争时期,程咬金拉起来的。 后来,李二登基,程咬金变成了左领军大将军。 仅仅在一年之后,又成了左屯军的大将军。 换句话说,实权的十二卫大将军,属于变相的流官制度。 以此,来防备拥兵自重的现象。 从侯君集身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那厮统领右卫,在右卫大将军任上,一待就是六年。 结果是什么样,有目共睹。 因此,只有在每每出征的时候,皇帝才会给予大将军们足够的权力。 而封也不是封具体的官职,而是某某道行军大总管。 顶头上司不固定,最频繁时候,两三个月就要换一个。 为了杜绝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后果,大唐的中层将领,除了升迁之外,几乎是不会调动的。 就如江南道的府兵,一折冲府的折冲校尉,必定是本地人! 他拥有足够的威望,却没有实际的权力,等真正统兵的大将军到了,只要拿出虎符,瞬间就能够获得实际意义上的指挥权。 从这个角度上看,大唐各地府兵的中层将领,才是决定军队实力的首要因素。 而军票之策,动的就是他们的利益! 不用想也知道,一旦军票之策推广开,立刻就会无数中层将领的不满。 别人好说,主治天下的三省,统御全军的老帅们,可就惨了... 弹压过重,免不了军中大乱。 弹压不重,军票之策形同虚设!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轴。 来酒坊之前,这个问题就困扰了他们许久。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酒坊里,想出解决办法! 杜如晦并没有 直接跟程咬金他们,说出办法。 “诸位加把劲,务必要在今日,将最终的账目清理出来,老夫就不客气了!” 他直接给众人分配任务。 老帅们没资格在这群人中间摆谱,不会算账,只能干点体力活。 几个人从柜子里搬出一摞一摞的账本,又挪桌子又搬椅子的,给杜如晦等人腾地方。 噼里啪啦—— 李渊早就准备好了算盘。 在经年老吏的眼中,这些账目无非就是小儿科罢了。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都算好了账目。 杜如晦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笔一笔的记录他们汇总之后的结果。 当一排清晰的数字,摆在眼前的时候,连程咬金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太上皇的摊子,铺得还真是大...” 张公瑾喃喃的说道。 他的家乡洧州,素有天下粮仓的美称。 作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他们家一直在做粮食生意,这些年跟超市合作,加上头一批种植玉米和土豆,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筆趣庫 对于粮食的认识,他比任何人都深刻! “贞观七年,光是高粱的消耗量,就有一百多万石...” 杜如晦喃喃的说道。 虽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们还是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了一跳。 大唐的酿酒技术很先进,再加上酒水的度数并不算高,每斤高粱的出酒率,大概在五成五分,到六成之间。 也就是说,一斤高粱可以酿五六两的酒。 一百多万石的高粱,换算下来,差不多五十万石左右的酒。 这个数字看起来吓人,但相比于大唐庞大的人口,以及每年对外贸易的巨大吞吐量,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要知道,酒这种东西除了喝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作用。 军方每年就要采购不少,起码,深度蒸馏之后,可以用来消毒。 这还是仅仅是贞观七年的数字。 此外,还仅仅是高粱。 其他的玉米、谷物豆类,甚至于水果,都不会比高粱低! 所有都加起来,才叫真恐怖! 第1502章 天下早就不缺粮食了 “如此说来,贞观九年以来,酒坊所消耗的粮食,比贞观元年时,天下各处所产的粮食综合,还要多上些许?” 戴胄的声音都发颤了。 所有人都陷入痴呆状态。 他们属于老派的官员,所有人的意识,还停留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 前隋末年乱战之际,战争并不是杀人刀。 真正的杀人刀...是饥饿! 天下大旱,颗粒无收,这还只是小打小闹。 真正令人崩溃的,是涝灾! 明明粮食就种在地里,眼看着就能收了,一场大水冲下来,瞬间绞灭人们的所有希望。 武德二年的时候,朝廷曾下过一道政令,天下各处,凡是私自酿酒之人,一律下狱! 不是因为酒不好喝,是因为没粮食! 少喝一口酒,就能多救活一个人! 用一州,乃至一道人的口粮,去酿酒,这是活该天打雷劈的罪过!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柳白的出现,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下早就不缺粮食了。 没有地的贫农,也不会再出现饿死的情况。 很多人家,发愁的不是缺辆,而是发愁自家粮仓里的粮食,怎么才能不发霉... 显然,酿酒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酒这东西,可没有发霉的说法。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李师傅’消耗的粮食,会如此恐怖... 尉迟敬德的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粮食跟军票...有啥关系?” “咳咳咳——” 杜如晦咳嗽了几声,道:“老夫来跟你们解释...” 武将们都纳闷着呢。 “全国上下,每年的饷银有多少?” 当过兵部尚书的程咬金,立刻回答道:“也没多少,每年不到两百万贯的样子吧。” 大唐的军队系统,大概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首先,自然是位于长安大营之中,专门拱卫皇帝的十二卫大军。 每一卫最多有一万两千人,最少的则有八千人。 其次,则是地方的府兵。 以折冲府划分,上府一千两百人 ,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各地折冲府的兵丁,是大唐军队的主要部分。 最后,则是边军! 西域四镇、北庭三镇、河西十一镇、陇右十三镇、朔方七镇、... 每一镇,多则七千,少则六百。 所有边镇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万。 这么多人,每年的饷银开支不到两百万贯,实在是少得可怜。 事实上,这才是府兵制的厉害之处。 因为府兵只能挑选良家子,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在前往军营之前,他们会自己锻造兵器、铠甲,骑兵会自己购置战马! 由此,省去了很多成本。 过分一些的地方,甚至会让兵丁自带口粮! 说白了,府兵制就是变相的徭役。 毕竟...徭役白干活,不给发钱的。 真正需要饷粮饷银的军队,只有十二卫和边军,这两大脱产的部分。 地方上当然也有,但相比之下,成本完全可以忽略。 真正需要发的,只有饷粮而已。 粮食...能值几个钱? 本来就很少有贪腐的机会,军票之策的推行,必定会彻底杜绝任何贪腐的可能。 这正是老帅们的忧虑所在。 杜如晦一边用衣角擦着眼镜,一边道:“诚然,如诸位所知,军票之策的推行,必定会损害一部分中层将领的利益,将饷粮饷银全部换成军票,军中之人,只有拿着军票去跟老百姓交换,百姓们再去各地折冲府,找屯监丞换银子。” 众人齐齐点头。 房玄龄等人早就看透了其中的玄虚,将前边的位置让出来,跑到后边去帮李渊接着算账。 省得一会儿李渊回来,找他们的麻烦。 “由此便产生了一个问题,军中贪腐的空子,会被彻底堵上,各位老帅,恐怕也讨不到清净了。” 程咬金催促道:“快说正题!” 杜如晦把眼镜重新戴上,笑道:“没了空子,再钻出来一个便是!” “能钻还用你说?!” 杜如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心急。 “ 具体的事宜,免不了要有各位老帅去做,老夫便再次讲得细致一些...” “天下万事,都脱开一个‘利’字,咱们都知道,军中人过得恓惶,尤其是各地的校尉和游击将军,没时间操持产业,除了贪点饷银之外,找不到别的赚钱法子,可诸位不要忘了,各地府兵都拥有自己的军田!” 各位老帅似有所悟。 “既然有了银子,就大家一起赚,光让中层将领赚去,又有什么意思?起码要让所有人都有利可图,到时候,承受压力的就不是诸位老帅,而是那些中层将领了!”筆趣庫 程咬金琢磨了一会,道:“你的意思是...求太上皇,去军中买粮食?” 话刚说完,程咬金自己的冷汗先下来了。 其他老帅也都变了脸色! 这么做,固然有好处。 人人有钱拿,就没人敢闹事。 到时候,就不是中层将领们来找老帅们诉苦,而是大头兵们,找那些中层将领的麻烦了! 谁敢阻拦军票之策,就是跟所有大头兵过不去! 但是,这么做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地方府兵赚银子...谁还有心思打仗? 用不了几年,府兵全都变成地地道道的农民了! 中层将领们更好,一个个成了倒卖粮食的生意人! 张公瑾终究是做做过粮食买卖的。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道:“不对!不是求太上皇找各地府兵买粮食,而是直接把酒坊,变成军票的兑换地!” 杜如晦哈哈一笑,道:“还是弘慎精明!” “诸位也都看见了,太上皇的酒坊,每年消耗的粮食,足以覆盖天下所有军田,再让将士们拿着军票去兑换,乃是消磨意志的毒瘤,唯有将府兵与地方上的财政彻底割裂,才能进出有度!最好是由酒坊专设采买,供给府兵所需物资!” “此外,须设立若干监察使,查访各地府兵细情,以酒坊为依托,设置固定的军资数额,由此,方可将军票之矛盾,彻底消解!” 第1503章 把太上皇绑回长安 今天第二次在酒坊里巡视了一圈的李渊,神清气爽的往自己的办公室溜达。 一文钱没花,白捞到一群朝廷重臣给自己算账,真是走狗屎运了。 “吴老弟,以后把酒坊的账房都辞了,又能省去一笔开支。” 说着,李渊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看到里边静悄悄的,就连几个军队出身的憨厮,都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李渊更加满意了。 他拍了拍手,道:“诸位都停一停,先填饱肚子再说!”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见来人是李渊,不敢怠慢,都站了起来。 一大群人,外加几个老头子,呼呼啦啦的往酒坊后院走。 “太上皇,这些今年的账目,马上就要秋收了,具体需要采购多少粮食,也都算出来了!” 戴胄恭恭敬敬的把一个小册子,交给李渊。 李渊笑得更加畅快了。 “好好!都坐都坐,今日老夫要与你们不醉不归!” 众人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了几眼,全都坐下来。 酒坊的酒,当然是极品佳酿! 为了节约成本,连李渊都很少喝。 这回李渊阔气大了,让人搬出来好几大坛子极品佳酿。 菜的滋味是差了一些。 主要家里就剩下一个厨子,本来就赶,再加上送到酒坊的时间,菜早就凉了。 气氛倒是很好。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老头子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李渊喝得红光满面,敞开衣襟,对敬酒的人来者不拒! 喝着喝着,他忽然有点纳过闷来了。 好像...他们是在灌自己? 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戴胄等人,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下边那几个老兄弟,李渊眉头一挑。 这情形,好像在哪见过... “太上皇如此豪气,微臣也敬您一坛!” 程咬金哈哈大笑着,捧着酒坛子玩了命的往嘴里灌! 吨吨吨—— 一大坛子喝进去,程咬金眼珠子的红了。 他强压下想吐的冲动,在胸口使劲锤了一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若是喝不下,太上皇随意便是!” 李渊哪忍得了这话? “老夫还能欺负你这小辈不成?! ” 说着,他也拎起酒坛子! 吨吨吨—— 喝完,李渊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扫视众人,道:“还谁来?” 众人不说话。 李渊勉强支撑了片刻,道:“想当年,老夫...” 没说几个字,他身子一软,差点趴在桌子上。 “哎呦!” 张公瑾和屈突通手疾眼快,赶忙将李渊扶住。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戴胄。 戴胄看向房玄龄,房玄龄抬头看着房梁,似乎感觉,今天的房梁格外漂亮。 “回长安城!” 戴胄咬了咬牙,几个人一块上手,将李渊带到了临来的马车上。 “他们怎么办?” 尉迟敬德指着桌子下的几个醉老头。 戴胄想了想,道:“都是酒坊的股东,一并带走!” ... 清晨。 景业坊的坊官打着哈欠出门,拎着一大桶水,直接泼在地上。 泼完之后,拎着把大扫帚,使劲的划拉。 坊门就是景业坊的脸面,长安县衙每天都要派人过来巡视。 若是坊门连着三天脏兮兮的,他这个坊官也就当到头了。 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地上留下一片阿堵之物,应该是某个醉鬼吐的,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终于扫完之后,坊官扛着扫帚往回走。 临进门的时候,担忧的看了一眼武昌郡公戴胄家。 昨天戴家喧闹了一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乱子。 他叹了一口气,走进家门。 戴大人进了三省,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危险,朝廷还指着他办差呢。 刚进门,几匹快马风一样的穿了过去。 坊官皱了皱眉,正想出去训斥几句。 长安城内是严禁纵马的,就算是小公爷小王爷,也免不了挨几顿板子。 成年人? 谁能看出这事来? 刚看了一眼,坊官赶紧把脑袋缩回来,吓得一哆嗦! 来人竟然是长安县令赵普! 城里人都知道,这位县令,比外边一任刺史都金贵得多。 长安县是天子脚下,能执掌这一片,背景能差得了? 听说赵普是柳家主人举荐上来的。 坊里的老头老太太们总议论,说赵普马上就要干满两年了 ,过了上元节就会升官。 三省不敢想,一个六部尚书,那是妥妥的! 可不敢管! 坊官赶紧把大门关上。 武昌郡公府! 赵普大步走进其中,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虽是从柳家出来的,但少爷吩咐过,他一心走仕途便好,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不用他操心。 长安县事务繁杂,赵普恨不得一个人当八个人用。 谁知道,正忙的时候,被戴胄叫了过来。 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连房玄龄他们都知道,戴胄进三省,无非就是个过渡阶段,先把坑占住了,抗衡又臭又硬的魏征。 免得满朝文武发牢骚。 等赵普积累到足够的资历,必定会取代戴胄,成为三省的二把手。 至于一把手...想都不用想,那是皇帝才能定的人选。 赵普畅通无阻的走到大厅。 “赵老弟,你总算来了!” 赵普脸色臭臭的跟戴胄拱了拱手。 “戴大人,下官诸事缠身,还望速言!” 戴胄不跟他计较。 飞速拱手还礼之后,拉着赵普走到大厅后边,专门用来供戴家牌位的房间。 赵普一进去,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不过,他们轻手轻脚的,好像生怕把什么人吵醒一般。 然后...然后赵普就看见,屋子的软榻上,躺了一排老头... 其中一个,赫然是太上皇李渊! 赵普脸色一变。 就算他脑子转得比王守仁还快,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戴胄拉着赵普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赵老弟,想来想去,还是你来办这件事最合适,我等若是进了宫,不死也会蜕层皮,不过,陛下肯定会给你面子!” 他说话的时候,房玄龄蹑手蹑脚的上前,轻轻推了推李渊的胳膊。 “太上皇,太上皇...” 李渊嘟囔了几声,也不知说的是什么,而后挠了挠脸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慢慢起身。 哗—— 屋子里的人全都跪下了。 戴胄也赶忙拉着赵普跪下。 “臣等擅将太上皇带回长安,求太上皇恕罪!” 第1504章 你当朕眼瞎吗?若非是太上皇,朕为何要躲过去? 大明宫,紫宸殿! 李二照着太极宫紫宸殿的模样,在穹顶上也修了一座小亭子。 天刚亮,李二端着把精致的茶壶,带着刘瑾来到亭子里纳凉。 关中的热,不同于外地。 那是一种纯粹的热,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感受不到一丝的潮气。 炽烈的太阳,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水分都蒸干。 哪怕清晨时分,在太阳下站久了,都会感到头晕目眩。 不过,就算再热,也抵挡不住李二的好心情。 他甚至有闲心,哼上几首小调。 倒上热茶,美美得喝上一口,心里头美滋滋。 “喝茶才能解暑,孙神仙说了,总用冰块降温,迟早会把身体搞垮。” 李二甚至给刘瑾也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来,陪自己一块喝。 看着刘瑾受宠若惊的样子,李二哈哈大笑。 笼络人心的小手段,不管多俗套,管用就行。 “刘瑾,你进宫几年呢?” 刘瑾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说道:“回陛下的话,算起来,也有九年了...” 李二点了点头,道:“是啊,人这一辈才有几个九年...你师傅近来如何?” 提起师父,刘瑾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师父他老人家自离宫之后,就进了书院,柳公子给师父在书院新校区留了套宅子,与孙神仙和李神医做邻居,闲暇的时候,教导一下学生,听说前几天书院还给他评了个奖,奴婢搞不懂里头的门道...” 李二听着,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向往之色。 书院是真正的大牛云集,文华荟萃之地。 文人墨客相居,迁客骚人结伴,想想都觉得舒坦。 “想不到,这个老东西竟比朕过得潇洒...” 刘瑾一笑,道:“索性今日无事,不妨陛下也去书院逛上一逛?德明先生的经学、师古先生的史注、伯施先生的赋言,今日都有讲授,再不济,也可以去图书馆转一转...” “是你想去看怀恩吧?” 李二笑吟吟的说道。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李二喝了一口茶,道 :“说得倒是在理,不过好茶不可糟蹋,且品完其中滋味,再去书院也不迟!” “奴婢这便下去准备!” 李二摆了摆手,道:“不必摆什么仪仗呢,朕白龙鱼服,更加畅快!” 说完,李二向着远方眺望。 紫宸殿很高,坐在亭子里,完全可以将远处那偌大的书院,尽收眼底。 更远的地方,是金黄色的农田,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去年的今日,李二整天为了旱灾发愁。 说起来很奇怪,自前隋大业三年开始,一直到当今的贞观盛世,就没有个好墒情! 冬天冷得出奇,夏天能热死个人。 北方年年大旱,南方年年大涝。 若不是粮食产量够高,再加上百姓们生活变得富足了,怕是每年都要饿死不少人。 今年不同了。 就连李二,都吃够了玉米土豆。 百姓们就更厌烦了。 担心天降大灾,哪怕玉米和土豆的产量再高,李二也不敢让百姓们种别的。 中原百姓饥饿了上千年,着实是怕了。 在人们朴素的观念之中,粮食再多都不够吃。 而随着各地开始着手兴建水利,搭建水车,凿筑沟槽,百姓们拥有了足够的抗灾能力。 只要不是出现那种,百年千年难得一遇的大灾,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终于可以让百姓们,种点别的东西了! 土豆做的粉条子,再怎么像面条,也终究不是面条。 关中人就该吃面食! 宽条扁片下锅,扔进去两根菜叶子,捞出来之后,泼上滚烫的素油。 那味道,吃上一辈子都不嫌腻! 随着关中最后一架水车修完,李二悬了近十年的心,彻底收回肚子里。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了... 喝完了茶,李二亲手收拾茶具。 这是他众多爱好之中,唯一有时间每天都做的。 今天用的这套茶具,出自大唐绝无仅有的顶尖大师,陶玉之手! 他所做的瓷器,素有‘假玉’的美称。 武德四年,陶玉亲自押送一批精品,入朝进贡。 当时李渊还亲笔给他写了‘陶窑’ 二字,用以传世! 李二很是小心。 在水盆里,先用棉纱仔细的清洗一边,再用活水冲洗。 最后,那细麻布拭干水分,轻手轻脚的放进盒子里。 他又去净了手,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儒生长衫。 刘瑾早就已经换好了便装,在紫宸殿外等候。 李二随手从众多收藏品之中,拿起一把玉竹做骨的扇子,摇摇晃晃的迈着八字步,向书院的方向走去。 大明宫本就紧挨着书院。 就是新校区远了一点,为了顺便看看怀恩,只能走皇宫正门。 李二打算让刘瑾去雇一辆马车,主要是想体察一下长安城的民情。 刚过了丹樨门,李二正想让刘瑾先走一步去雇车。 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猛地一愣。 下一刻,他像见了鬼一样,急忙拉着刘瑾往旁边闪去! 躲在两个身高马大的金吾卫身后,小心翼翼的露头往外边看。 “陛,陛,陛...” 那两个金吾卫都快吓死了。 李二凶神恶煞的说道:“闭嘴!” 刘瑾还处于懵圈状态,刚才李二使劲一扯,差点把他脖子拽折了。 晃了晃脑袋,刘瑾这才发现,从宫门口...走进来一群老头! 全都是老农装扮,有几个裤腿上还带着泥。 这副样子,在外边没什么稀奇,在宫里,可就稀奇大了! 再细看几眼,为首之人,竟然是太上皇! 刘瑾猛地一哆嗦。 “陛下...” 李二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刘瑾,你去把这群人引到大安宫去,就说朕去了书院!” “这,这...陛下,太上皇在那!” 李二在刘瑾的脑袋上使劲拍了一记。 “废话,你当朕眼瞎吗?若非是太上皇,朕为何要躲过去?” 此刻,他无比庆幸换了一身衣服。 否则的话,穿着龙袍在皇宫里瞎晃荡,长眼睛都能看得见。 “快去!” 李二一脚踹在刘瑾的屁股上。 刘瑾踉踉跄跄的跑出来,‘噗通’一声,正好趴在李渊脚下。 与此同时,李二撒腿就往外跑。 两排金吾卫都看傻了... 第1505章 这老头子养成了能听出别人心声的本事? 大安宫是李二在修建大明宫之时,仿照太安宫所建。 他们很清楚,李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宫转上一圈。 总不能老头子回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在刘瑾的指引下,李渊带着一众老兄弟,朝着大安宫的方向走去。 说来稀奇,自打大明宫建好之后,李渊还是头一次过来。 和身后那群老头一样,李渊东看看西看看,满脸的新奇。 主要是因为,大明宫多了一些,太极宫没有的设施。 最直接的体会就是...茅房多了。 要知道,武德年间,宫里是没有茅房的。 之所以在皇宫之中盖茅房,还是李二见了柳白家,觉得方便,这才找人专门盖的。 在此之前,都是那恭桶了事。 每天清晨,掖庭局的人会派专人,到各个宫殿去收集秽物。 有意思的是,皇帝拉出来的不能直接运出城去,而是需要进行专门的处理... 现在不一样了。 每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一座盖得格外别致的茅房。 虽说对比其他的宫殿,显得矬了点,但比外边那些王宫贵胄,文武大臣家里的茅房,还是要华丽得多的。 “老哥哥,且慢一步!” 后边有个老头子憋不住了,知会了李渊一声,朝着茅房跑去。 刘瑾脸色微变。 这世上,岂有让太上皇等着别人出恭的道理? 令他没想到的是,李渊就势往地上盘腿一坐,直接跟后边的老头子们,唠起了家常。 刘瑾一阵无语的同时,又不仅有些佩服。 他对李渊两父子,已经到了相当了解的地步。 若是把李渊的境遇,放在李二身上,估计他没有这么大的胸襟,能放下帝王的架子,真正跟乡亲们打成一片... 上了茅房,接着往大安宫走。 见李渊有些气喘,刘瑾小心翼翼的说道:“太上皇,要不要准备仪仗?” 李渊白了他一眼,道:“让老夫一人坐仪仗,兄弟们都跟在后边走着?” 他挥手催促刘瑾。 刘瑾只得低头继续走路。 “也不知陛下出没出去... ” 刘瑾心中想道。 “这时辰,你们家皇帝应该才出宫门没多久。” 刘瑾悚然一惊,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不成,这老头子养成了能听出别人心声的本事?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渊嘿然一笑,道:“有人总拿老夫当傻子忽悠,就算老夫真傻,也不瞎,真当刚才老夫没在门口看见那小子?” 刘瑾尴尬的笑了笑,道:“太上皇精明...” “老夫不愿为难你这小猴崽子,既然他不在,总不能白来一趟,去尚膳监叫一桌上好的席面,老夫在宫里,等着那厮回来!” “奴婢遵命...” 刘瑾暗暗叫苦。 打定主意,一会儿先去尚膳监安排饭食,然后赶紧找人去书院,给皇帝报信。 这父子两人,怕是又要起争端了... ... 李二独自一人出了丹凤门,没有雇马车。 溜达几步,有利于身体健康。 大姑娘还有看腻的一天,唯独民间的故事,他这辈子都看不腻。筆趣庫 都是政绩! 安全问题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远远看去,就是他一个人在瞎溜达。 实际上,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换了便装的大内侍卫。 本来是想直接去书院的,不知不觉间,却是溜达到了东宫边上。 太极宫和大明宫本就离得不远,总共也就几步路。 大明宫的西南角,紧挨着太极宫的东北角。 不过,若是从正门出从正门进,那就太远了。 大明宫的东宫,还没有来得及修建。 也就是说,李承乾还住在太极宫的东宫之中。 看着东宫长满杂草的墙头,李二生出几分,进去瞧瞧李承乾的心思。 这一年来,父子两个相见,要么在宣政殿,要么在紫宸殿。 也不知,不上朝的时候,李承乾都会做些什么。 李二学自己的老爹,给儿子来一个突然袭击。 他倒不傻,生怕李渊派人去书院把他叫回去。 估计李渊怎么都想不到,他跑到东宫来了。 东宫,建福门! 李二拎着半斤糕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他穿私 服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提前通知的习惯。 像这种情况,早就有人帮他知会门口的侍卫了。 “看来,东宫还真是要好好修一修,把这修好了,大明宫内就不用再预备东宫的地方了...” 李二一边走一边看。 他住得离东宫不远,可自登基以后,总共也就来过东宫三次而已。 和武德四年时来东宫的情况差不多,该破的地方,还是挺破。 原来,不只是外边的墙头上长草,各个宫殿上也长草了... 进来老半天,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只是在角楼的方向,能影影绰绰看到几个巡逻的侍卫。 事实上,东宫一点都不小。 大概占据了太极宫的四分之一。 按照典制,东宫体制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太子太师、太傅、太保、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属于东宫的佐政系统。 其次,是左右春坊。 最后,则是詹事府。 这三个部分,本就是依照三省六部所建,俨然就是个小朝廷。 为的是提前锻炼一下太子的执政能力。 除此之外,还有三寺、诸监和太子左右卫、诸率府。 典制所书,东宫可有属员两千两百五十人,这还没算上太子左右卫和诸率府的兵丁。 可实际上,李承乾的东宫,加起来连五百人都到不了。 因为贞观六年的时候,李承乾将东宫大部分属员都割裂了出去。 包括九牧监,太子左、右清道率府,乃至太子左、右内率府,但凡是跟军方沾点关系的,李承乾一律不要! 这是一种绝对的自信。 同样,也是向李二表忠心的一种体现。 唯一留下,给东宫看门的太子左右卫,也被他削减了很大一部分,充入陇右边镇。 在别人眼中,李承乾绝对是储君的典范! 可落在亲爹眼中,免不了会有点心酸。 李二独自一人,在东宫里溜达了大半个时辰,竟然还是没看到人影... 他嘟囔了几声,揉了揉肚子,看了一眼手中的糕点盒,叹了口气。 “罢了,直接去崇仁殿吧...” 第1506章 对于一个骨子里的反贼而言,规矩就是个屁 崇仁殿是李承乾日常起居的地方。 东宫的正殿是明德点和光天殿。 和李二总喜欢往紫宸殿跑一样,李承乾也不爱在正殿待着。 总觉得正殿之中,多了几分冠冕堂皇的感觉,少了几分人情味。 主要还是因为,崇仁殿是太子妃的地盘。 习惯了武顺在身边的李承乾,孤身一人总觉得冷... 按理说,李二这个当公公的,不应该往儿媳妇的殿宇钻。 不过李二是讲规矩的人吗? 他要是讲规矩,也就不会造两次反了... 普天之下,唯有长孙皇后能管得住他,对于一个骨子里的反贼而言,规矩就是个屁。 李二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最起码,还带了手信。 看了看拎在手中的半斤糕点,李二大步流星的走进崇仁殿之中。 哗—— 门口的太监宫女,都是长孙皇后专门从紫宸殿派过来的。 哪个不认识皇帝? 才有一露面,太监宫女就跪了一地。 李二急忙打手势,让这群蠢货小点声。 他不仅摇头叹息。 还是刘瑾好用,至少知道动脑子。 皇帝独自一人过来,没提前打招呼,长脑子的人都该知道,他压根就不想惊动里边的人。 门口倚在廊柱上打盹的小满,听见动静,瞬间精神了。 他连连催促周围的太监宫女站起来,让他们动静小一点。接着急忙小跑着来到李二身前。 “参见陛下!” 李二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刘瑾调教出来的人!” 小满嘿嘿一笑,道:“陛下是来看太子的?” 李二把糕点盒子塞到小满怀中。 “这是朕带来的手信,来太子家串门,不能坏了规矩!” 小满眨了眨眼,不知道皇帝脑子里又在琢磨些什么。 直觉告诉他,八成没什么好事。 他把手背到背后,冲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 意识是,赶快去通知太子。 “陛下,太子就在里边,您小心台阶...” 狗腿子一般的把 李二请进去,又连忙吩咐人上茶。 李二在主殿之中转了一圈,纳闷道:“承乾呢?” 小满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启禀陛下,太子和太子妃在寝宫,您...” 人家小两口在里边潇洒,当老子总不能直接闯进去吧? 李二尴尬的轻轻咳嗽几声。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 理论上讲,整个皇宫里所有的雌性生物,都是他的... 在他的意识里,就没有逾矩的说法。 “要不,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将太子叫出来?” 小满估计着李承乾也该得到消息了,主动提议道。 李二点了点头,道:“也罢,去!” 小满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偏殿跑。 崇仁殿虽是寝宫,但主殿是待客用的。 平常太子处理完政务,都会过来休息。 或者,干脆就在崇仁殿的正殿之中办公。 偏殿才是真正居住的地方。 李二坐在平常李承乾的座位上,端起茶杯,砸吧砸吧嘴。 看这意思,突击监察是不成了。 不过,总归是为了躲李渊,顺便来一趟而已,无所谓。 等了不多时,李承乾带着武顺从偏殿走出来了。 “参见父皇!” 两人齐齐下拜。 李二摆了摆手,道:“承乾过来,顺儿去厨房弄几样小菜,今日为父打算在你们这歇息歇息。” 武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 自成婚以来,还是头一次听皇帝说如此亲近的话。 这才像一家子! “儿臣遵旨!” 说完,武顺带着几个宫女,向北边的宜秋宫走去。 那边有一片专门开垦出来的菜地。 她打算叫上侯氏和苏氏,采摘些新鲜菜,亲手弄几个小菜。 李承乾则是脸上一苦,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父子之间,存在着一种世上最微妙的关系。 从亲情上来讲,只有母子才能匹敌。 可天底下,有愿意跟老子多亲近的儿子吗? 或许,其中存在着一种畏惧的心理。 无论年纪大小,父子俩总会 保持着一种距离。 离得远了,禁不住想念,离得近了,又感觉十分别扭。 似乎,这种距离才是维系父子亲情的关键。 对李承乾来说,跟他老子走得太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李二也不乐意看见李渊一样。 他小碎步走上前去,坐在李二的下首,主动侍弄起茶具。 烧水、洗茶、泡茶... 这一道道工序,几乎每一个贵族弟子,都玩得格外顺溜。 李二把布鞋脱了,盘腿坐着,淡淡的说道:“近来读了些什么书?” 李承乾赶忙道:“前几日读了德明先生的《经典释文》,这几日在读冲远先生的《五经正义》。” 孔颖达的《五经正义》,才刚刚写完《毛诗正义》,是授命于李二,邀请朝中诸多大儒共同编纂的。 而今,书院正在进行紧急的校对,还没有正式的刊印。 李二微微颔首,道:“这两册对于寻常读书人而言,确是必读的经典之作,不过为人君者,且不可囫囵于经学之中,免得只知经义,不知国事!” “孩儿明白!” 说完,父子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李承乾自是不能让李二在自己家冷场,勉强堆起几分笑容。 “父皇不是推行军票之策,可有良方?” 李二很不想在休息的时候提国事。 不过,难得来东宫一趟,他并不介意,借机指点指点李承乾。 “前几日,你在紫宸殿中所言,正合为父心中所想,军票之策虽弊大于利,却是当前唯一的明智之举,可...” 说到这,李二顿了顿。 他微一皱眉。 忽然觉得,李渊今日进宫有些蹊跷。 平常,他可是打死都不乐意踏入皇宫一步的! 今天不光来了,还带了一群老农。 伸冤? 纯属扯淡! 谁敢惹柳家庄子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跟酒坊有关。 他挠了挠下巴,喃喃的说道:“莫不是,戴胄他们去了柳家庄子?” 第1507章 有心思帮忙才怪 武顺找了侯氏和苏氏这两位太子侧妃,去宜秋宫摘了新鲜的菜蔬,做了几道小菜,还弄了两样小点心。 为了让李二和李承乾多聊一会儿,她们刻意弄得慢了一些。 父子两人相聚的时间不多。 作为妻子,应当为夫君多多着想。 终于弄完了,三人没带着宫女,亲自将菜肴和点心端过来。 还没到大门口,就看见,李二和李承乾往外跑,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筆趣庫 父子俩都是练过武功的,跑得那叫一个快! 一眨眼,便消失不不见了。 三个女人端着菜肴,呆呆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武顺摇头苦笑一声,道:“怪不得母后说,太子的性子,像足了陛下,这父子二人,实在是...” 侯氏是个随和的性子,笑道:“既然陛下和太子走了,这些菜肴便是咱们姐妹享用,姐姐不如去我那里,正巧去年酿的桂花酒,还剩了一些...” 苏氏若有所思的说道:“陛下和太子如此焦灼,难不成朝中...” 她还没说完,武顺的脸猛地一沉! “休要胡言!” 苏氏脸色一变,盈盈下拜,道:“姐姐莫恼,是妹妹错了!” 武顺的脸色柔和了一些,道:“非是姐姐苛待你们,身为太子的妃子,将太子伺候好才是正理,但凡跟朝政有关的,一概不要入脑,这些话听着唠叨,说不得以后会救你的命。” 终归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又不像武顺这般,从小在柳家长大。 耳濡目染的也能学到很多,在宫里生活的门道。 苏氏的脸都吓白了。 侯氏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这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 帝心难测的感觉,恐怕没人比她更有体会了。 “咱们姐妹不是母后那般奇女子,就不要操不相干的心,以后东宫的人越来越多,须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 “妹妹醒得了...” 武顺微微颔首,带着两女向侯氏的寝宫走去。 这个比李承乾还要小上两岁的女人,已经初显出几分, 母仪天下的意味。 ... 李二和李承乾狂奔出到东宫大门,立刻要了两匹马,撒丫子朝大明宫赶去。 李承乾的无心之言,让李二忽然明白过来,李渊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大明宫找不自在的。 联想起大朝会之际,群臣商议军票之策的热闹劲,以及戴胄等人的沉默,李二几乎可以确定,李渊进宫跟军票之策有关! 他的脑子,不比任何人差,稍一琢磨,便能通晓其中玄虚。 戴胄等人不知道李渊的‘李师傅’有多么的恐怖,李二却清清楚楚。 他时时刻刻的都在防备着别人,连自己的亲爹都不例外。 或者说,他最防备的就是这个亲爹! 说不定,连酒坊之中,也有他的人... ‘李师傅’每年那巨大的粮食消耗,无意是用来平衡利益的有效法宝。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没错。 如果李渊真有事让自己干,早就派人全城寻找了。 他才不会顾忌,百姓们知道皇帝偷着出宫,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力。 既然城中现在还风平浪静,那就代表着,李渊不是让自己干什么,而是笃定,自己有事要求着他! 和奇货可居是一个道理。 老头子肯定在宫里享乐,趁机跟柳家庄子的老兄弟们嘚瑟嘚瑟。 因为他知道,等自己琢磨明白之后,必定会舔着脸回去求... 李二越想越生气,越生气手上就越用力。 一鞭一鞭的抽在马屁股上,看得后边的李承乾心疼得直抽抽。筆趣庫 “父皇,这可是汗血宝马,柳大哥那匹大白马的直血后裔...” 李二根本没听见李承乾在说什么。 好在,东宫离着大明宫本来就不远。 到了丹凤门外,李二一挥鞭子,怒吼道:“滚开!” 正要上前阻拦的金吾卫,看见来人的脸之后,急忙闪到一边。 被红翎急使撞死也白撞,那么被陛下撞死...是不是还要算自己的罪? 李二和李承乾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宣政殿门前。 “刘瑾呢?” 李二翻 身下马,随便拽住一个人的脖领子质问道。 估计他也没看清,这个人究竟是谁... “回...回陛下的话,刘总管去了大安宫...” 李二松开他,大步朝台阶上走去。 穿便装去见太上皇,肯定是不现实的。 自己这身儒生长衫,差不多都被汗浸透了。 一心琢磨着在老兄弟们面前,好好嘚瑟嘚瑟的李渊,看见自己这德行,有心思帮忙才怪! “承乾,换衣服!” 李二一边走,一边喊道。 李承乾心疼的拍了拍自己的汗血宝马,叹了口气,又着急忙慌的朝紫宸殿赶去。 现在已经不是他入驻宣政殿的时候了,在这里,可找不到他穿的衣服。 整个皇宫,只有长孙皇后那才有。 不多时,父子两人换好在宫中穿的常服,坐在仪仗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大安宫行去。 ... 大安宫虽是按照太安宫建的,但面积和规格,比原来不知超出多少倍。 李二以仁孝治国,就算没带什么好头,起码样子是要装一装的。 头一次来到大安宫的李渊,感觉格外的满意。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当年豢养的那批美女竟然也在! 只不过,好几年过去,模样都有些改变,快认不全了。 太上皇回宫,自然是要好好热闹热闹的。 刘瑾亲自在跟前伺候着。 酒宴摆上,为了讨太上皇的欢心,专门让人跑到市面上,买来最贵的‘李师傅’。 歌舞不能差! 太上皇豢养的那批美女疏于管教,也不知现在跳得还如何。 刘瑾不敢冒险,专门从教坊司调来了一批人手。 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来! 菜吃上了,酒喝上了,舞跳上了,老家伙们嘻嘻哈哈的,气氛显得十分热烈。 李渊就着乐曲打拍子,感情上来,扯开衣襟,手舞足蹈一阵。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享受了。 “来来来!到了老夫的地盘,都别拘束着,往日跟你们蹭了不少吃喝,今日要吃痛快喝痛快,否则就是不给老夫面子!” 第1508章 老夫此来,是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大安宫内除了李渊之外的老头子,全都站了起来。 教坊司的歌姬和伶人也纷纷退到偏殿。 李渊端着酒壶,看着门口走来的两道身影,轻轻哼了一声。 “参见父皇!” 李二刻意说的很大声。 同时,他已经来到了大安宫正中央。 “参见陛下!” 老头子们一个个拱手作揖。 李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各位请起吧...” 都是跟李渊称兄道弟的人,况且还是柳家庄子出来的,李二不好在他们面前摆帝王的架子。 李承乾从李二身后蹿出来,笑嘻嘻的来到李渊近前。 “皇爷爷好!” 李渊这次露出笑容。 “是承乾啊,你可有日子没去庄子里看皇爷爷了,最近在忙什么?” “孙儿最近在读书,确有几日没去给皇爷爷请安了,所以特意备了些礼物!” 李承乾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这是在他紫宸殿之中,特意找长孙皇后讨要的。 李渊见了,不禁一怔。 这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 玻璃这东西,早就不值钱了。 稀罕的是,瓶子里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 瓶中作画,是这几年才有的手艺,即便在人才济济的宫中,也没几个人做得到。 李渊最喜欢的便是孔雀。 他这一生,自豪的事情并不多。 要选一个最自豪的,并非是推翻了杨家的统治,而是,早年间靠着一手神射术,迎娶了太穆皇后! 其中有一个名为‘雀屏中选’的典故。 那时节,李渊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外戚。 他父亲李昞的地位够高,乃是北周的柱国大将军,爵封唐国公。 不过,李昞的儿子太多了... 李渊既不出彩,也不是长子。 其实,就算他是唐国公的长子,也没有资格迎娶太穆皇后。 太穆皇后乃是代北窦氏的长女,千年世家大族,嫁女儿当然是要嫁给皇家! 而且,嫁入皇家至少也是贵妃! 也不知太穆皇后他爹窦毅,脑子里有多大个坑。 召集来一群贵族子弟,说谁能射中屏风上孔雀的眼睛,就 把女儿嫁给他。 结果,李渊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 正是因为有了窦家的支持,陇西李氏才能够短短二十余年的时间内,集聚起足够的力量,为造反奠定根基。 对于他而言,孔雀就代表着太穆皇后,同样,也代表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东西倒是稀罕,皇爷爷承你的情!” 李渊珍重的把小瓶子收入怀中。 李二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李渊不会没事找事了... “父皇,儿臣方才去了书院,听刘瑾派来的人说父皇到了,儿臣赶忙回宫,不知您...” 李二来到李渊身前坐下。 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这对父子的关系很微妙。 要说亲厚...谁也不信。 他们都是聪明人,即便各自怀着芥蒂,也不会轻易袒露出来。 因为很大程度上,他们的意志,代表着这个帝国的意志。 家事,万万不能与国事牵扯起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再加上柳白和李承乾在中间当润滑油,矛盾才一直没有爆发。 在此基础之上,李渊自然是不肯回宫的。 只不过,他喜欢偶尔给李二找找麻烦。 上次就是这样,听闻他在柳家庄子喝多了,跟万老太太大哭一场,说李建成还有李承诫延续血脉,李元吉却断了香火。 李二这才咬着牙,把小儿子过继到李元吉名下。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此来,是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李二闻言大喜。 他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手脚,没想到李渊直接挑明了! 多亏了李承乾! 李二给李承乾投去一个赞许的眼色,陪着笑道:“父皇说的哪里话?一家人,谈什么生意,父皇尽管吩咐便是!” 李渊冲一群老头子挥了挥手。 老吴笑吟吟的走上前来,递过一本账簿。 “陛下,太上皇所说的可是一笔大买卖...” 李渊打断了他的话,颇有些气愤的说道:“这厮早就猜到了咱们的意图,否则怎么肯轻易回宫,见我这老把老骨头?”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干笑了起来 。 李渊正要把账簿丢到李二怀里,手头抬起来,又放了下来。 “反正老夫那酒坊,你也清楚的很,直接说,这笔买卖成还是不成,若是不成的话,老夫也懒得跟你们凑这个热闹!赵普那小子还在长安县衙等着老夫呢!” 李二心中了然。 看来,肯定是戴胄他们去了柳家庄子,请李渊出马。 却因为皇家的事情太复杂,不敢直接拉着李渊进宫。 这才找了一个中介。 赵普是柳家唯一出仕之人,再加上能力的确是足够强,这点担子还是扛得起来的。筆趣庫 换了别人,哪怕是已经进入三省的戴胄,都不敢插手其中。 至于那些老帅们,属于利益相关者,只能观望。 李二心中有喜有怒。 喜的是,李渊的到来,也为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怒的是,戴胄等人没有提前跟自己通气,结果自己被李渊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沉吟片刻,道:“不知父皇肯出什么价码?” 李渊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还真是在老夫的酒坊里,安插了不少人手,连需要多少粮食都不问,早就查清楚了是吧?” 李二心中郁闷到了极点。 一旁的李承乾赶忙插口道:“皇爷爷的酒坊冠绝天下,连书院都以此为课题,做了诸多研究,找酒坊的人拿些数据,并不费事,之前我也跟父皇讲过其中的一些门道。” 李渊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李二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把李承乾也带了过来。 否则的话,脸就丢大了。 身为皇帝,监察天下是分内之事。 可连自家的老子一块监视,就不像话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有了个理由。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老夫也懒得跟你们嚼舌头,按照市价,打两成折扣,运费自理,你觉得如何?” 李二稍稍盘算一下。 价格倒是合适,可运费自理,却是有些过分了。 不说别的,光是江南道当地的粮食,运到长安就要花多少银子? “这,这...不妨让司农寺的人过来,跟父皇好好合计一番,您意下如何?” 第1509章 难道,自己也走了杨广的老路? 去年腊月调任司农寺卿的刘洎,匆匆赶到大安宫。 没来得及擦汗,立刻被李二唤到跟前。 给皇帝爷仨挨个行完礼之后,得了吩咐,便坐在一旁,翻开账簿。 粮食的价格很低廉,但耐不住量大。 除了高粱、玉米、土豆之外,还需要各种豆类和水果。 但凡跟酿酒沾边的东西,肯定是都需要从各地府兵手中购置的。 原本,李二想的是,军票之策暂时在江南道的诸折冲府内推行。 不过现在没那么麻烦了。 以酒坊那恐怖的粮食消耗量,天下所有兵府都种粮食,都不一定供应得上。 哪怕每斤多要一文钱,那也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 旁人不知道李渊的家底,他可是清楚的很。 有超市的地方,就有李师傅,没超市的地方,照样有李师傅。 不说中端品和高端品,光低端品一项,利润就哗哗的。 尤其是对外贸易,利润高得让李二天天流哈喇子! 但他也没办法。 税,人家一点没少缴。 犯法的事情人家一点都没干。 李二很笃定,就算有一天李渊驾鹤西去,酒坊跟自己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多半,会分给他那些不争气的儿孙。 或许,也会给柳白留下一点吧... 良久... 刘洎放下笔,抬起头来,苦笑道:“陛下,臣还要去司农寺和兵部调集一些档案和人手,今日怕是算不成了...” 李二有些不高兴。 觉得刘洎在太上皇面前,丢了自己的人。 李渊倒是笑呵呵的。 刘洎也是老臣,前隋就做官了,跟着李渊的年头也不短。 “那就下去慢慢算,等出来结果,去柳家庄子知会老夫一声便是!” 刘洎感激涕零。 这几年,当官的越来越不好混了。 尤其是像他这种高级官员,更需要谨小慎微。 皇帝的权威越来越重,有时候下旨都不通过三省了。 房玄龄他们那群老狐狸,称得上急流勇退,可很多人压根就退不了! 但凡是有点权力的,都揣着小 心过活。 生怕惹恼了皇帝,给自己安插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拉到大街上一刀咔嚓了。 这不是没有过的事... 去年给皇帝当鹰犬的,除了好命的裴大兴,在柳家住过一点时间,幸免于难,剩下的全都死光了! 朝中群臣传得格外邪乎。 听说有了叫周兴的,本是都水监的官属,结果被活活烙死! “多谢太上皇!” 刘洎很想给李渊跪下,但碍于皇帝在场,不敢这么干。 李二不悦的挥了挥手,道:“今晚朕就要结果!” 刘洎赶紧退下去,火急火燎的赶往兵部官廨。 看着刘洎惊恐的样子,李渊淡淡的说道:“你是不是,打算把老夫的旧臣,全都赶尽杀绝,才能安心?” 李二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李承乾暗道一声:“不好!” 他急忙道:“皇爷爷,您头一次来大明宫,不如孙儿带您四处转转?” 李渊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二一眼,招呼上老伙计们,道:“也罢,大明宫修得这般豪奢,老夫也开开眼!” 等他们都走了,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李二一眼。 他冷着脸慢慢坐下。 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才把怒火压下去。 这时候,长孙皇后走了进来。 皇帝暴怒的时候,只有她才敢靠近。 除了她之外,基本上谁来谁死... 看到皇帝的脸色,长孙皇后就知道,太上皇又找茬了。 “陛下,太上皇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朝中人人担惊受怕,诸多老臣有心致仕,却不敢上疏,您不妨放宽心,给他们一条活路...” 李二抬起头,道:“观音婢,你也觉得朕错了?” 长孙皇后淡淡一笑,道:“臣妾觉得,柳白上疏军票之策,未必不是对您的试探。” 李二一愣。 “怎么讲?” “柳白是个明理的人,他从不愿和您正面冲突,即便有了矛盾,也能被他巧妙的化解于嬉笑怒骂之中,不过...他为何离开长安,您就真的没想过吗?” 李二摇了摇头,道:“ 柳白无非就是想多赚些银子罢了。” “柳家的银子,花上十辈子都花不完,他何必在乎江南那点地方?” “你的意思是,柳白在躲着朕?” 长孙皇后并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走到近前,双手按在李二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捻着,这才开口。 “柳白总说,先辈多赚些银子,哪怕后代全是败家子,也能多败几年...这种话,放在皇家也未尝不可,您在为万世之基铺路,可是这路铺得太快,也不一定稳妥,就像柳白,不可能把大唐搜刮得干干净净,全都变成他柳家的产业,而是要积极开拓南方,甚至异国他乡...” 李二皱了皱眉,陷入深思。 长孙皇后说的他很明白。 意思是,他太过于急切了。 他急切于,将一切权力都归拢到皇帝手中。 这本应是,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伟业。 “前隋的旧事您看了无数,杨广的教训,还不够吗?” 李二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一直认为,杨广是一个很不错的皇帝。 可惜的是,他太过急迫,想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完成千秋未曾达到的目的。 难道,自己也走了杨广的老路? 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知不觉间,他竟已将满朝文武,都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长孙皇后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她坚信她的丈夫,是一个聪明到极致的人。 有些话,点一点就够了。 过了片刻,李二长吁一声。 “观音婢,你说的在理,朕确是急迫得过分了一些,看到柳白那份奏疏的时候,朕就觉得奇怪,他给朕写的东西,可从没有字斟句酌的道理,这一回,却句句引经据典,也不知,那份奏疏他写了多久...” 李二摇头苦笑。 “看来,他的确是在用这种法子来试探于朕,若朕大权独揽,丝毫不顾下面人的想法,怕是他连江南都待不住了...军票之策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你让刘瑾把刘洎叫回来吧,一并...也将房卿他们请入宫中!” 第1510章 明年,老夫要让你进三省 李二想找的人,基本上都在长安县衙。 赵普从武昌郡公府回来之后,就一脑袋扎进无穷无尽的政务之中。 能把一群朝中大佬晾在外边的人,估计也就他了。 如果说,王守仁是柳家最聪明人的,那么赵普就是柳家最执拗的人。 他认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如果说勤政爱民是一种品德,那么他,无疑是将这种品德,发挥到淋漓尽致的人。 正是因此,李二才放心把长安县令的位置交给他。 长安县不比外地。 从品级上,足以体现其重要性。 其他的县令,按照县冶的大小,最高从六品,最低从七品。 普天之下,唯有长安、万年、晋阳等寥寥数地的县令,是五品官。 千万不要小瞧五品。 因为满朝文武之中,最高级别的也才从二品。 正二品只有一个...那就是柳白那个虚衔的中书令。 谁都知道,中书令只是个摆设而已。 王爵虽然堪比一品,但也没多少含金量。 况且,长安县令这个五品,远不是其他五品能比的。 从权力上,和升迁路径上,可见一斑。 长安县令的权力大到没边,在他管辖的这一片,权力堪比外放的大都督! 升迁路径更了不得。 上一任长安县令,如今已经成了中书侍郎。 那可是宰相的候补地! 如果能换的话,大把四品官乐意来当长安县令。 不过,权力越大,相应的差事也就越多。 前几天才料理了一个,在大街上纵马的人。 听说还是某个公主的家仆。 赵普想都没想,就把那厮判了个流刑! 结果,那位脑子有坑的公主,愣是直接跑到长安县衙来找茬打架。 赵普是肯低头的人吗? 硬是顶着压力,亲自把公主府的人都赶了出去。 以至于...现在更忙了。 看着桌子上厚厚的弹劾折子,赵普额角青筋暴起。 “蛀虫!全都是蛀虫!” 他从抽屉里掏出个小本本,把上疏弹劾自己的人名,全都记下来! 倒不是多小心眼。筆趣庫 而是他自 认为官廉洁奉公,这群受公主之托,上疏弹劾自己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群蠢货怎么就没想过,三省的人看了这些折子,不会提前跟自己通个气? 长安县令是清贵之中的清贵,下一步即便不是进入中书,就是进入御史台。 自打长安成为都城之后,有受过弹劾的长安县令吗? 这些折子,就算呈到皇帝面前,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皇帝也会转手让人送过来! 更何况,折子上的东西,完全莫须有! “则平,老夫有来叨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赵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拱手道:“郑公!” 来人,竟是魏征! 说起来,魏征这个孤臣当的恰如其分,除了正常的政务往来,基本上不跟别人打交道。 唯独长安县赵普,很合他的胃口。 也不知柳家那种鬼窝,是怎么蹦出来个厚道人的... 魏征的脸上,挂着旁人很难看到的微笑。 走进来之后,也拱手还礼。 “方才见戴相和房相他们也在,你为何不去招待一二?” 赵普脸色臭臭的说道:“下官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哪里有时间招待客人?” 魏征坐下来,笑道:“你还年轻,终是要跟不少人打交道的,若是把名声落了,日后难免会在朝中树敌。” 赵普也坐了下来。 “郑公不也是一样?” 魏征哈哈大笑,道:“你怎可与老夫相比,老夫眼瞅着就到了花甲之年,再过一段时日,也就该致仕了,当了一辈子孤臣,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奏折。 “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这些奏折,就是他交给赵普的。 三省有黜落奏折的权力,他这个一把手,更有着审阅之权。 只要不涉及到国朝根基,他都能做主,完全不用把奏折送到皇帝面前。 “自然是交由御史台,依律惩处!” 魏征点了点头,道:“所有公主之中,唯有高密公主和你柳家没有关联,撕破脸也无所 谓。” 赵普有点不高兴了。 “郑公何出此言?下官从不做贪赃枉法之事!” “是老夫失言了,则平莫要小气。” 魏征笑呵呵的,难得给人道回歉。 “郑公此来,怕是也跟太上皇有关...” 赵普也看出魏征的意图了。 虽说魏征总来,不过每次都是聊些政事,亦或者诗词经义,什么时候见他唠家常? 魏征微微颔首,道:“戴相他们借着你的名头,将太上皇请入宫中,陛下便让刘洎去核算粮食,此事之中,有一个偌大的漏洞。” 赵普沉吟片刻,道:“军票虽是仓促之策,却利国利民,况且未来迟早是要作废的,下官认为,任何人都没有阻拦的理由!此外,陛下与太上皇关系微妙,借此修补一二,未尝不是良机。”筆趣庫 “老夫说的漏洞,并不在此。” 赵普闻言一怔。 将手中的文书放下,打算好好听魏征讲一讲。 “老夫的意思是,既然你掺和进来了,不妨索要些好处,总不能沾一下抽身便退吧?” “想不到,这竟是郑公说出来的话...” 赵普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魏征不以为忤。 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普,一字一顿的说道:“明年,老夫要让你进三省!” 赵普眉头紧皱。 他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进入三省的。 当几年长安县令,无非是积攒一下资历而已。 少爷拖家带口的前往江南,一点底子都没在长安留,未必不是一种让步。 只有让步,才能洒出更多的利益,来换取自己进入三省的机会。 若柳家依旧在长安扎根,就算他能进入三省,也顶多在任上待个一两年罢了。 柳家可以有钱,也可以有权,却不能兼得! 这是哪怕皇帝跟柳白关系再好,都不能触及的红线! 路已经铺好了,剩下按部就班的走就是了,如果按照魏征说的,明年进入三省...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下官任长安县令区区两栽余,进入三省为时尚早,郑公莫要误我。” 第1511章 这老小子,怕是谋划好几年了 “老夫也知你资历尚浅,不过看如今朝中的状况,吏治松散,贪腐横生,若是没有强力人物出头,怕是大唐就完了!” 魏征对朝廷的现状很不满。 在他看来,上到皇帝皇后,下到文武百官,就该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尤其是天子近臣,更应当以身作则,给天下起一个表率作用。 可现在,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官员一个个竞相豪奢,让他们过苦日子,怕是回天乏术。 赵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在为人上,他很佩服魏征。 但对他的政治理念,却不敢苟同。 可他正要出言反对,却被魏征阻止。 “你肯定又要说柳白那一套,财富流通的门道,老夫深谙其中道理,不过你当天下人,都是柳白?享受自己没有资格享受的东西,于百姓而言,是败家之举,于朝廷而言,是破国之行,若非老夫离开御史台已久,定要好生查一查!” “总之!你明年进入三省之事,由老夫全权操持,你只需配合便是!” 这一次,赵普没有拒绝。 他已经明白,魏征的想法了。 简单来说,是要把施行军票之策的功劳,安在自己的头上。 毕竟,是自己促成了太上皇和皇帝的合作。 于公而言,天下府兵人人得利。 于私而言,也缓解了太上皇和皇帝的关系。 如果军票之策功劳的分量不足,桌子上的这些奏折,还会起大作用。 恐怕魏征将这些奏折交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拿一位公主立威! 用高密公主,把自己不畏强权的形象树立起来,那么以后进了三省,必定会成为强势人物。 这老小子,怕是谋划好几年了! 对赵普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他并不愿意等太久。 即便少爷割裂他与柳家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对柳家的事情袖手旁观。 至少,能帮一把是一把。 免得少爷在江南孤立无援。 只是还是需要跟少爷商量商量。 反正军票之策是自家少爷提起来的, 自己把功劳揽过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郑公,高密公主纵奴行凶,下官明日定当上疏参奏!” 魏征一愣,旋即开心的笑了。 “则平端得是聪明人...” 达到了目的,魏征没有久留。 从府衙的后宅出来之后,迎面正好看见戴胄等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魏征对他们说的是什么,没有一点兴趣。 不过想起赵普进入三省,免不了要经过这些人的同意,便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诸位同僚!” 众人瞬间不说话了。 但凡是在朝中的人,都知道,想要好好活着,必须要防着魏征一手。 如果让他知道点隐晦事,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写在折子上,最多一个时辰,就会送到皇帝的龙案上! 戴胄终是这个圈子之中,硕果仅存的三省大佬,理应有他来出面。 “魏相,和赵县令谈得如何了?” 没有人知道魏征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谁都看得出来,魏征跟赵普的关系相当不错。 同样是又臭又硬的人,惺惺相惜很正常... 魏征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折。 “高密公主放任恶仆当街纵马,伤及六人,赵县令因此事涉及皇家,不敢专断,便写了折子,请戴相研判!” 三省大佬也是有分工的。 尚书、中书、门下这三省的一把手,都可称之为宰相。 其中权柄最高的,当然是尚书省! 因为尚书省总领六部二十四司,综理天下政务,魏征这个尚书左仆射,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 事实上,在武德年间,中书省才是最高的司府。 只不过,李二当了中书令之后,这个官职就一只空缺着,除了柳白那个摆设一样的官职外,中书省的一把手就往下落了一级,便是中书侍郎。 可又因为中书侍郎品级不够,便换了尚书右仆射,代管中书政事。 最后,则是戴胄这个统领门下省,拥有审查诏令,签署章奏之权的侍中。 同样,也因为温彦博这个尚书右仆射对于中书 的统辖,仅属于代管,原本应当排第三的戴胄,成了文武百官的二把手。 三省名下的各个衙门,往上递折子也是有程序的。 不可能一个五六品的小官,能直接把折子递到三省去。 除非事关重大,给奏折封了红签,才会直接进入门下省。 红签可不是随便封的。 如果屁大点个小事封红签,跟谎报军情一个罪过... 魏征总领着六部,下边人往上递折子,一般都会从他手中先过一遍。 无关紧要的事情黜落,亦或者直接审阅。 需要门下进行第二次审阅,或者需要呈交皇帝的,才能由尚书省的左右二丞,递交门下。 程序固然繁琐,但能减轻不少压力。 否则的话,三省的大佬别干其他差事了,只能整天在折子堆里泡着。 所以说,只有魏征这位侍中递上去的折子,才能被皇帝重视。 其他人,包括魏征在内,哪怕折子里写了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按部就班的排队。 这一排,就不是要排到猴年马月了。 既然魏征把折子交给戴胄,就说明,他对公主府仆役纵马的事情,不仅不想冷处理,反而...想直接把高密公主搞死! 戴胄可不傻,他根本就没去接。 皇家的事情,是能轻易插手的吗?! 皇帝对他那些兄弟姐妹怎样,是有目共睹的,或许会秉公处理。 可太上皇才进宫,正打算跟皇帝谈合作呢。 这档口,把折子递上去,跟找死就什么区别? 于是,戴胄一个劲的用眼神瞟房玄龄他们几个。 在朝的不能张嘴,一张嘴,肯定会被魏征反咬一口。 和公主府勾结的帽子扣下来,谁都受不了。 唯有房玄龄他们这些不沾朝政的,才能没有顾忌。 房玄龄要比戴胄看得长远一些。 他沉吟片刻,道:“玄胤兄,你可要想好...段纶才死了没几年,高密公主寡居于公主府内,太上皇和陛下都觉得心中有愧,此时若是递上参奏折子,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 第1512章 皇帝,就该有那种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思维模式 面对房玄龄的疑问,魏征满脸的意味深长。 段纶死在罗艺掀起的那场风波之中,导致高密公主成了寡妇。 不过,高密公主已经不是头一回当寡妇了。 她的第一任丈夫,乃是长孙皇后的堂兄长孙孝政,可惜年纪轻轻就死掉了。 一直到武德四年,才改嫁段纶。 连着死了两个丈夫,无论是李渊还是李二,的确是对高密公主心中有愧的。 他们认为,是自己选择的错误,导致高密公主寡居至今。 事实上,高密公主府并非是像魏征说的,跟柳家一点瓜葛都没有。 虽说高密公主并没有参加,由长乐和巴陵组织起来的生意,不过,她和段纶的儿子段俨,跟着柳白去了江南。 而今,正在岳州负责督造纸币! 用高密公主给赵普当垫脚石,显然是不合适的。 除非...高密公主愿意。 “诸位且看!” 魏征掏出来一封书信。 却是没有交给发出疑问的房玄龄。 而是给程咬金! 程咬金大感意外,嘟囔着道:“你这老头,弄什么玄虚?” 他打开信封,看了几眼之后,身子往后一仰,脸上挂着几分不屑。 “看来,公主殿下打算用自己的名声,给赵普抬抬轿子,好让她家儿子有个好前程。” 听见这句话,房玄龄等人也懒得看了。 猜也猜出是什么回事了。 利益交换而已,在朝中稀松平常,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等同于,高密公主用自己的名声,给赵普送上一份功劳。 而这份功劳自然不是白送的。 不管是赵普还是柳白,只要欠下个人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名声? 名声才值几个钱? 况且,她们那些老一辈的公主,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 既然舍得死,程咬金等人自然也就舍得埋。 众人也不含糊,这么长时间了,宫里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有了借口,正好进宫去瞧瞧。 正要动身的时候,宫里 的太监登门了。 当他们得知,皇帝亲自下旨召见他们的时候,不禁都笑了。 连借口都省了。 ... 大明宫,丹凤门! 李二笑容满面的送走李渊和一群柳家庄子的老头子,见他们做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他而言,李渊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已经不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的问题,而是看一眼就头晕目眩,听他说话就脑瓜子生疼... “这次你做的不错,为父深感欣慰...” 李二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要不是他从中调节,怕是又要打闹一场。 李承乾讪讪一笑,道:“父皇,皇爷爷他老人家也不容易,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酒坊,连个算账都没有,不如...” 李二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你打算派人去?” 李承乾连忙摆手,道:“儿臣没有那个意思!” 好家伙,这顶帽子可不敢戴! 是个人就知道,太上皇归天之后,酒坊会留给他那些不争气的子孙。 退一万步讲,就算捐给平民百姓改善生活,也不可能留给李二! 不过,所有人也都知道,李二是必定不会轻易放手的。 在他眼中,酒坊是皇家的产业,自然要归宫内来管。 说不定,李二觉得太上皇不过是替他暂时看着酒坊罢了。 皇帝,就该有那种‘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的思维模式。 修完大明宫之后,内孥空得能饿死耗子,他肯撒手才怪! “儿臣的意思是,既然房相他们闲着,身体还没什么毛病,不妨派到酒坊去,给个虚头衔,平时给皇爷爷管个账什么的...” 李二闻言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 房玄龄他们是自己人。 先把酒坊的底子都拿捏住,哪怕以后太上皇立了嘱,把酒坊留给那些不争气的子孙,也完全能把酒坊握在自己手中。 大不了,给那些人点分红。 占了便宜,还不亏名声。 现在,李二看李承乾越来越顺眼了。 “想不到你 小子,还真是满肚子坏水!” 李承乾愣了一下。 马上就反应过来李二的意思。 他咽了口唾沫,道:“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的意思是,酒坊的粮食买卖关乎国体,必须找几个够分量的人镇镇场子,免得下边人偷奸耍滑,不过皇爷爷肯定是乐意朝中的人去,房相他们身份正合适...” 不用看也知道,李二肯定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不管抱着什么目的,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没多大区别。 正想着,房玄龄等人的马车到了。 一大群人下了车,脸色都臭臭的。 看样子,是在路上碰见太上皇,被臭骂了一顿。 本来就是这样,太上皇完全就是被他们‘绑架’来的,换了太上皇以前的脾气,不砍了他们,也得剁条胳膊多只脚。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诸卿免礼!” 前一秒还满脸窃笑的李二,瞬间恢复了道貌岸然的状态。 他转身上了仪仗,李承乾和其他人小碎步跟在后边。 一边走,李承乾一边看程咬金拿过来的书信。 他心里有了底,不漏痕迹的朝程咬金点了点头,又朝戴胄点了点头。 魏征面无表情的走在李承乾后边,也不知看没看见。 不多时,紫宸殿到了! 看着早早准备好的矮桌和软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连李承乾都满脸惊讶的表情。 算起来,李二已经一年多,没让人坐着跟他说话了... 以前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一上殿,就着急忙慌的抢垫子。 没抢到的,只好跪坐在硬邦邦的地板上。 而这段日子,哪怕私人场合,皇帝都高高在上。 没让跪,已经很给面子了。 今天这是作得哪门子妖? 李二坐下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诸卿且坐吧。”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入座。 谁都没敢说话。 连魏征都表现得格外小心。 李承乾弓着身子,将书信呈送到李二面前。 “父皇,长安县令赵普上疏!” 第1513章 所谓帝王心术 从前,李承乾总觉得,所谓的帝王心术无非是当权者编出来忽悠人的假学问。 他跟着王守仁,学那所谓的‘帝王心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头来,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 回想起王守仁教他的东西,譬如《韩非子》、《孙子兵法》之类的,基本派不上用场。 直到今天,李承乾才发现,帝王心术并不是瞎扯淡。 而是一门...综合了各种学科的大学问! 眼前的李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李承乾从程咬金他们口中,知道了魏征的想法。 也知道,高密公主想用名声,来给段纶换前途的心思。 可李二不知道! 然而,当他看完赵普的奏折之后,嘴角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充分说明,他已经洞悉全局... 而且不光洞悉全局,还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高密公主纵容恶仆行凶,令宫中教习嬷嬷前往公主府斥责!” 就是因为这句话,李承乾完全笃定,父皇看清了一切! 如果他不知晓其中的门道,铁定是要维护高密公主的。 假设只是单纯的纵仆行凶,最妥当的法子,应当是派刘瑾去公主府,将那仆役当场杖毙。 一来,维护了皇室的尊严,二来,也给了高密公主一些教训,三来,给足了赵普面子。 现在他想都没想,直接就派人去训斥公主,说明他同意了魏征的提议。 以管窥豹,以点盖全,这脑子转得,让李承乾叹为观止。 “父皇英明!” 李二将书信重新放在李承乾手中。 “你亲自送到掖庭局!” 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 掖庭局有一个职责,就是销毁那些不需要存档,或者涉及机密的奏折。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否则,便成了以后政敌攻讦赵普的证据! “儿臣遵旨!” 李承乾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成长。 可如今看来,跟真正的老狐狸相比,自己的火候,还差得远... 越想 越深的李承乾,慢慢往外走,以至于都没有发觉,为何李二要让他去掖庭局,而不是专门管着掖庭局的刘瑾? 李承乾刚一走,下边的人忽然全都站起来,齐齐跪倒在大殿中央! 连房玄龄等致仕之人,也跪了下来! “臣等有罪!” 李二一脸的阴晴不定。 他老半天没有说话,腰板不自觉的挺得笔直,目光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下边的人不敢动弹。 又过了良久,李二长叹一声,苦笑道:“太子正在观政,若是让他看清朝中这点腌臜事,会是何等想法?” “臣等有罪...” 李二摆了摆手,颇有些无力的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唯独魏征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二没有管他,自顾自的说道:“朕从不信人性天定的说法,太子虽已成婚,却终究年幼,让他过早的知道一些事情,于他不利,于国大害...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所有人都在腹诽。 他们哪里知道,太子跑到大明宫了。 还不是你把他带来的? 李二幽幽的说道:“朕无比庆幸,当年将太子送到柳家,这些年来历经诸多磨难,也算是开朗了许多,否则,长年养于深宫,沾染些妇人性情,未来不是刚愎自用,就是阴狠毒辣...诸卿也算是看着承乾长大的,不拿他当太子,只拿他当个普通的后辈看待,朕还要跟诸卿道声谢...” 刚坐下的众人,‘哗’得一下又全站起来了。 “微臣惶恐!” 自始至终,魏征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严格的说,他们都僭越了,而且,僭越得很过分! 听起来,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实际上,这件事的性质很恶劣。 尤其是对于太子而言,性质尤为恶劣! 这会让他产生一种,朝中重臣的位置,可以用利益换取的想法。 李二是开国君主,在场也皆为开疆之臣。 他们的心神无比坚定,即便用些下作手段也无所谓。 太子不同。 年 幼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如今正在观政,学习以后如何当个好皇帝。 任何一点苗头,未来都可能长成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对于太子的教育,多小心都不为过。 因为,关乎到帝国的命运! 这正是李二动怒的原故。 也是群臣直接就跪在地上认错的因由。 同样,也是魏征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还跪在地上的来由。 大体上,魏征并没有做错。 唯一错的地方,只是恰好选了一个,李承乾在场的契机。 好在,他们的运气很不错。 才被长孙皇后劝谏过的李二,不打算跟他们置气。 “魏卿。” 李二淡淡的说道。 魏征抬起头来,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亦或者惶恐。 相反,他很平淡。 李二看了他一眼,道:“朕的大唐,没有当半年宰相就下马的说法,明年上元节后,你致仕吧。” 此言一出,魏征的脸上,终于出现变化了! 不过,并不是紧张和慌张,而是...喜悦? “老臣多谢陛下!” 他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或许,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真心实意的给李二扣头。 戴胄看向魏征的目光,从刚才的怜悯,骤然变成了嫉妒... 这年头,老臣在朝中不好混。 如果皇帝允许老臣们随便致仕的话,估计朝廷瞬间能空一大半! 果然是帝心难测。 刚才还雷霆万钧,现在反倒阳光普照了? 其他人心中,也各有想法。 程咬金等人看不上魏征的做派,却不得不佩服他的为人。 知道皇帝有意‘放行’,倒是也挺为魏征感到高兴的。 而房玄龄等人,则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明年让魏征致仕,也就是说,赵普进入三省之后...直接就成为一把手? 高! 果然是高! 若赵普成了二把手或是三把手,就算不感激魏征,心里肯定也记着这份人情。 可如果成了一把手,则大大不同。 不愧是皇帝,一句话就把赵普欠魏征的人情,拿到自己手里... 第1514章 剩下的...竟然都没什么好下场 军票之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任何一个政策的推行,肯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贞观二年以来,针对军方推行的政策,远不止一两件。 主要目的,旨在削弱将领们的权力,扩大长安对地方府兵的统治。筆趣庫 大唐早已不是一拍脑袋,就推行一个政策的时候。 军票之策何时推行,怎么推行,由谁来推行,都要好好商议一下。 大明宫紫宸殿之中,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皇帝又把房相和杜相等人都叫了回去。 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长安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百官而言,这可是一个大信号! 难道,才上任半年的三省大佬,要换回来了? 不少人悄悄得打探消息。 可跟房家、杜家亲厚的,基本上都在宫中。 于是,人们把目光投向各个公主府。 在某个盘根错节的圈子里,公主们属于外围成员。 但她们的消息,比很多朝中重臣都要灵通。 譬如襄阳公主,她儿子窦孝慈属于跟柳家走动得最近的人之一了。 窦诞这个右领军大将军,也是实权人物。 长安城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肯定有人提前跟襄阳公主府通个气。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所有无论是上一代公主,还是陛下那些已经成年的女儿们,今天晚上都留宿在了高密公主府。 搞得人们都找不到地方打听。 贞观六年的时候,高密公主居住在段家纪国公府。 段纶莫名其妙的被罗艺坑死之后,高密公主就搬了回来。 其实她本就该住在公主府,连段纶这个驸马,也应当住在公主府内。 只是因为改嫁的问题,怕别人说闲话,两口子外加上段俨兄弟几个,都在丰乐坊的国公府居住。 高密公主比李二大两岁,平日很少出门,虽说家财万贯,却生活节俭。 只是偶尔跟皇族的女眷,一起出去逛逛,或者去城外的庄子里,采摘些新鲜蔬菜。 跟李渊其他那些特别能折腾的女儿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她的名声不怎么好 。 并非是德行问题,而是连着死了两个丈夫,外边难免会传些风言风语。 段纶死后,她变得更加孤僻了。 甚至连亲眷都不怎么走动了。 今天十几位公主上门,属于高密公主府多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时候。 “该说的该做的,奴婢都是听陛下和娘娘的吩咐,还请殿下恕罪...”筆趣庫 一个老嬷嬷站在公主府门前,给高密公主行了个叉手礼。 公主府的院子里,赫然摆着一具尸体! 尸体血肉模糊,尤其是下半身,都快被打烂了... 高密公主面色凄苦,好像才哭过的样子。 “嬷嬷言重了,本宫明日便进宫,去向陛下和娘娘请罪。” 说着,她亲手将一个小布包,放在老嬷嬷手中。 “谢殿下赏!” 宫里的教习嬷嬷,就是教皇子皇女们规矩的人,平常除了俸禄之外,没别的生财之道。 因为她们这种群体,根本就没办法跟外人搭上关系。 掂了掂小布包的分量,老嬷嬷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殿下明日不妨先去求见娘娘,陛下今夜与诸位大人议事,不知何时才能安寝...” 高密公主微微颔首,道:“多谢嬷嬷提醒,慢走...” 老嬷嬷千恩万谢的回了宫。 高密公主让人关上大门,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幽幽一叹。 “厚葬了吧,派人去右领军大营讨要个官身,不必太高,陪戎副尉便可,再给吏部司功主事冯大人,送去五千贯,求个策勋三转的帖子,以后多多拂照他的家人...” 身旁段家的老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吩咐手下人把尸首抬出去。 一条命,换个陪戎副尉就不亏了。 何况,还有策勋三转,以后这家人都不必承担任何徭役,运气好的话,或许他的后辈能继承勋爵。 高密公主面带惆怅的走回大厅。 十几位公主都在! “这件事办得欠妥当,皇帝的心思深,不可能猜不透你的想法。” 襄阳公主这个当二姐的,虽然平常嘴比较毒,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着妹妹们的。 早在贞观三年 ,公主们就已经形成了一个联盟。 对外人说,她们是合伙做生意。 只有自己人才知道,联合起来,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皇帝对外人仁慈,对自己的家里人,着实刻薄了些。 似乎,在皇帝眼中,除了早已去世多年的平阳昭公主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压根不叫人。 李建成、李元吉、李元景、李元昌,死得透透的。 李元亨想坑柳白,结果自己吃了自己下了毒,变成了疯子。 李玄霸和李智云早殁,或许,还怪不得皇帝头上。 细数起来,这个比例着实恐怖了一些。 从太上皇的成年子嗣算起,除了跟着柳白去了江南的李元礼之外,剩下的...竟然都没什么好下场! 鬼知道在皇帝眼中,这些公主们算是什么角色? 不联合起来,跟等死没多大区别。 公主们的联盟,倒也算强大。 毕竟,驸马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高密公主只是明面上不跟旁人走动,实际上,就算她真不想走动,也不得不加入这个联盟。 命,才是最重要的! 唯独这件事,她没有事先跟公主们打招呼。 面对襄阳公主的质疑,高密公主淡淡的说道:“亡夫没有窦家人的眼光,也没有柴家人的魄力,更没有贺兰家的好运,俨儿生性孟浪,得不到柳白的器重,若是连他父亲的爵位都没有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也就没有活着的意思了。” 公主们听了这句话,无不色变! 长沙公主和襄阳公主的脸色很难看。 高密公主排老四,除了去世多年的平阳昭公主之外,只有她们两个比高密公主年长。 当然,在‘公主联盟’之中的分量,也最重。 “你至少应当事先和姐妹们商议一下!” 长沙公主的语气有些生硬。 高密公主冷笑一声,道:“若是事先商议,你们会同意吗?” 眼见长沙公主要辩驳,高密公主缓缓转过身去。 “我已经给长乐和巴陵去了信,能不能给俨儿搏个好前程,全都在此一举,姐妹们若想阻拦,尽可以满长安城宣扬去!” 第1515章 实行军票,可不容易啊 最近,宫中传出来些消息,说陛下不打算给大头兵发饷银了。 乍一听到,长安城的老百姓都慌了神。 自古秦兵耐苦战,关中一带,说不上家家户户都有当兵的,不过比例却是实打实的高。 平均下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庄子千来口人,称得上壮劳力的,顶多二三百口。 刨除特殊情况的,至少也有一百多号人需要服役。 府兵制并不是全农皆兵,严格的说,只能算全兵皆农。 至少,独生子是不必去服徭役的。 兄弟多的,也只需要选出一个人来。 自封德彝上疏,建议将服役年龄从十八岁,提前到十六岁之后,大唐的府兵总体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速度。 打仗的时候并不多,没人在乎偶尔的意外减员情况,乡间的老农,巴不得将儿子送到军中去历练历练。 就算真去打仗,也不吃亏。 只要能活着回来,哪怕缺了胳膊少了腿,朝廷也会养一辈子。 若是立下些许战功,那是最好不过的。 策勋二转以上,就能去地方折冲府当差,再不济,也能加入各地巡城司,那也是妥妥的官老爷。 此外,朝廷也规定了退役的年龄。 起初是六十一岁,后来因为军中的人实在是太多,这才改成五十五岁。 当兵好啊! 当了兵不仅省口粮,还能给家里免除一部分其他徭役和赋税。 况且,比在乡间厮混一辈子,有前途多了。 家庭条件不错的,若是能提前制备下兵器和铠甲,进了大营就是正兵! 真有那种家底殷实的,若是能给备下匹战马,那更了不得! 骑兵属于全脱产的编制,平常不用务农,待遇也比普通大头兵强得多! 因此,但凡是年龄够,体格好的后生,当兵是第一选择! 府兵讲究的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就算当了兵,一年里也有七八个月是待在家里的。 说白了,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军票之策的推出,造成了一种利益上的矛盾局面。 皇帝要大肆开垦军田,听说 还打算把皇家的农田,全都交给府兵们耕种。 这下子,自家当兵的孩子哪里还有时间,照顾自家的农田? 别说一年七八个月,一年能回来两个月,就可以去烧高香了! 家里的地,撂荒怎么办? 骚动的不只是乡间的农户,更多的,还是在军营之中的大头兵们。 驻扎在长安城北大营的十二卫少爷兵们,自是不用担心这些。 能进十二卫的,哪一个家底不殷实? 只有地方的府兵,才需要考虑这些。 华州华阴郡,是距离长安最近的折冲府。 席君买在当了三年太子左卫率之后,终于还是成了,历史上的他,唯一有据可考的官职。 果毅都尉! 明面上看,他属于平级调动。 有人以为,他是被降了职。 毕竟从太子身边的人,变成了地方折冲府的一把手,怎么看怎么都是亏的。 朝堂上的老油子们却都知道,席君买的前途不可限量。 等他当满两年果毅都尉之后,下一步做妥当的走法,该是羽林千牛将军。 那是一个,堪比九寺五监一把手的官职。 等再进一步,或许他就该成十二卫大将军了... 二十多岁的太子卫率不难,因为那是太子近臣,只要太子一句话,就能定下来。 况且,太子卫率也根本就调动不了东宫的兵马。 而二十多岁的果毅都尉,就不多见了。 一如当年的薛礼,也是先当太子卫率,再去外地练兵,回到长安,起码能执掌一卫。 可惜的是,薛礼跟着柳白去了江南,如今只挂了一个四品忠武将军的武散官衔。 华州华阴郡的折冲府大营,并不在华阴郡境内,而是在紧邻的商州老君山脚下。 此老君山,并非是洛阳城外的老君山。 相传,商州老君山的历史要更加悠久。 因为商州本来就是存在时间最长城池之一! 甚至可以追溯到唐虞时期! 《范志》有载:唐虞之间,契封于商,舜之子均九人,亦封于商。 这个‘商’,就是如今的商州上洛郡 ! 折冲府大营距离长安,不过三百余里。 是拱卫长安的一道重要防线。 上府的折冲府,大概有一千两百人。 算上辅兵营,总共也没超过两千。 果毅都尉席君买统军有方,加上财力雄厚,麾下的将士们忠心得很。 当两个回家归来的大头兵,将军票之策的消息传开之后,军营之中出现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一如往昔般,席君买领着一个亲卫,在大营之中巡视着。 天下间,再也没有比商州折冲府条件更好的府兵大营了。 外地府兵都是住帐篷,唯独商州折冲府,在果毅都尉席君买的号召之下,商州城中的富户集资,给他们在老君山脚下,盖了十几排大瓦房! 正中间,还有个校军场! 五百多壮汉正在校军场上厮杀,打得昏天黑地,沙尘漫天。 “日日操练还是有些成果的,再去城里买些肉食。” 席君买从盔甲之中,掏出来一块金饼子,递给身后的亲卫。 “都尉,兄弟们都承您的情,俺们这些大头兵,吃糠咽菜是本分,哪能总花您的俸禄?” 席君买笑吟吟的说道:“你们吃的不好,战力就升不上去,老子也就没办法升官,现在给你们吃点好的,老子顺便把官升上去,买卖很划算。” 亲卫憨憨的挠了挠头,道:“俺和兄弟们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都尉有钱归有钱,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况且,昨天才吃过肉...” “要不是范老三从家里带来那个倒霉消息,老子才不愿意花钱!” 席君买翻了个白眼。 他手底下的人忠心,才没有起什么乱子。 其他地方的大营,说不定都炸开锅了! 亲卫又挠了挠头,道:“都尉,您说朝廷为啥要用军票?俺觉得拿饷粮饷银挺好的,晌午俺娘还来信问,说俺们以后是不是只能种军田,没时间照顾家里的庄稼了。” 席君买把金饼子塞进亲卫手里。 “去城里买肉,顺便告诉你老娘,若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就都来老子家里开伙!” 第1516章 席君买,这个功劳该不该抢? 亲卫出营去买肉,席君买一个人又巡视了一会,见没什么岔子,便溜达溜达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商州折冲府大营的条件的确好,席君买的个人生活却过得很简朴。 他不是个喜欢享受的人,恰恰相反,从一个普通的陪戎副尉神升上来的他,太清楚大头兵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了。 于是,他把每个月的俸禄,外加柳家商铺的丁点股份分红,全都用于提高大头兵们的生活水平上。 外边不是没有风言风语传来。 他并不怎么当回事。 回到房间,把门关上,又在里边上了门栓。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摊开在桌子上,苦笑连连... “少爷啊,你可是给我老席,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他不是不知道军票之策的内情,甚至于,比满朝文武知道得都要早一些! 柳白是什么人? 依照他的性子,铜豌豆也要砸出几滴油水来。 军票之策只不过是纸币改革的前奏。 从某种方面来说,属于无奈之举。 唯一的作用,在于让百姓们提前习惯习惯。 若仅仅是这么点好处,柳白当然会很不爽。 他在信里说得明明白白,要让席君买趁机捞一份大功劳,以改革急先锋的身份,再‘进一步’! 可惜,千算万算,柳白也没算到,半路上会被魏征截胡。 不过,结果还算凑合。 至少,没有便宜外人。 席君买看着这封信,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跟赵普抢这一份功劳。 “老赵岁数也不小了,我这么做,的确显得有点不厚道...” 席君买都快把头皮挠破了,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功劳不是挤一挤就能有的东西。 也不是说,想分就能分出一点来。 席君买是将门中人,以他的身份来支持军票之策,再借助柳家的实力,将军田出产的粮食价格,往上抬一抬...拿到羽林千牛将军的位置,可谓手到擒来。 同样,这么做也必定会获得所有老帅、将军的鼎力支持。 如此以来,中层将 领的抵触情绪也会少一些。 这是柳白在信中,都已经讲清楚的。 席君买拿这份功劳,最合适! 但换个思路看,赵普若是凭借军票之策,能够进入三省...好处似乎更大! 旁人不知道,柳家的人却清清楚楚,少爷之所以带着全家老小远赴江南,为赵普让路的原因,起码占了四成! 抢功,不合适。 不抢吧,席君买还怕坏了少爷的大计。 现在派人去江南找少爷讨法子,时间上是肯定来不及的。 再晚几天,等赵普真的把功劳拿到,说什么都白费劲了。 他还没办法,去长安城找外援。 果毅都尉自私离开值守之地,是重罪! 最稳妥的法子,当然是把李承乾请到商州来拿个主意。 可李承乾,似乎也不太好出长安城。 犹豫了许久的席君买,仰天长叹。 没时间再犹豫了。 从商州到长安,单程也要两天。 他咬了咬牙,脱了铠甲,换上原来的衣服,骑上快马,去了商州城。筆趣庫 ... 和悠久历史截然不同的是,商州城并不富裕。 甚至...可以说很穷。 这里没有任何开采出来的资源优势,九成百姓耕作种田,还有一些人靠山吃山。 赶到商州城的席君买,去了府衙,跟商州长史讨要了一份文书,又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进入一片密林之后,他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小心的烧掉,还把灰都捣烂了。 为了能顺利出城,他不惜伪造了一张太子的诏令。 出身于东宫,就是这点好处。 一般情况下,哪怕不合规矩,地方官都会给太子面子。 即便伪造诏令之后,有一大堆麻烦的首尾需要处理,席君买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一路官道快马,席君买终于在第三天的正午,赶到了长安。 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身,直接来到东宫外。 好在,守卫东宫的太子卫率,都认识席君买这个老上司,连忙放行。 刚一进东宫,迎面就看见正牌的东宫侍卫头子,东宫千牛 将军贺兰楚石,引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女娃往外走。 席君买心中不爽,却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 “见过夫人!见过小姐!” 正要出东宫的,正是武顺的母亲杨氏,以及她的妹妹,武媚... 看到席君买,贺兰楚石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在军中当了十几年的差,当然知道,府兵的果毅都尉跑出来,代表着什么! “送夫人和小姐出宫!” 他吩咐几个东宫侍卫一声。 又陪着小心,对杨氏,道:“夫人,末将还有些军机要务要处理,烦请莫怪!” 杨氏知道这两个,都是太子的心腹,没有怪罪。 “两位将军留步!” 说着,拉着武媚的手,朝外走去。 这对母女虽然无依无靠,却不能直接住在东宫。 好在武顺也不是一般人,将他们安排在了距离东宫最近的永昌坊,溜达几步就能到,几乎天天来串门。 母女刚走,贺兰楚石一把将席君买拉到角落。 “兄弟,你不要命了?!” 席君买焦急的说道:“没时间跟你废话,太子呢?” “太子在宫里,这几天房相和杜相总跟陛下一起商议国事,太子去听训了。” 席君买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锤了一下。 他脑子里使劲琢磨,究竟还能找谁商议。 本来琢磨的是,若是李承乾不在,直接去找房玄龄和杜如晦。 没想到,三人跑一块去了。 席君买总不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说这些隐晦的事情吧? 老帅们也不行。 若是让他们听见,肯定是想都不想,直接拉着自己去邀功。 “谁能拿主意,谁能拿主意?!” 席君买像热火上的蚂蚁一样。 贺兰楚石一脸莫名其妙。 “你若是犯了事,找太子开个条子不就成了?若是真着急,找太子妃也一样,太子的印玺就在太子妃那放着呢...” 席君买眼前一亮。 对啊! 联系不上太子,太子妃也是一样的。 虽说她不能帮自己拿主意,但是能够大摇大摆的进宫。 第1517章 你每个月从柳家那的分红,可比俸禄要多好几倍 武顺的身上,至今还挂着柳家大掌柜的头衔。 如果说之前,她这个头衔是空的,那么现在...就更空了。筆趣庫 关中的柳家商铺,大部分都没有关停,可惜得力的人手都抽调去了南方。 只有商队还剩下一大批人,可惜没几个听她使唤的。 武顺从不甘心当一辈子花瓶。 她也算是从小在柳家长大的,心里希望自己能够发挥一些价值,主要是能帮得上李承乾。 而她唯一拥有的,就是资源。 柳家大掌柜这个头衔,别的不好使,唯独人脉广! 成了太子妃之后,柳家的生意她是一点都插不上手了。 这些日子,她正迫切的想要开展东宫的独立产业。 于是,时常把母亲和妹妹叫来。 她们住在宫外,活动比较方便。 不像武顺似的,出趟宫费死个劲。 接见了席君买,听到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武顺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你且在东宫等着,我这便去找承乾!” “多谢顺儿小姐!” 自家人都习惯称呼武顺为‘顺儿小姐’。 当初太子大婚的时候,头一天晚上武顺可是从柳家出的门子! 要是这么算起来,她乃是货真价值的柳家一份子! 若不是要考虑到杨氏的感受,柳婉儿甚至有心,直接按照家里的大姑娘规格,堂堂正正的将武顺嫁入皇家! 武顺笑了笑,随便领着几个宫女,去了皇宫。 席君买就在武顺的寝宫外等着。 小满没跟着李承乾进宫,知道席君买肯定是不愿意去其他地方的,等武顺有了消息,他立刻就要离开。 “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是滋润,不像我们,有家都不能回。” 席君买接过小满递上来的马扎,放在阴凉处,一屁股坐下来。 这两天,饶是武艺超凡的他,也着实累坏了。 小满嘿嘿一笑,道:“还算过得去,东宫不像掖庭局,诸事繁杂,整天没个闲工夫,现在我偶尔还能去书院看看师爷,倒是也难得回家一趟。” 他们说的‘家’,自然是柳家。 不过并非是城北的新宅,也不是道兴坊的大宅。 而是泾阳的老宅。 但凡是在柳家待过几年的人,都很清楚,在少爷心目中,城北新宅和道兴坊的大宅子,只能算是个暂住之地。 泾阳的老宅子,才是柳家的根! 坐下没一会儿,席君买就开始打哈欠。 小满见状,不跟他继续聊了,让小太监找来个软和的靠枕,让席君买挺在廊柱上眯一会儿。 席君买冲小满拱了拱手,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席君买感觉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他猛地睁开双眼。 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稍稍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过多长时间...” 这时候,忽见小满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陛下要来了!” 席君买闻言,脸色骤变,刹那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是伪造了太子的诏令,找商州地方官要的通关文书,这可是重罪! 让陛下看见自己,那还了得? 正想躲出去,外边传来李二的声音。 “席君买!” 席君买浑身一颤,苦笑一声,硬生生顿住脚步。 小满的脸色苍白,身子抖个不停。 若是席君买被治罪,整个东宫都别想跑。 皇帝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置太子和太子妃。 他这个东宫总管,不大不小的,背黑锅正合适... 很快,李二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李承乾和武顺。 再往后是刘瑾。 最后一个...竟然是赵普! “参见陛下!” 席君买和小满赶忙行礼。 李二没看两人,只是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径直走到大殿尽头,李二一屁股坐下。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果毅都尉席君买,你可知罪?” 席君买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赶忙单膝跪地。 “臣知罪!” 小满连忙跪在席君买身后,一个劲的叩头。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站在李二身后的刘瑾,又是打手势,又是对口型的。 奈何跪在地上的席君买和小满,低着头根本没看见。 李二似 有感应一般的,回头看了一眼。 刘瑾张着一对爪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见陛下回头,刘瑾刚忙把手缩回来,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李二嗤嗤一笑,道:“你这个徒儿,倒也有趣得劲。” 刘瑾抖了一下,连忙陪着笑道:“陛下...奴婢疏于管教,这孩子他...” 李二摆了摆手,道:“你的鬼心眼多,这孩子的鬼心眼更多,也不知,怀恩那个老家伙,是怎么教出你们这两块料的。” 刘瑾闻言,面上一喜。 他最了解李二,既然这么说了,证明李二没往心里去。 “谢陛下恩典!” 说完,刘瑾跑下去,使劲踹了小满一脚。 “狗东西,出来!” 小满连滚带爬的跟着刘瑾出了大殿。 武顺见状,盈盈一拜,道:“父皇,儿臣也告退了...” 李二点了点头。 等武顺出去之后,李二看着单膝跪地的席君买,道:“朕听闻,你总拿俸禄,补贴商州府兵的肉食?”筆趣庫 席君买硬着头皮,道:“微臣家无亲眷,孤身一人,没多少花银子的地方,跟营中的兄弟们一起厮混久了,便请吃些肉食...”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没了动静。 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 在大头兵们看来,席君买绝对称得上,天下一等一的老大。 不过若是多想想,也难免有收买人心的嫌疑。 片刻之后,李二笑道:“还跪着作甚?你当朕打算把银子还给你?莫要以为朕不知晓,你每个月从柳家那的分红,可比俸禄要多好几倍!” 席君买一愣。 抬头来,见李承乾和赵普,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臣擅离职守,还请陛下责罚!” 李二摆了摆手,道:“一码归一码,你擅自出营,本该是重罪,有言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打算让你去玩命,若是成了,朕便不予追究你擅离职守之罪,若是没成,那就数罪并罚,你以后,就再也不用回长安了。” 第1518章 宰相不好当啊... 不知道李二给席君买布置了什么任务。 当天晚上,席君买在赵普的长安县衙后宅过的夜。 翌日,天刚蒙蒙亮,席君买牵着一匹马,走出后宅。 赵普拿着包裹跟着席君买身后,一直来到大门口。 “路上小心,你孤身一人,纵是武艺高强,也要小心!” 席君买笑嘻嘻的接过包裹,冲他展示了一下,腰间的令牌。 黄灿灿的,两寸宽,半尺长,比文官们上朝用的笏板小了几号。 “有这东西在,谁敢拦我?” 赵普白了他一眼,道:“若是各地府兵,都像你商州折冲府一般,那大唐可举世无敌,可惜...” 后边的话他没说。 饶是没说完,席君买的脸上也隐有怒气。 都是从柳家出来的,两人之间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但彼此之间的信任,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不过,两人早就已经在明面上,割裂了和柳家的关系,一心扑在仕途上。 赵普属于典型的文官,席君买则是典型的武将。 他们继承了文武两个派系最大的优点,同样也继承了其中的缺点。 席君买最听不得旁人说军中的兄弟们坏话,尤其是像赵普这样的文官。 赵普倒也无所谓,摆了摆手,道:“你小心些便好,当年区区一个王孝杰,就敢堵在东宫门口闹事,你现在还只是个果毅都尉...总之,一切小心!” 席君买知道赵普是好心。 拱了拱手,表示承情。 他接过包裹往马鞍上一挂,又把腰间的金牌,别在马鞍的兵器勾上。 翻身上马,道:“回到商州,安排好营中的操练之后,我就立刻启程,莫要忘了给各地沿途官府打招呼!” 赵普往前走了几步,左手使劲攥着席君买的臂弯。 “咱们的前程是小事,少爷的计划才是大事,于国于民,于公于私...全都靠你了!” 席君买哈哈一笑,道:“你怎得这般小儿女态?席某手中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他使劲一甩鞭子,‘啪’得一声抽在马屁股上 。 唏律律—— 骏马长嘶一声,扬蹄而去! 赵普站在后宅门前,一直等看不见席君买,都没有回去。 他幽幽一叹。 “若是你活着回来,我赵普拼了前途不要,也保你个十二卫大将军,你若是死了...” 后边的话,他依旧没说,只是攥了攥拳头。 片刻之后,他冲后宅喊道:“来人,备马,本官要进宫觐见陛下!” ... 大明宫,宣政殿! 今日是大朝会。 戴胄和魏征在大殿之上,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这可是自两人入相之后的头一遭! 赵普既为长安县首官,本来也应当上朝的,不过他今日特意请了假,就为了送席君买一程。 走进丹凤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群臣往外走。 路上有人跟赵普打招呼,赵普置之不理。 戴胄和温彦博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两人身后不远处,就是面无表情的魏征。 见赵普来了,戴胄站住脚步,目光略带几分戏谑的回头看了魏征一眼。 旋即,对赵普道:“则平,魏相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不惜与为兄在朝堂之上争吵...” 赵普抿了抿嘴,拱手道:“戴相,席君买走了!” 戴胄一怔,眼中的戏谑之色瞬间消失。 他默默盘算了片刻,脸色微变,道:“这么快?” 向来淡然的魏征,忽然快步走到赵普面前,神色竟有几分慌张! “他先去哪?” 赵普沉声道:“他先回商州安排军务,而后最先前往陇右!” 温彦博看看魏征,再看看戴胄,最后看看赵普,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之色。 看他们三人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秘密。 话说,温彦博也是三省大佬,妥妥的三把手。 这三人说也就说了,自己这个三把手不知道,无所谓。 当着自己的面说,就有点挤兑人了吧? 魏征拉着赵普,道:“走,走,去见陛下!” 戴胄正要跟着两人前去,猛然醒悟过来。筆趣庫 冲温彦博拱了拱手,道:“此间事关重大,与南方有关,烦请温相莫怪!” 温彦博眼睛一眯。 跟柳白有关? 朝廷要推行纸币改革的事情,对三省大佬而言,并不算秘密。 他也知道,江南是纸币改革的第一站,而且军票之策的推行,就是纸币改革的前奏! 联想起‘席君买’这个名字,再加上‘陇右’这个地方,温彦博很快就想到其中的关键之处。 军票之策,要最先在陇右推行! 旁的地方还好说,以怀柔之法,徐徐图之,推广军票之策并不难。 可陇右...全都是边军! 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军票之策极大阻碍了中层将领的利益。 边军之中的斗争,远比中原府兵激烈得多! 席君买去陇右,若是主持军票之策推广的话,难说陇右边军会干出点什么来... 贞观四年到贞观九年,这五年以来,光是莫名其妙死在陇右边军的明威将军,就有三位! 这都是当年长乐王李幼良叛乱,造成的恶果。 可以说,陇右边军是大唐吏治最为混乱的一块。 陇右混战多年,多为羌兵作乱。 边镇凉州都督府,总共只有六千多人。 按照人数算,派个定远将军去管辖,已经绰绰有余了。 可朝廷派的,却是郭孝恪这位上柱国! 一待,就是九年! 陇右军治混乱,朝廷想管,可是管不了。 当初西域之战,打的翻天覆地,连太子都差点被人抓了。 饶是如此,李二也从没想过,动用陇右边军。 而是专门从长安城,带着左武卫和骁卫前去... 席君买这一趟过去,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想到这,温彦博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戴相速去,温某告辞了!” 说罢,他拔腿就跑。 无论戴胄还是魏征,都是有根底的人。 跟他们相比,同为三省大佬的温彦博,跟个小虾米差不多。 这种事情,谁沾上谁倒霉! 温彦博一溜烟跑到丹凤门口,这才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 “宰相不好当啊...”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喃喃的说道。 第1519章 他推行他的大唐宝钞,老夫选老夫的接班人,有何影响? 宣政殿内! 得到消息的李二,久久不语。 好半天,他才拧着眉头,道:“席君买真是孤身一人前去?” 阶下的赵普,无奈的说道:“席校尉执意孤身一人,陛下留给他的两百金吾卫,已经回到了大营...” 李二又是半晌无语。 良久,他长叹一声,道:“罢了,席卿也是为了朝廷考虑,陇右局势复杂,他...很好。” 魏征突然上前一步,道:“老臣愿往陇右担任督军,望陛下成全!” 虽说李二总是看不上魏征,此刻也不禁觉得,他是最可爱的人。 陇右那地方,新去的武将都没多少活路。 文官,那就更不好混了。 魏征这一去,说不定就会把命搭上! 那地方,走几百里不一定能看见人,山贼土匪是肯定有的。 不管魏征是死在谁手里,都能有一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以说,那里是朝廷统治力最多的地方。 郭孝恪在那待了九年,回来之后,立刻成为国公,跟他的老上司程咬金,都快平起平坐了。 要不是边军打仗还算勇猛,谁又愿意去接那个烂摊子? “算了,魏卿也是一片忠心,此事休要再提。” 李二无力的挥了挥手。 魏征还想再说什么,刚才还在朝堂之上,跟他大吵了一架的戴胄,立刻将他拦住。 “陛下,是不是给江南送个信?” 戴胄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二沉吟片刻,道:“磨墨!” 刘瑾赶忙将信纸铺好,研好了墨,添好了笔。 不多时,李二写好一封信。 用火漆封了口,交给刘瑾。 “八百里加急,送到东洲岛!” 这时候,魏征又忽然开口,道:“老臣愿往江南,望陛下成全!” 他攥紧了拳头,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好像李二若是不同意,他就要一头撞死在殿柱上! 李二还是有些迟疑。 他比较了解魏征的性格。 朝廷之上,利益交换实属稀松平常。 不想让李承乾过多参与,不是要禁止,而是害怕李承乾登基以后,会干出卖官鬻爵的事情 来。 现在谁都看出来,柳白是想用军票之策,给席君买换了前程。 结果,被魏征横插一杠子。 虽说得了便宜的是赵普,跟席君买的区别不算很大。 但若是没有魏征的话,席君买也就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孤身一人大老远跑去陇右了。 他一个人都不肯带,是为了朝廷考虑。 假设陇右边军真的不愿意接受军票之策,为避免激起哗变,朝廷至少还有一步退路可走。 那就是把黑锅,全都安在席君买身上。 为了朝廷死,到头来,还要把名声都赔上... 魏征自觉心里有愧,以他的脾气,李二若连去江南的机会都不肯给,说不定他真就敢一脑袋撞在柱子上! 看这意思,魏征是打算去江南,亲自跟柳白解释。 “给他吧。” 李二让刘瑾,把信交给魏征,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对他而言,陇右边军的桀骜,无异于是一种耻辱。 而且,他看得比魏征还要长远几分。 如果席君买真的死在陇右,朝廷不光可以将责任都推到席君买身上,更可以堂而皇之的,派遣十二卫大军,进驻陇右,彻查席君买的死因! 到那时候,陇右之患便可以彻底根除。 如此良臣,马上就要去冒生命危险,李二心情能好才有鬼! “恭送陛下!” 李二走后,魏征红着眼睛,将信塞进袖子里。 他朝着戴胄一拱手,道:“戴相,朝政便交托与你了!” 戴胄苦笑一声,道:“魏相走前知会戴某一声...” 魏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宣政殿内,只剩下戴胄和赵普,大眼瞪小眼。 赵普有些恼怒的一甩袖子,道:“这叫什么事?!” 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怪不得天,也怪不得地。 只能说,参与这件事的人,运气都坏到了极点。 戴胄叹息一声,拍了拍赵普的肩膀,道:“席君买是有能力的,咱们应该相信他,能平安归来,到时候,即便不用军票之策的功劳,他也能再进一步。” ... 魏征似是迫不及待 了。 安排好三省的政务,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了。 他的随行很简单。 一辆马车,一个马夫,外加一个跑腿的小厮。 他的儿子,已经官至朝散大夫的魏叔玉,跟着他来到长安城南的明德门外相送。 “父亲若是到了江南,还需修书一封,好叫母亲放心!” 一辆马车姗姗来迟,戴胄从马车上下来,拱手道:“魏相!” 魏叔玉赶忙朝戴胄行礼。 魏征淡淡的说道:“戴相还有何事交代?” 说完,魏征冲魏叔玉,道:“你且回家去吧,告知你母亲,为父到了江南,定会修书予她!” “孩儿告辞!” 魏叔玉再次朝两人拱了拱手,转身上马回去了。 戴胄这才幽幽的说道:“魏相,是给席君买,还是给赵普,迟早要做个决断。” 魏征想也没想,干脆的回答道:“自然是赵普!如今的三省不过是个空架子,想要恢复房相时期的权力,非要有强力人物带领不可,满朝文武除赵普之外,其余皆为腐虫尔!” “可柳白的意思,分明是让席君买揽下这桩功劳。” 魏征轻哼一声,道:“柳白功绩再大,也无法插手朝堂之事,他推行他的大唐宝钞,老夫选老夫的接班人,有何影响?” 戴胄犹豫了片刻,道:“魏相可想过,若是席君买死了...” 魏征洒然一笑,道:“那老夫这条命,赔给柳白便是!此行江南,老夫就没想活着回来!” 戴胄脸色微变,喃喃道:“你这是打算,把我们都拉下水...” 魏征闻言,眼睛一眯。 “莫非,戴相以为,陛下权力滔天...是个好兆头?” 此言一出,戴胄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搭话。 魏征嗤笑一声,道:“最坏的结果,老夫都已经想到了,既然下定决心当个诤臣,老夫早就做好了,死后被陛下开棺鞭尸的准备,陛下总说老夫是面镜子,那么,被这块镜子划破手掌,也是应有之理!”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 “戴相,告辞了!” 第1520章 柳某近来修身养性,否则,早就把你丢下去喂鱼了 茫茫东海波连天,天边大月光团圆。 和其他海域的波涛汹涌不同,东海大部分时间,都是相对平静的。 小小的船只摇曳在海面上,离着岛屿不远,用不着害怕海浪把人卷走。 明明天都黑了,掌船的老渔夫还穿着一身斗笠,手中的双桨缓缓滑动,海面泛起层层涟漪。 不时有几条小鱼破水而出,被动作麻利的小伙子,一网兜抄过来。 三两下收拾好,用快刀切了,做成鱼脍。 滋味最足的鱼脍,是不必沾任何佐料的。 可惜,那种鱼动辄需在几十米深的水下才能寻到。 尤其是有‘瘦骨龙’为最,一盘子薄薄的生鱼片,能买下渔民的全部家当。 普通的鱼脍,只能算是果腹之用。 出门的时候没带专用的杯子,柳白便倒了一碗底的酒,小口小口的砸吧滋味。 夹一筷子鱼脍,稍稍卷上点酱油,味道倒也说得过去。 算一算,来到东洲岛已经过了两个月。 以张永为代表的江南华族彻底归顺之后,柳白不仅没有闲下来,反而愈发的忙碌。 好不容易能歇上一天,正要带着老婆们出门的时候,新任吴郡刺史前来拜访,柳白又不得不应酬。 结果,这新任吴郡刺史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肯走。筆趣庫 除了能翻几个白眼之外,柳白也没别的办法。 看着自己对面,那个撸胳膊挽袖子,才把鱼刀清洗干净的年轻人,柳白满心的无奈。 “有这手艺,不当官你也饿不死。” 还真别说,堂堂的正四品刺史,放在朝中能跟六部侍郎平级的人物,刀工竟然如此惊艳! 鱼脍薄得能透光,且丝毫不漏,尤其是纹理格外的漂亮。 对于大唐的贵族而言,鱼脍这东西,三分品滋味,七分穷讲究。 一片片的肉,需要在盘子里摆成牡丹花的形状。 做菜,尤其是做鱼,刀工是最关键的。 看样子,这厮应该下过不少苦工。 李元礼把鱼刀放起来,双手在袍子上随意抹了几下,嘿嘿一笑。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跟着李恪学了两手,倒没想过出去赚钱,只不过为了吃好点罢了,您也知道,小王那王府里,穷得能饿死耗子,实在是没几个银子请大厨,若是馋了,只能自己做。” 柳白只当他在放屁。 堂堂的王爷,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就算只能拿品级俸禄,几年下来也富得流油了。 何况,李渊离开皇宫之时,把手里十几个皇庄,全都分给了不成器的儿子们。 光靠收租子,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让柳白没想到的是,李二脑子里也不知出了多大个坑,竟然让李元礼来当吴郡刺史。 不用说,肯定是过来摘桃子的! 没到二十岁的刺史,在大唐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就算他是皇族,也实在是太年轻了。 仔细想想,柳白也是能理解李二的。 和李二平辈的皇族,有几个的确很争气。 隐太子李建成、巢王李元吉、平阳昭公主李秀宁,皆为一时之选! 可惜的是,除了李二之外,全都死光了! 在男丁之中,李元礼是唯一成年的。 可以说,他是皇族最后的脸面。 邀点功,并非是为了李元礼的前途着想,而是为了皇族的脸面... “走一个?” 李元礼端起碗来,里边放了足有多半碗高度酒! 成了吴郡刺史,他便有了时长跟在柳白身边的资格。筆趣庫 哪里像之前,被人家三言两语赶到越州,美其名曰维护地方治安,殊不知就是流放... 现在好了! 对付江南华族的风头才过去,陆敦信那个倒霉蛋离任,李元礼成功摘下一个大大的桃子。 只要柳白完成纸币改革的试点工作,李元礼回长安玩上几个月,再往外调,妥妥的大都督起步! 柳白跟李元礼碰了一下碗,把碗底的酒都干了。 “席君买是我的人,你们家皇帝若是看他不爽,送到江南来便是,何故把你弄成刺史?还有,他派魏老头过来,是故意恶心我吗?” 李元礼冲柳白一竖大拇指。 “满大唐使劲找,也就您敢说,朝廷命官是您的人!” 说完,李元礼的表情,瞬间从恭维的讨好笑容,变成了苦涩。 “话说小王来江南,无非就是想混点剩菜吃吃,没成想皇兄竟然委以重任...至于席将军...” 李元礼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将门中人以命搏前程,或许,去陇右治军,可以看做是对他的考验吧!” 柳白真想把矮桌上的零零碎碎,全都拍在李元礼的脸上。 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某近来修身养性,否则,早就把你丢下去喂鱼了!” 他没有说空话,最近他的确是在修身养性。 柳白有一个癖好,越是费脑子的工作,就越喜欢在深更半夜做。 长时间的熬夜,身体虽没出什么毛病,但总觉得不大爽利。 跟着他来到江南的大夫说了,是因为熬夜导致的肝火上亢,需要戒怒制怒。 李元礼干笑几声,道:“您是知道的,小王是个懦弱的性子,若非迫不得已,可不愿揽下这么大的差事,皇兄让魏老头前来,八成就是过来监督小王的...” 柳白摸了摸下巴,道:“不见得...魏老头苦心孤诣的要把赵普送进三省,此来江南,多半是因为对席君买心中有愧。” “柳大哥神机妙算!” 李元礼大呼一声,作势要给柳白磕一个。 还没来得及起身,小船晃动了一下,吓得他连忙趴了下来。 柳白没心情搭理他。 说不担心席君买,那是假的。 出身于柳家,在朝廷为官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 不过,柳白并不大担心席君买的性命。 历史上,席君买带着一百多号骑兵,就敢长驱直入吐谷浑,还杀了三个王爷...这样一个猛人,能出多大危险? 他只是比较担心,席君买整饬好陇右边军之后,会留在那里。 像郭孝恪一样,一待就是九年,回来固然可以获得一个明晃晃的爵位,但这辈子都别想进入朝廷核心了... 第1521章 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搏得一个千古诤臣的名头罢了... 大晚上不睡觉,在海面上飘荡吃鱼,并不是纯粹的因为闲得蛋疼。 而是因为,魏征要来了... 没人知道,他为何选择在大半夜出海上岛。 之前李元礼在越州,一天时间就到了。 只比他早七天,从长安出发的魏征,竟然比李元礼仅仅晚了一天! 估计这一路上,把老头折腾得够呛。 对于魏征这个人,柳白的态度比较复杂。 诚然,魏征是有私心的,但他的私心,却也是出自公心。 听起来很矛盾,实际上,理解其中道理的人,哪怕看魏征再也不顺眼,也总会给他留下三分情面。 于国而言,魏征绝对是有大功绩的! 这些年来,朝廷吏治几乎靠他一人整肃,文武百官皆对他畏之如虎! 贞观二年至贞观七年,五度担任河东黜治大使期间,无论是安抚五姓七望,还是扫清五姓七望覆灭后的残余,魏征都可谓劳苦功高! 没有他,说不定河东的豪族早就反了! 很多人认为,他代表了河东的利益,殊不知,这份利益也并非是为他自己争取的,而是为了天下的安定。 有哪个当朝重臣,没有照看自己的亲眷? 区区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在内谒者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衙门,就敢在家乡自称豪强乡绅。 而魏征的家眷,除了老妻和几个孩子之外,剩下的要么在当小吏,要么就是在家务农。 老妻裴氏,明明出自世家大族,覆灭之际,魏征都舍得下狠手惩治。 以至于,逢年过节,便是人丁寥落,连个拜访的亲友都不曾看见。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能不佩服他。 或许,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搏得一个千古诤臣的名头罢了... 柳白讨厌他,因为他从不肯为了旁人亦或是自己,钻朝廷政策的空子。 ‘法无禁止即可为’是大多数人奉行的法则。 对魏征而言,这就是句屁话! 他以人性本恶为源头,继承法家的严苛与兵家的残酷,并且,将其发扬光大。 同样,柳白也很佩服 他。 作为一个惯爱帮理不帮亲的人,魏征简直就是完美的象征... 而柳白自己,则是截然相反。 家里人欺负旁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柳白不上去跟着踹两脚,就算相当给面子了... 魏老头这一来,估计短时间内走不了。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柳白决定对他客气点。 深夜还出来迎接,是表示亲近的最佳途径。 将最后一片鱼脍吃完,柳白斜了对面的李元礼一眼。 看他的样子,恐怕恨不得一个浪头翻过来,把老魏卷到海底喂鲨鱼。 换了柳白是他,八成早就派人去,把魏征的船凿漏了... 在主政一方的刺史看来,魏征一到,绝对是天塌地陷的祸事! 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参奏折子递上去,就会身死族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到了后半夜,划船的渔夫忽然道:“少爷,来了!” 这渔夫是江南本地人,却是最早进入柳家的老人。 当年天下粮食奇缺的时候,曾在张亮手下,主持捕捞鲸鱼的大事。 即便现在,身份也不一般。 仰仗他活着的东海渔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柳白回头看去,海面上,依稀都一道黑影正在缓缓靠近。 “老王,靠过去!” 老王脖子上挂着一个银哨子。 他一边划船,一边把哨子塞进嘴里。 远远的,那道黑影之中,也传来回应的哨声。 甲板之上,忽然灯光大亮! 柳白的眼力出众,一眼就看见,站在船头的老家伙,正是魏征! 很快,大船停了下来。 有小船靠近,大船是一定要停下来的。 否则强大的水力,会直接将小船卷到水底。 若是五牙大舰,根本就用不着靠近。 离着好几丈,水流就足够把小船撕碎了... 魏征的座舟,是吴郡的官巡船。 等小船靠近之后,甲板上放下长长的软梯。 别看魏征一把年纪,手脚还是相当麻利的。筆趣庫 他来到小船上,身边只带了一个长随。 大船是没有办法靠近东洲岛南部和 西部的,水下暗礁丛生,只能靠小船上岸。 “参见徐王,参见安财王!” 李元礼忙拱手还礼。 他这个王爷,在魏征面前,着实不够看。 柳白笑嘻嘻的摆了摆手,道:“大半夜出海,你还真是不怕死。” 魏征面无表情的说道:“老夫区区贱命一条,若是祭了海龙王,可保我大唐水师太平,也是一桩美事!” 说完,他对身后的亲随,道:“把陛下的信和老夫的礼物拿出来!” 柳白把信收好,没有立即去看。 写的内容,他完全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唯独对魏征的礼物,大感好奇。 这老家伙,也会送礼了? 礼物不多,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 是一个小小的玉严卯,这东西是古代玉器的典型款式之一。 和后世挂在脖子上的玉吊坠差不多一个意思。 一指长,半指宽,已经是罕见的大号了。 就着灯笼的光亮,柳白发现这是一件质量上乘的羊脂白玉。筆趣庫 看油润度,应当是某人时常把玩的随身之物。 物件不稀罕,稀罕的是年头。 这些年来,柳白的眼力也养出来了。 光看上边的沁色,起码就有几百年的历史。 结合款式和细微之处,少说也是西汉时期的古物! 放在大富大贵之家里,当个镇宅之宝,绰绰有余! “此符老夫随身携带了四十年,乃是开皇十二年时,家祖父所赠贴身之物,本是西汉大儒颜高亲手雕刻而成!” 柳白闻言,不禁多看了那块玉严卯几眼。 这东西的出处,可着实了不得! 颜高是颜回的九世孙,是颜师古他们家,正儿八经的嫡系老祖宗! 魏征能拜入颜家,并与颜师古兄弟相称,多半是靠了这块玉严卯的福荫! 若是拿到颜家,说不得能当半块家主令牌之类的物件使用! 对于魏征而言,这东西绝对意义重大! “还是把它收回去吧,等你死了之后,若是叔玉知晓这东西的下落,还不满天下的追杀我柳某人?” 柳白笑了笑,把玉严卯放回匣子里,递给魏征。 第1522章 莫说一万年,一年柳白都嫌长 最终魏征还是没有收回去。 老家伙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就像撒出去的尿,没有缩回去的道理。 柳白却打定主意,回头到了长安,再找个机会,把这物件交给魏叔玉。 魏叔玉跟他爹的性子像,却并不执拗,知道些变通。 这东西意义非凡,代表着魏家的传承。 即便柳白不怕树敌,也最好还是还给人家。 毕竟,颜家不止受了魏征这一个弟子,还有一个李延寿。 小船摇摇晃晃的回到岛上。 岛上白天赶工,晚上也不会休息。 柳家的工人,专门卖了用鲸蜡坐的灯,各个角落点上一盏,比大白天差不到哪去。 站在码头上,魏征一会儿眯眼,一会儿瞪眼。 他生有眼翳,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眼中的白内障。 估计再有几年,也就该瞎了。 即使他时常去书院,找李时珍调理,也只能是勉强控制住。 不然的话,前年他就瞎了。 奇怪的是,孙思邈似乎对眼病并不了解。 否则两位神医一同出手,就算不能根治,也能让魏征多看几年东西。 到了夜晚,魏征的眼神变得更差了。 他使劲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可惜,本想在王爷的岛上巡游片刻,看来只能明日了...” 柳白背着手站在码头,迎着风,格外享受这种海风吹拂的感觉。 南方的夏天,要比北方难熬得多。 明明大太阳顶在脑瓜子上,湿气还重得很,走几步就喘,跑两圈衣服都能湿透了。 也只有到了晚上,暑气消解,才能舒服一些。 “那柳某明日便带你游览一番,今晚好生休息!” 李元礼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柳大哥,要不我晚上随你挤一挤?” 他知道,自打来了江南之后,柳家的女眷都住在大船上。 那里的条件,要比岛上好得多。 柳白已经住了足足两个月帐篷了。 作为家主,跟下边的人同甘共苦,是必须要做的 事情。 “滚回你的刺史府去!” 柳白一脚把他踹到小船上。 让老王赶紧把这厮送到沙子口码头。筆趣庫 看见他就来气! 若是晚上留在岛上,不小心的溜达进海里怎么办? 大小也是个王爷,不能平白让人家丢了性命。 “走吧?” 柳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魏征微微颔首,跟着柳白来到临时下榻之地。 ... 翌日清晨,柳白伸着懒腰从帐篷里出来。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棉布裁成的短褂,长衫固然潇洒,可在盛夏时节的江南,实在是太不适用了。 要温度,就不能要风度。 柳家的工匠们,也多半穿着这种短褂。 干起活来方便得很。 正要去洗洗涮涮的柳白,一眼就瞅见,一副死人脸站在帐篷门口的魏征。 这老家伙竟然也不知从哪淘换来了身,一模一样的短褂,下半身穿了条灰布裤子,若是再搭上条汗巾挂在膀子上,真跟工地上的力工没什么两样。 就是老了点。 “王爷,咱们走吧!” 柳白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就知道,魏征一来,自己别想安生。 人家是带着皇命来的,要是没有裂土开疆的意思,必须让人家把岛上的情况,看个仔细。 柳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李二答应让魏征来,多半是为了恶心自己。 那厮看着柳白满天下的疯玩,甚是眼馋。 “那个谁,过来!” 李奉诫从旁边的帐篷里,伸出脑袋。 “喊我?” “你答应就是喊你了,过来,带这老头去转悠转悠!” 魏征倒也没什么意见。 他的地位很高,在柳白面前不能摆谱,对李奉诫这种小辈,就不用多客气了。 “走!” 轻飘飘的一句话,李奉诫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提着裤子从帐篷里出来,一边系腰带一边嘟嘟囔囔的。 “快些跟上,年纪轻轻不知清晨之珍贵,老夫少得要替你爹那憨厮教训教训儿子!” 魏征对小辈们一向严苛,还 没走远,柳白就见他在李奉诫的脑袋上,敲了好几下。 柳白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虽然不用跟魏征去转悠,但他也没闲工夫。 眼瞅着就入秋了,岛上的规划倒是其次,主要是军票之策的推行,不能再拖了。 莫说一万年,一年柳白都嫌长。 最迟在年内,也要把纸币推行出去。 这其中,还有很多的关键之处需要推敲。 任何政策,都不能一拍脑袋就去实施,需要考虑到多方面的因素。 他可不敢把推行纸币,以及后续的维持工作,交给朝中那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放在柳白手中,纸币是可以驱使的虎豹,驯养得当,甚至可以骑一骑。 可若是放在朝中,那就成了择人而噬的凶兽,百姓们那是沾着就死,碰上就亡。 洗漱完之后,柳白回到帐篷。 稍稍整理了一下,昨天剩下来的文书。 最后,把一封很厚的信,拿了出来。 并非是李二给的信。 那封信昨天看过了,跟柳白想得差不多。 无非就是告诉柳白,席君买如何如何,赵普如何如何。 对此,柳白不打算发表任何看法。 席君买若是能活着从陇右回来,平步青云是分分钟的事。 赵普就算不能现在入相,做多也只是两三年的时间而已。 这封信的主人,是高密公主... 而收信人,实际上并非是柳白,而是长乐。 只不过,长乐连看都没看,直接交给了柳白。 柳白翻来覆去的把信看了三四遍,旋即闭上眼睛,静静沉思。 “高密公主...段纶...段俨...”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笑道:“昨天还应该把李元礼留在岛上...” 说完,他唤来许褚。 “去刺史府把李元礼叫来!” 要论对诸位公主的了解,非李元礼莫属。 他是所有皇族之中,跟同辈公主们走得最近的人。 相比之下,‘公主联盟’的发起人,长乐和巴陵,都要差上一些。 第1523章 这官...真不是人当的 吴郡刺史李元礼才上任了一个上午,就发现,前任刺史陆敦信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坐在刺史府的大堂之上,手头的茶早就凉透了,也没时间喝上一口。 厚厚的四摞公务文书,码得整整齐齐,有零有整,足足三百二十四份! 一开始,李元礼还以为,是陆敦信尸位其上,没怎么办过差。 等翻开文书逐一查看之后,这才发现,都是近一个月以来的事情! 一个月,三百多份文书? 每一份都要仔细查看,谨慎批阅,还要与同僚商议,厘定结果。 就算脑子灵光的人,一天下来处理个七八分,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这还不算完! 下首坐着十七八个老头子。 有的是本地官员,知道新刺史上任,跑过来拜码头。 有的则是地方豪强,想跟新刺史搭一搭关系。 李元礼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的想法,仅限于搭关系罢了。不敢再有更加亲密的举动。 主要是为了,以后好混。 自打知道自己要成为吴郡刺史的那一刻起,李元礼就很清楚,自己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不会太舒坦。 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身份摆在这,手下的人肯定不怎么听话。 谁都知道,陛下对兄弟不怎么友善。 跟皇帝的兄弟走得太亲近,属于闲得没事找死的行为。 “吴郡下辖七县,总丁口五十六万八千一百三十三,户十九万五千二百八十七...” 老书吏站在一旁,摇头晃脑的背诵着吴郡的大体情况。 李元礼一个脑袋三个大。 没有执政经验,干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 这些文书动辄关乎百姓,再小的时候,都不可轻慢。 他根本无从下手。 现在才算知道,当好一任地方官,有多么的艰辛。 或许,陆敦信除官前往岳州,并非是坏事。 “诸位也瞧见了,本官诸事缠身,今日不便招待,来日定办下酒席,邀请诸位做客!” 看着下边那群老头心烦,李元礼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们都请了出去。 “大老 爷,这几份文书是需要紧急批复的,二十天前,阳羡发了水灾,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以阳羡的情况,怕是再耽搁下去,难以为继!” 书吏还算排得上用场,将需要率先批阅的文书,放在最上边。 李元礼看着水灾的文书,硬着头皮,道:“府库可有闲粮?直接派人送去便是!” 他从书吏的眼中,看到几分鄙夷之色。 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说了脑残话。 “回大老爷的话,府库余粮充盈,然拨派粮草只是小事,却关乎吴郡上下安危,须得大老爷亲自审阅,阳羡令岑丘,本意上书江南道都督,而今大老爷来了,岑县令便不必再越级上奏...” “除却粮草外,还需一批赈灾物资需要额外购置,府库余银同样充盈,可江南道内物资不丰,还需专设商队自外地购置!” “阳羡本地官员多日来奔走呼号,多行善举,当地主簿石勇兴散尽家财赈灾,理应褒奖,另有本地商贾趁机哄抬物价,理应处置...”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听得李元礼眼睛里全是小圈圈。 光这一份文书,就够他折腾好几天的。 “这...让本官思量片刻,尔等且下退下去!” 李元礼捂着额头,让众人出去之后,关上大门。 他独自一人坐在大堂上,叹息良久。 “这官...真不是人当的。” 大唐的地方官制,早已与前几年大相径庭。 单纯的人口增长,完全排除在政绩考核的指标之外。 因为粮食够多,人口正在呈爆炸式增长。 若光看这一个指标,明年全天下的官员都该升迁了... 赈灾,是重中之重! 李元礼之前一直当闲散王爷,手下半个人才都没有。 王府之中,大多是武力超凡之辈。 他没有胆子,豢养读书人.. 想要问策,却不能问一个连品级都没有书吏。 “越州倒是有些书院的旧友,可惜,他们族中怕是不会答应来苏州做官...” 李元礼拿文书,在自己的脑袋上派了派。 这时候, 大门被人打开。 许褚大步走进来。 “王爷!” 他一抱拳道。 李元礼赶忙站起来,陪着笑道:“许大哥怎么有时间来小王这里?” 许褚面无表情的说道:“少爷有请!” 李元礼大喜。 刚有点困劲,就有人过来送枕头了! 柳白手下人才济济,借几个过来使使,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苏州现在是柳家的大本营! “好好!待小王换了衣衫,便随许大哥登岛!” ... 东洲岛! 柳白坐在帐篷里,同样因为面前的一堆文书,感到头疼。 纸币改革困难重重,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很多问题都是新产生出来的,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 比如,朝廷打算跟李渊的酒坊合作,以酒坊庞大的粮食消耗量,来抚平底层大头兵们的情绪。 事是好事,但是细节上有很多矛盾。 首当其冲的,便是运输问题! 酒坊一年收购的物资,就过百万斤。 上百人的运输队,加上两三倍于人数的驮马,每天的消耗就不会低于一千五百斤。 再加上人工的雇佣成本,牲畜的使用成本,运费高得吓人! 究竟由谁来负责的问题,足够李渊和李二打出脑浆子来... 结果,问题理所当然的推到柳白手中。 顾得了一头,就代表着得罪另外一头。 诸如此类的问题,简直多如牛毛! “算出来了吗?” 柳白看向坐在下首一群公子哥。 这些跟着柳白来的人,有多一半是书院出身。 他们的算学水平,比普通账房先生靠谱得多。 李泰负责最后的汇总工作,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了片刻,抬起头来,道:“让朝廷负担肯定是不现实的,无论司农寺、民部,还是兵部,都没有这方面的开支预算,同样,让酒坊负责也不现实,皇爷爷那性子,出门不捡钱就算丢...况且,酒坊看着有钱,实际上负担不起。” 柳白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跟没说一样! 最厌烦这种事情,每每遇到,都令人头疼得很。 第1524章 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其实,如果仅仅是运费而已,柳家凭一家之力,尽可以出得。 不过酒坊收购粮食,并非一朝一夕。 按照李渊父子的想法,以后肯定是会形成定例的。 今年,柳家凭借强大的财力,可以将运费问题消解。 明年呢? 后年呢? 总不能一直由柳家来负责。 与其拖延到以后,倒不如直接把问题解决掉! 柳白苦思良久,颇有些恼怒。 “老王去越州,为何还不回来?”筆趣庫 三天之前,吴中王氏的王鼒去世。 此人正是王弘直的父亲,王綝的祖父。 柳白因为诸事缠身,便让王守仁前去吊丧。 以王守仁的身份,就算柳白不亲自去,也足够显出重视了。 才来岛上的王綝,自然跟着王守仁一并前去。 在长安为官的王弘直,也丁忧回乡,再有个七八天,也该到家了。 届时,他会亲自登岛,向柳白表达谢意。 自他前往长安为官之后,听槐堂多亏柳白拂照。 否则越州大小势力,必定会因‘斗地主’的事情,对王家群起而攻之! 平常,有头痛的事情,总有王守仁给拿个注意。 王守仁不在身边,倒还听不习惯。 就在此时,许褚走进帐篷。 “少爷,徐王到了!” 柳白没来由的灵感突生! “皇族的事情,当然要由皇族来办...即便以后着为永例,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产业!” 他一直在尽力帮助李二,将典制之中,宫内要赡养皇族血亲的规矩,剔除出去。 大唐初立,不到二十年,皇族血脉的增长速度令人咋舌。 按照典制上所说,五服以内的皇族,每个月都可以去宗正寺领一些供银和供粮。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 日子久了,就会发现,这笔开支不仅庞大,而且...极其不必要! 最重要的是,等以后皇族血亲越来越多,开支也就会越来越恐怖! 供粮和供银迟早会成为,拖垮大唐财政的毒瘤! 所谓的‘公主联盟’,应运而 生。 即便李二不怎么待见的公主,也在其中有一份产业,以便自食其力。 长此以往,皇族血亲也就不显得金贵了。 或许,可以让李元礼牵头,在皇族血亲之中,成立一种专门负责运输的产业。 若是玩得好,说不定还能成所谓的‘快递’行当。 这年头,倒也不是没有送快递的,甚至连寻常百姓也用得起! 不过,并未形成产业。 往往是一村一乡之中,选出一个老实忠厚的人,由族中耆老作保。 乡间百姓,唤起为‘巡城马’。 用得最多的,却是驻守在各地的府兵。 发了饷银,自然要照顾家里。 没有上头的命令,又不能擅自出大营。 因此‘巡城马’的业务,在各地还算火热。 等以后规模化,产业化之后,未必不能大赚一笔! 柳白摸着下巴,暗暗盘算了片刻。 可行! 柳家可以出第一笔资金,等看到成效之后,再着急李氏皇族之中,不被重视的血亲入股。 这样一来,粮食的运输问题解决了,还附带着,帮皇族血亲解决了生计问题。 想到这,柳白猛地站起来。 “快将徐王请进来!” ... 李元礼坐在柳白下首,神情忐忑,两条腿不住的上下欢动,脚脖子都酸了,仍旧抑制不住。 看着柳白那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李元礼喘气都哆嗦。 昨天晚上还对自己充满了嫌弃,临上船去苏州的时候,还挨了一脚。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元礼能活到现在,靠得就是谨小慎微! 他一拍脑袋,道:“坏了!忘记还有要务处理,柳大哥回见!” 柳白笑容不变,手指头轻轻动了动。 许褚立刻出现在李元礼身前,铁塔般的身躯,镇得李元礼有些憋得慌。 “阳羡闹水灾,无数百姓等着粮草解救,柳大哥可莫要误我!”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此等小事,何须徐王亲自处理?” 说完,他对许褚道:“随便找个人,给张永去 了信,让他帮着徐王赈灾去!” 阳羡涝灾之事,柳白早就听说了。 不过,他没有插手。 官救不如自救,如今的江南百废待兴,江河湖海皆可养人。 阳羡本地纵是不能持续赈灾,坚持个把月还是不成问题的。 再过几天,等岛上的主要工程结束,还需要大批量的人手,进行勾连陆地的码头修建。 以工代赈,才是良策! 今日派张永前去主持,给灾民们吃上几天饱饭,到了沙子口才有力气干活。 “哎呦!想必是昨晚的鱼脍吃坏了肚子,小王去去就来!” 李元礼又想出了屎遁的新法子。 见许褚出去传讯,咬了咬牙,冲了出去。 刚一出帐篷,就被人扔了回来。 王守仁施施然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身孝服的王綝。 “少爷,属下回来了。” 他看也不看李元礼一眼,坐了下来。 王綝朝前几步,跪倒在地。 “王綝代族亲叩谢!” 柳白收起了笑容,走下去把王綝搀扶起来。 “颂远先生可有遗志?” 王綝起身红着眼睛,道:“祖父无甚遗志,一心希望王綝好生读书,报效国朝!” 柳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亲过几日便会登岛,届时你再随他回家吧。” 王綝是长子长孙,按理说应当留乡守孝。 只是,老山长带着王氏族人,如今全在岛上居住。 剩下些许旁支,留守祖地。 祖父去世,父亲不在,王綝年幼,孤儿寡母的难免会有人动歪心思。 等王弘直到了江南,再一同回去,方能稳妥。 把王綝送走,柳白坐回去,长叹一声。 “斯人已去,生者已矣...活着的人,终究要好好活着。” 李元礼被扔回来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一直没开口。 听见这句话,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他总觉得,柳白似乎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柳白看向李元礼,道:“徐王你以为,生者该怎么活?” 第1525章 简直是一门天上掉银子的美差 “这...这,小王着实不知...” 李元礼干笑着,才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柳白摇头轻叹,道:“人活一世,总要有所作为,不然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柳大哥此言甚妙,若是玄奘在,定会与您论一论佛法!” 李元礼半真半假的拍着马屁。 他虽不知道柳白要做什么,但对他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家最讲究的不是立功,而是活着。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元礼一眼。 “你这小子,心机深得很,不过却从未用在正途上,这次你大可放心,有一件美差等着你去干!”筆趣庫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的确是美差。 依照李二的性子,迟早不会管那些亲戚的死活。 提前给亲戚们找条财路,说不得等李元礼老了之后,还能混个‘贤王’的名头。 李元礼一呆。 他从来都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 “敢问...是什么美差?”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白把建立运输队的事情,跟李元礼一说。 听明白其中门道的李元礼,表情瞬间从猥琐畏惧,变成大义凛然! “此来功德无量的善事,小王当仁不让,更可散尽家财,全力支持柳大哥建立运输商行!” 柳白对这厮的态度,还算满意。 有追求才有动力。 这世上,很少有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成功的案例。 一般情况下,都是先把甜枣给出去,趁着嘴里还有甜味的时候,狠狠的抽他一巴掌。 “去找沈万三商议吧,他会给你最合理的方案。” 李元礼美滋滋的走了。 才出了帐篷,扭头又转了回来,舔着脸,道:“柳大哥,可否给小王几个人用一用?您是知道的,吴郡政务繁忙,小王也没有相关经验,实在是难以维继了...” 柳白挥了挥手,道:“看谁乐意跟你走,尽管去招便是!” 李元礼拱了拱手,撒腿就跑。 似乎生怕柳白反悔一般。 “怎么样?” 柳白指着李元礼离开的方向,对王守仁问道。 王守仁笑着摇了摇头,道:“徐王品性不坏,就是过于圆滑了,以他的手段,与皇族亲眷盘桓 交锋,倒是恰如其分。” 他何等聪明,听几耳朵,就知道柳白在打什么主意。 若说柳白将那些公子哥们带在身边,是将朝堂之上的颖颖诸公,绑在柳家这座战船上。 那么让李元礼建立运输商行,就是给他们又上了一道锁。 最高明的手段,永远都不是拼死抗争。 而是合纵连横,实现共赢! “不过,少爷在信里曾说,要自李元礼那询问高密公主之事,方才为何又不问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之前少爷我在想,既然高密公主想借我的手,把段俨推上去,少爷我为何不能借高密公主的手,把纸币改革提前一些?现在想想,那个女人着实惨了一些,一个人,怕是抗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王守仁略一沉吟,明白了柳白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么由李元礼来主持,的确合适,有他一人,等于所有公主的势,全都借到了。” 柳白坐下来,把高密公主的信,收回到信封里。 “这里的内容,还是莫要让旁人看去的好,不然的话,段纶这支血脉,算是彻底断绝了...” ... 李元礼不是一般人。 他在未曾出长安之际,在书院至少泡了六年! 书院所学,博采众长,堪称天下文华之瑰宝。 如此庞大的资源,就算是头猪,也能堆成大学问家了。 而李元礼偏爱看一些,和数据、商贾相关的书籍。 虽未拜下座师,却深得各位先生的喜爱。 光这一点,他就不比李义府等人差!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在皇家长大,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 这些年来,就数他活得滋润! 皇室男丁之中,就数他跟公主们走得近! 从柳白的话中,李元礼不光看到一个天大的机遇,还看到了一个,保命的不二法门! 他要建立的运输商行,既然承接给酒坊运粮食的业务,就必定会一年一年的干下去! 军票之策初创,只是在试点阶段,未来迟早会推广全国! 业务量之大,世间罕见! 恐怕用不了多久,足以跟柳家的商队分庭抗礼! 要知道,朝廷许多需要送往边境的物资,都是柳家商 队承担运输任务的。 押送军资,一不必担心劫匪剪径,二不用担心后勤补给。 简直是一门天上掉银子的美差! 当然,李元礼是不可能跟柳家抢业务的。 但边边角角的业务,也足够他吃到撑死! 这是属于皇族的第一家私人商行,由李元礼这个皇子,以及皇家所有的成年公主享有。 等同于,平白给皇家加了一个钱袋子! 未来,赡养皇子亲眷的银子,再也不用李二咬着牙从内孥往外抠。 有这样的身份,等同于拿了块免死金牌! 只要不造反,犯下再大的罪过,皇帝都要掂量掂量。 因此,李元礼格外的卖力气。筆趣庫 他先去找了住在东洲岛北头的沈万三。 从他那借了几个人。 又去工地上,找了几个熟悉的公子哥,拉拢到身边当参谋。 点清人数之后,迫不及待的等上小船,回到苏州城。 他迫不及待的去了烟花巷的大唐黄金集团。 “出去出去!没素质!没看乡亲们都排队呢吗?” 一个小伙子,冷着脸把李元礼推搡了出去。 大唐黄记集团的业务,一天忙过一天。 月中旬以来,黄金的价格一天比一天低。 那些趁着皇家价格走高,大肆囤积的人,无不捶胸顿足。 每耽搁一天,损失都哗哗的。 大唐黄金集团的业务大厅,已经挤得站不下人了。 李元礼知道窦孝慈在这当大掌柜,不是自己能造次的地方。 他老老实实的领了号码牌,来到门口的长龙最后边。 “王爷,咱没有别的本事,银子管够,何必来这里借?” 张瑱之,张士贵的三儿子,从小就是二杆子性格,在长安城的时候没少闯祸,是比较出名的纨绔子弟,从前经常跟柴令武他们混在一起。 后来柴令武进了柳家,才跟张瑱之等人断了联系。 这回柳白来到江南,张士贵费了老鼻子劲,把他塞进队伍里。 不为了升官发财,只能为离开长安,少给自己闯祸。 李元礼短短几句话,便他忽悠了过来。 “瑱之兄还需谨慎些才是,那窦孝慈与柳家关系亲密,若是入了咱们的股,柳大哥定会拂照一二!” 第1526章 还能差你这几个钱? 窦孝慈这个大掌柜,越来越不好当的。 自从挂出黄金降价的消息之后,只要大唐黄金集团一开门,乌央乌央的人瞬间就会把大门口堵住。 很多人大半夜就会跑到门口来排队。 这一整天,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这其中,可不止是苏州本地人。 差不多整个吴郡的人,都知道大唐黄金集团的存在。 甚至还有不少,是专门从淮南道跑过来的。 短短二十天,兄弟们从天南海北赚来的钱,全都被抢兑完了。 幸好柳白从外地又调集来了一笔铜钱和银子,否则,大唐黄金集团就到了该关门歇业的时候。 今天也是一样。 还没开门,光堵在门口的人,就超员了。 费了老鼻子劲维持好秩序之后,窦孝慈带着张顗亲自上阵。 兑换黄金,可不是光称了重就完事了。 黄金的成色,是最重要的判定标准。 很多人家藏起来的金子,都是几十年上百年的老物件。 窦孝慈还见了不少,从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马蹄金! 老百姓对古物没有概念。 窦孝慈正好顺风顺水,拿普通金子的价格换给他们。 哪怕在几十年前,中原地区的黄金提炼技术,都不怎么完善。 往往一块看起来黄澄澄的金子,塞进嘴里试着一咬,能把牙硌掉了。 其中的杂质成分,绝对比金子还要多。 金子的占比能达到九成,已经算是质量上乘之物了。 换得金子若是少,业务还不算太繁忙。 可富贵人家一多,往往一个客人,就能占去半个多时辰。 坐在对面这家伙,窦孝慈认识,而且熟得很! 二十啷当岁,一副读书人的打扮,最明显的标志是这厮手上缺了三根手指头。 会稽郡上虞县魏氏,乃是耕读世家。 祖上数度风光。 听说他们家老祖宗,是道家高人,炼的丹药,毒死了不少名人。 后来到了南北朝时期,魏氏乘风而起,一跃成为江南的顶级豪门。 可惜,前隋之际,魏家跟错了老大,差点被杨广 灭了门。 这些年,魏家也算恢复了几分实力。 在前几年的‘斗地主’之中,对柳家鼎力支持,贡献出族中近四十万亩的田产。 和其他的江南华族一样,魏氏早就对入朝为官,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他们家的人,多在江南本地官府担任一些小吏。 其族学‘三泉堂’,是可以与王氏听槐堂并肩的学问圣地。 而坐在窦孝慈对面这厮,却是魏家的异类。 在耕读世家酷爱武艺也就罢了,这厮在贞观六年的时候,不惜隐瞒身份,进入江南的府兵,后来被顺利抽调入十二卫中的右骁卫,甚至还跟着执失思力,去西域转了一圈! 结果,在西域丢了三根手指头。 朝廷在查出他的身份之后,不奖不罚,干脆送归原籍。 靠着军中的关系,顺利从一个庶子,一跃成为魏氏的当家人之一,话语权仅比魏氏当代嫡子差一点点。 “秉臣兄好大的手笔,三千七百多两黄金,也不知搜刮了多少地皮...” 窦孝慈脸上略带几分嘲讽的说道。 他看着魏秉臣特别的不顺眼。 之前柳白将小字辈们送到各地,窦孝慈去的正是江南越州。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没少跟越州本地的大族打交道。 好友结交了不少,仇人也竖立了不少... 魏秉臣就是其中一个。 “哈哈,窦兄明知魏某的根底,这些金子本是分家之用,何必出言讥讽?” 窦孝慈一怔,旋即颇为吃惊的说道:“分家了?” 分家对于大族而言,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很多人都认为,分家是一个世家衰落的前兆。 魏秉臣并没有把分家放在心上。 “父亲以我为耻,分些财产,便要把我赶到宋州去照看生意,可我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干脆把财产全都换成金子,满天下得逍遥去!本想等金子的价格再高一点,卖给你,谁成想有人心都给了,金子的价格一天比一天低。” 魏秉臣用右手上,仅剩的两根手指,揉了揉鼻子。 他的大拇指 、食指和中指,在西域战场上的被薛延陀的将领一刀子削去,早就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窦孝慈一挑眉。 “分了家,你儿子怎么办?” 他知道魏秉臣早就生了儿子,正在三泉堂内读书。 若是他去了河东的宋州,就没有那么好的教育资源了。 “后边还有不少人等着排队呢!要聊滚去外边聊!” “就是就是,老子一早上就在排队,好不容易排到前边!” “...” 后边的人见魏秉臣干聊天不干正事,不满的叫嚷了起来。 窦孝慈一拍桌子,道:“不想办业务就滚出去!” 大掌柜一怒,纵不能流血漂橹,却关乎到自家的财产。 后边的人顿时老实了。 窦孝慈哼了一声,道:“秉臣兄不妨随窦某来后堂一叙?” 魏秉臣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那我这些金子...” 他指着桌子旁边,放着的几口大箱子。 “还能差你这几个钱?” 窦孝慈摆了摆手,让几个小伙计把箱子抬到后边。 “窦兄!” 正在外边排队的李元礼见状,立刻急了。 他来的目的,就是把窦孝慈拉上船,怎么能让他跑了? 他不顾周围的抱怨,仗着身边有人,硬生生挤了过去。 “徐...” 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筆趣庫 窦孝慈正要见礼,‘王’字还没出口,就咽了下去。 业务大厅鱼龙混杂,可不敢把李元礼的身份点出来。 他只好的说道:“李兄,里边请。” 李元礼冲窦孝慈拱了拱手,又朝魏秉臣歉然一笑,道:“这位仁兄,在下失礼了...” 魏秉臣微微一笑,道:“相见即是缘分,李兄请!” 三人朝着后堂走去。 刚一离开百姓们的视线,魏秉臣立刻拱手见礼。 “参见徐王殿下!” 李元礼纳闷的说道:“你认识本王?” 魏秉臣道:“在下曾随执失将军经略西域,出征之前,曾见过徐王殿下!” 李元礼了然,道:“你既然是八姐夫的人,那就是本王的人,无须多礼!” 第1527章 世家之中,哪来的什么好人? 后堂,窦孝慈的办公室里。 三个人正好围成一个三角,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抛开各自官方的身份不看,他们三个人的来历很有意思。 李元礼来自关陇贵族,窦孝慈来自河东望族,魏秉臣来自江南华族... 正好代表着,大唐三个最庞大的利益集团。 三人的话,说得都很漂亮,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互相之间存在信任关系。 恰恰相反,他们对各自充满了戒备。 世家利益矛盾,是从来都不容许调和的。 即便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着亲眷的血脉... 哪怕李元礼现在也依附在柳白的门下,这种矛盾依旧存在。 在这种场景下,什么王爷、小公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含金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平等的。 窦孝慈看看魏秉臣,又看看李元礼,心中权衡片刻,微微一叹。 他早就知道李元礼来了,之所以让他按部就班的排队,就是因为他很清楚,李元礼登门肯定有事相求。 窦家作为千年世家,是很超然的存在。 他并不想跟皇族,搭上太大的关系。 利益均担,和联姻并不是一回事。 至于魏秉臣... 自从魏秉臣说出魏氏分家的消息之时,窦孝慈就已经明白,他是上门找盟友的。 宋州正好是河东,一个被主脉驱赶出去的庶子,已经有了朝廷的身份,唯一欠缺的,就是与其他世家大族的联盟。 等他成长到足够的地步之时,第一件要干的事情,肯定是将魏氏主脉吞并! 掌控家族,是所有庶子的终极梦想... 世家之中,哪来的什么好人? 三个人保持着一种无形的默契,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他们在一大群老狐狸的包围下,耳濡目染,早就把心机手段学了个十足十! 等小伙计把茶水端上来之后,窦孝慈幽幽的说道:“或许,我不该把两位都请进来。” 李元礼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本来,要私底下聊一聊的是窦孝慈和魏秉臣。 他等于是横插了一杠子。 魏秉臣微微一笑,用那 只完好的手,端起茶杯。 “王爷先说,魏某不着急。” “还是魏兄先说,小王没多大的事情...” 李元礼笑嘻嘻的,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把干果,洒在桌子上。 窦孝慈有些头疼。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精了。 他可以选择和魏秉臣合作,也可以和李元礼一块做生意。 但河东望族、关陇贵族、江南华族,这三个庞然大物,是不可能一起结盟的。 他们三个的身份都不一般。 族中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否则的话,便犯了皇帝的忌讳。 可惜的是,窦孝慈没办法。 他很想去东洲岛,找柳白拿个主意,但这两个人肯定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两位,在下的时间不甚宽裕,不如,两位商量好了再来?” 魏秉臣似笑非笑的看着窦孝慈没说话。 李元礼依旧笑嘻嘻的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本王怎么说也是你舅舅,难不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窦孝慈闻言,心中升起一阵怒意。 这时候,魏秉臣开口了。 “我族中姑母,是元休先生的续弦正妻,算起来,与窦兄也是亲眷...面子,不是这般给法。” 元休先生,是窦诞的二哥窦静。 曾在覆灭突厥之战中,立下赫赫功勋。 回朝之后,却转眼成了文官。 去年因为旧伤复发,不治去世,李二为了表彰窦静的功勋,将皇四女遂安公主,许配给了窦静的儿子窦逵。 大族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混乱。 亲戚连着亲戚。 若将他们看成是一大家族,大唐前后好几百年,皇帝的宝座,基本上就在他们这个大家庭之中来回的换。 李元礼的脸色一沉,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正常。 魏秉臣把茶杯放下,道:“魏某倒是有一个好法子,既可以成全王爷的大业,就能兼顾魏某的小事,不知二位,可愿意听?” 令他没想到的是,李元礼和窦孝慈同时摇了摇头。 而后,异口同声的说道:“不愿意听!” 魏秉臣一阵无语,旋即一摊手,道:“那魏某也无可奈何,反正鉴定 那批黄金还有一会儿工夫,魏某不急。” 李元礼嘿然一笑,道:“本王也不急。” 两句话的工夫,问题就落在了窦孝慈身上。 跟着柳白混了七八年的窦孝慈,是任人拿捏的主吗? 当然不是! 他索性站起来,道:“两位商量着办吧,窦某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出处理!” 说完,他就要走。 魏秉臣和李元礼哪里肯放他离去? 他要是走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前往东洲岛,找柳白拿主意。 在同辈之中,他们两个还能玩心眼玩得游刃有余,要是到了柳白面前,他们俩只能是被玩... “窦兄且慢!” “大外甥,给舅舅个面子!” 李元礼稍显戒备的看了魏秉臣一眼,对窦孝慈道:“实话实说,我才从你柳大哥那过来,要办的差事,也是他吩咐的。” 窦孝慈脑袋一歪,眼神满是戏谑之色。 他很清楚,无论是兄弟们还是柳白,从来没有把李元礼当成过自己人看待。 魏秉臣幽幽一叹,道:“既然是柳家主交代的差事,魏某便不再与王爷相争了,可惜了那三十船精盐,说不定就要打了水漂...” 听闻此言,窦孝慈和李元礼差点咬了舌头! “多少?!” 魏秉臣一摊手,道:“三十船!” “你拿来的那么多精盐?!” 惊呼出来的,是李元礼。 大唐的盐铁官营制度,虽不似汉时严苛,但也是绝对禁止民间贩售私盐的。 柳家的超市,已经成功将盐的价格,打了下来。 可精盐,跟普通的盐还是有所不同的。 受制于提炼工艺,超市贩售的只是青盐。 倒是没什么毒,就是口感差了一些。 事实上,精盐的提炼工艺是很复杂的。 小批量的还好说,多费点工夫,鼓捣七八天,提炼出一两个人吃的绰绰有余。 若一味的沿袭古法,精盐的提炼成本,高到没边! 因此,精盐的价格,依旧很高。 主要的用处也不是做菜,而是大户人家早上起来之后清口之用。 三船的精盐,就足够令人咋舌的了。 三十船是什么鬼? 第1528章 三十船精盐!那可是三十船精盐啊 窦孝慈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你...魏兄,你真的有三十船精盐?” 魏秉臣点头微笑。 李元礼猛地站起来,走过去把大门关上。 走回来重新坐下,神情严肃的说道:“官盐还是私盐?” 魏秉臣连连摆手,道:“王爷可切莫要害在下的性命,十斤私盐就充军,百斤私盐就砍头,在下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窦孝慈奇怪的说道:“据我所知,江南道的盐场,晒上一两年,恐怕都囤不满三十船的盐吧?何况,还是精盐!” 魏秉臣笑而不语。 反应过来之后,窦孝慈歉疚的拱了拱手。 魏秉臣肯定是发现了财路,就和天然的露天金矿一样,谁家发现了都要好好遮掩起来。 哪怕全家被人绑票,都不能把金矿的下落说出来。 这么问,实在是有些不懂事。 李元礼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他现在,开始考虑和魏秉臣合作了。 自古以来,最赚钱的行当永远只有三个。 粮食、盐、铁。 种粮食,开铁矿,建盐场,总来都没有多少困难。 只是规模大小的区别而已。 真正永恒不变的困难,在于运输。 江南一带,是永远都不会缺盐的,顶多卖得贵一些。 因为这里靠海,有着无穷无尽的资源。 内陆,尤其是关中至陇右一带,缺盐缺得厉害! 运输成本的问题,注定了很少有人会把沿海的盐,运送到那里。 盐矿倒是不少。 可由于提纯技术不过关,费老鼻子劲炼出来的,也只能是卤盐。 那玩意,人吃了之后,能活活拉死... 至今为止,一些生活在边境的百姓,乃至西域的异族,还在靠着‘醋布’调味。 的确是够咸,还吃不死人。 可其中,却掺杂着一股子臭咯吱窝味,想想都觉得恶心。筆趣庫 对于李元礼而言,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将他未来的产业,发扬光大的机会! 沿海地区和关中至陇右一带的盐价,一个在天上,一个简直在泥里头! 若是魏秉臣能委托李元礼,将那三十船精盐运输到中原腹地发卖,那利润简直不 敢想象! 只有源源不断的业务往来,才是长久之计! 如此,运输商行也能脱离朝廷和酒坊的掌控。 否则的话,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中间的运输商行,被吞并是迟早的事! 同样,窦孝慈也在动自己的小心思。 他脑瓜子转得飞快。 跟李元礼合作,等于干出钱,还得不着好处。 这银子投进去,只能是给他娘涨涨脸面而已。 若是跟魏秉臣合作,那三十船精盐带来的收益,可就不止脸面了... “舅舅,不如你去找我大唐黄金集团的总账房商议?他可以全权做主,外甥就不陪着了!” 窦孝慈这就要把李元礼轰出去。 “慢着、慢着...” 李元礼拽着桌子角,死活不肯动弹。 “本王想明白了,与大唐黄金集团合作并非最佳之选,本王与魏兄一见如故,正要好好聊一聊!”筆趣庫 窦孝慈哪里肯给他机会? 玩了命的把他往外扯。 “撒手撒手!” 李元礼一手拽着桌子角,一手拉着裤子,左脚还一个劲的往后蹬窦孝慈。 “给我走!走!” 窦孝慈咬着牙,拼尽浑身解数,眼珠子都红了。 三十船精盐! 那可是三十船精盐啊! 魏秉臣若是说假话,以后无论是江南,还是河东,都别想混了。 “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话虽如此,魏秉臣脸上没有一点着急的表情。 说完之后,反倒端起茶来,慢慢悠悠的砸吧了几口。 “你给本王撒手!” 李元礼按捺不住了,松开桌子角,一拳打向窦孝慈的面门。 窦孝慈也不是白给的。 闪身多过去,膝盖抬起,照着李元礼的屁股狠狠得顶了上去! 李元礼整个人扑在桌子上,旋即翻身下来,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声。 “你竟敢以下犯上!” 说罢,一个左勾拳,硬生生打在窦孝慈的腮帮子上。 ... 东洲岛! 柳白坐在帐篷里,身前放着一份,才送来没多久的文书。 看字迹,柳白批复了一半,就停笔了。 他看了看帐篷中间,鼻青脸肿的李元礼,又看了看同样鼻 青脸肿的窦孝慈。 心中充满了无奈... 倒不是因为他们打架,而是因为,这两个货实在是不开窍。 三十船的精盐,是能随便告诉别人的秘密? 魏秉臣那厮,分明就是找个理由上岛罢了! 这两个蠢货白白挨了顿揍,还不知,自己被人利用了。 “走吧走吧。” 柳白没心情训斥他们。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没精力再去管小孩子打架了。 窦孝慈和李元礼臊眉耷眼的走出去,看样子,也想明白了。 两人临走之前,不约而同的狠狠瞪了魏秉臣一眼。 魏秉臣倒是没觉得怎样,腆着肚子,抬头看天,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柳白揉了揉眉心,道:“你爹近来如何?” 魏秉臣眉头一挑,道:“回柳家主的话,魏某已经离开上虞魏氏。” 柳白摆了摆手,道:“少装蒜。” 分家? 分家就有了鬼了! 江南华族最缺的就是朝中势力。 魏秉臣丢了三根手指头,在西域创建功勋,在军方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毫不夸张的说,魏家老爷子就算把嫡子赶出家门,也舍不得跟魏秉臣分家! 无外乎,就是发扬血脉的要求罢了。 这种事情,在世家大族之中常见得很。 连曲阜孔家,都在南方有一支血脉。 魏秉臣嘿然一笑,拱了拱手,道:“果然瞒不过柳家主,家父尚安,多谢柳家主挂念,临行之前,家父交代,定要将这三十船精盐交由柳家主经营,还说,当年一别,令他老人家思虑至今,若是柳家主有闲时,不妨去上虞做客!” 柳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当年在越州掀起‘斗地主’的时候,他曾在魏家的三泉堂,见过魏家老爷子一面。 这一家人,给柳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唐,已经是江南华族最后的辉煌了。 而这辉煌的最后一点余光,一是出自陆氏,另外一个,就是出自魏氏! 纵观大唐盛世,出身江南出身的宰相不少,可出自江南华族的,总共就两位。 一个,便是王弘直的儿子王綝,另外一个,就是魏秉臣的儿子,魏元忠! 第1529章 这天底下,还有他不敢赚的银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唐的科举制并没有打破世家大族对于官场的垄断。 底层百姓有了晋身的渠道,却没有优先选择的权力。 同样是进士,有根底的,去地方上历练几年,回来就是清贵! 没有根底的,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长安一步。 很可惜的是,历史上,自武德年间重启科举一直到大唐灭亡,进士及第的前三甲,也就是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没有一个平民百姓出身! 有人自称是寒门学子。 ‘寒门’这二字,重要的不是‘寒’,而是‘门’。 世家大族眼中的寒门子弟,至少也是祖上风光过。 普通百姓,入不得他们的眼。 文章做得再好,策论写得再妙,没有根基,也是一事无成。 再放大一些看,大唐几百年国祚之中,真正登上进士榜的平民百姓,都没有几个... 当然,大族和大族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统领天下的关陇贵族集团,可以容忍河东望族进入朝堂。 因为,他们需要河东望族,来维护天下的统治。 但绝计不会允许,江南华族进入朝堂! 或者说,关陇贵族集团,仅仅在这前后两三百年的时间内,统治着天下。 而再往前,或者再往后的天下,几乎都是江南人在把持! 关陇贵族集团对于江南华族的防备,远胜河东望族! 在这种背景下,几个出身于江南的宰相,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一如李家造反,需要经过几十年,几代人的筹备。 江南华族若是不准备个几十年上百年,哪里能轻而易举的,把族中子弟送入朝堂,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柳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自然会对以后出宰相的家族,多多关注一些。 所以,他和王家交好,不惜将未来成为宰相的王綝,收入门下。 当初在越州的时候,亲自去三泉堂拜访魏家老爷子,也是这个道理。 王家和魏家,永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对于王家,柳白已经不需要丝毫的防备。 柳家和王家的利益,早已趋于一致。 有了柳家的助力,王家不需要再耗费几十年的经营,将王綝推上去。 在李二的参与之下,王弘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三省预备人选! 只是,现在才三十多岁的王弘直,还太年轻。 他没有赵普的手段,只能慢慢的熬资历。 或许,等他五十岁的时候,便会具备进入三省的资格。 而对于魏家... 柳白只是简单的结交一下而已。 他看不出魏家有多么出众的人。 不过,眼前这个魏秉臣,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据我所知,魏家没有拿到精盐的本事,江南本地的盐场盐矿,恐怕也支持不起如此庞大的产量。” 柳白摆了摆手,示意魏秉臣坐下。 魏秉臣对窦孝慈和李元礼三缄其口,对柳白却不隐瞒。 柳家的产业遍布天下。 足足三十船精盐,要是想查的话,用不了几天,就能查清这些货的来路。 “说起来,倒也是缘分,其实在贞观二年的时候,我魏家在淮南道发现了一座海外岛屿,看起来,倒是跟东洲岛有几分相似,地域之广,是东洲岛的数倍,可惜不适合人居住...” 只此一句话,柳白心中顿时了然。 魏家发现了‘金矿’! 南朝时,世间就已经出现了‘息壤’的传闻。 算起来,大概比东洲岛早了百年。 同样是在长江的入海口,以泥沙冲积出一块陆地。 初始时期,面积就很大,经历百年的连续冲积,已经达到了现今东洲岛的七倍有余。 当然,用不了几年,东洲岛的面积就会远远超出。 毕竟东洲岛的潜力无穷,不然,也没办法成为后来的世界之最了。 就像魏秉臣说的,那块岛屿虽离着陆地更近,甚至在几百年后,会与陆地相连,却没有办法住人。 因为岛上可以种植作物的农田,实在是太少了。 前隋时,有人在岛上种了几千亩的胡豆,因此将其命名为胡豆洲。 而在后世,那块地方还有一个更加著名的称呼。 淮盐产场! 宋朝之后 ,盐的价格之所以被打下来,淮盐产场功不可没! 尤其是到了明中后期,随着制盐工艺的成熟,淮盐产场一跃成为天下最大的盐产地。 由此,衍生出了后来的盐帮、漕帮... 江淮盐商,也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势力。 掌握着胡豆洲的魏家,简直比捡了一条金矿,还要幸运百倍! 金矿总有枯竭的一天,而盐矿,怕是魏家人死绝了,都不会休止。 见柳白不说话,魏秉臣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他发现,柳白的眼神,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思... “魏公子,那三十船...应当是私盐吧?” 魏秉臣心里一突,讪讪一笑,道:“所以,在下才前来东洲岛,拜见柳公子,您一句话,那三十船的货,就不算是私盐了。” 柳白把身前摊开的文书合上,轻轻放到一边,往后一倚。 “你爹明知道柳某不打算碰盐业,何必强人所难?” 事实上,如果柳白打算进军盐业,魏家根本就没有进场的资格。 完全是因为,柳家不能碰盐业。 盐铁官营纵是名存实亡,也终归还有个名。 柳家有了幽州的铁矿生意,更与将作监有了合作,就不能太贪。 盐铁一把抓,那是取死之道! 李二可以不忌惮,柳白不能不小心。 同时掌握两种帝国命脉,一旦玩脱了,柳家连带着李二,都别想好好活! “家父深知其中道理,柳家只需开具盐引,便可抽取三成利润,您何乐而不为呢?” 柳白摇了摇头,道:“柳某跟你交个实底,这盐引,开不得!” 魏秉臣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三成利润都不能让柳白动心! 这似乎,跟柳白的性格不大像啊... 谁不知道,柳家主人为了赚银子,连皇帝都敢揍。 当年为了开辟西域的市场,不惜引发两个强大帝国的战争... 这天底下,还有他不敢赚的银子? “不过...” 柳白话锋一转,继续道:“柳某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保证让你魏家的三成利润,不白出...” 第1530章 这厮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李泰的帐篷里。 窦孝慈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在脑门上滚来滚去,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他是开门做生意的,鼻青脸肿的见客人,总归不太礼貌。 李元礼同样拿着个鸡蛋。 身为吴郡刺史,鼻青脸肿的见下属,似乎...也不大妥当。 李泰躺在垫着凉席的摇椅上,手中拎着把麦秆编的扇子,轻轻摇晃着。 “都挺大个人了,还学人家打架,也不嫌丢人...” 窦孝慈和李元礼对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旋即把脑袋转过去。 “鸡汤来喽!” 柴令武端着个砂锅,‘砰’得一声放在桌子上,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急忙捏住耳垂。 “烫死我了!” 见帐篷里的三个人都不打热情,柴令武不乐意了。 “这可是我亲手炖的鸡汤,而且还是上岛时候散养的走地鸡,外边有钱都买不到!” 李泰看着柴令武,冲李元礼扬了扬下巴。 柴令武心领神会,盛了一小碗鸡汤,笑道:“舅舅先用!” 他们跟李元礼的岁数差不多,但比李元礼小上一辈。 柴令武和窦孝慈要叫他舅舅,李泰要叫他叔叔。 放在从前,他们就算好意思叫,李元礼也不敢答应。 这几个人之中,哪怕是年龄最小的李愔,都不是李元礼能惹得起的。 现在不一样。 窦孝慈这个晚辈,跟长辈动手打架,天然理亏三分。 以后总是要打交道的,万一真把这个吴郡刺史挤兑得翻了脸,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李元礼看了一眼鸡汤,叹了口气,道:“那我就给老二个面子!” “那是那是...” 柴令武笑吟吟的把鸡汤递过去。 而后,在桌子底下,使劲的踩了窦孝慈一脚。 “哎呦!” 窦孝慈惊叫一声,对柴令武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 柴令武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厮实在是不开窍。 要不是为了大唐黄金集团考虑,堂堂的平阳侯,何必对一介刺史低声下气的? 李元礼这个 ‘徐王’的名头,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一文不值。 而长辈的身份,就更是个屁了。 “舅舅慢用,我带这厮去撒尿!” 说完,拽着窦孝慈就往外跑。 来到帐篷外,窦孝慈满脸不情愿。 “你怕他作甚?咱们兄弟一块动手,不信揍不死他!天塌了,我一个人顶着,保证不让兄弟们受牵连!” 对窦孝慈,柴令武就不怎么温柔了。 啪—— 一个脑勺抽过去,窦孝慈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为了三十船盐,至于跟李元礼翻脸吗?” 窦孝慈一愣。 他揉了揉后脑勺,小心翼翼的凑到柴令武跟前。 “难不成,你有更好的财路?” 这段日子,窦孝慈过得很艰难。 他的全部身家,几乎都投进了大唐黄金集团这个无底洞之中。 若非柳白从外地调来一笔资金,黄金兑换业务早就停了。 没了银子,什么都干不成。 窦孝慈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崛起机会。 眼瞅着柴令武他们那几个,排在前边的人,一个个都功成名就,窦孝慈心里像有团火一样焦灼。 三十船盐的利润,足够大唐黄金集团坚持半年以上。 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大好良机? “我自是没多好的来钱路子,可里边那家伙有啊!” 窦孝慈眨了眨眼睛,道:“你是说,李元礼?” 柴令武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窦孝慈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 不过,下一刻他却眼光大亮! 不必柴令武催促,窦孝慈扭头钻进帐篷。 他‘噗通’一声趴在李元礼脚下,抱着李元礼的大腿,玩了命的哭嚎!筆趣庫 “舅舅,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柴令武站在帐篷外,砸吧砸吧嘴。 “这厮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一直等窦孝慈嚎完了,他施施然走进去。 “舅舅,柳大哥有请...” ...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李元 礼从来都不信,一个才跟自己打过架的人,会莫名其妙的趴在自己脚下道歉。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窦孝慈有利可图。 当他来到柳白的帐篷里,看到一张有魏氏族印,和柳白私印的协议之时,就知道,自己被玩了... 柳白和魏秉臣笑吟吟的看着他,王守仁坐在一旁喝茶。 柴令武低头玩手指头,窦孝慈一脸的幸灾乐祸。 就是没人说话... 李元礼捂着脆弱的小心脏,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份协议,对他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徐王府,可以吃下那三十船精盐的一成利润。 三十船,足够挤占整个关中至陇右一带的盐业市场。 一成的利润,恐怕比他徐王府这几年来赚的银子,还有高上好几倍! 唯一的要求是,协议上要求以他吴郡刺史的名义,开具一张盐钞。 盐钞,就是所谓的盐引,简单来说,是可以合法贩盐的凭证。 没有盐钞,这三十船盐连长江口都进不去。 盐钞是随便开的吗? 开了这个口子,就代表着大唐盐业官营的制度,瞬间土崩瓦解。 其实,朝中的大臣们,加上李二,都认为盐业早就开放开,由民间自主经营了。 他们都很清楚,官营虽然可以保证足够的朝廷获取足够利益,却严重扼杀的盐业发展的积极性。 大唐百废待兴,谁也不愿意让这块能产金子的‘良田’撂荒。 只不过,其中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 就连李二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之前的铸铁行业也是一样的。 只是因为,长孙无忌历经千难万险,将私营的权力拿到手中,结果被柳家摘了桃子,才有了现在的幽州铁矿。 李元礼以吴郡刺史的身份,向上递交开具盐引的折子,肯定是会被批准的。 但同样,他也要承担,原本那些利益相关者带来的压力。 而这些压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这个王爷,撕成碎片... 第1531章 说不准到头来给你随便安个罪名,咔嚓一刀了事 “我...我能不签吗?” 迟疑了很长时间,李元礼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一句怂话。 柳白回答得很干脆。 “不能。” 他做事,从来不考虑执行人的能力问题,只是看,去做这件事的人,是不是最合适的。 毫无疑问,将盐业生意彻底私有化,只能让李元礼来进行。 首先,他拥有足够的身份。 不管这个王爵,究竟有没有实权,终究是王爵。 最重要的是,他是李渊的亲儿子,而且是诸多皇族之中,唯一成年的。 由他来带领公主们,以贩盐为主要营业内容,朝中的大臣们,说不出什么来。 其次,他是吴郡刺史,是实际意义上,整个吴郡的最高掌权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柳白需要他,通过这种方式来缴纳一种...别样的投名状。 李渊的儿子们,实在是没有几个让人省心的。 李氏皇族的骨子里,流淌着造反的血脉。 柳白并不介意,将李元礼这个‘外来者’,想得太坏。 他擅长于用利益相关的方式,将一些人绑在自己的船上。 就像当年的张亮。 也是被柳白拿捏住了把柄,才心甘情愿的被他驱使。 一旦李元礼反水,那么只要把他签署的这份协议,随随便便散播出去,他的下场,绝不止身败名裂那么简单! 李元礼额头冒汗。 他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木已成舟,不上也不行了。 他咬了咬牙,没有去接魏秉臣递过来的笔。 而是直接咬破了手指头,在协议上盖了个血印。 盖完之后,他仿佛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 啪啪啪—— 柳白带头鼓掌。 其他也纷纷庆贺。 魏秉臣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半真半假的说道:“恭贺徐王殿下!” 说完,他转身对柳白拱手,道:“在下这就前去,将那三十船货送到长江口,届时,还须请柳家主遣人接应!” 柳白起身拱手相送。 柴令武等人稀 稀拉拉的也出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了柳白、王守仁和李元礼三个。 柳白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淡淡的说道:“元礼,你该感到庆幸才是。” 李元礼坐在地上,苦笑一声,道:“我的确该感到庆幸...因为,我此生再也别想回长安了。” 他说的没错。 盐铁关乎帝国命脉,将这部分产业,生生从帝国的掌控之中剥离出来,会有无数人得利。 同样,也会有无数人,失去本来的利益。 假如,将大唐的国库和内孥,堪称一个钱袋子。 李元礼的做法,无异于是在这个钱袋子上,狠狠的划了一刀。 后续的缝合工作,自然有李二和柳白进行主持,不过,这个钱袋子已经禁不起折腾了。 李元礼这把刀,此生都不能再和钱袋子产生半点干系。 王守仁放下茶杯,道:“不光是庆幸,你也该有感激,皇室血脉是荣耀,同时也是桎梏,从这一点上看,从李泰到李愔,都比你洒脱的多,他们早在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李元礼抿着嘴不说话。 身为皇族,尤其是直系血脉,哪个人的脑子里能没点幻想? 就算不能登上那个位置,至少也要像李孝恭和李道宗他们,掌握一方大权。 而这个幻想在他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彻底破灭。 他和他的后代,只能老老实实的坐一个本分王爷。 不沾染朝廷大权,延续五六代人,基本上跟普通百姓也就没多大差别了。 ... 新的产业很快就形成了基础的框架。 柳家早就有了充分的创业经验。 从安排伙计,到制定销售地,再到确认销售方式... 一系列的流程下来,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 沈万三一直在岛上,他的规划充满了实用性与合理性。 一份崭新的报告,放在柳白的桌头。 柳白没有看,直接交给一直在愣神的李元礼。 在报告书上,没有填写具体的负责人。 算下来,从大掌柜到负责各地,以及各个部门 主事,都没有确定下来。 只有负责财务运营的主事,写了柳家人的名字。 是一位,从岭南分行退下来的老员工。 “别垂头丧气的,这年头,多赚点银子才是王道,你以为就凭你那德行,能跟你们家皇帝争什么?说不准到头来给你随便安个罪名,咔嚓一刀了事。” 李元礼唉声叹气的把报告书接过来。 “容我回去想想,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先支用一些利润拿去赈灾。”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李元礼认命了。 之前他对涝灾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从柳家要了几个人才之后,就没有过问了。 现在,形势改变,他已经打定主意,好好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不出意外的话,他上奏发行盐引的折子,得到批复的同时,还有改变他王爵封号的圣旨一并到达。 ‘秦晋齐楚’这四个最尊贵的封号完全不可能。 吴王给了李恪,魏王给了李泰,也不可能。 越王虽然没封出去,但这块地盘明显是柳白的,更不可能。 李元礼估计,他最有可能得到的称号,是‘郯王’。 古郯国,离着盐场不远,正合适。 柳白略一沉吟,道:“也罢,去找老沈支三十万贯先用着,不够再说。” 贩盐是长远发展的产业,这三十船盐的利润,若是分给李元礼一成,已经差不多有三十万贯了。 李元礼欠了欠身,退出帐篷。 柳白揉了揉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了吧?” 王守仁站起身来,道:“应当是差不多了,等消息送到那些地方再传回来,至少也要三个月,在此期间,江南的军票必定流通稳定,少爷的大计,可以正式开始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来写信,最近实在是累得很,辛苦大半年,换来三个月的假期,倒也值得了。” “自当从命!” 王守仁一拱手,就坐提笔。 往常一向稳如泰山的他,此刻,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激动的表情... 第1532章 这个由头...实在是太烂了 一个帝国的运行,需要庞大的组织架构。 大唐的组织架构传承自前隋,而前隋的组织架构,则是传承自北周。 这个架构,可以分为政、军、农三个部分。 在李二这个皇帝眼中,控制好官员,管理好将门,安抚好农户,天下便可河清海晏,再无战事。 而随着大唐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阶级团体涌现出来。 柳白的出现,让李二开始重视商贾。 西域之战的成果,让他不得不正视异族。 佛道之争的结束,让他认清,宗教也是不容忽视的一部分。 现实,正在逼着他,逼着这个帝国,不断的进行改革,改革,再改革。 曾经的太常寺,只不过是一个清水衙门。 整日往来送去,也见不到几个贵人。 今时不同往日,贞观九年冬天的太常寺,已经成了大唐上下最为繁忙的部门。 当了七年鸿胪寺卿的唐俭,改任太常寺卿,上任不到三个月,脸色像老了三十岁... 莒国公府! 火炉内,煤炭烧的正旺。 胳膊粗的烟囱,延伸到窗外,让屋子里的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烟气。 炉子上放着块铁板,左边是热水壶,右边是两个香喷喷的烤馕。 正中间,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 浓浓的茶香沁人心脾。 关中的茶若是用来煮,就配点吃食。 否则一杯茶下肚,保管比喝了酒还晕乎。 唐俭坐在府中新购置的圈椅上,伸出一条胳膊。 在他旁边,李时珍按着他的脉门,闭着双眼,沉吟半晌。 唐俭颇有些紧张的问道:“李神医,在下身体如何?” 李时珍睁开双眼,笑道:“莒公,就是身子有些亏而已,吃上几副药,再勤加锻炼,还有得活呢!” 唐俭松了一口气。 “早年间,日子过得艰苦,真想一死了之,当初还吩咐家里的孩子,提前把寿材准备好,而今若让我死,是万分舍不得...” 李时珍哈哈一笑,道:“莒公正值春秋壮年,可要多活几年,好生瞧 瞧着大好河山!” 一个年轻后生从外边走进来,双手捧着个托盘。 托盘上,小酒小菜一应俱全。 “弟子见过先生!” 唐蒙将托盘放下,躬身给李时珍施礼。 李时珍微微颔首,道:“近日可曾将课业落下?” 唐蒙笑了笑,道:“自是不敢忘记时常温习功课,孙先生的《千金要方》已经学了一半,等开学之时,足以应对审考!” “医道之艰辛,非儒道可及,需知晓审慎之理。” 唐蒙再度拱手,道:“弟子谨记先生教会!” 唐俭的二儿子唐蒙,本已入朝为官,在泾阳县任折冲副尉。 前年辞官入医学院就读,正好在李时珍门下修习医道。 唐俭的身份很高,但还没有能轻而易举,将李时珍请到家中就诊的资格。 这还是看在唐蒙的面子上,李时珍才来的。 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李时珍对唐蒙寄予厚望。 说不准,以后就会是他的入室弟子。 “犬子顽劣,多亏了神医调教,才挽回些性子,唐某深感大德...” 唐俭亲手将酒菜放好,给李时珍倒了一杯酒。 刚来柳家的时候,李时珍是不喝酒的。 后来进了书院,在王勣的引诱之下,现在也成了酒蒙子。 和王勣照死里喝的做法不同,李时珍和孙思邈都知道个度。 每天最多不超过三两。 唐俭也是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和李时珍对饮片刻,便放下酒杯吃饭。 临走之前,李时珍还嘱咐道:“近日不妨多在家休息几日,若是三省那边不便开口,老夫可代为向戴相进言!” “那边有劳神医了!” 两人相视一笑,唐俭送李时珍出门。 转回大堂,唐俭重新坐在那张圈椅上,淡淡的说道:“你那些同窗们怎么说?” 唐蒙坐在父亲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书院里早就传开了,说先生们正在策划古今未有之大变局,文学院和军事学院的同窗,都想着审考多卖卖力气,好前往江南一展拳脚。 ” 唐俭闭目冥思片刻,幽幽一叹。 “若是可能的话,为父何尝不想辞官回乡?明知道太常卿的位置是给燕王预备好的位置,还偏偏要装个样子...” 唐蒙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与戴相本是至交好友,若是递上折子,戴相岂有不允之理?” “你想得太简单!” 唐俭面上微怒。 “自贞观初年始,朝中官位变动不知凡几,可近来来,除却固有的官职升迁罢黜之外,只有为父自鸿胪寺调任太常寺,魏征那老家伙在江南,一待就是三个月,九成朝政都压在戴胄身前,他岂能放任老臣致仕?” 唐蒙拱了拱手,表示受教,心中难免有些庆幸。 好在,他读得是医学院,不用入朝为官。 以后若是能留校,自是最妙不过的。 再不济,也能进入军中,当个医官。 军中医官缺得厉害,前途远比当个地方官,光明得多。 朝中越来越不好混的,说不上人人自危,但也有几分如履薄冰的意味。 从年初的房玄龄等人开始,这都将近一年了,总共只有七位老臣致仕。 剩下的想走不敢走,只能在任上苦熬。 只有那些毫无根底,收不到任何风声的小子,才会在这时节,玩了命的往朝堂上钻。 “罢了,你且去拟几个帖子,邀请亲厚的人,前来赴宴,至于由头...就说庆贺为父迁任之喜!” 唐蒙满脸古怪。 迁任之喜? 听都没听说过! 升迁了值得庆贺,封爵了也值得庆贺。 平级调动,有什么可庆的? 这个由头...实在是太烂了。 西域之战后,大唐于周围诸国往来密切,鸿胪寺这个实权部门,在九寺五监之中,能排进前三甲。 太常寺的地位虽越来越高,但并非是在唐俭任上。 只有燕王李祐上了任,才能算个体面差事。 严格的说,唐俭属于被贬了... 不过父亲发话,唐蒙不敢有所微辞。 他连忙下去拟定请帖,打算明日一早,挨家挨户的送去。 第1533章 这是多大的面子 自上一任三省大佬致仕之后,由四品以上官员召集的宴会,着实罕见的很。 凡是在长安的五品以上官员,都接到了邀请。 莒国公府的七位公子集体出动,光是请帖,就发了三天。 能来,并且敢来的,能有一成就已经给足了唐俭面子。 这位当了多年鸿胪寺卿的国公,在朝中并不怎么喜欢露脸。 按资历看,他并不比戴胄差。 有人觉得,唐俭是在给他家老五造势。 唐家老五唐善识,年前跟豫章公主定了亲。 过几年,便会喜结连理,成为驸马爷。 得李二宠爱的公主实在是不多。 除却长孙皇后生的,只有长孙皇后养的... 豫章公主的生母是下嫔,因难产而死,长孙皇后便将她养在身边,在紫宸殿之中一住就是十年。 获封之后,才有了自己的宫殿。 唐善识要比豫章公主大了十几岁,而今正是大展才能的岁数。 早年间,在弘文馆之中读书,后来转入书院,在文学院随大儒蔡元茂先生修习经学。 现在都腊月了,过了上元节后的书院审考,就是朝廷举行的第二次科举考试。 审考等于是书院的结业考试,只有过了这门考试,才拥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唐善识的学问并不算出众。 多半不会参加科举,而是等审考之后,直接走一走某些人的门路,进六部补一个主事的头衔。筆趣庫 他是板上钉钉的驸马都尉,一点进三省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过,有了六部主事的头衔之后,不难再调入他爹的老衙门。 唐俭在鸿胪寺兢兢业业的,从少卿到下边的小胥吏,关系都处得不错,总不能白忙活。 因此,很多人认定,这场宴席的目的,就是唐俭想托人,将唐善识塞到鸿胪寺去! 少卿当不成,当一司的主事绰绰有余。 书院的人是多,但抵不住大唐的地方多。 别的不提,光是每个县的县令,就有好几千! 何况上一届的毕业生,参加完科举之后,大部分都在地方上观政,想要成为主政一方的父母官,起码还要两 年时间。 这几年,对于书院学子而言,尤为重要! 等书院的毕业生再多一些,恐怕国公家的儿子,都不是那么好安排的了。 宴会的时间选在腊月十三。 主要是因为,腊月的节日太多了。 若是离着过年近,不少官员都会回乡祭祖,到那时候,怕是连半成都来不了。 夜幕降临! 唐家的七个小伙子,穿的板板正正。 唐善识要比其他兄弟,站的稍微靠前一些。 不是说唐俭有多么宠爱这个儿子,是必须给皇家脸面。 “刘伯伯,家父可是念叨您好久了!” “郑叔叔里边请!” “乾吾先生安好!” “...” 前来参加宴会的人着实不少。 大唐五品以上,在长安的官员数量,是以百来计算的。 即便只是来上一成,也足以把唐俭挤得满满当当。 要知道,五品以上的可不只是官员。 侯爵就位比三品,开国县男等同从五品上。 从这个角度看,长安城地位在五品以上的人,真就比狗少不了几个。 在外边迎了半个多时辰的客人,唐蒙垂着酸痛的腰板,对唐善识道:“老五,你面子大了!” 听着他充满了调侃意味的话,唐善识颇为不满。 “咱爹可没说,这场宴会是给我准备的,大哥你说呢?” 唐家老大唐松龄嗤嗤一笑,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咱爹就是拿你当个由头,现在看来,不见得了。” 说着,他朝远处一指。 兄弟们见状大惊,连忙小跑着下了台阶。 街口处,赫然有一支仪仗缓缓行来。 “参见太子殿下!” 离着老远,七兄弟躬身拱手,扯着嗓子大喊。 这一举动,不为了讨太子欢心,只为了让别人听。 正在观政期间的太子都来了,这是多大的面子?! 众所周知,太子李承乾可以看做是三个人。 一个是普通太子,一个是监国太子,一个是观政太子。 普通太子,活得是格外凄惨,跟个靶子一样,只要一上朝,就会被言官们喷得狗血临头。 监国太子和观政太子就不同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两个身份已经有了皇帝的模子。 无论是在监国期间,还是在观政期间,太子都不与外臣往来。 这次,实属是头一遭! 进了莒国公府的宾客们也纷纷走出来。 唐俭率众而出,来到唐家七兄弟的前边,躬身拱手。 “参见太子!” 李承乾从仪仗上款款而下,冠冕上那颗鸡蛋大的南珠,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莒公快快请起,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承乾怕是又少不了责罚...” 太子的御下之能,愈发的娴熟了。 “太子折煞老臣了...” 唐俭说着,将李承乾请了进去。 宾客们纷纷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河间王叔也来了?江夏王叔好!西阳王叔好!” 李承乾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宾客们众星捧月般的把李承乾迎进去。 宴会在唐俭的后院举行。 这么多人,若是在大堂的话,估计能摞好几层了。 柳家兴起的自助餐形势,赢得了广大贵族的好感。 七八顶大帐篷支起来,足够聊天的了。 唐俭没有资格去请王勣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 身份最高的,自然就成了李承乾。 李承乾特意将未来的妹夫拉到自己身旁。 唐善识显得有些拘谨。 他是弘文馆出身,虽说现在也进了书院,但终究跟李承乾他们这个核心圈子隔着一层。 除了敬酒布菜之外,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半句话都不好意思说。 以李孝恭为首的皇族成员,理所当然的和李承乾坐在一起。 唐俭这个主人,只能在同张桌子的末席。 为了儿子的前程,他打算舍下这张老脸了。 李道宗喝得醉醺醺的,夹着一片卤肉,有意无意的说道:“听闻近来南边的折子不少,太子可有什么风声透露一下?” 此言一出,整个花园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呵呵一笑,道:“江夏王叔的消息很灵通,莫不是戴师父泄露的?” 李道宗哈哈大笑,道:“戴相是个谨慎的人!” 众人跟着干笑几声,眼巴巴的等着李承乾的下文。 第1534章 天上掉金砖,而且正正好好落在自己的口袋里 李承乾端着酒杯,半晌不语。 似乎在犹豫,嘴里的要要不要吐给在场这些人。 良久,他才微微一笑,道:“南边的事情繁杂,野路子的消息不少,若说有价值的,只有一个而已。” 众人屏住的呼吸,目光灼灼的看向太子。 朝廷的功勋越来越难拿了。 五个月之前掀起了第二次西域之战,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三位上柱国去清缴,连一卫兵马都凑不齐的西域,完全是用杀牛刀去斩虱子。 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话,明摆着是在拖延。 拖延到,那些不听话的西域国度,揭竿而起! 只有杀戮,才能够带来大唐军方,梦寐以求的功勋。 这年头,北方几乎没有任何功勋可言了。 南边虽称不上是功勋,至少也有些机会。 历次的经验告诉他们,柳白在哪,机会就在哪! 而和往常不同的是,柳白去江南的时候,带了不少人,可一丁点风声都没有吐露出来。 九月初的时候,朝廷出台了军票政策,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什么效果。 消息,是最重要的! 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恐怕只有皇帝和太子了。 李承乾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缓缓说道:“三日之前,父皇打算甄选各司府衙的年轻俊才,充入鸿胪寺,总共需要百人左右,现在,只定下了两个人。” 众人闻言,眼珠子都绿了,像一群憋了几百年的老光棍。 在他们的眼中,功勋就是光溜溜的大美女,光看着不动,就能掉一地的哈喇子。 唐俭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定下的是哪两位?” 自打从鸿胪寺迁入太常寺之后,他就知道,皇帝肯定要用鸿胪寺做文章。 而且,是关乎千秋的锦绣文章! 不然的话,怎么会连他这种开国老臣都不带着玩? 没人敢去问,具体的择选标准是什么,更没人敢问,选出年轻俊才来要去干什么。 不过,从确定下来的人选之中,足以推测出很多东西。 李承乾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王玄策!”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要说书院第一届毕业生最金贵,乃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要问书院第一届毕业生之中,最有能力的人,九成的人会说是李义府。 那是一个,十六岁就能出阴谋诡计,将五姓七望之中的卢氏,逼得造反的人物! 还有一成人会认为...是王玄策! 这个人同样是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跟来济他们一同参加了入院的大考。 当年《致知》成立的时候,也有他的身影。 可他拒绝了进入《致知》编委会。 后来,更是拒绝了入朝为官。 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人物,一入朝就是七品。 殿中侍御史,听起来很鸡肋的官职,却是离皇帝最近的人! 毕业之后,他没有参加科举,更没有去地方上观政。 而是留校,在陆德明麾下,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图书馆廪员。 每个月拿着微薄的俸禄,一天有九个时辰待在图书馆顶楼,那个暗无天日的数据库之中。 至今,已经两年了... 受到经年之前,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思想的荼毒,很多人坚持认为,王玄策这种自愿慎独之人,才是最有能力的。 他的名气,在某个圈子之中,大得很! 只要他开口,不管是司农寺,还是将作监,亦或者民部,五品以下的位置,随便挑! 可他就是死活不去,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该多大的事情,才把王玄策这般人物,吸引出来? “第二个是哪一位?” 唐俭顾不得体面了,急忙追问道。 李承乾神秘一笑,道:“刘仁轨!” 众人闻言,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有几个人,甚至‘噌’得一下站了起来! 其中,包括李孝恭、李道宗... 他们是真正接触到朝廷权力核心的人。 刘仁轨,是书院第一届毕业生之中,唯一没有拿到毕业证的... 不是因为没有通过最终的考察,而是...他主动放弃了。 因为在毕业前夕,他进入了泰记! 起 步就是主事! 等秦怀义去倭国之后,他又往上拔了一格,成了泰记的三掌柜! 仅在黄巢和秦怀义之下! 毫不夸张的说,这般地位,给了侯爵都不换! 又是一个重量级人物! 而刘仁轨的影响力,犹在王玄策之上。 怪不得要选一百人,三天时间才找到两个。 整个大唐,能比他们比肩的年轻人,又有几个? 众人脑瓜子转得飞快。 一小撮人在琢磨,皇帝究竟打算要做什么? 更多的人,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将自家的子侄晚辈塞进去了。 李承乾拍了拍唐善识的肩膀,道:“有没有心思去外边转一转?” 唐善识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天上掉馅饼算什么? 太子这句话,俨然是天上掉金砖,而且正正好好落在自己的口袋里! “臣愿为大唐肝脑涂地!” 他站起来躬身施礼。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有这般魄力就好!” 唐俭兴奋的浑身打摆子。 就算儿子无法建功立业,跟王玄策和刘仁轨他们那个级别的俊才,搞搞关系也是好的。 今天这场酒宴,摆得太值了! 其他人的脑子也活络了起来。 现成的太子,不用上一用,怎么对得起这趟折腾? 李承乾却是不肯给他们机会。 “诸位都知道,东宫无甚可用之人,当年柳大哥前往江南,都是挑了贺兰家的后生,此事干系重大,或许过几日大朝会,父皇就会当庭宣布,诸位若是有意,可挑选族中的年轻俊才,入宫让父皇挑一挑。”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太子不是上赶着给唐家送机缘来的。 而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提前来宣布这件事。 唐善识属于白捡了便宜。 毕竟是自家的女婿,怎么也要多照顾照顾。 能不能成,就要几天之后的大朝会了。 李承乾又喝了几杯酒,起身告辞离去。 他不便久留。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告辞离去。 这几天一定要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 或许,这一次的机会,不比江南的差! 第1535章 父皇不当这个恶人,自然要太子来当 离开唐家,李承乾坐在仪仗中间的銮驾上,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另外一只手,轻轻揉捻着酸胀的太阳穴。 看着头顶明晃晃的月亮,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罪在一时,功在千秋,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的下来...” 跟在一旁的小满,见李承乾满脸疲惫,颇有些心疼。 “殿下,不妨回东宫去休息,这般时辰再进宫,怕是明日都休息不了...”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派人回东宫送个信,让顺儿把东宫所有的银子都兑换成柳家的票据,尽快送进宫去。” 小满应了一声,拉过来一个东宫小太监,嘱咐了几句。 仪仗走得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了大明宫的丹凤门外。 进了宫,太子就不能乘坐銮驾了。 他慢慢走下来,坐上了掖庭局给准备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刘瑾。 李承乾看到另外一个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他对刘瑾道:“我还琢磨,你这厮怎么有胆子不下来迎一迎,原来是陪着老家伙呢。” 话虽不客气,李承乾还是朝那人拱了拱手。 怀恩笑了笑。 “老家伙难得回宫一趟,方才还跟陛下讲,大明宫修得着实不错。” 怀恩出宫之后,就进了书院。 他眼中,旧主永远只有李二一个人。 当了几年的教师爷之后,权力小了,地位却拔高了不止一筹。 现在他在书院之中,也称得上是位先生。 李承乾坐下来,道:“看来,今晚来的人着实不少,否则,父皇怎么会把老家伙请过来?” 怀恩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家伙可不只我一个。” 刘瑾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茶,交给李承乾。 “除了王勣先生之外,书院之中堪称门面的先生,足足来了五位,今晚...” 后边的话他没说。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父皇不当这个恶人,自然要太子来当,这个道理我懂得。” 刘瑾松了一口气,脑袋探出车窗,道:“小满, 去赶车!” 小满替换下赶车的金吾卫,亲自牵着缰绳,向着万寿宫的方向行去。 ... 万寿宫,乃是李二为了纪念他生母,即太穆皇后所建。 位于深宫的正中心,取代了太极殿之中,紫宸殿的位置。 外臣深夜入宫,而且还是入的后宫,于礼制不合。 可今晚李二要做的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合礼制了,他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以高士廉为首,书院来了五位大儒。 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无论是在皇家,还是在普通百姓的眼中,这些老家伙才是大唐的脊梁。 他们代表着,绝对的公平正义。 几个人放在一块,就连胡闹惯的李渊,都不会造次。 更别提...‘区区’十几位公主了。 太上皇李渊共有十九个女儿,除却战死的平阳昭公主之外,其他的十八位全都到了! 这十八位公主之中,有十三位出嫁。 第十四个丹阳公主,也马上就会嫁给物业司主事,兼右侯卫将军薛万彻。 除此之外,还有李二膝下的五位公主,都是已经成婚的。 万寿宫之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老半天,谁都没说话。 公主们各个低着头,偶尔能看见几张,似怒非怒的脸。 高居首位的长孙皇后,面带几分薄凉。 这种表情,在她的脸上,着实罕见了些。 后殿,李二独自一人,端坐在与长孙皇后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和前边那些人不同的是,李二一脸铁青! 哪怕,此刻的他,就坐在太穆皇后的画像面前! “太子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传出来老远。 李承乾缓缓步入其中。 长孙皇后冷笑一声,道:“李家的来了,本宫这个外人,不掺和李家的家事!” 下边,李渊的长女长沙公主,浑身猛地一颤。 李承乾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边走边说道:“母后可是我李家的当家大娘子,谁敢胡言乱语?” 长孙皇后没有再开口,站起身来,带着几个宫 女走向后殿。 刘瑾给李承乾搬了把椅子,放在台阶下。 李承乾并未着急坐下,而是来到东墙下,躬身施礼。 “见过诸位先生!” 大儒们排成一溜儿,坐在墙根下,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太子安好。” 几人哼哼了几声,算是打过招呼。 高士廉笑吟吟的说道:“老夫等人不过是来作个见证,太子不必挂心。” 李承乾陪了个笑,走到台阶下落座。 “今日是怎么了?往常姑姑们可不是这般沉默。” 李二的女儿来了五位,襄城公主不光出嫁了,而且丈夫都已经死了... 她在后边,悄悄冲李承乾使眼色,生怕弟弟胡言乱语。 李承乾看到了,却没有什么反应。 “听闻父皇给长沙姑姑封了长公主,承乾还未来得及恭贺,待明日,让顺儿给姑姑府上捎去份礼物,还望姑姑莫要推辞。” 长沙公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后殿的方向。 她知道,皇帝和皇后肯定在听着,只是不愿意露面罢了。 对这个大外甥,她也有几分心疼。 皇帝和皇后不愿意当恶人,只能让他来当。 按理说,长公主没发话,其他公主不好开口。 可就是有人等不及。 公主圈子里,像长沙公主这般考虑周全的人,实在是不多。 其中的‘翘楚’,当属即将出嫁的丹阳公主。 她从小备受李渊宠爱,跋扈惯了。 “太子,不知我们姐妹,可算是李家人?” 这语气,尖酸冰冷,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长沙公主等几位年长的公主,闻言脸色一变,却也没有阻拦。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丹阳姑姑在讲笑话吗?既是皇族血脉,又怎的不是李家人?” 丹阳公主冷笑一声,道:“可有的人,却打算将我们这些公主,从李家的族谱上开革出去!若是让太上皇知晓,怕是又会一阵地动山摇!”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 “那么丹阳姑姑以为,此举有何不妥呢?” 第1536章 今天晚上这个恶人,他当定了 啪! 杯碗碎裂的声音,从后殿的方向传来。 前边的人悚然一惊,唯独李承乾脸色不变。 “丹阳姑姑为何不回承乾的话?” 丹阳公主面色惨白,支吾了半天也说清楚几个字。 李承乾轻轻一叹,道:“名义上是一朝君臣,可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亲眷,打开天窗说亮话,承乾没有多大的权柄,削了姑姑们的俸例,实属无奈之举,早年间朝廷入不敷出的时候,都是父皇和母后,咬牙养着亲眷们...” 说到这,他语气骤然转变。 变得森冷无比! “可这,并不是某些人嚣张跋扈的资本!” “咳咳——” 坐在墙角的高士廉,咳嗽了几声,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好心情,站起来拱了拱手,又坐下了。 高士廉摸着胡子,轻描淡写的说道:“老夫是个外戚,其实不该多嘴,可话都说的这了,老夫也不得不讲上几句。” 他的目光,飞快的在公主们脸上扫了一圈。 “襄城...” 襄城公主缓缓起身,施了一个叉手礼。 “舅公...” 高士廉淡淡的说道:“你是太子的长姊,合该做个表率。” 襄城公主浑身一颤,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取消皇族俸例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现在已经不是武德年,也不是贞观元年了。 朝廷的财政很富裕,公主们也都有了各自的产业。 每年发给皇族成员的那点俸银,没几个人看得上。 可那,也是有前提的。 天底下人口增长最多的家族,当属李氏。 远的不提,自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虎开始,区区五代人,皇族成员已经过千了。 不用多长时间,只需要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个数字至少要翻上三四番! 迟早有一天,皇族成员会多到,朝廷无法再继续供养的地步。 谁敢保证,自己的晚辈之中,会不出几个败家子? 当代人瞧不上这点俸例,说不定后代子孙就指着这点银子 活命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瞧不上这点俸例,也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今天没了俸例,明天可能就会失去爵位。 再过几天,恐怕连皇族成员的身份都会被虢夺! 她们都知道,朝廷迟早有一天,会取消大部分皇族的待遇。 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自己不当这个‘罪人’就好。 总之,这个口子是绝对不能开的。 一旦开了,朝廷就有‘得寸进尺’的可能! 襄城公主这个长女,心中想帮父亲和弟弟一把,奈何也是公主,不能背叛自己的利益集团。 矛盾,因此而生。 她心中有些怨恨高士廉,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李承乾的眼角抽搐了几下,也有些心疼姐姐。 正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被高士廉用眼神堵了回去。 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这个恶人,他当定了。 襄城公主说话的分量很重。 在这个所谓的‘公主联盟’之中,她的话语权并不比长乐和巴陵这两位发起人小。 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高士廉身旁的萧禹。 因为萧禹的儿子萧锐,就是襄城公主驸马。 奈何萧禹抬头看着穹顶,一点没有要出言相救的意思。 襄城公主心中凄然。 既然萧禹都不在乎萧家子孙的前途,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她咬了咬牙,道:“俸例不要了!” 说这句话,好像抽空了她浑身的力气。 要不是旁边的南平公主扶了她一般,恐怕直接就瘫倒在地上了。 公主们,尤其是李渊的女儿们,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今晚入宫,她们本是合起伙来,求皇帝收回成命。 没想到,落得这般结果。 丹阳公主眼睛冒火,似乎是想用眼神杀死襄城公主。 “好!好!俸例不要就不要了!我以后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再跟你们这些亲眷打交道!” “既然如此,那不妨本太子修书一封,送去江南,让宗正卿将丹阳姑姑的名字,从族谱上踢出 去?” 李承乾冷冰冰的一句话,吓了所有人一跳。 就连墙角处,那些摆出事不关己态度的大儒们,都用惊诧的目光望了过来! 熟悉李承乾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 大殿之中,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下一刻,丹阳公主忽然放声嚎哭。 “就算是太子,也没有这般欺辱的人!皇家论尊卑,难道就不论长幼吗?” 她一副撒泼打诨的样子,看得李承乾额头上青筋暴起。 李渊的五女长广公主、六女万春公主,也想有样学样。 她们已经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若不是被她们逼得没办法,李二怎么会让李承乾来当这个恶人? 两人都站起来了,结果被门外太监的高宣声,拦了回去。筆趣庫 “太子妃到!” 武顺聘聘袅袅的走进来,身后的宫女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见过诸位姑姑...” 公主们纷纷起身回礼。 唯独丹阳公主依旧在撒泼打诨,头发被她自己打乱,活像个疯子。 武顺面无表情的扫了丹阳公主一眼,径直来到李承乾身旁。 打开那个盒子,将几张纸,放在李承乾手中。 李承乾捏着这几张纸,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淡淡的说道:“丹阳公主突发癔症,让太医署的人来瞧瞧,且先将丹阳公主安排到拾翠殿暂歇!” “承乾不可!” “且慢!” “太子三思!” 七八位公主站起来阻拦。 李承乾冷冷的说道:“本太子的话还没说完...” 他停顿了一小会儿,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攥着拳头,道:“敕宗正寺发函江南,请安财王并宗正卿柳白,用印革除金册,削去丹阳公主族籍!” 公主们神色大变! 丹阳公主显然被吓呆了,整个人定在原地,半天不知道动弹。 有几个还算有些心机的,不自觉的看向后殿的方向。 等了老半天,后殿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李承乾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小满,道:“还不快去?!” 第1537章 准了 公主们都走了。 她们今天晚上会留宿在宫中。 或许,这几天都回不去。 直到丹阳公主被除籍的事情,落实之后... 看得出来,包括襄城公主她们这些,跟李承乾同辈的人在内,都吓得不轻。 平常看着太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真发起火来,那威势一点都不比他爹差。 这一晚,必定会载入史册。 太子年幼,已经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对象了。 公主们才认清楚,那个总在朝堂上,被言官们当成靶子攻讦,却从不曾展露獠牙的年轻人,未来注定会成为这个帝国的主人。 她们需要像对待李二一样的态度,对待李承乾。 敬畏...与恐惧! “诸位先生,承乾今晚失礼,来日必去书院,留下一个交代!” 李承乾来到大儒们身前,躬身拱手。 萧禹呵呵一笑,道:“我这老头子新入书院,待得也寂寞,太子去了可要多留些时日,今晚...做的不错!” 他这种老狐狸,眼皮子不像公主们那般浅薄。 虽说儿媳妇襄城公主,被迫当了出头鸟,但也并非没有好处。 也可以说,除了会被公主们仇视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坏处,全是好处! 朝堂之上,最重要的不是心机智谋,也不是手中掌握着多大的力量,而是要选好阵营站好队... 少了皇族俸例算不得大事,子子孙孙没了皇族的地位也不是大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忧。 前人栽得树再深,也防不住败家子整天玩命的刨。 往前倒上几十年,萧家也是算是皇族。 可现在,皇族的名头没了...似乎也没差到哪去。 高士廉捂着嘴哈哈一笑。 他已经七十岁了,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就是牙口不大好。 前几天啃玉米,愣是撅折了一颗门牙。 说话都开始漏风了。 “经此一事,太子声威已立,未来在朝堂之上,大有可为!” 李承乾歉然一笑,指了指后殿的方向。 五个老家伙商量好了一般,风轻云淡的一摆手。 旋即聊着天, 起身朝外走去。 终究是外臣,在宫中过夜,好说不好听。 ... 后殿! 李承乾进来的时候,李二正在和怀恩聊天。 从某个方面而言,这个离宫没几年的老奴才,才是跟李二最交心的人。 长孙皇后坐在一边,手里放着半个橘子。 另外一半,被早李承乾一步进来的武顺,拿在手里。 见李承乾进来,长孙皇后慵懒的说道:“顺儿。” 武顺将橘子放下,起身将长孙皇后搀扶起来。 长孙皇后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的怒意。 她带着武顺来到李承乾身前,抚了抚李承乾的头发。 “儿子,这个恶人,总不会让你白当。” 说完,和武顺走了。 李承乾什么话都没说,就站在李二旁边,等着他和怀恩聊完。 “看来,奴婢不必在宫里久留了,公主们摄于太子之威,定不敢造次。” 怀恩笑呵呵的对李二说道。 李二侧卧在软塌上,旁边矮桌上的金樽里,酒已经没了大半。 “你这老家伙,在书院过得逍遥,殊不知朕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恓惶。” 怀恩低着头,道:“陛下圣威天成,操心的是国家大事,自然没有奴婢小富则安的心思...” 他进宫,本就是为了防止公主们闹事的。 公主们身份特殊,有一个丹阳大吵大闹还好,若是多了,免不了要找人管教。 宫里的太监宫女,自是不敢动手的。 金吾卫之流,碍于皇族体面,更是不能出现。 普天之下,有资格干这种事情的,只有怀恩。 刘瑾的身份都要欠奉几分。 好在,出头鸟傻乎乎的蹦出来被人打,省去了很多工夫。 李二揉了揉眼角,道:“看来朕的皇宫,还真是不得人心,连朕整天都琢磨着如何逃出去,罢了,回你那书院去吧!” 怀恩站起来欠了欠身,独自一人向外走。 刘瑾本想去送送,被怀恩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等怀恩离开万寿宫,李承乾这才上前,缓缓跪倒在地。 “儿臣僭越!” 除去公主族籍,是天崩地裂的大事。筆趣庫 按理 说,李二都要斟酌再三。 他这个族长,上头还有个太上皇压着。 李承乾敢说出这种话,一来,是因为他这个恶人必须要当得够恶。 二来,当朝宗正卿恰好是柳白。 跟李承乾自己主政,没有多少区别。 换了旁人,他再说同样的话,基本没什么作用。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后续的事情,柳白必会给你收好尾,不过,丹阳终究是皇族,除了族籍,适当的给些补偿便是了...” 李承乾站起来,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纸,放在矮桌上。 李二伸手扒拉了几下,笑道:“东宫攒下这些家当不易,你舍得拿出来打水漂?” “儿臣愿意给姑姑们一些补偿,江南来信,徐王叔奏请的盐钞已经送达,那三十船精盐明日开拔运往洛阳,儿臣这些家当,换给姑姑们作第一笔收益,想必...丹阳公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他将丹阳的‘公主’的二字,咬得很重。 可见,他心中动了真怒。 李二哈哈一笑,道:“皇家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情分这东西,跟皇家没有半文钱关系,你习惯就好!” 说着,李二把他的金樽,塞到李承乾手中。 李承乾将残酒喝干,用袖子擦了擦嘴,道:“江南那边还送来不少私信,您看...” 李二淡淡的说道:“有柳白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柳大哥的意思是,岳州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这批人手,应当尽快撒出去。” 李二稍一沉吟。 “可惜,至今才定下王玄策和刘仁轨二人,想要筹足百人,谈何容易?” 李承乾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名单。 “儿臣拟了三十个人...” 李二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笑得比之前畅快多了! 他用两根手指头夹住那张纸,道:“朕还琢磨,你小子是真懂事,知道为父皇分忧了,原来,是打算用全副家当,换这三十个名额!” 李承乾陪着笑,道:“那父皇的意思...” 李二看也没看那名单一眼,直接放在矮桌上。 “准了!” 第1538章 三道圣旨 丹阳公主被除了族籍! 这意味着,她不再是公主,甚至,不能再姓李! 一时之间,长安城为之震动。 自贞观元年以来,这是罕有的皇族内乱。 该是多大的罪过,让皇家狠下心来,生生抛弃了一个,太上皇的直系血脉? 就在很多人都以为,这场震动,只是某个大事件的预兆之后,想象之中的后续情节...却是一点都没有发生。 泾阳安静如初。 太上皇依旧每天上午去酒坊,下午帮着乡亲们处理家长里短的屁事。 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女儿的问题。 最该拼死反抗的公主们,也没了下文。 听说,现在还在大明宫里住着。 按理说,丹阳公主的除籍,该对她们是天大的警醒。 诡异的是,就连公主驸马们的家族,都没有丝毫动静。 有人去萧禹府上打探消息,也有去豆卢、贺兰、执失几家异族驸马府上的。 无一例外,全都被人赶了出来! 其中,以贺兰家最为激烈! 贺兰家的族长贺兰僧伽,亲自抡着他在战场上用过的马槊,生生砸断了来人的胳膊! 这其中,透露出一个惊人的信号。 或许,皇族内部早就达成了一致! 贺兰僧伽不是不想说,也不是对上门打探消息的人,抱有多大的敌意,而是一种另类的警告。 再打探下去,有性命之忧! 四天时间,小道消息乱飞。 各种内幕在长安城中,渐渐发酵。 贵族们得到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件事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 丹阳公主,咎由自取! 腊月二十二! 大朝会! 一如往昔般,群臣在丹凤门外等候宫门打开。 少了魏征,秩序要比从前松散了许多。 戴胄和温彦博都是老好人的类型,不大喜欢用条条框框的东西,来束缚一朝为官的同僚。 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话题或多或少都跟丹阳公主被除籍的事情搭边。 很多人,都在用眼神,瞧瞧打量着几个长相有些相似的官员们 。 薛家的五个兄弟,都来了! 丹阳公主曾被指婚给薛家老四薛万彻。 而今丹阳公主除籍,薛家需要给皇家一个交代,同样,皇家也要给薛家一个交代。 薛家是有根底的。 前隋之际,薛家兄弟的祖父薛回,就是堂堂的郡公。 他们的父亲薛世雄,在前隋之际,也是一位名将,地位等同现今的十二卫大将军。 薛家的荣光,在这一代达到巅峰。 老大薛万述、老二薛万淑皆为郡公,老三薛万均曾任洛阳大都督,乃是当朝国公! 老四和老五尚且年轻一些,一个弃了军方的职位,在物业司当差,妥妥的四品官。 老五薛万备亦在军中,年纪轻轻就成了左卫将军,前途一片光明。 抛开传承,光看家世,薛家在公爵满地走,侯爵多如狗的长安,也能排进前十之列! 单拎出来一个不值钱,加在一起,谁都不敢小觑! 不管是为了皇家的面子,还是为了薛家的面子,今日大朝会上,都必须要给丹阳公主之事,盖棺定论,不能让传言继续沸扬下去! 嗡—— 大门缓缓开启。 排成六列的金吾卫,用手中的长枪,狠狠敲砸着地砖,溅起片片火星。 文武百官纷纷入内。 来到宣政殿之时候,李二罕见的早就在此等待了。 李承乾现在是观政太子,在龙阶下,有一个小椅子,不用站着听政。 “参见陛下!” 或许是受到长孙皇后的‘教育’,李二取消了一切严酷统治的手段。 百官行礼之后,各自落座。 唯独薛家五兄弟,依旧站在中央。 李二看了刘瑾一眼,刘瑾立刻上前一步。 “皇帝制曰:今有丹阳公主李氏...” 圣旨不以‘门下’二字开头,是很少见的。 这意味着,皇帝颁旨没有经过三省。 所以,听了个开头,文武百官就知道,说的是皇族的家事。 家事,自然不用提前和三省通气。 事实上,这种事情,就算送到三省,也没人敢进 行审阅。 内容大抵就是说,丹阳公主嚣张跋扈,不配称为皇族...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圣旨里竟然没有说,取消官配的事情。 难不成,丹阳公主都除籍了,薛万彻还要娶她?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刘瑾又打开了第二份圣旨。 “门下:薛氏起自陇右...” 文武百官听了个大概,看向薛家五兄弟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其实,薛世雄并不只有五个儿子,而是七个。 一个早夭,一个战死在前隋乱战之际。 听圣旨的意思,好像是给那两个死鬼,每人都追封了个爵位? 戴胄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脸上充满了无奈。 圣旨上的‘门下’二字,格外的刺耳。 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有经过门下的同意... 封爵是一个繁琐的过程。 从柳白封爵一事上,就可见一斑。 光名号,就耽搁了足足三天,才想到合适的。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算丹阳公主被除籍,薛万彻该娶,还是要娶。 即便只是个庶人,也要想对待公主一样,好生伺候着。 给薛家追封两个爵位,就是补偿。 “老臣,领旨谢恩!” 薛家老大薛万述,跪在地上谢了恩。 其他几个兄弟,跟着跪在后边。 薛万彻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内幕的样子! 就在文武百官以为,此事就要告于段落的时候,刘瑾竟然又拿出了第三封圣旨! “门下...” 戴胄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眼角抽搐了几下。 又是一封,听都没听过的圣旨。 他心中有些庆幸。 幸亏魏征去了江南至今未归,若是他在朝堂之上,听到两封没有经过三省批阅的圣旨颁布下来,恐怕宣政殿都被他拆了... 宣完旨,群臣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薛家五兄弟也退到一旁。 李二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的反应,道:“诸卿若是有良才,可向朕举荐,兹事体大,诸卿还要好生思量才是...” 第1539章 就你还打算抢好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文武百官全都明白了。 不就是前几天,太子吐露的风声吗? 只是文武百官谁都没想到,皇帝甄选年轻俊才充入鸿胪寺,原来是为了... 戴胄腆着肚子,站在文官列的首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捅咕自己,顿时双眉倒竖。 “老实点!” 身后的温彦博有些尴尬。 “玄胤兄,给个面子...” 戴胄嘴唇不动,用只能让自己二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出使西域。” 温彦博吓了一跳。 西域... 不是在打仗吗? 派国内的年轻俊才出使,让人家砍了怎么办? 第一次西域之战,算是把西域诸国都打服了。 可那块地方,好打不好管。 朝廷大军一撤,人家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谁管你是什么人? 第二次出征西域的理由,说得是挺冠冕堂皇。 实际上,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这完全是一场,为了获得战功而打的仗。 西域三十六国,当年被揍得太狠,现在加起来能凑起一卫人马就不错了。 而现在,打了将近一年,也没什么战果,根本就不是打不下来。 而是那三位上柱国,压根不想回来! 估计他们在西域,搜刮了一层又一层的地皮,把西域人折腾得欲仙欲死,才会随便砍下几个国王的脑袋,班师回朝...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时候派人出使西域,铁定没好果子吃! 温彦博方才还在琢磨,该向皇帝举荐自家的哪一位子侄好,听见戴胄的解答,彻底打消了这个心思。 心中还算不断埋怨,前几天太子坑人... 可惜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戴胄悄悄回头,不屑的扫了温彦博一眼。 “就你还打算抢好处?” 戴胄心中暗想。 他有先见之明,早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偷偷跟太子通好了气。 自家子侄一下子去三位,回来之后,起码也能混个五品。 太子要去的那三十个名额,早就被瓜分得干 干净净。 剩下七十个,朝中这么多人,每家就算分条胳膊分条腿,也远远满足不了需求。 少一个竞争对手,说不定自家还能从这七十个名额之中,分一杯羹。 好歹也是堂堂的宰相,只要温彦博不跟自己抢,别人有这个胆子吗? 戴胄打算提前占下便宜。 他摆出一副精忠报国的样子,上前拱手道:“安西都户府武库署丞刘敏,乃是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入官一年来,考核上上,臣以为可入选一席!” 群臣表情不一。 多半看向戴胄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有一小撮,看向戴胄的目光,充满了钦佩之色。 安西都户府武库署丞,从七品下的小官。 书院第一届毕业生出身,还混成这样,只能说明,那厮在书院没干什么人事。 去年科举,书院学子没有考上的,比上了前两榜的人还罕见。 若是考上了,起码也是正七品下的官职... 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刘敏是戴胄老妻的娘家外甥。 这个安西都户府武库署丞的位置,还是戴胄舍下老脸,跟安息大都护乔师望要来的。 鄙夷戴胄的目光,因此而来。 而钦佩的目光,主要来自于...戴胄身后。 温彦博暗暗点头。 “戴相果然公忠体国,连自家亲眷的命,都舍得往里填...” 想到这,温彦博干脆闭上双眼,不打算掺和其中。 这就是在朝中没根底的悲哀。 有根底,哪怕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也能顺势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没根底的,哪怕是个丞相,也赶不上好处。 热乎屎都吃不上! 有了带头的,人们极其踊跃。 当然,始终有人和温彦博一般,自以为得了内幕,保持着高高挂起的态度。 刘瑾门下的小太监,在旁边执笔记录。 汇总起来,竟然高达二百余人! 李二饶有兴致的拿起名单。 “如此一来,让朕好生斟酌一番,筛出来的人选,明日直接送去鸿胪寺。” 说完, 他似乎是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事,直接宣布退朝。 ... 退朝之后,李二直接来了紫宸殿。 跟他一并来的,有李承乾,还有薛家五兄弟。 名单被誊抄了五份。 一份交给李承乾,另外的四份,分别交给薛家兄弟之中薛万述、薛万述、薛万均和薛万备。 唯独没给薛万彻! 李二拿着原本,大致的扫了几眼,道:“这里选出四十人,加上你交的三十个人,一并送去吏部领官身,剩下的三十个名额留用,先莫要甄定。” “儿臣领命!” 李承乾说着,退到一旁。 薛家五兄弟上前。 “来人,赐座!” 几个小太监搬来紫宸殿的瓷墩子,请薛家五兄弟坐下。 李二对他们几个的态度很友好。 不是亲厚,也不是和蔼,而是恰如其分的友好。 薛家五兄弟,三个手握重兵,剩下两个也不是白给的。 论及关系,李二对他们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 从战功来看,他们兄弟几人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薛万均和薛万彻当年还被刘黑闼活捉过。 最重要的是,他们兄弟几人都是出身自罗艺的门下。 当年罗艺暗中谋划玄武门之乱,李二硬是顶着偌大的压力,将薛万均这个堂堂的洛阳留守大都督给撤了回来! 相比之下,薛万彻这个憨厮,当年在玄武门帮着李建成杀秦王府人马的事情,只能算是小黑历史,上不得台面... 说一千道一万,李二肯促成薛万彻这一次和丹阳公主的婚事,四成是因为薛家兄弟作战还算骁勇,六成是因为薛万彻那个物业司的差事。 而今天,李二用丹阳公主除籍一事,顺势彻底的将薛家拿捏住。 以后,完全可以将他们当成最信任的人看待。 “丹阳进了门,定不会再摆出一副公主的姿态,她总归是朕的妹子,只不过让太上皇宠坏了,日后薛爱卿还要善待她才是...” 薛家五兄弟齐刷刷的站起来。 薛万彻面上万分惶恐,道:“臣...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第1540章 再让承乾去,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看着薛万彻惶恐的样子,李承乾在旁边心中一阵好笑。 这厮从来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从前即便是觐见皇帝,也大大咧咧的,从来没琢磨过什么叫君臣之道。 这次丹阳公主被除籍,着实把他吓到了。 不顾族中耆老反对,执意将在外地为官的兄长们叫了回来。 殊不知,正中皇帝的下怀。 恩威并施这种把戏,在皇帝看来,最是稀松平常不过。 可效果,却往往出奇的好。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巴掌抽在丹阳公主的脸上,甜枣塞进了薛家人的嘴里。 李二勉励了薛万彻几句,又询问了一下十二坊、城北新区和灞桥新区的事情。筆趣庫 算起来,物业司的职权很大,但同样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束缚。 严格上来说,薛万彻、房遗直、杜构,这些在物业司供职的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官员。 因为他们的俸禄,不是朝廷给开的,而是柳家开的。 如果将他们的身份,进行分层的话,六成是柳家员工,只有四成算得上朝廷命官。 最起码的,这三块地方住着的人,非富即贵。 毫不夸张的讲,住在其中的人加起来,足以抵得上大唐的半壁江山。 说他们相互之间没有联系,鬼都不信! 而物业司,恰恰是他们相互联系的媒介。 谁都不敢结党营私,但还能拦着人家邻居之间互相串门? 官府的人不能跟商贾走动,可人家本来就挨着住,不许互相客气客气? 特殊的身份,决定了特殊的地位。 薛万彻已经被自己的位置,打磨得圆滑无比。 漂亮话一套接着一套,说得李二哈哈大笑。 聊完了闲话,李二脸色一板,道:“此事务必要给朕办得妥妥当当,甄选出来的人,你们可以看着办,最后给朕的结果,莫要太过分!” 薛家兄弟又齐齐跪在地上谢恩。 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他们,名单上有足够的可操作空间! 看起来,已经不是甜枣那么简单了。 李二借李承乾的手,抽了丹阳 公主一个嘴巴子,扭脸给薛家兄弟嘴里,塞了一个大大的金丸子! “好了,速速去操办吧,两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薛家兄弟退了出去。 李承乾微微欠身,道:“父皇,儿臣也告退了。” 李二笑吟吟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且去跟他们交个实底吧,薛家人忠厚归忠厚,却也不要让朕难做。” 李承乾笑嘻嘻的应承着,三两步跟着了薛家兄弟的脚步。 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李二摇了摇头,眼角的笑意始终未曾退去。 “今日算是除了陛下的一桩心事,不妨饮上几杯?” 长孙皇后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从后殿走出来。 正是名义上,过继给了李元吉一脉的曹王李明。 之前,李二看见这孩子,是既厌恶又心疼。 厌恶的是,明明是自己的血脉,却要认一个死鬼做爹。 心疼的理由,大抵也是如此。 今天,他罕见的将李明抱了过来,伸出手指头,逗弄了一下那张小小的脸蛋。 “朕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了,饮几杯也好,却不可贪多...” 他像是在跟长孙皇后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长孙皇后站在旁边,脸上也满是笑意。 夫妻多年,她太了解丈夫的脾气了。 这是一个,从来都不喜欢表达情绪的人。 往往他暴跳如雷,亦或是大为惊喜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 相反,越是愤怒,或者越是开怀的时候,表现的就越沉静。 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将大唐的万世之基,深埋在大地之中。 哪怕是一点微小的瑕疵,他都无法容忍。 所以,才有了大唐立国以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天动荡! 皇族! 这两个字的分量很重。 李二要靠这些人统治天下,却对他们的存在,感到分外头疼。 不用多久,哪怕三五十年之后,皇族成员就会伤及大唐帝国的根基。 从登基的那一天起,李二就在琢磨着,等太上皇归天之后,以雷霆手段清扫走一大批皇族! 他可以十日 养闲,可以百日养闲,绝不能养他们一世! 国库和内孥的银子,需要修建河堤,修建官廨,修建民间的功德牌坊! 哪里能用在,养一群蛀虫身上? 那三十船精盐,以及柳白的手书,让李二解除一个心腹大患! 代价不可谓不高,但花得值! 这个恶人,当得更值! 李二将孩子交还给长孙皇后,正要站起来去后殿。 才抬起屁股,蓦得浑身一颤。 “陛下可是龙体抱恙?” 长孙皇后大惊,这就要去唤太医前来。 李二摆了摆手,苦笑道:“朕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天大的麻烦,未曾解决...” 长孙皇后是何等聪明,李二刚一说完,她就明白了。 和李二苦涩的表情不同,长孙皇后却是笑得愈发灿烂了。 “您也许久没有给太上皇请安了,合该去柳家庄子一趟,给老人家一个交代...” 说完,抱着李明,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扭身回了后殿。 看样子,她是打算独自享用一桌席面了。 李二郁闷的瞪了长孙皇后的背影一眼,连连叹息。 他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再让承乾去,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 东宫! 太子宴请薛氏五雄于承恩殿。 席间宾主尽欢,连太子妃都露面,饮了一杯烈酒。 薛家老大和老二,与三个弟弟的岁数,相差得有些大。 酒席结束之后,便各自告辞离去。 最终敲定名单人选的差事,还是要落在他们的头上。 多好的送人情机会! 老三老四老五,还没有代替薛家送人情的资格。 作为最早的太子党之一,薛万彻离开皇宫,就没那么拘束了。 酒席没结束的时候,就跑去和李承乾坐在一个桌子后边,勾肩搭背的扯着咸淡。 他脸色胀红,带着浓浓的酒气,揽着李承乾肩膀,道:“太子殿下,给兄弟我交个实底,我那物业司的差事,实在是干得厌烦头顶,房遗直和杜构升不了官,天天找茬嚼舌头,这回能不能,给安排个带兵的位置?” 第1541章 这世上的傻子,越来越少了... 李承乾喝了不少,脑子却格外的灵光。 听见薛万彻这句话,李承乾心中不禁感叹。 这世上的傻子,越来越少了... 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薛万彻,都有这般心机。 那一百个份额之中,清一水全都是文人。 包括刘仁轨和王玄策那般,挥槊定乾坤,下马安天下的人物,也属于文人的行列。 最大的一个原因在于,他们没带过兵,朝廷不可能给予他们兵权。 而薛万彻,是确确实实带过兵的! 他敏锐的发现,这份名单上最大的一块蛋糕,还没有被人拿走。 或者说,压根没被人发现! “物业司多好的差事,怎么就不想干了?” 李承乾懒得在薛万彻面前藏着掖着。 他对薛万彻,有着足够的信任。 如果不是物业司,将薛万彻牢牢的束缚住,现在的他,应当在江南才对。 两人之间的对话,若是让朝中那些职业大喷子听去,免不了又是一番纠缠。 帝国的官职,到了两人嘴里,像是能满地乱扔的大白菜。 薛万均和薛万备还不习惯李承乾和薛万彻的说话方式,两人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惊惶。 “别提了,杜构那小子成天给我使绊子,要不是看他爹的面子,我早就被他撵走了!” 薛万彻气呼呼的说道。 李承乾笑道:“你能保证,没人暗中指点你吗?” 他始终对薛万彻的脑子,保存着几分怀疑。 换做从前,他万万不会相信,薛万彻拥有这样的眼光。 薛万彻嘿然一笑,直接拎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一通。 “咱老薛是什么人,太子殿下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干的差事,看起来体面,其实就是个伺候人的活计而已,十二坊的精明人,谁提点几句,都够咱老薛受用一辈子了。” 他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连他那两个兄弟都没听懂。 李承乾却是眼前一亮。 “你真的,征得那些家伙的同意了?” “那是自然,咱也知道,那个位置是太子给 贺兰楚石预备的,他鞍前马后的跟着太子殿下十几年,理应分得些功劳,不过那些家伙也说了,会给贺兰楚石足够的补偿!” 李承乾没有立刻回话,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倒也不是不行,那些家伙的力量够大,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点好处,就够贺兰吃喝几辈子...也罢,这桩差事,就允了你!” 薛万彻哈哈大笑,拍着李承乾肩膀,道:“不枉咱老薛为太子殿下忠心耿耿,这一趟去,绝对给太子殿下涨脸!” ... 玩到深夜十分,薛家兄弟才离开东宫。 兄弟三人都喝了不少,马是骑不成了。 东宫的侍卫头子贺兰楚石,专门给他们预备了马车。 看着四仰八叉躺在车厢里,呼呼大睡的薛万彻,贺兰楚石抿了抿嘴,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倒是没有失了礼节。 跟薛万钧和薛万备拱手道别,等他们出了东宫的大门,这才往回走。 踏踏踏—— 马车走得慢。 东宫的马夫,是金吾卫出身的老人。 御马之术,谈不上登峰造极,却也绝对不会让车厢里的人,感觉到丝毫颠簸。 薛万均和薛万备,看着呼呼大睡的薛万彻,相顾无言良久。 自打薛万彻进了物业司之后,兄弟们的往来就少了很多。 都知道物业司忙,既要打点好住户们的生活问题,还要兼顾着管理几个才开发不久的新区。 薛万彻手底下的几大主事,各个都出身不凡。 身份最低的,也有个宰相爹。 几年下来,曾经莽撞粗鲁的薛万彻,硬生生被磨砺出来个油光水滑的性子。 最重要的是,兄弟们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薛万均拧着眉毛。 这种表情,在堂堂的前洛阳留守大都督脸上,是很罕见的。 薛万备推着薛万彻,给他翻了个身。 他那呼噜打得震天响,要是不小心让舌头堵了气门,好端端的人能活生生憋死。 “四哥应是抢了贺兰家的好处,不然贺兰楚石怎会对他心 生不满?” 薛万备小心翼翼的说道。 薛万均捋了一把胡子,道:“我倒是更在意,老四说的‘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薛万备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南边那位?” “这...” 薛万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起初我也以为是柳白,不过细细向来,老四似乎没有必要,因为那人跟太子藏着掖着,说到底,他这个物业司的差事,本来就是柳白给安排的,或许...” 说到这,薛万均蓦得一怔。 “你说,会不会是...” 话说了一半,薛万彻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似梦呓般的说道:“三哥莫要瞎猜。” 说完,呼噜声又起来了... 薛万均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老五,去把外边那兄弟替换下来。” 说着,拽下腰间的玉佩,塞进薛万备手里。 薛万备应了一声,钻出车厢。 客套了几句之后,将玉佩送给马夫,亲自赶起了车。 车厢里的薛万均这才开口道:“老四,难不成你连兄弟们都信不过?还是说...” 薛万彻猛地睁开双眼。 再看他,哪里有丝毫的醉意? 他爬起来,坐下喘了口气。 “咱们兄弟也算为大唐拼死拼活了半辈子,三哥莫不是以为,我有造反的心?还是说,太子有造反的心?” 薛万均脸色大变! 不等他再次开口,薛万彻变戏法般的,取出一封密信。 “陛下秘谕,潞国公并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接旨!” 薛万均身子一颤,紧接着,马车猛地停了一下,又继续前行。 薛万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臣...接旨!” 薛万均缓缓跪倒在车厢之中。 按理说,接旨是不需要跪的。 但秘谕不同,一般情况下,只有皇帝的‘家臣’,才能领这种旨意。 此刻,薛万均的心情,半是忐忑,半是兴奋。 “秘敕潞国公并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领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出征高昌,征讨不臣!” 第1542章 一场暴风雨要来临,却连躲的地方都寻不到 这一夜,长安城中暗流涌动。 头等大事,当然是早上大朝会之时,陛下口中所说的一百个名额。 其次,则是薛家五兄弟之中的三个,在东宫喝了整整一天的酒。 喝酒自然没什么稀奇的,太子需要培植势力,连皇帝都默许,旁人操什么闲心?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皇帝竟然把甄选名单的任务,交给了薛家除薛万彻之外的四个人! 消息传出来的一瞬间,默默无闻的薛家,立刻变得炙手可热。 大半夜的,数不清的帖子递到潞国公府。 虽说薛家五兄弟都有爵位,老大老二同样是公爵,但老三薛万均的爵位最高。 在外人看来,爵位高的人,话语权就大。 也有些精明的,悄悄将帖子递到物业司。 他们看得出,未来薛家说话真管用的,是薛万彻才对... 想都不用想,这些帖子主人,肯定是想上门拜访,‘顺便’在那个名单上,讨个位置。 可无一例外,帖子全都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早上,天刚亮,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来。 十几匹快马,在长安城门才打开的时候,就冲了进来。 看着装,赫然是来自北大营的左屯卫将领! 要知道,北大营的人没有调令,是严禁踏入长安城一步的。 轻则十军棍,重则杖毙! 十几匹快马冲入长安城,径直来到潞国公府。 一如昨天晚上的帖子般,没有一点回音... 那些人似乎就住在潞国公府里了。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倒并非是北大营的人进城。 而是说,潞国公薛万均,自卸任洛阳留守大都督之后,再也没有执掌兵把子。 有人传言,是因为薛万均曾隶属罗艺门下,玄武门之祸的发生,让陛下对薛万均彻底失去了信任。 薛万均大张旗鼓的召集左屯卫兵将前来,其中的意味很足... 一直,到大朝会结束的第三天! 那些兵将才从潞国公府出来。 然而,他们并没有回到北大营,而是...径直进了皇宫! 这个消息,让长安城原本稍显紧张的气氛,多了几分风声鹤唳的感觉。 暂领首辅的戴胄,率四品以上文官十一人,三度扣阙,却没有得 到皇帝的召见。 同一时间,东宫亦大门紧闭,不许外人进入。 太子卫率贺兰楚石亲自持戟,驻守宫门。 诡异的是...与大明宫尽在咫尺的书院,宣布暂封,理由是筹备即将到来的审考... 无论是在朝为官,还是休沐在家的,如高士廉、虞世南、萧禹等人,只要是隶属于书院的先生,都被院长王勣,强行召入书院。 而且,大朝会前几天就进宫的各位公主们,也没有一个出来的... 紧张的气氛,在持续发酵。 文武百官第一次感觉,这座待了小半生的城市,是如此的陌生... 陌生到,他们心中都出现了一种无力感。 明知道,一场暴风雨要来临,却连躲的地方都寻不到。 腊月二十二大朝会后五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七。 按理说,快过年了,官员也都到了该休沐的日子。 今日本应为贞观九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 可昨天宫里宣布,取消最后的一次大朝会... 天还没亮的时候,寝食难安的文武百官,聚集在三省官邸,想要找三省大佬们,讨要一个说法。 谁都没心情回乡过年了。 一回去,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而今的朝局,和柳白在的时候,有了天大的变动。 跟着李二打天下的老臣们,多半还未致仕。 却早早的退居二线。 就连身居要职的,也都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 年轻的集体正在崛起。 这些年轻势力,分为三派。 一派,以刑部侍郎狄知逊为首,主司刑狱案件。 一派,以长安县令赵普为首,其中多为地方官员。 最后一派,稍显弱小。 多是朝中的中下层官员,几乎所有人都是书院出身! 人们明明知道,这三方年轻的势力,都跟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没有人出面扼杀。 书院的态度模棱两可。 那些人太年轻,想要真正掌权,起码还要一二十年。 而狄知逊和赵普...这两人的性子有目共睹。 柳家有人犯了案,他们都不会留丝毫情面...即便,这两人都是出身于柳家! 他们俨然是两个魏征的年轻翻版! 连皇帝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公正。 而且 ,狄知逊明年必定成为刑部尚书,赵普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进入三省。 没人蠢到,在他们意气风发的时候,得罪他们... 此时此刻,不下于两百位官员,将三省官邸堵得水泄不通。 穿着官袍的狄知逊和赵普,走进去良久。 天蒙蒙亮之际,戴胄和温彦博相伴而出,身后跟着面色严峻的狄知逊和赵普。 “戴相,可否给我等一个说法?” “陛下三缄其口,太子闭门谢客,莫非我偌大的帝国,就此停歇了?” “求戴相率领我等入宫!” “温相容情,我等心忧国事,今日万万不可轻慢!” “...” 官员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戴胄扫视了好几圈,心中不禁哀叹。 找了半天,竟然连一位老臣都没找到。 经年老臣,固然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却失了应有的进取。 一心明哲保身,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诸位同僚,随老夫前去扣阙!” 戴胄话音未落,群臣一阵欢呼。 而后,一大群官员,乌央乌央的朝着大明宫行去。 三省官邸离着大明宫本就不远。 丹凤门外,一如既往的有六列金吾卫把守。 令他们感到惊喜的是,丹凤门竟然开了! 戴胄走在最前边,恍惚间,看见丹凤门口,站着一个着装很不搭调的人。 他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那人的脸。 于是,便对身旁的赵普问道:“则平,前边那是谁?” 他没有看到,身旁赵普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阴郁。 更没有看到,身后文武百官,有一大半都放缓了脚步... 问了一遍,半晌没有回音,戴胄这才看向赵普。 这时候,宫门口那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人脚步看似很慢,速度却很快。 一袭薄薄的白色长衫,好似不惧寒暑。 浑身上下除了束发的木钗子,再也没有其他装束。 “戴相,久违了...” 看清来人的脸之后,戴胄浑身猛地一颤,脸色也随之变了。 变得很复杂,像是欣喜之中,夹杂着几分恐惧,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 “守仁先生...” 第1543章 这是一个,足以与大儒王通比肩的人物 王守仁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到戴胄身前,拱了拱手。 戴胄,连同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等王守仁拱手之后,不少人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回礼。 跟着戴胄来的,全都是朝廷的中坚力量。 最年轻的二十出头,最年长的也没到四十。 这些人,书院出身的占了将近一半,哪一个没听过王守仁的课? 书院之中,大儒无数,随随便便拎出来,都是能开宗立派的大人物。 可王守仁的威望,却仅在院长王勣一人之下! 甚至,和陆德明比,都略有超出。 因为他不光涉猎极广,还多次提出新颖的观点。 已经有人将他,对于儒家经义的阐述,归类为一个名叫‘心学’的流派。 唯一的缺憾,就是太年轻了一些。 若是王守仁现在有四十岁,恐怕王勣这个院长的位置,都要拱手让人了。 这是一个,足以与大儒王通比肩的人物! 只是,当此时节,他不是该在江南吗... 一瞬间,戴胄心思百转。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朝局动荡不安,魏征又去了江南,他的境遇,足以谓之独木难支。 若是柳白回来,那自然最妙不过。 柳白的号召力,是绝无仅有的。 或许,连房玄龄等人都有归朝的可能! 但是...柳白是决计不能回来的! 尤其是这几年,他甚至不能踏入长安城一步! 不光是因为赵普,其中有很多牵扯,令人难以参透。 若是柳白回来...戴胄不敢想象后果。 王守仁似乎看出了戴胄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少爷并未回来,此行王某只带了一人而已。” 戴胄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摇头苦笑,道:“守仁先生,戴某年纪也不小了,可受不得刺激。” 说完,他又一挑眉毛。 “不知守仁先生,带着哪一位回来的?” 王守仁回头,朝着皇宫墙上一指! 两百多号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去。筆趣庫 只见,在城头之上,一个身着宫装的少女,正俯视着下边。 “参见公主殿下!” 众 人纷纷行礼。 长乐紧绷着小脸,似乎对这种雄伟的城市,和雄伟的皇宫,十分不满意。 “诸位大人折煞本宫了。” 说完,她冲着下边招了招手,转身走了。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王守仁和长乐公主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没人敢小觑这两个人的存在。 王守仁自是不必多说。 长乐公主...可不仅仅是公主那么简单。 或者说,‘公主’是她身上最不值钱的头衔。 她手中的大唐股事局,说是掌握着半个大唐的经济命脉都不为过。 万一谁惹得她不高兴,股事局动荡,一夜之间,估计大唐有三四成的商贾,都会被逼得去跳河! 这两个人的搭配,有点耐人寻味... “戴相,陛下已在万寿宫等待多时了。”筆趣庫 戴胄连连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 他没有深究,陛下为何会在万寿宫,而不是在紫宸殿或宣政殿。 大大小小的官员走进皇宫。 几天没来,宫中已经有了几分过年的意思。 各处殿宇门口的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色的。 太监宫女明显多了一些,正在各处扫洒。 戴胄和王守仁在最前边并肩而行。 同为宰相的温彦博,深知自己的分量不够,悄然间落后几步。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的能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守仁先生,可是江南道出了变故?” 戴胄压低了嗓音问道。 说话间,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温彦博。 似乎对他偷听的举动,很是不满。 “说有变故也可,说无变故也可,要看戴相想知道哪方面了。” 戴胄舔了下嘴唇,道:“戴某的意思,自然是...” 他搓了搓手指头。 王守仁笑道:“我家少爷是个急性子,以往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唯独到了江南,熄了急躁的脾气,进度自然会慢一些,不过...现在倒也筹备得差不多了。” 戴胄闻言,心里有了底气。 他冲王守仁拱了拱手,停下来,等狄知逊和赵普。 温彦博心中揣摩着两人刚才的对话,见戴胄没有 要跟自己说的意思,嘿然一笑,低着头接着往前走。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若非朝中青黄不接,怕是几辈子都没有他当宰相的机会。 说白了,他在任这几年,无非就是给年轻人留下充足的成长空间。 像赵普、狄知逊这样的人,只要积累到足够的资历,他也就该退位让贤了。 既然被人当过渡期用,自然就要有过渡期的觉悟。 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至于这个圈子那个圈子的事情,温彦博从来都不掺和。 戴胄和狄、赵二人嘀嘀咕咕说了一路。 万寿宫,到了! 李承乾站在宫门外,跟一个没人认识的中年将领,正在聊着什么。 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看到那中年将领之后,眼皮同时一跳... 看官服,那人应当是正四品官。 从腰间的印绶看,他还有个银青光禄大夫的文散官衔。 让他们感到别扭的是,这个四品的将门银青光禄大夫文...竟然从来没见过! 也不知,是皇帝从哪个夹袋里掏出来的‘法宝’。 见王守仁过来,李承乾跟那中年将领低声嘱咐了几句,从袖子掏出一样东西塞给他,而后急忙抛下台阶。 “先生!” 他冲着王守仁拱了拱手,又跟戴胄和温彦博见礼。 “戴师傅,温师傅...”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席卷人心。 从万寿宫洞开的大门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皇帝和皇后端坐在正中。 下边竟然坐着一群公主! “宣百官入殿!” 刘瑾走出来,高声宣道。 戴胄和温彦博忙整理衣冠。 身后的人各自站好,排成几列,进入万寿宫。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李二的心情似乎很好。 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兴奋之中,似乎,还有几分即将压抑不住的冲动? 戴胄和温彦博是老臣,最熟悉李二的性子。 他们如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了头。 这种表情,他们隐约记得,很久之前见过一次。 似乎,那时候的李二,还在被人称呼为‘秦王’... 第1544章 朝廷的四品官衔变成了大白菜? 万寿宫内的站位很奇怪。 皇帝和皇后倒是和在紫宸殿中一样,高高在上,坐得板板正正。 李承乾没有照往常一样站在阶下,而是站在东边。 那里有了小门,也不知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公主们在西边墙下,逐一落座。 长乐公主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靠后的地方。 虽说,这里本就是她该待的地方。 前边要么是姐姐,要么是姑姑。 可按照地位来说,她才是理所应当,坐在头一个位置的公主! 因为,她是两代公主之中,唯一的嫡女! 公主之中,唯一能在身份上与她比肩的,只有太穆皇后所出的平阳昭公主。 可惜的是,平阳昭公主早殁,否则长公主的位置,哪里有长沙公主的份儿? 明显可以看出,上一辈公主们对长乐,属于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同辈的公主,对她倒是颇为亲厚。 皇家人爱怎么坐怎么坐,文武百官并不怎么在乎。 最引人注意的是,在龙椅阶下的两侧,还有十几个穿着官袍的人。 清一水都是四品以上的高级官员! 和在外边看到的那中年武将一样,文武百官竟然都是生面孔! 这群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六品以下的官员,不认识都很正常。 因为皇权允许,很多人都拥有自主任命六品以下官员的权力。 尤其是在军中,临时封个陪戎副尉之类的小官,太正常不过了。 各位王爷、大都督府中的属官,也多的很。 只要随后去吏部领个官身就好了。 但六品以上就不同了! 不管是多偏的地方,权力多小的官,都必定要由三省大佬签字。 四品以上的,更需要皇帝亲自审批,由吏部和民部一同调查清楚来历,才能够颁布官身。 十几个四品官...着实有点吓人了。 要知道,赵普那个明后年就能进入三省的长安县令,也不过正五品上而已... 从地位上看,正四品 已经是六部侍郎的级别了! 什么时候,朝廷的四品官衔变成了大白菜? 戴胄的脸有点黑。 他知道皇帝和柳白,私底下有不少猫腻,是朝中百官不知道的。 可一下子挑出十几个四品官,着实打脸打得狠了一点... 让文武百官起身之后,李二就侧着身子,跟台阶下一个年轻的四品官说着什么。 看着他那兴奋的表情,戴胄等人没来由得一哆嗦。 历史经验告诉他们,能让皇帝兴奋成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时间似乎有点久了。 年轻的官员们并没有忘记来到皇宫的使命。 “启奏陛下!”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戴胄和温彦博,同时无奈的叹了口气。 换做从前,是万万没人敢这么干的。 就算是在大朝会上,谁先开口谁后上奏,都是有秩序规定的。 起码,要等大佬们先把重要的事情谈完才好。 可是书院的学生们进入朝廷之后,这种规矩就彻底被破除了。 规矩成了个屁,没人再遵守什么秩序。 不用想都知道,有胆子这时候搅扰皇帝雅兴的,肯定是书院出身! 戴胄没有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应当是今科进士,文学院出身的刘文政,如今任七品的符宝郎。 隶属于门下省的符宝司。 算起来,要比李义府他们当年的殿中侍御史,还要清贵一些。 李二转过头来,看了一圈,没找到说话的人是谁。 刘瑾一直在观察着,看了看李二的脸色,高声道:“符宝郎刘文政上前!” 出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官员。 李二的好心情并未被破坏,他笑吟吟的说道:“刘卿家有何见教?” 这种话,要分怎么看。 若是皇帝脸色不好,下边的臣子估计会跪下一片。 若是笑着说得,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明...皇帝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刘文政梗着脖子,道:“敢 问陛下,那边的同僚究竟是何出身?我等入朝的日子也不短了,却未曾见过!” 戴胄和温彦博这唯二的两位老臣,再次摇头叹息。 不知道根底的人,恐怕还会因为,这刘文政是多么耿直的条汉子。 可书院之中...有那种脑子犯轴的二杆子吗? 他们这些人,早就被书院开放的教育制度,磨砺得油光水滑。 只有一点,能让他们顶着皇帝的面子犯倔。 那就是...书院的威名。 书院学子是瞧不起任何人的。 在他们看来,书院出身的人,配得上任何官职,毕业之后直接当三省大佬,也没什么不妥的。 可台阶两侧那几个,分明跟书院没多大关系。 这就激起了很多书院派的仇视... 可想而知,刘文政肯定是个带头的。 等李二说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之后,估计所有书院派都会跳出来。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开始,戴胄他们还会维护一二。 现在...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李二哑然失笑,看了看台阶下那些人,这才开口道:“刘卿可是对他们的身份存疑?” 刘文政当即答道:“并非微臣怀疑他们的身份,而是不知他们究竟是哪一司哪一府的同僚,请陛下解惑!”筆趣庫 李二哈哈一笑,道:“莫爱卿,有人在怀疑你们的身份!” 台阶左侧,一个穿着四品官袍,年纪比刘文政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慢慢悠悠的站出来。 “刘文政,字宣农,前隋仁寿四年生于关内道丰州九原县,贞观四年入书院文学院,主修经学,兼修史学,曾随姚简之先生编纂《梁书》,年终审考为...” 说到这,他顿了顿。 从袖子里抽出个小本子,翻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年终审考为中下等!” 刘文政涨红了脸,道:“你究竟是何人?书院年终审考成绩向来保密,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第1545章 让诸位爱卿过个肥年 所有书院出身的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书院审考成绩的保密等级,有多么的高了。 书院的年终审考,是评判学子们能够顺利毕业的唯一标尺,也是书院学子参加科举考试的敲门砖。 这个制度,从书院建立之初,就确定下来的。 连真正的第一届,也就是程处默他们那一批,没有按照严格标准进行教育的人,都经历过书院的审考。筆趣庫 对于审考成绩保密的理由,高层们美其名曰,要保护学子们的自尊心。 毕竟审考之后,很快就要开展科举考试,先生不想打击学子们的信心。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审考的意义并不比科举考试差。 科举考试,是进入官场的钥匙。 而审考,则是决定发展前途的标准!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外人知道,书院审考的内容是什么。 如果有书院学子泄露秘密,将会被严格处置! 正因如此,审考成绩被放在了旧图书馆的顶楼,某间放着绝密资料的档案馆之中。 只有三种人,才能够拿到这些资料。 一是以图书馆长陆德明为首,拿着真正掌管书院机密之人。 二是吏部尚书和左右侍郎。 三...则是泰记! 可那个姓莫的年轻官员,怎么看都不像这三者之中的人。 至于泄密... 没人会担心有这种可能。 书院的秘密,保存得比朝廷机密还要严格。 光是守卫档案馆的那些皇家老供奉,就不是好惹的。 看那姓莫之人的样子,似乎手中还掌握着不少机密。 而且,很详细! 刘文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沉默良久,冲着上边拱了拱手,低着脑袋退了下去。 李二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书院的人高傲归高傲,一个个还是相当识趣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姓莫的年轻官员回来。 “诸位卿家,此番入宫有何要事?” 下边的人面面相觑。 来之前的勇气,早就被消耗了大半。 戴胄看着 台阶两侧那些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清了清嗓子,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若是取消大朝会,可以宣旨令百官休沐!” 李二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按照往年的份例,提高三成,让诸位爱卿过个肥年!” “陛下英明!” 戴胄躬身下拜。 后边的人只能跟着行礼。 戴胄退下去之后,大殿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二又道:“诸位爱卿若是无事,可以出宫了。” 下边的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不肯再当出头鸟了。 刘文政当出头鸟,被人臊了个大红脸。 书院审考的成绩被当庭公布,而且还是个中下,他以后的前途,不会太好。 倒是有那么几个成绩不错的,却也不肯出头。 谁知道那些人手中,还有没有掌握着别的秘辛? 万一被人说出来,可就没脸活着了。 “既然无事可奏,诸卿便出宫去吧!戴卿、温卿...” 李二点了几个人,让他们留下。 众人又是一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见还是没人说话,只得悻悻的施礼告辞。 戴胄、温彦博、赵普、狄知逊四个人,留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李二让人关上宫门。 “都出来吧。” 大门刚一关上,李二那种道貌岸然的状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令人感到心悸的兴奋! 吱呀—— 李承乾打开那道小门。 一大群红眉毛绿眼睛的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戴胄和温彦博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们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腐儒。 作为三省大佬,他们有着足够的见识。 在旁人看来,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人,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异族! 而在他们眼中,异族和异族之间的区别,比人跟狗都大。 那几个看着颜色挺深的,应当是天竺来客。 长的跟玄奘身边那位修闭口禅的戒贤禅师差不多。 还有几个卷毛大胡子,应当是西域那边的人。 带着毡帽, 脑袋上顶着半尺长羽毛的人,好像是大食那边的。 后边那七八个,眼睛蓝洼洼的,大鹰钩鼻子占了将近半张脸...看这意思,他们的家乡应该比大食还要远。 最左边那三个,穿着拖地的黑袍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本厚厚册子。 长安城的老人都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是一群,在长安城定居了很多年的景教信徒。 “尊敬的唐皇陛下,伟大的哈里发已经表达了最真挚的诚意,当年,伟大的哈里发在西域,与您和柳家的主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以为,这些都是唐帝国和大食国结交的基础!” 一个带着毡帽的中年胖子,艰难的弯下腰,用很流畅的关中话,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李二哈哈一笑,道:“朕与优素福的确交情不浅,可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不是个人情感可以左右的,我大唐愿派遣一位公主前往大食,同样是最高的诚意!” 戴胄和温彦博心照不宣的对了一个眼神。 他们忽然明白过来了。 刚才王守仁之所以出现在宫外,只是为了把他们拖延住罢了。 在那段时间之中,皇帝已经和外国使臣交谈了很久。 显然,皇帝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在接待外国的使臣。 中年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尊敬的唐皇陛下,大食很欢迎大唐帝国的奇珍造物,更加欢迎公主殿下的造访,可您所说的关税,远远超过大食的承受能力,相比之下,我认为您与拜占庭帝国商议的关税,就很合理...” 他话音刚落,一个白皮蓝眼珠的老头,突然跳出来,指着中年胖子的鼻子,怒道:“大食是可憎的入侵者,你们破坏了无数土地,没有资格与唐国建交!” 说完,蓝眼珠老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伟大的唐皇陛下,我请求您出兵挽救拜占庭帝国,如果能够击败那些可憎的入侵者,我国的皇帝希拉克略一世,愿奉大唐为宗主国,并且派遣皇子来到唐国游学!” 第1546章 盐和铁一样,是吃不尽花不完也掏不空的金山 拜占庭帝国,是一个位于大食内部的强大帝国。 大唐称呼其为大秦,或者是海西国。 包括李二在内,人们对拜占庭帝国的了解是匮乏的。 人们只知道,拜占庭帝国的历史比较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年间,那时候被称之为罗马帝国。 和中原的南北朝一样,差不多在同一时期,罗马帝国分裂成东罗马和西罗马。 而拜占庭帝国,是其中的东罗马帝国。 至于传说中的西罗马...的确是传说中的。 因为大唐还没有能力,将帝国的光辉,照耀到西罗马。 之所以对拜占庭帝国有所了解,并不是说,李二和文武百官,对这块地方有多么的了解。 完全是因为突厥! 大唐击败了突厥,生擒了颉利,突厥残党拼命向西逃窜,将拜占庭帝国揍得哭爹喊娘。 对于李二而言,这是绝对长脸的事情。 自己的手下败将,都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直接证明了唐帝国的强大。 正因如此,李二更愿意给予拜占庭帝国一些优惠政策。 这是大食不具备的‘优势’。 直到现在,突厥人依旧在拜占庭帝国的边界游荡。 他们像幽灵一般,徘徊在拜占庭帝国边缘,长达六百年! 拜占庭帝国的骄傲,也被彻底击溃。 大食趁机抢占了拜占庭帝国的大片领土。 如果历史不出现变动的话,未来的百年内,拜占庭帝国将会失去整个南部。 当然,大唐掺和进来的话,情况就未必了... 李二的态度很暧昧。 眼看着两国的使臣在大殿上撕吧,也没有出言阻拦。 他属于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异族领土越混乱,才越符合大唐的利益发展需求。 将大食和拜占庭帝国的关税,制定出极大的差异,未必没有挑起他们纠纷的心思... 乒乒乓乓—— 大食的中年胖子,占尽上风。 拜占庭帝国的蓝眼珠老头,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咳嗽,似乎打算把肺叶子咳嗽出来。 周围的人不敢拉架。 即便像天竺这么强大的国家,也没有跟 大食和拜占庭帝国相提并论的资格。 从国力上来讲,大唐、大食、拜占庭,这三个强大的帝国,是世界的主宰。 其他国家加起来,都不可能是这三个强大帝国的对手。 哪怕,拜占庭帝国已经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眼瞅着大食的中年胖子还要上手,李二轻轻努了努嘴,立刻有两个金吾卫,将他们从中间分开。 李二淡淡的说道:“具体的事宜,将由我大唐的宰相,于诸位使臣商议,在此之前,朕不希望再看见任何纠纷。” 使臣们纷纷行礼。 强大如大食,亦不敢招惹这位伟大的帝国之主。 旁人不清楚,但优素福一定心知肚明,如果再掀起一场西域之战,大食一定不会是大唐的对手。 短短四年,两个帝国的差距,已经拉开很大了... 戴胄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他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道:“诸位使臣可随本官前来!” 说完,他拉着满脸迷茫的温彦博,向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在那里,有一个专门供文武百官进行廷议的偏殿。 临走前,温彦博满腹疑惑的看了一眼赵普和狄知逊。 这两个人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或许,他们知道的东西,比自己这位宰相还要多一些。 ... 使臣们都走了之后,万寿宫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李二的目光,在公主们身上来回打转。 不管是谁,只要感觉到李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为之一颤!筆趣庫 皇帝刚才说得分明,打算将两位公主,派遣到大食和拜占庭帝国。 她们是不可能成为使臣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嫁过去。 若是放在从前,她们肯定会争相前去! 在大唐,她们只是公主,说不定什么时候连爵位都没了,甚至性命都不打稳当。 去了异国,以她们的身份,必定会成为皇后!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包括已经被除族籍的丹阳公主在内,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给他们准备了一份产业,来替换下皇族成员的俸例。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而且,太子献出了东宫的所有家当,不用她们出一文钱! 一开始,还有点心虚的她们,当知道这门产业是贩盐,主管人还是徐王李元礼的时候,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盐和铁一样,是吃不尽花不完也掏不空的金山。 在其中占几成份子的诱惑,远远比公主爵位大得多! 这档口,若是去了异国,肯定是占不到一点便宜的。 长公主长沙公主都很忐忑。 莫要以为,成了婚就没有远嫁异国他乡的可能... 李二这个皇帝,光寡妇就娶了好几个,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无论大食还是拜占庭,都是不逊于大唐的强大帝国,嫁过去之后,可谓功在千秋,朕不愿强迫任何人,你们自行商议吧。” 公主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间多了几分戒备的意味。 唯独长乐,坐在末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筆趣庫 以她现在的势力,李二都无法强迫她嫁给任何人。 这时候,李渊的第十三女,真定公主站出来,缓步走到中间,跪倒在地。 “望陛下成全!” 李二好像早就想到,真定公主会站出来。 她本在武德七年,许给了清河崔氏的崔恭礼。 可五姓七望的主脉,早就死绝了。 这门亲事,也就被人遗忘。 李渊和李二,也没有再给她找婆家的意思。 就算她不站出来,恐怕最后也会被姐妹们逼出来... 皇家的人,或许有不聪明的,但绝对没有蠢的。 李二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大食吧,朕知晓优素福的为人,他定会好好待你。” “叩谢陛下!” 真定公主眼中隐有泪光。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几日,你且留宿在宫中。” 说完,他继续看向公主们。 他的女儿们,显得很慌张。 上一辈公主已经出了一位了,另外一位,多半要从她们这一代来出。 否则的话,李二很难跟太上皇交代。 挨着长乐的几位公主,都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长乐公主幽幽一叹,起身道:“父皇,儿臣有事所奏!” 第1547章 江南之事,已传遍长安 皇家的女儿,是没有任何权力的。 自她们生下来的那一刻,注定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天下的稳定,维护皇族的统治。 外甥女嫁给舅舅、小姨嫁给外甥、表兄妹成婚的...不胜枚举。 皇家嫁女儿,第一因素从来都不是血脉。 李二才不会在乎,自己的女儿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智障。 可以说,李二对自己的女儿,一直都不怎么上心。 只有两位公主例外。 一个,是生下来便身患重病的晋阳公主兕子。 或许是因为怜悯之心在‘作祟’,李二不光将龙兴之地封给兕子,还将一切最好的留给了她。 甚至当他得知,兕子的身体不宜婚配之时,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话,意思是让兕子陪伴他一生。 另外一个,则是长乐。 与兕子不同的是,长乐的自由,是她自己换来的。 大唐股事局的主事人,‘公主联盟’的发起人,连皇帝都不可小觑。 长乐年纪虽小,说话的分量,却一点都不比当朝重臣轻! “长乐有何要事?” 李二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几分笑意。 显然,他对这个女儿,满意到了极点。 除了整天跟着柳白他们,满世界的疯玩之外,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在他的心目之中,长乐是一个比李承乾,更让他面上有光的人。 毕竟,长乐是第一个不需要靠皇家内孥养活,甚至还反过来养活皇家的公主... 正因为有了长乐,皇家才能够将一半的大唐股事局,牢牢掌握在手中。筆趣庫 “儿臣听闻江夏王叔之女,自幼立志报效国家,早已做好了远嫁的准备,江夏王叔一生为国尽忠,父皇何不赐予恩典?” 李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李道宗的女儿,究竟是哪一个... 宗室之女多如牛毛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有时候,李二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全。 公主们开始议论纷纷。 “长乐说的是哪一个?” “多半是江夏王叔家的雁儿!” “雁儿不过十三岁,就有了远嫁的志向?” “...” 更多的公主,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们才不会管,李道宗家的女儿,究竟有多大的志向。 只要不是自己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足够了。 李二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他定定的看了长乐一阵,又看了长孙皇后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宣江夏郡王入宫!” 不多时,李道宗穿着朝服踏入万寿宫。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他是宗室,而且是宗室之中,为数不多手握重兵的人。 不仅不需要向公主们行礼,反而是公主们要向他行礼。 “见过江夏王叔!” 公主们起身施叉手礼。 李道宗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朕听长乐所言,你有一女,立志远嫁?” 李道宗沉声道:“雁儿自幼便立志为国尽忠,若是能代表大唐远嫁他国,换取百年安定,自是极大的荣耀!” 李二砸吧砸吧嘴,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 把女儿嫁到几千里之外,说不难受是扯淡。 感情再淡,也是自己的种。 若说什么自幼立志远嫁,李二是丁点都不信的。 一个小女孩,能懂什么? 在大唐人普遍的认知之中,只要出了大唐的领土,那就是人吃人的修罗地狱。 李道宗那女儿,八成连大食国和拜占庭帝国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目的...倒是不难琢磨。 李道宗和柳白本就走得近。 几个月之前,柳白就派了一大群人,去大食国和拜占庭帝国打前站。 嫁个女儿过去,也算是桩不大不小的功勋。 “如此...便依了你罢!” 李道宗匍匐在地上,道:“多谢陛下恩典!” 三两句话后,李二把李道宗打发了出去。 看着公主们,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李二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恼怒。 长孙皇后缓缓起身,道:“陛下,若是无事,臣妾便带公主们去一趟承香殿,入宫多日,公主们还未给长辈们 请安。” 李二什么话都没说,长孙皇后便带着公主们走了。 公主之中,只留下了长乐一人。 现在的万寿宫,终于清净了下来。 李二坐在龙椅上,李承乾站在阶下,王守仁端坐在大殿东侧,长乐坐在王守仁的正对面。 那些年轻的四品官,早就和文武百官一块走了。 刘瑾带着几个小太监,给这四位上了茶点,也赶忙退出去。 沉默片刻之后,李承乾挠了挠下巴,道:“似乎有点过于顺利了...” 李二瞪了李承乾一眼,有些无奈的对长乐道:“你与父皇说实话,是你江夏王叔自愿的,还是你们逼的?” 长乐莞尔一笑,道:“父皇总归不能让姐姐们远嫁到千里之外去,她们的性子,像足了您,即便去当皇后,也不稀罕。” 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李二并没有追问。 两位公主,一位嫁到大食,一位嫁到拜占庭帝国,是板上钉钉的。 李二叹了一口气,对李承乾道:“明日你去江夏王府宣旨,就说朕认江夏郡王之女为嗣,便封为...文成公主吧。” 李承乾欠了欠身,应了下来。 李二又对王守仁,道:“守仁先生以为,今日之局如何?” 王守仁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大食与拜占庭帝国,一为豺狼,另为虎豹,陛下赐婚公主,当以怀柔之策先行,然我家少爷有言在先,公主陪嫁万不可奢华,亦不可携带任一中原典籍、匠谱,只待江南纸币改革结束,便是我大唐露出刀锋之刻!” 听闻此言,李二的脸上,才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那守仁先生以为,朕合适将此事宣告百官为妥?” 王守仁答道:“以上元节后大朝会为宜,想必那时候,江南之事,已传遍长安!” 李二大喜,道:“就依先生所言!” 不光是他,阶下的李承乾,也露出了浓浓的兴奋之色。 只有长乐公主,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始终盯着自己涂满了豆蔻色的手指甲... 第1548章 前路漫漫,王某怎许少爷一人披荆斩棘? 在李承乾眼中,自打当了监国太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闲日子了。 以前还能这家串串,那家串串,现在整天待在东宫,桌子上的奏折,怎么都批不完。 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埋首于案牍之间,抬起头来,那厚厚的奏折堆,没有丝毫见少的样子。 本以为,监国太子当完了之后,能清闲几天,结果又成了观政太子。 皇帝乐意让太子多承担些国事,干脆一推四五六,将九成以上的奏折都送往东宫,自己整天在大明宫里饮酒作乐。 一副昏君的做派。 李承乾简直比当监国太子的时候,还要忙上百倍。 贞观九年,或许是他一生之中最累的时候了。 有时候他真想赶紧生个儿子,快快把儿子养大,让他来帮自己办差。 好在,李承乾即将崩溃的时候,王守仁回到了长安。 在两人的合作之下,终于在贞观十年上元节的头一天,将年前积压下来的政务,全都处理完了。 东宫,承恩殿! 李承乾用一根小小的烛针,挑起油灯里的棉线。 拨弄了几下,灯光才重新明亮起来。 将东宫的全部身价送给公主们之后,李承乾变回了穷光蛋。 油灯舍不得点,还是皇后娘娘送来一些,才解决了太子的燃眉之急。 放下烛针,李承乾揉了揉红肿的双眼,道:“先生,不妨歇一歇...” 王守仁坐在旁边的桌子后,好像没有听见李承乾的话。 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政务机器,一天十二时辰连轴转,都不知道疲惫。 等将手头的奏折看完之后,王守仁才抬起头来,道:“太子应当多召集一些门客。” 李承乾哑然失笑,道:“这是个几百年都没人提及的习俗,先生以为大唐是战国吗?” 王守仁很严肃。 “太子不愿在东宫设立小三省,小六部,召集些门客辅佐,也是应有之理,陛下不会怪罪!”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明日进宫去问问父皇的意思,若是 父皇允了,便召集些门客...” 话音未落,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李承乾急忙把放在旁边的大氅披上。 王守仁不动如山。 他虽不能真的不惧寒暑,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个小娃娃,‘啪嗒啪嗒’的跑进来。 “慢些跑!慢些跑!” 太子妃武顺和侧妃苏氏、侯氏,在后边紧张的跟着,生怕小娃娃摔倒。 再往后,是一个脸色煞白的妇人。 李承乾一看到这娃娃,顿时笑了。 “过来,过来!” 他拿起看盘上的点心,将胖乎乎的小娃娃引诱过来。 六七岁的小娃娃,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塞进嘴里。 他紧跑几步,扑进李承乾怀里,转着点心狼吞虎咽。 担心小娃娃噎着,李承乾还抢回来半块,又倒了一杯温水。 武顺三人见小娃娃在李承乾怀里怡然自得,这才放了心。 那妇人慌忙追进来,赶忙跪在地上。 “庶子不知礼,太子恕罪!” 李承乾笑道:“妇人这是何道理?本太子也是看着这娃娃长大的,怎么也算个叔叔,自家孩子,讲究什么规矩?快快起来!” 怀里的娃娃吃完了糕点,咧嘴傻笑,露着豁豁牙。 “娘...娘,吃糕点!” 他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半块糕点,颠颠的朝妇人跑去。 妇人站起身,看着小娃娃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一笑,朝着糕点虚咬了一口。 “多谢太子!” 李承乾摆了摆手,对那小娃娃道:“且去外边戏耍!” 那妇人连忙领着小娃娃往外走。 武顺三人见状,知道李承乾要与王守仁议事,也都离去。 “此人莫不是太子的亲眷?” 王守仁问道。 李承乾苦笑一声,道:“先生,不是说当了太子,当了皇帝,就必须称孤道寡,您从前可不会唤我为太子...” 王守仁冷冰冰的说道:“礼不可废!” 李承乾知道他是个执拗的性子,不敢强求。 “那 娃娃是狄知逊的儿子,当年出生之时,是李神医出手相救,后来柳大哥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仁杰。” 王守仁看了外边一眼。 “少爷总说,狄家子有宿慧,今日却是不曾发现。” 李承乾哈哈大笑,道:“先生莫看这娃娃胡闹,柳大哥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狄仁杰的宿慧,早已传遍长安城,三岁便识千字,五岁通晓百文,假以时日,必是状元之才!” 王守仁没说话。 李承乾无奈的说道:“我知晓您看不上状元,您是圣人之才,看不上状元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手中也没几个可用之人,这娃娃长大之后,未必不能成为朝之肱骨。” 王守仁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道:“后日大朝会,太子当如何?” 李承乾听出他的话,有几分考校的意味。 精神一震之下,当即答道:“自当将全部经过,讲予文武百官!” 王守仁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太子须知,此番经过乃是无数大才殚精竭虑之果,少爷也曾为现今之局面,夜不能寐多日,就算讲了,朝中那些人,也未必能听懂。” 李承乾的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所以,我寻来几个人现身说法,‘天可汗’之称,乃是父皇的夙愿,我未必不能帮父皇拿到!” 王守仁饶有兴致的说道:“如何现身说法?” 李承乾更加得意了。 “容学生卖个关子,明晚上元节大宴,自当分晓!” 王守仁站起身来,道:“既然太子心中已有计较,王某便不在长安久留了,今夜便启程离去!” 李承乾猛地站起来,错愕的说道:“先生为何如此着急?莫不是要回到江南?” 王守仁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顿时浑身一颤! 王守仁冷冰冰的说道:“前路漫漫,王某怎许少爷一人披荆斩棘?”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从旁边拿起一副长卷。 “这是少爷亲笔手书,或许明晚,可堪一用!” 第1549章 礼不可废 最近几个月,长安城的风气变得很怪。 首先,市面上的胡人多了起来。 不是一般二般得多,是特别多! 出门在大街上转悠两圈,各种颜色的胡人看得人头晕眼花。 带着毡帽的胡人,在长安城中并不罕见。 大唐和大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贸易往来。 作为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几个,能被大唐视为盟友的国度,大食的商品充斥在大街小巷。 曾经在中原地带千金难求的椰枣,现在卖得很便宜。 普通做工的家庭,也能买上一些尝尝鲜。 专门贩售骆驼、牛羊、马匹的大食商贾,请求长安县在东市的旁边,专门开设了一个骡马市。 之前开在新丰的骡马市彻底没落了。 不仅是大食人,其他胡人也多得很。 吐火罗人、吐蕃人、天竺人、乌孙人,乃至更为遥远的拜占庭来客,再也没有了拘束。 他们像普通大唐百姓一样,晚上住在鸿胪寺于长安城东南角敦化坊开辟的住宅区。 天一亮,比大唐百姓还要勤快。 趁着过年的热闹劲,很多胡人商贾,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听说有一位叫阿卜杜拉的胡人商贾,与东宫做成了买卖,一跃成为大食商贾的代言人,数次进入皇宫觐见皇帝陛下。 胡人多了,纠纷也就开始多了起来。 国与国的价值观,是完全不同的。 譬如吐蕃人,把自己随身的刀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而长安城,是绝对不允许私人携带武器的。 渐渐的,吐蕃人成了长安县大狱的常客。 又如天竺人总喜欢赤着脚,盘腿坐在大慈恩寺门口念经。 非官方同意,长安居民是绝对不允许私人结社的。 这就导致,大慈恩寺主持玄奘和尚,经常派遣门下弟子,去巡城司捞人。 倒不能说乱。 长安城的老百姓,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将胡人视为玩物。 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西域人。 龟兹人的乐曲,于阗国的杂耍,无一不是长安百姓的最爱。 朝 廷三令五申,说吐火罗人不会玩喷火,可总有人偷偷把吐火罗人抓起来,逼着人家表演绝活。 其实很多人也看出来了。 第一次西域之战大获全胜,并没有让皇帝陛下满足。 那时的确给大唐帝国摄取到了足够的利益,可皇帝的虚荣心没有得到实质上的补偿。 第二次西域之战,纠缠了半年之久。 瞎子都看得出来,那三位上柱国根本就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找茬的! 等他们把西域那些不臣之国,欺负得够惨之后,才会班师回朝。 两场战争的胜利,没有将‘天可汗’的名头真正拿下。 皇帝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而在其背后,还有着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书院新校区! 在群星璀璨的第一届毕业生之中,贾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他从不以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而自豪。 相反,科局考试没能进入前三甲,带给了他一些打击。 他拒绝了朝廷的官职,也拒绝了家主柴绍的邀请,前往岭南担任掌柜。 毕业之后,他以科举第四的名头,留在书院。 而今,已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助教。 若是弘文馆还在,以他的学识当个先生,绰绰有余。 可在书院之中,他实在是排不上号。 从助教,到教习,再到真正的先生,他起码还要苦熬十年。 不过相比之下,也足够年轻了。 整个书院之中,能在四十岁之前当上先生的,满打满算也就王守仁一个。 就算十年之后,贾统也才刚过三十岁而已。 书院先生的含金量,不是一般官职能比的。 但凡一位先生有意进入朝堂,基本上四品官职都可以随便挑了。 结束一天教学工作的贾统,胳膊下夹着课本,溜溜达达的朝旧校区走去。 两个校区虽然连着,可距离也不近。 只有先生才配拥有马车。 像贾统这样的助教,每天上下课,都要徒步走半个时辰。 新校区的宅子,也不是他现在能拥有的东西。 “知人 兄!” 一个看起来和贾统年纪差不多的后生,小跑着追了上来。 贾统回头,一瞪眼,道:“叫什么?” 后生一缩脖子,急忙拱了拱手,道:“贾助教...” 贾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寻我何事?” 后生苦着脸,道:“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手段,深得院长真传,当年你还称呼我为兄长,如今却...” 贾统又一瞪眼,道:“你是学生,我乃助教,礼不可废!” 后生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 书院前几届的年龄很混乱。 第一届毕业生之中,最小的也就十六七岁。 才入学的学生,是第五届,最大都有三十岁的了。 毕竟,进入书院的门槛不是一般的高。 而且,考上书院的含金量,并不比科举榜上有名低多少。 当年的弘文馆之中,四十岁的学生也不罕见。 “家父说,若是贾助教今晚有空,不妨来寒舍一聚。” 贾统有些纳闷,道:“今日乃是上元节,下午就放假了,贵府难道不关起门来自家人热闹?” 后生摇了摇头,道:“我家在江都,长安城中只有老父老母,上元节总共就放半天假,回家是肯定来不及的。” 贾统略一沉吟,道:“颂明先生的训诂之学,天下闻名,若是不显唐突的话,今晚必定叨扰!” 后生大喜,道:“那便说好了,今晚咱们一同回去!” 贾统点了点头,道:“不过提前说好,明日我是不会带你进宫的!” 后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贾统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是颂明先生肯辞官进入书院,明日带你进宫也未尝不可!” 后生迟疑片刻,咬了咬牙,道:“今晚你且随我回家,成与不成,再看家父的意思!” “可!” 贾统说完,转身继续朝旧校区溜达。 后生赶忙回到教室,刚一进来,一大帮人立刻将他围了起来。 “助教怎么说?” “能不能答应,让咱们入宫?” “我等的前途,全赖曹兄了!” 第1550章 错过这一次,恐怕百年之内,都难有崛起之机... 后生名叫曹桂,是去年才入学的新生。 自第一届毕业生之中,李义府等人创办《致知》之后,进入《致知》编委会的人,被视为当代的学生领袖。 曹桂正是这一届之中,第一位进入《致知》编委会的。 他的学识很好,武德七年就已经在弘文馆治学。 弘文馆关闭之后,进入书院也未曾停止学习。 虽是去年入学,他的学问已经不比大部分学长差。 因为,他有一个足够强的爹。 这年头,家学还是最重要的传承方法之一。 曹桂的父亲名叫曹宪,前隋就已经担任秘书学士,主治训诂。 如果将训诂学视为一个单独的学科,它的根源要追溯到先秦时期。 真正形成了系统的理论,只是在前几年。 孔颖达正是训诂学的开创者。 《毛诗正义》的出版,让孔颖达成为,足以与陆德明并肩的当朝大儒! 而曹宪,则可以被成为训诂学第二人。 属于那种,连书院都请不来的大牛。 王勣、陆德明、虞世南三人亲自前往曹宪府上,都没能把老头请过来。 因为曹宪是弘文馆最早的创建者之一,与李纲称兄道弟。 将书院视为洪水猛兽,自是不肯过来执教。 不过他倒是没有李纲那般顽固,去年把儿子送进书院,还给图书馆捐了半个阅览室的珍藏。 在教室里被一大群同学恭维的曹桂,心情没有丝毫的好转。 贾统说得很明白,只有父亲答应致仕进入书院,他才肯带自己进宫。 曹桂深知父亲恐怕死都不会进入书院。 他打算,回家跟父亲好好聊一聊,究竟是父亲的尊严重要,还是儿子的前途重要... 曹宪在朝中的官职并不高,只挂着一个朝散大夫的文散官头衔。 不是朝廷对他不重视,而是他自己不乐意当官。 即便如此,李二也时常邀请他入宫讲学。 但凡老头肯入朝,秘书监的位置,肯定是要换人的。 曹家住在曲江池边上的立政坊,紧挨着鸿胪寺 给胡人开辟的敦化坊。 离着家里还有好几条街,曹桂就被一大群胡人给围了起来。 曹桂急忙捏着鼻子。 这群胡人倒是挺客气,就是身上的味道让人受不了。 经常跟胡人打交道的长安商贾,已经练就了用鼻子来认人的本领。 毕竟在中原人眼中,他们都五颜六色的,长得差不多。 身上带着羊膻味的,不是吐谷浑人,就是大食人。 闻起来臭烘烘,味道辣眼睛的,肯定是吐蕃人。 听说他们一辈子总共就洗两次澡。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还是那些来自拜占庭帝国的胡人。 他们生来体臭,总喜欢随身带着香囊遮掩。 那种香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才最令人作呕。 曹桂没有感觉到丝毫威胁。 因为这些人都是商贾。 有的牵着牛羊,有的抱着摊子,还有几个脑袋上盯着瓦罐。 “小贵人看看我的货物!” “来自波斯的毛毯,又顺滑又漂亮!” “羊肉串羊肉串,新鲜的羊肉串!” 曹桂左躲右闪,生怕这群人碰到自己。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从胡人堆里逃出来。 前边还有好几道关卡,离着敦化坊越近,胡人就越多。 曹桂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憋着一股子往前猛冲。 好半天,终于到了家门口。 “少爷回家了...” 头发掉光的老管家,拿着鸡毛掸子,给曹桂扫了扫身上。 曹桂从脑袋上摘下几根鸡毛,问道:“父亲在哪里?” 老管家笑呵呵的说道:“老爷清早去了莱公府上,才回来没多久。” 曹桂面上一喜。 莱公就是杜如晦,难不成父亲去找杜相要名额了? 他急忙往正堂跑去。 刚一进门,就知道自己撞在枪口上了。 父亲脸色臭臭的,一看就是没能在杜如晦家讨到便宜。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书院就是不教人好!” 曹桂臊眉耷眼的往里走。 从前的他,被父亲训斥之后,会难受好几天。 进了书院之后,早就被磨砺 出来一身砸不弯,打不烂的铜豌豆性情。 除了面上看着恓惶之外,心里根本不当回事。 老老实实站在父亲身前,曹桂低着头,道:“父亲,贾助教今晚会来做客。” 曹宪的脸,这才好看了一些。 如果说孙思邈是神仙,那么曹宪,俨然就是个半仙。 今年他已经八十六岁了,看起来和六十岁也差不了多少。 算不上身体强健,起码没病没灾。 从某种方面而言,他比孙思邈还要强上一些。 起码,孙思邈快七十岁的时候,没能生个儿子... 历史上,这位训诂学大牛活了一百多岁! 快一百岁的时候,还收了个徒弟。 那个徒弟...名叫卢照邻。 “贾统可答应你的请求?” 曹桂的脸抽搐了几下,道:“贾助教说,若是您肯进入书院,他就答应明日带孩儿入宫...” 不出曹桂所料,父亲勃然大怒! “他算什么东西?若非老夫不肯低头,就连皇帝都要出宫相迎!小人得志!” 曹桂低着头讷讷了片刻,道:“若是父亲肯每个月去书院教上一节课,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曹宪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是在质问为父吗?” “孩儿不敢!” 曹宪‘哼’了一声,道:“今日去杜克明府上,那厮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这般,若说不去书院授课,便无法拿到名额。” 曹桂小心翼翼的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曹宪皱着眉头不说话,脸上的褶子堆得更深了,能夹死苍蝇。 老半天,他才说道:“明日大朝会,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皇帝和南边那小子一手策划的大计,不知会涌现出多少功勋,错过这一次,恐怕百年之内,都难有崛起之机...” 说完,他深深一叹,道:“也罢,老来得子是为父的过失,等为父死了之后,怕是你们母子无所依靠,待晚间那贾统来了,为父亲自与他饮上几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送你一场造化!” 筆趣庫 第1551章 年纪轻轻便跻身天下大儒之列 上元节是大唐最重要的节日,其重要程度还要高于过年。 自汉朝开始,发展到大唐时期,上元节已经成为了全民性的狂欢。 早在贞观三年,朝廷就已经下令,取消在上元节的宵禁。 大街小巷都会挂上花灯,将长安城照得彻夜通明。 宋朝辛弃疾写的《青玉案》中有一句‘一夜鱼龙舞’,是上元节最好的写照。 大唐百姓会在这一天,宣泄出积压一年之后的不满和狂嚣。 哪怕是白胡子老头,都会上街跳支舞。 有人说上元节的狂欢,是一种习俗,也是一种文化。 实际上,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祭祀。 用最为繁华的人间,来告慰先辈的英灵,让天上的祖宗看一看,后代子孙并没有放弃与天搏命的志向。 浩浩荡荡的‘游灯队’,从长安城的南头走到北头。 每经过一个坊市,就像是星火点燃稻草堆一般,有无数人加入进来。 再贫寒的家庭,也要制作精美的花灯。 有些眼光敏锐的商贾,早早就开始售卖各种材料。 没人去售卖成品的花灯,只有自家人亲手做,才算吉祥。 否则,便会视为对家族的亵渎。 天还没黑的时候,贾统去了谯国公府。 给柴绍请了安,献上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灯,这才出了门。 他自幼没了父母,进入柴家为奴,后来成了柴令武的跟班。 若是没有柴家大发慈悲,给他去了奴籍,他也不可能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柴令武远在江南,贾统将柴绍视为亲父,每隔一旬都会回去看望。 原本,他今晚是要在家里留宿的。 可惜昨日跟曹桂有了约定,不得不前去赴宴。 为书院抡得一位大才,是比留在家中更重要的事。 提着一杆小巧的花灯,贾统脸色发红的走出谯国公府。 柴绍亲自出来送他,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揶揄之色。 “美人恩惠,最是不能辜负,你小子可要好生想一想!” 贾统有些慌张的拱了拱手,逃窜一般的离去。 手中的花灯,隐约还有些脂粉 气。 那位姑娘的手很巧,制作的花灯,远比自己那个精良得多。 拐过一条小巷,贾统蹲在地上,将花灯里的蜡烛取出来。 将花灯拆开折叠好,放进怀里,心口不自觉的有些火热。 “一介家奴混到我这个份儿上,也该知足了...” 贾统喃喃的说着,站起来,朝立政坊走去。 敦化坊的胡人,也加入了这场盛大的狂欢。 他们并不知道,上元节对于中原人的重要意义,只知道,今天晚上的人很多,自己的货物不愁销路。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曹府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 贾统没有着急进去。 他在敦化坊和立政坊中间,寻了个摊子,要了两张胡饼,外加一大碗臊子面。 吃饱了才能不露怯。 今晚势必会饮不少酒水,空着肚子,几杯下去就醉了。 他肩负着书院的重任,万不可坏了大事! 吃完之后,他这才取出拜帖,来到曹府门前。 曹桂早就在门外等候了。 他是在入学之时,认识的贾统。 当时的贾统,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虽有才名,但‘才名’这种东西,在书院是最没有价值的。 往常的兄弟之称,已经作古,现在贾统的身份变了。 哪怕是王宫贵胄见了他,都要礼貌的称一声‘贾助教’。 估计再有十年,就该称他为‘贾先生’了。 十年后,贾统才多大?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贾统未来必定会是书院的高层! 说不定,能与王守仁一样,年纪轻轻便跻身天下大儒之列! “贾助教快快有请!家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曹桂笑容满脸的将贾统请进府中。 宅子并不大,莫说柳家大宅了,恐怕随便一个侯爵的宅子,都比曹家大上好几倍。 曹宪过得清贫,老妻去世近四十年,府中除了三个妾室之外,就只有曹桂和一个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的姐姐... 没错,曹桂的姐姐,至今还未出嫁。 曹氏生得不丑,甚至可以说很娟秀。 三十多岁了,依旧靓丽,看起 来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差别都不大。 活得长,长得嫩,或许是曹家的传统。 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嫁,是因为曹氏幼时摔断了双腿,被定下亲的婆家嫌恶。 曹宪一怒之下,退了亲事,立誓要养女儿一辈子。 这些年,曹氏倒是将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 曹宪的两个妾室,都对她恭敬有加。 虽说,曹宪的那两个妾室,都跟曹氏的岁数差不多... “见过贾助教...” 曹氏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宅院之中,微微颔首。 曹桂急忙过去,将外衣脱下,盖在曹氏的双腿上。 “阿姊得怎出来了?大夫说你冬日万不可外出!” “父亲说,贾助教前来做客是为了你的前途,阿姊怎可避而不见?” 说完,曹氏冲贾统歉然一笑,道:“我这弟弟,自幼被宠坏了,想必在书院之中,没少麻烦贾助教。” 贾统的脑子有点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曹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口那股子维持了半个时辰的火热劲,不知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氏看见他的目光,面上不禁一红,低头对曹桂道:“还不快将贾助教请进去?!” 曹桂连声答应,脸色有些古怪的看了姐姐一眼。 “贾助教快快请进!” 贾统略有些迟疑,看了一眼曹氏坐着的轮椅,道:“这...” 曹桂道:“无碍的,大夫说要让阿姊尽量自己操纵轮椅,也算是一种锻炼了。” 贾统心中了然,道:“那贾某便先去拜见曹公!” 说完,大步走进正堂。 曹桂冲姐姐挤了挤眼睛,道:“阿姊,我看贾助教似乎...” “闭嘴!还不快进去招呼!” 曹氏低着头,不敢看弟弟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肯定很红。 “听闻此人素有大才,当年甚至辩倒了冲远先生,今日一见,怎得如此孟浪...” 她心中暗暗想道。 可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曹氏的脸色又是一白。 她苦笑一声,咬牙用力转动木轮,一点一点的向后院挪动而去。 第1552章 瞎子都能看出,皇帝和柳白合作是天大的契机 “拜见曹公!” 贾统是第一次见到曹宪。 他对这个老人,有很大的好奇心。 如今天下的风气早已经改变了,有学问的人争相入仕,那些大儒也很喜欢进入书院执教。 甘心屈居人后的,实在是不多见。 若将天下的文人做一个排名,王勣、陆德明、孔颖达、虞世南四个人,是铁定站在一线行列的。 相比之下,李纲和颜师古都差了一筹。 再往下,便要数曹宪了。 这样的人物,称之为学问宗师也不为过。 “贾小友过目不忘的本事,天下闻名,老朽还未请教一二...” 曹宪对贾统的态度很友善。 贾统连忙拱手作揖。 “晚辈不敢!久闻曹公大才,是晚辈要请教才是!” 曹宪哈哈大笑,道:“你本是犬子的恩师,便是老夫的小友,谁敢小瞧于你?” 说着,他亲自站起来,拉着贾统的手入席。 酒席并不豪奢,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 贾统不是用屁股看人的劣货,一上来就连敬曹宪三杯,曹宪心情大好,当场就要赋诗一首,庆贺今晚的盛事。 老头子三十多年未曾饮酒了,今晚也多饮了几杯。 坐在下首相陪的曹桂,看得胆战心惊。 时不时用眼神提醒父亲,莫要忘了正事。 喝过酒之后,曹宪这才开口道:“听闻明日陛下意欲在大朝会之际,邀请天下群才?” 贾统自是早就知道,曹宪邀请自己前来的目的。 “皇恩浩荡,陛下欲问策于群儒,正是我辈报效朝廷的大好时机!” 曹宪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知陛下,欲问何策?” 贾统笑了笑,轻轻将筷子放下。 “曹公虽不入仕,门生故吏却遍布天下,岂能不知?” 曹宪哈哈大笑,道:“而今陛下推行新政,朝局一日三变,我等老朽落后于时代,莫说新策为何,就连那所谓的大食、拜占庭之流,也非我等可企之地!” 这句话,曹宪倒是没有讲错。 谁都知道,明日的大朝会关乎大唐的百年大计。 从两次西域之战 上,就足以看出,皇帝对异族的重视。 若换成往常,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皇帝本就爱才,时长邀请有学之士进宫。 这一回不同。 王守仁和长乐公主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长安城。 毫无疑问,他们两个是代表柳白归来的。 这便是天大的契机! 历数皇帝登基以来,能够让皇帝和柳白合作的事情,总共也就四件。 第一件,是远征突厥。 颉利被从旱獭洞拽出来,成了教坊司的头牌... 第二件,是征讨高句丽。 皇帝派兵,柳白策反,逼得渊盖苏文造反之后又投降,生生用一条瘸腿,一点一点的蹦到长安城认罪。 第三件是铲除五姓七望。 几大家族的主脉被杀得干干净净。 第四件,则是贞观四年的西域之战。 那一战为大唐夺得的利益,足以让后人享用百年! 这四件大事之中,涌现出数不清的大人物。 譬如生擒颉利的薛礼,攻破大王城封侯的柴令武,掌握大唐股事局的长乐公主,剿灭卢氏余孽的席君买... 瞎子都能看出,皇帝和柳白合作是天大的契机! 而明日的大朝会,就是第五次! 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柳白放弃长安的家业,前往江南,就是为明日的大朝会铺路! 前几次涌现出来的人物,无一例外全都是年轻人。 老家伙们即便看得清局势,也跟不上年轻人的速度。 他们早就过了站在前边冲锋的年纪,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为自家的晚辈创造机会! 有资格接受皇帝邀请,进入皇宫参与大朝会的人并不多。 除了某份早就定下来的名单之外,只有寥寥数位。 贾统,就在其中! 曹宪深知,自己的儿子凭借家学,能够在书院混的一席之地,当上学生领袖。 可他的能力,比李义府等人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就算是大鹏,也需要有风,才能顺势而起。 何况,一个初展羽翼的小鸡仔? “曹公言重了...” 贾统干笑几声。 老头子的话,说得很动 听,实际上背后的意味,令人觉得有些唏嘘。 为了儿子的前途,他算是连脸都不要了,甘愿在年轻人面前服输。 吱呀—— 这时候,大门被人打开。 三人回头看去,却是曹宪的女儿曹氏,坐着轮椅,艰难的进来。 为了方便她出入,曹家早就把所有门槛都锯掉了。 可见,曹宪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欣儿,你怎得...” 曹宪的话说了一半,见女儿双腿上放着一个砂锅,顿时勃然大怒! 他一脚将曹桂踹翻,道:“看到你阿姊如此艰辛,怎还坐得这般稳当?!” 曹桂连忙爬起来,将姐姐腿上的砂锅端起来。 见她腿上放了垫子,没有烫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姊,你这是...” 曹欣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家里多日不曾来过客人,下人做的饭菜粗鄙,我便亲手做了一道。” 曹桂感动得都快哭了。 父亲和姐姐为了自己的前途,牺牲太大了... 曹欣又冲贾统微微颔首,道:“寒舍无甚招待之物,还望贾助教莫要怪罪。” 贾统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拱手也不是,作揖也不是,只得垂手站着,尴尬的说道:“小姐说得哪里话?在下家境本来贫寒,若非谯公收养,只怕现在还要去讨饭,一箪食一豆羹,已经足够奢华了!” 曹桂看了贾统一眼,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还是头一次见贾统如此慌张。 曹宪则是摸着胡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都说人老成精,这般岁数,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他的眼光更加毒辣了。 这两人似乎...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名状的笑意。 “欣儿,一同入席!” 贾统、曹桂、曹欣三人同时一愣。 曹欣讷讷的说道:“父亲,这...这于礼不合。” 曹宪大手一挥,道:“今日上元节,本就是一家人相聚的日子,莫非,你不是为父的女儿?” 曹欣的脸,‘腾’得一下红透了。 贾统也更加不知所措。 一家人? 几个意思? 第1553章 能得善终,都很知足... 这或许是贾统这辈子,吃的最慌张的一顿饭了。 面对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曹欣,他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席间,曹宪再也没有提及,让贾统带曹桂进宫的事情。 眼瞅着就要结束了,曹桂忍不住要开口,被父亲一眼瞪了回去。 夜半十分,将有了些醉意的贾统送走,曹宪将女儿支回房中。 曹桂有些着急的说道:“父亲,明日大朝会该如何是好?没有贾助教带领,孩儿是万万进不去的!” 曹宪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 说着,他的眼中不自觉的泛起几分笑意。 站在院子里,依稀还能看见女儿的身影。 她不用仆役帮助,坚强的独自一人转动着轮椅。 那背影,充满了倔强。 曹宪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之色。 “贾统是谯国公的义子?” 曹桂一愣,道:“他原本是平阳侯的亲随,后来进了书院,名声大噪,被谯国公收为义子,听说连柴家大公子的地位,都比不上他...” 曹宪抿了抿嘴,沉默片刻,忽然道:“备车!” 曹桂大惊,道:“父亲,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今日没有宵禁,街上可不太平!” 曹宪没有理他,吩咐了老管家几句,匆匆上了马车。 ... 近些年,柴绍已经不怎么插手朝中的事务了。 身上除了挂着个大将军的头衔之外,连兵权都交了出去。 他对大儿子柴哲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自打柴令武拿到平阳侯的爵位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这辈子最大的使命。 脾气都变好了许多。 唯一不省心的,便是新收的义子贾统。 有两件事,让他格外的恼火。 一是贾统说什么都不肯改姓柴。 若是他肯改的话,柴绍甚至有心将爵位传给他! 传给柴哲威,还是害了儿子的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柴绍早就有所体会了。 给二儿子吧...人家还够呛看得上。 只有贾统这个义子,有能力,有根底,免得让谯国公一脉断了传承。 第二件 ,则是贾统至今尚未婚配。 说了很多门亲事,都被贾统推脱掉。 今天柴绍的心情就很好。 因为给贾统说了一门亲事,那小子没有推脱。 还收了人家姑娘亲手做的花灯。 眼瞅着要到子时了,柴绍也没有去睡觉。 他坐在祠堂里,轻轻抚摸着平阳昭公主的牌位。 “秀宁啊,老二在江南忙,没办法回来,你莫要怪罪...对了,老大媳妇生了两个胖娃娃,陛下亲自赐名,还赏了玉佩金冠...为夫把官职辞了,现在朝堂上年轻人占尽上风,老家伙们能得善终,都很知足...”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差不多每年上元节的晚上,都是这一出。 不得不说,他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到了极点。 若是妻子还活着,就更加美妙了。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连妾都没有。 驸马不能纳妾,这是对旁人而言的。 他迎娶平阳昭公主的时候,李家还没有得天下。 何况,平阳昭公主已经故去足足十四年之久了。 只因为,他跟平阳昭公主的感情真的很好。 逢年过节,思念亡妻之时,总会将家事说一说。 吱呀—— 祠堂的门被管家推开。 “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柴绍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他从旁边取来张丝绢,将平阳昭公主的牌位擦拭干净。 “过几日为夫再来陪你,老三那小子若是成了亲,你这个当义母的也要好生保佑他们...” 说完,他背着手,溜达了出来。 柴绍已经不年轻了。 在这个三十岁便能自称老夫的年头,四十九岁的他,已经比朝堂上的大部分老朋友多活得长。 发间的几缕银白色,怎么都藏不住。 “义父!” 贾统一进门,就看见柴绍正在等他。 柴绍微微一笑,道:“曹先生怎么说?” 贾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曹公并未言明,让孩儿明日带曹桂入宫。” 柴绍一怔。 “莫非他找到了别的门路?” 贾统没好意思多说。 只是上前,将怀中的折叠好的花灯 取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柴绍脸一沉,道:“你这是何意?莫非堂堂谏议大夫家的女儿,折辱了你?” 贾统急忙摆手,道:“孩儿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这时候,老管家又来了。 手中还拿着一份拜帖。 “老爷,曹公前来拜访!” 柴绍的眉头,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大半夜的拜访? 他很清楚曹宪是个多么古板的人。 平常吃饭喝水都要遵循古礼,何时做过这般无礼的事情? 贾统闻言,浑身一颤,紧张的不知所措。 柴绍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亲自去请曹先生!” 贾统大急,道:“义父,孩儿腹中不适,先行告退了!” 不等柴绍答应,他撒腿便跑! 柴绍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都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曹宪不是一般人,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柴绍没有怠慢人家的资格,立刻走出去迎接。 来到门外,柴绍大吃一惊! 曹宪竟然亲自拎着几个礼盒,站在门外! 他急忙上前,道:“曹先生,您这是...” 曹宪一脸的暧昧之色,道:“老友莫非不想将我让进府中?” 柴绍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曹先生快快请进!” 不看年纪和地位的话,他们的确算是老友。 前隋之际,柴绍是千牛卫备身,曹宪是秘书学士,都是天子近臣,各有往来。 看地位,柴绍就是普普通通的保镖小队长,而人家曹宪,是教皇帝读书的老师! 看年纪的话,就更加离谱了。 曹宪比柴绍他爹,前隋钜鹿郡公柴慎的岁数还大! 这老头,看见皇帝都牛气哄哄的,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把姿态摆得这么低? 难不成,是为了明日让贾统带曹桂进宫? 按理说不至于。 如果老头肯放低身段,只要给宫里递个条子,皇帝还要求着曹家人进宫。 曹宪是天下大儒的旗帜之一,号召力仅次于王勣他们那几个一线配置... 走进院子,柴绍立刻叫道:“将柳白从江南送来的好茶奉上来!” 第1554章 老匹夫,安敢辱我 “谯公,老夫不喜欢绕弯子,今日登门,是来提亲的!” 刚一坐下,曹宪就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正在倒茶的柴绍手一抖,茶壶掉在地上‘啪’得一声摔的粉碎! 柴绍的手,很快就被烫红了,他犹自未觉。 张大了嘴,满脸惊愕的看着曹宪,整个人都傻了。 提亲? 他总共就两个半儿子,没有女儿。 给谁提亲? 曹宪的脸色很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小女钟意贵府三公子已久,望谯公成全这桩婚事!” 柴绍的脸色,由白转红,再有红转紫。 “老匹夫,安敢辱我?!” 说着,就要过去掐曹宪的脖子! 武将出身的人,就就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 性子上来,哪管你是什么身份? 先揍一顿再说! 提亲并不仅限于男方,女方也是有提亲的。 不过,唯一的前提条件是,那男子要成为赘婿。 要知道,赘婿可不是名声不好那么简单... 在两晋之前,赘婿就算不能称之为罪行,也差不多了。 国家一旦有动荡,最先被征召的,是犯下重罪的人,其次,就是赘婿。 一直到现在,赘婿还被人视为耻辱。 尤其是像柴绍他们这种当驸马的,对赘婿这种事情,更加的敏感。 柴绍怎么能忍得住? 他才不管曹宪多大岁数,多高的地位。 这大唐天下,唯一验证身份的标准,不就是陛下的重视程度吗? 莫说柴绍本就是从龙之臣,平阳昭公主还是有战功傍身的。 光一个柴令武,就已经不是皇家能轻易动的了。 只要不把曹宪打死,不管放在哪,柴绍都有理! 眼瞅着就要掐住曹宪的脖子了,曹宪大喝一声,道:“谯公就不问问三公子的意见吗?!” 柴绍像是被人一棍子抽回去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忽然想起,贾统回家之时的异常举动。 那盏被叠起来的花灯,还放在旁边呢! 柴绍脸色阴沉的说道:“把老三叫过来!” 老管家应声而去, 不多时,贾统期期艾艾的走了进来。 “义父...” “见过曹公!” 曹宪瞪着眼睛,道:“贾统,老夫来问你,你对欣儿可有意思?” 柴绍也在瞪着他。 看样子,若是贾统敢点头,柴绍就敢活吃了他。 贾统显然早就从老管家那得到了消息。 这年头,成不成婚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被老丈人看中,两个不认识的男女,当天晚上洞房的也不是没有。 至于什么下文定,送聘礼之类的流程,只是后话。 除了小门小户,没人在乎这些细节。 像柴家这种高门大户,任何典礼之类的东西,都力求精简,有些人甚至连宾客都不邀请。 只是关起门来,自家人乐呵乐呵。 大摆筵宴,乃是土鳖行为。 除非想要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贾统苦笑一声,道:“曹公,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 曹宪的老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褶子都舒展开了。 柴绍的脸色,则是愈发的阴沉。 “老夫那女儿,受了三十年的白眼,能不心急?你一句话,老夫明日就把他送到你府上!” 不等贾统回答,暴跳如雷的柴绍再也忍不住了! “我还说你为何连谏议大夫家的女儿都看不上,原来是瞧上了一个没人要...” 话说了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在,他还有些理智,没有把话说绝。 曹宪满脸春风,丝毫不以为然。 这些年来,此类的话他听得数不胜数,早就不当回事了。 贾统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 “我明日愿意带曹桂上殿,求义父与曹公,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 曹宪生怕贾统反悔。 “如此便说定了!老夫在家里等你!” 他早就想过了。 贾统的前途一片大好,就算不入仕,未来的成就也不会比自己差。 虽是义子,但看柴绍的样子,只怕对他比对柴哲威还要上心。 此外,听闻他跟柳家的走动频繁,未来肯定是不愁 吃喝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品性很好。 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如此佳婿,就算跟柴绍翻脸,又能如何? 曹宪当即告辞离去,不肯再久留。 贾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义父的脸色,将曹宪送出门之后,急忙跑了回来。 “义父...” 柴绍坐在椅子上,一手捂着额头,喃喃道:“你们就没有让人省心的...” 贾统心中充满了愧疚。 “义父,孩儿实在是,实在是...” 柴绍苦笑道:“你可知晓,曹家那女儿双腿尽废,莫说帮你操持家事,恐怕都难有子嗣...”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道:“义父,孩儿已经想过了,曹公此来,一则是为了婚事,二则是为了曹桂的前途,孩儿正好借此多多了解一些情况,若非良配,孩儿不会有丝毫留恋!” “原来,你知道落入了曹老贼的圈套!” 柴绍无可奈何的说道。 贾统抿了抿嘴,道:“孩儿前往曹府的目的也不单纯,最初只是想让曹公入书院执教而已,不过,明日大朝会却是不可懈怠,曹桂能力有限,却终为《致知》编委会成员,毕业后可直接成为殿中侍御史,如此说来...” 后边的话他没说。 柴绍的怒气,却是已经消散得干干净净。 “你自幼便懂事,咱们家的根底都在军中,要当文官,还需你独自一人闯荡,曹宪虽不入仕,名声却很大,有他的根底在,或许,你可有走得更加坦荡一些。” “孩儿惭愧...” 柴绍摇了摇头,道:“这桩亲事,确比谏议大夫那家要强上百倍,若你有意,为父便不再阻拦,总之,明日大朝会上要好好表现...罢了,为父原本不愿再插手朝政,既然你有意入朝,为父便舍了老脸,帮你一把!” 他下了某种决心,一咬牙,道:“来人备马!老夫要去东宫!” 说完,这才对贾统道:“今晚太子定不会休息,你与太子不如令武那般亲厚,一会儿到了,说话小心一些!” 第1555章 现在...送银子也成害人了? 柴绍不知道的是,贾统很早就跟李承乾认识了。 话说,他当年也是《致知》编委会的成员,跟几位王爷都称兄道弟,没事还总一起偷着喝酒。 不认识李承乾,就有了鬼了。 不光认识,而且还很熟! 大半夜来到东宫,是很无礼的举动。 柴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今天曹宪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为了女儿的幸福,堂堂大儒好意思深夜拜访国公。 为了儿子的前途,国公为什么就不能深夜拜访太子? 好在,今天是上元节。 有毛病的人,才会在这一年一度的狂欢之夜早早入睡。 “谯公!” 数年如一日守卫在东宫门口的贺兰楚石,见到柴绍之后,立刻行了个军礼。 很多人都知道,早年间贺兰家其实是跟着柴家混的。 准确的是,是跟着平阳昭公主混的。 当年柴绍和平阳昭公主成婚之后,定居在长安城。 后来李渊忽然起兵,夫妻二人无法一同离开。 平阳昭公主执意让柴绍偷偷潜出长安城,自己带着几个家仆留了下来。 等李渊的大队人马攻入关内道的时候才发现,平阳昭公主早就拉起了一支好几万人的大军,打下了小半个关内道! 那时候,柴绍已经是李二麾下的一员猛将。 夫妻二人都拥有自己的指挥部,双方大军合力之下,一举荡平关内道残余! 贺兰家,就是在那时候,投靠了平阳昭公主的队伍。 柴绍很久没有见到贺兰楚石了,勉励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太子今日的心情如何。 李承乾...已经不是李承乾了。 曾经那个被老帅们轮番踹屁股的青涩少年,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帝国储君。 尤其是在除掉丹阳公主的族籍之后,太子的声威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贾统站在柴绍身后,冲着贺兰楚石挤了挤眼睛。 贺兰楚石心中明镜一眼,道:“太子就在承恩殿会见几位大儒,谯公来了,想必是有时间的!” 柴绍放下心来,拍了拍贺兰楚石的肩膀,对身后的贾统,道:“日后 要与贺兰将军多亲多近!” 贾统拱了拱手,道:“见过将军!” 贺兰楚石憋着笑,回礼道:“贾助教多礼了!” 柴绍当前朝里边走去。 贺兰楚石趁机碰了碰贾统的肩膀,道:“搞什么名堂?” 贾统冲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嗓音,道:“义父带我来走太子的门路。” 贺兰楚石嘿然一笑,道:“你怎得不将你和太子的关系告诉谯公?” “依照义父的脾气,今天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明日就敢跟陛下举荐,让我入朝为官,我还想多清闲几年呢!” 贺兰楚石冲他一竖大拇指。 别人想入朝,都挤破了脑袋,唯独这个贾统,好像生怕跟朝廷沾上丁点关系。 从交情上讲,贾统和太子的关系,也就稍逊于李义府他们那几个。 如今李义府他们,品级最高的已经坐到从五品的位置上。 人家贾统境界就是高,根本搞不清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很快,承恩殿到了! 听声音,里边的人似乎是在饮酒。 早就有人将柴绍到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承乾。 小满站在门口等候,陪着笑道:“太子说了,谯公到了直接进去便是!” 柴绍下意识的从袖口取出两个银饼子,要往小满手里塞。 小满垂手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接的意思。 贾统拉了贺兰楚石一把,贺兰楚石急忙上前,小声道:“谯公,今时不同往日,还是快把手信收起来吧。” 柴绍满脸迷茫。 他早就习惯了看见内侍给手信的习惯。 从前隋到前几年,不都是这个规矩吗? 小满笑呵呵的说道:“谯公是自己人,杂家不藏着掖着,若是收了您的手信,明天正午,杂家的脑袋就该挂在皇宫门口了。” 柴绍悚然一惊,立刻把银饼子收起来。 “得罪了!” 小满连连摆手,道:“谯公还是快进去吧,莫要让太子久等!” 柴绍大步往里走,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总有人说,上了岁数的人跟不上时代,看来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现在.. .送银子也成害人了? 进入承恩殿,里边都是老熟人。 书院的几位高层赫然都在! 王勣、高士廉、虞世南、陆德明,还有几位没有职位,名望却很高的大儒。 柴绍心头一喜。 贾统是书院的人,有这么多大牛在,想必今日必能成事! 李承乾惊喜的说道:“姑父!” 他起身走过来,拉着柴绍的手,走到自己的位置前。 “姑父快坐!” 柴绍迟疑了一下。 正式场合,他可不敢坐在李承乾的位置上。 现在是私人场合,若是拒绝,恐怕反倒会引起太子的不满。 太子是极念亲情的人,自己总归是他的长辈。 想及于此,柴绍笑道:“那老夫就当仁不让了!” 坐下之前,他还冲王勣等人拱了拱手。 贾统没有资格落座,只得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 李承乾分明看见他了,并没有理会。 他知道贾统不愿在旁人面前,袒露和自己的关系。 “姑父此来定有要事!” 李承乾给柴绍倒了一杯酒。 “太子还是先与诸位大儒商议为好...” 旁边的王勣,醉醺醺的说道:“商议个屁!老夫跑了这么远,太子就拿这种破烂货招待,忒瞧不起人了!” 李承乾有些尴尬的说道:“东宫着实没有多少钱财了,待来日富裕一些,学生定请先生喝太上皇的极品佳酿!” 王勣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李承乾看向柴绍,道:“姑父,您...” 柴绍道:“老臣此来,是请相求太子,赐一门婚事!” 说完,他冲门口的贾统招了招手。 “贾统,还不快来拜见太子?” 贾统小碎步往前走。 李承乾眼睛一亮! “赐婚?是哪家的姑娘?” “是曹...” 柴绍才说了两个字,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看太子的意思,好像对贾统的婚事...很感兴趣? 这时候,贾统已经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书院助教贾统,参见太子!” 李承乾不理他,眼神之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姑父,快说是哪家的姑娘!” 第1556章 天下有识之士,皆可入宫参政 柴绍不傻。 李二的开国老臣之中,除了那个脑子有问题的武士彟之外,就没有一个傻子! 若是论创意,老臣们肯定是玩不过年轻人了。 可要论起玩心眼,八十个李承乾也不是柴绍的对手! 同辈中人,估计也就李义府那个阴货,能跟开国老臣们掰掰手腕。 柴绍一眼就看出,李承乾不止是认识贾统那么简单。 而是很熟! 那目光,他经常能在柴令武的眼中看到。 每每有人提及太子如何如何,魏王李泰如何如何,尤其是私密的事情,柴令武的眼珠子就冒绿光! 李承乾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某种,能将贾统拿捏住的把柄。 想当年,柴绍年轻之时,跟好友们也是这般。 “太子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吧?” 柴绍斜了贾统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 李承乾也不傻,知道自己的表现,暴露了和贾统的关系。 他立刻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道:“本太子听闻贾助教已过立冠之年,却始终未曾婚配,心中不免焦急,若是姑父认了他当义子,当早早成婚,帮谯公一脉延续香火才是!” 身后的贾统,满脸无奈之色。 这借口,找得实在是太蹩脚了。 书院的先生之中,四五十岁不成婚的都有。 延续香火在百姓之中,在贵族之中,在皇族之中,都是头等大事。 唯独在学问人那里,屁都不算一个。 所谓礼制,有人说是从周朝传下来的,实际上,中原王朝奉行的礼制起源于西汉时期的儒家。 有一个叫叔孙通的人,博百家之长,确立了如今的普遍价值观。 说白了,规矩是给别人定的,儒家子弟身为礼制的制定者,反倒不用去遵守。 在流传下来的典籍之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大儒无矩的字眼。 就像偷书是件雅事一样,任何人都无法左右饱读之士的婚姻大事。 亲眷都不行! 这也是柴绍,一直都没有强迫贾统成婚的原因。 谁敢管? 一本《史记》拍他脸上,让他 好好看看,太史令是怎么记载的... 柴绍哼哼了几声,面无表情的说道:“原来太子如此关心百姓的婚配之时。” 李承乾傲然道:“那是!本太子整日向上苍请愿,让我大唐百姓添丁加口,不然这偌大的疆土,由谁去管理?” 旁边的几位大儒,好像没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般,各自敬酒。 老王勣早就睡着了,两条腿搭着桌子沿,鼻涕泡打得老大。 柴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太子如此关心百姓,看来老臣明日要上书陛下,多让太子迎娶几位侧妃,为皇族添丁加口。” 啥? 李承乾立马慌了。 三个老婆他都嫌多。 柴绍也是皇族,一旦上书,李二很有可能听! “这,这...姑父说的哪里话?本太子并非荒淫无道之人,这...” 说话间,他在背后连连冲贾统招手。 贾统叹了一口气,上前躬身道:“孩儿的确早就与太子相识,望父亲莫怪。” 柴绍念在几位大儒坐在旁边,强忍着一巴掌糊死贾统的冲动,冷声道:“难不成,你是怕柴家借你的势?” 他真恨不得当场揍贾统一顿。 若是贾统跟太子的关系好,自己何必巴巴的跑到东宫来? 最重要的是,他为了贾统的前途,操心了好几年。 早知道他跟太子这么铁,何必担忧?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这时候,高士廉拎着酒壶,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是小贾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人不让他告诉任何人。” 柴绍寻声看过去,脸上的怒色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还没胆子,跟硕果仅存的三公发脾气。 当然,主要因素还是由于,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还能是谁? 柳白呗! 李承乾诚恳的说道:“书院不少人都签了保密条令,还望姑父莫怪!” 柴绍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多看了贾统几眼。 这种事情,同样在他身上发生过无数次。 想当年,柴令武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肯 跟他说,总以保密为借口。 他还总觉得,柴令武是在外边瞎胡闹。 可事实证明,柴令武他们办成了一件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转念一想,柴绍心中又不禁有些欣慰。 能让柳白逼着书院的学生,签署保密条令,那么肩负在贾统身上担子,该有多重? “那好,老夫不再多问,只是赐婚之事...” 贾统神色尴尬,低着头不说话。 李承乾的眼睛又是一亮。 “姑父,究竟是谁家的姑娘?” ... 世上任何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有脉络可寻的。 一项政策的实施,背后的目的必定单纯不了。 就好像皇帝下令,放胡人入关,允许他们在大唐境内做生意,甚至给了他们条件优渥的关税待遇。 没人认为,皇帝是喜欢胡人。 所有大唐百姓都觉得,皇帝肚子里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只要爆发出来,就能狠狠的坑这些胡人一笔! 贞观十年第一次大朝会的议题,早早就确定下来了。 商议汉胡通商之事! 这是有史以来,朝廷第一次将大朝会的议题,公布给天下百姓。 宫里传来的话,说得明明白白。 天下有识之士,皆可入宫参政! 当然,所谓的‘有识之士’,也是有条件的。 最起码,能找到合适的推荐人。 总共只有一百个名额而已,乘着皇帝甄选英才充入鸿胪寺的东风,有资格推荐的人,无一例外,都带了名单上的人! 多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这是多好的机会? 而不在名单上,还想入宫露脸的名额,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贾统是唯一一个,没有官职,却被皇帝点名要求参加大朝会的人。 他手中的这个名额,已经不能用金贵来形容了。 正月十六清晨,曹家的马车来到距离丹凤门足有一里的地方,就走不动了。筆趣庫 曹桂穿着一身书院院服,满面春风的跳下马车。 “阿姊,大朝会肯定要很久才能结束,你且回家去吧,等结束之后,让姐夫送我回去便是!” 第1557章 天下政令皆出其中 曹欣白了弟弟一眼,脸颊却不自觉的红了。 直到现在,她还懵着呢。 昨天晚上不知道父亲和弟弟跑去什么地方鬼混了,回来之后,甚少饮酒的父亲,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还兴致勃勃的跟两个姨娘,商议自己成婚的日子。 曹欣的心中很忐忑。 她不知道,贾统会不会嫌弃自己的残疾。 来皇宫外送弟弟,本想趁机偷偷看一眼贾统。 没想到离着一里地,就走不动了。 曹欣只好目送弟弟离去,吩咐车夫回家。 谁知才走了没多久,马车就被人拦住了。 曹欣掀开车帘,发现拦住自己的,总共有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俊秀青年。 “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要事?” 曹欣皱着眉头问道。 青年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问道:“曹家小姐?” 曹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在下姓刘,供职于泰记,烦请曹小姐随我们走一趟!” 曹欣脸色一变! 泰记的名声,说不上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在很多人眼中,泰记俨然就是朝廷的鹰犬! 见曹欣不说话,青年微微一笑,道:“曹小姐放心,令尊已经在总部等候了!” 曹欣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难不成,父亲有什么秘密,被泰记拿捏住了? “那...那便依公子所言!” 她悄悄对车夫道:“你留在皇宫外,少爷出来立刻将此事告诉他,最好让贾助教出手相助!” 说完,在几个泰记人手的帮助之下,坐在轮椅上,跟着他们去了泰记总部。 ... 大明宫,宣政殿! 今天来参加大朝会的人,可以说是贞观年最多的一次了。 很多久不理政事的老臣,都来给自家晚辈助威。 他们很清楚,今天的大朝会,就是一场考核。 由薛家兄弟甄选出来的一百人,各个都是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子。 来之前,才子们已经做足了功课。 甚至有几个,提前写好了一篇策论,准备呈送给陛下。 在班首 温彦博的约束之下,文武百官和才子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秩序井然。 曹桂跟在贾统身后,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宣政殿! 这可是宣政殿! 天下政令皆出其中! 这就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庙堂! 唯一吸引他的,只是建筑而已。 对于周围那些官员,他没有多少兴趣。 书院出身的人,哪一个不是见过了朝堂上的颖颖诸公? 何况,他本来就是这一届的学生领袖。 按照千年来的习惯,其实只有上元节后的一天上朝,才能被称之为‘大朝会’。 不过时移世易,大唐是一个远超其他朝代的庞大帝国。 随便一个小小的政令,都可能会产生,超出从前千倍万倍的影响力。 于是,官员们也习惯将每隔一旬召开的朝会,称之为‘大朝会’。 不过,上元节后的第一场大朝会,始终是规格最高的存在。 而且,要进行足足一个上午。 因为第一件事情并不是议政,而是皇帝带领文武百官,王宫贵胄们,祭祀上苍。 一套流程下来,起码半个多时辰。 祭祀结束之后,华丽的宣政殿,已经对曹桂没有多少吸引力了... “岁在丙申,天下大吉!” 随着首领太监刘瑾的一声高呼,殿中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参见吾皇!” 李二头戴通天冠,脚踩登云靴,身披明黄帝袍,从大殿正中央的供桌后,缓缓步上龙阶。 等他坐下之后,众人有齐声高呼。 “参见太子!” 李承乾穿着御赐五龙袍,头戴九旒冠冕,同样自供桌后,来到龙阶之下。 皇帝和太子的气度,被两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李二一张嘴,却是把庄重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 “今日天下才子入宫,朕也感觉年轻了许多呢...” 下边的人跟着干笑,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筆趣庫 看得出来,皇帝很高兴,甚至可以说很兴奋。 历史教训告诉他们,让皇帝如此兴 奋的事情,对他们而言,绝对不会是好事! “今日大朝会,朕不想听歌功颂德,也不想听三省六部上奏民情,议题是早早就发下去的,相比之下,朕更希望能够从诸位有识之士的口中,得到一些启发。” 说话间,一群年纪轻轻,却穿着四品官袍的人,走出来将薄薄的小册子,发给殿中众人。 人们惊愕的看着这些人,说不出话来。 只有见过这些人的年轻官员,以及戴胄和温彦博,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他们好像早就商量好的一般,并没有把这些人的存在,告诉朝中的同僚们。 曹桂接过小册子,呆呆的看着对面那个年轻四品官的脸。 “元嘉兄?你是元嘉兄?” 被他唤作‘元嘉兄’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想必阁下是认错了。” 曹桂拉着‘元嘉兄’,急声问道:“你怎么就不是元嘉兄?同学们都说你失踪了,令尊灵堂还曾去书院寻过你,你怎得...” 没等他说完,贾统赶忙拽了他一把。 “闭嘴!” 曹桂浑身一颤。 他发现,‘元嘉兄’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不过转瞬即逝。 ‘元嘉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别的,走过去给其他发小册子。 曹桂呆了片刻,小声对贾统,道:“去年书院好几位同学,莫名其妙失去了踪迹,难不成都在...” “闭嘴!” 贾统的声音多了几分怒意。 曹桂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其中恐怕有着某个天大的秘密。 或许是觉得,自己对未来小舅子的态度不大好,贾统压低了嗓音,道:“在场之中,远不止三四十个书院出身的人,你能认出来,他们就认不出来?可你看看,他们有一个跟你一样傻乎乎张口的吗?” 刹那间,曹桂出了一身的冷汗。 赶忙低下头来,生怕被皇帝注意到。 很快,小册子发到每个人手中。 人们翻开小册子一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1558章 他们想要的功勋,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册子上的内容并不多。 寥寥数页,而且一多半是图,文字总共没超过三行。 可无论是图,还是字,都是触目惊心! 踏踏踏—— 几位老臣猛地起身,狂奔到大殿正中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不可擅动刀兵啊!” “陛下,自古以来,我中原便是礼仪之邦,若是不服教化,派遣大儒前去便是,何必强攻?” “如今河清海晏,天下百姓享受安康,若起战事,定当劳民伤财,还望陛下三思!” “陛下,莫要走先秦的老路,天下苦秦者久矣,难道您想让这句话变成天下苦唐吗?!” 李二笑吟吟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几个老臣的话影响心情。 刘瑾上前训斥道:“无礼!” 李二挥手让刘瑾退下去,笑道:“诸位卿家以为,朕是残暴的秦始皇吗?” “陛下三思啊!我等愿前往不毛之地,教化当地百姓,何必屠戮他们的性命?” 老臣们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在地上。 没人出来帮腔,也没人出来阻拦。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连好战的老帅们,都一言不发。 “太子,太子殿下您说句话,劝一劝陛下吧!” 一位老臣匍匐着来到李承乾脚下,苦苦哀求。 也有人来到戴胄和温彦博脚下。 “戴相,温相,我大唐不可擅动刀兵,这是灭亡之道啊!”筆趣庫 看着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老臣,戴胄的心里又是悲哀,又是愤怒。 手中的小册子里,画着十几张地图。 每一张地图之中,都有好几个国度! 戴胄甚至认得出来,这些地图完全就是从柳家那张地图上拓下来的! 北西靺鞨,南至骠国,东自新罗,西到大秦! 除了寥寥几个国度之外,全都被标注成刺眼的血红色! 没有标注的,只有前几日那些,派遣使臣来到长安的国度。 也就是说,大唐要举世皆敌! 除了那几个国度之外,皇帝打算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国度全都痛殴一遍! 至于说剿灭... 那根本就不现实。 就算大唐剿灭了他们,也没有那么多人口去管 理。 唯一让戴胄感到庆幸的是,大食和拜占庭这两个强大的帝国,并没有出现在皇帝的攻打名单之上... “陛下,不可擅动刀兵!” “不可擅动刀兵啊!” 那几位老臣还在苦苦哀求。 李二慈眉善目的说道:“几位爱卿快快请起。” “若是陛下不答应,老臣就撞死在这宣政殿之中!” 几位老臣心中生了死志。 李二摇了摇头,道:“不瞒几位爱卿,即便现在撞死,也已经完了。”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戴胄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低下头来,死死盯着手中的小册子。 一个个国度看过来,连西域那些屁大点的小国家,都没有放过。 “高...高昌...” 戴胄脸色大变,心中骇然到了极点。 身为宰相,他当然知道,皇帝早就看高昌不爽了。 当初西域一战,高昌国和乌孙联手,差点将效忠于大唐的鄯善国灭掉。 李二本存了覆灭高昌的心思,可惜的是,优素福将高昌当成驻军地,摆明了态度说,高昌是大食人罩着的。 结果,将高昌这个国度留到现在。 这几年下来,高昌日益做大,鞠氏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依照李二的性子,怎么能放过高昌? 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名单上,或许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高昌已经被灭掉了?! 李二的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可能诸位不知道,朕的左屯卫大将军,已经到达西域...想必现在,高昌国已经不复存在!” 下边又是一片哗然! 远征高昌,起码要动用万人以上的大军! 满朝文武,竟然没几个人知道! 他们这才想起来,去年腊月处的时候,皇帝召见了薛家兄弟。 次日便有十几个左屯卫的将领入宫,一待就是好几天! 想必,那时候他们就是在宫中制定攻打高昌的策略! 高昌国不是小国。 在西域诸国之中,实力足以派进前三! 按照大唐的地区划分来算,高昌国足足四郡十八县! 当年第一 次西域之战,太子李承乾亲率万人大军进入西域,连克八国,结果被高昌国的军队,撵得满沙漠的玩命跑。 这么一个强大的国家,说灭就灭了?! 几位老臣跪在大殿中央,呆呆的看着李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皇帝敢不通过三省,不通过兵部和民部,就直接调动大军杀到人家国土之上,那么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第一次西域之战,也可谓是举世皆敌。 连西北边的回鹘人,都想趁机讨点便宜。 可跟这一次相比,仍旧是小场面。 一次性,向近三十个国度宣战! 恐怕,各地的府兵都要抽调一空! 以程咬金为首的老帅们,兴奋的打摆子。 功勋功勋! 他们想要的功勋,自己送上门来了! 刚才不敢说话,是因为他们觉得,肯定有人能把皇帝拦住。 现在,谁敢拦? 老帅们都比猴还精,立刻乌央乌央的涌上去。 连张士贵这种二流武将,都拼了命的往前挤。 “臣愿为先锋!” “老臣不才,愿领一道总管之职!” “...” 往常视老帅们仇寇的文官们,愣是没一个敢说话的! 至于那些年轻俊才们,早就傻了... 曹桂站在贾统身旁,身子哆嗦个不停。 当他看到贾统平静的脸色之时,语气艰涩的说道:“你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贾统并没有回答曹桂的问题。 他叹了一口气,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之中,施施然上前。 “启奏陛下,转运司钱粮已准备妥当!” 所有人都是一愣。 转运司? 是个什么东西? 听起来,好像是个衙门。 朝廷有这个衙门吗? 这时候,后方人群之中,又走出来几个年轻人。 认识他们的,都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几人,都可谓大名鼎鼎! 当先一人,赫然正是王玄策! 他们来到大殿中央,比较诡异的是,他们竟然都站在贾统身后。 似乎,是以贾统为首的样子。 他们同时单膝跪地,齐声道:“愿为陛下效死!” 第1559章 所谓的君子,在他眼中就是贱骨头 站出来的这几个年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某份名单之上,被皇帝钦点出来的人,而不是百官举荐的人! 王玄策的名气太大了。 他和刘仁轨的名气,并不比早年间的几位学生领袖差。 只因为没有入朝为官,才不太被人重视。 他们的出现,让文武百官终于从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之中,‘苏醒’了过来。 很明显,甄选出的一百个即将充入鸿胪寺的年轻俊才,将以他们为首。 而最高的领导者,则是贾统! 事实上,贾统的名气并没有超过王玄策等人。 大多数人之所以认识贾统,完全是因为在科举考试之前的馆院之争中,他凭借对于《尸子》的理解,辩倒了大儒孔颖达。 之后,似乎便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了。 人们本以为,贾统会成为状元。 结果,只是得了个第四。 再往后,贾统留校成为助教,就更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贾统如此得到皇帝的信任呢? 不少人朝武将列之中看去。 他们是想找到柴绍。 众所周知,贾统是柴绍的义子。 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柴绍的踪迹。 不少人这才想起来,自平阳侯柴令武前往岭南之后,柴绍就再也没上过朝了。 连身上的七八个官职,都只留下了一个大将军衔。 兵权都交了回去! 难不成,皇帝对贾统的信任,源于谯国公一脉的福泽?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似乎在江南那个人的身上。 毕竟,贾统跟柴令武一起长大,又进了书院,如今更在书院执教。 完全可以说,是柳白的人! 李二眼中的兴奋之色,又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他的目光,在那些年轻人身上逗留了许久,忽然眉头一皱。 “为何不见刘仁轨?” 王玄策躬身答道:“启奏陛下,刘仁轨有急差要办,已经递了折子。” 他身前的贾统,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李二在龙案上 寻找了片刻,找到了刘仁轨的折子。 翻开来看了几眼,先是一愣,继而抬起头来,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贾统。 片刻之后,目光又挪开,来到挨着大殿的位置,落在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上。 曹桂本来还在捧着小册子看也不停。 头一次亲眼见证历史的他,兴奋的眼珠子冒绿光! 忽然,他浑身一颤,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门上狠狠的蛰了一口似的! 艰难的抬起头来,正好跟皇帝的目光相迎! 曹桂脸色一变,不等他低下头,皇帝的目光已经收回去了。 “贾卿...” 李二拉着长音说道。 包括李二和李承乾,乃至王玄策等人,都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着他。 其他人不明所以。 贾统的脸怎么红了? 这大冬天的,不应该啊! “那边低着头的,可是曹公之子?” 曹桂感觉自己的脑瓜子,‘轰’得一下炸开了锅。 皇帝是在说自己吗? 唰—— 数不清的目光瞬间投过来。 仿佛有一座大山,将曹桂死死的压在下边! 曹桂艰难的抬起头来,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脖颈正在咔咔作响。 贾统不顾体面的用手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学...学生曹桂,参见吾皇陛下!” 曹桂也是知礼的。 身为这一届的学生领袖,虽说水份比其他学生领袖都要大了一些,但心里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书院的时候,他也没少见皇帝和文武百官。 向来都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形象。 可那...也要分地方。 在书院,和在宣政殿之中,能一样吗?! 没扭头逃跑,曹桂的心理已经相当强大了... “到近前来,让朕瞧瞧。” 曹桂感觉到,无数嫉妒的目光,仿佛小刀子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来回飞舞。 他小碎步来到贾统等人的后边,再次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抬起头来!” 曹桂艰难的抬起头来。 李二颇为 满意的说道:“倒是颇有乃父的风范,曹公身为当世大儒,儿女也非是凡辈...”筆趣庫 曹桂当然清楚,皇帝让自己出来,百分百是因为‘姐夫’。 此刻的贾统,在曹桂眼中充满了谜团。 一个书院的助教,放在外边的确风光无限。 可在皇帝眼中,恐怕比个平民百姓也强不到哪去。 他为何如此受皇帝重视? 曹桂不由得联想到,刚才贾统所说的‘转运司’,以及即将爆发的战争... 书院的学生领袖,都不是白给的。 继承了前几任的优秀传统,但凡是学生领袖,就没有脸皮薄的。 面善心黑,是书院学生领袖最基本的素质。 否则,如何为同窗们争取利益? 曹桂咬了咬牙,偷偷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他单膝跪地,朗盛道:“愿为陛下效死!” 此言一出,不光文武百官,连李二都是一愣。 这厮...还真是给个杆子就往上爬。 很快,李二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向来看不起那些所谓的‘仁义之士’。 所谓的君子,在他眼中就是贱骨头! 要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李家就不该造反。 还当庭撞死? 要不是考虑到影响,李二早就亲自动手,砍下他们的脑袋了! “贾卿,你以为如何?” 贾统苦笑一声,道:“臣虽任转运使一职,却无提调之权,任免一事,应由转运司检校官刘仁轨主持!” 李二微微颔首,道:“那便依卿所言,命转运司检校官刘仁轨,前往书院考核曹桂履历,若考核通过,立刻纳入官身!” “多谢陛下!” 贾统不得不再次躬身下拜。 皇帝是给自己面子,才会安排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 这婚...怕是不成不行了。 虽说心里确实有些欢喜,但这种被人逼着成婚的感觉,终究有点不是滋味。 曹桂一脸懵逼。 这就莫名其妙的,有官身了? 转运司是个什么衙门? 自己才进入书院没多久,难不成,就要被赶出来了? 第1560章 这时候开口,不是找死吗? 历数贞观一朝的大朝会,文武百官唯恐说话少,唯恐表现不惊艳,唯恐皇帝看不到自己。 贞观十年的第一次大朝会,或许会成为唯一的例外。 皇帝召见了贾统等人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开口。 太多的谜团,萦绕在人们心头,以至于根本不知道从何谈起。 他们很想让皇帝主动解释。 为什么要攻打那么多国家? 为什么不经过三省六部,就直接派兵剿灭高昌国?筆趣庫 那些年轻轻轻,却官居四品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转运司又是什么东西?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谎言。 那就是,皇帝甄选年轻俊才,根本就不是充入鸿胪寺! 他都打算把世界上大部分国家,轮番揍一遍了,难不成,指望着破了人家的国土之后,派年轻人去送死? 当然,还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今日大朝会带给百官的震惊,一半来自皇帝,另外一半,必定来自江南! 戴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腆着肚子,时而抬头看穹顶,时而低头看脚尖。 温彦博也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当出头鸟。 皇帝的权势,已经到达了史无前例的巅峰。 不经三省便派兵,不经三省便下旨,已经成为了常态。 这时候开口,不是找死吗? 戴胄和温彦博都知道,自己这所谓的三省大佬,无非是个过渡期而已。 既然只是过渡,还不如顺了皇帝的心思,至少还能落个好结局。 魏征不在,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仿佛失去了骨头。 并不是说,除了魏征就没有诤臣。 而是其他人的骨头,不够硬... 谁都不开口,也就无法打破僵局。 这时候,观政太子的作用,终于凸显出来了。 李承乾由面向百官,转而面向龙椅。 “启奏父皇,儿臣昨夜批阅奏折,发现十数位官员联名请奏,要在江南道岳州城,建造新城,还请父皇示下!” 被一连串的爆炸性消息,震得外焦里嫩的百官们,已经麻 木了。 相比于之前那些消息而言,区区一座城池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武德三年开始,朝廷就在不断修建城池。 多半是在原有的基础之上,翻新建造。 也有一些城池,是直接在白地上盖起来的。 岳州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城池。 自南北朝时期,这块湘、荆、巴、罗四州交界之地,就成了一片没有任何法律和人去制约的真空地带。 所谓的‘岳州城’,也无非是一片村落而已。 在人们眼中,城墙没到一丈高的地方,统统不能被称之为城池。 只因为,那片地方实在是太混乱了。 四州交界之地,水系发达,山峦不断,人烟稀少... 这一个个条件,成为了滋生河盗山贼的养分。 仅一个洞庭湖,就有好几万的河盗! 前隋大业三年,将罗州改设为巴陵郡之时,朝廷曾派遣大军清缴洞庭湖河盗。 三万正牌军,竟然输了! 那一战,杀得是昏天黑地。 听闻自大业三年以后,洞庭湖的鱼,都肥硕了不少。 往后十年,曾经在洞庭湖中靠打渔为生的人,再也没吃过半口鱼... 李二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道:“既然要建造城池,自然要有人前去调配,不知诸位卿家,哪一位愿意前去?” 下边依旧没人说话。 傻子都看得出来,修建岳州城无非就是个引子。 这个差事,看着挺光鲜,但多半是个烫手山芋。 “刘卿家,可愿前去?” 李二看向文官行列之中,排在第十七位的刘洎。 这位武德年便越过四品大关的老臣,曾主持修建过很多座城池。 最为有名的,便是当今北方经济和军事重镇。 幽州! 刘洎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之意。 他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出来。 “老臣愿往!” 皇帝亲自点名,哪里有他拒绝的余地? 今天拒绝了,估计明天就会把他发配到岳州。 同样是修建城池,以重臣的名义,和罪臣的名义前去,是有很大区别的... 见刘洎答应,李二颇为 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卿公忠体国,加封清源县子,并赐银青光禄大夫衔!” 刘洎一听,整个人都傻了! 无数人瞪着眼珠子,已经自己听错了。 若是修建一座城池,便能给个爵位,那么朝堂之上的贵族,至少比现在要多上三倍! 贞观六年以后,朝中的爵位数量直线下降。 被封赏的寥寥无几,收回去的却有一大批! 皇帝有意控制贵族的数量,相比之下,现在的爵位,显得格外珍贵。 要知道,文官获得爵位的难度,要远比武将高得多。 随便一看,老帅们各个都是公爵,连只参与了高句丽一战的柴令武,都是侯爷。 而文官行列,除了早年间真的立下过战功的,貌似压根就没几个。 当年追随长孙无忌的褚遂良,乃是堂堂的黄门侍郎。 若非长孙无忌,恐怕现在也是三省大佬的储备人选了。 这般身份,不过只是个县子罢了。 还有虞世南,干脆就是从三省大佬的位置上退下来的,现在还在书院当副院长。 这般身份,现在也只是个县子! 不少人偷偷懊恼,刚才没有主动揽下修建岳州城的差事,反倒让刘洎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显然,刘洎还没从狂喜之中清醒过来。 李二又道:“朕观那些奏折,对岳州城的选址颇为计较,刘卿到了岳州之后,还需多多听取当地官员的建议。” 刘洎急忙躬身拱手道:“臣领旨!” 李二大手一挥,让刘洎退下。 “现在,正式进入议题,诸卿可凭手中的册子,畅所欲言!” 依旧没人说话... 人们已经看出来了。 皇帝哪里是想听他们讨论? 分明就是找了个借口,让某些人演一场戏罢了! 这场戏的主要目的,是告知朝中百官,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究竟做了点什么。 果然! 梁郡公薛万淑,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本是武将,深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陛下可甄选朝臣为督粮使,监察军械军资运行之事!” 第1561章 一个月之内...请辞吧 继转运使之后,又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官职。 督粮使! ‘使’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字。 但凡是跟‘使’沾边的官职,品级肯定小不了! 官职上挂个‘使’,就意味着拥有黜陟之权! ‘黜陟’和‘黜治’,区区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魏征在河东道的威望很高,多次担任黜治大使。 他的职责,是安抚当地百姓,不至于因为朝廷的某项政令,激起哗变。 ‘黜治’的权力已经很大了。 假设,魏征重新担任河东黜治大使,他完全可以指挥包括河东道一把手在内的所有官员。 ‘黜陟’就更加了不得了。 ‘陟’这个字,源于诸葛亮《出师表》中的‘陟罚臧否’一词,意思是总领官员升迁调度。 也就是说,‘黜陟’在‘黜治’的基础之上,多了升迁或者贬谪官员的权力! 因为这两种官职的存在,将‘使’这个字的威力无限拔高。 简单的看,但凡是带‘使’字的官职,就没有低于四品的! 不要以为四品官很小。 之所以能够将四品当做高级官员,和中层官员的分水岭,完全是因为,四品以上的官员,已经很稀少了。 严格的讲,贞观一朝,当朝一品根本就不是给活人准备的。 像嗣王、郡王、国公这种位同一品的爵位,含金量怕是连当朝一品的毛,都比不上。 硕果仅存的当朝三公,太尉高士廉,也不过是个虚头衔而已。 况且,只是从一品。 真正的正二品也可以说没有。 或者说,只有半个。 那就是挂在柳白身上的尚书令。 而从二品,总共也就七八位。 像戴胄,这个尚书右仆射,就是从二品。 剩下的就是李纲他们这种老臣,挂着的太子少保,太子少师之类的头衔。 温彦博的三品职位,同样可以进入宰相之列! 换句话说,三品官已经是顶头了。 诸如六部尚书、十二卫大将军,就是三品官。 有人觉得四品官多,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四品官,身边压 根没别人! 以褚遂良为例,同样是开国功臣,上了凌烟阁的大人物,当了三十年的官,也只是四品的黄门侍郎而已。 事实上,带‘使’的官职,权力还要比普通的四品官大上一些。 这种官职,很像是后世的巡抚。 身怀监察地方之权,总督都要陪着小心。 督粮使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才封了一个子爵,又要封一个四品官,这在贞观一朝是很罕见的。 如果不是气氛很诡异的话,今天完全可以说是一场,针对文武百官的盛宴! 站在文官第一位的戴胄,低头盘算片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魏征不在,他就是当朝首辅。 若是依旧将眼下的四品官职,让皇帝随意安放,百官就更加没有好日子过了。 从某种意义上将,皇帝和文武百官是有对立性的。 皇帝将文武百官,视为自己的家臣。 但文武百官不这样想。 他们会认为,自己是在与皇帝共治天下。 皇帝的权柄太高,无异于侵占了属于他们的权力。 无论是身在首辅的位置上,还是作为一个文官,戴胄都不可能放任皇帝,再一言堂下去。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尚书左丞钱大钧可担当此任!” 李二罕见的没有答应戴胄的请求。 “朕倒是觉得,转运使贾统,可以兼任此职!” 戴胄心中恓惶。 他也不想跟皇帝做对。 可不做对的话,身边的同僚会不答应。 “贾统虽有大才,但终究年轻了一些,此战既不可避免,那就应妥善处置,尚书左丞钱大钧,于武德年攻打刘武周之际,便在陛下麾下任行军掌记,主管辅兵营,想必足以胜任此职!” 李二深深的看了戴胄一眼,道:“那便依卿家所奏!” 戴胄的心中,更加恓惶了。 他固然保全了文武百官的颜面,却得罪了皇帝。 怕是等今日大朝会之后,就要开始谋划致仕之事了... “难道,诸位爱卿不愿畅所欲言?” 李二又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下边, 仍旧无人回应。 熟悉李二的老臣,都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之色。 对于李二而言,没人说话,就代表着朝堂之上的颖颖诸公,失去了进取之心。 他们已经没有胆子,再像十年前那样,不管不顾的跟着皇帝开疆拓土了。 退回到大门口的曹桂,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 他明明看到,很多年轻人都想开口表达自己的看法。 却无一例外,都被身边的老臣,死死按住! 曹桂心中很疑惑。 他有心问一问身旁的贾统,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既然诸卿不愿商议,那便退朝吧。” 说完,李二不等百官朝拜,便一甩袖子离开了。 李承乾撇了撇嘴,他也很看不起这些老臣。 可身为太子,他仍有很多事情要去办。 眼瞅着百官行完礼,他上前几步开口道:“戴师傅、温师傅...诸位还请稍待片刻。” 他一连点了十几个人。 贾统和王玄策,赫然在列! 其他人快步离去,仿佛生怕跟他们沾染上什么瓜葛。 很快,宣政殿为之一空。 戴胄来到李承乾身前,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道:“太子,不妨移驾东宫吧...” 李承乾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二离去的方向,无奈的说道:“也罢,诸位随我来。” ... 东宫,承恩殿! 回到自己地盘的李承乾,浑身轻松了不少。 而跟这个他来的这些人,除了贾统和王玄策之外,剩下的人反倒愈发的紧张了。 李承乾看向他们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时代变了,老臣们再也跟不上皇帝的步伐,更跟不上改革的步伐。 再让他们逗留在朝堂之上,说不定,会酿成兔死狗烹的惨剧。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时移世易,有些事情,不得不尽快做出决定了,本太子在皇家之中当了一回恶人,在朝堂之上再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戴师傅和温师傅之外,剩下的人,一个月之内...请辞吧!” 第1562章 大唐将与整个世界为敌,这是何等的豪情 贞观十年,正月十九! 三天前的大朝会,带给天下人无与伦比的震撼。 百姓们不会在乎哪个官员升迁,哪个官员贬谪,他们更不会在乎,朝廷新成立了多少衙门。 令他们感到震撼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的开始,是在前天。 以中书侍郎岑文本为首,总共七位高级官员,上书告老! 七位高级官职请辞,起初并未怎么引人注意。 皇帝对老臣们的嫌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非青黄不接,恐怕皇帝都有心直接把他们赶走! 可仅仅在第二天,以礼部尚书陈叔达为首,总共十二位高级官员再度上书告老! 而在就在今天,以司农卿杨宏礼为首,足足二十七位高级官员,进宫请辞! 区区三天内,足足四十六位高级官员退出朝堂! 一时间,朝堂为之一空。 朝廷并未安排年轻官员,取代他们的职位。 皇帝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 似乎,在筹备着什么... 正月十九下午的申时,有一个重磅消息,自宫中传出。 有人说,皇帝已经派兵攻占了西域的高昌国。 下一步,将会征伐整个天下! 得益于《致知》的强大传播力。 百姓们早就知道,天下并不仅限于中原的九州之地。 曾几何时,在他们眼中遥不可及的西域诸国,差不多已经变成了家门口。 他们知道,在更加遥远的地方,有着更多神奇的国度。 原来,大食并不是世界的最西边。 原来大唐的版图,并不是最大的。 多年前,被杨广赶尽杀绝的昆仑奴,并非来自天竺。 而是一片,隔海相望的大陆... 新一期的《致知》,更是直接将大朝会时,那本小册子原封原样的搬了过来。 一时之间,长安城被‘点燃’了。 战争! 大唐将与整个世界为敌,这是何等的豪情?! 大唐百姓并不厌恶战争。 甚至可以说,多半的百姓无比希望战争到来! 毕竟,大唐很多年没有尝到过,战败的滋味了。 上一次战败,似乎还在十年之前。 当 年那个逼着皇帝低头的草原英雄,如今整日以跳舞为生。 逢年过节,就会被皇帝拉出来溜一圈。 再往后...好像连陷入困局的时候都没有。 大唐雄师无往不利,无敌不克的观念,深入每一个百姓的内心。 泾阳县,柳家庄子! 李渊照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回到柳家老宅,进门便看见万老太太背着手,在那棵腊梅树下兜圈子。 左三圈,右三圈,转转脖子,扭扭屁股。 李渊脸一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径直从她身旁穿了过去。 “站住!” 离开皇宫多年,所谓的朝纲早就成了笑话。 老两口跟普通的农户们有多大区别。 受到关中妇人的影响,万老太太的气势越来越足。 外边男人说了算,家里女人就是天。 这偌大的关中,不怕老婆的汉子...着实少见。 从前秦至今,关中每家每户都必定会出兵丁。 自古秦兵耐苦战,尤其是那种关乎国运之战,关中的汉子,就会少上一大半... 关中妇人自觉肩负起养家的责任,同时,也养成了刚强无比的性格。 李渊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马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缓缓转过身。 “老夫身子乏了,无意与尔多言!” 万老太太冷笑一声,道:“丹阳可是等了你足足一天,莫非躲出去,就能不顾女儿的安危?” 李渊的脸又黑了。 “她还没走?” 万老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月亮门的方向一指。 李渊定睛一看,果然见丹阳公主哭哭啼啼的站在月亮门后边,正朝这边行礼呢。 “父皇...” 李渊心头格外烦躁。 若是没有他的允许,给李承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除了丹阳公主的族籍。 对这个女儿,李渊失望到了极点。 不是嫌弃她嚣张跋扈,而是怪她蠢到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打算找个人当靶子,杀鸡给猴看。 结果,丹阳公主傻乎乎的撞上去,还好意思委屈? 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 “老夫没 你这样的女儿!” 丹阳公主脸色大变,急忙追出去。 却被万老太太给拦住了。 “难道母妃您也不怜惜儿臣?” 丹阳公主的神色,哀怨到了极点。 她是今天,才被皇后下令,从宫中放出来的。 出来之后,她二话不说来到柳家庄子。 本想求求李渊,结果... 万老太太神色复杂,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太子都给够了你补偿,区区一个爵位而已,换来福泽后代的产业,不亏!” 丹阳公主被万老太太的语气吓坏了。 别人气急败坏都不是大问题,唯独万老太太,哪怕露出点不满的表情,都足够石破天惊! 自李渊第五子李智云夭折之后,万老太太便深居简出,吃斋念佛。 多年来,心中的哀愁放下了,也养成了恬静的性子。 看见谁都笑呵呵的,在宫中一直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除了对李渊之外,谁见她跟人说过重话? 似乎是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这么说话有点不妥。 万老太太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丹阳,你也知道皇帝和太子是为你们好,没了爵位,你的日子反倒过更舒心,更风光,以后嫁到薛家去,莫要使小性子,薛万彻是个受重用的人,而且跟柳白关系不错,日后夫妻二人携手,把家里操持好才是正理...” 丹阳公主低头啜泣,深知自己除籍之事,已经无力回天。 万老太太还想劝她几句,就在此时,外边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呜—— 万老太太一皱眉。 “这是谁家孩子如此不懂事?”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柳家老宅的青壮仆役,都慌张的朝外跑之时,万老太太脸色大变! “这...这是聚兵的号角声!” 说话间,柳家老宅之中所有的青壮仆役,都跑了出去。 留下一群上岁数的老人,以及一些侍女,慌张的站在窗户里张望。 十年了! 十年以来,泾阳第一次吹响聚兵的号角! 这代表着,所有二十到六十岁之间的男人,必须前去参加拣选! 第1563章 我柳家庄子自古便是英雄辈出之地 “老吴,老吴!” 万老太太急促的喊道。 门房老吴赶忙跑过来。 “老太太,您吩咐!” 整个柳家,只有老吴一个人不需要因为响应聚兵号。 因为,他并不是良家子。 一般来说,仆役都不是良家子,唯独柳家是个意外。 早在贞观三年的时候,柳白就给家里大部分仆役放了良。 很多人哭着喊着不乐意,却又不得不去泾阳县衙上户籍。 他们多半是有子嗣的。 奴籍之人生了孩子,也是奴籍。 而非良家子,是不可能进入书院的。 几年下来,整个柳家,只剩下老吴一人还是奴籍。 他铁了心打算在柳家当一辈子门房。 连儿子都过继到了堂兄弟名下。 只为能有个好前程。 万老太太显得格外焦灼。 “快!快去把老爷子找回来!” 老吴‘嗖’得一声跑出门去。 万老太太在丹阳公主的搀扶下,来到门外。 整个柳家庄子都沸腾了! 柳家庄子的青壮年不多,但四五十岁的人,还是不少的。 乌央乌央的人,聚集在庄子口的牌坊下,将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团团包围。 万老太太一眼就看见,李渊正混迹在人群之中,背着手朝那边走。 老吴冲开一条‘血路’,拦住李渊。 却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老吴没有拦得住,只能跟着李渊,接着朝那边走去。 “母妃,您这是...” 万老太太晃了晃神,苦笑一声。 “是我多心了,人一上岁数,总会想起年轻时的事情...”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丹阳公主面带担忧之色。 “连泾阳都在招兵,这场仗,怕是不打不成了。” 万老太太点了点头,倚在门框上,道:“皇帝下令征兵,年轻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柳家庄子里的人,多半当过府兵,没人比他们更希望战争的到来了...” 丹阳公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皇兄近来的声势,愈发的大了。” 万老太太看了他一 眼,没说什么。 ... 柳家庄子口,功德牌坊下。 泾阳县主掌军事的典吏,亲自带着胥吏来到柳家庄子征兵。 这位上任还不到两个月的年轻官员,正是书院出身! 他很清楚,柳家庄子不是一般的地方。 以前在招募府兵的时候,泾阳县都会刻意将柳家庄子绕过去。 可这一回,皇帝下了死命令,他也只能咬着牙亲自过来。 看到混迹在人群之中的李渊,年轻官员头皮一阵发麻。 他赶忙上前行礼。 “泾阳县典吏吴大庸,拜见太上皇!” 李渊没搭理他。 他对庄子里的农户们,都是一口一个‘老哥哥’、‘老嫂子’的叫着。 唯独对官吏不假辞色。 上次见到戴胄他们,都是这般态度。 吴大庸连连朝老吴使眼色。 两人都姓吴,却没什么血缘关系。 主要是因为,但凡来到泾阳为官,势必要来柳家庄子拜码头。 原来的码头是柳白,现在自然而然成了李渊。 而无论是拜见柳白,还是拜见李渊,柳家的门房老吴,都是一个绕不开的人。 渐渐的,泾阳县所有带品级的官员,都跟老吴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老吴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老爷子,您是代庄主,庄子里招兵您应当发个话...” 李渊闻言,也觉得在理。 便清了清嗓子,道:“乡亲们安静安静!” 他的威信极高,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后生,搀扶着八十多岁的老叔公,从后边慢慢走过来。 人们赶忙让开道路。 见到老叔公来了,李渊都不自觉的带起三分敬意。 “老哥哥!” 李渊上前,拉住老叔公的手。 老叔公呵呵一笑,道:“您是代庄主,老头子我不过是来看看热闹。” 李渊让后生们将老叔公搀扶到一旁,找个块大石头坐下。 他扫了人群一圈,道:“酒坊的主事都出来!” 七八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从人群之中钻出来。 “老陈去拿庄子丁口的 名册,剩下的清点人数!” 七八个人开始各忙各的。 李渊这才转身,对吴大庸道:“泾阳县分给柳家庄子多少名额?” 吴大庸陪着小心,道:“县尊的意思是分给柳家庄子五十个,不过具体的还要看太上皇的意思...” 不等他说完,立刻有人叫嚷道:“五十个怎么够?俺们柳家庄子人多,少说也要出两百个!” “对!俺们这的汉子,都当过府兵,早年间也是跟着陛下,杀过羌兵的好汉!” “俺们庄子三百个都出得起!” 李渊一眼瞪过去,顿时没人说话了。 吴大庸苦着脸,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就是在关中当典礼的悲哀。 其他地方的农户,都生怕被征募到军中。 唯独关中,不仅不用担心招不够人,反倒担心名额不够! 因争抢名额大打出手的事情,时常发生,有些庄子的风气便十分勇武,设下擂台,靠真本事争名额的情况都有! 很快,人数清点完毕。 酒坊主事老陈也把名册拿了过来。 李渊往手指头上吐了点唾沫,翻了翻名册,又问了几句。 “五十个的确不够,咱们柳家庄子人多,光四十岁以下的,就有八百多口,刨除独子,至少还剩下六百多口人...” 李渊又默默盘算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个!” 吴大庸这回是真哭出来了。 “太上皇,您可怜可怜微臣吧,乡亲们勇武,愿意为国朝效忠,是不争的事实,可您也要考虑到柳家主的想法...万一被他知道,柳家庄子出了足足一百壮丁,怕是会直接从江南杀回来,剥了微臣的皮!” 李渊一愣。 他了解柳白的性格...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在柳白眼中,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比朝堂上的颖颖诸公还金贵。 “这...” 坐在一边的老叔公忽然发话了。 “庄主那边,老夫亲自去信交代!我柳家庄子自古便是英雄辈出之地,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怎么也要出两百人!” 第1564章 还不快谢过长者厚赐 老叔公说话的份量很重。 李渊能够成为代理庄主,是因为本来身份就高。 但身份再高,也终究是个外来人。 庄子里大事小情的,终究要有老叔公拍板。 以前柳白住在长安的时候,柳家庄子就是老叔公一力操持着。 如果将柳家庄子看做一个宗族,那么老叔公无异于辈分最高的耆老。 换成别的地方,区区一个耆老罢了,又能怎样? 唯独柳家庄子,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柳家庄子的乡亲,完全有能力上达天听! 这些年来,柳家的发展,离不开乡亲们的支持。 别的不提,光是泰记之中,就有小一半人是柳家庄子的后生。 其他的诸如商铺、商队之类的地方,柳家庄子的乡亲更是无孔不入。 毫不夸张的说,老叔公一声令下,足以让半个关中的商业陷入瘫痪! 真发起火来,柳白都要挨训! 每年立春的时候,柳白特别不乐意穿着一身大红衣服在农田里瞎蹦跶。 之所以在庄子里住着的时候,次次不落,完全就是被老叔公逼得! 他说两百个,就必须有两百个。 退一万步讲,谁还能拦着乡亲们报效朝廷? 打仗...那可是会死人的! 柳家庄子不缺钱,也不缺人,缺的战功,缺的是功勋! 这句话说出来,李渊也无法阻拦。 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激动的脸,李渊长叹一声,道:“也罢,两百就两百吧。” 他对吴大庸道:“你且给参战的乡亲们登记造册,老夫修书一封送给你家县令,让他递到长安。” 吴大庸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典吏正八品,放在长安连个屁都算不上,在泾阳县,那就是顶头的大人物。 加上书院出身的身份,往上数好几级的上司,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到了柳家庄子...恐怕连条狗都惹不起。 见李渊态度决绝,乡亲们极其踊跃,他无奈的拱了拱手,道:“微臣遵旨...” 乡亲们欢呼着,往吴大庸身前挤。 几个小子嘻嘻哈哈的搬来张桌子。 泾阳 县衙的胥吏,忙翻开花名册,给柳家庄子的大爷们登记。 柳家庄子的人口,足以赶得上外地一个下县。筆趣庫 虽说年轻人少了一些,但基数大。 按照朝廷的规矩,二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人皆在征召之列。 实际上,四十岁以上再去参军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细数之下,但凡是超过四十岁的关中汉子,哪一个不是百战老兵? 能活着回来的,或多或少都会立下功勋。 再征召上去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 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跟年轻人去争抢。 咔嚓—— 某个倒霉胥吏跟前的桌子,成功被人挤烂了。 花名册不知落到谁手里,再回到胥吏手中的时候,上边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字。 胥吏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吴大庸干脆当没看见,他只想赶紧结束柳家庄子的招募任务。 时间没用多久,两百个名额便满了。 顿时间,抢到名额的欢呼着往家里跑。 他们不可能进入十二卫,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府兵。 作为半兵半农的府兵,无论是铠甲还是兵器,都是需要自备的。 也有没抢到的,气急败坏之下,干脆指着泾阳县典吏吴大庸的鼻子破口大骂! 吴大庸依旧一语不发。 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柳家庄子了... 老叔公见热闹得差不多了,‘哎呀哎呀’的从石头上坐起来。 几个后生忙上去搀扶。 “吴典吏不妨来老宅饮一杯茶...” 说完,他也不等吴大庸回应,在几个后生的搀扶下,向柳家老宅走去。 ... 李渊写好了信,丹阳公主小心的将墨迹吹干,收进信封里。 “这几天先不要回长安了,等薛家小子回来,直接来泾阳抬你进府。” 丹阳公主老老实实的一点头。 她算是学乖了,知道父皇还是皇兄,以后都不大可能再罩着自己。 唯一的依靠,只剩下了婆家。 正要出门将信交给门房,让他拿给泾阳县典吏。 一个老头子出现在门口,挡住丹阳公主的去路。 丹阳公主当时就要骂人。 好在,她的理智救了她一命。 “老人家好...” 她冲老叔公行了叉手礼。 “想必是公主殿下吧?” 老叔公的话,说得相当客气,却没有一点见礼的意思。 还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个物件。 “这一点心意,丫头拿着吧。” 老叔公慈眉善目的,拿出来的东西,差点没把丹阳公主气死。 竟然是逗娃娃用的小拨浪鼓! 李渊皱着眉头道:“还不快谢过长者厚赐?!” 丹阳公主哭笑不得的,接过小拨浪鼓,道:“多谢长者厚赐!” 老叔公笑眯眯的说道:“去外边玩去吧!老夫与你父皇有要事相商!” 丹阳公主感觉自己快疯了。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她不想再逗留,把书信塞给院子里的门房老吴,扭头去后院找万老太太了。 老叔公进门,坐在李渊身旁,将手中的拐杖放在桌子上。 “老夫知道太上皇舍不得,若是庄主知道,肯定也舍不得。” 李渊叹了口气,道:“老哥哥,咱们庄子的后生已经不多了,前些日子,柳白还来信,想让庄子里出四百人,去异国行商,如今又少了两百个...以后,只怕就剩下咱们这些老家伙了。” 老叔公摇了摇头,道:“老夫同样舍不得,可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庄主一门心思的,想凭商贾之道,打破异族诸国的国门,这是为了大唐的安定考虑,陛下征兵同样也是为了守护大唐的安定,咱们庄子富裕,但再富裕,也不能忘了本,孩子们用命来博取功勋,这本就是他们的夙愿。” 李渊有些迟疑的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 老叔公咳嗽了几声,把身旁几个后生吓坏了。 急忙端茶倒水,还有一个轻轻拍着老叔公的后背。 老叔公喝了口水,推开给他拍后背的人,道:“咱们庄子富裕,其他庄子也差不到哪去,老夫觉得,咱们庄子该给其他人做个表率,起码,不能落了庄主的颜面,况且,太上皇脸上也有光...” 第1565章 您这仗,可怎么打? 浩浩荡荡的征兵行动,在整个关中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似乎,自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历代统治者都酷爱在关中征兵。 君辱臣死的说法,并非是儒家学者的痴妄,也不是兵家弟子的意淫。 在八百里秦川,不知有多少汉子因为这句话,抛头颅洒热血,埋尸异域他乡。 在百姓们眼中,皇帝想打的人,肯定是坏人。 皇帝想要攻破的国家,必定是罪恶之国! 既然要打,就要毁起社稷,焚其宗庙,灭其族血! 关内道八十一县,关中五十一县,足足征兵二十万! 放在几年前,这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前隋乱战,人口基数直线下降。 尤其是关中,堪称十室九空。 实际上,光靠爹娘生养,这些年来也增长不了多少人口。 主要是朝廷迁徙百姓的政策,以及收缴流民户籍的决定,让关中重新充盈了起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府兵制的好处来了。 府兵制的用法,很像江南那些华族所谓的‘藏富于民’手段。 当了府兵,家里可以少缴不少税,而且还能免征整个家里的徭役。 代价的是,府兵的兵器铠甲,甚至于骑兵的战马,都要由个人出资。 足足二十万人,若是换成十二卫,光军饷就不知道有多少。 最起码,李二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维持的国库,怕是要减去三四成。 对于军器监、少府监、司农寺、将作监、兵部、民部而言,都是巨大的压力。 而府兵制的存在,让这种压力荡然无存。 朝廷不光不用花一个子儿,甚至还有的赚! 民间固然可以锻造铁器,刀剑什么的也没有禁止。 但铠甲是严禁的! 按照典制上来说,勋贵是有资格收藏铠甲,来给家将使用的。 然而,尊贵如侯爵,最多也只能是拥有三百甲而已。 因此,百姓们想要置办铠甲,只能找官方购买。 好在各地的军器监还算厚道。 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抠油水,基本上都收的成本价。 大明宫,清思殿旁 有一片空地。 是专门供给皇帝演武训马的场所。 李二穿着一身戎装,拿着小刷子,正在给一批漆黑的战马清理草屑。 这匹战马很有讲究。 是早年间跟着李二南征北战的六骏之一。 其他的五骏早就死了,唯独特勒骠还活着。 可惜的是,李二已经没有办法再骑它了。 普通的马,寿命在三十年左右。 从三岁开始步入壮年,十六七岁步入老年。 战马的损耗很大,长时间作战积累下来的暗伤,导致战马很少有能活过二十岁的。 基本上,过了十二三岁,就差不多该养老了。 平常李二都是骑那匹,柳白送给他的汗血宝马。 可惜的是,那匹马没有上过战场,始终无法得到李二的钟爱。 特勒骠不同! 李二曾经骑着它,踏平窦建德,剿灭刘武周,无数次救了他的性命。 在他眼中,特勒骠的重要性,恐怕不比怀恩差... 唏律律—— 一匹棕色的‘怪兽’,长嘶一声停在李二不远处。 李承乾从马背上跳下来,哈哈大笑。 “痛快痛快!” 李二瞥了他一眼,嗤嗤一笑,道:“两炷香才跑了几里?你这匹马,最适合当驴子用!” 李承乾不以为然。 他骑得这头怪兽,跑得的确很慢,但禁不住威风啊! 光是体型,就比普通的马大了三圈。 身上疙疙瘩瘩的全是肌肉,一蹶子尥过去,水泥墙都能给踢裂开。 坐在远处凉亭里看戏的女眷们,脸都吓白了。 “端得是一头凶兽,儿臣还从未见过如此剽悍的马!” 武顺很担心李承乾的安危,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撕烂了。 侯氏和苏氏脸色苍白,好像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 唯独长孙皇后,一脸的不屑。 她是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女豪杰。 若是有机会,成就不会比平阳昭公主低。 战马讲究的是速度,是奔袭。 那匹马的块头的确是大,可跑起来慢吞吞的,这才没多久,都要快喘死了。 就像皇帝说的,这种马唯 一的用途,就是当驴子使,来驮送货物。 “拜占庭帝国进贡来的,听说叫夏什么马,一天的粮草,够喂七八匹战马了。” 武顺紧张的说道:“母后,不如把太子叫回来吧,儿臣看着那马,着实担心...” 长孙皇后端起茶碗,道:“那马的性子弱,你们骑着也没什么,皇家的女子岂有你们这般胆怯的?” 三女不敢言语,只得低头表示受教。 这时候,李二和李承乾,一人牵着一匹马走过来。 “观音婢,要不要试试?” 李二牵着的是他那匹汗血宝马。 单独看,汗血宝马神骏非常,可放在李承乾那匹‘怪兽’旁边,跟个小鸡仔似的。 李二显然对李承乾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时不时得瞪他一眼。 长孙皇后有些跃跃欲试,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装,只能打消了溜一圈的想法。 李承乾忽然单膝跪地,道:“父皇,儿臣请战!” 武顺三女悚然一惊! 他们都知道当年李承乾在西域的事情。 若是再像当年一样身陷重围,太子妃和两位太子侧妃可就没法活了! 长孙皇后一动不动,她了解李二的性格。 “就你?” 李二嗤笑一声。 李承乾不悦的说道:“儿臣当年在西域连破十余国,也算得上沙场老将了!” 李二闻言,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你破的那些国家,恐怕还没有皇宫大,好意思称自己为老将?” 李承乾好像再说什么,被李二一挥手堵了回去。 “老老实实在长安待着,朕...” 他还没说完,长孙皇后忽然双眉倒竖,猛地站起来。 “陛下!” 长孙皇后太了解李二的德行了。 这厮的意思,肯定是打算亲自领着兵打仗去! 李二的表情瞬间委顿了下来。 长孙皇后被气乐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奏折。 “您还是先顾好眼下的事情吧,太仆卿金日磾刚送来的折子,整个关内道,外加整个陇右的战马,都快被人包圆了,您这仗,可怎么打?” 第1566章 什么时候见他干好事不留名? 砰! 一身戎装的李二,冷着脸走进紫宸殿,将手中的马鞭丢在桌子上。 马鞭上的宝石配饰,被磕成了好几块。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将头盔摘下来,放在一旁,抓起马鞭,心疼的看了几眼。 狮子国进贡的宝石,有钱都买不到。 即便放在十二坊,也能换半套豪宅,就这么没了. 败家玩意儿... “陛下,太仆卿到了...” 刘瑾小碎步来到跟前,语气十分柔和。 熟悉陛下的他,甚至陛下已经到了火冒三丈的地步。 “让他滚进来!” 刘瑾吓得一哆嗦,急忙跑到大殿门口。 金日磾! 这位被柳白召唤出来的,大汉名臣,已经成了土生土长的大唐人。 他在民间有一个‘伯乐’的雅称。 李二和柳白的汗血宝马,就是他从长安城中一家铺子里发现的。 至今,已经繁衍了好几代。 穿着四品官服的他,依旧是张娃娃脸,看起来比薛礼还要小几岁。 实际上,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作为执掌天下马政的重臣,平常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 一到了战争时期,他的重要性则会完全凸显出来。 时代在发展,步兵的厮杀已经成为过去式。 骑兵,才是征战天下的主流! 培养一名合格的骑兵,要付出无数代价。 而其中最大的代价,就是战马! 大唐的战马,从来就没有够过。 一人一骑是不现实的妄想,大唐的骑兵,最少都是一人两骑。 行军之时候,在马上吃马上喝。 到了打仗的时候,再换上最快的马。 有些有家底的骑兵,甚至要一人四骑! 金日磾用了近六年的时间,改良战马的血统。 如今的他,正在用突厥马、大食马、顿河马,塑造一种有利于大唐战争的优良品种。 他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军器监和将作监! 刘瑾来到门口,低声道:“小金子,陛下心情不好,你悠着点。” 金日磾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 俊秀的年轻人总是会博得人们的好感。 “刘哥放心,咱又不是傻子!” 刘瑾点了点头,道:“随我来吧。” 两人共同来到大殿之中。 不等金日磾行礼,李二直接把奏折丢到他脚下。 “这就是你给朕的交代?” 金日磾看着自己上午才送进宫里的奏折,舔了舔嘴唇,摆出一副笑脸,道:“恭喜陛下!” 李二一愣。 “何喜之有?” 金日磾捡起地上的奏折,笑道:“臣听闻有人垄断了关内道和陇右道的马匹,便来恭喜陛下!” 李二气得眼角直抽抽。 “朕命你在半旬之内,凑齐十五万战马,如今关内道和陇右道的马匹被人收缴一空,你当如何自处?” 大唐能够养马的地方,着实不多。 算起来,除了和异族购买的战马之外,七成以上的战马,都出自两个马场。 一是阴山马场,另外一个,则是祁连山的山丹马场。 阴山马场是前隋建立起来的,规模大概只有山丹马场的三成多一点。 也就是说,大唐最重要的马场,仍旧是西汉霍去病所创的山丹马场。筆趣庫 而这两个马场...全都在陇右道! 李二生气的并不是战马被人搜罗一空。 而是生气于,这些战马是如何被人搜罗一空的? 要知道,战马是最为重要的军备。 没有朝廷开的条子,阴山马场和山丹马场的人敢往外卖吗? 换言之,朝廷内部生了蛀虫! 或许,金日磾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金日磾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恭喜陛下的,因为已经有人将收购来的战马,全部送入关中,供此次远征之用!” 哗—— 李二猛地站起来,身上的甲叶子哗哗作响。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大唐的马再少,每年也能多出大几万来! 虽说有一半是宛马,但也是很恐怖的数量。 若是让朝廷来负担,那么每年的军费将会削减一大块。 由此,才诞生了府兵制。 让百姓们独 自筹备军器马匹。 谁这么豪爽,一下子将马匹全都送给朝廷?! 李二的第一反应,就是柳白。 这世上,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好像也就柳白了。 可转念一向,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别人李二不了解,对柳白,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这笔银子若是柳白出的,自己干脆就别活着了。 那厮出一贯,非得从朝廷抠出十贯来不可! 无利不起早,出门不捡钱就算丢,才是那厮真正的写照。 什么时候见他干好事不留名? 李二是一个习惯于,任何事情都朝最坏方向想的人。 他的眼皮跳动了几下,沉声道:“莫不是大食人,或是拜占庭人?”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不可能。 柳白有法子把两大马场的马匹包圆,那是因为朝中人人怕他。 而且,金日磾本来就是柳白的人。 至于大食人和拜占庭帝国的人,就没这么大本事了。 若他们能渗透到这般地步,李二这个皇帝当不当的,也就没啥意义了。 人家今天能搜罗大唐的战马,明天就能控制天下府兵。 “来人,给金爱卿赐座!” 李二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扫除了所有坏结果之后,那么就只剩下好结果了。 椅子搬来,金日磾却没坐。 他欠了欠身,道:“陛下,这是柳家庄子送到太仆寺的清单,除了战马之外,还有军械无数,军粮八千石!” 此言一出,李二登时呆若木鸡! 李承乾也张大了嘴,下巴都快坠到地面了。筆趣庫 是...柳家庄子?! 一个庄子,出了几万匹马,无数军械,还有八千石粮食? 金日磾将清单交给刘瑾,进而呈送到李二手中。 李二双手捧着清单,浑身都在颤抖,好像无法承担这张纸的重量。 金日磾再一欠身,道:“柳家庄子的老叔公说,此事与太上皇无关,每一文钱都是乡亲们光明正大赚回来的,为持国战,柳家庄子已出丁两百,愿我大唐雄师,百战百胜!” 第1567章 被柳家庄子的财力给吓坏了 或许皇帝是被柳家庄子的乡亲们给感动的。 又或许,是皇帝被柳家庄子的财力给吓坏了。 对整个泾阳县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皇帝,不顾见晚的天色,招呼上一百多号金吾卫高手,风风火火的来到柳家庄子。 美其名曰,看看他那许多就露过面的爹... 可他一进柳家庄子,直接奔着老叔公家里去了。 一群老太太明明看见皇帝了,也不知道过去行礼,就坐在庄子口指指点点。 对于柳家庄子的乡亲们而言,皇帝没有任何神秘感可言。 太子是在这长大的,太上皇如今在这养老。 估计等皇帝老了之后,也会跑到柳家庄子,跟太上皇一样整天不干正经事,就知道没事瞎溜达。 “参见陛下...” 老叔公站在自家门口,颤颤巍巍的要给李二行礼。 李二赶紧翻身下马,走过去搀扶起老叔公。 就算老叔公不是柳家庄子的人,光这岁数,也必须要尊重。 七十随心所欲,蹲在宣政殿里拉屎都没人敢治罪。 老叔公八十多了,除了孙神仙之外,整个长安城也就曹宪跟他岁数差不多。 作为柳家庄子耆老一般的人物,老叔公的家很简朴。 他这个岁数,第五代子孙都成婚了。 农户最怕分家,唯独老叔公,从来都不愿意跟子孙们住在一起。 小的在商铺里学本事,大点的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上点岁数的起码混成了大掌柜。 偌大的柳家,老叔公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二号人物。 他也是唯一能够左右柳白意志的人。筆趣庫 坐在老叔公家里的堂屋,李二端着茶杯,眉头皱得很深。 这茶水,一股子咸菜坛子味。 让喝惯了好茶的李二,根本没法子下口。 老叔公端起自己的茶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似乎很满意这个味道。 “老夫粗野惯了,若是不合陛下的口,便让家里的后生去老宅子取好茶...” 李二干笑了几声,应和道:“合口合口,朕颇为喜欢。” 他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来,老叔公压根就不欢迎他? 这种态度,让李二心 中有些郁闷。 他来到柳家庄子,只是单纯的想看看。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愿意给老叔公一个爵位。 毕竟,受了人家那么大的人情,不表示表示说不过去。 可惜现在看来,老叔公好像不怎么稀罕... 皇帝脾气在老人家面前没办法撒,李二只能笑呵呵的说道:“老叔公身体近来如何?朕的大军自西域采摘了一些药材,不妨让人送过来一些。” 老叔公不咸不淡的说道:“托陛下的福,再活个三四年没问题,至于药材就不必了,老夫家里的儿孙多,西域商队里有几个。”筆趣庫 跟着李二一块来的李承乾和刘瑾,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 换了别人,敢这么挤兑皇帝,八辈祖宗都被金吾卫刨出来了。 李二叹了口气,道:“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为朕解了燃眉之急,若如此揭过去,朕于心何安?有什么诉求,老叔公尽管直言,朕一定办到!” 老叔公慢慢悠悠的站起来。 李二以为他真有什么诉求,便正襟危坐打算听着。 没想到,老叔公直接来到李承乾的面前。 对待李承乾,老叔公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们这些小字辈,都是老叔公亲眼看着长起来的。 别看老叔公岁数大了,眼神浑浊,可真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太子,庄主给你的字,为何不用?”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总给人一种质问的感觉。 “这...” 李承乾不明所以。 “太子,是守仁先生拿来的那副长卷!” 刘瑾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陪着笑道:“老叔公,那副长卷实在是没来得及用,等...” 不等他说完,老叔公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 “栓子,把庄主留下的东西拿过来!” 众人不明所以。 很快,就见一个后生,捧着根棍子跑回来。 李二、李承乾、刘瑾三人愕然的看着那根棍子。 这棍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刘瑾感觉有些陌生,但李二和李承乾,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柳白手中有两件神器。 一曰御棍,是当年李二将李承乾送到柳家之时钦赐之物,用以管教太子。 二曰御仗,乃是当年李渊离开皇宫之时所留,上打昏君下敲谗臣! 父子两人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细细一看,见是御棍,而非御仗,李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叔公将御棍拿在手中,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您切莫气坏了身子,这孩子不成器,朕亲自教训便是!” 李二丝毫不担心李承乾,甚至懒得问他究竟犯了什么过错,只是担心老叔公的身体。 “咳咳——” 老叔公缓了口气,艰难的直起腰背,用御棍指着李承乾。 “太子可知,就因为那几个字没有出现,岳州钱庄死了足足十七人!旁人不敢动手,守仁先生亲自将他们杀死,被岳州百姓送了个‘人屠’的称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砰砰—— 他在李承乾的背上,狠狠的敲了几下! 李二闻言,瞳孔蓦得一缩,竟然失声惊叫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老叔公喘息片刻,一手扶着桌子,道:“事关重大,庄主亦不敢吐露风声,死的十七人,皆为当朝勋贵,其中更有陛下的两个亲外甥,高密公主之子段俨,和长广公主之子杨豫之!” 说完,老叔公又在李承乾的后背,狠狠的来了两下。 李承乾疼的脸色扭曲,想躲又不敢躲。 他挨上几下,顶多疼一阵,若是不小心伤了老叔公,罪过可就大了! 当然,他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老叔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因为太子的轻慢,段俨和杨豫之的人头,如今还挂在岳州钱庄的门匾之上!太子不用那几个字给他们足够的震慑,他们的胆子也就无人压制,两个不成器的纨绔死则死矣,可庄主的大计...咳咳...” 老叔公的身体一阵颤抖,差点仰头栽过去。 刘瑾手疾眼快,急忙把老叔公扶住。 老叔公慢慢坐下来,把棍子丢到一旁,胳膊拄在桌子上,手捂额头,喃喃道:“庄主的大计,差点被你毁了...” 第1568章 纸币改革是一个大蛋糕 夜渐渐深了。 住在老宅后院一个小房间的李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是真心把柳家庄子的后生,看成自己的子侄晚辈。 庄子的人口本来就不多。 柳白抽调出四百人,朝廷征募去两百人,那么剩下的,真就全是老头老太太。 每每想起来,李渊的心都像针扎一样。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就不睡了。 披上件夹袄,起身拿起墙根的火筷子,捅了捅炉子里的煤灰,把冰凉的水壶放在上边。 趁着水没开,他把夹袄系好,来到院子里。 在柳家老宅住的这段时间,李渊可没少做折腾。 整个后院,除了东头的铁匠炉和药铺之外,早已换了模样。 李渊最喜欢孔雀,便专门在假山旁边盖了暖舍。 心情不好的时候,喂喂孔雀,拾掇一下旁边花房里的花草,也算是个消遣。 一套忙活下来,总共也没有多长时间。 回到房间的李渊,见水早就开了,就从桌子上拿起自己喝茶用的大缸子。 他最瞧不起柳白等人,用小小的紫砂壶泡茶。 觉得那么做一点都不豪气。 再贵的茶,他只喜欢用大缸子冲泡。 满满的沏上一杯,端起茶缸,换上棉靴子,李渊又出了门。 他觉得,那两百人未必不能商榷一下。 柳家庄子说话最管用的人是老叔公。 他必须去尽力争取一下。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柳家庄子一个人都不出才最好。 朝廷早就有了用银钱赎买徭役的政策。 对柳家庄子而言,那点银子不过是小钱罢了。 当然,一个人都不出是不现实的。 乡亲们想要功勋,这是他身为太上皇,都无法争取到的。 至少要降到一百五十人,才符合他的心理要求。 李渊跟老叔公的交情好,知道他那个岁数的人,这个时辰怕是还没睡。 担心老妻半夜寻不到人,李渊特意跟门房老吴打了声招呼,才出门去老叔公家。 身在柳家庄子,安全问题丝毫不用担心。 明面上,这里比皇宫还要安全。 暗 地里的护卫,恐怕也不比皇宫少... 远远的,看见老叔公家的灯笼亮着,李渊松了一口气。 老人家是块宝,跟老叔公比,李渊简直就是个大小伙子! 几年前老人家就给后辈下了死命令,家里平常不许挂红灯笼。 只有等他熬不住的时候,再把红灯笼挂上去。 这个岁数,就算去世也是喜丧。 老人家早就看破了生死,不允许乡亲们伤心。 到时候一定要把丧事办得像喜事一样热闹。 整个柳家庄子的乡亲,最担心老叔公家门口的灯笼变颜色。 一旦老叔公去世,莫说庄子里的人,恐怕柳白都会不管不顾的从江南赶回来。 来到门口,李渊微微一愣。 只见,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在直挺挺的跪在老叔公家门口。 “老爷子!” 老叔公家的晚辈赶忙迎上来,将李渊手里的灯笼和茶缸子接过去。 李渊这才看清,跪着的人竟然是李承乾! 以前的他,对这个孙子简直和蔼到了极致。 今日,见李承乾跪在地上,脸都冻红了,也没看出来有多心疼。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径直从李承乾身旁走过。 屋子里的人,听见外边的动静。 除了老叔公之外,其他人都跑出来迎接。 李二走在最前边,神色看起来有些尴尬。 “父皇...” 李渊没理他,走进屋子,坐在刚才李二的位置上,伸手从后生那拿回自己的大茶缸子。 “老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李渊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看老叔公的样子,怕是气得不轻,也伤心得不轻。 瓶子放的,是柳白临走之前留给李渊的安宫牛黄丸。 李渊洗澡的时候都把这瓶子放在手边,能够得到的地方。 老叔公把瓶子推回去,道:“庄主临走前也给老夫留一些。” 身旁的晚辈忙从柜子里取出一模一样的瓶子来。 老叔公倒出来一粒,直接吞服下去。 孙神仙和李神医说的清清楚楚,这药没什么坏处,经常吃也不 会对身体造成多大影响。 副作用肯定是有一些的,可老叔公这个岁数的人,还在乎什么副作用? 气大伤身,先吃一粒预防预防,总归是好的。 李渊没客气,把小瓶子收起来。 安宫牛黄丸很金贵,同样的药材,做出来的药效也不同。 里边的犀角,还是将宫里珍藏的犀角杯磨碎了之后用的。 近几年,估计很难再找到品相差不多的犀角了。 李二见老叔公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好意思重新往前凑。 “父皇,儿臣回宫之后,定会好生教训这孽子...” 李渊白了他一眼,依旧没搭理他。 这对父子,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咳咳——” 老叔公轻轻咳嗽了几声,似乎是药效起了作用,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有守仁先生在,岳州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可用不了多久,长安就会收到消息,两位公主那里,还须请陛下安抚...” 李二看了看李渊的脸色,严肃的说道:“老叔公放心,朕定会将此事的影响,压到最低!” 他心里何尝不憋屈? 在憋屈之上,更有滔天的愤怒! 严格的说,这件事谁都没办错。 怪只怪,无论是他还是李承乾,都小觑了某些人的贪欲。 纸币改革是一个大蛋糕。 柳白拼了命的转移视线,将人们的注意力放在江南。 等江南风平浪静之后,又不惜掀起一场浩大的战争。 不就是为了,把岳州那边遮掩过去吗? 纸币的制造手段,尤其是防伪手段,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 如果有人想将秘密泄露出去,必死无疑! 从这个角度看,王守仁只杀了区区十七人,已经足够心慈手软了。 如果李二本人在的话,恐怕段俨和杨豫之的家族,都被夷平了! 不过,也幸亏去的是王守仁。 若真夷灭了那些人的家族,那么这个辛辛苦苦进行了一年之久,牵动了一次浩大战争的计划,恐怕就破产了... 第1569章 太子怎么突然跑了? 李二没有留在柳家庄子过夜。 他待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把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 柳家庄子的乡亲们送给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没办法还也就罢了,来了之后还得知了一个,差点把一年辛苦都付诸东流的乌龙。 骑在马上,看着身旁如丧考妣的李承乾,李二有心训他一顿,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并非是李承乾一人之过。 身为皇帝,他最不能小觑的,就是手底下这帮子人的野心。 可惜的是,他没当回事... 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那边,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他这一辈子,都没把皇亲国戚当过自己人。 整个皇族之中,能被他当成人看待的,加起来都超不过十个。 垃圾当然是死得越多越好。 李二眼中凶光毕露! 死个儿子算什么? 江南的大计差点破产,关乎到大唐未来的统治,若非才将丹阳公主除籍,他恨不得把长广公主和高密公主一块砍了! “父皇,您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李承乾幽幽的说道。 李二悚然一惊! 看来这件事,严重打击到了李承乾的自信心。 不管怎么看,李承乾都算是年少得志。 储君的位置稳如泰山,兄弟们不光不跟他争,还拼了命的维护他那太子地位。 身边贤良无数,东宫那群储备干部,李二看着都眼馋。 岳州事变等于是给‘气焰’正足的李承乾,兜头泼了一大盆冰水! 对于李承乾的教育,无论是李二还是柳白,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个岁数的男子,心性上最容易发生变化。 但凡有丝毫的偏颇,未来都有可能酿成滔天剧变! “你可曾埋怨过守仁先生?” 李二想了很久,才回答李承乾一句话。 李承乾嗫嚅了几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儿臣已经想到先生的意思了,他没有明说那副长卷的作用,就是为了敲打敲打儿臣...” 李二表情僵硬的说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除了代价大了点之外,也没别的坏处 。” 王守仁哪里是只敲打了李承乾,连他这位皇帝也一块敲打进去了! “可...可这般代价,儿臣承受不起啊!” 李承乾低下头,脸上满是愧疚。 段俨和杨豫之的命,一文不值! 长广公主和高密公主的态度,也可以轻易化解。 甚至于,对岳州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真正大的代价...是王守仁的名声!筆趣庫 他是站在巅峰的大儒,年纪轻轻就有了足以比肩老王勣的功业。 文才武略,都属世间绝顶! 未来的他,帝师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书院院长之职,亦唾手可得! 这般身份,给了当朝首辅,人家都看不上!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有极高的名望。 一日之内斩杀十七人,而且这十七个都是皇亲国戚! ‘人屠’的帽子,岂是那么好摘的? 就因为这场失误,生生将一位可以教化天下的‘圣人’,逼成了血债累累的屠夫! 换言之,王守仁的前途...毁了! 李承乾恨不得将自己勒死。 这个人情,欠得实在是太大了。 恐怕他这辈子都偿还不起。 李二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刘瑾知道皇帝在动脑子,便挥了挥手,吩咐队伍行进得慢一点。 他还体贴的将左右拱卫皇帝的护卫,叫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老半天之后,李二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去江南吧!” 李承乾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您说什么?” 李二脸颊上的肉抖了抖。 “明天一早,你就启程前往江南!” 李承乾猛地看向李二,不可置信的说道:“您让儿臣去江南?!” 他现在的身份和从前不同。 一个‘太子’,一个‘观政太子’,简直云泥之别! 观政太子,意味着他拥有着在大唐帝国之中,仅次于皇帝的权柄。 也意味着,他在登基之前,恐怕都要‘圈禁’在长安。 历朝历代都是这般。 听说过御驾亲征的说法,却从没听过观政太子 出征的事情。 哪怕皇帝跑到几千里之外去打仗,观政太子都要留守大后方。 因为观政太子,已经成了真正的储君,关乎到帝国的前程。 皇帝死了,观政太子可以顺利登基。 若是观政太子死了...必定天下大乱! 若是听说李承乾离开长安的消息,所有人都会跳出来反对! 第一个反对的,便是皇后和所有李氏皇族! 由此掀起来的动荡,甚至会超过岳州的流血事件! 一旦李承乾离开长安,可想而知,李二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不!不能明日清晨,回到长安之后你立刻出发!” 李二决然道。 李承乾瞠目结舌的说道:“可,可...可父皇您...” 李二眯着眼睛,自顾自的说道:“你去了江南,柳白再无掣肘,也不必再顾忌任何人的性命,如果柳白同意,你甚至可以直接去岳州,莫说死十七个,就算是死十七万人,朕也不允许纸币之事,发生任何变故!” “这...儿臣明白!” 李承乾攥了攥拳头,身上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去吧!” 李二大手一挥。 李承乾脸上的郁郁之色,瞬间一扫而空! “如此,儿臣便去了!” 李二微微颔首,道:“到了之后...向守仁先生,表达朕的歉意...” 李承乾又是一愣,旋即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而后使劲一扬鞭子! 啪—— 骏马扬蹄而去! 队伍一阵慌乱。 太子怎么突然跑了? 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碰上歹人怎么办? 李二看了刘瑾一眼,刘瑾会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哨子。 呜—— 声音很闷,却传出去老远,有些像哑了嗓子的夜枭。 不远处,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影影绰绰之间,有十几道矫健的身影,向着李承乾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李承乾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李二的目光,渐渐变得如往常般漠然。 “刘瑾,回长安之后,立刻派人前往那十七家宣旨,让他们入宫觐见。” 第1570章 好日子才过几天?你们男人就爱没完没了的折腾 李承乾纵马赶回长安城。 砸开城门之后,一路直入东宫。 安静的东宫,被太子搅得人仰马翻。 数不清的宫女太监来回乱跑。 太子妃和两位太子侧妃大半夜的被拉了起来。 承恩殿内,李承乾收拾着书房内的零零碎碎。 武顺在旁边打下手。 这个书房,可以说是东宫最为重要的地方了。 往常,只有东宫的几位核心人物能够进入其中。 就算是打扫收拾,一般都是由李承乾亲自来。 除非他没空的时候,偶尔让武顺代替。 两位侧妃但凡是敢擅自踏入一步,恐怕都会被李承乾赶出去。 里边,有太多的机密... “这趟出去没办法带你,留在长安要小心一些,有个风吹草动的,不要擅自做主,要多跟楚石和小金子商议!” “一会儿我写封信,你派人私底下交给长乐,让她搬到东宫居住,岳州那边的事情,这死丫头肯定知道,却不告诉咱们,必定是得到了先生的交代,拿她当主心骨使,她的力量,或许比东宫还要强大!” “其他公主已经不能信任了,岳州事变之后,贩盐的产业能不能交给她们,尚且未知,除了襄阳、万春、房龄、九江、庐陵几位姑姑之外,其他人要尽快切断联系,书信都不能留下!” “多多拂照侯氏和苏氏,没事的时候,要多进宫陪母后说话,东宫先不必继续任何产业,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李承乾絮絮叨叨的跟武顺交代着。 武顺听得头疼死了。 “好日子才过几天?你们男人就爱没完没了的折腾!” 李承乾把一摞厚厚的账本塞进行礼箱子,转身对武顺,道:“这回咱家的人情欠大了!守仁先生那边不好交代,柳大哥那边更不好交代,我若是不去,以后登基都不安生!” 武顺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看太子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李承乾一呆,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有吗?” 说完,他赶忙继续低下头。 “顺儿,先生临走前 留给我的长卷哪去了?” 武顺轻轻哼了一声,指着书柜上的箱子,道:“那!” 说完,她转身便走。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终于把所有行礼都收拾完了。 光放资料的箱子,就有七八口。 这一趟去,身边的人不能多。 为了武顺等人的安危,贺兰楚石也不能带走。 轻装简从是肯定的。 他咬了咬牙,精简了一些生活用品,行礼顿时少了一大半! 小满穿着一身百姓的衣服,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爷,人都齐了,咱们何时出发?” 李承乾让小满,把书柜上的箱子取下来。 掏出钥匙打开之后,珍而重之的将王守仁留下的长卷,放进行礼之中。 想了想,却是又掏了出来。 没必要将这副长卷带过去。 他本人前去的震慑力,要远比这副长卷强得多。 “找人送进宫去,一定要亲自交到母后手中!” 小满又一溜烟跑了。 李承乾环顾四周,见没什么需要再准备的。 便换了衣服,去了武顺的寝宫。 ... 大明宫,紫宸殿! 皇帝故意放缓步伐,怕惊扰到长孙皇后休息。 一进门才发现,长孙皇后压根就没睡。 “陛下...” 长孙皇后手里拿着一副长卷,神色之中充满了急切! “这是怎么回事?承乾要去哪?” 李二打了个哈哈,道:“朕今日本打算去杨妃那安寝,来紫宸殿取点东西...” 他摸了摸脑袋,有些迷茫的说道:“要取什么来着?算了观音婢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扭头就走! 长孙皇后咬牙切齿的说道:“陛下要让承乾去江南?” 李二闻言,脚下生风,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长乐忽然从后殿走出来。 “母后,不要派人去拦太子哥哥,拦不住的。” 长孙皇后转身瞪着长乐,道:“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母后都管不了你们?” 长乐嘻嘻一笑,跑过来拉着长孙皇后的手臂,道:“母后何必动怒?太子哥 哥多历练历练不是坏事,这次他毁了守仁先生的名声,怎么都要去给柳大哥一个交代的。” 长孙皇后没好气的甩开长乐。 “就知道你进宫不是为了看母后来的!” 长乐又重新拉住长孙皇后的手臂,撒娇道:“人家就是来给母后请安的,今晚母后要哄孩儿睡觉!” “你啊!” 长孙皇后点了点长乐的脑门。 以她的聪明,何尝看不出来,长乐进宫就是为了拦着她,不让她阻碍李承乾。筆趣庫 可谁让...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呢? 她把长乐打发回寝宫,叹了一口气,道:“眉姑,找一队供奉跟着承乾。” 一直跟在长孙皇后身旁的老嬷嬷,欠了欠身,道:“陛下已经派了十几位供奉。” “十几人怎么够?!” 长孙皇后罕见的发了脾气! 眉姑再次欠了欠身,走到外边,不知跟什么人交代了几句,又走了回来。 “宫中有没有太监外出宣旨?” 眉姑微微颔首,道:“去了十七人。” 长孙皇后眼中闪烁着寒光。 “去宣政殿!” ... 李承乾带着一队人马,悄然间离开长安的同时,十七家勋贵的当家人,也来到了大明宫。 陛下深夜召见,定有大事发生! 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赫然在列! 站在宣政殿外,等候召见的他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若是仅一两个,还看不出什么。 可这十七家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除了高密公主表情阴郁之外,剩下的人,看上去都快吓尿了。 谁不是拖家带口的? 毕竟,只有高密公主,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段纶死后,儿子段俨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段俨倒还有几个兄弟,不过,并非高密公主所生。 这些年,高密公主也没怎么把他们当人看。 一旁,长广公主死死拉着驸马杨师道的手臂,牙齿都在打颤。 “宣诸卿入殿!” 刘瑾的声音从大殿门口响起。 噗通—— 这一句话,直接把七八个人吓瘫了! 第1571章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不知道那十七家的当家人,在深夜进入皇宫之后,被皇帝抽了多少嘴巴子。 因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李二是一个底线很低的人。 这并非是贬义,而是纯粹的夸奖。 在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之中,李二已经算是容忍度最高的一个了。 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向来很少杀人。 侯君集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换成其他皇帝,不会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机会,但凡稍微露出点造反的苗头,早就被诛九族了! 而侯君集是真的造反了,而且,李二并未祸及他的家人。 完全可以说,对待臣子,李二是一个相当仁慈的皇帝。 当然,也有例外... 一个,是针对皇族。 李二对皇族的容忍度,无限趋近于零。 从他那些兄弟们的存活率上,便可见一斑... 或许,成为皇帝的亲兄弟,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另一个例外,则是触及到李二的底线。 毫无疑问,有人妄图染指纸币的制造,泄露防伪的秘密,严重触及到李二的底线。 纸币改革,可不仅仅是为了推进大唐的经济发展,更重要的作用,还是在笼罩全天下的市场上。 甚至于,李二可以允许这次战争失败,也不可能允许纸币改革出现任何瑕疵。 因为这场战争,本就是为纸币改革服务的。 这是千秋大计! 他打算,用纸币改革当做大炮,轰开所有异族的国门! ‘天可汗’的名头,不仅仅是让人来尊敬的,更需要让人畏惧! 第二天清晨,又是一道未经三省,便以‘门下’口吻的圣旨,传遍天下... 戴胄坐在三省官邸之中,看着正在誊抄圣旨的胥吏们,忍不住哀叹。 他这个宰相,彻底成了摆设... 皇帝的权柄已经大到没边了。 自秦皇至今,没有任何一位君主的权柄,抵得上大唐皇帝。 若是三省再不做出点行动来,恐怕‘宰相’这个官职,就要被取缔了... 戴胄不想抵抗皇帝。 但不抵抗不行。 相比之下 ,还是文武百官带给他的压力大一些。 得罪了皇帝,大不了致仕而已。 当年被推向宰相之位,都属于赶鸭子上架。 他早就不想当官了。 想想房玄龄等人自在的模样,戴胄眼馋的流哈喇子。 “戴相,都已经存档了。” 一个胥吏拿着入库的文书,请宰相大人签字。 戴胄随手几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反正圣旨都已经宣过了,存不存档的意义都不大。 温彦博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端起戴胄的茶杯,咕咚咕咚的喝的精光。 戴胄砸吧砸吧嘴,有些心疼自己的好茶。 “温相这是去哪了?” 温彦博喘了会儿气,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夺了十七家爵位,百官又闹腾呢,再这么下去,咱们想致仕都难有善终!” 戴胄有气无力的说道:“还能怎么办?但凡有一点办法,咱们还在这干坐着?” 温彦博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闪烁。 “戴相有没有想过,把魏相叫回来?” 戴胄打了一个哆嗦! 上一波致仕的老臣,都是狠角色。 就算对上皇帝,也能打个五五开。 而今朝堂之上,能跟皇帝掰手腕的,也就剩下魏征了。 但是,把魏征请回来是一个险招。 魏征不止一次跟旁人说,他早就做好了死后被皇帝鞭尸的觉悟。 这种殉道者的心态,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戴胄可不想死了之后都不得安宁。 “还...还是再商榷一下吧。” 温彦博苦笑一声。 他也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才跑来找戴胄的。 一个年轻后生,忽然闯进来。 “戴相,温相,大事不好了,百官聚集在大明宫外,打算扣阙!” 来人是萧禹的小儿子萧钺,从小在萧禹的老家兰陵长大,去年科举考试的成绩不理想,便来到三省当个胥吏学本事。 他年纪不大,正在等明年书院招生。 而今的胥吏,已经不是地位低下的代名词了。 老臣们跟不上时代,还占着茅坑不拉屎。 书院毕业的学子之中,都不少在各 地当胥吏的。 等上峰退下来之后,他们立刻就会顶上去。 戴胄和温彦博连丁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太子离开长安留下的恶果。 身为宰相,若是连太子半夜跑了的消息都不知道,他们干脆就别活着了。 “让他们闯去!” 戴胄嗤笑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河间郡王、江夏郡王,以及诸位老帅们都去了!” 萧钺很焦灼。 没有皇帝召见,擅自扣阙是大罪! 温彦博有些不悦的说道:“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戴胄冲温彦博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旋即,对萧钺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些天,在三省办差感觉如何?” 萧钺一愣。 这般语气,就不适合再用官称了。 他拱了拱手,道:“多亏戴叔叔和温叔叔提点,小子学了不少东西。” 戴胄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戴叔叔就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你现在就去皇宫外,就说你戴叔叔和温叔叔病了,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还有,晚上回去告诉你爹,明日我们去你家做客!” 萧禹满脑袋问号的离开了。 温彦博也是老狐狸,眼珠子一转,不由得对戴胄竖起大拇指。 “高!” 告病请假不过是寻常手段,让萧钺前去,才是真正的高招。 拉起萧禹这杆大旗,等于把房玄龄他们那几个都绑在了船上。 如此一来,不光可以避免这场风波,还能让皇帝有所忌讳。 若是强行将他们两人拉扯进去,那么一块拉扯进去的,还有一大群能跟皇帝掰手腕的牛人! 戴胄摆了摆手,道:“小道尔!”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不过,咱们还是要尽早寻找脱身之法,在这个位置上多待一天,便多一分风险...” 温彦博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戴胄稍一沉吟,道:“咱们若是致仕了,可不光能避开风波,主要还是能给陛下让路...是时候展现一下人脉了,把以前舍不得用的关系,这回全都用上!” 第1572章 陛下已经快把我们逼死了 戴胄和温彦博在朝堂之上不是白混的。 两人的人脉之广,令人瞠目结舌。 他们不光说服萧禹,在宋国公府召开一场盛大的宴会,更是邀请了一大批重量级的宾客。 当年三省的老哥儿几个,自然是要来的。 加上戴胄和温彦博,一群老家伙坐在正堂的里间,谈天说地,饮酒作乐。 可惜房玄龄在,没办法找几个漂亮的歌姬助兴... “如今正是功成身退的好时机,我等算是欠下诸位兄台一个人情,来日若是用得上,我等必定鼎力相助!” 戴胄和温彦博没少喝。 尤其是戴胄,这一年来的压力之大,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酒场上的事情,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房玄龄等人跟他们的交情不浅,乐意帮这个忙。 唯独在将魏征叫过来这件事上,还有待商榷。 杜如晦拍了拍酒坛子,道:“魏玄成怕是死的都不肯回来,听家里的晚辈说,他在江南整日游山玩水,痛快的不得了。” 戴胄很不乐意的说道:“那厮玩得畅快,将三省丢给我们两人,殊不知,陛下已经快把我们逼死了!” 房玄龄打了个哈哈,道:“咱们一同给那魏玄成修书一封,若他肯回来,自是最妙不过的,若是不肯,咱们也不能强求,当年跟着陛下的老兄弟,已经没剩几个了。” 老家伙们说得轻描淡写。 一旁伺候他们的萧钺,脸色苍白的吓人。 听这些大佬的意思,好像继续在朝中为官,就会死一样... 萧禹看了小儿子一眼,夹了一口菜,吞下去之后淡淡的说道:“三省的差事不能落下,除了赵普之外,可还有合适的推举人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同时沉默了下来。 按理说,三省大佬最少要有四位。 魏征、戴胄、温彦博三人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皇帝没把他们当回事。 之前,只是赏赐官爵不通过三省,后来颁布圣旨也不通过三省。 结果现在愈演愈烈,皇帝都派兵把高昌国打下来了,三省大佬们竟 然一点都不知道! 在皇帝眼中,帝王至高无上,文武百官无非就是些家臣。 可臣子不这样看。 在他们的眼中,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勋贵,都在与皇帝共治天下。 属于自己的权力和利益,是绝对不能丢的! 这就需要三省大佬的人选足够的强势。 强势到,把这一年来三省丢掉的东西,全都收回来。 至少,能跟皇帝掰一掰手腕。 赵普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一来,他同样拥有强大的人脉。 为了他的前途,柳白都自觉让路,可想而知,柳白给他留下了多少‘财富’。 二来,他继承的是魏征的衣钵。筆趣庫 换言之,等他进入三省,整个御史台都会为他所用! 可剩下三个...就不好选了。 没人再希望,重演这一届三省的‘悲剧’。 一旦三省再也无法制约皇帝的权力,那么天下就完蛋了! 吱呀—— 这时候,门被人推来。 却是萧家的管家。 “老爷,贵客上门了!” 众人纷纷起身前去迎接。 他们一出现,外屋和会客厅里的客人们,也纷纷出动。 这些人,还没有资格接受三省大佬们的招待。 宋国公府外,出现了一种很奇妙的景观... 一辆马车,一辆牛车,一头毛驴,外加一顶轿子,似乎是在...较劲? 看到这一幕,三省大佬们不约而同的捂住额头,无奈叹息。 又开始了... 马车的窗子里,王勣探出脑袋,冲着对面骂道:“快他娘的给老子让路!” 对面是一辆牛车。 牛车没有车厢,完全就是个光秃秃的板车。 一个老头子半躺在板车上,手里捧着一本《春秋正义》,嘴里也不怎么干净。 “放屁!你是谁老子?我老子若是出现在这,你个王八蛋能吓回娘胎里!” 这老头子,正是曹宪! 曹宪在学问上,或许比不了王勣。 毕竟不是一个专业领域的。 王勣的专业是诗词和经义,而曹宪则是训诂学大牛。 可曹宪的岁数大,辈分也大。 前隋开皇初年,王勣的父亲王 隆,曾受征认国子博士。 当时的曹宪,算是王隆的小老弟... 后来王勣的兄长大儒王通,前往江都游学,还曾受到曹宪的款待,与其兄弟相城。 两人的交情很深,甚至曹宪还给王通的著作《中说》作过序。 辈分有些乱,但可以肯定的是,曹宪的在年龄和辈分上,都要比王勣高一些就对了... 听着两位当时大儒,毫无风范的互相骂娘,门口迎接的人都不敢靠近,一个个恨不得把耳朵切下来。 骑在毛驴上的老头子,看起来是个良善之人。 “都一把岁数的,安生安生。” 他一开口,眼瞅着就要撸胳膊挽袖子打架的曹宪和王勣,顿时缩了回去。 毛驴上的老头子...正是孙思邈! 其实孙思邈跟曹宪同岁,可人家是神仙,活人无数,连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四方人马’之中,只有坐在轿子里的人没说话。 看样子,他惹不起另外三位爷。 见王勣和曹宪冷静下来,戴胄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局势,而后走上前去,将孙思邈从毛驴上扶了下来。 孙思邈的身手很利索,一翻身便下了毛驴,没让戴胄扶。 戴胄却一个趔趄,差点闪了腰。 孙思邈一皱眉,道:“年纪轻轻的怎得这般不小心?” 戴胄看了看自己花白的胡子,只能摇头苦笑。 王勣不情不愿掀开车帘,温彦博急忙上前搀扶。 在朝中,他们是宰相。 在这几位面前,他们跟小孩子没多大区别。 温彦博是大儒王通的亲传弟子,算是王勣的师侄。 王勣就是他请来的。 萧禹去请曹宪,房玄龄和杜如晦则是来到了轿子旁。 “老王爷!” 李德良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轿子里钻出来。 他愈发的老了。 虽说在这四位爷之中,他是最年轻的。 比曹宪和孙思邈小了足足二十岁,看起来却是最老的一个。 他在房玄龄伸出来的手臂上,使劲攥了一把。 用只能让他和房杜二人听见的声音,道:“岳州生变,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第1573章 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同样也是最怀疑的人之一 房玄龄手一哆嗦,杜如晦则是脸上的肉抖了一下。 他们都知道,在整个计划之中,在旁人看来名不见经传的岳州,占据着多高的地位!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不相干的知晓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找来萧家的后生迎李德良进去,而后跟相熟的几位老友,低声交代了几句。 萧家祖上的是皇族,而且跟前隋和大唐的皇室都有姻亲。 这就导致,萧家的家主萧禹,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同样也是最怀疑的人之一。 毕竟是跟着李二起家的班底。 说萧禹是李二最信任的人,丝毫不为过。 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他会受到无穷无尽的猜忌。 这两件事,并没有任何矛盾关系。 皇家从不猜忌萧禹个人,而是猜忌整个萧氏家族。 别看兰陵萧氏平常不显山不漏水的,人家底蕴之深厚,恐怕不比窦家差! 按理说,萧禹的功劳是比不上房玄龄他们那几个的。 比长孙无忌,也是远远不及。 他能够先长孙无忌进入三省,成为尚书左仆射,足以证明萧家的强大。 像他这样的人物,家里头除了血亲之外,基本没有多少能信任的。 鬼知道这个仆役,那个侍女,是不是宫里派出来的探子? 和李靖他们一样,萧禹等人在致仕之后,就摆出一副不贪恋任何权势的态度。 如果皇帝表露出丝毫对他们的猜忌,恐怕这几家人当天,就会把自家宅子的影壁拆掉,里边的人干什么,站在大街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这就导致,萧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是能安安静静,不怕别人听见的地方。 只有一个佛堂,还算清净... 将老头子们迎进来之后,萧禹便领着他们,来到了自家的佛堂。 萧家信佛,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前些年佛门风雨飘摇,多亏了萧禹护佑。 知道玄奘前往西域危险重重,萧禹不惜将自家的农田送给柳白,交换来一份地图。 佛堂并不大,里边的神像却塞得满满当当。 释迦摩尼的脑袋瓜,委委屈屈的顶着房梁。 左右两侧的阿难迦叶,几乎贴着佛祖的大腿根... 十几个人走进来,佛堂之中更显得拥挤了。 除了王勣他们那四位爷之外,其他人只能站着。 李德良的身体愈发差了。 他从贞观三年开始,便不再理会朝政。 这些年,去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上一回,还是去年底,李二打算把儿子过继给李元吉,才勉勉强强的去露了个脸。 除非皇家有大规模的变动,恐怕他是不会再插手任何事情了。 戴胄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李德良请过来,没想到,他竟然真就来了。 心中感动的戴胄,还以为是自己的面子够大。 他刚刚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人家老郡王才不管他是死是活,这回肯露面,完全是因为岳州出了惊天动地的变故! “时文,看看人!” 李德良说的含糊,萧禹却明白是什么意思。 知道岳州意义的人并不多。 算上皇族和老帅们,总共也到不了二十个。 他细细看了看,在场的都是知情人。 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老郡王,没问题!” 萧禹拱了拱手。 李德良点头,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阴沉。 “岳州死人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在场众人,包括王勣他们几个,脸色都变了! 李德良把事情经过一说,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足足死了十七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十七个人的死,比死上百八十个官员都要严重! 有资格去岳州的人并不多。筆趣庫 去年,柳白在前往江南的途中,放下去一批人手,偷偷去了岳州督造印钞局。 这些人之中,皇亲国戚、王宫贵胄占了七成! 尤其是上一代的公主们,但凡子嗣成年的,几乎都送了过去! 像在场这些人之中,每家也都送了一位‘代表’。 连太子,都将贺兰家的贺兰尚同送过去了! 换句话说,去岳州的每个人,都代表了一个家族,或是一股庞 大的势力。 死一个,就地动山摇。 死一群,怕是岳州早就乱了! 戴胄和温彦博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怪不得年前王守仁来到长安,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原来...是跑去岳州杀人了。 不过细细一想,倒也正常。 普天之下,敢杀那些人的...可着实不多。 管着印钞局的陆敦信,以及李义府、李延寿他们那几个,不可能有这种胆子。 而王守仁,那是敢揍皇帝的牛人! 震惊归震惊,在场众人倒并不慌乱。 他们送去的人,都是精心挑过的。 能力固然欠缺一些,但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可靠之人。 听完李德良说明死的都是哪些人之后,众人彻底将心收回肚子里。 那群蠢货之中,只有段俨和杨豫之的家世比较棘手。 剩下的,倒也不是应付不了。 既然提前得到了消息,他们就能提前将影响降到最低。 人们隐隐有了些猜测。 李德良此来,并非他的本意。 而是皇帝想要借他的嘴,将这件事告诉某个圈子之中的某些人。 靠他们,来平衡那几个蠢货的家族。 尤其是段俨的母亲高密公主,以及杨豫之的父母,长广公主和公主驸马杨师道。 所有人如有默契一般的,看向房玄龄。 哪怕在柳白没走的时候,他们也是以房玄龄为首。 这种事情,跟朝堂之上的政令没有丝毫瓜葛。 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是各家的利益而已。 房玄龄不想开口。 这让他怎么开口? 难不成,让他主动牵头,起对付两位公主,外加一大群勋贵? 这时候,老王勣淡淡的说道:“房乔,该是你拿个主意!” 房玄龄特别想拿桌子上的木鱼搥王勣的脑袋。 这老家伙是唯一一个,没有丝毫心里压力的人。 当初绿蚁因为跟李延寿抢姑娘,生生把自己的前途斩断,这辈子只能跟在王勣身边当书童。 别人在岳州待了大半年,这货压根就没出长安城!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1574章 还是那个道理,法不责众 也不知是房玄龄脑子坏掉了,还是因为在佛堂的缘故,这厮说了一句特别有禅理的话。 “先生着相了...” 王勣一呆,旋即勃然大怒。 “你在戏耍老夫?!” 房玄龄连连摆手,道:“先生,岳州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柳白能坐得住吗?” 王勣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房玄龄微微一笑,朝四周拱了拱手,道:“诸位,容我说句良心话,在场之中,除了老郡王之外,谁能镇得住公主们吗?” 众人纷纷摇头。 王勣他们几个,身份和地位不比老郡王低,但跟公主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镇不镇得住的概念。 其他人...份量的确有些不够。筆趣庫 公主们终究是皇家的脸面。 ‘打’得轻了,起不到震慑作用。 说不定,公主们还会再出幺蛾子。 若是‘打’得重了,李二的脸上也不好看。 何况,公主们的婆家也都不是好惹的。 李德良老脸一黑,道:“你莫不是想让老夫给柳白当枪使?” 房玄龄笑道:“老郡王莫要误会,房某的意思是...咱们逃吧!”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响应的,却是戴胄和温彦博! “房兄说的对!” 戴胄大喝一声,吓得身旁的萧禹一哆嗦。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戴胄身上。 戴胄丝毫不惧,大义凛然的说道:“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忽视皇家的颜面?当此之际,唯有避其锋芒,以图后势!” 周围几个人看向戴胄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鄙夷之色。 这厮能把怂,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怪难为他的。 对于旁人而言,‘逃’不‘逃’的其实没什么两样。 几个月之前,他们甚至都不能踏出长安城。 毕竟是曾经都是手握重权的人,留在长安,起码免得皇帝猜忌。 但现在形势大大不同了。 皇帝明显已经将权力都收拢了回去,他们这群人,存在不存在,都没有多大的意义。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跑到大食、大秦,都没人管。 而戴胄和温彦博就不同了。 这两位,整天抓心挠肝的琢磨着,怎么从朝堂之中急流勇退, 奈何皇帝总是不准。 还是那个道理,法不责众! 他们俩跑了,死罪都是轻的。 若是有一大群人跟着跑,而且,那一大群人,都不是好惹的... 什么宰相不宰相的,皇帝的位置也没有命重要! 两人很清楚,若是再耽搁下去,或许皇帝会看在两人的功劳上,不会治罪。 但最起码,爵位是丢定了。 朝堂之上,一代新人换旧人,从来都不存在风平浪静的说法。 房玄龄他们那几个属于异类,几百年都不见得能出现一回。 包括孙思邈在内,四个老家伙都深深的看了戴胄一眼。 老家伙的心思,跟年轻些的人都不同。 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跟别人不一样。 尤其是曹宪。 看向戴胄目光,竟然多了几分欣赏的意味。 房玄龄清了清嗓子,道:“此事还需小心谋划,房某以为,可以事先跟陛下通个气。”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李德良身上。 李德良分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也不吱声。 王勣摸了摸胡子,又砸吧砸吧嘴,道:“那老夫便进宫一趟!” “多谢先生!” 房玄龄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冲王勣躬身作揖。 戴胄和温彦博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 大明宫,紫宸殿! 按照典制,皇帝是不能总在一座宫殿之中居住的。 正所谓雨露均沾。 最起码,每旬要临行一两位娘娘... 其实按照李二的想法,他心中只有长孙皇后、阴妃和杨妃。 就连剩下的两位贵妃,他都不怎么在乎。 如果有可能的话,每天都留宿在紫宸殿中才好。 子时刚过,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李二,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他披上外衣,溜达到紫兰殿门口,看着天上朦朦胧胧的月亮,心中莫名有些悲哀。 “这时候,承乾差不多已经上船了吧...” 他不是好儿子,不是好丈夫,不是好兄长,也不是个好父亲。 除了皇帝这个‘职位’之外,他别的都当不好。 思念儿子? 在他心 中,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 他只是有些羡慕,甚至可以说,有些嫉妒! 嫉妒李承乾,可以离开这个大囚笼。 “陛下,再披件衣裳吧...” 一个中年太监凑过来,递上一件大氅。 李二皱了皱眉,道:“刘瑾呢?” 老太监陪着小心,道:“大总管明日才当值,入夜前去了书院陪老总管了。” 李二这才反应过来,是他给了刘瑾每十天一个假期,能去书院陪怀恩待上一天。 自从上次在宫中见了怀恩,李二看得出来,那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太监,已经很老了... “下去吧。” 老太监应声退下去,脸上带着几分庆幸。 对于宫中任何一个人而言,跟在皇帝身边,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都说皇帝是条真龙。 那么有资格陪伴在皇帝身边的,除了雌性的真龙之外,只有传说之中的其他生灵。 起码,被龙撕咬一口,不会当场死去... 其他的,无论豺狼虎豹,都不够真龙一口吞的。 “陛下...” 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是前年入宫的才人,本姓郑。 因为燕妃升为贵妃,便跟着捡了个便宜,成了郑贤妃。 李二对这个女人,谈不上宠爱。 若非她是洛阳郑氏的族裔,李二连看她一眼的兴致都欠奉。 李二正要开口,将她赶回去。 突然,拾翠殿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轰隆隆!! 李二眯了眯眼睛,眼瞅着远处忽然涌起一大股烟尘! 无数的碎石朝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好在,李二离得远了一些,没有被波及。 紧接着,是乱七八糟的哭嚎嘶喊声。 一大群太监宫女冲出来。 百来个金吾卫狂奔而来,将皇帝层层包围。 李二厌恶的看了一眼身旁那个,早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女人,而后看了一眼紫宸殿的方向,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声惊天巨响,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他直接推开身前的金吾卫,淡淡的说道:“把刘瑾叫回来。” 说完,从那金吾卫的手中,抢过一把长刀,慢慢向着拾翠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1575章 今夜,那条真龙要发威了 书院! 新校区的第五期工程结束之后,书院的面积扩张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几乎占据了灞桥一带的七成,与大明宫的近得令人发指! 从大明宫北边的银汉门出去,翻过半个山头,便是上林苑。 而书院新校区,已经将豢养野兽的地方,改设在了上林苑的中心地带... 其背后的目的,十分耐人寻味。 书院给出来的说法,是担心野兽伤到孩子们。 而皇宫...对此没有表达任何看法。 似乎,皇帝已经不把上林苑当做皇家的禁脔了。 没有人知道,在上林苑的正中心,有一座小小的木屋。 周围除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栅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筆趣庫 小木屋门前,燃着一堆篝火。 咕嘟咕嘟—— 篝火上的水壶盖,被沸腾的开水顶了起来。 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人,探手将盖子拿起来,往水壶里丢了半个野果,外加两块被压得紧实的小茶砖。 旁边,放着一直被烤熟的山羊。 肥肉很多,一看这只山羊的伙食就很好。 若是有经验丰富的猎人看见,就会发现,这只山羊并不是野生的,更像是被人豢养的。 联系起这里是上林苑,就很正常了。 上林苑的野兽,是贵人们的心头挚爱。 皇家每年在上林苑中的花销,大得令人咋舌。 想来倒也正常。 野生的山羊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成天被野兽追逐。 宰杀之后烤了,还要自己往上抹素油。 哪里像这一只? 架在火上,滴下来的油脂,总能激起点点火星。 “小满那孩子去了江南,老夫心中想得厉害,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了!” 怀恩重重的哼了一声。 刘瑾抱着一摞干柴,无奈的说道:“师父您偏心得过分了,我才是您的徒弟...” 怀恩嘟囔了几声,似乎也知道,自己对徒孙过分的偏爱,导致徒弟有点吃味。 刘瑾把干柴放下来,从身后 抽出来一个软垫子。 “师父您先起来...” 怀恩抬起半个屁股,让刘瑾把软垫子放在下边那块大木桩子上。 这时候,一声低低嘶鸣,从远处的草丛之中响起。 一瞬间,刘瑾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在远处的草丛之中,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匍匐在地上! 怀恩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早让你学些武艺,非是不听,一只大猫就把你吓成这样?” 刘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自己的师父,敢在这种野兽环伺的地方居住了。 天早就黑了,这时辰的上林苑,是野兽的天堂... 哗—— 怀恩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果茶。 闻了闻茶水的味道,似乎有些不满意,又把水壶架了上去。 沙沙—— 声音愈发的近了。 刘瑾的身子开始打哆嗦。 他不是没来过上林苑。 这些年,跟着李二来了起码二三十回。 可以前,跟着他们来到上林苑的大内高手,只怕比这里的野兽还多! 而现在,只有两个人... 怀恩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 嗖—— 往远处一丢,正好砸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紧接着,刘瑾就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蹦着高的往远处逃窜而去。 今晚的月光很足,他依稀可以分辨得出,那好像是一头老虎... “柳家的柱子去了江南,上林苑中便没有‘王’来镇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冒出头来,老王勣的脑子怕是坏掉了,没了柱子,让老夫跑到这里来当山大王...” 刘瑾只觉得,自己的师父今天格外豪气。 豪气到,好像胡子都快长出来了... “师父,您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筆趣庫 轰隆隆—— 他话音刚落,一声震天巨响,自皇宫的方向传来。 这里离皇宫本来就近,若是按直线距离算,恐怕连二里路都到不了。 刘 瑾脸色大变! 却见师父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似的。 他也不自觉的冷静了下来。 怀恩用一根干柴,捅咕着火堆,淡淡的说道:“一根燃烧的木头棍子,可以吓跑老虎,可是,把天底下所有的木柴都点着,也吓不到一条真龙,今夜,那条真龙要发威了。” 刘瑾哆嗦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师父把自己叫到这里的原因了。 刚才的声音,必定是火药导致的! 火药是从哪里来的,他管不着。 在别的地方爆炸,更是跟他丁点关系都没有。 可在宫里爆炸,他的责任就大了! 听师父刚才话里的意思,爆炸声似乎有些蹊跷。 他可以肯定,不是皇帝搞出来的。 但皇帝八成知道,而且是皇帝刻意纵容导致的! 把自己这个大内总管弄出宫,恐怕就是为了纵容爆炸顺利进行... 毕竟,宫中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大内总管。 “师父,是拾翠殿?” 刘瑾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他知道很多秘密。 譬如,有两位公主的子嗣,在岳州犯了重罪。 而那两位公主,自从被皇帝问罪以后,被强制留在了宫里。 就住在拾翠殿! 怀恩看了刘瑾一眼,道:“倒也不算太笨。” 刘瑾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是因为爆炸,而是因为...皇帝的狠辣。 那两位公主,连带着一位驸马,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去收拾一下吧,给老夫干了半天累活,这般模样,却是无法面见陛下。” 刘瑾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跑进小木屋里。 既然爆炸已经发生了,那他这个大内总管,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外边了。 宫里肯定已经乱套了,需要他去整饬。 何况,还要由他亲自来收拾三位皇族的尸骨。 毕竟,这种活计不能让皇帝亲自来干。 刘瑾一边换衣服,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幸好晚上没吃饭...” 第1576章 下辈子莫要投生在皇家,老老实实做人吧... 大明宫,拾翠殿! 装饰好还不到一年的拾翠殿,荣幸得成为了整个大明宫之中,第一个变成废墟的地方... 巨大的爆炸破坏了一切。 入目之处,全是黑漆漆的。 四周全是烟尘,一股刺鼻味之中,夹杂着几分腥气。 李二提着刀,吩咐金吾卫们在外边等候,独自一人走进散碎的门框。 也不知那些金吾卫理会到了什么,看见李二走进去之后,一个个全都背过身去... 咔咔—— 李二的脸上,蒙起一层烟气。 他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用刀子扒拉了几下,地上的石头块。 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手,露了出来。 李二俯身仔细看了一眼,顿时一咧嘴。 果然是个倒霉鬼! 原本还以为是尸首,没想到就是只断手而已。 虽然有些黑,但李二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或者说,是太监的手。 原则上,拾翠殿属于后宫,这里是不许有其他成年男人出现的。 他继续往里走。 拾翠殿很大。 住下十几个人都不嫌拥挤。 很快,他来到了后殿的位置。 身上的常服实在是耽搁事,李二干脆把袖子卷了起来,用刀子割断长袍的下摆。 哗啦—— 费力的翻开一块板子,出现在李二眼前的,是一个女人的尸体。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缓缓蹲在地上,轻轻合上了女人瞪大的眼睛。 似乎,还能从女人的眼中,看到几分惶恐,和几分...愤怒? “下辈子莫要投生在皇家,老老实实做人吧...”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将女人发间的一根钗子摘下来,贴身收好。 刚要站起来,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 脱下常服的外衣,轻轻盖在了女人身上。 又走了几步,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李二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男人的尸体。 “倒是把你给忘了...” 李二忽然嗤嗤一笑,一脚将这个看不清面目的尸体,踢到旁边。 并不是李二的力气有多大,而是这 个男人的尸体,剩下连一半都不到了... 咔咔—— 这时候,有人踩着瓦砾走了过来。 不用回头,李二也知道是谁。 “将长广公主的尸身收拾好,她从小爱漂亮,收拾得仔细一些。” 刘瑾站在长广公主的尸体前,嘴角抽搐了几下。 “奴婢遵命...” 他只好将插在长广公主腰腹间的断木抽出来。 噗—— 溅了一脸的血。 刘瑾差点吐出来。 他赶忙转头。 若是吐在长广公主的尸体上,怕是会死得比她更难看。 艰难的遏制住呕吐的欲望之后,刘瑾一看,不远处那句残破的男尸,不正是长广公主驸马杨师道吗? 刘瑾一挑眉。 为什么杨师道死了之后,脸上还有个大脚印子? 他奇怪的看了李二的背影一眼,然后就看见...李二正拿着刀子,使劲往地上一捅! 刘瑾哆嗦了一下,赶忙低下头,继续收拾长广公主的尸体。 皇帝是铁了心不想让两位公主活下去。 终归是皇族,皇帝怎么可能让旁人下手? 对自己的亲妹妹狠辣到这种地步,放在外边实在是罕见得很。 不过,在皇族之中,却一点不罕见。 刘瑾估计,皇帝的刀子,正好捅在高密公主身上。 因为长广公主和杨师道,没有把火药带进宫里的胆子。 而高密公主有! 一个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的女人,多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厮是打算,把皇帝一大家子全都炸死! 以报丧子之仇! 刘瑾心中又忍不住有些庆幸。 看来高密公主知道,去江南找少爷报仇并不实际。 在那座小岛上,想要取了少爷的性命,比把皇宫炸上天的难度还大... 收拾好长广公主的尸体之后,刘瑾又跑去收拾高密公主的尸体。 李二就站在一旁看着,好像有点出神。 刀子早就被他丢在地上了。 现在,他左手拿着一根钗子,右手拿着一副耳环,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瑾有些佩服这位主子。 换了别人,将自己的兄弟姐妹足足杀了半打 ,早就疯了! 一切只能归功于,皇帝陛下那强大的心志。 半晌过后,收拾好高密公主尸首的刘瑾,吩咐几个金吾卫过来,将两位公主的尸体都送走。 宫里的供奉,会将她们的尸体做进一步处理。 下葬的时候,保准看不出有丝毫的伤口。 至于杨师道... 皇帝没说,刘瑾也就懒得管了。 杨师道是前隋皇族,在大唐为官,也算得上兢兢业业。 可惜的是,或者是他,或者是他的儿子,贪心不足蛇吞象。 前隋皇族的观王一脉,怕是要彻底断绝了... “陛下,您...” 李二晃了晃神,好像被刘瑾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都收拾好了?” 刘瑾低头,道:“已经送到掖庭局了。” 李二点了点头,有些迷茫的说道:“刘瑾,你说朕是不是做人很失败?” 刘瑾心中暗想,道:“若是让少爷来回答这个问题,肯定是承认的...” 他可不敢这么说。 “陛下千秋伟业,乾纲独断,有些人犯了罪,自然是要处置的。” 李二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有一日小满犯了罪,你当如何处置?” 刘瑾一笑,道:“若奴婢当小满是自家人,自然是想方设法的帮他脱罪,若不是,自然要秉公处置!” 这个问题,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个送命题。 怎么回答都不妥。 可刘瑾,太了解李二了。 说起来很矛盾,实际上,李二是一个相当重感情的人。 除非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他是不愿意轻易杀任何人的。 当然,他重感情的对象,仅限于他眼中的‘自己人’。 其他人的性命,在这位皇帝眼中恐怕连一泡屎都比不上。 好在,这个‘自己人’的范畴很广。 广到...足以将天下百姓都囊括进去。 而可惜的是,某些跟皇帝血脉相连的人,并不在其中... 李二闻言,砸吧砸吧嘴,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道:“答得好。” 说完,他转身道:“去紫宸殿,今晚动静不小,可莫要把皇后吓着...” 第1577章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到紫宸殿的李二,站在外边让宫女拿了件新袍子过来。 刚才在拾翠殿的时候,身上不光沾了灰尘,还沾了不少血。 还没来得及换好,长孙皇后就聘聘袅袅的走了过来。 “陛下...” 长孙皇后皮笑肉不笑的唤了一声。 李二勉强笑了笑。 他不知道长孙皇后有没有查到拾翠殿的真相。 事实上,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长广公主和高密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无关利益,只因为,他手上的血,已经够多了。 长孙皇后走过来,拽了拽李二新换上的外袍。 “天气冷了,再拿条毯子来。” 她从身后的老嬷嬷吩咐了一声,老嬷嬷很快拿过来两条西边进贡来的毯子。 一帝一后,各自披着毯子,没有让任何人靠近,结伴在紫宸殿外溜达了起来。 从长孙皇后开口的那一刻,李二就知道,她已经明白真相了。 夫妻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慢慢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东边都微微发亮了。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道:“朕感觉舒服多了。” 长孙皇后淡淡一笑,道:“再走走吧。” 李二定定的看了长孙皇后片刻,道:“好。” 两人渐行渐远,不知不觉间,离开了紫宸殿的范围。 一大群宫女太监远远的赘在后边,不敢靠近分毫。 来到紫宸殿后方的含凉殿。 刘瑾才做完收尾工作,洗了手,拿着块干净帕子一边擦,一边往含凉殿外走。 含凉殿,是除了三大殿宇之外,整个皇宫内最大的建筑群了。 前前后后加起来,比紫宸殿还要大了三成。 这里不光居住着一些,犯了罪的妃子,还曾是整个皇宫内最大的储冰库。 前些年,宫里的人会在冬天,将冰块全都放进含凉殿底下的储冰库。 夏天最热的时候,不光能自己享用,还能赏赐给外臣。 就像冬天发给文武百官的煤炭一样,属于额外的福利。 自从柳家无偿贡献出硝石制冰的工艺之后,含凉殿的作用便减少了很多。 至今为止,含凉殿底下那间储 冰库的作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不过,看刘瑾的样子,那间储冰库的作用应该不怎么好听... 见皇帝和皇后走过来,刘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什么异样之处,赶忙颠颠的跑过去。 “陛下,娘娘...” 李二问道:“都处理好了?” 刘瑾一愣。 不是说,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长孙皇后一眼,含含糊糊的说道:“都...都处置好了。” 李二对长孙皇后道:“宫里留着这么个地方,总归不大体面,回头让人拆了吧。” 长孙皇后深深的看了含凉殿一眼,旋即道:“但凭陛下做主。” 李二点了点头,对刘瑾道:“去宣旨吧。” 刘瑾又怔愣了一下,这才道:“奴婢遵旨!” ... 大半夜来到皇宫外,是极不体面的。 不体面也就罢了,重要的是,三品以下的官员在非朝时扣阙,有很大的几率问罪。 三品以上,还也仔细掂量掂量。 可有些人,已经顾不得体面了。 半夜扣阙算什么? 命都要保不住了! 最好皇帝能怪罪下来,直接把官职罢免掉! 天色还是漆黑的时候,戴胄等人来到皇宫外庭,等着宫舆司的人禀报皇帝。 谁都知道,南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能睡得着才有了鬼! 在外庭的班房里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乎,后宫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巨响! ‘轰隆隆’一声,吓得老家伙直接蹦了起来! 杜如晦捂着心脏,脸色苍白的大喘气。 房玄龄脸上的肉不受控制般的抖个不停。 戴胄他们几个也吓坏了,哆哆嗦嗦没完没了。 缓过神来之后,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动地方。 他们并不是不担心皇帝和皇后的安全。 而是因为,猜到了几分玄虚。 作为当朝排在前几位的重臣,他们太清楚这位皇帝的本事的。筆趣庫 刚才那声音,一听就是火药! 旁人想要弄到火药,比登天还难。 把火药弄进宫里? 那是想都别想! 整个长安城出点风吹草动, 皇帝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快。 火药那种威力的东西,皇帝能不防着? 既然在宫里爆炸,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默许,甚至干脆就是皇帝本人搞出来的! 他们几个,对皇帝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几个人在沉默片刻之后,如同提前商量好的一般,纷纷看向戴胄。 这厮终究是现任的当朝首辅,按理说,他的消息最灵通才是。 戴胄的左手鸡爪疯一样的抖个不停。 他自己使劲拍了好几下,才终于止住。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道:“不过,听说泰记那边跟踪了一批私售火药的贼人...” 几人不再看戴胄。 有这个消息,就足够了。 他们甚至能够猜出,那批火药卖给了谁。 岳州那边死得人多,真正能称得上身份尊贵的,也就段俨和杨豫之。 杨豫之的父母,长广公主和杨师道,都是懦弱的性子。 属于那种,懦弱之中还爱贪点小便宜的人。 按理说,杨豫之是不敢在印钞局搞鬼魅伎俩的。 大概率,是被段俨那小子坑了。 至于火药...不是房玄龄他们看不起长广公主和杨师道。 给这两口子八百万个胆子,他们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高密公主! 那个死了两任丈夫,又死了儿子的女人,恐怕早就疯了... 段纶死在罗艺手中之前,跟军中多有联系。 弄出点火药来,并不算太稀奇。 皇帝派人专门弄出来一条‘口子’,让贼人把火药运走,就是为了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怀揣着不臣之心! 围三放一的老把戏,几千年都使不腻。 杜如晦嘿然一笑,道:“这回咱们省得进宫了。” 房玄龄微微颔首,道:“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没有明说出来具体原因,便信步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没有要问的意思,纷纷跟着走出来。 甚至都没人打算知会皇帝一声。 都是聪明人,皇帝肯定猜得出,这场爆炸之后,任何人都不会再进宫了... 第1578章 你连院长的酒都敢偷 历史是个圈,有了原因,就必定会有结果。 从李二决定在玄武门开启一场‘无可奈何’的政变开始,只要李家还占着天命,就免不了鲜血。 他的强横,也注定了皇族太平不了。 哪怕血脉相连,李二的心中都免不了猜忌。 任何知道点点内幕的人,心里都很清楚,拾翠殿的爆炸,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或者说,开始了...就永远都不会停下。 除非,李二以他的强势,将所有皇族都压得抬不起头来。 让他们连一丝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 这场混乱,不会持续太久,也肯定不会持续太短。 当一条龙露出牙齿的时候,区区两位公主,必定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至于那些倒霉的怂蛋驸马,恐怕都不够塞牙缝的。 天还没亮! 十几个太监,各领着一队金吾卫,‘杀’向长安城各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数不清的人辗转反侧,心中明明害怕得要死,却不能表露出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府中,究竟有没有皇帝的人。 但凡这点恐惧之心暴露,恐怕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同样,居住在书院的贾统,也没有睡着。 他独自一人,待在旧图书馆顶楼的某间档案室内。 皇宫的爆炸声,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一份份档案被翻开,铺在巨大的桌子上。 蜡烛留下来的蜡泪,足有一指厚。 也不知,贾统究竟在这个档案室里,逗留了多长时间... 哗哗哗—— 他依旧在架子上翻找着。 面对海量的资料,性子再好的人,也该失去耐心了。 贾统有些烦躁。 叩叩叩—— 厚重的敲门声响起。 贾统烦躁的走过去,拉开大门。 看到来人,不由得一愣。 “士元兄?” 来人,却是刘仁愿。 贾统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那些老家伙呢?” 刘仁愿阴着脸,道:“宫里出乱子了!” 贾统心中了然。 “怪不得士元兄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图书馆顶楼 的档案,都是秘密之中的秘密。 其中记载的数据,关乎到大唐的生死存亡。 若是让外人得了去,最轻也是一场混乱。 而且,这里还有许多异族的数据。 其中,吐蕃、吐谷浑等距离大唐较近的异族国度,数据尤为详细! 之前有几位老帅出征,还专门请求皇帝,进入档案室一探究竟。 就为了能对敌人多些了解。 守卫档案室的也不是一般人。 那些从宫里出来的老供奉,自贞观四年就守在这里了。 没有皇帝和院长的允许,哪怕是王爷来了,都先一刀砍死再说! 贾统回想起刚才那声响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看来,宫里的人手真是不够用了。 不然,也不会把那些老供奉都叫回去。 刘仁愿这个泰记三把手,八成是临时拉来的壮丁。 毕竟,能够得到皇宫和书院双重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好选。 贾统将刘仁愿让进档案室里。 刘仁愿对这里也很熟。 他在进入泰记之前,本就是书院的学生。 作为书院第一届毕业生之中,唯二没有拿到毕业证的人之一,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要进入泰记。 因此以前经常在档案室里泡着。 毕竟,泰记做的就是情报工作。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来得倒是巧了,我对档案室不够熟悉,你知道大食的资料都放在哪里了吗?” 刘仁愿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统一眼。 “你对宫里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 贾统耸了耸肩膀,道:“宫里的鬼魅门道太多,炸死几个人还不正常?” “说的也是...”筆趣庫 刘仁愿翘起二郎腿。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被拉壮丁的事情很是不满。 贾统有些不乐意的说道:“帮不帮兄弟的忙?” 刘仁愿扒拉了扒拉桌子上那些被摊开的档案本。 “咱们对大食的情报工作,有三成是苏武先生取来的,四成是泰记暗桩送过来的,剩下都是听那些大食行商的口述,你找的这些...多半起不到什么作 用。” 贾统眼前一亮。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酒壶,直接塞进刘仁愿手中。 刘仁愿拔出塞子,闻了闻,顿时大惊! “你连院长的酒都敢偷?!” 贾统哈哈一笑,道:“院长整天在酒缸里泡着,丢个三四两酒,他八辈子都发现不了。” 刘仁愿冲他一竖大拇指,而后,说了几个数字。 贾统按照他说的,爬到一个架子的最顶端,抱下来几大箱子资料。 刘仁愿一边砸吧着酒,一边道:“大食的资料太杂太多,需要好好整理,话说回来,你小子倒是揽了个好差事,大食和吐蕃,是两块最大的肥肉,剩下的也多少油水,我也只是混到了吐谷浑而已,也不知哪个倒霉鬼,会被选去前往拜占庭帝国。” 贾统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道:“拜占庭帝国被莫家那小子领走了。” 刘仁愿一愣,旋即释然。 他有些不舍的把最后一口酒咽下去,道:“莫家也着实不容易,小六子在倭国杳无音讯,莫老四脑子不大灵光,先要真正挤进勋贵行列,他们家老四不拼命是不行的。” 贾统笑道:“你若是去吐谷浑的话,能跟王玄策一并走很长的路,听说他后天便要出发了。” “早就知道了,谁也没有那厮建功立业的心思急迫,你们离着远一倍的人,都五天之后再出发,那小子非得后日出发,跟他一路,着实晦气!” 这时候,贾统忽然惊喜的说道:“找到了!” 刘仁愿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他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把那群人找来做什么?” 只见,贾统手里的档案本上,只有寥寥几个名字,外加一个雄鹰状的图案。 啪嗒! 一块勋章似的东西,从档案本里掉了下来。 贾统捡起来,很自然的收进怀里。 “先生对咱们寄予厚望,尤其是大食和拜占庭帝国,更是此次行动的重中之重,先生说了,优素福那死胖子不好对付,还需要从他们内部的人开始着手...” 第1579章 你们怎么也跑到书院躲清净了?还有人敢找你们的晦气? 两人在档案室里,一直待到天亮。 等天完全大亮的时候,他才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 图书馆是不会太早开门的。 一旦开门早了,疯狂的学生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把所有座位全都占下。 可以理解学生们,为了前途而狂热的心。 但先生们的身体可受不了。 先生们本来岁数就都不小了,碰见像陆德明那种觉少的,说不定天亮的时候才睡下。 于是,图书馆定了个规矩。 只有等副院长兼馆长陆德明醒来,派人送了钥匙,图书馆才会开门。 贾统和刘仁愿来到食堂,看着寥寥几个窗口外,乌央乌央的人群,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仅仅在两年之前,他们还和这里的学生一样,每天苦兮兮的吃饭排队。 身子骨差的,挤不到前边,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剩饭。 现在不同了。 两人都是书院第一届毕业生之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拨。 贾统明面上是书院的助教,私底下已经是妥妥的四品官员。 不看职权,光看官阶,连李义府他们都被甩在后边。 而刘仁愿,泰记三掌柜的位置,甚至比四品官还要光鲜。 放在从前,他已经是百骑司副统领之类的人物了。 那些朝中文武百官,人人惧怕的对象! 物是人非,看着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两人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老态。 “看那边!” 刘仁愿捅了捅贾统,指着两人身后不远处。 贾统回头一看,顿时乐了。 只见七八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一看就不是学生的人,正围在一场桌子旁吃早饭。 书院正在朝着年轻化发展。 第一届和第二届的学生,年轻的十三四,年纪大的连三十三四的都有。 自第三届开始,招考将年龄卡得死死的。 现在,基本找不出二十二岁以上的学生了。 像马周那样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而那群人,最年轻的恐怕也有二十四五岁了。 经没经历过社会的洗礼,一眼就能看出来。 都是老熟人! 穿着一身天青色 长袍,身量很高,肩膀很款,却模样秀气的,正是王玄策! 在他旁边,坐在这一个斯斯文文的后生,长得有几分女气,腰间却挎着一把很不和谐的小锄头... 正是莫家的老四! 其实,这种打扮在书院一点都不罕见。 在医学院里,腰间挂着把小锄头,几乎是身份的象征!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能够亲自侍弄,孙神仙和李神医的药田... 贾统和刘仁愿见状,也懒得去排队了。 随随便便在王玄策身旁挤了个位置,拿起桌子上的包子就往嘴里塞。 王玄策的人,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我说贾统,你不是有职工食堂可以去吗?跟我们抢什么吃食?” 莫老四威胁性的把小锄头拿下来,放在桌子上。 刘仁愿嘴里叼着包子,面无表情的摘下泰记的制式长刀,‘啪’得一声拍在桌子上。 “职工食堂在新校区,实在是太远了些,兄弟们多担待,多担待...” 贾统脸上堆满了笑容。 看得出来,食堂的包子很合他的胃口。 王玄策把刘仁愿的刀扒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道:“你们怎么也跑到书院躲清净了?还有人敢找你们的晦气?” 贾统和刘仁愿一听就明白了。 昨天晚上,皇宫里不知把多少东西炸上了天。 人们自然而然的,会联想起他们这群人。 毕竟,近几年来,他们这群人是最引人注目的了。 作为皇帝藏在夹袋最深处的人才,肯定知道许多,旁人无法涉及的隐秘。 说不定,昨天晚上爆炸才发生,就有人去这几个人的府上找麻烦了。 在朝中厮混,消息是最重要的。 说不定,某个不起眼的消息,就能救自己的命。 而贾统和刘仁愿则不同。 他们的根底要更深。 一个是书院的助教,比中书省的官员还要清贵万分。 另外一个,则是泰记的高层,脑瓜子吃拧了才回去寻泰记的晦气。 “昨天宫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老四冲刘仁愿扬了扬下巴。 筆趣庫 刘仁愿一口咬下半个包子,油水哩哩啦啦的流了一桌子。 “你猜。” 莫老四嗤笑一声,道:“猜自然是能猜出来,但经你口中说出来,我们才敢往外吐露。” “死了。” 刘仁愿又只回答了两个字。 莫老四点了点头,冲他一拱手,将自己面前的两个包子,全都推到他手边。 而后,莫老四也不知冲谁招了招手。 两三个学生风一般的冲了过来。 他们分明是不愿靠刘仁愿太近,特意站在刘仁愿斜对面的王玄策身后。 莫老四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道:“回去跟你们家里头说清楚,这几天安分一点,肯定是死不了人的。” 那几个学生急忙冲莫老四等人一拱手,撒腿便往外跑。 包括贾统在内,谁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来。 谁家还没个朋友亲眷? 他们都知道岳州出了大事,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出来,肯定是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倒霉了。 只是有些话说出来,是需要负责任的。 没有刘仁愿这个中间人,说出来的话,一则没有份量,二则担当不起后果。筆趣庫 莫家兄弟算是精忠报国的典范,给朋友亲眷点拨一二,并不为过。 吃完了饭,几人像从前读书的时候,将盘子收拢起来,放在食堂西头的大柜子上。 柜子后,瞎了一只眼的老头见他们来了,顿时笑容满脸。 “你们几个臭小子,竟然还知道回来看看?” 几人嬉笑着纷纷冲老头行礼。 他们在书院待了四年,跟书院的人都混熟了。 别看这些干杂活的老头子,一个个脏了吧唧的。 实际上,他们全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个个带着军功! 只是落了残疾,在外边讨不到好生活,才被收容到书院来。 贾统变戏法一样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 “赵叔,这是我孝敬的,跟他们几个没关系!” 老赵头笑骂一声,将小酒壶收入怀中。 “你们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莫要跟个糟老头子在这嚼舌头,去吧去吧!” 第1580章 得罪人的时候想起我来了? 从食堂出来,王玄策和莫老四等人就走了。 他们来书院是为了躲清净的,若是被老王勣等人看见,恐怕反而会挨训斥。 贾统和刘仁愿继续在书院里闲逛。 他们倒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因为这个时辰的图书馆,是一整天里最为喧闹的。 顶楼的档案室固然没人能进得去,但也免不了会比晚上麻烦。 他们要干的事情,和玩命差不多,预先的准备再怎么精细都不为过。 与其堵在档案室里耽搁时间,倒不如出来换换脑子,最好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等下午图书馆清净了,再继续找消息。 两人溜溜达达的,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新校区。 贾统作为助教,自然是没有资格住在新校区那几排小别墅里的。 不过书院也给他们这类人,准备了专门的宿舍。 条件肯定是和别墅差了八十条街,但起码一人一间,不用跟学生一样,苦兮兮的一大群人挤在一起,上个厕所都要排老半天的队。 “你是该找个婆娘了,老子在泰记跟一群壮汉住着,都没过成你这般狗德行...” 刘仁愿捂着鼻子,从贾统的宿舍里冲出来。 趴在楼梯旁的栏杆上,仿佛被人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贾统尴尬的站在门口,一个劲的挠头。 像他这样的学霸,生活技能基本上算是传说之中的东西。 况且,他也是没怎么吃过苦的。 当年虽然在柴令武身边当跟班,那也属于直系狗腿子,在谯国公府算不得下人。 算起来,性质跟李承乾身边的贺兰楚石差不多。 谁见贺兰楚石干过粗活? 最重要的是,他自小就在读书上很有一套,被柴绍视为家族文脉兴旺的希望。 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 进了书院,更是行情见长。 先生们一个个的,看他比看亲孙子还亲。 毕业之后能顺利留校的,就他一个人! 若非在书院,评不上先生的‘职称’,不让用仆役,贾统这厮早就成大少爷了。 “士元兄,不如...不如咱们去找先生借宿?” 刘仁愿喘了半天气,算是活过来了。 他摆了摆手,道:“你家先生看你长得好,看我们都跟山贼一样,还是别招惹他老人家了,我去寻我家先生了!” 贾统是老王勣的弟子。 别人看刘仁愿这种没有毕业,便在泰记身居要职的人无限风光。 在老王勣眼中,刘仁愿却是个不好好完成学业,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的二混子。 他的先生,在书院名声不显,却足以住进新校区的那几排小别墅。 “那...咱们下午再会。” 贾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刘仁愿送下楼去。 他才回来没多久,一群学生悄悄溜进这座宿舍楼。 守门的老头子也不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七八个人站在贾统的宿舍门前,迟疑了老半天,也没人上去敲门。 “老曹,里边那位迟早是你姐夫,赶快去敲门!” 众人口中的老曹,正是曹宪的儿子,贾统未来的小舅子,曹桂! 曹桂翻了个白眼,道:“得罪人的时候想起我来了?” 几人起了半天的哄,曹桂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去敲门。 叩叩叩—— 吱呀—— 宿舍大门却是自己打开的,原来压根就没锁。 众人被迎面而来的一股臭气,熏了一个跟头。 这味道,不光上头,还辣眼睛... “茅厕炸了?!” 曹桂强忍着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的冲动,艰难的往里望了一眼。 至于其他人,在开门的那一刻,早就跑了! 他赫然发现,贾统躺在铁架子床上,不知死活! “姐夫!!” 曹桂的眼睛顿时红了。 姑且不提贾统给了他天大的前途,光是姐姐看上他这一点,就够曹桂把命都拼上的了。 书院的学生都上过医学院的课,知道一些常识。 这味道,带着一股子毒药的感觉,说不定有人想暗害贾统的性命! 曹桂跑到楼梯口,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 攥了一把,鼓足勇气之后,一猛子扎进宿舍里。 他知道时间紧迫,拼劲全部的力气,扛起贾统就往外跑。 “什...什么情况?” 贾统睡得正香,突然间被人拽起来。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曹桂都扛着他冲到楼下了。 “姐夫你醒了?!咱们快去医学院看看,肯定是有人给你下毒了!” 曹桂顾不得满头大汗,又想拉着贾统往医学院跑。 贾统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睡梦中的人,忽然被人拽起来,起码要懵逼一会儿。 等贾统完全清醒之后,顿时一阵哭笑不得。 听完贾统的解释,曹桂呆立当场。 他忽然有些怀疑,姐姐嫁给贾统之后,会不会被这厮毒死? 贾统很是尴尬,他打了个哈哈,道:“你今日来找我作甚?” 曹桂看了看左右。 刚才跟他来的同窗,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好在,他早就准备好了借口。 “我姐姐做的!”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双被油纸抱着的布鞋。 贾统一怔,接过来看了几眼,很是珍重的收入怀中。 说这几句话的工夫,贾统的智商终于回归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曹桂,道:“真没别的事?” 曹桂嘿嘿一笑,道:“我有几位同窗,家里都是有根底的,托我过来问问姐夫,昨天晚上...”筆趣庫 后边的话他没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贾统思索了片刻,道:“他们抱着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清楚?” 曹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档口,有门路的拼了命想辞官,没门路的,则是玩了命的往朝堂上钻,不过好歹同窗一场,临走之前,总要给他们留些念想。” 贾统又思索了片刻,道:“走!去家里说!” 曹桂对贾统的‘家里’二字,感到格外的满意。 两人自新校区出了门,雇了辆车,晃晃悠悠的朝曹家行去。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长安了,贾统需要给曹家一个交代。 这一去,怕是一两年内都难回来了... 第1581章 赔罪就不必了,老子可不想在长安耽搁太久 曾经的贾统,素有才名,那是因为他在馆院之争上大发异彩,用学问生生将孔颖达压制下去。 柴家给予他足够的底蕴,书院给了良好的平台,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而言,已经属于难得的逆袭了。 可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贾统始终上不得台面。 这年头,爵位才是最值钱的东西。 没有爵位,终究是下等人。 哪怕,贾统周围一大圈子人的爵位,一个比一个高,他依旧上不得台面。 而直到大朝会上,这个年轻人才真正走进大人物们的视线。 不光是因为,他总领着出使异国的诸多事宜,还因为,他马上就要跟曹家结亲了。 纵观整个大唐,在学问上堪称豪门的家族,满打满算就那么四个。 孔家和颜家是耕读世家,祖上传下来的荣光,足够他们再吃喝几千年! 剩下两个,则是王勣代表的王家,以及曹宪的曹家。 这两个家族人丁稀薄,总共也没几个人。 甚至于,除了老家伙之外,小辈之中难有出彩的人。 但不可否认,只要这两个老家伙不死,这两大家族,便是文坛之中最为顶级的豪门! 对于贾统而言,这是一个,足以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并不是说,谁跟曹家结亲,都有这样的机缘。 否则的话,别说曹欣的腿瘸了,就算生下来是个怪物,照样有人把门槛踏破,上门提亲! 主要还是因为,贾统本身的底蕴就足够深厚。 当贾统和曹桂从书院出来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在他们身后悄悄跟随着。 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皇帝和泰记派来保护贾统的。 大多数,来自某些望风而动的势力。 此刻,贾统俨然已经成了某个庞大计划的风向标。 他的行踪,至关重要! 几个穿着青衣,一看就是豪族健仆的家伙,远远的跟在贾统的马车后狂奔。 咚咚—— 两枚手指头长的飞镖,突兀的从某处飞射而来,正钉在那几人的脚下! “停!” 为首的急忙 停下来,吓出一身的冷汗。 看样子,用飞镖的人,并没有想要他们的性命。 几人警惕的四下扫视,陡然间发现,他们竟然被贾统,带到了一处没人的巷子里! “清河郡公府办事,还请兄弟行个方便!” 几个健仆没有隐藏身份的打算。 跟踪贾统,算不得犯忌讳的事。 周围还不知有多少人一块跟着,远远不知清河郡公府一家。 这时候,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墙角慢慢悠悠的踱出来。 他嗤笑几声,道:“杨宏礼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清河郡公杨宏礼,虽是前朝皇族,却是最早跟随李家起兵的一支势力。 看爵位,就可以知道,杨宏礼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要知道,清河乃是河东重地,好几个大家族都是清河出身。 五姓七望之中,更有两大家族的祖地,就在清河! 杨宏礼能凭弘农杨氏的出身,获得清河郡的爵位,无非是朝廷想出来的制衡之法。 几人发现,贾统的马车慢慢停下来,眼角都不禁抽搐了几下。 他们左右看看,寻找着退身之路。 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贾统的出现,就是为了钓他们现身! 只是他们想不明白,跟着贾统的人那么多,为了针对自己这几个人? 清河郡公府的地位高,并不代表着权力大。 事实上,杨宏礼已经差不多是朝廷的边缘性人物了。 找人跟着贾统,也无非就是想找机会,寻些获得功勋的门路罢了。 皇帝不让明面跟贾统他们那些人打交道,私底下怎么干,却没人去管。 为首的青衣人,语气带着几分威胁的说道:“不知阁下是什么来路?” 他倒是不大担心,对面那人是皇帝派来的。 “回去告诉杨宏礼,让他少琢磨点没用的事情!” 那人将一块牌子,丢在地上。 为首的青衣人看了一眼牌子,脸色很难看。 “泰记的人!” 他抿了抿嘴,偷偷往马车的方向打量了一眼,道:“我清河郡公府与泰记一向井 水不犯河水,阁下此举,难道不怕我家老爷向上参奏?你泰记,已经不比当年了!” 青衣人的语气之中,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柳白走了之后,泰记的确变得不显山不露水了。 不光是因为有份量的人,差不多都跟柳白走了,还因为,泰记的主要力量,也已经迁徙到了南方。 留在长安的人手,连从前的一成都没有。 那人似笑非笑的说道:“翻过来瞧瞧!” 青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令牌翻过来。 当即脸色大变! 他急忙躬身行礼。 “得罪了!” 说完,将令牌的泥土擦干净,干干净净的递给那人。 “我家老爷定当登门赔罪,还请大人恕罪!” 那人摆了摆手,道:“赔罪就不必了,老子可不想在长安耽搁太久!” 说完,他转身走向马车,很快便钻了进去。 青衣人约束着手下,任由马车消失。 他这才发现,刚才看见令牌背面的那一刻,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 “大哥,咱们还追不追?” 身后有人问道。 青衣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这些人,与其说是高门大户家的仆役,倒不如说,是世家大族之中的供奉。 虽说还在奴籍,但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成为良家子,甚至还能凭借家族的势力,混个官职! 严格的说,他们属于家臣! “你们先回去告诉老爷,泰记的沈威回来了,家里以后不要再跟贾统产生任何瓜葛!” 身后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对对长安城中,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来说,‘沈威’这个名字,简直就跟噩梦一般! “大哥,你呢?” 青衣人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让老爷登门赔罪,是想拿咱们家当个靶子,震慑一下那些跟着贾统的人,不能让他这么做...” 说完,他脱下外衣,交给身后的人。 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而后没来由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竟然就这么用膝盖,一点一点的往泰记总部所在的安业坊挪去! 第1582章 这种货色还好意思当学生领袖? 马车里。 曹桂紧紧扒着车框,仿佛准备随时跳下去。 贾统看着正在冲自己咧嘴大笑的沈威,满脸的无奈。 沈威在长安的名头很大,大到足以给小儿止哭的地步。 当年泰记由十位锦衣卫百户统领的时候,沈威作为锦衣卫当仁不让的老大,手中堪称血债累累。 与其说泰记是建立在强大的情报网络,和无敌的金钱攻势之下,反倒不如说,是建立在血与火之上。 那都是锦衣卫的老兄弟们,真刀实枪拼出来的。 前些年泰记刚刚成立的时候,沈威杀得人,多到令人发指! 而且,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要知道,泰记不光是门产业,还融合了百骑司的诸多功用。 针对某些人的政治清洗,少不了泰记的参与。 于是,沈威便成就了一种无人能比的...恶名! 当曹桂看见沈威上了马车之后,看贾统的眼神瞬间就不对劲了。 想不到,贾统竟然跟沈威有瓜葛?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豪门出身的读书人,跟造反头子勾肩搭背... 不管是从什么角度看,贾统和沈威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内部的人都清楚,沈威和贾统是怎么回事。 像曹桂这种毛头小子,把脑袋想破也想不明白。 “你就是你小舅子?” 沈威冲曹桂咧嘴一笑。 曹桂一哆嗦,不自觉的抓住了贾统的胳膊。 贾统瞪了沈威一眼,道:“你就不能收敛收敛?” 沈威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道:“老子本就是个杀才,凶名在外是风光!” 贾统捂着额头,道:“所以你就威胁杨宏礼的家将,让他去泰记负荆请罪?” 沈威冷笑一声,掀起车帘子,道:“你知道,有多少暗中跟着你们吗?” 贾统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敢伤我,至于刘仁愿他们,就更不用怕了。” “你小瞧了他们的担子。” 沈威说完之后,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物件,丢到车窗外。 贾统和曹桂看的清清楚楚,就在沈威将那东西丢 出去的瞬间,七八个身穿着黑衣的家伙,从两侧的商铺房顶跳下来,拎着刀子冲相反的方向,杀了过去! 饶是以贾统的定力,也不禁一寒。 沈威笑道:“你小子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我家少爷说,你的重要性甚至不亚于太子,此番前往西边之前,你需要先去一趟岳州。” 贾统一愣。 “岳州?那边的风波还没消停?” 沈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有几分厌恶的看了曹桂一眼。 “书院现在还真是差劲,这种货色还好意思当学生领袖?想当年,李义府他们那几个一瞪眼,老子心里都发虚,现在...” 沈威‘啧啧’了几声,后边的话没说。 曹桂有些脸红。 贾统冷着脸,道:“书院跟泰记毫无瓜葛,这是先生当年定下来的规矩,你们这些生活在暗处的人,以后要少露脸!” 沈威哈哈一笑,道:“差点忘了,你也是当年的学生领袖!” 说完,他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曹桂差点尖叫出来,然后就看见,沈威的身形落在地上,灵巧的一翻身,直接‘飞’到了旁边的房顶。 “姐...姐夫,你跟泰记还有关系?” 曹桂的声音有点发抖。 如果贾统也是泰记的暗桩,那就太可怕了! 旁的不提,最起码,他跟姐姐的婚事,要再商榷一二了。 贾统摇了摇头,道:“我跟泰记没什么关系,当年先生定下来的规矩,书院的毕业生,不得与泰记产生半分瓜葛,否则的话,刘仁愿那般人物,怎么会连个毕业证都混不上?” 曹桂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位沈大统领让你去岳州,难不成...” 曹桂的话还没说完,贾统的脸色陡然一沉! “闭嘴!” 曹桂噤若寒蝉。 之前,他以为自己对这个未来姐夫,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了。 现在看来,他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一些皮毛罢了。 怪不得,贾统能从区区一介助教,瞬间成为当朝四品,总领出使西域之大 计。 或许,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加入了某个庞大的计划之中。 后边的路程,曹桂没有再说一个字。 等马车来到曹府之后,曹桂找了个借口,让贾统先去找自己的姐姐。 贾统明知道,曹桂是要跟曹宪说些悄悄话,也没有阻拦。 他径直去了后院找曹欣。 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下人过来知会他,让他去见曹宪。 ... 曹家的大厅里。 曹宪端坐在正中,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曹桂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个很清晰的巴掌印。 “见过岳父大人!” 柴绍已经代表贾统,给曹家下了文定。 婚约算是定下来了。 曹宪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要去岳州?” 贾统微微颔首,道:“岳父大人明鉴,先生命人前来传讯,恐怕明日就要动身前往岳州了。” 曹宪迟疑了片刻,颇有几分小心意味的说道:“那位...在岳州?” 贾统抿了抿嘴,沉声道:“恐怕是的!” 曹宪心中一凛。 “此去岳州,要小心行事,哪怕出使西域的差事丢了也不打紧,一切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贾统心中暗叹。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其实很扯淡。 有了虎父,儿子再出彩,也会天然的让人看轻几分。 曹桂虽然比不上第一届的学生领袖,但是在这一届之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人了。 饶是如此,和他父亲一比,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眼能够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岳父大人放心,只是此行,怕不能带上欣儿了...” 曹宪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下了文定,欣儿就是你的人了,明日你一走,老夫就把她送到谯公府上,说起来,谯公的日子也过得恓惶,柴家小二近几年没回来,老大又是个废物性子,你这一走,谯公怕是连个往来送去的人都找不到。” 贾统冲曹宪深施一礼。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老头发话,即便他死在外边,曹欣也一样会给他守寡。 第1583章 阿大,郝孝通 贾统是半夜从曹家出来的。 他拿着曹宪不知从何处搞来的条子,畅通无阻的穿过宵禁之中的长安城,回到了谯国公府。 柴绍还没有睡。 贾统进门的时候,柴绍正拿着一本书,坐的端端正正。 不知为何,柴家老大柴哲威竟然也在。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门。 “义父!” 柴绍没有放下书,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坐下。” 贾统没有去看柴哲威一眼。 这位名义上的嫡长子,已经失去了一切。 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给柴家传承血脉的工具罢了。 除了吃喝不落下什么,他在柴家的地位,恐怕连家将都比不上。 并非是因为柴绍心狠,而是因为柴哲威咎由自取。 当年若不是有柳白,柴令武已经死在柴哲威手中了。 贾统不明白,柴绍将这个废物叫回来干什么... 等贾统坐下来,柴哲威脸上带着笑容,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贾统只是点了点头。 柴绍立下的规矩,在这个家里,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有虚头巴脑。 又看了一会儿书,柴绍忽然毫没来由的说道:“时辰差不多了...” 说话间,他把书放下。 贾统身旁的烛火一阵晃动。 大厅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 两个浑身包在黑袍里的神秘人,缓缓步入其中。 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两人直接单膝跪地。 柴绍伸手朝两人点了点头,道:“此番前往岳州,你带着他们二人!” 对于义父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岳州的事情,贾统丝毫没感觉到意外。 义父虽然久不插手朝政,但在某些事情的力量,还是要比大部分都强得多的。 毕竟,他是最早和柳白打交道的人。 柳家的中流砥柱,全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即便是泰记那些恐怖的人,也要对柴绍客客气气的。 “义父,孩儿此行打算轻装简从,若是带着几个人去,怕是太扎眼了。” 柴绍笑吟吟的说道:“并非是为父的安排。” 说着,他的手指头勾了勾。 那两个人 ,立刻把兜帽摘了下来。 出现在贾统眼前的,是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一个中年人,四十岁左右上下的年纪。 一个青年后生,二十不到,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 明显可以看出,这两人的身手不凡。 “他们没有名字,以后你称他们为阿大阿二便可。” 贾统有些不自然。 阿大和阿二齐声道:“参见主人!” 多说了几个字,贾统才听出他们的口音。 似乎...是江南人士? 柴绍仿佛看穿了贾统的心思,道:“他们是柳白特意甄选出来的,之前还跟柳白那小子做过对,也不知后来是如何收服的...” 若是亲历过江南之变,就会知道这两个的身份。 当初江南沿海一带,海盗层出不穷。 许多大海盗,都是江南华族培植起来的势力。 其中,以顾家配置起来的‘海熊’为最。 阿大和阿二,是海熊从大海的荒岛之上,救起来的人。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从被海熊救起来之后,便将海熊视为兄长的。 直至海熊被张顗手下的人抓起来,两人都没有放弃营救海熊的希望。 结果,他们稀里糊涂的被朱家利用,成了不要工钱的打手。 朱家覆灭之后,这两个便彻底隐匿在黑暗之中。 不知为何,柳白把他们派过来,给贾统当保镖用... 贾统不知道江南发生了多少事情,只知道,既然是先生派来的人,就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他没有再拒绝。 上前几步,将阿大和阿二搀扶起来,道:“日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在下的这条命,便交予两位了!” 阿二抿着嘴不说话,看向阿大。 阿大凝视贾统良久,突然转向柴绍。 “柳家主人说,若是护住此人的性命,待回到江南,便将某家的身份说清楚!” 柴绍微微颔首,道:“老夫自会给柳白作保!” 阿大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某家知晓你是大唐的谯国公,也是一条好汉,便信了你!” 说完,他站起来,直视着贾统的眼睛,道:“你虽是某家 的主人,却不可肆意差遣某家,不过你且放心,就算某家拼死,也要护你周全!至于兄弟之说,休要再提!” 贾统有些不自然的拱了拱手,道:“多谢!” 柴绍打了个哈哈,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出城去吧!” 他亲自将贾统等人,送出府去。 府外,早就已经备好了马车和一应用度。 就像柴绍说的,贾统这一趟前去,必定面临着数不清的风险。 岳州那边闹得太大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包藏祸心。 绝不止有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两方! “义父,孩儿就此拜别!” 贾统有些不舍的登上马车。 阿大和阿二一左一右,坐在车帮上,什么也没说,直接扬起鞭子,朝着城门行去。 几人刚一走,跟着柴绍将他们送出来的柴哲威,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柴绍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道:“看清楚了?” 柴哲威擦着继往开来的汗水,喃喃道:“看清楚了,想不到...郝孝通这般人物,竟然还活在世上...” 柴绍冷冷的说道:“你总是自命不凡,殊不知,这世上还有着无穷的危险,当年隋末乱战之际,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有一大半都遁入民间,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作乱,你以为令武今日的地位,是柳白送的?” “有机缘固然重要,可令武也是拼上自己一条性命...这种胆魄,你有吗?” 在很多人眼中,郝孝通这个名字,分外的陌生。 可在柴绍他们这些人眼中,说是大名鼎鼎也不为过! 当年,王薄的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彻底撕开天下太平的假象,直接造成几十年的乱战局面! 强悍如李密,豪迈如王世充,阴鸷如窦建德...都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而与王薄交情莫逆,一同与他骑兵的郝孝通,已经是拥兵十余万的大人物! 那时候,柴哲威已经十二岁,曾跟在柴绍身边,见过郝孝通几面。 刚才,他看见阿大那张脸的时候,心都快蹦出来了... 第1584章 管他是什么阿猫阿狗,杀了便是 长安城外,细柳营。 这里曾经是汉朝时期,皇宫近卫的驻扎地,周亚夫曾在这里留下过不少的典故。 如今的细柳营,早已成了整个关中最大的骡马交易市场。 离着二里地,就能闻见一股子骚哄哄的味道。 贾统等人到达细柳营的时候,天还没亮。 其实,细柳营距离长安城的内郭也不算太近。 紧赶慢赶,也要半个多时辰。 他们出门的时候,本来天就快亮了。 黑漆漆的车厢里,贾统一人坐的板板正正。 透过麻蓝色的车帘子,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两个壮汉的轮廓。 事实上,贾统很早就已经参与到柳家的各种计划之中了。 他的资历,甚至比刘仁愿还要早上许多。 当然,并非是因为他的能力。 因为当年的他,不仅是书院的学生,还是柴令武的亲随。 跟柳白身边的许褚一样,他在柴令武身边扮演的角色很重要。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知道很多专属于柳家的隐秘。 当他看到阿大和阿二的那一刻,不自觉的想起了多年前,死在柳白手中的一个人。 那还是在贞观四年。 刘十善带着一群高手,隐藏在武士彟府上。 柳白用几枚手榴弹,将那些高手全部炸死。 最后,将刘十善一箭穿胸! 说到底,自前隋乱战之间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年罢了。 那些拥兵自重的强人,年纪最大的也没有超过七十的。 像窦建德,王世充这般人物,也不过五十五六岁的样子。 有太多强人,在大唐立国之后,遁入民间,从此失去音讯。 前几件霍乱长安,差点把皇族搞垮的罗艺,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外边的两个人,会不是就是当年活下来的强人? 贾统对这两人的身份,保持着巨大的疑惑。 他听见柴绍的话了。 好像,阿大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先生究竟是什么用意...” 贾统甩了甩脑袋,那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按下去。 掀开车帘一看,已经来到了细柳营之中 。 细柳营的存在,很像是大唐的庄子。 方圆不过几十里的样子,人口只有不到两百。 晚上静悄悄的,可到了白天,这里就是长安城周围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同样,也是长安城周围,最为鱼龙混杂之地。 贾统正要开口,外边的阿大忽然抓住缰绳。 唏律律—— 两匹快马齐声长嘶。 贾统心中暗赞阿大行事的周全。 细柳营这种混乱之地,才最适合解决那些暗中跟踪之人。 因为如果那些人包藏祸心,也必定会选择在同样的地方动手。 这说明,阿大不光有着周密的心思,还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 “烦请主人下车。” 阿大木着脸说道。 阿二率先跳下去,在车厢旁边搭了个简单的坡桥。 似乎是看出,贾统是个板板正正的读书人,身子骨孱弱。 贾统微微一笑,一个灵巧的翻身,下了马车。 阿二眼前一亮,阿大也随之目光一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两人都是武艺超群之人,自然能看出,贾统也不是寻常的孱弱书生。 “既然两位不愿与在下兄弟相称,暂定为主仆也没什么,不过莫要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 贾统不愿让任何人看轻自己。 阿大依旧木着脸,淡淡的说道:“主人应小心些才好,暗中跟着咱们的人...可不少!” 贾统有意无意的看了远处一眼,道:“管他是什么阿猫阿狗,杀了便是!” 这句话一出口,阿大看向贾统的眼神,才多了几分兴趣。 “主人与某家之前识得的读书人,大有不同。” 阿二将坡桥收起来,正想重新放回车厢里,想了想,干脆直接扔到一旁。 而后,将一把用牛皮裹着的匕首,塞进贾统手中。 贾统点了点头,没说别的,直接收入怀中。 他才能够阿二的眼中,看到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似乎,贾统带给他的压力,也不轻... 三人在马车周围,落脚歇息片刻。 贾统知道自己的身手就算比普通人强上一些 ,也肯定远远不是阿大和阿二的对手。 干脆,直接找个棵树,坐在树下睡着了。 “阿二,你也去寐一觉,天亮之后,怕是有一场恶仗!” 阿二紧张兮兮的说道:“咱们还有上千里要赶,为何非要在长安城外动手?” 阿大瞥了呼呼大睡的贾统一眼,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道:“当然是让新主人,瞧瞧咱们的能耐!” 阿二‘哦’了一声,来到那棵树的另一侧,也躺了下来。 阿大就这么抱着膀子,坐在车帮上。 不多时,天蒙蒙亮。 细柳营这种地方,跟菜市场没有多大区别。 都是赶早不赶晚的营生。 太阳还没升起来,已经有不下百来支队伍,赶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牲口,打算开张营业了。 这个时辰,长安城的宵禁差不多要结束了。 从城里赶到这里,差不多半个时辰。 又过了一会儿,人明显更多了。 周围的腥臭气味令人忍不住犟鼻子。 贾统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阿二正站在自己身前,硬着朝霞,摆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阿大却不知哪里去了。 “醒了?” 阿二是个比较开朗的性子。 既不曾叫过贾统‘主人’,也没有表露出丝毫卑微的态度。 贾统扭了扭脖子站起来,道:“你这是练得什么武艺?” “大哥教我的,听闻是佛门戒律堂的不传之秘。” 阿二咧嘴一笑。 “你大哥...是阿大吗?” 阿二的表情明显一黯。 “不是,我大哥好像已经死了...” 贾统对阿二有了几分了解。 这只是一个心思单纯,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半大孩子而已。 “阿大呢?” 阿二指了指远处。筆趣庫 贾统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他原本还以为,阿大是趁着自己睡着了,去解决敌人了。 没想到,是肚子饿了。 那厮正在一个摊子上,玩了命的往嘴里塞锅盔... 贾统想过去跟他一起吃。 结果,才走了几步,就被阿二拦下来。 “那摊主不是善人,你且离远一些!” 第1585章 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那把剑下 贾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来。 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想当年,高句丽之战的时候,他还没有正式进入书院读书,还在柴令武身边当跟班。 那时节,他是真正上过战场,跟着柴令武冲杀过的! 事实上,他甚至比阿二还要淡定。 “有趣...” 贾统干脆靠着大树,抱着膀子,摆出一副高手的模样,笑吟吟的看着远处,正在狼吞虎咽的阿大。 他跟泰记的关系很近,太清楚其他势力想要在长安城周边布置暗桩,有多高的难度了。 细柳营虽算不得兵家必争之地,但在朝廷眼中意义非凡,尤其是太仆寺,更是在此地建立了临时办公的场所。 甚至还派了一位六品的主事坐镇! 要说这里没有泰记的暗桩,他是肯定不信的。 既然泰记的暗桩没有提前动手,那就说明,某些人对贾统构不成任何威胁。 “店家,结账!” 阿大吃完之后,将摊主招呼了过来。 胖胖的摊主,看面相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买卖人。 脸上和气的笑容,并不想作伪。 他走到阿大身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粗陶大碗,道:“客官,总共十五文。” 十五文吃顿早饭,已经算是很奢侈了。 即便在长安城的内城,吃同样的东西也用不了六文钱。 只不过在这种地方,本地百姓不可能留下来吃饭,肯掏钱吃饭,多半是过来贩卖牲口的胡人。 朝廷乐意见自家百姓,多赚一赚外人的钱。 阿大从怀中挑出一小粒碎银子。 摊主笑呵呵的收过来,走回摊子上找零钱。 等重新走回来的时候,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贾统眉头一挑, 看来,有些人要出手了! 只见阿大站起身来,扶起那胖胖的摊主。 还没站稳,一道寒光突兀的出现在阿大小腹前。 阿大神色不变,甚至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他很轻描淡写的,将摊主的手抓住。 然后,竟然就这么直接把摊主的手给 扭了过来! 方才还冲着阿大小腹的匕首,转眼间就抵住了摊主的心口! “唔——” 摊主口中发出了一身闷响,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也不知阿大用了什么手段,摊主竟然没能惨叫出来。 他攥着摊主的手腕子,稍稍用力,匕首的尖端,刺进皮肉些许。 看样子,他跟那摊主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松手了。 摊主也是个硬气汉子,自顾自的把匕首拔出来,捂着心口,装作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的往树林子走去去。 贾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阿大说的是什么。 “走吧!” 阿大走回来,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 他似乎知道贾统马上要发问,等坐上车帮之后,他又冷冰冰的说道:“那人活不过明日,柳家主人已经安排了后手。” 贾统点了点头,揉了揉有着发瘪的肚子,旋即钻进马车。 好在临行之前,柴绍让人准备的干粮。 ... 岳州! 隶属江南道地段。 武德四年之时,将巴陵郡改称岳州。 在朝廷的英明领导之下,一直到现在,岳州成为了整个大唐...最为混乱之地! 天灾不过是小患。 真正令岳州不得安宁的,是比老百姓还要多的水贼! 浩瀚无边的洞庭湖,汇聚九条大江之干流,千把人随便找个水窝子一猫,老天爷都看不见! 不过,万事都无绝对。 事极必反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对于老百姓而言,岳州是危险的,是随便外出溜达几步,就能丢掉性命的地方。 然而,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之下,这里反倒成了最为安全的地方。 譬如...这里是天然的保密之地。 无论在岳州干点什么,消息保准无法在第一时间传到长安。 换言之,再大的勋贵,也没办法将手伸进来。 除非,他们有胆子直接动用军队,将洞庭湖里的水匪全都清缴一空! 柳白将印钞局选在岳州,便是出于这种考虑。 他只需要,解决内部的 贪腐问题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自有那些水匪,为印钞局‘保驾护航’。 关中的二月份很冷,大冬天泼一盆水,三两个呼吸就能结成冰晶。 岳州的冷,不是一回事。 一盆水放三天都结不了冰,可是人在这种地方,熬不过一宿。 整个岳州,没有一座像样的城池。 早年间倒是有几座,可惜被战争损毁。 规格最高的岳州城,城墙也没过一丈。 驻守在这里折冲府人很少,明明是上府的标准,人数却连下府的三成都不到。 偌大的营地之中,一百多老弱病残,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轮过值。 距离营地不足二里的玉筒山上,有一座古朴的庙宇。 看样子,这座庙马上就要塌了... 几十个工匠,正在收拾庙宇之中的残局。 里头的塑像就剩下一双脚,供桌倒是挺大,可惜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之外,只有几粒耗子屎。 有人将破碎的门匾拆下来,依稀可以看见,上边‘屈子祠’的字样。 这里...就是屈原投江的地方。 玉筒山脚下,便是汨罗江! 王守仁面无表情的站在悬崖边,凛冽之中夹杂着几分潮气的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在他身后,以李延寿为首,站着十几号人。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种,悲愤之中夹杂着释然的意味。 在正对面的一座山上,熊熊大火腾起无尽的黑烟! 看起来,已经燃烧很长时间了。 李延寿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鲜血淋漓! “学生明日便前往江南,当面向先生请罪!” 王守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看着对面的大火。 良久,他才淡淡的说道:“并非是你的错过,少爷早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日,不过,你的确是该去江南,前来接替你的贾统,已经上路了。”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来,右手不自觉的,按在剑柄上。 包括李延寿在内,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寒! 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那把剑下! 第1586章 大鹏也须乘风起 王守仁已经走了。 剩下的人,一直等对面的大火熄灭,都没有离开。 李延寿看着零零星星的火苗,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个曾经以忠厚老实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年轻人,眼中头一次,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意! 如果说,谁最想让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一脉,彻底断子绝孙,那么非李延寿莫属了。 整个岳州印钞局中,加上普通的工匠,足有三百多人。 一把手陆敦信才来没多久,根本插不上手。 名义上的二把手李延寿,实际上干的是‘大统领’的差事。 段俨和杨豫之的愚蠢,将这两个家族彻底葬送,随之消失的,还有李延寿这几年以来的努力! 他的兄弟们,全都跟在柳白身边,在江南混得风生水起。 就算不回长安,光在江南道,也足够他们一路做到四品大员的了。 可随着岳州的巨变,李延寿这几年的成果当然无存。 连印钞局的职位都没能保住! 王守仁话里说得清楚,贾统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取代他! 也就是说,他即便去了江南,也要从头做起。 或许,短时间内,跟不上兄弟们的脚步了。 到时候一群高级官员,围着自己这个中层小官打转,不光是丢人的问题。 大鹏也须乘风起! 若是无风无浪,翅膀大过天,也飞不了多高。 对于一个修史的学者而言,时间是弥足珍贵的。 同样,这也是李延寿无法容忍的。 他慢慢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些人。 这些人之中,九成以上都是像段俨和杨豫之一样,属于外围的皇亲国戚。 属于印钞局的中坚力量。 若是没有他们背后势力的支持,纸币改革的计划,将会难上加难。 “失败总会有的,只要吃足了教训,不要再犯,就不算亏损,这些日子诸位就不要离开了,等屈子祠改建完毕,诸位还要搭起印钞局的架子 。” “李司衙放心!” “我等定当尽心竭力!” 这些人,实在是被王守仁的手段吓坏了。 皇亲国戚说杀就杀,而且不止杀了一个。 从某些隐秘渠道之中,他们还听说,皇帝把两位公主都关押起来了! 他们还不知道,那两位公主,早就已经悄然死去了。 李延寿面无表情的说道:“尚同,你随我来!” 一个明显比其他人矮了不少的半大孩子,越众而出,跟着李延寿走到一旁。 其他人不敢说话,互相看了看,连半分探究的神情都不敢表露出来。 贺兰尚同,是贺兰家的嫡长子,乃是代表李承乾,来到岳州的人。 也是这些‘皇二代’之中,李延寿最为信任的。 这个孩子,在岳州得到了充足的历练,看起来比一年之前,干练了许多。 李延寿带着贺兰尚同,走到一旁,道:“你可听闻过贾统此人?” 贺兰尚同笑道:“李大哥也忒小瞧了我,就算我年纪小,也知道当年把冲远先生比下去的贾助教!” 李延寿摇头轻笑,道:“看来,你没有听说过真正的他。” 贺兰尚同挠了挠头,道:“听闻贾助教是个学究,当年在书院,凭着学问大杀四方,好像还跟随过平阳侯。” 李延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们知道的贾统,跟我们认识的贾统,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 贺兰尚同吃惊的说道:“他们是双胞胎?” 李延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当年创建《致知》的班底,总共有十三个人,除却我之外,还有李义府、来济、上官仪、马周、张柬之等人,你们听说过的,不过八九个而已,剩下的...都去哪了?” 贺兰尚同眨了眨眼睛,道:“我倒是知道,贾助教也曾是学生领袖之一,剩下的,就没听说过了。” 李延寿眼中浮现出一抹怀念之色。 “想当年,我们兄弟意气风发,曾顶着院长的压力,逼迫书院 高层更改对学生的福利待遇,回想起来,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贺兰尚同有些羡慕的说道:“可惜我年纪小了一些,否则跟着李大哥一同进入书院,想必也能混个学生领袖的美誉!” 李延寿有些可怜的看着他,又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 “我是当年那些人之中最差劲的一个,若不是肚子里的直肠子,帮着来济在入院考试的时候,顶撞师古先生,恐怕也无法成为学生领袖...” 说着,他看向天空。 “李义府的阴狠、上官仪的机敏、张柬之的魄力、马周的城府...他们一个个,全都是人中龙凤,而剩下那些,你们没有听说过的人...” 他轻笑一声,不再说下去。 贺兰尚同问道:“贾助教很厉害吗?” 李延寿摇了摇头,道:“不能用厉害不厉害来形容他,其实他是一个很有野心,也很擅长于藏拙的人,先生把他当成压箱底的宝贝用,等他来了之后,你可千万莫要招惹他。” 贺兰尚同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难道,贾助教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李延寿的表情有几分古怪。 “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总之...他来了之后,你要办好差,万事与他多商量,若是触怒了他,莫说我,恐怕连太子也保不住你。” 贺兰尚同的脑海之中,浮现出贾统那张,透着一股子儒雅意味的脸。 想不到,那么慈眉善目的人,私底下竟也是个狠人! 贺兰尚同不自觉的抓住李延寿的衣袖,道:“李大哥,不如我随你一同去东洲岛吧!” “你去不得,就算去了,太子的人,以及你的族人,也会把你赶回来。” 李延寿呵呵一笑,忽然压低了嗓音,道:“告诉你,只是想让你长个心眼,对其他人,半个字也不许提,段俨和杨豫之的前车之鉴,不能一点效果都没有,或许,还有人包藏祸心,只是他们藏得比较严实而已...” 第1587章 不大不小,正好拿来立威 玉筒山对面的印钞局总部,被王守仁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代表着,这近一年来的辛苦全都白费,一切都要重头开始。 对此,李延寿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沮丧。 事实上,除了觉得有些可惜的之外,他甚至觉得有些解脱。 只可惜白费了一年的时光,去了苏州之后,还不知要被李义府等人如何笑话。 第二天清晨,他像往常一眼,拎着早饭,来到玉筒山下,王守仁居住的农户家走去。 印钞局在这里的一切行动,都是保密的。 连山脚下的老百姓,都只以为他们这群人,是朝廷派来重修屈子祠的。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座不知名的山上,正在酝酿一场世界性的变革。 敲开门进去一问,李延寿才知道,原来王守仁昨天晚上就走了。 他拎着早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不多时,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他们跟王守仁不一样。 王守仁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解决贪腐之事。 其他人不一样。 保守估计,他们还要在玉筒山周围住两年左右。 如果朝廷打算将印钞局,彻底安置在岳州,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离开了。 这是一间在岳州乡下很罕见的瓦房。 三进的院子并不大,却住了足足二十几口子人。 院子东头,还有两排茅屋,乃是给印钞局的工匠们居住的。 李延寿回来的时候,贺兰尚同正在给一批高头大马梳理毛发。 贺兰家是胡人,按照他们家的传统,每个男子从八岁开始,就要养一匹跟随他前半生的马。 贺兰尚同这匹马,是他亲爹贺兰僧伽,舍下老脸,从太仆卿金日磾手中讨来的纯种大宛驹,也就是汗血宝马。 看起来,甚至比李二那匹还要神骏。 真正懂马的人才知道,汗血宝马并不是以体型见长的。 这匹马的血统,跟李二那匹一比,估计能差出三十条街去。 不过,好歹也是纯种的。 贺兰尚同摸着大黑马的鼻子, 有些心疼的说道:“李大哥可要爱惜一些,他跟了我好几年,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李延寿有些烦躁的把早饭丢到一旁,抢过贺兰尚同手里的缰绳。 “知道了!” 他直接翻身上马,正打算扬起马鞭。 看到贺兰尚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想了想,终究没好意思使劲抽在马屁股上。 他只好轻轻一磕马肚子,道:“走了!” 贺兰尚同将他送到门口,连连摆手,道:“李大哥慢走!” 他眼中的不舍之色,并非作伪。 这个今年才看看十三岁的孩子,从小没怎么出过远门。 好不容易跟李延寿混熟了,现在,要自己扛起一座山了... 周围的房间里,人影绰绰,很多人有心出来送李延寿一程,却又不敢。 他们现在属于犯忌讳的阶段。 从身份上讲,他们跟段俨和杨豫之,是差不多的。 一直等李延寿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们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聚集在院子里。 贺兰尚同没有转过身,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与年龄很不相符的冷笑。 他悄悄握住腰间的刀柄,下一刻,他猛然回身! 噗! 一刀,将某个年轻人的脖颈划开! 周围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噗通! 等那人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人们才开始疯狂的尖叫起来。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人,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段俨和杨豫之算是大鱼,那么冯储这条小鱼的命,我便收下了!” 贺兰尚同的手有些发抖,脸上的肉也不停的抖动,似乎很难维持住这种凶恶的表情。 他是第一次杀人。 但他知道,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或许,等那个名叫贾统的人来到之后,死在他手里的人,会更多! 冯储,德阳郡公冯晋的长子。 和段俨他们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 不大不小,正好拿来立威! 留他的性命到今日,不正派上用场吗? ... 印钞局的存在,不仅关乎到柳家未来的产业走向,也是大 唐成为真正万国之国的契机! 这个看似费尽周折的计划,实际上承担着的责任,比很多人想象得还要重得多。 大唐的强大,注定不久的将来,是要进行对外扩张战争的。 无论对于朝廷而言,还是对于柳家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既然是战争,肯定就会死人。 在李二和柳白的眼中,最宝贵的财富便是大唐的百姓。 伤一个都心疼,死一个,日子就没法过了。 利用经济上的手段,实行对外扩张的政策,才是最迎合当下的需求。 柳白立志,要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一个大唐版本的世界货币体系。 相比之下,区区几个公主的性命,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代价。 在李二的心中,同样如此。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旁人没有资格,也绝对不能,从中分一杯羹。 但凡有人敢染指印钞局,便会成为大唐最恐怖的两个人,眼中的钉子! 几乎就在贾统启程前往岳州的同时,远在东洲岛上的柳白,也在收拾行装。 不过,并不是给他自己收拾行装,而是帮柴令武...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去送死,哭哭啼啼的有个鸟用!” 都说男人是喜欢新鲜的动物,这一点上,李二算是罕见的异类了。 来到东洲岛上,柴令武和巴陵公主变得如胶似漆。 这对夫妇,自成婚之后,压根就没怎么见过面。 可仅仅在几个月之后,柴令武就原形毕露。 现在,他恨不得整天躲着巴陵公主走。 柴令武一边往包袱里塞零碎,一边还要劝慰哭哭啼啼的巴陵,这让他感到分外的厌烦。 “你这个没良心的!” 巴陵用帕子擦着眼泪,一个劲锤柴令武的后背。 看着两人的做派,柳白已经想把眼珠子扣下来了。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贾统去了岳州,出使的任务就要重新调整,由乔侃代替他,你顶乔侃本来的缺,去骠国,好在你在岭南住了一段时间,也算是习惯那里的气候。” 第1588章 哪怕他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也足够福泽好几代子孙 柴令武的行囊很简单。 他的日常吃穿用度早就收拾好了,来到柳白这里,主要是为了拿一些必要的资料。 骠国紧挨着天竺,并不是什么太平之地,有些消息,只有泰记的人才能拿到。 三两句话的工夫,柳白和柴令武把资料收拢到一个小小的箱子里。 现在是来不及看了,一路上,柴令武都要用这些资料,来了解骠国当地的风土人情。 柳白让柳婉儿,带着巴陵出去转一转。 两人坐下来,一旁的许褚,给两人倒了茶,也出去了。 柳白的脸色很平静。 他早就预见到,印钞局的建立,不可能一帆风顺。 甚至于,他早就做好了,杀一些人来立威的准备。 放眼望去,一条铺满了黄金的路,是没人愿意回头的。 在长安城中老实本分的人,倒了岳州那种足以让野生疯狂蔓延的地方,说不定就会变了心。 让贾统去代替李延寿,却是最为合适的了。 李延寿的性子太软,若是换了李义府前去,莫说段俨和杨豫之,恐怕留在岳州的那些年轻勋贵,能死上一小半! 当然,李义府有些过于阴狠了。 所以相较之下,派了贾统前去代替李延寿。 柳白一直拿贾统,当压箱子的大杀器。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年轻人。 他执着,却不迂腐,敦厚却不失灵光。 该狠的时候狠,该柔的时候柔。 在程度的把握上,他还要超过李义府等人不少。 作为历史上,大唐的第一位状元郎,柳白不可能忽视他的能力。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读书读傻了的人。 同样是几本儒家经典,同样是一位老师教出来的,为什么有的人就能高中状元,有的人却只能名落孙山? 这完全是能力上的差距。 有能力的人,是不存在短板的。 他们或许在某些地方,存在一些欠缺,但绝对不是弱点。 在这一方面,贾统做的,要远比李义府等人强得多。 同样,派遣柴令 武去骠国,也是无奈之举。 在某些史书上,对于骠国的记载,实在少得可怜。 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 实际上的骠国,要远比人们想象之中,恐怖的多! 从地理位置上看,骠国的海岸线,足有大唐的三分之二! 而且,与大唐南北分界线明显不同的是,骠国所有能够建造海港的地方,全都是不冻港! 另一个明显的证据,便是骠国的面积。 事实上,在贞观年间,骠国的面积,比天竺还要大上好几倍... 而且,骠国占据着整个伊洛瓦底江的水系。 这么看,他们在交通方面的天然优势,比大唐还要强上好几倍。 柴令武在岭南待了挺长时间,对于骠国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或许不是最好的人选,却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 “骠国不同于其他国度,毗讫罗摩王朝统治之下的十九个属国,两百多个部落,以及数不清的大部族,各有各的想法,直接去会见骠国王室,并非聪明之举,你最好还是不要袒露身份,直接以柳家商队的名义,进入骠国,反倒更为稳妥。” 柳白很担心柴令武的安全。 其他的国度,包括实力不下于大唐的大食,以及拜占庭帝国,都有着大一统的王朝。 只要他们的皇帝脑子没有坏掉,就绝对不会动大唐使者团一根毫毛! 而骠国,派别林立,即便他们的朝廷,也不大稳当。 几十年前,中原地带混乱的时候,骠国也处于战争时期。 仅仅十七年间,足足换了九个皇帝! 与其说,他们是一个国度,倒不如说是一个对外联合,对内松散的联邦。 很诡异的是,这种状态,一直维系到了一千多年之后... 更加令柳白感到担忧的是,看似落后的骠国,早就已经有了长时间流通在市面上的货币。 是一种,名叫“登伽陀”金属货币。筆趣庫 一旦柴令武他们,泄露某些机密,必定会招 致骠国上下的一致排斥! 柴令武的心理负担倒不是很大。 他的性子,不像柴绍,反倒很像李二。 不然,历史上的他,也不会脑子一热,就干出造反的蠢事... “没别的,贾统那小子能出头,我这个当二哥的脸上也有光,柳大哥放心,我又不是瓜皮,定不会贸然行事的。”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茶杯。 意思是,他打算以茶叶商人的名义,进入骠国。 凭借手中的银子,游走在骠国的贵族之中,寻找机会。 “还是让许褚跟着你去吧。” 柳白皱着眉头道。 以许褚的本事,就算柴令武泄露的身份,也足够护着他,逃离骠国。 只要进入大唐的领土,自有岭南的驻军,护他周全。 柴令武哈哈一笑,道:“柳大哥你还是信不过我的本事,想当年,我在高句丽战场之上大杀四方...” 柳白打断他的话,鄙夷的说道:“你当年属于捡个现成的便宜,那种攻城战,找几条土狗,给个馒头都能干!” 柴令武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不管,好不容易揽到个立功的机会,还非要把老许安插过来分功劳...” 柳白摇了摇头。 “你既然不想带许褚,就带徐振南去吧,江南的事情暂且放下,能活着回来最重要。” 这一次,柴令武没有推辞。 他何尝不知道,此行之凶险? 其他人去,完全是想用性命,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像乔侃他们那些人,祖上的功勋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玩命,只能像他爹乔师望一眼,被皇帝派到安西都护府吃沙子。 如今又出了段俨和杨豫之他们那档子事,公主的子嗣们,就更加不好混了。 柴令武完全的不同。 哪怕他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也足够福泽好几代子孙。 柳白叹了一口气,在柴令武的肩膀上,使劲攥了一把。 “抖了三抖,就剩下最后这一哆嗦了,活着从骠国回来,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1589章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傻子 清晨的海边是很美的。 可惜的是,看海的人心情很是不美丽。 柳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远远的抛过去。 话说他自从拥有了一身的好箭术之后,臂力也变得十分惊人。 即便比不了许褚那种变态,跟普通的小高手还是能拼个对半分的。 本想打几个水漂,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石头磕在地面上的声音。 柳白这才想起来,填海造陆工程已经完成了一半。 东洲岛的面积,比一开始大了好几倍。 原本,他所在的地方在海边。 现在,都快成内陆了。 下边是一个天然的平台。 柴令武他们总在平台少烧烤野炊。 “巴陵总吵着要跟令武一同去骠国,我和蓉儿劝了半天,才终于把她哄好。”柳婉儿拿着一件袍子,走到柳白身后,给他轻轻披上。 柳白把外袍脱下来,转身给柳婉儿披上。 “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纸币改革的阻力,比我想象之中,要大得多。” 柴令武去骠国,属于印钞局剧变的连锁反应。 是他让王守仁,将刚投入生产的印钞局,一把火烧掉。 为的,就是断掉某些人的念想。 也让他们看到,柳白坚持下去的决心。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是推行纸币改革,最为艰难的时期。 他身边,除了许褚之外,其他人差不多都派出去了。 连小小年纪的王綝、柳晖,以及独孤谋,都去了越州城。 毕竟不是专业出身,柳白对经济这种东西,保持着一种敬畏的同时,难免生出几分沮丧。 夫妻二人,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海景,这才慢慢的往回走。 过年之后,东洲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在于柳家在岛上的宅邸终于竣工了。 宅子的面积,自然是比不上长安的三套宅子。 即便最小的城北新宅子,也要比岛上的宅子大了好几倍。 不过,整座岛都是柳白的私产。 宅子大点小点,也就无所谓了。 布局参考的是泾阳县的老 宅子。 这是柳婉儿一力主张的。 前院的布局,甚至和泾阳老宅一模一样。 连柳白最喜欢的腊梅树,也移植过来一颗差不多的。 宅子里只有四个从长安跟过来的仆役。 柳家是不设管家的,家里的日常起居,都由柳婉儿亲自安排。 一个门房,一个厨子,外加两个侍女,是全部配置。 都是自家庄子里的人,用起来顺手惯了。 刚一进门,一条庞大的身影,猛然间扑过来! 柱子耷拉着水淋淋的舌头,大脑袋瓜子一个劲的往柳白身上拱,差点把柳白拱个跟头。 这货也不知又去祸害谁了,背上沾满了泥。 刚要与柳白进行更加亲密的接触,小柱子忽然‘嗷’得叫唤了一声。 柳婉儿一手叉腰,另一手拧着柱子的耳朵,威风十足。 “老吴,老吴!” 岛上的门房,跟泾阳县老宅的门房是亲兄弟,看起来,比泾阳的老吴要胖上一些,身手却更加干练。 “大夫人!” 说话间,他已经冲到了柳白和柳婉儿跟前。 “去给它洗涮洗涮!” 小柱子疼得脸都扭曲了,耳朵被柳婉儿拉得老长。 它急忙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柳白只得会给它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柳婉儿才是说话管用的人。 柳家男主外,女主内,分得清清楚楚。 小柱子只能蔫头耷脑的,跟着老吴去后院洗涮。 “这畜生越来越不像话了,前天半夜偷跑去厨房,折腾得乱七八糟,连锅都咬漏了两口,昨天干脆去工地上当贼偷,叼回来五六个包袱,你实在是太惯着它了!” 柳白讪讪一笑,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最初来到东洲岛的柳白,很担心小柱子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还特意给他准备了纳凉用的房间。 结果,人家来到东洲岛之后,玩得比在关中还尽兴。 那时候,柳白才想起来,不止北方有老虎。 人家华南虎在岭南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天赋异禀的小 柱子,又有什么不行的? “一会儿为夫好生教训它一顿便是,莫要生它的气...” 只有家长里短的时间,能让柳白心中,获得片刻安宁。 拍了拍身上,被小柱子蹭上的泥。 拍了半天,也没见干净多少。 柳白直接回房间,换了身新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吴郡刺史,郑王李元礼。 这厮身边的,是最近在苏州城里风头正劲的四大金刚。 乃是李元礼,自民间找来的幕僚。 听他说,好像还是什么乡野遗贤之类的人物... “柳大哥,小王这厢有礼了!” 李元礼吃了蜜蜂屎似的,满脸笑容。 柳白恨极了长广公主和高密公主这两家,看见其他的皇族,也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直接坐在腊梅树下的石头凳子上。 左右挪了挪,屁股下的垫子格外软和,还是婉儿贴心... 李元礼早就习惯了柳白对他不假辞色。 他身边的四大金刚,却是对柳白怒目而视! “无礼!” 一个梳着小抓髻的半大老头,站出来指着柳白,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了。 其他三人也没多客气,眼神带着凶狠的意味。 柳白眼神古怪的看了李元礼一眼。 这厮...莫不是疯了? 李元礼已经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忙将半大老头拽回来。 “秦越先生莫要无礼!” 说着,他要用眼神勾其他三人,意思大概是让他们别没事找死。 被他称为‘秦越先生’的半大老头,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家王爷乃是亲王,又是当今圣上亲弟,安财王岂能视而不见?” 柳白笑眯眯的看着李元礼,等着他的表现。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傻子。 莫说江南,就算是关外的边境,乃至异国他乡,又有几人没听过柳白的大名? 这四个老小子,肯定憋着什么坏呢。 而且,看样子...好像事前也没跟李元礼通过气。 第1590章 朝廷之中,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 这些年,柳白见过太多脑子好用的人了。 一般越聪明的人,就越喜欢表现自己。 他们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不世出的天才,总希望在大人物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能。 希望能够像诸葛亮一样,让刘备纳首便拜。 之前,陆敦信身边的那位雷先生,就是这个德行。 他自诩有几分本事,成天在柳白面前转悠,碰见屁大点的事,都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有的人,摆出一副潇洒的模样,站在高处赋诗一首,表现出一种豪迈之意。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是在博眼球? 在苏州城里,柳白就见过一次。 那是一个清晨,柳白才吃过早饭,按照两位夫人的安排,去铺子里买一些家用。 结果,来到湖边的亭口时,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柳白他们身后。 等柳白来到湖边,那人忽然出现,大冬天摇着把扇子,念叨着狗屁不通的诗文。 柳白等人走去的时候,那厮的大鼻涕都冻出来了。 诸如此类手段,柳白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后来,柴令武他们还据此编了个笑话。 说科举考试之时,上百学子齐聚一样,该如何给满朝文武留下深刻印象? 有人便回答,说是上了殿,直接给宰相大人一个大耳刮子,保准连皇帝都能记住他十几年... 哗众取宠之辈,当不得大任。 哪怕脑子再聪明,也不行。 柳白虽然不敢完全笃定,对面这四个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家伙,是哗宠取宠之辈,但有七八分的把握。 无他...只因为,见得太多了... 李元礼也是个二傻子。 白白给人当了跳板。 现在,二傻子明显也反应过来了。 他阴沉着脸,看向那四个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意。 柳白本就是个倔驴脾气,赶着不走,打着倒退。 想从他这里沾点便宜,实在是太难了。 他干脆站起来,冲着李元礼一拱手。 “郑王殿下,得罪了。” 这一句话出口,四个半大老头都傻眼了。 尤其是 为首的那头发梳成抓髻的半大老头,看他的样子,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大嘴巴子。 都说柳家主人是个桀骜不驯的主,怎么今日改了性子? 李元礼也看出其中的玄虚来了,阴阴一笑,道:“柳大哥客气了,小王可不敢受您的礼,皆因麾下失言,回去定好生管教!” 四个半大老头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这下子,不光得不到柳家的重视,恐怕连郑王府的差事都丢了... “尔等退下!” 李元礼冷笑着,挥手让几人下去。 几人如丧考妣的往外走,出门前,还不舍的朝柳白看了一眼。 等大门关好之后,李元礼瞬间泄了气。筆趣庫 “人才难得,本以为找到了乡野遗贤,结果是四个草包...” 柳白笑道:“你又不打算造反,召那么多人才作甚?” 李元礼大惊,紧张的看了看四周,道:“这话可不敢瞎说!” 柳白把红泥小炉上的水壶拿下来,悠悠的说道:“你们家皇帝还不至于在我这安插暗桩。” 李元礼悻悻的坐在柳白对面,自然而然的从柳白手里接过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最近长安城里不太平,可惜江南离长安实在是太远,得不到最新的消息。” 柳白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虽然还没有接过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的死讯,但用手指甲盖想,也足以猜出,她们肯定活不成了。 或许,连弘农杨氏都要受到牵连。 李元礼跟这两位公主的交情很好。 尤其是高密公主,曾私底下帮李元礼干了不少事。 两位公主一死,也不知李元礼该如何自处。 显然,李元礼还没有那种危机感。 事实上,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印钞局在李二心目中的地位。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牺牲大半个皇族的性命,换取一座妥妥当当的印钞局,李二恐怕连丝毫犹豫的表情都不会露出来! 在李元礼等人的心中,纸币改革只是李二的瞎折腾罢了。 他们只在乎功勋,并不在意,大 唐是否拥有独步天下的机会。 “最近柳某修身养性,长安城里的腌臜事,跟我没关系。” 李元礼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段俨和杨豫之正撞在你们二位爷的心头肉上,死也就死了,可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没有贪腐的野心,还不至于夺了爵位,皇兄毕竟才夺了丹阳的爵位,再夺两个,恐怕就会引起皇室动荡!” “你打算要保他们?” “我自然是...” 李元礼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也是个难得的机敏之人,见红泥小炉上的炭火还在燃烧,便起身道:“我先熄了炭火。” 借着机会,他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 柳白的话,让他心中警灯大作! ‘保’这个字,很是玄妙。 其实贪腐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都看皇帝的态度。 同样贪了几千贯,轻得话完全可以不予追究。 若是着重处置,连杀头都够了! 当然,打两板子也有可能。 朝廷之中,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 就凭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加上长安城的物价,官员们的日子,顶多比小老百姓强点有点。 即便是魏征,也不敢说屁股底下一点脏东西没有。 柳白说了‘保’字,是不是代表着,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处置两位公主? 从李元礼当了小半辈子皇族的经验上看,皇族中人若是没有犯错,皇帝还是很好说话的。 犯点小错,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他打算追究,必定是雷霆万钧! 李元礼想到了一种,最坏的结果... 他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这一幕,恰好被柳白瞧在眼中。 他第一次用还算亲近的语气,道:“元礼,你应该很清楚你那些兄弟姐妹的胆子...李元昌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吗?” 李元礼脸色大变! “这么说,皇兄他打算...”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风轻云淡的说道:“这时节...她们应该已经死了。” 第1591章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跟狗还大... 柳白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快马的声音。 李元礼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东洲岛虽说经历了填海造陆工程,但面积依旧不是很大。 对于岛上的居民而言,马并没有多大的实用性。 满打满算,也就六七匹而已。 这其中,有多一半是柳白养的汗血宝马。 剩下的,则是岛上专门用来送信的。 一般情况下,只有岸上来了急信,才有由柳家的人,快马加鞭从码头送过来。 “少爷,长安来信!” 柳白把密信接过来,没有打开封盒子用的火漆,而是直接交给李元礼。 “想看吗?” 李元礼额头汗水簌簌落下。 对于他这种皇族而言,最担心听到的,便是皇帝对亲戚们下手。 毕竟,皇家的直系血脉,被皇帝杀得没剩下几个了... 今天是别人,明日就有可能轮到自己。 皇帝杀皇族,需要理由吗? 他猛地跳起来,将盒子远远丢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柳白看着木头盒子,远远的落在墙角,轻轻摇了摇头。 “元礼,你该做出一个抉择了...” “人,总不能一直都当墙头草。” 柳白清楚李元礼跟长安城中的某些人,关系不一般。 他们之间,或多或少的结下了一些攻守同盟。 尤其是向李元礼这种成年的亲王,更是某些人拼命想要拉拢的对象。 野心这种东西,惯爱不合时宜的出现,不合时宜的疯涨。 人心难攻,作为一个靠着造反起家的皇帝,能不拼命防备自己的亲眷? 或许,皇族已经成了世上致死率最高的一种‘职业’。 李元礼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干巴巴的说道:“您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柳白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想活成李德良,还是想活成李幼良?” 新兴郡王李德良和长乐郡王李幼良这对新兄弟,堪称皇族之中的极端。 李德良可谓兢兢业业,为李氏皇族遮风挡雨。 在大宗正卿任上,一待就是十三年。 而长 乐郡王李幼良,在李氏皇族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造反。 勾结陇右羌兵,屠杀了近两万中原百姓! 在一开始...李幼良就有了造反的打算吗? 未必! 他能够造反,一是因为跟皇族其他的成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于,有人直接资助他造反! 当年李幼良造反,被宇文士及平定之后,足足二十多位皇族成员被赐死! 其中,光是李二的叔叔辈,就有三位之多! 第二个因素,便是他凉州都督的职位。 天高皇帝远,行为做派没人管得住,野心,就更没人能管了。 派他去凉州,或许是因为李渊父子早就看出了这厮要造反的苗头,特意推了一把。 之前李二让李元礼来江南,柳白的第一想法,就是李二在用当年的旧智。 这些日子,柳白也是眼睁睁看着,李元礼一点一点的,往深渊滑去... 对这个年轻人,柳白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他很像年幼时期的李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还要在强大的兄弟之间,艰难求生。 而现在,李元礼需要做出一个抉择了。 他的血脉,注定了他要当一辈子孤臣。 如果还执意跟长安城的那些人打交道,柳白认为,他今天就可以死在这里了。 无论如何,柳白都不会允许,岳州的剧变在江南重演。 李元礼的脸色,一会儿一变,以至于,显得有些扭曲。 这是一种,悲哀之中夹杂着惶恐的复杂表情。 他是聪明人,完全能够理解柳白话里的意思。 柳白就差用大白话告诉他,若是再不跟长安城中的某些人斩断联系,根本无法活着走出这道大门! 说假话? 没有丝毫可能! 如果今天他糊弄过去,来日被人发现了之后,只会死得更惨! 他没有丝毫自信,能在柳白和李二的手中活下来... 趁着他满脑子乱琢磨的时候,柳白走到墙角,把木盒子捡起来。 用小刀子划开火漆,打开木盒,粗略的将信上的内 容,浏览一遍,嘴角不自觉的挂起几分笑意。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跟狗还大...” 他把信放在石桌上,静静看着李元礼。 这家伙还不知道,某些与他有联系的人,已经玩完了... “柳大哥,你说...我还有退路吗?” 李元礼苦涩一笑,重新坐在柳白对面。 那封信,就摊在他面前,他却强忍着没有去看一眼。 柳白把红泥小炉里凉透的炭灰,倒在桌子上的小篓里。 旋即淡淡的说道:“生则生矣,死则死矣,你本就没有多少选择。” 李元礼拱了拱手,道:“我知道柳大哥是在救我,这个人情,李元礼认一辈子!” 柳白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么说,你是决定了?” 普通官员想当孤臣,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像魏征那样的,甚至做好了死后被人鞭尸的觉悟。 而皇族...就更加艰难了。 上一代皇族,满打满算就出了一个李德良而已。 其他皇族...但凡是有点实力的,哪个敢回长安久居? 李元礼苦笑一声,道:“放眼都死路,只有一条生路,我哪里还有的选?” “你倒是跟清楚他的手段。” 李元礼抿了抿嘴,道:“他...有什么打算?若是真的下狠手,他过得去父皇那一关吗?” 柳白呵呵一笑,道:“你们总觉得,老爷子是被他幽禁起来的,可我看来,老爷子才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明之人,他对这个帝国的爱,要远远超过你们这些孩子。” 李元礼再一拱手,将书信拿起来,仔细看着。 他的表情比刚才还要精彩。 只不过,没有了刚才的恐惧。 半晌过后,他放下心,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他是要下重手了,为了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墙,连太子都舍得送来江南...”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元礼点了点头,道:“我这便回到刺史府,既然要改换旗帜,自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迎接太子的宴会,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第1592章 我的个娘啊,太子也来江南了... 大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一座城市而言,最重要的是经济实力。 曾经的苏州城,穷的令人发指,在大街上溜达一圈,看不见几家商铺。 把全城的乞丐聚集起来,数量多的吓死人。 现在的苏州城,已经改头换面。 一座全新的标志性建筑,在苏州城的正中心拔地而起,名为望海楼。 在柳家施工队的高超技艺之下,这座地标型建筑,突破性的盖了足足七层。 盖楼和盖塔不是一回事儿,难度也不在一个层面。 大慈恩寺的大雁塔,之所以能盖十几层,主要是因为塔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 再加上建筑面积小,多盖几层也没什么难度。 楼这种东西,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从挖掘地基开始,每一个步骤都要经过仔细的考量,精密的计算。 即便是柳家的施工队,也做不到后市的钢结构。 木头房子在七层已经到极限了。 这七层楼,层层拥有不同的功能。 由于地处在整个苏州城最为繁华的地段,第一层被理所应当的改成了酒楼。 李师傅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在天下各地名厨的加持之下,尤其是厨王李恪,望海楼的名气瞬间独步天下。 来这里吃饭的人太多,酒楼掌柜便效仿长安城中某些有官方背景的酒楼,开始使用预约制。 想要吃顿饭,起码提前半个月预约。 应某位不愿意透露性命的柴姓侯爷的强烈要求,二楼被装潢成了茶楼的模样。 相当于一楼,这里才是真正的高档会所。 规格之高,连泾阳县的柳叶轩都难以望其项背。 戏剧大师上官仪亲自写了几个本子,邀请江南最负盛名的伶人演绎。 以张永为首的江南本地华族,几乎天天都来。 其他人更是以能登上望海楼二楼,为身份的象征。 从三楼到五楼,则是被柳家的各位大掌柜给包了下来。 其中财力最为雄厚的幽州分行,占据整个五楼,以此为根本,拓展幽州铁矿在江南的产业。 六楼占了数 字上便宜,寓意吉祥,租金最贵。 即便是柳家的各位大掌柜坐下来,也感觉到十分心疼。 于是沈万三大笔一挥,将六楼分隔成无数个小房间,租给苏州城本地的各大商铺。 望海楼开始营业的第二天,这里便成为了整个苏州城中最大的商业综合体。 客流量之多,令本地商贾感到咋舌。 两个月之后,望海楼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之地。 至于七楼,则被柳白当成了柳家商行的总部。 沈万三像蜘蛛一样,盘踞在一个巨大的网中央。 柳家苏州总部的话语权,俨然已经超过了泾阳。 在望海楼的辐射带动作用之下,苏州城内形成了严密的商业体系。 和预想之中不同的是,柳家并没有在苏州开办超市。 这也是为了本地的经济情况考虑。 一旦开了超市,不知有多少小商小贩会就此失业。 与民争利太下作,况且柳白也看不上这点银子。 大半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三月初的苏州城,有了丝丝的暖意,人们脱下了厚厚的冬衣,换上春天穿的衣服。 讲究一些的公子小姐,已经顾不得有多冷了。 丝绸的衣服既显得华贵又显得飘逸。 江南本就是最负文名之地,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喜欢舞文弄墨,以吟诗作赋为好。 去年科举考试,江南学子的雄厚实力,带给了江南本地人充足的信心。 各种诗会,文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筆趣庫 其中,吴郡刺史李元礼建立的青衣诗会,以及当代榜眼陆齐望筹建的厚德诗会,最是引人注目。 有几次这两位大人物,甚至亲自下场做了几首诗。 可惜的是,诗会筹建数月以来,未曾请到柳家主人前来一叙。 三月初九,杨柳依依。 一支三十几人的队伍,风尘仆仆的来到苏州城外,向城门口守卫的士兵出示了路引之后,缓缓步入城中。 为首是一个身材稍显瘦削的年轻人。 他骑着一匹江南很罕见的高头大马之上,脸上的激动之色怎么都隐藏不住 。 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很新鲜。 这一路行来见过繁华,见过败落,唯独没有见过苏州城这般令人充满向往的景象。 见不少人都在看自己,李承乾翻身下马,让身后的护卫帮自己牵着。 他从腰间的荷包之中掏出来两粒碎银子,到路边买了几个锅盔。 “小公子是关中来的?” 一把年纪的摊主,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眼中却满是精明之色。 听到熟悉的乡音,李承乾不由得一怔。 “老丈也是关中人?” 老人嘿嘿一笑,说道:“小公子可着整个苏州城找,哪里还能吃到小老儿这般地道的锅盔?”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当初柳白决定前往苏州城的时候,跟着他走的,远远不止柳家的仆役和工匠。 跟着柳家混饭吃的人,起码来了一万多! 尤其是曾经住在昭国坊的铁匠们,差不多全都跟着柳白来了。 李承乾又从荷包之中掏出几粒散碎银子,交给卖锅盔的老人。 “呦呦呦,着实用不了这么多,小公子这是要砸小老二的招牌!若是让街坊四邻知道小老儿坑害乡党,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李承乾咧嘴一笑。 “那就全都换成锅盔,等会儿给我送到...” 话说了一半,李承乾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总不能让老人把这些锅盔,送到东洲岛上吧? 他转而问道:“敢问老丈,城里有没有可靠的酒楼?” 老人把银子收拢到一个盒子里,笑道:“看小公子也是富贵出身,若是银子充足的话,可以住到望海楼去。” 说着老人朝远处一指。 七层高的楼,在当今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扎眼了。 算起来,估计就比长安城皇宫里的太极殿矮点有限。 若不是典制上有要求,每一层起码还可以拔高两三尺。 “如此甚好,那老丈一会儿便把锅给送到望海楼去!” 老人千恩万谢的送李承乾离开。 目送他走到望海楼门前的时候,砸吧砸吧嘴,喃喃道:“我的个娘啊,太子也来江南了...” 第1593章 让郑王来七楼见我 长安城的人口,早就突破了百万,常住人口也在三十万以上。 当然,这只是整个长安城的人口,是由内城和外郭加起来的。 内城的一百零八个坊市之中,常住人口撑死了,也到不了十万人。 除了一些特殊人口之外,内城的老百姓不认识李承乾的...实在是少见。 而且跟着柳白来到江南的人,多半是从柳家庄出来的,曾经整天闲着没事干,在大街上瞎溜达的太子爷,那张脸谁还不认识? 事实上,从李承乾进城开始,起码有好几百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于是李承乾来到江南的消息,迅速蔓延开来。 还不等李承乾在望海楼中办理好入住手续,他来到将来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很多人的耳朵里。 譬如,吴郡刺史李元礼... 刺史府内,李元礼将能动用的人全都招呼了起来。 为此他还特意招募了十几个丫鬟,其中有几个模样,甚至跟太子妃武顺有几分相似。 当李元礼得知李承乾入住望海楼之后,立刻带着人狂奔过去。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前往东洲岛给柳白送信。 前几天他在东洲岛上,被柳白威胁了一通之后,彻底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当一个孤臣。 所谓孤臣,并不是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如果不参与政事的话,跟普通官员或者说普通皇族,没有多大区别。 可一旦皇帝表明自己的意志,孤臣就要坚决的站在皇帝的立场上。 一旦有人反对皇帝,他就要最先站出来和那人撕扯。 世上能够代表皇帝意志的人并不多,太子李承乾恰恰是最重要的一个。 对于李元礼而言,太子就是一条大粗腿。 至于皇帝的大腿...他现在还没有去抱着资格。 李承乾来到江南,传递给他许多信号。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帝要对皇族内部,展开一场剧烈的清洗。 为了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墙,同时也是出于保护太子的目的, 他不惜跟满朝文武唱反调,执意将李承乾送到江南来。 其次,也间接的证明了,岳州剧变的连带影响,远远不止几条人命那么简单。 长广公主和高密公主的死,远远无法平息皇帝的怒火。 而最后一点,让李元礼敏锐的察觉到,皇帝对于纸币改革的态度,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换句话说,在皇帝的心中,纸币改革的重要程度,还在那一大堆皇亲国戚之上! 唯一能让李元礼旗帜鲜明地表达出,自己已经改换阵营的想法,就是接待好太子。 让太子在苏州城中舒舒服服的住上几个月之后,再亲自送他回到长安,借此表明立场。 他的立场其实是很重要的。 作为皇族二代成员之中,除去皇帝本人外的唯一成年男丁,如果李元礼能多活上几十年,那么未来的地位,肯定是要比李德良高的。 李渊和李德良毕竟只是堂兄弟,而李元礼和李二是亲兄弟。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假如李元李活到李德良的岁数,那么他肯定会成为大宗正卿。 来到望海楼外,李元礼并没有着急进去。 门口两个站岗的人,依稀有些脸熟。 等那两个杀气凛然的汉子,朝自己行礼的时候,李元礼才想起来,这两个人是金吾卫。 “你们也来了...” 李元礼干笑一声,心中有些忐忑。 金吾卫是皇帝的禁卫军,什么时候保护过太子? 太子出行不应该是带着太子六率的人吗? 而且为何没有看见东宫千牛贺兰楚石? “恐怕那一晚长安城中的变化,比想象之中还要复杂...” 李元礼心中暗暗想道。 “烦请两位进去通禀一声,本王在此等候!” “郑王稍候片刻...” 那两个金吾卫也没有客气,其中一个人走进去,另外一个人一动不动,瞪眼瞅着李元礼,神情之中带着几份防备之色。 ... 自从进入望海楼后,李承乾就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来回乱窜。 除了吵闹的一层酒楼之外,从二层到 七层全都是熟人! 尤其是在二层茶楼之中,他惊喜地发现了李义府的身影! 在长安这几年,着实把李承乾憋疯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稳重的性子。 成天面对堆积如山的案牍,正常人也能给摧残成神经病。 他最怀念的,就是当初在书院念书的那段时光。 整天领着李义府等人,招猫斗狗,不干正事,却乐在其中。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见过面了。 李义府等人,显然也得到了李承乾来到江南的消息,见到他来了,丝毫不感觉到意外,几人围着一张茶桌坐成一圈,除了李延寿之外全都齐了。 “我听说你们去了江南各处,甚至还有人去了岭南,怎么今日却在这里凑齐了?” 李承乾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李义府看起来比之前黝黑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去岭南的就是他。 “兄弟们全都回来述职,住上三五天之后,还要再回到任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最近的见闻。 他们好像有意的避开了长安城中最近的风波。 谁都没有提起那一夜的巨变。 李承乾问道:“说起岭南,李愔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李义府哈哈一笑。 “那小子近来混的是风生水起,手里有兵,背后有人,连冯家人都对他退避三舍,等你去了东洲岛,就该看见冯盎那张老脸了,原来那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是个狠人,快把冯家压得喘不上气来了!” 李承乾颇有些羡慕的说道:“只可惜我一直被圈禁在长安,无法踏出一步,这些年过得远不及你们精彩。” 说着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来道:“走,我刚来江南,该去上边看看各位长辈。你们随我一同去!” 李义府等人纷纷起身。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通禀。 “太子爷,郑王到了!” 李承乾的脸迅速冷了下来。 他们这对父子,好像天生就对亲戚们有很大的成见。 稍微一沉吟,李承乾淡淡的说道:“让郑王来七楼见我!” 第1594章 直接造银子 望海楼七层,柳家商行苏州总部。 李承乾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边,笑嘻嘻的看着对面,明显比去年苍老了许多的沈万三。 沈万三正在翻开一份文件,头发梳得松松垮垮,身上也邋邋遢遢,一看就是加了很长时间班的样子。 没办法,大东家当个甩手掌柜,所有事情一拖四五六,全都赖在沈万三身上。 老沈忙到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过了大概盏茶的时间,老沈把文件合上,闭目沉思片刻,对身旁候着的伙计道:“告诉老周,他的提议完全驳回,幽州今年的份子一点都不能少,家里正在用银子,不是他爱惜羽毛的时候!” 小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向楼下跑去。 李承乾这才开口道:“沈叔,安南进贡来的降香黄檀,制成了线香,最是养人。” 他把一个长方形的条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沈万三倒也没客气,将长条盒子放进抽屉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的心倒也是真狠,不过,你既然来了江南,少爷肯定能保得住你,等会老夫亲自送你上岛。” 说话间,又有几份文件被人放在了沈万三面前。 沈万三皱了皱眉,道:“先把文件截留一部分,剩下的全都送到楼下,让那群老家伙看着办!” 小伙计不声不响的,把文件全都拿走。 李承乾坐下来,笑嘻嘻的说道:“近来沈叔怎的愈发忙了?听说铺子里来了不少新人,甚至还有几十个书院毕业的高材生,按理说,沈叔您该松快些才是。” 沈万三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家里的生意有多难搞,少爷一力推行纸币改革,光是这一项投入,每个月就超过四百万贯!” 历史上真正的沈万三,恐怕从来没有因为银子犯过愁。 据说,沈万三巅峰时期的财产,足有二十多亿两白银。 从体量上看,如今的柳家也是万万不能比的。 可那也要看时代背景。 归根结底,唐朝也比明朝早了一千来年。 若是用整个天下的财富,跟柳家的财富做一个除法,恐 怕明朝沈万三的身家,连柳家的一成都到不了。 二者干的事情,也无法相提并论。 历史上的沈万三,财产再多上十倍,也不敢提及币值改革。 而柳家,却拥有着充足的官方背景。 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瞅着纸币改革就要看见曙光了,老沈是满心的疲惫。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泥瓦匠,补完东窟窿,就要去补西窟窿。 这些年来,柳家积累的财富,在左右手之间来回倒腾,不见多,反而越来越少。 当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的付出,是为了创造更大的市场。 当大唐的货币,成为全世界的通用货币之后,柳家就可以脱离赚银子的范畴。 直接造银子! 这种在后世被称为流氓行径的做法,在大唐时代,不存在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 因为,大唐的百姓,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大唐之外的人...谁管他们是死是活? 如果干成了这件事,沈万三的名字,就不只是载入史册那么简单了... 所以说,老沈是痛并快乐着。 李承乾被这个庞大的数字给吓坏了。 “每个月...四...四百万贯?!” 一年就是四千八百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 当年剿灭五姓七望,也不过动用了两千万贯。 那就已经将五姓七望的百年基业,全都压下去了! 即便在商贸发达的当下,大唐一年的赋税,包括货币税和实物税,也没有破千万贯的大关... 想想自己那座破败的东宫,李承乾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想要跳楼的冲动... 沈万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些意兴索然的说道:“你当印钞局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吗?少爷说了,收上来多少金子,就要造多少纸币,说是叫什么...什么‘金本位’,我老沈也是做账的高手,愣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结果,忙活了大半年,被王守仁那厮,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听得出,沈万三对王守仁在岳州的雷霆手段,很是不满。 王守仁是痛快了,也给纸币改革扫清了敌 人。 可付出的代价,都是真金白银! 每一文钱,都是沈万三从柳家的各项产业之中,生生扣出来的! 李承乾讪讪一笑,他还没胆子,评论王守仁的做法。 这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李承乾身后。 和许褚的体格不同,这个庞大的身影,完全是横向发展。 远远看去,简直像座肉山。 正是幽州大掌柜,老周! 他们这些分布在各地的大掌柜,早就已经来到了苏州。 可谓是不遗余力的,帮助柳白推行纸币改革。 “周叔!” 李承乾连忙拱手行礼。 老周豪迈的笑着,一只手攥着李承乾的肩膀,道:“一年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生娃了没有?” “正在努力,正在努力...” 李承乾强笑着,从老周的手中挣脱出来。 肩膀上果然留下一个油手印。 老周愈发的胖了,几乎比当年柳白去辽东的时候,胖了一倍。筆趣庫 别人热了出汗,这厮热了出油。 老周坐在沈万三对面,浑身上下的肥肉,把圈椅塞得满满当当,还往外溢出来不少。 “为何要驳回我的提议?幽州那边的日子不好过,现在把银子都抽调出来,不是杀鸡取卵吗?以后少爷再想用银子,难不成我老周要卖幽州矿山的股份?” 他本就是来质问沈万三的。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沈万三心中的火,‘蹭’得一下冒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苏州这边全靠着幽州铁矿支撑,这个月削减份子,下个月少爷的计划就要停止,就算把你宰了去卖肉,交给苏州的银子也不能少一文!” 老周也不甘示弱,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岭南、淮南,乃至河北、河东,哪一块的油水不足?你为何就可着幽州压榨?!是不是对我老周有意见?!” “老子对你意见大了!” 两人当着好几百柳家员工的面,破口大骂。 人们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唯独李承乾,尴尬的站在原地,拦也不是,劝也不是。 第1595章 一是纳天下之财,二是集合资源 如果将柳家的管理体系,比作一个国家的行政制度的话,并不是传统意义的纵向结构,也不是和大唐一样,分为道、州、县三级。筆趣庫 相比之下,更像是西汉初期的郡国并行的制度。 这种制度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各地的大掌柜,拥有极高的权柄。 其权柄是完全不受制约的,自主权之大,甚至可以决定未来数年之内的整体规划。 大掌柜能够驳回总部发布的命令! 地方上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个季度,给总部缴纳足够的银子。 相应的,总部对于地方上唯一需要负的责任,就是给他们输送足够的人才... 正是因为这种制度,老周才拥有跟沈万三叫板的资本。 沈万三这个柳家总部的大掌柜,严格意义上讲,和宰相大人是一样的。 名义上统辖着各地,实际上对地方上的控制权很弱。 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地方上都有各自的特色。 以幽州为例,老周将矿山当做大本营,开发了一系列的铁器买卖。 延伸出来的产业,遍及大唐的各个角落,乃至周围的异族国度。 这就要求,老周需要掌握极高的权柄。 一个生意的契机,稍纵即逝,若是要请示总部,莫说热乎饭,恐怕连热乎屎都吃不上。 这个‘郡国并行’的制度,给了柳家巨大的发展空间。 各地仰仗当地的特色,将生意做到了极致。 当然,这种模式也不是没有缺陷的。 就好像西汉早期的七王之乱,地方权柄太大,总部迟早要乱套!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各地大掌柜足够忠诚的基础之上。 至少,在柳白寿终正寝之前,是不需要考虑这类问题的。 他对各地的大掌柜们,有着绝对的信任。 那是一种,足以交托性命的信任! 除了依靠柳白那便宜老子的福荫之外,主要还是因为,柳白做到了很多事情。 在老周他们眼中,赚不赚银子并不重要。 赚再多的银子...也只是银子而已。 他们最大的梦想,是能够进入族谱 ,成为柳家的家臣。 从此以后,和主家性命相依,生死与共。 那么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会受到拂照。 而至今为止,柳家的十三位大掌柜之中,成为家臣的,屈指可数! 虽说老周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并不想从此停下脚步。 主家已经封王了。 虽说封地只有区区一座岛,可最起码,也要给自家的子侄晚辈,在岛上谋个像样的差事。 因此,老周在不遗余力的从幽州抽血,来填补苏州这个巨大无比的空缺。 只是...沈万三的确过分了一些。 按照现在这个抽血速度,用不了两年,幽州就被抽成人肉干了...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骂,李承乾心中不禁感叹。 他对柳白的驭小之术,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区区一年时间,柳家似乎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大掌柜,曾经只是跟着柳家老爷子一同做买卖的伙计罢了。 柳家的生意大了之后,他们成为大掌柜,也只能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真正的发迹,还是在柳白发力之后。 他毫不怀疑,柳白如果指着一个坑,让柳家手底下的人去跳。 那些人,用不了片刻,就能用自己的身体,把那个坑填平了。 相比之下,李氏皇族靠着血脉维系起来的关系,却是如此的单薄... 何其讽刺! “周叔,您为何不跟股事局那边抵押借款?” 李承乾一句无心之言,让包裹沈万三和老周在内,半层楼的人都是一愣!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承乾有点心虚的说道。 现在的柳家,实在是太庞大了。 跟他在柳家当差的时候,完全不是个层面上的存在。 这些大掌柜的心思,一个个细腻到了极点。 如此人物,放在朝中给了四品官是绝对不亏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其他人恢复了之前的繁忙。 沈万三低头若有所思,老周张大了嘴,好像被人点了穴道般...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回头对李义府等人问道:“我说的哪里不对?” 李义府等人的表情,和沈万三一样,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们忽然惊奇的发现,在苏州这段日子,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 股事局! 股事局的作用是什么? 一是纳天下之财,二是集合资源。 而苏州欠缺的,不恰恰就是这两样吗? 为何在一开始遇见资金困难的时候,没人想起股事局来? 李承乾有些郁闷。 谁也不回答他的话。 下一刻,老周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沈万三不仅没有阻拦,反倒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 “老周!” 他把那东西丢给老周。 老周接过来,点了点头,脚下更快了几分。 “承乾,你...很好!” 沈万三脸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李承乾歪了歪脑袋,没明白沈万三的话里,藏着什么意思。 这时候,李元礼带着两个人,从大门就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的挪了过来。 他刻意走得极慢,似乎是想看看,这传说之中的柳家苏州总部,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也不怪他这般。 自打望海楼竣工,并且确定七层为柳家的苏州总部之后,外界就把这里传得神乎其神。筆趣庫 按照苏州城里老百姓的说法,七层之中压根没几个人。 整个七楼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金砖! 不然的话,该如何解释,这些日子柳家如潮水般花出去的钱? “参见太子殿下!” “见过沈大掌柜!” 李承乾对李元礼没有多少好感。 或者说,自打出了长广公主和高密公主这档子事之后,他心中对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充满了恶感。 “郑王叔有礼了。” 沈万三则是要热情一些。 他笑着拱手还礼,道:“郑王请坐。” 李元礼不敢坐下,赔了个笑,旋即对李承乾,道:“殿下,刺史府已经备下酒宴,不知可否赏光?” 他可不敢再摆长辈的架子了。 在他眼中,李承乾可是一条大粗腿! 李承乾看了沈万三一眼,沈万三砸吧砸吧嘴,道:“去茶室吧,老夫正好与郑王有要事相商。” 第1596章 有些东西不放弃,你是活不了几天的 望海楼七层的柳家苏州总部里,有一个专门用来接待客户的茶室。 受到二层茶楼的便利影响,七层的茶室之中,全都是外边闻所未闻的顶尖香茗。 李元礼坐在茶室里,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偌大的茶桌两侧,一边是李承乾,外加所有在七层的柳家掌柜级人物! 最尊贵的位置,让给了沈万三。 对面...只有李元礼一人。 他的随从,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那一道道难以言状的目光,李元礼不由之主的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对面这群家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皇帝亲自来,恐怕也没有这般阵容吧? 不夸张的说,对面这群家伙掌握着大唐半条经济命脉。 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能让几万人吃不上饭。 尤其是幽州大掌柜老周,以及江南道的大掌柜老冯。 基本上,除了现任岭南大掌柜李愔之外,其他的大掌柜全都到齐了! 而李承乾的处境,则与李元礼截然相反。 这几年,他在长安受尽了孤立无援的苦楚。 即便有些人,已经旗帜鲜明的表达出,自己对于太子的支持,李承乾却依旧不能信任他们。 说到底,那些人的效忠,并不是处于情谊,而是利益。 与其说他们效忠的是李承乾,倒不如说,效忠的是太子之位。 而柳家的这些大掌柜,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 换句话说,李承乾可以完全信任他们,性命交托! 这种久违的感觉,差点让李承乾哭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抹冷笑,道:“不知郑王叔此番前来,可是对小侄有所提点?” 李元礼咽了一口唾沫,干笑道:“太子说的哪里话?小王不过一介刺史而已,日后还要多多请太子爷关照...” 事实证明,在李二和李承乾这堆父子面前,太看重自己的血脉和地位,和找死没有多大区别。 这父子二人似乎天生就对同族中人,有一种本能上的厌恶。 很多人看李承乾,就跟个面 团一样,谁都能拿捏一二。 李元礼却很清楚,在外边传得跟怂包一样的太子,实际上是一个顶尖的狠人。 长安城之中的诸多剧变,表面上看似是皇帝在把控。 而在起背后,真正操刀的,正是李承乾!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说道:“郑王叔折煞承乾了。” 说完,他竟然就这么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想再搭理李元礼! 这时候,沈万三适时地接过话茬。 与李承乾的严肃相比,沈万三就要和气很多了。 “前几日我家少爷在岛上接待郑王殿下之后,便给老夫来了一封信,说是郑王殿下有些产业,打算交割给柳家。” “是,是!” 李元礼连连点头。 实际上,他哪知道要交割什么产业? 人家想要什么,自己除了给之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自从他决定当个孤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认定,自己在几年之内,都会是某些人砧板上的鱼肉。 想起来割几刀,没想起来,就放在一旁晾着。 恐怕,只有等李二寿终正寝,李元礼混成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才是出头之时。 沈万三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郑王殿下在这份文件上用印押吧。” 说着,他交给李元礼一份文件。 看到文件上那几个大字的时候,李元礼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心中的怒火,‘蹭蹭’得往上拱! 他有一种,直接将文件砸在沈万三脸上的冲动! 文件上的内容,赫然是让他交割盐钞! 几个月之前,江南魏家运来三十船精盐,柳白以安财王的名头,代替李元礼上书,请求朝廷颁布合法贩盐的盐钞。 长安城中,大多数的公主都参与到了这门产业之中。 当时给的说法,是想要给皇族成员找一个合适的财路,以后皇宫内孥,就不用再养着这帮闲人了。 如今,贩盐的产业才堪堪步入正轨。 江南魏家的盐场,已经给以李元礼为首的皇室成员,送了四成的份子。 有了这门产业,这些皇 室成员,起码在百年之内,不用再为银子发愁。 他们的身份,也从皇室成员,顺利过渡到了‘皇商’。 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盐钞! 大唐自立国以来,满打满算,也只颁布了这一份盐钞而已。 盐铁官营的制度,自汉朝之后逐渐弱化。 当年长孙无忌,从朝廷之中分割出来了铁器生意。 结果被柳家摘了桃子。 现在,柳家竟然又要卸磨杀驴! 没了盐钞,‘皇商’手中那四份盐场的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柳家盘剥得干干净净! 这已经不是卸磨杀驴的问题了,而是驴干完了苦力之后,不光宰杀了,还研究出来一百零八种吃法... 要知道,为了这份盐钞,李元礼几乎把朝廷所有的利益相关者,都得罪光了。 自从盐钞颁布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无法踏足长安城一步! 对他来说,盐钞是关乎身家性命,乃至子孙后代之物! 李元礼的脸,憋得通红。 他明白过来了。 这份盐钞,也是‘投名状’的一部分。 无论是柳白,还是李承乾,都不相信他的忠诚。 唯一让他们能信任自己的门路,只有放弃一切,完全仰仗着他们活! 失去了盐钞,再失去了柳家和太子的庇护,用不着旁人出手,那些因为盐钞颁布而失去利益的人,足够将李元礼生吞活剥了! 这时候,李承乾睁开双眼,目光之中,颇具几分玩味之色。 他掐住袖子里的一封密信,只等李元礼开口,便要把密信拿出来。 良久,李元礼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往桌子上一摊。 咕噜咕噜—— 郑王府的印绶,从他的袍袖之中,滚落到桌子上。筆趣庫 李承乾松开掐着密信的手,脸上带着更加玩味的笑容,将印绶抄过来。 “郑王叔,你迟早会感激今日的决定,有些东西不放弃,你是活不了几天的。” 李承乾这一句话,让李元礼猛地坐直了身子。 看着李承乾眼中的笑意,李元礼没来由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1597章 没有老百姓,哪来的什么神仙? “盐是不可能继续把持在他们手中的,关乎到大唐命脉,要么掌握在柳家手中,要不就掌握在朝廷手中,皇族中人,并不值得信任!” 失魂落魄的李元礼走后,沈万三用浑厚的嗓音,给这件事定了调。 几位大掌柜深以为然,其中有几个,不自觉的看向李承乾。 却发现,李承乾笑得比谁都畅快... 果然是造反世家,出卖自家利益,比任何人都痛快许多。 所有人都清楚,大唐帝国和柳家,早已经不是攀枝错节般的关系了。 二者并非谁依附于谁的关系。 失去了大唐帝国的柳家,多年来积蓄起来的财富和人脉,乃至声望,就会荡然无存。 而失去了柳家的大唐帝国,也会陷入崩盘的深渊。 太多人靠柳家吃饭,不需要百万人,只需要十万人,就足够给大唐帝国造成致命创伤了。 ‘它们’之间,并非是以情谊为纽带。 而是利益! 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在李二和柳白的精心打造之下,大唐帝国和柳家的利益,完全趋于一致。 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破灭的。 双方都承担不起,失去对方的代价。 所以,不管柳家有什么行动,李二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同样,当大唐帝国遇见危机的时候,柳家也会倾尽所有,支持大唐帝国度过难关。 这两位‘当家人’,始终在努力营造出一种平衡的局面。 直到现在位置,这种平衡局面,已经到了任何人都无法打破的地步。 哪怕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哪怕,柳家已经退出长安! 李承乾心中不光高兴,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曾经全程参与过,柳家的诸多计划。 因此,他太清楚关于纸币改革的进程,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沈叔,我明日就要登岛了,可有什么消息要带给柳大哥?” 李承乾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 他似乎已经找回了,当年在柳家当差时候的自信。 沈万三稍一沉吟,摇了摇头,道 :“你且去吧,三日之后,老夫也会登岛!” ... 翌日清晨,沙子口码头! 和半年之前的衰败相比,沙子口码头已经改头换面,一跃成为整个江南道最大的海港! 虽说这里的海路之有一条,仅二十余里,但其巨大的货物吞吐量,足以养活上万人之多! 去年东洲岛调集了大量的百姓,从某个方面而言,他们已经彻底‘归化’成了东洲岛的居民。 岛上什么都缺。 哪怕是一块布,一把米,都是重要物资。筆趣庫 运往岛上最多的货物,除了建造材料之外,最多的就是生活物资。 并不是说,有块地,撒上点种子,来年就能收粮食。 姑且不提百姓们登岛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播种的时令。 要知道,岛上的田地,都是要进行开垦的! 毕竟,这座岛在十几年前,还是茫茫大海... 从一开始,柳白就没想过要让东洲岛自给自足。 他可没有神农的本事,能盐碱地上种出庄稼。 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够在冲积岛上种植的作物,除了西瓜之外,想不出再合适的选择。 不过,这也正好中了柳白的下怀。 他不是要建立一个世外桃源,也不是要建立一个姓柳的国度。 东洲岛与陆地永远是不可分割的。 必须要让东洲岛,无法离开陆地。 如果以后真有哪个王八蛋,妄图占岛为王,柳白就可以去跳海了。 三月份的天气,地气上升,不冷不热,天空上的云彩恰好能把炽烈的阳光遮住,却不显得阴暗。 沙子口码头上,数不清的力工,正在将一包包的货物,抗到船上。 每一条船,都有明显的柳叶形标志。 跟随李承乾的人,从三十几个,缩减到了六个。 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 到了这里,安全问题就是个笑话。 同样,被皇后娘娘派来暗中保护太子的宫中供奉,也悄然间退去。 李承乾站在一艘大船的船头之上,意气风发得厉害。 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大 海... 小时候,他最喜欢《西游记》的故事。 听闻海中是龙王的,也不知传说之中的龙王,跟自己这条人龙,有多大区别? 会不会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 “看来小公子是头一次入海,咱们虽然只是短途的航行,但也莫要站在船头,海上风云莫测,就连近海也有许多风浪,前几天还沉了一艘船,好在龙王爷开恩,只死了十几个人。” 船老大陪着小心,笑容满面的说道。 李承乾心里有些别扭。 “十几个人,叫开恩?” 船老大苦笑一声,道:“小公子明鉴,咱们都是在海山讨生活的苦命人,以前出海,每次上船之前,都要给龙王爷祭三牲,往前十几年,用小娃娃当祭品的都有,自打柳家到了岛上,咱们只需要在近海打转,要是换在从前,若是船沉了,不死上百八十个,龙王爷哪能满意?” 李承乾显然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眉头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后来,柳家主人不许咱们再给龙王爷祭祀了,他说自家孩子的肚子还没填饱,凭什么给龙王送吃的?” “有一回,陈家老四开船出海,碰见巨鱼来了近海,好家伙,一条鱼能赶上半间正房,当时来了足足十几条!咱们都觉得,是龙王爷见没了祭品,便派使者来要债,结果柳家的船来了,用神雷轰死七八条大鱼,捞上来之后,还给咱们都分了几斤肉...” 李承乾笑道:“味道如何?” 船老大舔了舔嘴唇,道:“不怕贵人笑话,实在是难吃的很...” 李承乾哈哈大笑。 他最喜欢听这种故事。 没有老百姓,哪来的什么神仙? 就算龙王真来了,也该狠狠的轰他几炮! 呜—— 这时候,悠长的笛声响起。 船老大欠了欠身,道:“马上要开船了,小公子还是来船舱里的好,您若是出了岔子,咱们都担待不起!” 说着,他一拱手,转身冲后边吼道:“兄弟们,时辰到了,起锚喽!” 第1598章 泰记的人...也太多了吧? 东海之上,波浪滔滔。 李承乾哪里是听人劝的主? 开船没多久,他就从船舱里跑了出来,看着船工们,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将巨大的风帆展开。 帆这种东西,很早就已经有了。 在以前,风帆代表着技术的进步,现在,却是掣肘技术发展最大的阻力。 有风的时候才能出海,这是最起码的知识。 有些老练的船家,能够凭借丰富的知识,来借助季风和洋流的力量。 而没风的时候,再好的船也只能成为摆设。 像五牙大舰那种,不光有风帆,两侧还携带着巨型船桨的设计,在民间是完全不适用的。 跑船就是为了赚银子,成本太高,没人乐意冒险出海。 而海船用的船桨,极其耗费人力。 因此,沙子口码头停靠的船,没有一艘是带着船桨的。 当然,风的力量远远不足。 这时候,就体现出智慧的重要性了。 李承乾从船头跑到船尾,发现船体周围有十几个大大小小,如同水车一样的东西。 他细细听着,隐约能听见机括转动的声音。 作为一个受过书院教育的高材生,李承乾很轻易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很简单,无非就是几个滑轮和轴承而已。 虽说依旧是人力,但连五牙大舰那种船桨的一成都不到。 十几个人,足以推动四五丈长的船航行。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慢了! 可惜的是,东海的季风很不给力。 夏天偏南,而且大部分都是东南风,恰好与航行方向相反。 简单来说,东海的季风是朝陆地吹的。 只有返程的时候,才能够借助风的力量。 去往东洲岛,不光需要靠人力前行,还要顶着风... 李承乾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风帆,心中忍不住好奇。 他将船老大叫来,开门见山的问道:“现在是逆风,展开风帆,岂不是更加难以前行了?” 也不知道,船老大猜没猜出李承乾的身份。 他对李承乾,始终都很客气。筆趣庫 并没 有受到李承乾这一身粗布衣服的影响。 “小公子有所不知,咱们的帆是经过高人设计的,说起来,您可能还听过他的名头,正是柳家的大匠金大坚,您看着风帆是一张布,实际上里边有无数的空洞,小的也不知里边有什么学问,只知道,扬起风帆,即便逆风也能借力。”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在长安城执政的这几年,养成了一个臭毛病。 那就是见不得好东西。 一旦发现了‘神兵利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推行到全国范围内。 他打定主意,上了岛之后,好好问一问金大坚,这里头有什么玄虚。 大唐的海岸线极其漫长,哪怕海船快上一丝一毫,带来的好处都是巨大的。 他就这么站在大太阳下,仰头瞅着风帆,不知不觉间,东洲岛已然在望! 当他看到东洲岛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 在他的印象之中,自武德四年才降落人间的‘息壤’,哪怕真是神仙之物,也不大可能,在短短十几年内,造出一片陆地来。 看到东洲岛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错得相当离谱! 严格意义上来讲,现在的东洲岛并不大。 最起码,远远无比企及后世的面积。 之所以感觉大,道理很简单。 就像在战场上一样。 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看见两三万士兵,就觉得十分壮观了。 并不是黑压压的一片,就有多少人。 某些所谓的大场面,实际上最多也就五六千人而已。 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当人数到达二十万以上,无论是山川还是草原,都会被掩盖住,那才叫真正的壮观! 远远的,能够看见东洲岛的西港,有数不清的工人正在干活。 西港已经初见规模,光是供海船靠岸的码头,就有三十多个! 李承乾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很想使劲嚎一嗓子。 咚—— 嗡—— 就在此时,船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 是一阵令人手脚抽筋的杂音。 好像有人正在用刀子,往玻璃上划着。 李承乾看到,距离他不远的船老大脸色一变,急匆匆的让人停船抛锚。 几个光溜溜的汉子,腰间系上绳子,接连跳到水中。 “触礁啦!” 不知下边谁喊了一嗓子,船老大顿时面色惨白。 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旗子,跑到船头,使劲朝岸上摇晃。 眼见西港有人船驶来,他这才将小旗子收起来。 “奶奶的!老子为何会碰见这种事情?!” 船老大哭丧着脸,好像死了亲娘一样。 而后,他猛然回身,跑到李承乾面前。 “小公子,咱们的船触礁了,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船就沉了,您快快下到小船去!” 李承乾看了看左右,人们似乎并不怎么慌乱。 他很大度的一挥手,道:“无碍,那边不是已经派人来救援了吗?” 船老大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紧接着,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还请太子爷恕罪!” 说完,他急忙站起来,挥手之间,七八个汉子围上来,硬是将李承乾给架了下去! 不等李承乾身边的护卫做出反应,船老大掏出一块令牌,往他们面前一晃。 “泰记办事,你等速速护送太子登岛!” 几个金吾卫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信船老大的话。 泰记的人...也太多了吧? 他们在船上待了这么久,愣是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船老大却是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朝船舱的方向跑去。 等他亲眼看着李承乾登上小船,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甲板上,有人凑过来,低声道:“头儿,兄弟们在水下没发现什么痕迹。” 船老大阴着脸,道:“没痕迹才古怪,这条海路,是大半年的时间才探出来的,旁人走了几百次都没撞上礁石,怎么这几天,连着三条船都出了意外?” 他警惕的看着四周,道:“叫兄弟把招子放亮点,船上肯定有鬼!” 第1599章 穿着都很...清凉 被人裹挟着,从甲板来到船舱,再下到小船之中,李承乾也纳过闷来。 这件事,有蹊跷! 要知道,从陆地来到东洲岛,最近的就是西港了。 若是想要绕行到其他的港口,起码要多走上十几里。 在海上走十几里,也不是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绕着岛屿环形,触礁的可能性极大。 而西港作为距离陆地最近的港口,怎么可能不清扫掉所有的障碍?筆趣庫 他了解柳白,也清楚柳家的运行机制。 天底下,没有哪家商贾,比柳家更加重视交通的重要性了。 他甚至不怀疑,柳家会派人直接到水底,把礁石一块一块,全都敲掉! 依照柳白的性子,也必定会让海船靠岸,做到万无一失。 可为什么,偏偏在自己登岛的时候,海船就触礁了? 船上有没有内鬼,李承乾不知道,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好像又被柳白当枪使了... 天底下想杀太子的人,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尤其是经历岳州的剧变之后,连皇族之中,恐怕都会有人想取自己这颗人头。 最好的动手时机,当然是在船上! 这一点,柳白能想不到? 王守仁能想不到? 李承乾自己都想到了! 他不管不顾的一直逗留在甲板上,就是为了自己安全考虑! 相比之下,闭塞的船舱,才是动手的最好地点。 坐在小船上,晃晃悠悠的朝西港行去,李承乾心中除了郁闷之外,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种感觉,太他娘的熟悉了... 停靠在码头的时候,李承乾回头看去,发现那艘自己坐过的大船,已经沉了一半了。 令人感到悲哀的时候,这个时代对于沉船,并没有合理的援救措施。 沉船不可怕,可怕的是,船沉了之后,会在海上形成巨大的旋涡。 只要被卷到下边,水性再好的人,都没有生路。 不过,万幸的是,柳白应该早有准备。 这艘船并不大。 等船沉到一半的时候,船上的人早就跳了下去,游到安全地带了。 可惜了这一船货物。 按照价格 来说,这一船的货物,总价不会低于一万贯...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看着紧张兮兮的护卫,道:“不会再有危险了,你们随便找地方玩去吧。” 笑话! 上了东洲岛,还有个屁的危险! 若是在东洲岛上还能出现意外,柳白早就死八百回了。 毕竟,想要柳白的人头的人,要比想要李承乾人头的人,多了可不知百倍... ... 不用问路,李承乾也能知道柳家的方位。 想都不必想,最豪华的,最中心的,肯定是柳家的大本营! 他从才修建好没多久的马路上,雇了一辆车。 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种马车竟然是按照柳家的规格建造的。 甚至于,车厢里还放暖炉! “太子爷,里边请!” 车夫是个笑嘻嘻的后生,给李承乾打了个千,便将车帘掀开。 李承乾一阵无语。 怎么是个人就是认识自己? 不过,这后生的口音十分亲切,应当也是从长安跟着柳家,来到江南的人。 后生坐到车架上,扬起鞭子,睁开挥舞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 “太子爷可带了大唐宝钞?” 李承乾一愣。 “岛上这就开始用纸币了?” 后生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好在他还知道轻重,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太子爷这是说哪的话?咱们家庄主来到江南,不就是为了推行大唐宝钞吗?好东西,当然要紧着自家人先用!” 从他的语气之中,李承乾就可以确定,这是个从柳家庄子出来的人。 想来倒也正常。 站在柳家庄子的牌楼下,放眼望去,全都是老头老太太。 要么就是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 庄子里的成年人,大部分在柳家的铺子里做工,有的跟着商队外出学本事。 剩下仨瓜俩枣,也都被酒坊给垄断了。 这座东洲岛上,柳家的年轻人数量,恐怕不会低于两百... 李承乾有些犹豫。 他拿出一小锭金子,含含糊糊的说道:“你看这东西行吗?” 在柳家庄子,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吃白食,这是规矩! 后生咧了咧嘴,道:“那小的就吃个哑巴亏!” 说着,丝毫不亏心的,把金子收起来。 李承乾身旁的两个护卫,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就这一小锭金子,买下他的马车都绰绰有余了! 啪—— 后生一扬鞭子,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 唏律律—— 马车在大街上跑得飞快,丝毫不顾及周围的行人。 很奇怪的是,行人们似乎也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放在长安城,脾气火爆的关中人,早就开骂了! 不仅骂,还会把你的马车拦下来。 碰上一些上了岁数的,还会指使晚辈,把你从马车里拽出来臭揍一顿... “太子爷也瞧见了,咱们岛上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条路是专门用来过车的,少爷说,在这条街上,马车把人撞死也白撞!” 李承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快,他就被一个巨大无比的建筑,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一座塔? 又或者,是个烟囱? 从他的角度看,那个建筑物起码有十丈之高! 岛上的新鲜物件多,李承乾有点羞于启齿。 后生背对着李承乾,有些纳闷的说道:“太子爷您没瞧见那座瞭望塔?” “瞭望塔?” 李承乾头次听到这种说法。 似乎,跟长城上的烽火台有几分相似? 后生嘻嘻一笑,道:“外人来了岛上,最先问的就是那座瞭望塔,若是您见了少爷,可以央他带您上去看看,上边的风景,可不是一般的美...” 说完,后生还‘啧啧’了几声。 走了也就盏茶的工夫,马车停了下来。 李承乾走下来之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不是有多壮观,也不是有多令人咋舌。 而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一条,被人工开掘出来,贯通整个东洲岛的河。 河的两岸,起码有上千个年轻的女子,在河边淘洗着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些年轻女子,穿着都很...清凉。 李承乾身旁的那两个护卫,眼珠子都直了,只恨自己爹娘,没多给自己生几双眼睛。 第1600章 这种被柳白戏弄的感觉,竟然很...怀念? 如果说,大唐的版图之中,有哪块地方是堪称得天独厚的。 第一,要数幽州。 一座巨型矿山,不知养活了多少老百姓,也不知让多少勋贵,赚得盆满钵满。 那么第二,就要数东洲岛了。 东洲岛是一座冲积岛,在很多人看来和天上掉下来的没有什么区别。 很诡异的是,东洲岛上除了粮食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无论是矿产还是水源,都是数一数二的丰厚。 尤其是水源! 虽然东洲岛漂浮在大海之上,他的淡水资源却堪称恐怖! 这条人工开掘的河流起源自西港,虽说含盐量比陆地上的河流高了一些,但依旧可以饮用。 相比之下,经过大海的漂洗,甚至要比陆地上的水资源更加干净一些。 而缺乏粮食也并不是什么缺点。 正是这个缺憾,促成了东洲岛与陆地最紧密的联系。 柳白也并不打算去改良什么。 现在的东洲岛并不孤单,事实上以东洲岛为中心,周围已经有十几座小岛陆续浮出水面。 随着填海暴露工程的推进,未来的不久,这些小岛就会连成一片,成为一座巨大无比的岛屿。 而这条最近才开掘出来的人工河,对于东周岛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作为一条自西向东开掘出来的人工河,这条河并不怎么让人省心,因为从长江口冲击过来的泥沙,无时无刻不在向东洲岛堆积。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河的河口就会被堵塞。 当然这条河带来的经济价值,是要远远超过后面影响的,因为那样的话,从陆地来的海船就不必停靠在西港,然后再由人工慢慢向岛中搬货物了,而是能够通过这条河直接将海船开到岛中心。 看着上千个穿着清凉的妙龄少女在河边忙活,李承前有点傻眼。 都说江南出美女,这一点果然没有问题。 北方,尤其是关中一带的风沙大,除了官家小姐,寻常人家的妇人,哪个不是风吹日 晒过来的? 而江南气候湿润,又是鱼米之乡,姑娘们别提多漂亮了。 “你们在这等着,不许随便走动!” 他看了一眼,那两个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的金吾卫,冷着脸嘱咐道。 金吾卫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唯独生活作风实在是不怎么样。 作为天子禁卫,他们的骄傲程度,甚至还在玄甲军之上。 而且,这些金吾卫的身份都不一般,祖上个个带着功勋。 一旦没人约束,他们就会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胡作非为... 两个金吾卫苦着脸应承着,看着远处那些妙龄少女,心里头直痒痒。 “猪八戒看见七个蜘蛛精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德行...” 李承乾不禁暗暗腹诽。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还穿着那身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但长久以来养成的气度,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在这个时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官家子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走到河边,一股甜腻腻的香味扑面而来,让李承乾心里头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微一拱手。 “姑娘有礼!”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姑娘,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 穿着一件短短的襦裙,披着一条轻纱,露着胳膊赤着脚。 手里正端着一尺宽的小笸箩。 她回头一看,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先是吃了一惊,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不过很快,这种畏惧就变成了警惕。 “姑姑!姑姑!” 她大叫了几声,吸引来一片目光。 李承乾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人群中突然窜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四十岁的样子,膀大腰圆,光是那条胳膊就有李承乾的大腿粗了。 最重要的是,这中年妇人手中提着一根洗衣服用的棒槌! 李承乾一愣。 眼瞅着那根棒槌就要朝着自己的脑袋砸下来了。 “且慢!且慢!”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中年妇人迟疑片刻。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调头就跑。 “登徒子,胆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瞎了你的狗眼!” 中年妇人插着腰在后边怒骂。 她倒是没有去追李承乾的意思。 李承乾跑到马车旁边,发现那个带自己来的后生正在,极其无良的大笑,分明就是看热闹的样子! 而那两个金吾卫,肩膀一抽一抽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其中一人指了指北边,李承乾这才发现,北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男子止步’四个大字。 李承乾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为何不提醒本太子?” 那个给李承乾指牌子的金吾卫,委委屈屈的说道:“是您不让我们跟着的,我们刚想开口,您就跑了...” 李承乾凶狠的看着那个哈哈大笑的后生。 心中考虑,是不是要先来一个杀人灭口? 太丢人了... 堂堂太子,被人当成登徒子看待,还用棒槌追杀? 传出去可就没脸活了。 后生笑够了之后,跳下马车,拱了拱手,道:“太子莫怪,是少爷让小人带您来看看的,并非小人的本意!” 李承乾心中的激动之色,瞬时间荡然无存。 这才刚到东洲岛,就被柳白玩弄了两次! 对此,他感到很愤怒,而让他更加愤怒的是,他对于柳白的这种玩弄,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怀念?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这种被柳白手拿把攥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喘了好半天气,才平息了怒火。 “那些女子在干什么?” 后生笑道:“少爷说,苏州本地姑娘多,光岛上的女子就要好几千,总不能一直干耗时间,便给她们找了洗纱的活计,有家里的婆子带着,说实话,小人之前是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前几天还挺冷,不能让姑娘们下水,没想到今天她们就开工了...” 第1601章 从前,他是最鄙视这种人的 上岛之后,李承乾见到的新鲜事太多了。 他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也成了那种,从城市走出来的乡巴佬... 从前,他是最鄙视这种人的。 很多时候受制于时代背景的限制,即便是眼界再宽广的人,也会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今天的李承乾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以前他不是没有见过女子做工,而是没有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女子,做同一件事。 作为一位实干型的太子,他很清楚,所谓的浣沙,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江南的丝绸行业,并不出名,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丝绸,一半来自蜀中,一半来自岭南。 江南本地养蚕的人倒是不少,可惜,他们一直处于最底层的原材料供给。 精明的商人会将从江南收来的蚕丝,贩卖到蜀中或者岭南,再将成品丝绸运到江南,卖给本地人。 一来一去,利润十分可观。 而浣纱,是制作丝绸的最后一道工序。 刚刚制造出来的丝绸和锦缎,并不像想象之中那么柔软。 需要通过人工手段,做出长达十几道工序的处理。 经过浣纱,再阴着晾干,就可以拿来制作衣裳了。 在这个男子为主,女子为附庸的时代,让女子来做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有一种情况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喜,那就是哪怕是绣花这种工艺,站在行业顶尖位置的全部都是男子。 没有生产力,是导致女子地位低的直接因素也是根本因素。 可想而知,上千个女子,尤其是妙龄女子,一起做工,带给李承乾多大的震撼! 这让一直存在着执政职业病的李承乾,不禁想到了大唐的政策方面。 相比于大唐帝国广袤的国土面积而言,大唐百姓的数量实在是少的可怜。 如果女子也能够进入建造这个帝国的行列,那么将会迸发出多么大的奇迹? 李承乾在隐约之间,仿佛抓住了一种思路。 他没有回到马车。 告别了那个柳家庄子出来的后生,带着两个金吾卫,一步 一步的向着柳家的方向走去。 事实上,他们距离柳家已经很近了,站在河边就能够清楚的看到柳家的大门。 嗷!! 一声震天的嘶吼,从远处传来。 李承乾一听,顿时笑了。 这个声音也很熟悉,他在长安城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道黑影由远及近,飞速的向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两个金吾卫顿时紧张了起来。 因为那道黑影的体型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令人心悸! 不过,等看清了黑影之后,他们便放心了。 柳家那头神兽的知名度,一点都不比柳白本人低。 当初皇家的上林苑之所以能够太平,完全是因为小柱子的功劳。 说起来,金吾卫还欠着小柱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因为每到春天,上林苑都热闹的可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野兽们都到了发情的季节。 数不清的野兽,在上林院中来回闹腾,都需要金吾卫去处理。 自打小柱子住在上林苑之后,瞬间成为百兽之王,金吾卫省去了很多麻烦。 当然,虽然现在小柱子离开了上林苑,那里也很太平。 因为怀恩取代了小柱子,成了新的人形百兽之王... 嗷—— 又是一声嘶吼,无数的鸟从草地之中被惊飞起来。筆趣庫 李承乾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 “好家伙,你这畜生又变大了!” 小柱子现在已经是妥妥的成年老虎了。 或许应该叫他大柱子... 普通的老虎在他面前,恐怕比狗也大不了多少。 一爪子下去,足以将大部分猛兽拍个脑浆迸裂! 在陆地上,恐怕只有岭南的大象和淮南道的犀牛,能与他匹敌了。 李承乾嘻嘻哈哈的,搂着小柱子的脖子。 脑门上挠几下,耳朵后边挠几下,喜欢的不行。 小柱子也欢喜的打着呼噜,一个劲儿地用脑袋蹭李承乾的胸口。 他肯定是收着力气的,但依旧把李承乾蹭着来回趔趄。 那两个金吾卫,吓得脸色都扭曲 了。 他们认识小柱子,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怕小柱子。 眼瞅着太子殿下,跟一头体型大得夸张的斑斓猛虎如此亲近,两人的腿肚子都在哆嗦。 “你是来接我的?” 李承乾问道。 小柱子很通人性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柳家上下,全都把小柱子当人看待。 甚至于,每个月都要给小柱子一些零花钱。 岛上也没人怕他了,知道小柱子跟柳家大少爷没有多大区别。 一些胆子大的,还会主动跟小柱子做生意。 今天买几斤牛肉,明天买几斤羊肉,有时候甚至能够瞧见,小柱子脖子上挂了两瓶酒回家。 李承乾又在小柱子的脑袋上使劲蹭了几下,用手指头描了描小柱子头顶,那个硕大的‘王’字。 他心里一动,忽然翻身骑在小柱子的背上。 “走!” 小柱子心领神会,猛的转身往前一窜,立刻窜出去好几丈。李承乾兴奋的大叫,他终于过了一回骑老虎的瘾。 两个金吾卫跟在后边玩了命的跑,可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其实就算他们再生出八十条腿来,估计也够呛追得小柱子的速度。 好在柳家离这并不远。 小柱子来到门前没有走大门,而是顿了一下,轻轻一跃便窜到了墙壁上。 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墙后。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也不知撞坏了什么东西,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两个金吾卫站在柳家大门的门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可奈何之下,两人才上前去敲了门。 长安城的老人都知道,正常人不要随便去敲柳家的大门! 因为,柳家的每一套大宅子,都有一个黑了心的缺德门房。 天皇老子来敲门,也要先交过门费... 好像,柳家的所有门房都姓吴,看行为做派,肯定是一家人! 被门房搜罗成穷鬼的两个金吾卫,终于走进柳家。 直接被人带到西边的一片矮房。 从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金吾卫了,以后会成为柳家的护院... 第1602章 这年头,竟然流行送老头子了? 与在外边那种熟悉的感觉不同。 进入柳家宅子的李承乾,感觉周围的一切都相当陌生。 这里和泾阳县的老宅、长安城道兴坊的大宅子,乃至长安城北新区的新宅子,都有很大区别。 最让李承乾感到诧异的是,这里面积很小。 连城北新区那个新宅子的一半都不到。 虽说里边的元素,包括院子中间那棵腊梅树,都跟泾阳县的老宅子有很大的相似性,李承乾还是感到很陌生。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尤其是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仆役,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按理说,柳白不是从泾阳县的老宅子带来很多仆役吗? 看到骑在小兔子背上的李承乾,周围的仆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惊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正在腊梅树上修剪枝杈的人,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李承乾觉得有些尴尬,他轻轻拍了拍小柱子的脑袋说道:“带我去见柳大哥。” 让李承乾感到意外的是,小柱子嗷呜一声,竟然摇了摇头。 这时候一个,满脸笑容的老者缓缓上前。 这位老者的个子很高,国字脸,面庞稍显黝黑。 看得出是一个很精干的人。 虽然也穿着粗布衣服,但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份不一般。 看见老人走过来,李承乾从小柱子的背上跳了下来。 老人笑模笑样的,掸了掸袖子,旋即拱手失礼。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有些疑惑的问道:“老丈认识我?”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岛上不认识太子殿下的并不多...” 李承乾看了看左右,向老人拱了拱手。 “不知老丈是...” “老朽腆任柳府大管家,还请太子殿下多多担待!”筆趣庫 李承乾惊奇不已的着重上下打量老人几眼。 柳家竟然有大管家了! 以前不都是两位夫人管家吗? 老人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似乎对李承乾很是熟络。 “敢问太子,可用过饭了?” 恰好此时,李承乾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了几声。 李承乾脸一红。 老 人呵呵一笑,道:“来人,快给太子殿下准备饭菜!” 说罢,便领着李承乾朝后边走去。 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李承乾感觉愈发的陌生了。 后院的面积,倒是比前院大上一些,只不过除了那座熟悉的铁匠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处陈设,和长安城的宅子有丝毫相似之处了。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遮雨棚,棚下则是一片足有三十几丈方圆的巨大沙盘。 李承乾一眼就看出这沙盘,正是东洲岛的模样,可能是因为现在东洲岛的建设工程还没有完成,因此和沙盘上还是有些出入的。从沙盘的旁边经过一直来到饭厅。 看样子饭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老人就站在李承乾身后伺候着,一会儿递上双筷子,一会儿递上条帕子。 李承乾倒是没有着急问柳白的去向。 将近一年没有和李白见面了,他已经忘记了曾经被柳白支配的恐惧,直到上岛之后被柳白玩了几次,才终于回想起当年那种感觉。筆趣庫 虽说这种玩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但被玩的人心里总不是滋味。 他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以免再次被玩。 如果不是旁边有人,他甚至想掏出根银针来,试试菜里有没有放毒药。 在饭菜里下毒这种事情,柳白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是可千万不要忘了岛上还有一大群无良的人。 毒死自己肯定是不会的,但说不准就会多跑几次厕所,多拉几天稀... 吃完饭后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问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老人站起来,稍微欠了欠身才说道:“原来的姓名早就忘记了,少爷给老朽取名为柳大,以后太子殿下直接唤老朽的姓名便是!” “那么您之前...” 你从前比较怀疑老人的来路。 倒不是怀疑他包藏的什么祸心,而是因为,柳家好像经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 比如说他的好兄弟薛礼。 比如说柳家的大匠金大坚,又比如说沈万三等人... 一个个好像孙猴子一样, 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李承乾最佩服的,就是他爹和柳白。 这两个人的口袋里,好像藏着无穷无尽的人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能随便拎出来几个。 似乎是看出了李承乾的想法,老人解释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听说过江南张家?” 李承乾略一沉吟,道:“隐约有些印象,家主是不是叫张永?好像之前在铲除江南华族之时,帮了柳大哥不少忙。” 老人点了点头,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老朽曾经是张家的管家,前些天被人当成礼物送给了咱家少爷...” 李承乾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别人送礼物,要么是送些金银财宝,要么就是送漂亮姑娘。 这年头,竟然流行送老头子了? 老人叹息一声,道:“想来,张家主也是为了老朽的前程考虑,只有进入柳家,才知道,柳家究竟有多么的恐怖,您是不知道,自打成了柳家的管家,老朽这地位,升得简直比造反还快,连郑王爷都对老朽十分客气,见了面还要叫一声叔叔,实在是...” 看着老人哭笑不得的样子,李承乾哈哈大笑。 他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位老人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被柳白明里暗里逼着让张勇送给他。 他柳大哥就有这种臭毛病,看不得别人家有好东西,若是想要,一定会抢过来。 接下来李承乾才进入主题。 “柳大哥去哪了?这都下午了,为何不见他的踪迹?据我所知,在这个时辰,柳大哥一般不都是在家里睡午觉吗?” 老人怔愣了一下,道:“少爷没跟您说?” 李承乾也是一愣。 “说什么?” “少爷前几天就启程去了岳州,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快到金陵地界了。” 李承乾‘蹭’得一声站起来,惊叫道:“你说什么?” 老人也反应过来了,有些怜悯的看着李承乾,道:“不过,少爷倒是给您安排了不少活计,怕是一会儿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1603章 一群作死的人啊... 终究还是被柳白坑了... 李承乾一语不发的离开了饭厅。 他知道,未来的一段时间,起码在柳白回来之前,他是不大可能走出柳家大门了。 曾经在柳家担任过重要职务的他,太清楚柳家的业务有多么复杂了。 毫不夸张的讲,将柳白将这些业务托付给他之后,他会比当监国太子的时候还忙! 跑? 他想都没想过! 这里跟皇宫不一样。 不是说,找匹马骑上就能离开的。 来的时候他就见识到了。 不光是在东洲岛上,苏州城里就不知有多少人认识他。 跑到哪,都会被人抓回来... 李承乾唉声叹气的离开饭厅,来到前院。 看到趴在地上晒太阳的小柱子,心情这才开怀了一些。 好歹有小柱子陪着自己。 ... 金陵! 对于江南道之外的百姓而言,这个地名是极其陌生的。 事实上,只有江南本地人,才会称这里为金陵。 其他地方的人,要么称其为升州,要么称其为江宁郡。 与后来的地位不同,现在的金陵,名气恐怕还比不上岳州... 严格的说,曾经被数个国度当做都城的‘建康城’,和如今的金陵,并不是一个地方。 几百年的乱战下来,建康城早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前隋乱战之际。 这里曾经是辅公拓的大本营... 那时候,大唐基本已经平定了天下。 剩下仨瓜俩枣的反贼,还在苟延残喘。 大唐的军队,曾在这里和辅公拓、梁师都,以及高开道的残余势力,死战过十几场! 如此一来,再华丽的城池,也会沦为废墟。 今日的金陵,丝毫看不出后世繁华的样子。 并不是说,大唐的百姓不重视历史。 金陵也有六朝古都的美称。 只是这个‘六朝’的名头,略微有点水... 作为东吴和东晋的都城,自然没的说。 剩下四个,则是南朝的宋、齐、梁、陈。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唐境内的古都...实在 是太多了! 历史再悠久,还能比得过洛阳? 建都次数再多,还能比得过长安? 三月中旬的一天,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金陵城外。 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金陵的地位不显,但有钱人...那是相当的多! 交通条件决定经济水平,金陵的水系发达,陆路畅通,连长安城都无法与之媲美。 坐在车帮上,拎着鞭子的许褚,看到从旁边经过的马车时,露出一抹无声的冷笑。 胆子太大了! 那马车上,竟然顶着一扇金光灿灿的华盖! 这东西,是普通人能用的吗? 整个江南地界,最尊贵的人,也就是几位王爷了。 要知道,连王爷也不能用金色的华盖! 放在关中,足够抄家杀头的了! 而且,顶着金色华盖的马车,还不止一辆。 接二连三的马车过去,几乎每一辆都有逾制的地方。 柳白掀开车帘,向外边瞅了一眼,喃喃道:“一群作死的人啊...” “少爷,咱们要不要在金陵休息一日再走?” 坐在许褚旁边的,赫然是薛礼! 那个曾经腼腆的小伙子,现在看起来也是成年人的样子了。 虽说体型比不上许褚,但也没差到哪去。 车厢里坐着四个人,却因为薛礼和许褚坐在前边,整个马车明显的往前翘起。 柳白挠了挠下巴,把脑袋探出车窗。 车窗够大,下一刻,另外一个小脑袋,从柳白旁边刚探出去,就被柳白给拽了回去。 “小孩子不要把脑袋伸出窗外!” 柳白有些烦躁的对王綝说道。 三个小字辈之中,柳白只带了王綝。 独孤谋和柳晖,已经身居要职了。 王綝这小子家里才办了丧事,回来之后整天要死要活的。 听说在家里还受了旁支亲戚的欺负。 这一回,柳白就把他带在身边散散心。 王綝撇着嘴坐下来,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柳白在窗外左右看了看。 着重打量了几眼,金陵并不高大的城墙。 柳白后世来过金陵不止一次。 对于这个地 方,他还是相当喜欢的。 可惜,现在看不出丝毫后世的模样。 心中那仅存的一点怀念之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就休息一天吧,连着赶了好几天路,正好准备准备物资。” 车厢里,包括柳婉儿和柳蓉儿,都露出了笑容。 柳家的马车虽然舒服,但成天窝在里边,也不叫回事儿。 很快,马车停在金陵城内的一家酒楼门前。 柳家在金陵城也有产业,不过并不是酒楼。 而在酒楼对面,就是柳家开的超市! 许褚进入酒楼,去办理住宿的凭证。 柳白则是带着几个大的小的,走进了对面的超市。 这家超市的规模很大。 甚至,不下于北方的一些重要城市。 门口有伙计垂首等待着。 见来了主顾,便笑呵呵的上前,送过来一个小推车。 “夫君,看来本地的伙计并不认识你...” 柳蓉儿笑嘻嘻的说道。 她最烦身份上带来的麻烦。 一家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捧月一般。 人们客气得令人别扭。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实在难得。 柳婉儿轻轻一笑,道:“还真是,这里的伙计,竟然不认识咱们家夫君!” 两女身后,王綝蔫头耷脑的走着。 薛礼走在最后边,一下一下推搡着王綝。 也不知这孩子,又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等到了食品区之后,王綝看起来才开怀了一些。 他和薛礼一人一个推车,从架子上往下拿东西。 柳婉儿和柳蓉儿挑挑拣拣,也拿了两三样。 柳白手中攥着一把,从某个小胖子那抢过来的折扇,脸色古怪的看着对面不远处,专门卖鸡蛋的柜台旁。 在一群抢便宜鸡蛋的老太太中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显得格外突兀。 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短衫,跟街边瞎溜达的百姓没多大区别。 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他头上的发式,是读书人专用的。 而且还别着一根,看起来就很值钱的青玉发簪! 竟然...竟然是褚遂良! 第1604章 骂几句不疼不痒的,打一下多疼啊 能在这里碰见褚遂良,是柳白万万没有想到的。 褚遂良本就是江南人士,他的老家在钱塘县。 自从多年以前,那场官场斗争失败之后,褚遂良在朝廷内,基本做到了不显山不露水。 即便是上朝的时候,也从来都不说一句话。 严格的说,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恰恰相反,他为大唐做了很多事情。 尤其是在担任秘书监期间,他可谓是兢兢业业。 在担任地方官的时候,也制定了不少于民有利的政策。 唯一的缺陷,或许就是他对长孙无忌太过于崇拜。 崇拜到连自己亲爹都拉下水的地步。 崇拜到,将自己一生都毁了的地步... 柳白从来都没有挤兑自己对手的习惯。 他对那些长孙无忌曾经的班底,基本也做到了不闻不问。 隐约还记得,贞观七年的时候,他还在朝廷之上见过褚遂良,在三省官邸也见过几次。 看他的样子,现在应该是已经辞官了。 按理说,褚家也是堂堂的名门望族,这厮怎么跑到超市来,跟老太太们一块抢便宜鸡蛋了? 难不成家道中落了? 又或者,他在来到金陵城的时候,半路遇到了劫匪,现在只能靠跟老太太们一块抢鸡蛋为生? 在超市里,老爷们儿抢鸡蛋的场面,可实在不多见。 柳家超市的鸡蛋卖的相当便宜,比市价低了足足七成! 是从超市建立之初,就定下的规矩,当做福利,半卖半送给当地老百姓。 一开始倒也有不少老爷们儿,被自家婆娘打发出来买便宜鸡蛋。 但是敢过来抢的,后来基本都被老太太们揍了个鼻青脸肿。 瞧褚遂良的架势,应该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他拿这个细麻绳编的兜子,在老太太堆里左挪右动,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 手法也是极其高明。 五指并拢,往里头一探,竟然能夹出来整整四个鸡蛋! 寻常人固然也能做到,但是保证鸡蛋一个都不碎,那就太厉害了。 不知怎么的,柳白忽然感觉褚遂良有点可怜。 这个曾经在 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大佬级人物,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谁看见没有点想法? “咳咳——” 柳白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咳嗽几声,想吸引褚遂良的注意。 结果,可能是因为褚遂良太过于投入抢便宜鸡蛋,没有听见。 反倒是前边那几个老太太,回头狠狠瞪了柳白一眼,从兜里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像是怕染什么病似的。 柳婉儿和柳蓉儿也看了过来。 王綝和薛礼没什么反应,此刻他们的小推车里,已经堆积如山了。 尤其是薛礼这个事吃货小推车里,看不到一点素东西! 满满当当的,全是肉。 虽说是自家产业,但也没有必要如此挥霍吧? 好像家里从来没给他吃过饱饭似的。 “老褚!” 柳白有些恼怒,立刻大喊了一声。 已经挤到最中心位置的褚遂良,猛地抬起头来,回身一看,正发现柳白那张笑盈盈的脸。 饶是以褚遂良的定性,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 他轻描淡写的把手里的兜子放下,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一群无礼的妇人!” 话还没有说完,兜子里的鸡蛋就被人抢光了。 褚遂良慢慢转过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柳白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安财王不在江南待着,跑到这种小地方作甚?” 柳白心中感到好笑,若是被后世的金陵人知道褚遂良的说法,怕是他会被生生打死... “本王想问你,为何会跑到金陵来,你不应该在钱塘县老家吗?说起来你老家离着我东洲岛倒不是太远,去年本王还去了两趟。” “老夫的祖籍虽然是钱塘县,但是自幼便跟随家父在金陵生活,莫非安财王不知道,老夫就是在这金陵城里,跟随的陛下!” 柳白上下打量他几眼。 这厮曾经是个老帅哥,明明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跟三十三四一样。 现在就完全是符合年纪的长相了。 “不如去喝几杯?” 褚遂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老夫请安财王喝一杯便是。” 他明知道柳白很反感‘安财 王’这个爵位,却依旧说个不停。 柳白倒是不生气,招呼柳婉儿和柳蓉儿一声,让薛礼一会儿带着她们回去。 柳白自己则是和褚遂良,一同朝超市后边走去。 但凡是开超市的地方,一定会衍生出来一个综合性的商业街。 大唐各处都是这样的。 果不其然,从超市的后门出来,是一排小店。 随便挑了一家,要了几样小菜,叫了两壶酒,褚遂良和柳白面对面坐下。 作为曾经的对手,事实上,他们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恨意,这种情况在朝堂之上很常见。 在大朝会上,红着眼睛争吵过的两个人,等离开皇宫,就有可能找个小店一起勾肩搭背的喝酒,政策上的理念差异,并不影响个人在私底下的友谊。 而且,两人之间也从来没有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即便是长孙无忌本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有柳白的性命。 这也是柳白,最终对长孙无忌手下留情的原因。 否则的话,长孙无忌全家早就死光了。 也不知道长孙无忌一家子,飘荡到哪一片海洋上去了。 说不定,他们还真就能完成环游全球的伟业。 到那时候,或许长孙无忌还要感谢柳白。 一来是因为长孙家的名声,挽救回来了。 二来,长孙无忌回来后,如今的柳白,跟他也早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了... “听闻安财王最近没少在江南折腾,好像岳州那边人死了不少人,看样子,安财王是把关中祸祸够了,打算把江南人都祸害完再回去。” 褚遂良的话着实有些阴损,柳白依旧没有生气。筆趣庫 就算他指着柳白的鼻子骂,柳白照样不会生气。 那样的话,柳白早就一拳轰在这厮的鼻子上了。 骂几句不疼不痒的,打一下多疼啊! 酒送回来之后,柳白喝了几口,笑道:“怎么说,你我也是故人,一年未曾返回长安,你怎么流落到这里了?” 褚遂良恶狠狠的,瞪着柳白一眼,语气之中,仿佛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愤怒。 “还不都是你害的?!” 第1605章 就算他不再当官,也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 很多事情,柳白都已经习惯了。 他最习惯的事情,就是经常性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拉不出屎来赖茅房,生不出孩子来赖老王。 似乎发生了任何事,某些人都能从柳白身上找出原因来。 比如说发生了战争,纯粹就是柳白挑动起来的! 某个地方,天灾人祸,都赖柳白不干好事,这才惹怒了老天爷。 这都好几年没有看见褚遂良了,自己去哪害他呀? 柳白喝了一口酒,紧紧盯着褚遂良那只十分肉头的大鼻子。 很想照着他的鼻子,狠狠给上一拳! 不过看褚遂良这身子板,就算柳白不会武功,也有可能一拳头把他打死。 褚遂良的愤怒,简直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始终在恶狠狠的盯着柳白。 “别这么看着我,说白了,你算哪根葱哪头蒜?值得让老子去陷害?” 柳白一张嘴,差点没把褚遂良给气死。 褚遂良须发皆张! 用只能让他和柳白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莫非你忘记了,你曾经挑动西域之战的事情?” 柳白一歪脑袋。 “西域之战,与你何干?” 褚遂良重重的哼了一声。 “若不是你挑动西域之战,老夫也不会被陛下选派,前往西域督军,这纯粹就是想要老夫的命!” 柳白有些无语的说道:“你才多大岁数,别一口一个老夫,再让老子听见,一会儿就把你丢到西域去!” 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并不是他得罪了谁,而是李二是想要这厮的性命。 他不敢怪这个皇帝,只能把怒火,全都倾泻在柳白的身上。 想一想,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褚遂良是典型的文官,不用说随军出征了,哪怕出一趟差,回来也得弄个半死,这年头,再好的马车也经不住颠簸。 褚遂良的身子骨本来就差。 恐怕到不了西域,就得死在半道上。 无奈之下,他只能辞官回乡。 对此 ,柳白其实是并不怎么感兴趣的。 他更感兴趣的是,这货怎么跑到金陵城里,跟老太太们抢便宜鸡蛋? 是生活过不下去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作为一个曾经差一点就进入三省的大佬,柳白可不信,他现在穷的叮当响。 就算他真穷的叮当响了,他不是还有一个爹吗? 褚亮那个老家伙可没有辞官。 恰恰相反! 那老家伙在朝堂上,现在混的可谓是风生水起。 倒不是因为皇帝多信任他,而是因为,作为曾经的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一,他在朝堂上,已经成为了一个风向标的存在。 换言之,李二留他在朝堂之上,并不是让他发挥多大作用,而是想让其他的老臣们看一看,皇帝并不是想把曾经的功臣们赶尽杀绝。 再过几年,给那老家伙封个三公都有可能。 就算褚遂良丢了官,那也算得上是官二代吧? 柳白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并不薄,但是要是让他跟一群老太太去抢便宜鸡蛋,还不如直接把他弄死... 丢不起这个人! 楚随良被柳白威胁的语气给吓到了。 他现在手里一点权力都没有,而且,柳白不仅仅是堂堂的柳家家主,现在还成了王爷,那不是说丢到西域,就丢到西域去吗? 在某些人的刻意渲染之下,很多人都认为西域是人间地狱般的存在。 不光吃不上喝不上,还兵荒马乱的,出城瞎溜达溜达,都有可能被人砍了脑袋。 褚遂良阴沉着脸,低下头来,不再开口。 柳白叹了口气。 褚遂良在能力上是一点都不欠缺的。 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大臣,否则的话,也不会成为长孙无忌集团中的核心人物。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再当官,也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 尤其是在书法上,位列初唐四大家之一。 起初跟随虞世南学习书法,后来又效仿王羲之,而且在经学上也有很深的造诣。 事实上,有一件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 那就是,褚遂良跟虞世南是亲戚,而且是关系很深的亲戚。 算起来,褚遂良还要跟虞世南叫一声舅舅。 这是柳白在前不久才知道的。 “我说老褚,你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 饶是褚遂良将柳白视为生死大敌,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 “这...这家中老妻身患重病...” 他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狠狠的一甩衣袖,道:“与你何干?” 听到这句话,柳白感觉更加纳闷了。 身患重病跟抢鸡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再者说,以褚遂良的身份回到长安,去宫里随便找几个御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柳某倒是对医术颇有些心得...” 柳白也只说了半句话,剩下的让褚遂良自己想去吧。 其实柳白在医学上,还确实是有些建树的。 因为在孙思邈和李时珍的刻意渲染之下,安宫牛黄丸就是出自柳白之手。 两个老头的努力,被他们自己刻意隐去了。 于是,在很多人眼中,柳白俨然成了不下于两位当世神医的人物。 这句话一出口,褚遂良就有些迟疑了。 如果不是跟柳白有仇,他早就去书院寻找两位神医了。 天底下,还没听说过,有两位神医治不好的病。 于是乎,褚遂良陷入了情与理的挣扎之中。 是放下面子求柳白? 还是为了面子,放任妻子病死呢? 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柳白之所以说出这句话,并不是为了褚遂良。 而是因为,褚遂良的妻子,是书院大儒姚思廉的继女。 也就是,姚思廉他老婆改嫁之前,跟别人生个女儿。 既然碰上了,不去看看显然是不合适的。 这年头,官位套着官位,亲戚套着亲戚。 细数之下,有关系的人太多了。 并不妨碍他们对自己的亲戚下狠手。 要是真念及亲戚之间情谊的话,李家干嘛造反呢? 褚遂良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罢了!” 他冲掌柜一招手,道:“店家,会账!” 第1606章 陛下要我看尽人间苦楚,我现在不就是在看吗? 柳白并没有直接跟着褚遂良去他们家。 而是让褚遂良在小店里先等着。 他只身回到超市,重新找到柳婉儿等人。 看到薛礼和王綝,手中那四个满满当当的大兜子,柳白的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他忽然发现,自己回来很不合时宜。 柳婉儿和柳蓉儿手里倒是没有多少东西。 她们只是挑了两三样而已,不过个个价值不菲。 要知道,超市不仅仅是针对平民的,也有针对贵族的柜台。 在超市的某个区域内,摆放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贵族专属的。 没有爵位,再有钱也买不着! 事实上,在任何时代,所谓的奢侈品都不是卖给平民和普通老百姓的。 甚至于,都不是卖给有钱人的。 因为很大一部分有钱人,并非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 尤其是在,多年战乱之后的黄金大世,很大一部分比例的有钱人,在仅仅几年之前,可能还是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没有卓越的眼光,他们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所以说,这年头的有钱人没几个是傻子。 恰恰相反,很多人以为贵族,个个都是精明人。 实际上在柳白看来,贵族之中着实没有几个脑子灵光的。 他们拥有今天的地位,多半是依靠祖上的拼搏。 要是让他们自己来,恐怕活到八十岁还是个穷要饭的。 所以说,奢侈品这种东西,完全就是卖给贵族的。 因为他们人傻钱多,不在乎仨瓜俩枣。 事实告诉柳白,即便有些贵族精明强干,也并不代表他们的家人,是这个模样。 房玄龄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当年柳家开拍卖会的时候,他老婆不照样在柳家,花钱如流水一般? 柳家超市里卖的奢侈品,无一不是那种看起来精美,实际上根本就不值什么钱的样子货。 也不知道自己这两个老婆是怎么想的,她们明明知道这些东西的造价,却依旧对这些东西趋之若鹜。 柳白叹了一口气。 “算了...” 反正也是给自己家创收的, 想花点银子就花点呗。 柳白很自觉的,掏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在长安城的时候,他在自家超市买东西都是不花钱的,直接刷脸就可以了。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刷脸估计会被人赶出去。 这张金卡虽然是身份的象征,但是并不罕见,贵族之中几乎人手一张。 除了有享受送货到家的福利之外,还能享受一些折扣。 根据卡片编号的排名,也可以拥有一些预支额度。 到年底的时候,超市会派人去各家各户收账。 毕竟拥有金卡的人都是大主顾。 直接派管家拿着卡片,来购买整个家族一年所需要的物资。 难不成来超市买东西,还要扛着一箱金子? 柳白用卡里的额度算了账。 让两个老婆先带着王綝回到客栈,这里安全的很,而且许褚就在对面,不用担心任何危险。 柳白则是带着手里拎着根肉骨头,边走边啃的薛礼,来到了超市后边的商业街。 看到薛礼,褚遂良显得有些尴尬。 眼瞅着薛礼拎着骨头朝自己打招呼,褚遂良只好拱了拱手。 没想到,自己的囧样,不仅仅被柳白看见了,还被薛礼看见了。 当下三人朝东边走去。 ... 褚遂良的落脚处,在金陵城中,一片看起来就不怎么富裕的民居房子中。 这里很像是后来的大杂院,三进的宅子里住着足足七八户人家。 院子里还放着摆摊用的工具,不知道是谁家的。 柳白感觉更加诡异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褚遂良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问了好几次,这家伙也不说。 褚遂良家本来就不大,进来三个人,更显得拥挤。 他老婆姚氏,布裙木钗的走了出来。 柳白见过她好几次,想当年,姚氏可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美人。 因为姚思廉经常跟世家豪族走动,知道他有个漂亮女儿的人家,不乏上门求亲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姚思然最终选择了褚遂良。 柳白知道,这个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是老姚依旧把他宠到骨子 里。 现在落魄成这般模样,着实令人感到心酸。 柳白看了看左右,眉头深深皱起。 男人辛苦一点,住的寒酸一点也就罢了。 现在的生活环境,完全可以当成是一种磨练。 何况褚遂良的岁数也不大,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凭他的本事,就算不当官,也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有钱人。 但是对于姚氏这种富家小姐而言,一天一地的生活落差,恐怕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你这厮,是怎么做人的?无非就是去一趟西域罢了,大好男儿就算死在西域又能如何?堂堂正正一辈子,不就是为了给妻儿老小一个好生活吗?结果她还要受你这番连累!” 柳白毫不留情的训斥了褚遂良一顿。 他是真有点生气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褚遂良‘虐待’妻子的理由。 姚氏虽然穿的简朴,但礼仪上,一点都不差,当下向柳白深施一礼。 姚家是书香门第,而且还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家族。筆趣庫 她分明听出来柳白是在为他出头,却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柳公子何出此言,我家夫君为臣正直,为官清廉,一石食一瓢饮,皆符合法度,大丈夫在世,无愧于心最重要,区区财货算什么?” 柳白翻了个白眼儿,他严重怀疑,姚思廉之所以娶了现在这个老婆,就是在改嫁之前跟人家私通了。 这个女儿绝对是亲生的,脾气跟姚思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褚遂良为之苦笑,他走到姚氏跟前,低声而语了几句,姚氏旋即转身,回到房中。 “安财王,请坐吧,薛将军也请...” 褚遂良随之坐下来后,幽幽的说道:“我褚家虽然谈不上家财万贯,却也不比那些世家大族差多少,但是皇帝有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陛下要我看尽人间苦楚,我现在不就是在看吗?” 他自嘲一笑,拿起桌子上的茶叶盒,打开一看里面却空空如也。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再次自嘲一笑。 “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请安财王多多担待...” 第1607章 我有预感,那个人可能要回来了 柳白忽然有些了解褚遂良的想法了。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踏入高官行列的人,想当年,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这样的人,胸中的抱负,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突然有一天,他失去了权力,又该多么痛苦? 尤其是在长孙无忌被放逐之后,褚遂良彻底失去了方向。 其实按照历史上的正常进程来看,褚遂良迟早会成为宰相。 他是大唐帝国,第四代三省框架的核心人物。 在贞观年,四十多位担任过宰相的大佬之中,褚遂良的能力,就算排不进前五,也必定在前十之中。 能够与他媲美的人并不多。 他只是在用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来舒缓心中的痛苦。 柳白从来都不会怜悯自己的对手,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将心比心,如果当年失败的是他,下场恐怕不会比长孙无忌好到哪里。 现在回想起来,长孙无忌还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也不知道他现在要漂泊到哪里去了... 柳白产生一些想法,假设长孙无忌真的完成了环游全球的壮举,回来之后该怎么办呢? 是继续跟他死磕? 还是像绅士那样,礼待自己的敌人? 那时候的长孙无忌,应该就会成为,大唐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了吧...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让柳白心中感觉有些好笑。 他抬头看了薛礼,薛礼微微颔首,掀开门帘走进里屋。 薛礼才是他的大杀器!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憨憨厚厚的小伙子,实际上一身的本领。 不光是武艺超群,在医术上也有很强的能力。 和柳白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医术水平相比,薛礼是真正得到两位神医真传的人。 褚遂良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紧张之色。 虽说还时不时的跟柳白搭上几句话,但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里屋瞟去。 不多时,薛礼走出来,他俯身在柳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像没事人一样抱着膀子站在柳白身后。 “这...这,薛将军,拙荆的病情...” 看得出来,褚遂良对向柳家人求救 ,有些难以启齿。 柳白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头。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赶往长安,二是拿着柳某的书信前往东洲岛,否则的话,姚氏,活不过一个月!” 褚遂良脸色大变,赶紧站起来,惊慌的说道:“究竟怎么了?” 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很可悲的现实。 那就是靠谱的大夫,实在是太难找了。 天下名医几乎都汇聚在大城市之中,而且,书院医学院的学子,还没有几个正式毕业的。 小地方的赤脚医生,水平低的可怜。 有些人甚至连医书都没有看,只是拿治病救人,当成养家糊口的方式罢了。 不可否认,一些地方也有名医,但是这些名医,几乎都是高门大户家豢养的。 褚遂良选择了一种放逐的方式,来进行自我救赎,这就天然上堵死了他向其他朋友求救的可能。 其实就算他张嘴求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旁人看来,他并不是自我放逐,而是被皇帝从长安城赶了出来的! 这种情况之下,谁还敢跟他染上半分干系? 从薛礼的口中,柳白得知了姚氏现在的情况。 可以说,姚氏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用‘不容乐观’来形容了。 或许,薛礼在医治上的水平并不是很高。 但是他的眼力和诊断能力,绝对是和当时名医站在同一行列的。 毕竟是两位神仙中人物手把手教出来的。 普天之下,能够救他性命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孙思邈和李时珍自然要占据两个席位,剩下三个都是他的徒弟。 而那三人恰恰就在东洲岛上。 除此之外褚遂良别无选择。 褚遂良的脸色很难看,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忽然有些搞不清楚,柳白的话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在刻意忽悠他。 ‘指东打西’对于别人来说是贬义词,对于柳白来说,绝对是最高明的手法。 他最喜欢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手段,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吃过柳白无数次亏的褚遂良,经不住要多想想。 他站起来拱了拱 手,跑到里屋去,也不知跟他老婆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听得出来,无论是褚遂良还是他老婆姚氏,心中都是憋着火气的。 这种火气并不是针对柳白,而是针对他们对方。 很快,褚遂良出来了,他的脸色又变得失落无比。筆趣庫 站在柳白面前,犹豫了好久,都没有张嘴。 柳白笑道:“如果你不愿意东洲岛,柳某也不强求,其实你还是有一个选择的,你完全可以将姚氏送到长安去,他不止有你这个丈夫,还有桃李满天下的爹。” 正所谓当局者迷,之前的褚遂良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条路。 他眼中重新流露出了希望之色。 姚思廉那个老家伙在书院,虽然没有任何职位,只是挂着个普通先生的头衔,但是他的地位,在书院高到离谱。 这是一个,能够与陆德明分庭抗礼的大儒! 只要他肯出面,凭着与孙思邈和李时珍的交情,就算皇帝恨的牙根痒痒,两位神医也能够顶着压力,救回姚氏的性命。 “那便多谢柳公子了!” 褚遂良连连拱手,激动的不能自已。 柳白见状,不再久留,起身告辞。 褚遂良才把他送到门外,又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薛礼跟在柳白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回走。 “少爷,您若不是怕褚遂良东山再起,想提前结个善缘?” 柳白神色古怪地看了薛礼一眼。 “你是吃错东西了吗?还是把脑子饿昏了?” 薛礼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就说少爷您何时怕过谁?不过当年咱们跟褚遂良打生打死,谁也没有对谁客气过?说白了,姚先生都没有主动过问,您为何要帮褚遂良?” 柳白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我有预感,那个人可能要回来了。” 薛礼一愣。 下一刻他的瞳孔陡然间收缩。 那个人...难道是长孙无忌? 柳白脸上带着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泰记的人,在骠国以西的海峡,发现了一些踪迹,如果真的是他,不出两个月,岭南那边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第1608章 世上能跟这两人掰手腕的,只有皇帝 柳白走后,褚遂良在这个低矮的民居之中,独坐了一个多时辰。 天色已经见黑了,云头的晚霞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 褚遂良这才猛然间惊醒,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来,走到灶台前,轻车熟路的引火,做饭。 曾经的他,自诩为当世大儒,位高权重,从来都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最近干的多了,他反倒觉得有些喜欢。 似乎是有干这种活计的时候,内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不知何时,姚氏出现在他身后。 蹲在地上的褚遂良,回头一笑,道:“夫人怎得不多睡片刻?” 姚氏死死的咬着下唇,几乎咬出来鲜血! 她凄然一笑,道:“老爷何必为了妾身低头?” 褚遂良的笑容,在刹那之间敛尽。 他把灶台封上,很快火就熄灭了。 将刚刚做好的饭盛出来,从墙上的壁龛里,摸出来两个鸡蛋,随手丢进锅里。 锅里还有点剩下的水,虽说炉火已经熄了,但剩下的木炭也足够把鸡蛋煨熟。 姚氏好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却都被褚遂良拦了下来。 一顿饭的时间,褚遂良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是一个十分遵循古礼的人,从来都不会浪费粮食。 饭吃完了之后,碗里还剩下一些饭粒。 他取来热水,将剩下的饭粒搅和搅和,当做汤羹喝了回去。 一直等姚氏也吃完了饭,褚遂良才开口说话。 “夫人,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姚氏的眼圈有点发红。 她知道丈夫的骨头有多硬。 向柳白低头,恐怕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却不成想,褚遂良微微一笑。 “莫要将为夫,当成那般食古不化之人,命和面子之间,谁都能分得出轻重。” 姚氏哀叹一声。 “咱们隐居在金陵城里,不就是为了以图东山再起之势吗?既然柳白来了,恐怕你再也没有机会,要知道我爹他...” 褚遂良摆了摆手,制止了姚氏的后话。 “为长者讳,勿需多言!” “何况为 夫在这金陵城里住的也还算舒坦...长安城中,波云诡谲,今日是生,明日便死的情况屡见不鲜,前些天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愣是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朝中高官,人人自危,戴胄和温彦博三度叩阙意图上书辞官,就连魏征都跑了!” 说到这儿,褚遂良嘿然一笑。 朝廷的事情,的确说不清楚,没人能猜透,坐在太极殿中的那位皇帝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大唐立国之初,也可以说在贞观五年之前,皇帝和百官完全可以做到分庭抗礼。 而在贞观五年之后,尤其是第一次西域之战胜利之后,皇帝到达了权柄滔天的地步。 时至今日,恐怕文武百官加起来,都敌不过皇帝的一根脚趾头了。 并非是因为,文武百官都是酒囊饭袋,而是因为皇帝太厉害,何况他还有一个强大的助手。 这位强大的助手,足以将皇帝送上千古一帝的宝座,但伴随而来的,也势必会将殿中群臣,压迫到史无前例的地步。 褚遂良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一些,但是最起码心里安宁,不至于今天还在上朝,明天就被皇帝抄家灭族。 从前,皇帝还是有些人情味儿的。 侯君集造反,他可以流着泪向文武百官求情。 长孙无忌在政治斗争中失败,长孙家的族人,做了足以抄家灭族的蠢事,李二却依旧饶过了他们的性命。 放到现在,恐怕谁都活不了! 褚遂良将朝中的形势,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姚氏听。 姚氏不是那种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的普通贵族妇人。 恰恰相反,如果她是男子的话,最起码也可以考个功名。 姚思廉是曾经的天策府十八学士,而且是资历最老的人之一。 作为他的女儿,姚氏从小就见识不凡。 褚遂良的话,让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这么一说,他们离开长安城,来到金陵隐居,还真就是个绝妙的选择。 “你去东洲岛上为夫不放心,何况那里的大夫, 只是两位神医的学生罢了,若是回到长安,一来有柳白的承诺作保,二来也可以得到岳父大人的拂照,只是为夫不能与你一起回去。” 姚氏只能点头答应。 “何况...” 褚遂良有些迟疑。 夫妻多年,姚氏敏锐的发觉到丈夫似乎在瞒着自己,做一些事情。 姚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并没有去问。 偏偏,褚遂良最受不了这一点。 他摇头苦笑一声,道:“罢了,直接与你讲了,在来到金陵城之前,我收到了那位大人的信。” 姚氏脸色骤变! 褚遂良心高气傲,年纪轻轻便跻身当世大儒之列,即便是看到老王勣和老李纲,也敢直呼他们的姓名。 能被他如此尊崇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了。 长孙无忌! “他...他不是在大海之上吗?如何给你传信?” 褚遂良将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掏出来,也不知他看过多少次了。 “年前的时候,那位大人曾经在拜占庭帝国以西的港口,短暂停靠过,后来靠着拜占庭帝国前来大唐的使者团,将信送到父亲那里,又转交给了我...” 他数次想要把信收回来,却生生遏制住了。 擅自跟长孙无忌联系,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依照皇帝现在的脾气,一旦走漏了风声,恐怕连他父亲褚亮都会受到牵连。 姚氏迟疑了很久,终究还是将那封信拿了过来,轻轻打开。 看完之后她又沉默了很久。 “老爷,妾身不回长安了,明日我便启程前往东洲岛!” 信上的内容,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不过在这种震撼之后,却是一种已经多年没有感觉到的解脱。 她一直将褚遂良视为偶像,甚至不惜和父亲翻脸,嫁给褚遂良。 直到看到这封书信之后,她才发现,与长孙无忌、柳白这类人相比,丈夫实在是太嫩了... 世上能跟这两人掰手腕的,只有皇帝! 当年柳白若不是帮皇帝,而是帮长孙家,恐怕早就改朝换代了! 第1609章 脑子有问题才会抢劫这种人 柳白在这个世界上的敌人很多,无时无刻不想要留白脑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你得了这一文钱,就有另外一个人失去这文分钱。 虽说整个市场,并不是一个不进不出的大蓄水池,但是金钱这种东西衍生的速度,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一饮一啄,此消彼长,就是这个道理。 在柳白那无数的敌人之中,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长孙无忌。 恐怕剩下的敌人,包括一些所谓的国度,加起来的威胁程度,都比不上长孙无忌。 可以说,长孙无忌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柳白,纠集起全部能力和人脉,去对付的一个人。 曾几何时,长孙无忌一度让柳白感觉到束手无策。 实话实说,柳白自己都觉得,能够轻而易举的将长孙无忌压下去,运气成分起码占了一半以上。 来到金陵城,碰见褚遂良,是柳白没有想到的。 也正是因为碰见褚遂良这件事,让柳白重新提起了对于长孙无忌的重视。 也许那个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回头想想,好像都已经三四年了。 虽说是重视,但并不代表着,长孙无忌能够给柳白重新带来威胁。 这些年,长孙无忌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大海之中漂泊。 而与之相比,如今的柳家,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柳家了。 时至今日,柳家的各行各业,已经深深扎根于大唐帝国的血脉之中。 就算大厦将倾,柳家亦能不倒! 这是柳白面对万事万物的底气所在。 这个世界上想要柳白命的人不少。 但是敢要他命的人,绝对一个都没有! 因为任何人都承担不起这种代价。 即便柳白只是伤了一个手指头,那么他们的全族,也会招来恐怖的报复,甚至都不用柳白自己出手。 这是柳白和其他商贾的根本区别。 就像历史上的沈万三,坐拥无数财富,富可敌国,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那是因为,他没有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融入到这个社会的根本之中。 一个很形象的例子,可以将大唐帝国或者说整个 中原,比作一个巨大无比的火药桶,而柳家就是漂浮在火药桶上,那一点点的火光。 如果柳家一直漂浮在上面,不会给火药桶带来任何伤害。 相反,还可以起到防潮的效果。 可一旦这点火光坠落,眨眼之间,火药桶就会轰然爆炸! 甚至于,等火药桶爆炸之后,万物归于平静,这点火光依旧会漂浮在那里。 光是各地的超市卖便宜鸡蛋这一手,就给柳家带来了无数的声望。 百姓们是淳朴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心知肚明!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长孙无忌和和柳家都已经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存在了。 而柳白之所以想起这个人来,一半,是出于对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之人的怀念。 另一半,则是对于长孙无忌的看重。 长孙无忌的个人能力和个人眼光,是很恐怖的,即便柳白也比不上。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自己所用... 在回酒楼的路上,柳白一边想着,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有点扯淡。 长孙无忌是屈居人下的角色吗? 甩了甩脑袋,他把这种想法抛出脑后。 薛礼跟在后边,看着柳白发神经一样的,又笑又甩脑袋。 嘴里碎碎念,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那个曾经有些淳朴,有些一根筋的孩子,彻底被军队磨练成了人精。 回到酒楼的房间,推门进去,两个老婆正把刚刚买到的奢侈品首饰,摊在桌子上,一样一样的试着。 只要是女人,无论多么的精明,多么的有能耐,好像都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 哪怕是长孙皇后都不能免俗。 她们挑的奢侈品首饰,随便拿出一样来,都够薛礼那个吃货,吃上小半个月了。筆趣庫 柳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普普通通的行头。 衣服是普通棉布的,虽说里面掺了丝,那也是为了舒服,而不是为了凸显造价。 脚下蹬着一双普普通通的布鞋,还是柳婉儿亲手纳的千层底。 早年间还时兴过带玉佩。 到现在,浑身上下除了束着头发的木头簪子之 外,再也没有其他装饰物了。 柳白耸了耸肩膀。 男人赚一辈子钱,不就是为了让家人生活过得好一点,让老婆打扮的漂亮一点吗? 还真别说,两个老婆带上奢侈品首饰之后,更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柳白嘿然一笑,回头一脚把薛礼踹了出去,‘咣当’一声拍上了大门。 ... 在金陵城中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柳白等人就出发了。 他的时间并不宽裕,若非是担心两个老婆受不了,他连片刻时间都不肯耽搁。 本来是想休息一天的,但是为了等褚遂良的消息,不免有多耽搁了一天。 让柳白没有想到的是,褚遂良竟然肯把姚氏送去东洲岛。 这让柳白不仅有些怀疑褚遂良的目的,在他的预想之中,这厮怎么可能放心让姚氏去东洲岛呢? 柳白倒是没有多想。 即便是看在姚思廉的面子上,他也要给岛上的大夫们去信,让他们好好给姚氏救治。 一路急行,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赶到了岳州。 其实前几年柳白来过岳州。 不过并没有逗留,只是在岳州的边界上匆匆路过而已。 那还是他头一次去岭南,而且还带着李二,回去的时候,顺便给李佑过了个生日。 当他们来到岳州腹地的时候,柳白才算亲眼见识到,岳州的混乱程度。 这里果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混乱之地。 才过了关口,走了连十里路都没有,就碰见了三拨山贼。 可惜的是,那些山贼一个个面黄肌瘦,完全就是一副灾民的样子。 其中甚至有不少拖家带口的,一看就是吃不上饭,拉着全家老小落草为寇。 不是他们不种粮食,也不是朝廷不安排救济。 而是因为他们种一回粮食,朝廷安排一回救济,就会被当地的山贼抢走。 前几次,基本上许褚一露面,山贼就都跑了。 脑子有问题才会抢劫这种人! 不过当他们遇到第四波山贼的时候,情况发生了些许变化,这一波山贼好像有些不同,或者说,这回他们才遇到专业的山贼。 第1610章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柳二了 这一伙山贼和之前遇到的有很大不同。 不管是在人数上,还是装备上,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哪怕许褚已经跳下马车,站在路边上开始捏拳头了,这群山贼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仿佛心中已经认为,他们吃定了马车里的贵人。 他们的人数大概在三十个上下,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他们手中的刀剑竟然是大唐府兵的制式武器!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与当地的府兵有所勾结,要么就是他们消灭过一伙,人数不下于他们的府兵。 柳白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岳州不仅仅是大唐最混乱的地方,也是整个大唐府兵军纪最为严明的地方。 如果做不到军纪严明,恐怕岳州早就有人揭竿而起,裂地封王了。 换一句话说,这一群山贼的战斗力不一般。 柳白有些后悔,只带了两个人,虽然这两个基本上不大像‘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首的山贼,戴着一顶狗皮帽子,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按理说现在已经暖和了,这厮真不怕热。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这家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脖子上竟然挂了一串珍珠项链,一看就是才从别人那抢来没多久的。 这种片汤话,也不知是从哪学的,那山贼头目说完之后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好像感觉自己挺有文采。 柳白把脑袋伸出车窗,仔细看着这群山贼,两个老婆外加一个小鬼,似乎没怎么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喝,该聊聊。 跳下马车的许褚,摸了摸胡子,又回头看了柳白一眼。 意思是在询问柳白,是不是要直接把这块山贼干掉... 区区三十个人而已,许褚还不放在眼里。 就算这三十个人都是高手,凭借许褚和薛礼的本事,也足够把柳白他们带到安全地带的了。 但柳白这一次是隐藏身份前来的,若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反倒不妥。 柳白沉 吟了一下,冲许褚摇了摇头。 他不能把山贼的命,不当命看。 若是外地的山贼,杀也就杀了,无所谓。 但是在岳州这种地方,很多人都是被迫无奈,才选择落草为寇。 之前碰见的那几伙,柳白只是让许褚,把他们领头的打晕了而已。 当然,柳白也不是迂腐之人,需要根据这伙山贼的成色,来确定对待他们的态度。 如果他们的实力还不错,柳白就要考虑是不是可以将他们收服? 毕竟在岳州这种地方,他可以信任的人并不多。 一些琐碎的事情,至少不必让自己人去干。 最简单的原因就是...省钱。 “兀那小子,速速滚下马车来,交出所有钱财,老子可以饶你一命。” 坐在车帮上的薛礼,笑着咧了咧嘴。 “许大哥,要不让我来吧!” 他这一路上算是闷坏了。 对面那厮的嘴,如此之臭,怎么能不好好教训一顿呢? 许褚压根没搭理他。 连腰间的刀都没有拔出来,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山贼头子走去。 “那汉子,你莫不是以为,凭一人之力可以敌得过我们兄弟?” 身后的山贼们哈哈大笑,纷纷举起武器。 更有几个人抬起长弓瞄准许褚。 嗖!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收住手,一道箭光,直朝着许褚的面门而来。 这对许褚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儿,他立刻抬起手,正好将那根箭攥在手中! 而后,猛地丢了回去。 对面的人群之中,响起一声惨叫。 一个倒霉鬼,捂着肚子倒下,鲜血很快流了一地。 山贼头子愕然变色。 他警惕地看着许褚,狞笑一声。 “倒是个扎手的点子!” 说话间,‘嗖嗖嗖’几声破空之音响起。 四五个人同时拉起长弓。 几乎在同一时间,许褚猛的朝前一窜。 拎起山贼头子旁边的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 噗噗噗—— 一个倒霉鬼... 眼瞅着死了人,山贼头子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 他怒吼一声,率先向许褚冲去,其他人紧跟在身后,哇呀呀的乱叫。 坐在车厢外边的薛礼,屁股底下像长了草似的,来回扭动好几次,想冲上去爽一波。 可惜的是,他还要保护柳白等人的安全。 不消片刻,战斗就结束了。 许褚指挥着山贼们,把武器和身上的零零碎碎儿都堆到一起。 地上留下了六七具尸体。 柳白这才慢吞吞的从马车上走下来。 走到近前,他惊奇的发现许褚竟然挂彩了?! 这种事情太耸人听闻了。 认识许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受伤。 难不成这伙山贼里边还有什么绝世高手? 薛礼也发现了这一点,在那堆零零碎碎之中,翻出来一个小巧的弩。 柳白一看,脸色不由得有些凝重。 这种弩也是专门装备给大唐府兵的。 而且,属于校尉级以上的将领,才能够拥有的东西。 民间固然也流传着一些弩,但是,能将弩做到如此小巧,也只有将作监了。 就连弩箭都是特制的,箭头上还运用了将作监专属的淬钢工艺。 一伙山贼,凭什么拥有这东西? 要知道,即便是长安的十二卫,也只是在前年才装备上这种弩的。 在岳州,这种弩的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五具! 柳白看向许褚。 许褚咧嘴一笑,随手把手腕子上的弩箭摘了下去。 原来他并没有受伤,弩箭只是卡在了他的护腕上。 柳白松了一口气,冲着薛礼努了努嘴。 薛礼上前,揪着那山贼头子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头来。 山贼头子满脸鲜血,一只眼睛已经被许褚揍得糊上了。 柳白拿着那具小弩,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山贼头子吐了一口血沫子。 “老子今天认栽了,但是你休想从老子口中得到任何消息,就算严刑拷打,老子也不会张嘴,否则老子跟你姓!” 柳白轻轻拍了拍双手,笑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柳二了!” 第1611章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山贼头子一阵愕然。 不是还没有严刑拷打吗? 怎么就给自己改了姓名? 紧接着他的心底涌起无尽的愤怒。 眼珠子像要喷出火来一样,死死瞪着柳白,如果眼神能杀人,柳白早就死上几万次了。 柳白却不搭理他,转身回到马车上,手里端着那架小巧的手弩,仔细观摩了起来。 这架手弩的结构很精巧。 并不是说,将所有的零件按比例缩小的,就能够将八牛弩缩小成巴掌大。 这其中涉及到了很高深机械学问。 当初金大坚也参与到了这种手弩的研制过程之中。 回来的时候,还给自家的护卫们配备上了一些。 可是问及到工艺,金大坚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后来,柳白才知道,原来是将作监的闫立德,逼着金大坚签下了保密协议。 但是对于柳白而言,这叫问题吗? 柳家的能工巧匠,又不止金大坚一个人。 用不着其他人,光是金大坚的徒弟们,就能够参透其中的秘密,拆掉其中一架手弩,没用半个时辰,家里的工匠们就可以复制了。 而此时此刻,柳白端在手中的手弩,和之前的那些,又有着很大的区别。 关键零件上做的变动,材料也变了。 换句话说,这架手弩的威力更大,而发出的弩箭也更加小巧。 为了让某些零件有更好的延展性,柳白甚至看到内部金光闪闪,难不成是用上了金子? 翻来覆去寻找了好几次,柳白终于在下方的手托上,发现了一个不知道含义的记号。 一般情况下,大唐府兵的装备都是自筹的。 家境优渥的良家子,会按照固定的形式打造武器。 只有少部分精兵猛将,才会由朝廷发一些特殊物品。 而一旦得到了某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作为府兵的他们,生怕被人抢走,会在第一时间,留下专属于自己的记号。 这记号看起来像颗李子,又像一颗葡萄。 画的是歪歪扭扭,一看作者就没有什么文化水平。 柳白觉得,自己基本没有希望,能从这个 破记号上,查找出手弩主人的身份了。 现在的情况,看来已经不像是这伙山贼歼灭过一队府兵了,而是他们之间确实存在勾结。 或许是那山贼头子,跟某个府兵的校尉交好,趁其不备偷了他的手弩。 两个老婆依旧各聊各的,王綝这个小鬼对手弩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柳白随手把弩,塞进了王綝怀里。 反正也没有弩箭,给他玩一会儿也没什么。 薛礼重新跳上马车,轻轻一挥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许褚留了下来,他会联系岳州本地的泰记人手,针对这些山贼,进行后续的处理工作。 相信以泰记的手段,足以让山贼头子低眉顺目,至于剩下那些人,就不是柳白需要考虑的了。 ...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是孟浩然为越州留下的千古名篇。 意思是,水气蒸腾,笼罩着云梦泽,波涛汹涌,摇撼的岳阳城。 而现在,若是孟浩然提前出生,肯定写不出这首诗。 气蒸云梦泽,倒是可以从现实中寻找到依据,但是所谓的岳阳城连根毛都没有。 因为多年的战乱,岳阳城曾经五度被毁。 以至于,当地的地方官和老百姓,都不大敢在这里建造城池了。 前两年,倒是有过一座城市的雏形。 但是没过几天,就被当地凶悍无比的匪类,破城而入,捣毁殆尽了... 不过岳阳楼是真实存在的。 事实上后世流传的江南三大名楼,现在都能看得见。 岳阳楼始建于东汉年间,黄鹤楼始建于三国年间,就连最晚出现的滕王阁,也已经初具规模。 因为滕王阁本来就是李渊的儿子,滕王李元婴所建。 次日正午,柳白来到岳阳楼之下。 后世的岳阳楼,在一片景区之中,而现在,却处于一片荒芜之内。 基本上,这里一年到头都看不见几个人。 站在岳阳楼门口,脚下就是滔滔不绝的江水。 这里属于是长江和洞庭湖的贯通之处,也是洞庭湖内水匪的必经之路。 他们从上游或者是下游 进行劫掠之后,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 往岳阳楼里边看去,甚至能看到一些,才用过没多久的生活用品。 屋子中间的火堆上还冒着烟。 分明才有人走的不久。 柳白有些遗憾。 “可惜,没能亲眼瞧见水匪...” 他很想看看洞庭湖中的水匪,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安全问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是薛礼应该操心的事情。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薛礼是不会答应将他们带到这里的。 虽然柳白不知道薛礼提前做了什么准备,但是他有着充足的信心,和对薛礼百分百的信任。 两个老婆在家,一个小鬼也都下来,站在岳阳楼边上,眺望远处的美景。 实际上哪里有什么美景可言? 除了乱草还是乱草,除了湖水还是湖水。 倒是满地乱跑的小动物,颇有几分野趣,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没能感受到诗文中,岳阳楼的宏伟之处,柳白感到分外可惜。 他也没了继续逗留的兴致,回到马车,打算直接去印钞局所在的地方。 印钞局离这里并不远。 就算是慢慢溜达两三个时辰也够了。 等四个人都坐上马车之后,薛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岳阳楼的门框上刻了几个符号。 马车继续前行,还没走多远,几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岳阳楼门口。 其中一个,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薛礼留下来的记号。 他撇了撇嘴,道:“把人都放出来吧!” 说话间,忽然有一大群人从周围的草丛之中钻了出来。 这里的草丛又高又密实,藏了七八十个人,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其中一半的着装打扮都一样,剩下一半穿什么的都有,不过那股子凶悍之意怎么都藏不住。 为首那人,摸了摸下巴。 “看这意思,少爷应当是去印钞局了,早知道,就不这么辛苦抓了一群水匪给少爷看着玩了...白费功夫!” 他嘟囔了几声,挥了挥手。 噗噗! 刹那间,鲜血满地... 第1612章 这两年朝廷的钱是不是多到烧手? 据史料记载,开元年间,越州总共九千一百六十五户,乡二十一,男丁不足三万人。 对于一个州而言,这已经是大唐年间数一数二,人口少的地段了。 然而,有一个耸人听闻的事实,在八百里洞庭湖之中,隐藏的水匪不下于五万。 要知道这五万人都是青壮年,如果算上他们的家眷数量,不会少于这个数字的两倍。 这里唯一的风貌,就是混乱。 混乱破坏了一切秩序,老百姓们根本没有生活可言。 几乎家家户户都和水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于有些人平常是百姓,一旦发现好财路,立刻化身为水匪。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朝廷不知清剿了多少次,却依旧得不到任何斩获。 不是因为朝廷无能,而是因为八百里洞庭湖之中,实在是太好藏人了。 十万大军进入其中,有可能连根毛都找不着。 岳州城最近一次被破的时间,并不久远。 而现在,曾经的岳州城旧址上,又开始大兴土木。 柳白以为不会有这么蠢的人,今天修好,明天就被破,意义何在? 等他让薛礼去问了工人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朝廷的安排。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皇帝派到这里修建城池。 一看皇帝就没有什么诚心。 如果他真想让这个城市修建起来,最起码也该派几万大军来守护一下。 看着上千工匠,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即便是年幼的王綝,都不禁满腹疑惑。 “柳大哥,这两年朝廷的钱是不是多到烧手?就算有钱也没有这种花法吧?” 柳白还没有说话,薛礼嘿然一笑。 “八成是咱们皇帝,又憋着什么坏呢,他可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柳白嗤嗤一笑,道:“你倒是对他挺了解。” 薛礼耸了耸的肩膀。 “少爷您不在,留下我们在长安城这几年,才算是对皇帝的本事深有体会,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若是您真的进入朝堂,恐怕会被皇帝耍的团团 转...” 柳白无所谓摆了摆手。 薛礼说的是事实,这也正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入朝堂为官的原因之一。 大唐之前的皇帝们,柳白无法评判,但他可以十分笃定的是,大唐之后,所有朝代的任何一位皇帝,都远远无法与李二匹敌。 无论是从战略高度上还是奇思妙想上,李二绝对能够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之中,排在头几位! 如果柳白进入朝堂,那么势必会被身份所掣肘。 到那时候,就不是被皇帝耍得团团转的问题了,还是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其实,在薛礼问清楚那些工匠,修建城池的原因时,柳白就猜到了皇帝的想法。 修建这座城池目的,就是为了被人攻破的!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印钞局的事情。 自打皇帝宣布,要选派青年才俊,前往异国他乡担任使者之后,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印钞局的地点,就在岳州了。 事实上印钞局的存在,虽然不能让朝堂之上的高官们人人自危,但现实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必定会拼了命的,阻拦皇帝插手印钞局的内务。 这也是为何,当初柳白会选择让那些皇族外戚,成为印钞局成员的原因。 这么做,可以减小很大的阻力。 而现在,皇帝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岳州城死死攥在手中。 那么,这个理由现在已经有了。 若是为了剿匪,哪怕朝廷派来百万大军,群臣也没有理由阻拦。 有时候,朝堂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有了合适的理由,足够的证据,那么你就可以在规则之内,干任何事情。 马车进入岳州城的‘废墟’之中。 一双双眼睛,从四周的民居内,冲着马车来回扫视。 其中不乏疑惑,不发恐惧,更不乏敌意。 两个老婆和一个小鬼的神色,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柳白轻声安慰了他们几句。 “薛礼,去府衙!” 柳白打消了直接去印钞局的念头。 他需要立刻见到岳州刺史李敦 儒。 当然,见李敦儒不是主要目的。 而是因为,朝廷派来的那个督造城池的倒霉鬼,肯定跟李敦儒在一起。 他需要给那个倒霉鬼足够的警告。 免得那厮,乱了柳家的计划。 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的是,岳州刺史府并不在岳州城的‘废墟’之中,而是在岳州府兵的军营内。 这是出于安全考虑,可以理解。 真正让柳白无法理解的是,岳州刺史李敦儒,该是多怂的一个人? 明明府衙就在军营内,他竟然还在府衙门口,竖了六架八牛弩?! 八牛弩这种东西,在当前的时代,属于原始大杀器之类的武器。 发出的东西并不是弩箭,而是他娘的攻城凿! 一发之下,能连续把七八个骑兵射穿!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造价不菲,恐怕李敦儒把岳州境内,所有能找到的八牛弩,都摆在自家门口了... 看到这一幕,薛礼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能把攻城利器当成防御武器,恐怕普天之下,也是独一份。 柳白拍了拍薛礼的后背,让他前去送拜帖。 马车上,有薛礼贴的军方标记,进入军营畅通无阻。 现在,李敦儒应该还不知道,有人已经进入他的‘危险范围’内了。 等了没多长时间,岳州刺史府大门缓缓开启。 一大票子人急匆匆的从里边跑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胖子。 李敦儒也是皇族。 可惜,只是个出了五服的皇族。 论血缘,说不定长安城的乞丐,都比他跟皇帝两口子亲近。 基本上,就是因为姓李,硬靠上去的。 谁都看得出来,这厮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而李氏皇族,有着很深的鲜卑族血脉。 有时候柳白都怀疑,李二的头发本身是自来卷,每天晚上都有专人给他拉直... “下官参见王爷!” ‘呼啦啦’跪下来一片人。 只有一个没跪下,柳白一看,还是个老熟人。 看来,李二派来督造城池的倒霉鬼,就是他了。 第1613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五,说的就是刘洎 这个倒霉鬼名叫刘洎。 算起来,也是朝中的老臣了,武德四年就归顺了李家。 前年,被封为给事中,加了个清苑县男的爵位。 去年,因功累迁为黄门侍郎。 这个位置,是清贵之中的清贵,或者说,属于清贵之中的顶尖人物了。 单独看品级,褚遂良都要弱他一筹。 可惜的是,刘洎这辈子没有一点晋升为宰相的可能。 不是因为他的出身问题,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臣之心。 而是因为,当年的他,曾经是李泰最为‘忠实’的拥趸。 是他一力主张,要当年的越王泰,争一争太子之位。 也是他,为李泰扫清了大部分的障碍。 若是没有他的努力,李泰争太子的可能性,会低了九成! 这个比例,绝对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当年还身为尚书右丞的刘洎,曾经私自修改过李二的《起居注》! 在里边添加了无数,李二夸奖李泰的话。 有意思的是,连续加了三年,竟然没人能发现。 因为《起居注》是记载皇帝日常言行举止,起居生活的文献。 不出意外的话,等李二驾崩之后,会成为给李二定谥号的主要依据。 同时,也是评判皇帝功劳得失的唯一证据。 历朝历代,皇帝无权观看自己的《起居注》。 即便有某些臭不要脸的皇帝,霸道的修改了《起居注》,等这位皇帝死后,也会有人直接改过来。 可以说,除了刘洎之外,剩下监管《起居注》的人,都是硬骨头! 藏了三年之后,结果被替代刘洎成为给事中的褚遂良...给发现了。 到后来,连李泰都不怎么搭理刘洎了。 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也不知刘洎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是如何想出这种脑残办法的... 因为他素有功劳,李二便留了他的性命。 实在是因为,李二太喜欢李泰了。 不光留下了刘洎的性命,还赐了一个爵位来安抚他。 甚至于,连《起居注》的内容,都没有改回来。 他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 面,承认了刘洎添在《起居注》上的话。 只不过,刘洎这辈子,加上他的子子孙孙,都再也无法插手到朝廷的核心政务之中了。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五,说的就是刘洎。 于是乎,他成了朝廷之中的万金油。 哪里出了灾情,派他去赈灾。 哪里的城池破损了,令他前去督建。 在朝廷外派任务之中的脏活累活,有一大半都让刘洎包了。 这厮对于柳白捧太子,打压李泰的做法,极其不满。 不止一次公然说过,是因为柳家绞杀了李泰的雄心,才让李泰现在什么正事都不干,只知道满世界的疯玩... “诸位快快请起,柳某不过是个虚头衔的王爷罢了,何必如此?” 柳白笑吟吟的将李敦儒搀扶起来。 后边的,应该是李敦儒的家眷。 这个岳州刺史的胆小,不光体现在身家性命上,还体现在前途上。 依照他的担子,说不定柳白说句重话,就能把这厮吓死... 说他是大唐第一怂蛋也不过为。 此前,柳白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故事... 当年罗艺和李承诫大闹长安的时候,李敦儒恰好回长安述职。 听说了之后,他本来想找了安全的地方,奈何长安城中没人待见他。 这货竟然跑到大慈恩寺出家! 头发都剃了! 等罗艺伏法之后,这货当天还俗,把玄奘气得够呛... 也不知,这厮的头发长出来没有... 李敦儒诚惶诚恐的说道:“早知王爷大驾光临,下官自当出城百里去迎接,实在是无礼的很,还请王爷见谅!” 柳白哈哈大笑几声,道:“李刺史客气了,柳某向来闲云野鹤,见不惯排场,若是你出城迎接,柳某反倒要怪你铺张!” 本来是几句俏皮话,却把李敦儒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眼瞅着他又要跪下,柳白赶忙道:“柳某初临岳州,尚无落脚之地,还请李刺史安排一二。” 李敦儒急忙道:“王爷不妨就住在寒舍,您也知道,岳州这地界不太平,若是被山贼水匪 唐突了王爷的贵体,下官真不知该如何跟陛下交代!”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道:“近来刘侍郎也借宿在寒舍,下官着实面上有光,这便通令岳州大小官员,前来拜见王爷!” 这句话之中,不仅捧了柳白,还顺便给刘洎戴了顶高帽。 柳白看了刘洎一眼。 刘洎轻轻一哼,什么话都没说。 他固然再无前途,但当下的身份,也着实不低。 算起来,只比三省大佬低了一线而已。 虽只是个侍郎,但属于天子近臣,比六部的尚书,还要金贵几分。 柳白丝毫不恼。 一来,的确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断了刘洎的前途。 历史上,刘洎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二来...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这回专门跑到岳州刺史府,就是为了把这厮的嘴堵上,免得以后坏事。 事实上,即便柳白现在杀了刘洎,也没人会算后账。 只不过,朝中的老臣已经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 多一个人在,至少能够给硕果仅存的老臣们,留下喘息的时间。 比如程咬金他们...还都在朝堂之上,进不得退不得... “那就有劳李刺史了!” 柳白拍着李敦儒的肩膀笑道。 李敦儒面带红光,道:“管家!快给王爷安排个坐北朝南的好房间...不不!将我的房间腾出来,请王爷入住!” 看他的意思,若不是柳白带着老婆,估计他就该找人自荐枕席了... 柳婉儿两女,外加上的王綝,纷纷下车见礼。 当下,又有李敦儒家里的几个女眷,上前陪着。 李敦儒是献媚的老手,想法极其周全。 他甚至还让自己的儿子,主动跟王綝套近乎。 还没来到房间,傻不愣登的王綝,就被人家套出了身份。 当晚,柳白等人便住在了岳州刺史府内。 盛大的晚宴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清晨,柳白按照喜欢,起来在院子遛弯的时候,发现刘洎已经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一卷书,分明就是在等柳白! 第1614章 柳某给你一个狡辩的机会 “柳公子,岳州局势之复杂,令人匪夷所思,您突然来到岳州,不免让下官有些多想...” 刘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柳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语气之中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皇帝派你过来憋的什么心思,想必你心知肚明,柳某来到岳州,并不是为了掀起动乱,而是为了平息动乱。” 刘洎的眼睛,蓦得一眯。 “柳公子既然知道陛下的用意,那么该如何平息动乱?” 他这句话,等于是摆明了告诉柳白,这一趟过来,就是为了找事儿的。 柳白混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说道:“你们家皇帝具体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你,都不能把手伸到印钞局来。” 刘洎嗤嗤一笑,道:“下官曾经以为您和陛下是一条心的,可现在看来貌似不是那么回事。” “你懂个屁!” 柳白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看来这货还是没有理解到李二最深处的用意。 真正的聪明人,从来都不会怀疑,柳白和李二之间的合作关系。 “难道,您真的不怕和陛下翻脸吗?” 柳白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缓缓说道:“如果柳某在岳州的计划,出现了任何偏差,你都不用再继续活着了。” 刘洎眯着眼睛盯着柳白看了好一会儿。 “下官的性命,固然轻于鸿毛,可陛下的嘱托,却重于泰山,即便是死,下官也要完成使命,至于后债,那么就需要陛下亲自向您来讨了。” 柳白没有再回答他的话,背着手远远走开。 他习惯每天清晨的时候遛遛腿,白天太忙,吃饭都抽不出时间来。 总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李泰那样的小胖子。 好在,柳白运动的还算勤快。 刘洎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良久,李敦儒分明就站在院门口,却始终不敢过来。 他这位刺史,在岳州是顶天的大人物,可是在真正的朝廷贵人面前,连个人物都算不上。 朝中能要他命的 人,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当下,似乎天下百姓,都不怎么待见皇族。 快到吃中午饭的时间,陆续有人上门拜访,听说一位王爷来到本地,任何一位官员都不会放弃这次抱大腿的大好机会。 然而,将他们邀请过来的李敦儒,却又将他们一一拦下。 他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足够聪明,所以他看得出来,无论是柳白还是刘洎,心里都放着不少事情。 无论这些事情是好是坏,他们肯定都没有心情接待客人。 吃完午饭过后,那些地方官还没有离去。 来这里当官,跟流放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包括李敦儒这位顶头上司在内,本地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想要回长安,没有政绩不行,没有背景不行,没有能力更不行。 可惜的是这三样,他们是连根毛都不沾... 令李敦儒没有想到的是,下午申时,柳白却突然派人告诉他,让他把岳州境内,所有校尉以上的武将,全都叫到刺史府来。 按理说,刺史并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利。 大唐的刺史,和西汉时期军政一把抓的刺史,有着很大的区别。 严格的说,现在的刺史,只是文官的一种。 尤其是,在府兵制度根深蒂固的当下,当地折冲府,才是最高的军队调度指挥所。 在大唐境内,唯一能够军政一把抓的地方官,只有大都督,或者说大都护。 而现任的大都督,总共也只有那么五六位罢了,无一不是李二最信任的人! 申时两刻,七八个人在李敦儒的带领下来到柳白的房间。 总有人以为校尉是小官,实际上,在军中校尉已经不低了。 掌管一折冲府的折冲校尉,并不是校尉之中的最高品级,虽然,折冲校尉最少也能够掌握三千人... 偌大的西域都护府,纵横千里之巨,守军不低于三万,除了大都护这位最高长官之外,排在其次的,就是几位校尉。 不过,岳州的校尉,还真是多得出 奇。 其他地方撑死也就两三位罢了,而这里竟然有足足八位之多! 按照一人统领三千军卒来算,难不成,岳州也有两万多守军? 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被‘流放’过来的。 真正能够掌握军权的也就那么两三人而已。 他们一进门就能看出地位的高下之分。筆趣庫 两个人站在前面,虽然脸上挂着恭瑾谦卑的笑容,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颇为自在,不像后边那几个,低眉垂目,活脱脱一群受欺负的小媳妇。 “末将参见王爷!” 八个人纷纷下拜。 前边那两个动作利落潇洒,后边那几个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迟疑些什么。 事实上,相比于在文官的眼中,武将们眼中的柳白,显然要亲密的多。 柳白几乎跟朝中每一位老帅的关系都很好。 很多中层将领也把柳白当自己人看待。 毕竟,这些年来柳白没少往军队上贴钱,而且,很多中层将领,干脆就是靠着柳白升上来的。 自高句丽之战开始,大唐历经的所有战争,几乎都和柳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重要的是,但凡跟柳白沾边的战争,自己人几乎不怎么死。 从前爬冰卧雪的,现在条件好的出奇。 做好了吃苦准备的将士们,等出征之后才发现,无论是在行军之中,还是在打仗之中,都要比长安城里,过的还要滋润! 当年,李靖捏着鼻子,送给柳白的三百玄甲军,几乎成为了军中老兵们的楷模。 站在前边的那两个校尉,估计以为柳白又是来给他们送什么好处的。 柳白却是面无表情的,将那一架他在路上截获到的手弩,轻轻放在桌子上。 他甚至都懒得去询问这两人的姓名。 手弩出现之后,左边那名校尉脸色骤变! 下意识的将手,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他们的刀早就上缴了。 薛礼抱着膀子,站在旁边无声的冷笑。 柳白淡淡的说道:“看来就是你了,说说理由吧,柳某给你一个狡辩的机会。” 第1615章 原来是牛进达的人,怪不得一肚子花花肠子... 左边那个校尉,似乎认出了薛礼的身份,知道在他面前,自己干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他很理智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末将姓黄,本是岳州黄家坻人士,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出水匪,早年间,末将也曾经萌生过这样的心思,若是投到绿林之中,起码不至于饿肚子...” 这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愧疚的表情,好像在他的价值观念之中,当水匪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业而已。 就连他身旁的那几名校尉,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看来,当水匪这种事情,在岳州真是司空见惯了。 “这些年来,末将跟水匪们打了不下三百仗,其中有些早已成为生死大敌,也有一些曾经是同乡的朋友,亦或是亲眷,明里暗里的,也就相互映衬着...以王爷的手段,想必清楚其中的门道...” 柳白看着这个姓黄的校尉,不知道是该感到好笑,还是该感到悲哀。 他当然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官贼勾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往前倒几年,经常出现屠杀百姓,冒领功勋的恶性事件。 李二登基之后,这种事情少见多了。 相比于恶性事件,官贼勾结只能算是偷鸡摸狗。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张三是官兵的校尉,李四是众多山贼的头目之一。 双方的实力并不均等,却能长久的存在下去,以对峙的局面,来来回回的拉扯。 或许他们之间就存在什么猫腻... 比如,张三在出兵之前提前告诉李四,李四就带着他们那一伙人提前藏起来。 如此一来,张三得到了战功,李四也少了几个竞争对手。 而一旦李四跟其他山贼撕破脸皮,那么就会把他们的消息告诉张三。 张三再度出兵,你来我往之间,双方都得到了利益。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大唐各地都不少见。 这也是府兵制最大的弊端之一! 府兵都是本地人,他们在当地根深蒂固,亲朋 好友无数。 说不定,对面那个山头上的山贼,就有自家的表弟,自家的堂兄。 谁能下得去手? 暗箱操作一番,还能升个官,何乐而不为呢? 正如柳白所料,其他的那几个校尉,依旧无动于衷。 这种事情,就算告诉皇帝,皇帝一样无可奈何。 他们李氏皇族就是靠着府兵制度起家的,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至少在十年之内,这种现状是无法得到改变的。 这也是为何,当初李二执着于在军中推行军票之策的原因之一。 有些东西,连皇帝都无法撼动。 所以,某些人才会有恃无恐。 黄校尉心中肯定很害怕,但是还没有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地步。 因为他很清楚,法不责众,死了他一个,必定就会连带出一片来。 而且,在岳州这种混乱之地,最忌讳突然改变军事长官。筆趣庫 一旦军中哗变,那么洞庭湖中的水匪,必定会趁势而起,那时候岳州就彻底乱套了,说不定就会出现裂土封王的人物。 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加上,黄校尉知道柳白一向和军方亲近。 他并不怕丢掉性命,只是有些沮丧。 这件事曝光之后,他的前途完了,家里的财路也完了,或许,与他亲近的那些水匪也完了。 “你倒是聪明...”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 黄校尉竟然配合的一咧嘴,道:“王爷谬赞了,末将当年是跟着牛爷起来的,咱们将门自家的事情,关起门来自家解决就是了,若是在私底下,王爷您直接把末将剁了,末将也没有二话可说,可是当了这么多人,末将不能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柳白轻轻摇了摇头。 原来是牛进达的人,怪不得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说的对,自家的事情哪能让旁人看笑话,罢了,你回去之后就挂印吧,自己给长安城送信,让别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这句话一出口,黄校尉笑得更加畅快了。 其他几个校尉,看上柳白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唯独站在一边的李敦儒,以及偷偷猫在 门口凑热闹的刘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最为胆小怕事的李敦儒,此刻都忍不住开口。 “王...王爷,这样...不妥吧?” 开玩笑! 跟水匪勾结,主动辞官就可以了结了? 按照大唐律例,就算不满门抄斩,最起码也该把姓黄的枭首吧? 这件事情的性质,跟叛国又有多大区别? 李敦儒倒不是在维护法度,而是怕上头怪罪下来,把自己也一并捎带上... 他这一开口,几个校尉都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一头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要知道,这几位可都是杀人如麻的主。 李敦儒吓得一哆嗦。 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门槛上,‘哎呦’一声,仰头朝后倒去。 众人只把他当个笑话看,谁都没有在意。 而这时候,刘洎却是突然怒气冲冲的跑进来。 “柳白,你胆敢藐视国朝法度?!” 几位校尉立刻把恶狠狠的目光转到刘洎身上。 尤其是黄校尉,看样子只要柳白一声令下,他立刻就扑过去把刘洎弄死! 天高皇帝远,杀个把人,谁也查不到原因。 上千里路,保不准就有个头疼脑热的。 莫名其妙的死几个人,实在太正常了。 在岳州这地界,军队就是王法,而且有柳白坐镇,可以隔绝一切消息。 换句话说,刘洎死了也白死... 刘洎丝毫不惧,反倒怒气冲冲的盯着柳白。 柳白不慌不忙的说道:“照你的意思,那么柳某似乎只有杀人灭口这一个法子了。” 刘洎瞪大了眼睛。 来自柳白的威胁,绝对比那其他几个校尉更值得令人恐惧。 毕竟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那几个校尉杀人灭口,顶多事后不认账。 如果柳白处心积虑的想灭掉他,不仅仅他死了白死,恐怕他的家人也会完蛋,最后还会扣上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搞得身败名裂... 此言一出,刘洎立刻陷入了情与理的挣扎之中。 他忽然明白过来,柳白并不是想放过这几个校尉,而是想让他们,来制衡自己... 第1616章 有时候,能被人当枪用也是一种幸福 伟人告诉我们,做事情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无论是从关系的角度来看,还是从当下的局势来看,直接处置那几个校尉,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柳白并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是刑部的人,更不是军中的参军司马。 归根结底,就算这几个校尉打算造反,又跟柳白有个屁关系? 他之所以没有从东洲岛带人过来,一是因为东洲岛的人手,确实不够用,二来,也是为了尽量避免将影响扩大化。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岳州本地寻找人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手底下的人是否忠诚,往往并不需要来培养,而是在于能不能拿捏到他们的把柄! 在路上,柳白收服了柳二,想必在泰记的调教之下,柳二已经足够忠诚了。 干黑活的人有了,那自然也需要干白活的。 这几个校尉,就是最好的人选。 有了这个,足够拿捏住他们性命的把柄,可以确保他们坚决的和柳白站在同一战线,而不会因为媚上,去抱刘洎的大腿。 刘洎不是傻子,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门道。 他脸色铁青的在原地站了良久,忽然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李敦儒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顾不得跌了一屁股的土,更顾不得脸面,干脆就跪在门外,一声不吭地乞求留白原谅。 柳白不禁感叹,这世上还是聪明人多,尤其是在朝廷上厮混的官员,更是没有一个傻子。 幸亏他们看不上做买卖,否则柳家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黄校尉大大咧咧的朝柳白抱了抱拳。 “想必您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寒舍不远,您不妨就住在那里,而且离这印钞局也近...” 说完,还冲柳白挤着挤眼睛,一副你懂我也懂的模样。筆趣庫 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有时候,能被人当枪用也是一种幸福。 就怕那种银样蜡枪头的, 连给人当枪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过后,他的前途算是彻底断绝了,前途没有了,势必要从财路上找补。 印钞局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造钱的吗? 前两天还听说死了好几位公主呢。 王守仁还在岳州大开杀戒,想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平复影响了。 如果足够机灵,说不定还能在印钞局混个差事,就算不当官,也能给子孙后代谋个福荫。 柳白深深看了黄校尉一眼,并没有答应。 “柳某在这里住着还算舒服,况且...” 他指了指跪在门口的李敦儒。 黄校尉等人哈哈大笑。 就连那几个,手中丁点兵权没有的校尉,也不禁莞尔。 李敦儒胆小怕事的性子,在岳州已经传遍了。 如果这时候,柳白提出要离开,恐怕他真就会当场吓死。 “不管去不去,您总要给末将...” 说到这儿,黄校尉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 而后继续说道:“您总要给小的一个机会,不然的话传到长安城去,小的可就没法做人了,说不定牛爷还要怪罪小的!” 他几次三番提起牛进达,意思无非是想要表明亲近。 这世上谁都知道程咬金跟牛进达最铁。 将程咬金视为长辈的柳白,自然也要给牛进达几分面子。 柳白摇了摇头,将桌子上那架手弩丢在地上。 “具体是什么原因,柳某也不过问了,你自己去信给老国公解释,是生是死,就看你一张嘴了。” 黄校尉连忙将手弩捡起来。 “您给面子,小的自然要兜着,牛爷那边,小的自然会解释清楚,不过您放心,小的虽然有胆子偷鸡摸狗,但是绝对没有胆子,做伤害百姓的事情,黄三那小子虽说是个山贼,但平日里也有底线,小的可以用自己的头担保,他手上绝对没有血债!” 听到他这番话,柳白心中,倒是稍稍感到一些安慰。 “你说的是柳二 ?” 黄校尉一愣。 正要发问,眼珠子一转,猛地一点头。 “对对,您说的是世上哪来的黄三?刚才小人说得就是柳二!” 看他满面红光的样子,也不知道又逮住了什么机会。 其他的几位校尉也明白了,看向黄校尉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忌妒。 这厮不仅仅化险为夷,好像还遇到了可乘之机... 人和人的运气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到底是算怎么回事?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走的时候,把门口的八牛弩都撤掉,看着就心烦,此外,明日正午安排个酒楼,把你们能联系上的水匪全都叫上,柳某没有诸葛亮七擒七纵的耐心,告诉他们这一次不来,下辈子都等不到机会。”筆趣庫 “小的遵命!” “末将遵命!” 几个校尉抱拳离去。 临走之前,黄校尉站在李敦儒旁边,嬉笑了几声。 “刺史大人,小的就不客气了!”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柳白让薛礼把李敦儒带进来。 “方才,李刺史也都看到了,具体该怎么做,想必不需要柳某再多言了吧?” 李敦儒苦着脸,他能不明白吗? 当下,他拱了拱手,也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刘洎带着几个仆役,大包小包的离开了刺史府。 连句狠话都没留。 并不是说,他被柳白彻底吓破了胆子,而是留狠话没有用。 是晴是雨,以后才能见分晓。 不管怎么说,先让皇帝知道这里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以后,就是皇帝跟柳白掰手腕了。 接待完‘客人’,正打算去休息,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把他折腾的不轻。 结果,脑袋还没碰到枕头,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柳白叹了一口气。 “唉...真他娘的不消停。” 不过等他知道来人的身份之后,心情又一下子喜悦了起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比柳白只早到了不足六天的贾统! 第1617章 他们完全就是一群拥有渊博知识的泼皮无赖 一年不见,这孩子依旧是老样子。 很多人对贾统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的馆院之争中。 他凭借渊博的知识,硬生生将孔颖达压制下去。 后来,他又成为了夺得状元的热门人选,可惜后来只得了个第四名。 以至于,再往后逐渐被人们遗忘了。 直到前一段时间,皇帝挑选人才出使异国他乡,贾统这个名字,才重新进入很多人的视线。 令人们感到惊奇的是,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伙子,竟然成了这帮年轻俊才之中的一把手! 于是,人们纷纷猜测这个小伙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很多人都知道,当年的贾统,只是柴令武身边的一个跟班而已。 他虽然被柴绍当儿子养了这么多年,但依旧无法避免本来的身份。 说句不好听的,光凭柴绍的手段,还无法将贾统推到现在的位置。 渐渐的,有人揣测出了几分门道。 并不是从贾统身上看出来的,而是从那帮年轻俊才身上看出来的。 细数之下那些年轻俊才之中的大部分,都是书院出身,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人,本身就是隶属于泰记! 这不免让人们开始怀疑,贾统是不是也早就进入了泰记? 毕竟泰记的人无孔不入,明面上放弃学业直接进去的人,只有一个罢了。 然而事实证明,贾统并不是泰记的人。 他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留在书院当了助教,实际上的前途,要比泰记还要广阔一些。 直到现在,贾统的这一层神秘面纱,还没有被人揭开。 当然,对此柳白是心知肚明的,他当然知道贾统是个什么人物。 这个历史上,大唐时代真正意义上的头一位状元,可不是一个只懂得读死书的家伙。 “拜见先生!” 依旧是一身书院的青衣。 看起来,贾统要比一年以前瘦了一些。 这人好像面对什么问题,都能窥然不动。 仿佛,他天然就不知道紧张是什么意思。 若是换了旁人来到岳州,恐怕愁都愁死了。 柳白 笑骂了一声,道:“在老子跟前还装什么大瓣子蒜?!” 贾统微微一笑,道:“礼不可废。” 柳白摇了摇头。 有些人,会被贾统这副迂腐的做派所迷惑。 但柳白知道,这小子满肚子花花肠子,心机手段甚至不在李义府之下。 很多东西都是他的保护色而已。 他已经将这种保护色融入骨子里,不用刻意琢磨,就可以施展的炉火纯青。 当然,这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尤其是书院的很多先生,都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 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行为之下,书院的学生一届比一届油光水滑。 他们完全就是一群拥有渊博知识的泼皮无赖。 能够出贾统这么一个人物,实在是太稀罕了。 于是,那些将人品放在第一位的先生们,就把贾统当成独苗来教导。 有人说,贾统是出现下一代的脊梁。 对于这个说法,柳白嗤之以鼻。 如果虚伪有级别,第一个级别,便是泰记的那些暗桩。 他们依靠各种手段来掩饰自己的身份,达到目的。 第二个级别,则是像许敬宗那样的人。 这种人,往往会给自己塑造一个爱国爱民的伟大形象,但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第三个级别,柳白只知道两个人。 一个是苏武。 他将冒险视为自己最大的爱好,每当潜伏在敌人身边的时候,他都兴奋的不行。 与其说是虚伪,倒不如说是多变。 而且他能够扮演好自己饰演的每一个角色,做到滴水不漏! 另一个就是贾统了。 贾统的虚伪,跟苏武还不是一回事。 他就像一块泥巴,可以被塑造成任何模样,而塑造这块泥巴的人,恰恰又是他自己。 也就是说,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将自己变成不同的品种... 书院需要耿直的人,他立刻变得像钢铁一样强硬。 朝廷需要手段很辣之人,他又变得像寒风一样无情。 他的一切行为,一切性格都是按照 需要来制定的。 至于他内心最深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生活的坎坷造成的,如果他不将自己塑造成别人需要的样子,那么他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哐当! 柳白丢过去一个笔筒。 贾统灵巧的一闪身,旋即利利落落的伸手,将飞在半空之中的笔筒接住。 与此同时,那张迂腐古板的脸瞬间变成了嬉皮笑脸。 “先生明知道学生是会武艺的,既然砸不中,何必费力气?” 柳白招了招手,贾统立刻把笔筒放回桌子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 贾统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一巴掌抽过去似的,瞬间又变得严肃无比。 “正如先生所料,岳州印钞局内部的蛀虫远远不止两三条!”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旁边。 “学生刚刚来到岳州之时,难免对人不假辞色,那些外戚子弟,一个个却像被人抽了琵琶骨,任打任骂,谁都不肯开口,或许他们已经猜到,但凡有一个人开口,就会连带出一片的人,这是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家族都无法承担的。” 柳白迟疑了一下,问道:“贺兰呢?” 贾统摇了摇头,道:“尚同是太子派来的人,他的立场很坚决,而且贺兰家并没有给他任何任务,可以说尚同是我在岳州,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柳白松了一口气,只要领头没出什么幺蛾子,那么局面,就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下面,你打算如何着手?” 贾统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看起来和饼子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却是铁的。 严格的说,这也不是铁,而是一种在大唐时代就能锻造出来的高强度合金。 很多人以为合金属于现代化产品,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合金出现的年代甚至比很多普通金属还要早。 比如,风靡前秦时代的青铜,就是铜锡合金。 看到这东西,柳白眉头一挑。 “这是假的?不对,是有人偷偷将东西还回来了?” 第1618章 谁能不动心? 一开始,当李延寿发现印钞机中有老鼠的时候,无论是朝廷还是柳白,都没有怎么重视。筆趣庫 出现一两只老鼠,实在是太正常了,相反,不出现老鼠才不正常。 印钞局说白了就是造钱的。 谁能不动心? 何况来到这里都是外戚。 他们背后的势力盘枝错节,不仅仅有皇族血脉,还有一方大家族的势力。 比如段俨所在的段家。 段家虽然不是什么千年豪族,但也不是一般家族能比的。 段纶的父亲段文振,曾经是隋朝的兵部尚书。 就连段纶本人,也曾担任过左卫军将军,授金紫光禄大夫。 作为世家出身的人,势必要为他们家族的利益考虑。 偷个鸡摸个狗,无伤大雅,只要不伤及到印钞局的根本没人会追究。 这也是在一开始柳白和皇帝就已经确定了。 但是某些人的做法,已经伤及了印钞局的根本。 譬如此时此刻,贾统拿在手里的铁饼子。 后世印钱需要用电板,现在制作新的钱币,也需要有个模子。 而这个模子就是印钞局的根本,它不仅仅规范了纸币的样式,还起到了主要的防伪效果。 换句话说,一旦这个模子流传出去,那么任何人都有了制造钱币的手段。 如此一来,印钞局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也是为何李二会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把自己的亲姐妹斩杀的原因。 他们的胆子太大了,大到,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地步。 在此之前,无论是柳白还是李二,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然而,现实摆在面前。 纸币的母版,丢失了足足两块! 一块正在贾统的手中,而另外一块依旧不知所踪。 柳白让贾统把这块母版拿过来。 他里里外外的看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下来这块母版是真的。 其中有一些防伪标志,是他亲手刻画上去的。 防伪标志上,涉及到一系列的隐秘手段,是柳家的不传之法。 同时,李 二也亲手刻绘上了一些东西,其中的门道,就不是柳白能够理解的。 这么做,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母版的真实性。 柳白这边泄露了秘密,李二手中也掌握着母版的工艺。 同样,如果李二那边泄露了秘密,柳白依旧能够验证真伪。 “这一块,是谁交出来的?” 贾统笑而不语。 柳白微微颔首,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个解释,藏下这块母版的人,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人! 再大开杀戒显然是不合适的。 与其挑明了,还不如就此藏下来。 以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打发回长安,让李二处置去就够了。 “看来,当年挑选他们来到岳州,还真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柳白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贾统笑道:“先生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若不是您亲自挑选这些外戚来到岳州,恐怕现在印钞局的架子都没立起来呢。” 他说的是实话,正是因为这些外戚的存在,印钞局的出现,才能够避免许多不必要的。 否则的话,这些外戚,将会是印钞局最大的敌人。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 减轻了阻力之后,这些外戚存在不存在,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不知先生打算何时去印钞局视察?” 柳白想了想,道:“既然还有一块母版没有找到,那么就往后拖一拖,我已经告诉李敦儒等人,让他们严守我来到岳州的秘密,你回去之后该怎么办还怎么干就是了。” 说话间柳白把那块母版交还给贾统。 贾统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 汨罗江畔,屈子祠! 自从王守仁把对面山崖上的印钞局,一把火烧掉之后,屈子祠就成了新的印钞局驻点。 受制于技术上的桎梏,想要实现机械化生产纯属扯淡。 不过工匠们也想出了一些很好的办法。 雕版印刷,应运而生! 这种本应该出现在北宋时期的印刷技术,不仅仅 实现了大规模生产,更节约了很多物力人力成本。 二十多台木制的印钞机,被送到屈子祠之中,外边都包裹着油纸。 贺兰尚同带领着十几个身份不凡的年轻人,一块将油纸撕开。 “在下这便告辞了,诸位小公爷,小侯爷还请留步。” 负责押送印钞机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中年人。 虽是一副文士的打扮,但那骨子粗豪之气,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分明就是一个军中的高手! 贺兰尚同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有资格押送印钞机,身份一定低不了。 众人还是将他们送到门口。 “黄先生慢走!” 中年文士抱抱拳,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尴尬一笑变成了拱手。 一行三百余人,转眼之间便遁入了山林之中。 中年文士把那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脱掉,舒展了一下筋骨。 “奶奶的,这身衣服真他娘的难受!” 而后,他从脸上撕下几张胶布一样的东西。 面容顿时发生了些许变化。 此人,赫然正是黄巢! 为了查明最后一块母版的下落,泰记的大掌柜,竟然亲自来了! 在他身旁那一群力工打扮的人也纷纷脱下伪装。 不过,他们并没有换上泰记的制服,着装打扮依旧各不相同。 三百个人,是泰记在岳州能够聚集起来最多的人手了。 他们在山林之中休息了一会儿。 稍微吃了点东西。 这时候一架牛车缓缓过来。 山间道路泥泞,坐马车上山纯属找死。 牛车左右两处各有一个精壮的汉子,一个年龄稍大的,另一个年轻些,一副娃娃脸。 后边端坐着一个清秀的年轻人。 正是贾统! “阿大,停下。” 黄巢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收着,一拳打向贾统的胸口。 “你小子算是发达了,能在泰记统领三百人,比在外边统领千军万马还要风光,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你要当亲爹一样供着他们,可不敢死一个半个的!” 第1619章 为什么会感到眼熟呢? 事实上,泰记的人手自始至终都不多,从来就没有够的时候。 自从锦衣卫和百骑司合并之后,双方的人手加起来总共也不到三千。 听起来似乎不少。 但是,如果均匀的分布在大唐各地,每个州府,顶多也就几个人而已。 何况长安城中的泰记,人手就占了将近三成,能够分到江南到的人就更少了。 当然,这三千位泰记高手,是真正的中坚力量。 其他的人,譬如蛰伏在某些豪门贵族中的暗桩,并没有算在这三千位之中。 如果将他们囊括进去,那么泰记的人手连三万也打不住。 不得不承认的是,除了这三千人之外,其他的人手并没有怎么受到系统的训练。 他们只是知道一些基本的常识罢了,而想要成为真正的泰记高手,则需要进行长达两年的训练。 这其中不仅仅包括暗杀、偷袭、伪装等等必备课程,甚至还需要学习一些文化知识,甚至于需要学习各地的方言。 好在,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拥有足够的能力,以他们为基础训练出这三千高手了,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一下子拿出三百人来,这是一股连柳白,都要感到肉疼的力量。 有些人在泰记之中的地位很高,譬如身在倭国的,那位秦琼的私生子,还有泰记名义上的掌管者李泰。 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能够调动的人手恐怕也不到三百。 真正能够将这三百人做到如臂驱使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柳白,另一个则是黄巢。 这些泰记高手实在是太金贵了,当年在西域战场上死了几十个,让柳白心疼到现在。 贾统不在泰记,却熟悉泰记的规则和架构。 他很清楚,这三百人的重要性。 更知道,假如这三百人出现了一半以上的伤亡,那么无论他身上挑着多大的担子,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了。 等黄巢走了之后,贾统对于这三百位泰记高手深施一礼。 “诸位,贾统在此先多谢了! ” 只有像他这种,真正清楚泰记职责的人才,才能够了解到,这些人过得有多么的不容易。 可以说,大唐能够有今日的繁荣安定,这些人功不可没。 而他们之中牺牲的人,直到现在还默默无闻。 无论是柳家还是朝廷,都不能向外人公布他们的身份。筆趣庫 因为他们的身份一旦曝光,那么就有人能够从其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便让旁人得到了可乘之机。 时至今日,大唐的百姓们依旧不知道,当年在西域的战场上有多少泰记高手,把自己的皮肉割开,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传送情报的媒介。 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大唐帝国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攻城略地之时,有多少泰记高手,为了给自己人打开城门,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吞掉火药,生生炸开城门! 很多人都以为,泰记只是一个贩卖情报的中介罢了。 可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朝廷为何会对一个贩卖情报的中介如此重视? 那些普普通通的商业情报,在上位者看来真的那么重要吗? 确实没有人这么想过,因为某些事情不降临到自己身上,旁人是无法真切体会到的。 “贾助教客气个啥?咱们都知道你的身份,自己人就没必要客气了,说白了,咱们这些人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来到岳州有多危险,咱们心知肚明,若有什么吩咐,贾助教尽管直言!”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身高体壮的大汉,哈哈大笑的拍了拍贾统的肩膀。 饶是贾统也练过武艺,也感觉自己的肩膀要碎掉了。 这汉子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有收着。 贾统身后的阿大和阿二,眼睛同时一亮。 他们才是真正的行家,知道对面这三百人中,起码有十几个不下于他们的高手! 要知道,阿大和阿二的武艺,已经算是当世一流之中的顶尖人物了。 即便是许褚,也没把握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制服。 只能 做到直接杀死。 这世上,恐怕只有张三丰这般神仙中人,以及王守仁这种武力以飘逸见长的绝顶高手,才有十足的把握,同时拿下他们两人。 “当年海雄大哥在的时候,咱们兄弟也有好几千,可若是对上这三百人,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阿二看着对面那群人,不自觉的咧了咧嘴。 阿大眼中有些疑惑。 他也知道对面那群人的身份。 泰记的高手之中,有一两成,是当年十位锦衣卫百户,从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之中甄选出来训练多年的。 也有一两成,是后来陆续招募上来的。 而剩下的,全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他们天然带着一种铁血的气势,除非刻意隐藏,否则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 阿大总觉得这些人的气质十分眼熟。 在他残存不多的记忆之中,自己似乎并没有和军队接触过的经历。 为什么会感到眼熟呢? “诶诶!” 阿二伸出双手在阿大眼前晃一晃。 阿大一挑眉。 “臭小子!” 他‘啪’得一声,在阿二脑袋上抽了一下。 阿二委委屈屈的抱着脑袋:“是你之前说,你自己胡乱琢磨的时候,让我及时制止的,你不是总会感到头疼吗?” 阿大一愣,喃喃道:“好像是这么说过...” 紧接着他又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这臭小子真不知礼!” 阿二嘟嘟囔囔的说道:“要是知礼,谁他娘的还当海盗啊?” 阿大不再理会他,走上前去,来到贾统身后。 “咱们该回印钞局了,这片山林,平静的时间有些久了。” 贾统冲阿大抱歉的一笑。 还是他考虑的周全。 周围的山林之中隐藏着无数鸟兽。 平常叽叽喳喳的,偶尔有消停的时间。 可平静的时间长了之后,经验丰富的人就会发现里边肯定藏着人。 贾统再次向泰记的高手们抱了抱拳。 “诸位还请去山下等待,明日下午,我会找机会,请诸位上山!” 第1620章 岳州这地方,太久没出现大人物了 岳州府兵营! 今天已经是柳白来到岳州的第四天了。 前几天他好好休息了一番,处理了一下手头上的事务。 今日,终于是挨不住黄校尉的央求,跟着他来到军营视察了一番。 经过几天的接触,柳白发现,这位黄校尉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当地府兵跟水匪勾结,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难不成,朝廷就不知道? 依照皇帝的性格,怎么能够容忍,在自己这个庞大帝国的版图之上,存在一片污渍呢? 可以说,普天之下,没有比柳白更加了解他的人了。 他之所以派遣官吏前来督造城池,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那些水匪来打。 可是他真的想要消灭那些水匪? 不尽然! 李二多半是想收这些水匪为己用。 大唐缺人,缺的厉害! 哪怕是少胳膊少腿的,都有他们的用途。 在李二的眼中,大唐的百姓是最为珍贵的。 任何一个百姓都不能轻易放弃。 何况这些水匪,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迫于无奈才落草为寇的。 倒不是柳白刻意给本地人找理由开脱。 情况确确实实就是这样。 任何一个现象都是有原因的。 八百里洞庭湖,固然给水匪们提供了天然的屏障,但他们之所以能够长久存在,并非是因为实力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懂得取舍。 “咱们这里的水匪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虽说大大小小的势力足有上百只,但总体而言,只有那么零星货色,才会真正的烧杀抢掠,这些年来,小的剿灭了不下两千人,剩下的那些,不是剿不动,也不是朝廷指挥的问题,而是不能剿!” 巡视军营的时候,黄校尉给柳白讲解了岳州本地的具体情况。 水匪在这里的根基很深。 几乎家家户户都和水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百姓们和水匪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甚至会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之中,刻意留下一部分结余,等着水匪来抢! 而这里的水匪也很懂规矩,他们从来不多抢,只拿老百姓给他们留 下来的那一份。 这才是,他们能够长久存在的根本原因。 可以说,岳州本地的百姓们都是‘水匪’。 柳白认为,另一种说法更加可靠。 这些纵横在洞庭湖之中的水匪,更像是老百姓们出资,豢养出来的本地乡勇兵团。 他们保护着本地的安宁,对于任何一只不守规矩的水匪,就会坚决铲除。 当然,并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只要把消息吐露给本地的府兵,就足够了。 这样一来,水匪们有了足够的规矩来约束,百姓们有了强大的人手来保护,而府兵,也有了相当可观的功勋。 这样的平衡维持了近百年之久! 为什么岳州城建一次,就会被毁灭一次? 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居高临下,据城而守的情况之下,想要攻城,这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所以,在这煌煌数千年的历史之中,也没有几次攻城的经典战役。 还能怎么办? 拿人命往上填呗! 恐怕,即便李靖来了,都不可能次次攻城胜利。 唯一的解释是,不光水匪们想让城池毁掉,连老百姓们都不想要城池。 因为,城池的存在,会割裂当地百姓和水匪之间的关系。 在城下填命的,可能是本地百姓的儿子、父亲、兄长、弟弟... 说不定,在很多越州本地人眼中,朝廷才是那个邪恶的存在。 因为,朝廷自始至终都没有保护过他们的安全。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水匪的存在,岳州才能相对稳定。 这是一个既可悲又有些可怜的事实。 “您也看到了,咱们军营里条件并不好,陛下肯为老百姓干实事,可那也要下边的人配合才行,您觉得,像李敦儒那种货色,怎么给老百姓办实在事?不是小的对朝廷有怨言,而是觉得,这里的水匪,人都不错...” 黄校尉在柳白耳边絮絮叨叨。 没有了官职,他说话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忌。 这番言论若是传到长安城去,不知有多少人会暴跳如雷。 若是被皇帝听见,他肯定会羞 愤的不能自已... 柳白一路走,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营地里,明显有很多人,并不是府兵。 他们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没有一点府兵的气势,却偏偏拿着武器。 用脚趾甲盖也能猜出来,这些人是本地的水匪! 他们在营地里四处乱窜,不仅没有人阻拦,还总有人跑过来跟他们勾肩搭背。 官贼之间,气氛如此和谐,绝对是天下独一份! 那些水匪也看到柳白了。 有一个满脸匪气,又矮又胖,却拿着一对大圆铜锤的汉子,吊儿郎当的挡在柳白身前。 “我说老黄,你这是又从哪里请来一位贵公子?一会儿别像咱们那位刺史大人一样,吓得尿裤子!哈哈!” 黄校尉脸色骤变。 他紧张的看了柳白一眼,低声道:“乡下人粗野惯了,你可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走上前去,‘啪啪’给了那矮胖汉子两个大嘴巴子。 咚! 一堆铜锤重重落地。 汉子的脸,飞速肿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校尉,老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他娘的疯了!敢打老子?!” 其他的水匪立刻围了过去。 不过,却没有一个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一个个嘻嘻哈哈的看热闹。 甚至还有一些府兵,也是同样的做派。 在他们眼中,无论是同为水匪的矮胖汉子,还是黄校尉,都是自己人。 无非就是开玩笑急眼了而已,没必要拉偏手。 黄校尉的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他感觉,乐子大了... “再敢出言不逊,老子敲碎你满嘴的牙!” 黄校尉低吼一声,重重的一拳打在矮胖汉子的胸口。 矮胖汉子吃了一拳,声音挺大,竟然没倒! 他的脸色气得胀红,哇呀呀乱叫。 “老子今日跟你拼了!” 黄校尉心中苦涩。 他哪里是在揍矮胖汉子? 分明就是在救他的命! 可惜,岳州这地方,太久没出现大人物了。 来个刺史,还是个怂包。 哪里能体会到,得罪大人物的恐怖后果? 第1621章 世界上最该死的就是猪队友 柳白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现在,他反倒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从性格上来看,柳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他是性恶论的忠实拥护者。 因此,他并不介意将所有人,都想的特别坏。 想要干大事,脑子就要足够灵活。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有一副活着的肉体... 一开始,这个矮胖汉子出现的时候,柳白的第一反应是,他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脑子的人,自然不敢动柳白一根手指头。 天皇老子都承担不起柳白有损的代价。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脑子。 放眼望去,黄校尉这种精明人物,在军中已经是万不存一了。 何况是一伙水贼呢? 乒乒乓乓—— 眼瞅着黄校尉和矮胖汉子撕吧成一团,柳白就是不开口,笑眯眯的站在后边看热闹。 其他的府兵和水贼,也是一个状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几天和黄校尉一同来到刺史府,面见柳白的其他几位校尉,出现在柳白身后。 他们的地位区分很明显。 整个岳州府兵之中,硕果仅存的实权校尉,本姓左,听说还是个贵族子弟,只不过,是个旁支。 其他没有实权的校尉,站的都要靠后一些。 他们将柳白拱卫在中间。 没有说话,却能很好的表露出柳白的身份。 看到这一幕的府兵和水贼,顿时慌乱了起来。 而正在与黄校尉厮打的矮胖汉子,陡然之间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躲得慢了些,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一般,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黄校尉是何等精明人物? 虽说他背对着柳白,没有看到身后是什么情况,但也能猜得出,这些人已经知道柳白的身份不一般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停手吗? 当然不能! 不仅不能停手,出手还需要越来越重! 只有把矮胖汉子揍个半死,他才能有活命的机 会。 最起码,他向柳白求情的时候,还能说一句‘不知者不怪’。 若是现在柳白的身份曝光,矮胖汉子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 即便柳白大发善心,不与这样的小人物追究,可千万不要忘了,柳白手下还有多少恐怖的人物! 随便拎出来一个,那就是连很多人的靠山,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王八蛋,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世界上最该死的就是猪队友。 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有脑子。 矮胖汉子显然没反应过来,黄校尉是个什么意思。 他肩膀上又挨了一拳,依旧丝毫不动。 额头上的汗水簌簌落下,几乎转眼之间,衣襟上就湿了一大片,像是刚从水缸里捞出来。 黄校尉心中暗暗叫苦,但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一拳一拳的揍矮胖汉子。 他本来想激起矮胖汉子的怒火,双方你来我往之间打的精彩,说不定还能让柳白另眼相看。 可是矮胖汉子始终没有一点要还手的意思。 无可奈何之下,黄校尉只能停手。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矮胖汉子一眼,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兄弟,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赶忙转身回到柳白面前。 什么话都没有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必要去解释什么了。 能把朝堂之上诸位大佬,耍得团团转的人物,能看不出这里边的门道? 从一开始,黄校尉就没有想过能瞒得住柳白。 他只是希望,矮胖汉子能够配合自己,给所有人一个台阶罢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 黄校尉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身体以不可察觉的弧度,轻轻抖动着。 因为,他赫然发现,远处的刺史府门墙之上,薛礼迎风而立,手中端着一把巨大的牛角弓! 寒光闪烁的箭矢,正在瞄准着矮胖汉子! 薛礼天生巨力,用的弓箭也比旁人大了好几号。 他这一箭,不管射在哪,矮胖汉子都没有丝毫活下来的可能。 这时候柳白轻轻抬了抬手。 黄 校尉松了一口气。 他看到刺史府门墙之上的薛礼,将弓箭放了下来。 周围的水贼和府兵,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能把几位校尉当保镖的人物,谁敢招惹? 当初岳州刺史李敦儒来的时候,都被这些校尉戏耍了一番,生生吓得尿了裤子。 比刺史的地位还高,那就是顶天的大人物! 这么年轻,想必不是实权高官。 难道,是真正的皇族? 老天爷啊! 得罪了皇族,矮胖汉子的祖坟估计都会被人刨了... 噗通! 矮胖汉子终于抵挡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跪在地上。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黄校尉是在帮他。 柳白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筆趣庫 他背着手,朝军营的伙房溜达过去。 岳州府兵对他来说有大用处,而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印钞局的意义也很重要。 如果当地府兵情况比较困难,柳白需要考虑,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条件。 大头兵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吃好喝好,家人无忧,他们就可以卖命。 包括矮胖汉子在内,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眼中,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然而,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之中的那样简单。 黄校尉一语不发的,跟上柳白的脚步。 而左校尉,则是面无表情的来到矮胖汉子跟前。 他往人群之中扫了一眼,旋即对矮胖汉子说道:“带着你的人,现在就滚,最好离开岳州地界,否则下一次见面,便是不死不休!” 矮胖汉子傻呆呆的看着左校尉。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左校尉忽然一脚踢在矮胖汉子的肩头,将他踢倒在地。 “滚!” 随着一声怒吼,远处忽然想起一阵‘咔咔’的机括声。 在十几个左校尉心腹的操纵下,一架八牛弩,已经悄无声息的‘盯’上了矮胖汉子。 只要他们用木头锤子,在机括上一砸,那根恐怖的攻城凿,瞬间就会撕开一条血路! 第1622章 术业有专攻,拿什么碗就该吃什么饭 柳白巡视完军营的伙房之后,就回到了刺史府。 说来也奇怪,这已经好几天了,柳白都没有在刺史府内,看到李敦儒的踪影。 难不成他跑了? 自己好像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吧... 柳白也知道李敦儒是不可能跑的。 武将可以学习关二爷,来个挂印封金。 文官可没有这种待遇。 私自离开自己的值守,是足够掉脑袋的重罪! 柳白疑惑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忘记了李敦儒这个人。 他更感兴趣的是,刘洎的动向。 回到房间,薛礼正坐在角落,擦拭他的牛角弓。 这把弓并不是金大坚打造的,而是军中传下来的。 听闻,出自前隋的一位名将。 后来被辅公拓所得,最后落在段志玄手里。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段志玄将他转交给了薛礼。 柳白也很喜欢这把弓,跟薛礼要了好几次,薛礼都不给。 这跟李泰那把王羲之的扇子还不一样。 薛礼本就是神射手,这把弓放在他手里,才能够发挥最大效用,柳白也不好意思明抢。 “少爷,印钞局那边给回话了,老黄把三百人交给了贾统,现在已经融入印钞局之中,贾统下了军令状,一旬之内,若是差不到最后一块母版的下落,他就把自己阉了。” 柳白‘噗嗤’一笑。 “给他们去一封信,告诉贾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把印钞局的架子重新立起来,至于那些花花大少究竟在想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薛礼把牛角大弓放回盒子里。 “倒不是贾统对他自己严苛,而是因为朝廷发来的文书,严令贾统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母版,看来,长安城那边的局势并不容乐观。” 柳白泡了一壶茶,给薛礼也倒了一杯。 “这一年多,你倒是没少长进。” 薛礼挠了挠头,道:“院长总说,给个机会猪都能上天,我总觉得,当武将不打仗没什么意思,您看是不是能把我调到西域战 场上去?”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长进还真是不多,你觉得西域那边真能打得起来?” 薛礼一愣。 “年前,皇帝冲全天下宣战,那样子可不是说说看而已,长安北大营空了一大半,全都送去西域了,难不成,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做做样子?” “所以说,你不懂朝政。” 他并没有打算,给薛礼解释更深层次的原因。 术业有专攻,拿什么碗就该吃什么饭,很多事情不是薛礼能够去考虑的,他也没有必要去考虑。 西域的情况很复杂。 柳白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朝廷派去百万大军也打不起来。 如果真打起来了,岂不是把那些出使西域诸国的年轻俊才们,往火坑里推? 和平与发展才是当代的主题。 而这一切的基础在于,想要和平与发展的国度,实力是最为强大的。 大唐固然没有能够战胜全天下的把握,但胜负也不过是在五五之数罢了。 从当前的格局看来,大唐打了胜仗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打了胜仗就会占据更多的地盘,而有了更多的地盘,就需要有人来守卫。 大唐的人口,连自己家的地盘都没有占满,哪有心思去扩土开疆? 到头来,就算是把地盘占了,等大军一撤退,人家该回来,还是要回来。 调动军队前往西域,唯一的目的就是彰显实力。 或许在一开始会打几仗,大唐的将士们一定会拿出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在这个时代最为恐怖的武器。 如此一来,那些不想跟大唐合作的国度,也只能逆来顺受。 他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朝廷的这种做法和纸币改革是并驾齐驱的。 既然无法用人口来占据地盘,用金钱,也是一样的。 当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开始使用大唐的货币,那么这个体系,就会比军队守护,还要牢固! 实力固然可以震慑一时,却不能震慑一世。 利益,才是一切的驱动力。 到那时 候,如果某些国度的君主打算背弃诺言,恐怕他们的国民都不会答应。 世界上,除了中原王朝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国度,肯为了国家,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在中原王朝是丝毫不存在的。 历史证明,无论中原之地斗得有多凶狠,对外的态度,从来都不会改变。 就算有些脑子坏掉的,主动与外人勾结,也会有牛人出世,拨乱反正! 当然,薛礼这样的好战分子,天天跟在自己身边当保镖,是很不人道的。筆趣庫 柳白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道:“你是不是真想去打仗?” 薛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如果你真想去打仗的话,那就去吐蕃吧。” 薛礼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吐蕃?那鬼地方有什么意思?一炮轰过去,松赞干布长八十个脑子也玩完了...” 薛礼的话是,大唐所有武将心中的想法。 他们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吐蕃。 若非吐蕃拥有天然的屏障,这个国家根本就不会存在。 “那可未必...” 柳白神秘一笑。 算了算了,王玄策差不多已经快到剑南道了。 也就是说,月内他就会进入吐蕃! 一人破一国的功勋,柳白并不打算交给王玄策。 不是因为王玄策的能力不够,而是因为他的心性不够稳足。 否则的话,在一人破一国之后,他该有更大的作为。 而不是...飘了。 同样的事情,让薛礼来做,就不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这厮年纪不大,功勋在武将之中,却是正着数的。 区区一个吐蕃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在柳白的心目之中,吐蕃这个国家,还真就没有王玄策这个人重要。 与其说,让薛礼去吐蕃打仗,倒不如说,让他去吐蕃救王玄策的前途。 可惜的是,当初李二挑选年轻俊才,出使他国的时候,并没有提前跟柳白商量。 否则,柳白是绝对不会允许王玄策去吐蕃的。 第1623章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薛礼第二天就走了。 并不是因为吐蕃有多大的仗要打,而是因为许褚回来了。 他之所以来到岳州,就是因为王守仁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过来给许褚当一个补充。 许褚回来的同时,还带了一个人。 正是柳二! 这个土匪出身的汉子,已经被泰记的高手,收拾的服服帖帖。 见到柳白第一面,直接跪在地上,口称‘主子’。 也不知道泰记的人,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柳白让他起来好几次,他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许褚把他拽出来的。 上一次见到柳二的时候,他留着一把落腮胡子。 看起来岁数不小了。 这一回,他把胡子剃光了,柳白才发现,原来他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三十出头而已。 而且,容貌并不丑陋。 相反,还显得有些英俊。 像莫小六那样的阴柔之美,在大唐是相当没有市场的。 这个年代,讲究男人就该有男人样,女人就该有女人样。 可以说,柳二称得上相貌堂堂。 “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想必早就有人告诉你了。” 柳二急忙点头陪着笑,说道:“泰记的几位前辈,跟小的说得明明白白,按照主子的吩咐,明日小的就会前往印钞局!” 柳白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泰记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至今为止,柳白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人服服帖帖的。 要知道,当初柳白想要收服高句丽使者高郯之时,都用了孙思邈的药。 据柳白所知,泰记并没有孙思邈的那种药,而那种药在事实上,也没有多大的成功率。 此外吃了那种药之后,要孩子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希望了。 不知道,如今的高句丽之主高郯,死后的王位该由谁来继承... 至今为止,那种药物的成功案例,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另一个杜楚客,好像是被派去倭国了。 具体在哪,柳白也说不清楚,他已经太久没有关 注过这些零零碎碎的人了。 “你去找刺史府的胥吏,自己把户籍上好。” 柳二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去。 曾经是土匪的,他没有户籍。 包括大多数水贼,也是没有户籍的。 柳白让他上的是奴籍。 至今为止,整个柳家还在奴籍的,也只有三个人还是一样。 像柳家的仆役侍女之类的人,都是正正经经的合同工。 想当年,只有柳家老宅的门房老吴,死乞白赖的给自己上了奴籍,说什么都不肯变回来。 要知道,这年头的奴隶,子子孙孙都没有任何权利可言。 他们的孩子,就算是三岁能做盛世文章,也没有进入任何书院读书的机会。 柳白曾经向老吴,说明过其中的缘由。 他本以为,老吴会就此回心转意,结果,第二天老吴就把他的几个孩子,过继到别人名下了。 从此柳家的第一个死心眼诞生了。 第二个奴籍,则是他从张永那里挖过来的老管家,柳大! 这是柳白头一次见到在掌管家业方面的专业人才。 张永固然不是蠢货,但这些年来,伪装成蠢货,也的确干了不少蠢事。 若不是有那位老管家兢兢业业的兜着,张家早就败干净了。 之所以把他挖过来,主要还是因为柳白觉得,应该让自己两个老婆减轻一些负担。 算一算,现在已经是他来到大唐的第七个年头了。 就算前三年需要守孝,为何后边也没有要上孩子? 柳白曾经为之惶恐过很长一段时间。 难不成,穿越这种事情,还会影响到生育能力?! 后来,经过孙思邈和李时珍的检查,柳白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要孩子这种事情,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说白了,无非就是碰运气罢了。 柳家占尽天下运势,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倒也正常。 这偌大的家业没有继承人,显然是相当不合适的。 就跟皇帝立太子一样。 拥有了合格的继承人之后,手底下的人做事情才能够安心。 所以,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柳白让两个老婆完全放下家事,松心劳意的玩一段时间,然后全心全力准备要孩子的大事。 就算不生他一个足球队,起码也要有三四个吧? 柳二走后,柳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满脑子乱跑马。 以至于,贾统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没有反应。 “你怎么又来了?” 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吓了柳白一跳。 贾统黑着脸,道:“学生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只是方才先生的样子,着实有些恐怖...” 柳白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听两个老婆说,自己在乱想的时候,表情堪称狰狞,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先生让查的那件事情,学生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柳白有些惊讶的说道:“这么快?” “先生请看!” 贾统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母版。 柳白接过来一看。 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这块母版的样式,和真正的母版,明显有着很大的差距。 打开里边再一看,柳白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里边,竟然有秘押! 好在,不是柳家的秘押,而是皇帝亲手刻绘上去的那种秘押! 有人破解了皇帝的秘押! “怎么回事?”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道:“总共查货了三枚同样的母版,没有家里的秘押,但无一例外,都有皇家的秘押!” 陡然间,柳白的目光,变得像鹰隼一样锐利! 那股子杀气沁出来,令贾统感到阵阵心悸。 “谁?” 贾统沉声道:“沈黎侯,李长沙!” 柳白的瞳孔,蓦得一缩! “怎么会是他?” 这是柳白最没有想到的一个人选。 他的确是这一次,来到岳州的二代子弟之一。 和其他人的外戚身份有所不同的是,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皇族。 而且,属于那种跟李二血缘关系最近的皇族之一! 这么一个,跑过来专门为了混功劳的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第1624章 一家子神经病... 李氏皇族庞大无比。 但真正能够称得上血脉相连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像李二最信任的李孝恭、李道宗等人,就隔着一层。 他们的父亲,只是李渊的堂兄弟罢了。 而李渊的亲兄弟,只有三个。 梁王李澄,早薨无嗣。 汉王李洪,亦早夭。 只有蜀王李湛,活到成年。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陇西恭王李博义,另一个则是渤海郡王李奉慈。 这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不过,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李二兄弟几人,占尽李家千百年气运。 其他的兄弟,能称之为人杰的,实在是太少了。 否则,也不会把只属于李氏皇族的兵权,交给李孝恭和李道宗,这两个隔着血脉的亲戚。 李湛的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按照他们的血脉,最少也会封两字王。 封一字王也不是不行。 可惜的是,这两个家伙在大唐立国之前就荒淫无度,打仗帮不上一点忙,就知道拖后腿。 结果,落得两个末等王爵。 而他们并没有感到沮丧,反到高高兴兴的去了封地,接着祸害当地老百姓。 直到现在,他们手里头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了。 平日里过的,跟普通富家翁没有多大区别。 作为李二的同族兄长,李博义四十多岁了,娶了无数个妃子,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李渊对几个侄子,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疼爱。 他的兄弟们死的都比较早,李奉慈自小就在唐国公府长大。 可以说,他是从小跟李二兄弟几人长大的。 那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手,唐国公府过得最恓惶的时候,李渊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那些侄子。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两个家伙的子嗣,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正经人了。 譬如,此次来到岳州混功劳的沈黎侯,李长沙。 沈黎侯是爵位,李长沙才是名字。 这个人倒是不太混蛋,跟他的父亲比起来,勉强算得上老实。 说不好听 的,就是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废物蛋。 他爹小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不至于是个纯粹的傻子,但也属实跟精明沾不上一点关系。 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破解了皇家的密押? 姑且不论,他有没有这样的胆子。 他有这个本事吗? 柳白向贾统询问了具体的经过。 最终他确定下来,的确就是李长沙干的。 皇族...还真不愧是皇族。 无论是造别人的反,还是造自己家的反,都格外狂热... 无论有没有本事,有没有根基,有没有实力,他们似乎都把造反,看成是自己人生的最终目标。 一家子神经病... 以贾统的能力,他是不会查错的。 没有别人帮助,只是李长沙而已。 这一点,柳白可以完全肯定。 毕竟,贾统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三百个经验丰富无比的泰记高手。 这些人拥有顺藤摸瓜,从蛛丝马迹之中窥得全貌的本事。 “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得到安稳了,乱世需用重典,与其这样无休止的折腾下去,倒不如直接玩票大的,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个震慑,否则咱们永远无法让印钞局步入正轨...” 贾统面色严峻。 “请先生示下!” 砰! 柳白在桌子上重重的一砸。 “杀!” 即便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贾统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李长沙不仅仅是最为纯正的皇族,还是皇族之中为数不多的男丁。 即便是柳白,想要杀了李长沙,恐怕也要承担很大的压力。 旁人自然是不敢动柳白的,但他在朝中的那个大宗正卿的位置,是铁定保不住了。 不是说,有人会怪罪柳白,即便李长沙他爹,渤海郡王李奉慈,也没有这个胆子。 辽东那块地方,属于柳家势力最强大的区域。 不用柳白开口,哪怕是老周动动嘴皮子,都能让李奉慈全家,活活饿死! 只是因为,柳白身为大宗正卿, 不经过宗族,直接将皇室成员斩杀,坏了典制上的规矩。 规矩比天大,李二都无法更改。筆趣庫 想要让皇族之中,说话真正管用的李渊开口,难如登天。 李奉慈,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 爱屋及乌之下,李长沙的命,也不是那么好要的。 “是!” 贾统迟疑了一下,拱手离去。 等他走后,柳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在一开始他就想到了,进行纸币改革,必定会困难重重。 从这个角度看,杀了李长沙并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黎明前的黑暗吧... ... 汨罗江畔,屈子祠! 这里,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印钞局的范式。 数不清的工匠,忙活的热火朝天。 二十台印钞机,日夜连轴转。 纸币的印制,需要进行多达上百道工序。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防伪手段实在是太落后了,只有加大工艺的复杂性,才能够在最大的限度上避免假钞的出现。 瞎折腾了大半年的二代子弟们,也进入了忙碌阶段。 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 而且,每个人也保存着一个核心的机密。 只有将他们心中所有的机密结合起来,再加上柳家和皇族的秘押,才能够为制造真正的纸币打下基础。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再没有人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了。 因为他们天然之中,代表着不同的势力。 而这些势力就算无法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也差不了太多。 由此,彻底隔绝了机密泄露的可能性。 事实上,即便把母版偷去,也造不出真正的纸币。 或许,偷母版的人也从来没想过,要造出真正的纸币。 只要在天下老百姓,接受这种货币之前,提前印出一些用来忽悠人的样子货,就足够他们几辈子吃用不尽了。 在这无数忙碌的身影之中,阿大抱着膀子,站在墙角,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其中一个。 只需要一个消息,他立刻就会割断此人的喉咙! 第1625章 典型的帮亲不忙理 阿大的眼神极其凶悍。 整个屋子里,但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都会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那些工匠在搬运东西的时候,不自觉的会猫下腰,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能够在印钞局做事情的工匠,都不是一般人。筆趣庫 首先,他们需要是柳家所有工匠之中,技艺最为精湛的。 其次,他们需要对柳家绝对的忠诚。 最后,他们则是需要通过一个,由皇家和柳家共同主持的考核。 相应的,他们的身份,也不是一般工匠能比的。 光是从最简单的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里的工匠,个个带着品级! 将作大匠阎立德,已经是天下工匠之中的巅峰人物了。 他也不过是四品而已。 而在印钞局的工匠,品级最高的有六品! 他们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 作为柳家最为忠诚的一批人,柳白自然也不会瞒着他们... 阿大的目光,向小刀子一样,划过一个又一个人。 不过,若是细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眼角的余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个人! 李长沙! 这个皇三代,今年还不到十八岁。 他只比李承乾小了十几天而已。 在整个李氏皇族的三代之中,他的地位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而在这前十位之中,多半都是李二的子嗣。 由此可以看出,李长沙的地位之高! 毕竟,有时候爵位并不能代表一切。 他这个侯爵,比很多王爵都要值钱。 说白了,地位高低,并不是说自身有多努力,而是这些人在皇帝一家子眼里,有多重要... 这个年轻人长了一张,李家典型的大饼脸。 事实上,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小帅的。 和其他的同辈兄弟不同,李长沙十三岁的时候就娶亲了。 他的夫人,出自河东望族闵家。 作为李奉慈的儿子,他继承了这一支血脉的优良传统。 那就是,天生就会吃喝玩乐,骄奢淫逸! 十八岁的他,儿子已经不比他叔叔李二少了... 看上去,李长沙正在兢兢业业的做工。 这些纨绔子弟来到岳州,唯一的任务,就是做苦工! 无论是柳白,还是李二,从来都没有寄希望于他们身上。 即便是他们的父母,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们建功立业。 简单的说,这只是一种交换罢了。 皇帝和柳白,用功勋来交换了一些利益。 主要是为了,让印钞局的建立,少一些阻力。 李长沙的表现,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贺兰尚同捧着一大堆吃喝,从他身边路过,他还笑吟吟的,从里边挑选出几样。 “你小子着实不厚道,我辛苦了一天,竟然连个小灶都没有!” 李长沙笑骂了一声,冲贺兰尚同比了比拳头。 贺兰尚同一撇嘴,到:“就你有功?我们都是吃干饭的?” 说完,他翻了个白眼,走到远处去了。 来到李长沙看不见的地方,贺兰尚同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这里的二代子弟们之中,只有他才知道真相。 只要上头的命令一发下来,阿大瞬间就会要了李长沙的命! 鬼知道阿大什么时候会收到消息? 万一自己路过李长沙身边的时候,阿大突然出手,自己岂不是要一起倒霉? 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们都见识过阿大的手段。 那才叫真正的,能够生撕虎豹! 一旦阿大出手,擦个口子就死,破个皮就亡! 时时刻刻都在兵刃上涂毒药的,阿大估计是唯一一个了! “尚同,你这是...” 临安县主的儿子姜泊,路过贺兰尚同身旁,有些诧异的扶助了他的胳膊,免得他倒下去。 贺兰尚同跟他的关系不错。 临安县主是淮南靖王李神通的女儿,属于跟皇室主脉走得最近的一批人。 “不要去前厅,一会儿要发生大事!” 姜泊二十出头的年纪,从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要知道,印钞局可以说是整个岳州最重要的地方了。 谁敢在这里造次? 而当王守仁,亲自在印钞局砍下七颗人头之后,他瞬间长大了... 在这里的所有人 ,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清楚,原来,他们干的也是掉脑袋的营生... “怎么回事?” 姜泊不自觉的,抓紧了贺兰尚同的胳膊。 贺兰尚同疼的咧了咧嘴。 他阴沉着脸,道:“不要打听,有的事情,知道了反而会送命!” 姜泊心中一凛,低头转身匆匆跑了回去。 今天,他是不打算踏入前厅一步了。 陆续有几个人要通过甬道相连,前往前厅,被贺兰尚同一一拦下。 贺兰尚同的性子,像绝了李承乾。 属于那种,典型的帮亲不忙理。 跟他没关系,他才懒得管任何人的死活。 但凡是跟他不对付的,全都放到前厅去,不想去也尽力忽悠过去。 如今还在岳州的二代子弟之中,身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李长沙,九成九的人,连死掉的段俨都比不过。 死那么一两个,不是什么坏事。 前厅之中,正扛着一大包染料,让印钞机前边池子里倒的李长沙,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无法形容。 他茫然的抬头来看了几眼,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前厅,现在竟然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了。 工匠更是一个不落,全都离开了! 墙角处,一个豹头环眼的汉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目光连半点掩饰都没有! 李长沙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做贼心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李长沙放在染料包,就想往外跑! 还没进入甬道,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赫然是刚刚才从岳州府兵大营赶回来的...贾统! “侯爷,您这是打算去哪?” 贾统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手里,还拎着一把刀! 李长沙眼珠子瞪得老大! 他之所以一直没把那最后一块母版交出来,一是出于害怕。 二来,他比较了解皇帝的心思。 这档口,已经死了好几位大人物了。 再死一个,朝廷必定会动荡很久。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贾统真要杀自己! 第1626章 他贾统不是个只知道读书的酸文人 贾统手里拿着一把刀,场面看起来既可怕,又...滑稽。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贾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他能够成为书院的助教,完全说明了他在学问上的实力。 这年头,文武双全的人,其实是很少的。 天底下,总共才几个王守仁? 当朝之中,唯一能够称得上文武双全,并且有所建树的,也就两个。 一个是王守仁,另外一个...则是长孙无忌! 像李靖等人,固然有儒将的名头,但若是真他们的跟人比比诗词歌赋,比比经义典籍,他们怕是连李二都比不上。 读书人拿刀,就像尉迟敬德那堪比木头棍子粗的手指头上,夹了一根毛笔。 当然,也是极其可怕的。 李长沙很清楚,贾统这个人是非常有手段的。 从前没听说过,而是在贾统来到岳州之后,亲眼见识到的! 他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将那些二代子弟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足见他的本事! 此外,不少也都看出来了。 贾统此次前来,绝对不止带了阿大和阿二! 就算是藏的再隐秘,一个原本只有两百人不到的机构之后,忽然多出来三百号人,也能看出几分玄虚了。 ‘大敌当前’,李长沙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木着脸,轻轻抓住了腰带,双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不管做得多么谨慎,终究都会露出马脚,以前我对这句话是不信的,但是现在看来,你们的本事远比我想象之中要大得多。” 他这句话说的是云里雾里。 贾统自然能够听得出,李长沙想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来套自己的话。 如果自己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他完全可以寻找其他的借口,比如说承认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罪。 贾统把手里的刀往上抬了抬。 他那条细细的胳膊,好像无法承担这把钢刀的重量一般。 李长沙见状,不禁放松了几分警惕,从一开始,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放在阿大身上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纨绔子弟,但凡贵族出身,总是会有一两样本事不来傍身的。 而李氏皇族之中,多半以武力见长。 印钞局的位置极其隐秘。 这就说明,周围并没有多少人来守卫。 如果守卫的人数太多,反倒很容易暴露印钞局的位置。 李长沙心中暗暗权衡,他若是能够突破阿大,那么成功逃脱的可能性高达六成以上! 这并不是说大话吹牛皮,完全是因为,他在此前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有人跟我说过,杀人者,人恒杀之,只是不知道,若是杀了皇族,贾某人是会名扬天下,还是会被皇帝砍了脑袋…” 此言一出李长沙脸色大变。 他已经笃定,贾统掌握了他全部的罪证! 那么接下来,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拼命逃脱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只要有了那块母版,一切都是值得去牺牲的。 他们这一脉,已经没有了任何崛起的可能。 从人数上来看,他们这一脉所有人加起来,恐怕连岳州的府兵都打不过。 那么,只能在金钱上找补回来了。 只要拿着那块母版,就算逃窜到异国他乡,也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有了钱,招兵买马并不是难事。 关键在于,一定要活着! 这时候,墙角的阿大已经站了起来,他活动一下筋骨,紧了紧护腕。 作为一位真正的行家,他当然能看得出来,李长沙不是白给的。 “主人小心,这厮想要挟持你,来要挟我。” 阿大的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似乎这种戏谑,并不仅仅是针对李长沙,还真对了贾统。 贾统微微一笑。 “你父亲虽然贪图美色,但还是一个老实人,我相信这件事的背后,并没有他的身影,我家先生对此感到有些可惜,若是能连杀两位皇族,甚至三位皇族,那么其所带来的影响力,才能够震慑的所有人。” 贾统话音刚落,李长沙猛地朝他冲了! 与此同时,贾统也飞速提起长刀, 奋力地往前一挡! 铛! 一生刺耳的金铁碰撞之音响起。 贾统这才发现,缠在李长沙腰间的,哪里是什么腰带? 分明就是一条,软钢所造的剑! 寻常的软剑,需要牺牲力道,来换取灵巧。 以前王守仁就喜欢用软剑,插在腰带之中,谁也看不出来。 而软钢,跟软剑的材料还不一样。 这是一种,才出现没有多长时间的新材料。 原本是用于锻造机括上的零件。 可惜后来认为造价太高,制作软钢的项目,彻底搁浅了。 一条简简单单,不足十斤的软钢条,比同体积的金子还要贵。 用这东西来锻造兵器,已经不是奢侈不奢侈的问题了。 而是脑子有没有病的问题! 软钢的硬度再高,也比不过真正的条钢和夹钢。 灵活度再高,也不过软剑。 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在保证硬度的同时,能够有足够好的隐秘性。 毕竟,软剑不是那么好练的。 若是李长沙连软剑都能练好,早就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 还需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到这里来当贼? 只能说明,他为了偷取母版,做了十足的准备。 想来倒也不奇怪。 他父亲李奉慈是渤海敬王,紧挨着幽州。 而天下最为精湛的锻铁工艺,几乎都是从幽州流传出来的。 贾统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麻。 阿大的眼神,则变得更加戏谑了。 他抱着膀子,没有一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似乎是成心想看贾统的笑话。 贾统心中也憋着一口气。 他很早之前就跟阿大和阿二说过,自己的武功不白给。 一直都没有得到证明的机会! 今天就要好好证明一下,他贾统不是个只知道读书的酸文人! 当下,他冷哼一声,直接朝着李长沙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手中的刀,直逼李长沙的咽喉要害之处! 阿大摇了摇头。 哪里有直接朝人家脖子去的? 真正的高手,肯定会在自己的要害之处,设下防备。 贾统八成坚持不了几招了... 第1627章 他赌对了 阿大的想法果然应验了。 贾统的刀,还没有触及到李长沙的脖子,只见寒光一闪而过,贾统就倒飞了出去。 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墙壁上,不由得往外呕出一口鲜血。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相比于阿大而言,在武学方面的贾统,显然是外行之中的外行。 恐怕贾统就算再练上八十年,也比不过阿大。 武学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在生死搏杀之际寻找到突破之处。 单纯的一个人自己练,纯属瞎折腾。 这个时代的武学,是一种纯纯脆脆的杀人技。 它不能从书本上学来,也不能照猫画虎,给个图谱就能练了。 就算一个没有传承师门的人,在战场上经历十年二十年的生死,也能够轻易击杀那些,照本宣科的毛头小子。 或者说,杀人技从来都不见于书本。 这是一种,在生死之间总结出来的动作经验。 刚才,李长沙动手的那一瞬间,阿大立刻就看出,这个人手中不止一条人命! 他不仅仅经历过刻苦的训练,还亲自动过手,甚至上过战场! 因为,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在自己的要害之处,设下埋伏。 如果李长沙,仅仅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所谓‘高手’,就算有人告诉他,需要在要害之处设下埋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白了,一切都是经验带来的。 阿大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清楚这些道理的。 他的一切记忆,仿佛都是与生俱来。 这种感觉,折磨了阿大好几年时间。 他忽然有些迷茫。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自己以前除了当海盗之外,真的上过战场? 要知道,当海盗是用不着进行生死搏杀的。 但凡看到人数和自己差不多的肥羊,海盗早就跑了。 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杀人或者是报复,而是求财。 阿大面露痛苦之色。 他不自觉的抱住了脑袋,靠着墙角慢慢蹲着下来。 正对面的墙壁之 下,贾统痛苦的捂着腰腹,慢慢站起身来。 刚才,李长沙那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他的小腹上。 再往下挪半寸,他就可以入宫当差了... 看到阿大痛苦的蹲在墙角,贾统的脸色才是真的变了。 怎么在这种时候突然出幺蛾子了? 谁能想得到,李长沙竟然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一位皇族。 要不李家能得天下呢? 哪怕被他们视为酒囊饭袋的家伙,都有如此超凡的本事。 相比于贾统,看到阿大蹲在墙角的李长沙,面色明显一缓。 “贾助教,你应当感谢我,留下你的性命。” 他的语气变得很淡然。 似乎在两个早已注定需要死去的人面前,没必要伪装了。 皇族成员,都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哪怕是当年那个,活活被自己蠢死的李元昌,也有一颗旁人远远无法企及的狠辣之心。 贾统站起来之后,一个劲儿地踉跄。 他到底是文人出身,虽说手上也见过血,但是经验远远无法和那些,真正经过生死搏杀的人相比。 经过仔细的判断,他毫不怀疑,只要再有一个回合,自己必定会死在李长沙手中。 而李长沙刚才之所以留下自己的性命,完全是因为旁边还有一个阿大。 现在好了,阿大也不知脑子里边出了什么毛病。 李长沙再取自己的性命,便没有了顾忌。 在这三位主角各干各的事情之时,谁都没有在意,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前厅。 有那么三四个二代子弟,远远的缩在另一头的墙角,神情惊恐到了极点。 谁都没有想到,往日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李长沙,竟然还是个狠辣角色! 看李长沙那轻松的样子,等解决了阿大和贾统之后,那几个人肯定也活不了。 “阿二呢?让他出来吧,贾助教身边总跟着这两位高手,突然少了一个,莫不是以为李某把他忘了?” 贾统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阿二并不在这里。” 李长沙一挑眉。 “按理说,贾助教是一个办事极其周全的人,就算对付一个废柴,也不至于放这么多水吧?” 他以为贾统是在诓他。 贾统摇了摇头。 “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如你现在动手试试?” 李长沙眯起眼睛。 片刻之后,抚掌大笑! “不愧是贾助教,这招攻心计用的妙,不仅给我设下了一层迷雾,还让我出手有了些许忌惮...” 话音未落,他忽然出手! 朝向的人,却并非是贾统。 而是蹲在墙角的...阿大! 手中的软钢剑,毫不留情,直刺向阿大的眼睛! 此刻,阿大空门大开,他只知道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贾统不易察觉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赌对了... 如果你李长沙刚才直接朝着他来,那么他除了被李长沙直接打死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若是对上阿大,就大不相同了。 事实上,贾统完全可以高喊一声,让那三百个泰记高手出面。 不用多少,只需要来上两三个,就足以把李长沙擒下。 但是,贾统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么想过。 相比于他的性命,那三百位泰记高手的隐秘,更加重要!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让那三百人暴露身份。 贾统赌的就是,在李长沙眼中,阿大的威胁程度更高!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对阿大和阿二的了解程度已经很深了。 正是因为对阿大有足够的了解,他才知道,当阿大陷入记忆的痛苦之中,虽然不会主动对旁人出手,可一旦有人主动对他出手,那么,就会招来狂风暴雨般的报复! 阿大的身手是很恐怖的。 他和阿二合作,足以与许褚周旋很长时间! 天底下能够跟他比肩的高手,实在是太少了。 就算是有能稳稳胜过他的人,李长沙也绝对不会在其中! 何况,现在这个水平的阿大,还在失忆状态,一旦他恢复记忆,身手必定会更加恐怖! 第1628章 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就像贾统说的,阿二其实并不在他身边。 那三百位泰记高手来了,不能没人管着。 倒不是说,贾统对这三百人不信任。 而是因为,对他们不够了解,需要有一个身边人来照顾他们的生活。 相比于阿大,贾统对于阿二的信任更多一些。 这个年纪轻轻就身手不凡,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很合贾统的胃口。 其实两个人的性格很像。 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也算是不错了。 当然,贾统很清楚,阿大本身存在着不稳定因素。 像贾统这样的人,怎么会把危险放在自己身边呢? 他摸了摸袖子里,一个长条形状的东西。 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拿出来。 他觉得,以阿大的身手,收拾李长沙并没有多大问题。 如果刚才李长沙的目标是他,那么现在李长沙已经是个死人了。 作为一个有知识,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贾统并不认为,所谓的武学能够抵挡住,世间最恐怖的大杀器。 李长沙冲向阿大之时,墙角的那几个人,玩儿的命的尖叫了起来。 自始至终,三位主角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就在李长沙的软钢剑,即将刺入阿大脑袋的那一刻,阿大猛然间抬起头来。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煞气! 李长沙不自觉地放缓的速度。 这种煞气他很熟悉。 简直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 那还是在他小时候,似乎是在八九年之前,在长安城一个叫做玄武门的地方,他的二叔,就是带着这种眼神,割下了好几位亲族的头颅... “死!” 阿大忽然狂吼一声,竟然直接朝着李长沙冲去! “小心!” 连贾统都吓了一跳。 还有愣头愣脑,往人家剑上撞的? 李长沙都不禁一愣。 感觉这期间经历了很久,实际上也就是一晃神的功夫。 阿大和李长沙之间,相距已经不足五尺。 贾统眼珠子瞪得溜圆,这一幕,恐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就在阿大即将撞到剑上的那一刻 ,他再次声嘶力竭的狂吼一声。 那一剑,毫无保留的...穿胸而过! 鲜血飙飞之际,阿大顺势一拳头,重重的砸在李长沙的脑袋上。 另一只手攥住了李长沙的剑柄。 在旁人看来,好像是阿大自己拿着那把剑,捅了自己一下... 他那一拳的力道堪称恐怖。 李长沙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真他娘的狠啊... 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贾统自然是知道,阿大曾经的身份。 作为曾经跟李二争夺天下的盖世豪杰,阿大肯定有他的本事。 就像当年的罗艺,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将长安城闹得翻天覆地。 而相比于罗艺,阿大显然要更加狠辣。筆趣庫 幸好他失忆了,如果他保存着曾经的记忆活到现在,天下哪里能有安定的时候? 贾统不敢笃定,阿大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如果他真正恢复了记忆,那么接下来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这个想法在贾总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不琢磨了。 这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如果连他恢复记忆的后果都没有想到的话,柳白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贾统真正需要做的,是确定李长沙现在的情况。 无论李长沙死还是不死,都是一件让人极其头疼的事情。 贾统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经过仔细的确认,李长沙的的确确是死了。 如果一个人的脑袋完全转过来,还能不死的话,贾统会第一时间把它带到长安城大慈恩寺门口,一把火烧掉。 说不定还能烧出个舍利之类的东西... 危机并没有解除。 查验过李长沙的尸体之后,贾统赶忙站起来,警惕的看着,状若疯癫的阿大。 这个人真的恢复了全部记忆,那么他活下来的概率很小。 最起码也会送到长安城去关起来。 “走!” 贾统抽空,对墙角那几个畏畏缩缩的蠢货吼了一声。 那几个人这才脱 的酸软的双腿,一点一点的往门口挪。 刚才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没办法跑。 贾统他们三个人,正好站在他们前往大门口的必经之路上。 出了大门,那几个人是跑了,贺兰尚同反倒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 贺兰尚同手里拿着个挑草料用的大叉子,后边的姜泊等人,也拿着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长兵器。 他们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李长沙围了起来。 看到李长沙的脖子被扭断之后,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贾统的脸色,严肃到了极点。 他慢慢的朝阿大走去。 “你...想起来了?” 贺兰尚同等人一脸的懵逼。 怎么回事? 看贾统的意思,好像阿大的威胁程度,比李长沙还要高。 阿大一动不动。 脚下淌了一地的血。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和之前很像,都有一股子戏谑的味道。 “你故意把阿二调开,就是为了不让他看见我这般模样吧?” 贾统心中一凛! 阿大果然想起来了! “你想要干什么?” 阿大嗤笑一声,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还是你的人,至少你应该先为我治伤吧?若是再晚上片刻,恐怕我就活活流血死掉了。” 他的话,说得很严重。 语气却并没有把自己的伤势当回事。 那把软钢打造的剑,还插在他的身上... 贺兰尚同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说道:“贾大哥,怎么回事?” 贾统不回答他。 自顾自的,一点一点的向阿大靠近。 阿大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一旦被利器贯体,是绝对不能把它拔出来的。 留在身体里还能活,拔出来必死无疑!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你还是死掉的好,最起码,我有合适的理由,能保下阿二的性命。” “哈哈哈!” 阿大哈哈大笑。 “想老子英雄一世,当年跟你们家皇帝都斗过不止一场,今日若是死在这里,岂不成了笑话?” 第1629章 这是一个能够与当今皇帝比肩的人物 郝孝通这个人的一生,只能用传奇来形容。 他过得,要远比一些赫赫有名的人,更加精彩。 如果把造反看成是一件论资排辈的事情,那么郝孝通绝对是祖宗尖级别的。 隋末乱战,因王薄的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而拉开序幕。 这首诗的存在,给王薄带来了巨大的名声。 他趁机招兵买马,纠集起数千人之众。 属于第一批造反的人物。 可是比他还要晚起兵数月的郝孝通,孙宣雅等人,在到达长江会盟的时候,却带了足足十万人马! 这两位大牛人,自诩是在王薄的激励之下,才决心起兵造反的。 甘愿将手下的人,都奉献给王薄,更亲自担任王薄麾下的大将! 有野史记载,跟随王薄的曾经是兄弟两人,兄长是郝孝通,弟弟的郝孝德。 实际上,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而已。筆趣庫 郝孝通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事情,并不仅仅是纠集起十万人马,投靠王薄。 而是他击败了前隋的柱石大臣,张须陀! 张须陀可是一位真正肩头能扛山,胳膊能跑马的猛人。 在他那光辉的一生之中,仅仅败过两次。 一次是败给郝孝通,另一次,则是败在瓦岗寨之手。 当然,或许也可以说,是败给郝孝通两次。 因为第二次战败的时候,郝孝通已经投靠了瓦岗寨。 没人说得清,这一回是不是由郝孝通继续出战的... 依照李密那个严谨的性子,既然知道郝孝通战胜过张须陀,那么继续派他出战的可能性极大!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张须陀战败的记载。 即便是面对上大唐的军队,张须陀也能把那群大唐的猛人,打到望洋兴叹! 按理说,拥有如此光辉的战绩,郝孝通应该是赫赫有名的。 最起码,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这个名字在史书上,似乎并没有出现过几次。 要知道在乱战年间,即便是小人物,但凡干出点功绩来,也会留名青史。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 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 王薄在势微之后,选择在武德年间投靠大唐。 他麾下的郝孝通,自然也成了大唐的战将。 而在王薄给人暗害之后,郝孝通也彻底失去了踪迹。 没人知道,他究竟跑到了哪里。 跟罗艺的假死脱身不同,郝孝通是完全人间蒸发! 直到泰记的人,查遍资料,多方考证,才终于确定,阿大就是郝孝通! 能在前隋乱战之年,混出一席之地的,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那是一个真正精彩的世界,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如今在朝中的这些老帅,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事实上并不是因为靠实力,六成以上靠的是运气! 总有人说,一个朝代的形成,是实力和运气的结合。 这一点并不完全准确。 运气是需要占很大部分的。 它的占比,甚至要完全碾压实力。 李二数度濒死,数度险象环生,还能活到今日,只能说是天意。 如果郝孝通的运气,更好一些,未必没有争得皇位的可能!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能够与当今皇帝比肩的人物。 无论是在头脑上,还是在身手上,贾统都不认为,他会是郝孝通的对手。 不过,是人就会有软肋。 贾统早就将郝孝通的软肋,摸得清清楚楚。 郝孝通的软肋,就是阿二! “你活下去,才是真正的笑话!” 贾统一字一顿的说道。 郝孝通的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伤势,面无表情的,将那把软钢剑,往外拔出来寸许。 这一下,鲜血流的更多了。 贾统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生在这个年代不仅仅是幸运的,还是可悲的。 幸运的地方在于这个世界很平静,作为大唐百姓,只要不自己没事找事儿,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辈子。 可悲的地方在于,一个真正的伟大时代已经过去了。 而在那个时代之中,诞生出来的人物还没有死绝... 他们经历过太多的风雨,心智锻炼的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贾 统这般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在他们的面前,宛如玩物... 就算抓住了郝孝通的软肋,贾统也没有一点把握。 即便泰记的高手来了,也无济于事。 他们固然可以将郝孝通杀死,亦或是擒下。 却依旧要付出好几条人命。 贾统很清楚,自己的命,并不比泰记的人金贵。 一两条,还可以承担。 再多,还不如他自己去死... “阿二还很年轻,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不是你,他本来可以进入朝堂光宗耀祖,福荫后世,你想一想,如果你继续活着,阿二这辈子只能跟着你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贾统循循善诱,想要学柳白,用一张嘴把人活活说死。 郝孝通嘿然一笑。 “你当郝某是什么人?这些伎俩都是当年我玩剩下的,若是对上你家那位先生,恐怕郝某还要忌惮几分,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又把软钢剑拔出来寸许。 不过,那把剑已经把他穿体而过。 按照这个速度往外拔,就算他的血流干净了,也拔不完。 贾统的脸色微变。 他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 郝孝通...在拖延时间? 他在拖延什么? 难不成他还提前布置了什么后手? 贾统绞尽脑汁,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已经知道,郝孝通在等什么了。 因为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前厅里的人越来越多! 听到这里动静的人,纷纷赶过来。 不知不觉间,大部分的二代子弟,竟然都来了! 其中夹杂着几位泰记的高手,隐藏在人群之中,目光凶狠的盯着郝孝通,打算准备随时出手。 如果郝孝通发起狂来,这里都能活下几个人? 贾统有些后悔,自己实在是太托大了。 光想着怎么对付李长沙,反倒把这最大的问题给忽略了。 “你是不是以为郝某在拖延时间?” 郝孝通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不等贾统开口,两道人影,出现在大门口。 “还是莫要做戏了,你等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第1630章 你还真当自己是曹操?可用者皆用之,不可用者皆杀之? 看到来人之后,贾统惊喜的说道:“先生!” 柳白带着许褚缓缓走进来。 他没有去看贾统一眼,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郝孝通。 贾统想得没错,如果无法做到万无一失,柳白怎么可能放心,把阿大,也就是郝孝通,放在贾统身边呢? 为此,柳白想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 直接让一个武力值超过郝孝通的人,盯着他不就成了? 许褚是最好的人选。 阿大和阿二联手,的确是可以与许褚周全,但若是只有阿大一人,那么他绝对不会是许褚的对手。 这世上能够稳稳胜过许褚的人,只有张三丰一个罢了! 老头子如今在东洲岛上颐养天年,没人好意思去打搅他。 郝孝通见柳白来了,咧嘴一笑。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其他人,道:“都滚出去!” 那些二代子弟,如蒙大赦,嗯,一窝蜂的全跑出去了。 唯独贺兰尚同留在贾统身边,虽说身子微微发抖,但最起码表情还是相当坚毅的。 柳白没有把贾统和贺兰尚同赶走。 他一步一步走到郝孝通身前。 “先生小心!” 贾统惊呼一声。 柳白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旋即,目光重新落在郝孝通身上。 “刚才我学生让你死,你为何不死?!” 柳白的语气十分咄咄逼人。 听到这句话,贾统他们两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不是逼着郝孝通玩命吗? 郝孝通哈哈大笑。 “你开口,比那个臭小子霸道多了,某家听说过,当年你对付罗艺的事迹,那个老匹夫,逼得李家连脸都不要了,把你推到台前打擂,还真是选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柳白冷着脸。 “你本可以为柳某所用,为何不就此装下去?阿大可生,郝孝通必死!” 郝孝通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某家又不是丁延平,好意思装疯卖傻逃脱死劫,既然恢复了记忆,又有什么不可承认的呢?” 柳白没回答他的话。 而是缓缓 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把软钢剑的剑柄! 郝孝通不自觉的闷哼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吓人了。 地上的血迹流出去老远,浓郁的血腥味儿,令人忍不住作呕。 “生?还是死?” 柳白一字一顿的说道。 郝孝通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你还真当自己是曹操?可用者皆用之,不可用者皆杀之?” 柳白摇了摇头。 “柳某并不关心你会不会祸乱天下,如果你想去找李家报仇,柳某也不会拦你,但印钞局,关乎到我柳家未来的百年大计,怎可因你一条性命,就此葬送?” 郝孝通的表情一僵。 过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我是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紧接着,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曾经那种,略带几分戏谑的意味。 “天下人都以为你是半个皇族,某家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也抱着造反的心?”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李长沙的尸首。 “如果你不打算造反,为何要直接杀了李长沙?留着他的性命,借机攀咬出一些不臣之人,似乎对皇家更加有利。”筆趣庫 柳白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 “留给你说废话的时间,并不多。” 郝孝通舔了舔嘴唇。 “好吧,没人愿意无声无息的死去,按照某家现在的状况,天底下能救某家性命的人屈指可数,难不成,你能让那两位还在长安城的神仙,现在飞到岳州?” 见柳白不说话。 郝孝通嗤嗤一笑。 “放下你那张伪善嘴脸吧,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郝某继续活下去。” 柳白依旧默然。 他并没有反驳郝孝通说的话。 事实上,自从知道了郝孝通的真实身份之后,柳白的确没想让他继续活着。 天下太平才几年? 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假借前王名义造反的人。 这时候,郝孝通的脸色,已经逐渐发紫。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失血过多脸色最开始是苍白,当真正到达无法挽救的 地步时,就会渐渐变得青紫。 最多盏茶的时候,郝孝通定然回天乏术! 难得,他能撑到这一步... 不知不觉间,郝孝通的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了。 或者说,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 “好吧,我答应你。” 柳白说完,一把将软钢剑抽出来! 与此同时,郝孝通欣慰的闭上了眼睛,缓缓倒地。 噗通! 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也彻底失去了呼吸。 从前隋年间,艰难活到今世的枭雄,终于死了... “他...他真的死了?” 贺兰尚同拿着那把大叉子,远远的碰了碰郝孝通。 见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统的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 先生究竟答应他...什么? 他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可以保证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可听的再仔细,也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这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柳白擦了擦手。 好在,郝孝通的血已经快流干了,没有喷到自己身上。 他擦干净手之后,对贾统道:“李长沙的尸体我带走,至于阿大,就说他跟李长沙同归于尽吧,交给阿二去处理,这辈子不要让阿二知道他的身份。” 贾统傻呆呆的点了点头。 柳白让许褚扛起李长沙的尸体,很快就离开了。 见贾统还在那发愣,贺兰尚同急忙提醒道:“刚才知道阿大身份的人不少,是不是...” 贾统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刚才确实有不少人都来到了前厅,他们自然听见了郝孝通与柳白之间的对话。 柳白的话里,说的清清楚楚。 他依旧称呼郝孝通为‘阿大’,就是不想让他的身份曝光。 “对对!” 贾统急忙让贺兰尚同,把人都召集起来。 这些二代子比今天都吓坏了,让他们保密并不困难。 可是,那个疑惑,依旧深深的埋在贾统心里。 柳白究竟答应了郝孝通什么? 第1631章 这圣旨,你自己看着写吧 府兵营地,岳州刺史府! 柳白回来之后,将一个木头匣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血腥味散出来,谁都能猜出木头匣子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好在,两个老婆外加一个小鬼,都出去逛街了,要不然,他们看见这东西的话,肯定会吓坏的。 柳白让许褚在门口守着。 他亲自打开盒子,将郝孝通的人头,用石灰腌制。 岳州气候湿润,放不了三天,人头就烂了... 虽然柳白也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但他手里的人命也不是一两条了。 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重新将盒子收好,洗干净手,柳白泡上一壶茶。 他可以确定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脏东西,但是鼻腔里那股子血腥味,始终挥之不去。 这壶茶一直泡到下午,柳白都没有喝。 天色渐晚的时候,他把许褚叫了进来。 “回一趟长安吧,将这颗人头亲手送给皇帝。” 许褚面有忧色。 “若是属下走了,少爷的安慰...” 柳白笑道:“有那黄校尉在就够了,况且,印钞局那边还有咱们的人,少爷我的安全不需要考虑,不过你去发个命令让红英过来,婉儿他们身边不能没有人。” 许褚抱了抱拳,抓起桌子上的木盒,转身离去。 随木盒一起被他带走的,还有一封柳白的亲笔信。 这是他答应郝孝通,必须做到的事情。 当年王薄已经投劳了大唐,作为他麾下的大将,郝孝通勉强也算得上大唐的人。 如果他能够活到现在,地位恐怕比李靖还要高。 但是,当年连王薄都死得不明不白。 郝孝通的事情,也不会太好看... 柳白答应他查明当年的真相,给王薄一个交代,也给郝孝通一个交代。 其实,柳白可以肯定,王薄之死,和郝孝通的离奇失踪,是皇家一手安排的。 要么是李渊,要么是李建成,要么...就是李二本人! 对于这件事柳白感到相当的愤怒。 倒不是因为王薄和郝孝通的遭遇,而 是自己跟一位大才,失之交臂,甚至可以说是自己亲手将他杀死的。 柳白是一个爱‘才’如命的人。 柳家能有今日,多半的功劳,要归结于家里的人才。 而现在柳家最缺的并不是经商类的人才,而是武力值够高的人。 张三丰、许褚、王守仁,这三个属于原始大杀器。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们去干。 想当年,柳白将阿大和阿二,从朱家手中救下来,他们给自己当保镖。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将那两人,培养成类似于许褚的心腹。 现在全都化为泡影了,连阿二都不可能再受到重用。 阿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定时炸弹。 一旦他知道郝孝通的死讯后,恐怕会立刻陷入癫狂状态。 这个年轻人,十分重情重义。 说不定,就此会废掉... 砰! 柳白在桌子上重重一砸。 “该死的权力争斗!” 天下的人才只有围拢在自己身边,才能够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长安城中的那些蠢货全都是酒囊饭袋,一个个人事不干。 除了拖后腿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该给他们一个震慑瞧瞧了,柳某虽离开了长安,但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能够忍气吞声!” 柳白目露凶光。 这一幕,若是被长安城中的那些人看到,不知有多少人会连着好几宿睡不着觉。 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贾统来了。 他怀里搂着一个包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人看起来有些发噱。 “先生,最后一块母版找到了。”筆趣庫 “嗯。” 柳白用鼻音回答了他的话。 贾统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他有一颗玲珑心,自然知道,先生正处于火山爆发的阶段。 当年,这位先生的怒火,曾数度将长安城,乃至整个天下,搅动得天翻地覆。 这一次,还不知又要出多少人命。 贾统轻轻将母版放在桌子上。 “接下来的事情,还请先生示下!” 柳白看着贾统,淡淡的说道:“这一次,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听到这句责备 的话,贾统反倒放下心来。 他咧嘴一笑,道:“学生既然知道先生会来,就没必要提前做什么准备,您说是不是?” 柳白一怔,旋即也笑了。 “你这家伙...” 不可否认,贾统是一个聪明人。 从某个方面看来,他和自己很像。 也可以说在这些教过的学生之中,他是最像自己的一个。 性格多变,底线很低,内心深处却有所坚守。 当然,贾统有很多比自己强的地方。 比如,他读书就很厉害... 若是让柳白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那些先秦时代留下来的古籍,用不了三天就疯了... “接下来就按部就班的干吧,军票之策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老百姓们已经开始接受,府兵用军票来兑换物资,等生产到三个基数的纸币,就推往天下各处!” 贾统问道:“不需要陛下的旨意吗?” 啪! 柳白往地上丢了一个卷轴。 贾统一惊。 这卷轴,赫然是圣旨的范式! 打开一看,他更是吓坏了。 圣旨上盖了玉玺,还用了三省的大印! 唯独...一个字都没有! “等生产三个基数的纸币之后,这圣旨,你自己看着写吧。” 贾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先生拿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伪造的圣旨。 之前,郝孝通还说,皇帝和先生之间有所间隙。 如今看来,郝孝通是想瞎了心了... 若是有芥蒂,皇帝会给先生空白的圣旨? 天下间,最深的信任也不过如此了。 若是留给别人,万一他写一封禅位诏书怎么办...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也免不了引起一阵剧烈动荡。 贾统又觉得一阵好笑。 纸币改革,这是比天都要大的事情。 让先生和皇帝搞的,好像过家家似的... “学生自当不辱使命!” 贾统欠了欠身,捧着圣旨退了出去。 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就像柳白说的,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就足够了。 不可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第1632章 李二的烦恼事 这种酒囊饭袋死了才好 转眼之间,五月份到了。 无论是岳州,还是长安,也算是彻底进入了暑期。 这两个地方都变得很热,却不是一种热法。 长安是典型的北方干热,岳州则是典型的南方潮热。 对于柳白来说,习惯了北方气候的他,到了南方,夏天是一个很难忍受的季节。 在长安城里生活惯了,夏天的时候只要在身旁放一盆冰,舒坦的让人忍不住想睡一觉。 即便是在树荫下,只要不动弹,也不会出多少汗。 南方就大大的不同了。 越是阴凉处,潮气就越重。 在屋子里放一盆冰,一小会儿就化得干干净净。 屋子里反倒更添了几分湿气。 就算躺在那不动弹,浑身也黏黏糊糊的。 实在是不爽利。 不知不觉间,在刺史府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见到李敦儒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不知这家伙究竟在忙些什么。 难不成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柳白对他的行踪一点都不关心。 这种酒囊饭袋死了才好。 不过,最近刘洎却不怎么安静。 岳州城的修建,已经到了赶进度的时候。 为了征集民夫,那厮算是不遗余力,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老百姓留。 远远看去,岳州城已经出具规模。 明知道这座城池迟早是要被毁灭的,何必修的这么好呢? 其实柳白能够猜到刘洎的心思。 这厮完全是为了,向皇帝邀功。 岳州城未来的命运,他才懒得去关心。 对此,柳白也没怎么管。 人家刺史都不管,他何必插手? 只不过,每当刘洎再度召集民夫的时候,柳白都会直接下令阻拦。 朝廷已经把岳州百姓的心,伤得够深了。 未来,柳家是要将岳州当做重点培养对象的。 没有群众基础,一切都是扯淡。 刘洎倒是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自打他被从刺史府里赶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触过柳白的霉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了气候之外,其他倒也算是令人满意。 相比于 岳州,长安城中,就远没有那么平静了... ... 事实上,长安城已经风声鹤唳好几年了。 自从房玄龄等人致仕之后,朝中就没有一天平静日子可言。 戴胄和温彦博终于梦寐以求的,退居二线。 他们卸下了宰相的职责,都挂着了金紫光禄大夫的头衔,在朝中混日子。 相比于其他老臣,他们的岁数并不算很大。 权力的交接是需要时间的,就算是论资排辈,他们起码也要再等上几个月。 令皇帝感到比较欣慰的是,新进入朝中为官的年轻人,还是相当给力的。 去往江南的诸位年轻俊才之中,只有上官仪回到了长安。 回来的第一天,就被李二任命为吏部侍郎! 不到三十岁的礼部侍郎,国朝罕见! 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批官吏调动! 贞观九年,朝廷登记在册的六品以上官员,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七人。 六品官已经不小了,这一千多人听起来很多,相比于大唐帝国庞大的行政架构以及辽阔的疆土面积而言,其实还处于严重缺员的状态。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五年之内,六品以上的官员人数将多达三千人。 其中,光是长安城,就要占去一千个名额。 不说其他衙门,光一个三省官邸,随便拎出来一个侍御史,都是从六品的官员! 大明宫,紫宸殿内! 李二脱下一身常服,换上了一身白衣。 今天早上他接到了一个让他沮丧了很久的消息。 宇文士及死了... 这位从武德二年开始,就跟随他南征北战的老人,终于还是没有挺过八十四岁的大关。 他换上白衣,就是想去宇文士及的府上,为他凭吊。 长孙皇后没有改变着装。 皇帝换上白衣,是给老臣颜面。 想当年南征北战的时候,兄弟相称也不怎么过分。 皇后没有换衣服,则是体现了皇家的威严。 她只是把朝服上华丽的装束,全都摘了下去。 “宇文士及年岁大了,也算是喜丧,陛下莫要过于哀痛,臣妾说句不中听 的话,未来几年之内这样的事情不会断绝。” 李二一阵默然。 就像长孙皇后说的,当年跟随他打天下的老人们,气血早已衰败到了极点。 当年,若不是两位神医出手,恐怕连秦琼都活不到今日。 想一想,温大雅已经死去多年。 长孙顺德在榻上躺了四个多月,睡时多醒时少。 秦琼自打帮助皇族击溃罗艺之后,几乎就不出门了。 就连一向身强力壮的屈突通,也是时常告病。 孙神仙曾说过,屈突通怕是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想到这儿,李二的心情愈发坏了。 “当年在虎牢关下,宇文士及拿着把破刀,护卫在朕身边,帮朕挡了十三箭...他哪里是当武将的料?上阵也是仓促之下的无奈决定,而今却...” 李二惨笑一声。 他自己,还算年轻。 过完年也才三十七岁而已。 心中,却有了七十三岁的老态。 长孙皇后哀叹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他。 两人匆匆忙忙出发,乘坐銮驾,来到宇文士及府外。 在皇帝的照料下,宇文士及的葬礼,极为隆重。 程咬金等一众老兄弟,亲自出面抬棺。 宇文士及的二子,宇文崇嗣,跟在后边嚎啕大哭。 他的长子宇文禅师,早年间在攻打窦建德的时候战死了。 而他的第三个儿子,被送去了岳州,并没有赶回来。 李二屏退了所有人,跟在送葬的队伍后,一步一步的朝着陵墓的方向走。筆趣庫 他本来想让宇文士及,给他陪葬昭陵,却被老头子拒绝了。 来到陵墓,眼瞅着棺材要被埋进土里。 “慢着!” 李二制止了所有人。 他从刘瑾手中,接过来一个木盒子。 轻轻放在宇文士及的棺材上,往里填了第一把土。 “尘归尘土归土,往事随风,一切作罢...” 李二喃喃自语一番,旋即转身离去。 人们好奇的看着那个木盒子,却没人敢问,更没人敢动。 那木盒子不大不小,装颗人头刚刚好。 或许,是皇帝最后的一点赏赐吧... 第1633章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去做这件事了 大明宫,宣政殿! 又是一次大朝会! 昨天,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给宇文士及送行。 今天的大朝会,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皇帝...要给宇文士及定罪! 刘瑾宣布完旨意之后,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按照往常的套路,皇帝不应该早早的,就把罪行宣布出来吗? 如果皇帝真想治他的罪,又怎么可能放任他安心下葬? 而情况恰恰相反,宇文士及不仅安心下葬了,皇帝还亲自给他送行。 已经退居二线的戴胄,沉吟片刻,上前几步。 “启奏陛下,宇文士及虽有小罪,但并不严重,虢夺爵位有些过了,不如先罚一些金钱,以观后效。” “准!” 皇帝轻飘飘的一个字,瞬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宇文士及有罪不假,但皇帝并不打算拿他如何。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治他的罪。 而皇帝,等的就是戴胄这番话。 要不人家能成为宰相呢? 揣摩上意,都揣出花来了。 一句话,能说到皇帝心尖上。 只不过,令群臣感到疑惑的是,皇帝给宇文士及定的这个罪,有点太扯淡了吧... 什么叫戕害朝臣? 什么叫坑害同僚? 宇文士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跟他那两个性格歹毒的兄长,完全是天上地下。 他是最为亲近皇族的一批人,同时也是寿光县主的丈夫。 凭借外戚之身,成为大宗正卿,也就是柳白的前任! 这样的人,会坑害同僚? 皇帝甚至都没有说明白,宇文士及坑害的,究竟是哪一位。 细细回想一下,自武德年以来,除了那几个造反派出身的家伙,好像也没有几个枉死的。 唯一枉死的刘文静,还是裴寂的锅,跟宇文士及八十杆子也打不着。 戴胄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朝堂之上,正处于权力交接的状态。 三省大佬的位置空闲,六部尚书空了两个,九寺五监缺员一小半。 资格够老的臣子们,基本已经不 怎么上朝了。 边缘人物不敢开口。 有胆子,有资格,有能力顶着压力说话的,也就戴胄和温彦博了。 两个花白胡子的半大老头,在一群年轻人之中格外扎眼。 放眼望去,还穿着紫色官服的,也就那么十几位了。 而在这十几位之中,将门的老帅们,还占了一大半。 这场面,让人看起来,既欣慰,又心酸。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瑾尖锐的声音响起之后半天,下边也没有搭茬的人。 李二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臣等告退!” 群臣行完礼之后,纷纷退出去。 刚踏出宣政殿的大门,一大群人就把戴胄给围上了。 这些初入朝堂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少经验。 也没人告诉他们,朝堂之上的忌讳。 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把问题搞清楚。 戴胄笑而不语,不回答任何一个人的问题,大步朝外走去。 和往常不同的是,退朝之后,李二并没有立刻离开。 这是贞观九年以来,历时最短的一次大朝会。 从群臣进门,一直到退朝,连半个时辰也没用。 李二有些烦躁地,把头上的通天冠摘下来。 “叔宝的身体如何?” 刘瑾小心翼翼的答道:“孙神仙前天才去翼国公府诊脉,说老国公身体虽弱,但挺个一两年应是不成问题,可惜就是不好再出门了。” 李二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屈突通呢?” 刘瑾默不作声。 李二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陛下,还有一事,曹宪曹先生上书,请求将其曹桂,送去西域历练,想向陛下讨个官。” 刘瑾从奏折堆里,抽出来一张,摆在显眼处。 李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曹家许给你多少好处?” 刘瑾苦着脸,道:“您说的哪里话?曹先生是何等人物?有吩咐,奴婢哪里敢不照办?” 李二哼哼几声。 他当然知道,作为大总管的刘瑾,平日里少不了吃拿卡要。 只要在合理的规则内,他懒得去管 。 李二翻看着奏折,有些疑惑的问道:“曹桂...是不是两个月前大朝会,贾统带来的那年轻人?” 刘瑾笑道:“就是他,听闻贾统和曹先生家的闺女喜结连理,待贾统回来之后,便会成婚!” 李二恍然大悟。 “的确有些印象,贾统匆匆离开长安的时候,那曹氏女还穿着嫁衣相送,倒是个好闺女!” 说着,李二也笑了。 “怪不得曹宪先生如此心急,本来定的贾统去西域,将曹桂一并带去,如今贾统却是去了岳州,曹桂哪里有资格一并前去?” 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心情畅快了很多。 “曹宪先生算是吃了个大瘪,想找门路,结果没找成,白白赔进去了闺女!” 刘瑾的笑容,也随之灿烂了许多。 “陛下此言差矣,曹先生可不亏,贾统这样的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李二对刘瑾的话,感到十分满意。 贾统是他挑选出来的英才,夸贾统,跟夸他本人没多大区别。 “你说的不错,哈哈!” 看皇帝的心情彻底好转了,刘瑾趁热打铁。筆趣庫 “陛下,柳公子从岳州来信,请您帮着好好震慑一下某些人,如今您把这件事揭过去,岳州那边怕是...” 李二的表情,瞬间变得像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 “当年那件事,不清不楚的揭过去就罢了,若是挑明了王薄和郝孝通的死因,还不知要纠缠多少年,柳白那边...确是有些不好交代...”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也没拿出什么好法子。 从柳白的书信中,他能够清楚的体会到那种愤怒。 真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说不准柳白就会给自己下个套什么的。 “不妨找个有份量的人,去岳州安抚一下,想必柳公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瑾的眼珠子直放光。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去做这件事了。 既然是代表皇帝的意思,还能有比宫里的大总管,份量更重的吗? 第1634章 听说在东洲岛上当渔民,当得正起劲呢... 皇帝当然不知道,刘瑾的脑袋瓜子里,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因为,在这种时候没人会主动要求去岳州。 在大部分人眼中,岳州就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山沟子,水贼比普通老百姓还多,除了吃鱼之外,没有别的粮食。 况且,之前王守仁在岳州杀了个血流成河。 公主都死了两位,公主的子嗣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谁又愿意去岳州找死? 当然,没有人比刘瑾更加想去岳州了。 只有常年居住在皇宫里的人才知道,这座皇宫就是一座围困金丝雀的鸟笼子。 里边的人想出出不去,外边的人想进进不来。 天底下还能有比岳州更加精彩的地方吗? 作为一个太监,他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也就是伺候皇帝。 不过,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柳白给他编织的那个梦想。 他不仅要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史书之中,还要把自己的姓氏传承下去。 总有人觉得太监喜欢收干儿子。 实际上在任何朝代,太监收干儿子,都是被严令禁止的。 唯一能够确定的关系,就是像刘瑾这种师徒情分。 如果让皇族知道,某个太监有了干儿子,小命是绝对保不住的。 哪怕,是怀恩那个级别的存在! 只是,并非没有办法... 历史上还是有几个太监,把自己的姓氏传承下去了。 距离这个时代最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高力士! 高力士收了足足九个干儿子,其中甚至有几位不是太监! 世人对于他的记忆仅限于,在某次笑谈之中,他被李白逼着,当了回脱靴小弟。 这是对高力士的严重误解! 要知道,高力士可不仅仅只是个太监,他还是冯盎的直系子孙! 机缘巧合之下进宫,并没有糟蹋了他的血脉。 他骁勇善战,力冠三军,以残缺之体,帮助唐玄宗平定了数次叛乱。 以至于,被封为骠骑大将军! 这可是武将的最高荣耀! 唐玄宗死后,得到消息的高力士,吐血三升而亡。 堪称忠义两全,国士 无双! 或许,除了在作诗一道上,李白恐怕都不配给他提鞋... 只不过因为某些太监没有起到一个良好的表率作用,让太监的名声彻底臭掉了。 如果不是李二过于强势,怀恩也必是这类英雄人物。 一想到自己的姓氏能够传承下去,刘瑾就激动的打摆子。 早在一年之前,他就打定主意,等柳白在江南站稳脚跟之后,就要前往江南。 至于宫中大总管的位置...就更加好办了。 小满已经二十岁了。 当年,刘瑾自己进宫的时候,也只比他大了几岁而已。 二十岁,在朝中当七品官都嫌弃年轻。 但是,当宫内的大总管绰绰有余了。 可以说,小满才是这人世间,来头最大的人物。 他从小跟太子一起长大,有一个连当朝宰相都惹不起的师爷,有一个总领宫内诸多事宜的师父, 私底下,还有一个,至今都没有人能摸清楚底细的少爷。 在这偌大的帝国之中,没有人敢动他。 即便是在皇宫之中,只要伺候好了皇帝和皇后两口子,他完全可以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 不得不承认,刘瑾说的话很有道理。 李二思虑良久,也没能拿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平心而论,他是很不愿意让刘瑾,离开自己身边的。 当年让怀恩伺候习惯了,换成刘瑾,适应了好几年。 好不容易又让刘瑾伺候习惯了,难不成,又要换一个? “你这个师父,当的实在不容易,这才三十多岁,就打算给小满铺路了?” 李二理所应当的认为,刘瑾是为了小满的前途考虑。 当年的怀恩就是这样。 明明身子骨健壮得,能生撕虎豹,天天装成老弱病残。 用这种另类的方法求李二,让刘瑾成为新的大总管。 如今刘瑾又是同样的做派。 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李二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宫中大总管的这种传承,是一个很好的典范。 毕竟,宫中从来不缺少权力的倾轧,这么做,起码可以让宫中安 宁一些。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种师承关系能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未来历任大总管,都会成为皇帝最值得信任的人! 即便心中不想让刘瑾去江南,为了以后考虑,李二也要赞许这种行为。 刘瑾跟着李二,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对于皇帝的心思,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 “小满性子急躁,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毛手毛脚惯了,若是冲撞了陛下,还请您看在奴婢卑微的颜面上,饶恕他的过失。” 刘瑾匍匐在地上,行了大礼。 人都是有感情的,刘瑾也不例外,他是真把李二当成自己的主子看待。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一条裤衩,穿着七年,也早就有感情了... 李二叹了一口气。 “也罢,你再留三日,将宫中的事务,手把手教给小满之后,就去江南吧。” 李二心中跟明镜似的。 柳家就是个无底洞。 那里似乎有一种很诡异的气氛,让人进去之后,就不想出来。 自己的几个儿子是这样,怀恩是这样,房玄龄他们是这样。 连又臭又硬的魏征,也是如此! 好好的宰相不当,听说在东洲岛上当渔民,当得正起劲呢...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刘瑾这一去,短时间内回不来,有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 “奴婢叩谢隆恩!” 李二摆了摆手。 “柳家富可敌国,朕也就不赏赐你什么了,不过若是在柳家受了欺负,要记住跟朕讲,朕的人,可不能被柳白那个王八蛋轻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二咬牙切齿的。 他甚至有些嫉妒柳白。 虽然心中的担子不轻,但柳白拥有的自由,是李二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说话间,刘瑾已是泪流满面。 “烦请陛下颁旨,宣小满入宫,奴婢一定会在这三天内尽心竭力的教导他!” 李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一次挥手,让刘瑾下去。 一个跟在自己身边七年,都没有离开的人,即将远行,让李二的心情十分不爽。 第1635章 就算是根朽木头,也早就磨练成人精了 第三天中午! 意气风发的大总管刘瑾,穿着件青色的小花,背着个小小的包裹,独自一人离开皇宫。 他的脚步,别提多轻快了! 小满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讷讷不语。 明显可以看出小满的心情很不爽。 他从小就很聪明。 不然的话,当年才十三岁的他,也不可能凭借自己善于学习人说话的本事,帮助太子扳倒裴家! 这些年来,跟在一群牛人身边,耳濡目染,就算是根朽木头,也早就磨练成人精了。 他当然知道,师父这次去江南是不可能带着他的,因为宫中大总管的职位不能空缺。 这让他感到很不平衡。 太子突然去了江南,没带他也就罢了,毕竟当时太子属于逃难,现在师父去也不带他,这找谁说理去。 二十岁成为宫中大总管,算是太监之中的翘楚了。 可是人家小满稀罕吗? 只要不改朝换代,宫中大总管的职位迟早是他的。 如果有人敢抢,那就翻了天了。 “师父,您就算不带着我去,也不要表现的这么高兴,行不行?” 小满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幽怨之色。 刘瑾哈哈大笑。 “你师父我在宫里隐忍了七年,终于获得自由之身,虽说,以后不能挂在柳家名下,但也能像你师爷一样,去书院供职。” 小满偷偷撇了撇嘴。 “师爷武艺超凡,去书院可以教导学生,您去了出院干嘛?难不成能去养猪?” 刘锦心情大好,懒得跟小懒计较。 “宫里的事情多,尤其是宫舆司和掖庭局那边,手底下没有一个老实人,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犯的错,都要严重处置,你还年轻,手底下人不服是正常的,万万不要给人留下一个心慈手软的印象。” 小满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当年你师父我上任的时候,是你师爷打下了充足的基础,而且,当年你师父我已经是妥妥的七品主事太监,这可不是靠着你师爷升上来的,所以说如果你想抓住人心,就 一定要有足够的手段!” 小满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在东宫主事,年头也不短了,这些东西不需要您教导。” 刘瑾笑盈盈的回首,扇了小满一个后脑勺。 “若是这番话让你师爷听去,你起码会被绑在树上,三五天不给饭吃!” 小满嘟嘟囔囔的说道:“师爷他老人家从来不说废话...” 师徒二人渐行渐远。 他们在宫中的地位都不一般,宫里给他们配的马车,甚至要比一些贵族的还要豪华。 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用脚底板,生生走到长安城的城门口。 来到金光门外的时候,怀恩坐在一架牛车上,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书院的老先生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出门的时候从来都不乘坐马车。 马车颠簸,容易把他们那一把老骨头颠散了。 牛车虽然走的慢,但胜在平稳。 怀恩也是沾染上了这个习惯,从前性格如火的他,现在也变得温吞了起来。 “要走?” 怀恩微微抬起上眼皮,慵懒的说道。 刘瑾匍匐在地上,道:“师父保重!” 怀恩用鼻子哼哼了几声。 “走吧。” 刘瑾跪在地上没有动弹。 他把小满交到近前,让他跪在自己身旁。 怀恩的眼睛,睁大了一瞬间,旋即又恢复了平淡慵懒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瑾闷声道:“徒儿这一走,几年内怕是回不来的,还求师父,帮徒儿好好看着这孩子。” 怀恩笑道:“你这师父当的倒是称职,小满可不光是你的徒弟,还是我这老东西的徒孙,用不着你亲自交代!” 刘瑾这才站起来。 拉着小满往前走,一直将小满送到怀恩的牛车上。 “师父保重!”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祖孙二人的眼帘之中。 “柳白这一步棋下的好啊...” 不知怀恩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小满一听,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道,师祖他老人家 知道我们是...” 小满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师徒二人真正的主人是谁。 若是怀恩知道了内情,恐怕... 怀恩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觉得你很聪明吗?” 小满低着头不说话。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他们的身份就此曝光,和怀恩的情分,恐怕也就到此结束了... 怀恩嗤嗤一笑。 “永远不要用你们那些愚蠢的智慧,来揣测大人物的心思,从这一点上来看,你师父要远比你聪明的多,最起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曝光后,并没有慌乱。” 小满转念一想。 好像是这么回事。 师祖都知道了,皇帝能不知道? 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还肯轻易放师父走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是,皇帝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有跟师父计较。 怀恩慨然而叹。 “陛下早在贞观四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时候,你师父还没当上大总管呢...” 小满大吃一惊! 正要开口,又被怀恩给堵了回去。 “你师父知道他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只要皇帝和柳白不翻脸,那么他就安全无比,否则的话,你觉得皇帝怎么肯放任师祖我离开皇宫?又怎么可能让你师父去江南?” 说着,怀恩哈哈大笑。 “咱们祖孙三代,就是个筹码罢了,正是因为咱们的存在,才建立下了皇帝和柳白互相信任的基础,你师祖我,是皇帝送到柳家的人质,你师父又是柳家送给皇帝的人质,至于你...” 怀恩意味深长的看了小满一眼。 “至于你,则是太子送给皇帝和柳家的人质!”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又悠悠的说道:“这里边的门道足够你想上二十年了,不着急,慢慢想,你有充足的时间在宫里耗着。” 他伸腿踢了牛屁股一脚。 老黄牛很有灵性,嚎叫了几嗓子,哼哧哼哧的拉着他们两人,掉头向书院的方向缓缓行去... 第1636章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了乖? 大明宫,紫宸殿! 李二慵懒的躺在软塌上,一旁年轻的妃子手里,拿着一串新鲜的葡萄。 也不知,宫里这时节是从哪里搞到葡萄的。 鲜翠欲滴的样子,分明是才摘下来没多久。 李二张开嘴,妃子的纤纤玉手便送上一粒剥好的葡萄肉。 “这么说,刘瑾是一个人走的?” 跪在下面的金吾卫,说道:“大总管走的很匆忙,兄弟们在金光门外,看到老总管送了他一程。” 李二推开妃子的手,有些叹息的说道:“看来,刘瑾是回不来了...” 长孙皇后坐在一旁,绣她那件绣了三年都没有绣完的五毒褂子。 小小的雉奴,趴在长孙皇后膝头呼呼大睡,哈喇子流得老长。 妃子轻轻一笑,道:“不过是个奴婢罢了,陛下何必在意?” 听到这句话,长孙皇后忍不住哀叹一声。 最近这几年进宫的妃子,光长身材,不长脑子。 以她的身份,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在皇帝心中,怀恩和刘瑾的份量,比大部分皇族都重得多。 她一个进宫连半年都不到的妃子,说这话,纯属自己没事找抽。 就算皇帝宽宏大量,纯当她放了个屁,小满难不成是个死人? 这祖孙三代,一个比一个小心眼儿。 若是被小满听到,这厮以后的日子,过得恐怕比在冷宫还难受... 作为未来的大总管,周围这一群人,以后都在小满手底下混饭吃。 小满听不到才有鬼! 这妃子是死是活,长孙皇后自是懒得管。 后宫的蠢货多得是,不差这一个。 她多次请求皇帝选秀选妃,无非就是想找几个聪明人,来帮着她,一起管理这偌大的家业罢了。 可惜现在进宫的女人,长脑子的真不多... 想到这,长孙皇后一巴掌抽在雉奴的脑门上。 雉奴‘蹭’得一下抬起头来。 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母后,又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父皇。 闲的没事,就去书院厮混的他,早就被磨练的皮实无比。 换了别的孩子,这一巴掌起码得哭三天。 雉奴只是蹭了蹭脑门,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倒霉的噩梦,很快又把脑袋埋在长孙皇后的双腿上,继续呼呼大睡。 李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当然看得出,长孙皇后是想救这妃子一命。 不为了这妃子考虑,也为了后宫的安宁考虑。 哪知道李二这一笑,被那年轻妃子误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皇帝心坎儿里。 她‘趁热打铁’的说道:“总听人说这刘瑾惯爱使些阴狠手段,这些年来贪了不知多少银子,就连那怀恩也...” 长孙皇后再次哀叹一声。 有些怜惜的摸了摸雉奴的头。 可怜的儿子,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李二面无表情的看了妃子一眼。 “你进宫多久了?” 妃子精神大振! 天底下的女子,哪个不把皇后大位,当成自己奋斗的目标? 总听说,长孙皇后是皇帝的贤内助,平常皇帝批的折子,皇后都要看一半。 自己的机遇,这不就来了吗? 她急忙站起来,盈盈下拜,道:“臣妾是贞观八年腊月进宫的,家父...” 不等她说完,李二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你下去吧。” 年轻妃子一愣,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一点一点的往外挪着走。 见没人挽留,她咬了咬牙,转身下拜道:“敢问臣妾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这回,轮到皇帝和皇后愣住了。 他们头一次见到,这么胆大的新人。 李二感觉,这年轻妃子有点意思。 “在宫里多住些时日再说吧,明日开始,你搬到宫舆司去,跟教习嬷嬷学些规矩。” 他挥了挥手,让妃子下去。 妃子的脸色一片惨白。 宫舆司...那是宫女居住的地方! 这个可怜又愚蠢的女人,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仿佛失了智...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让朕充实后宫的结果。” 长孙皇后白了他一眼。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了乖? 这位皇帝陛下就是个典型案例。 “您若是不愿意让刘瑾走,把他追回来便是,习惯的人忽 然没了,放在谁身上都别扭。” 李二摇了摇头。 “朕只是觉得,宫里总是留不住人才,总有一天小满也会离开,到那时候,朕该使唤谁去?” 长孙皇后笑道:“他们师徒之间的传承,以情谊为纽带,只要对皇家忠心就够了,反正您正春秋鼎盛,让小满慢慢挑个徒弟就是了。” 李二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朕本来想让你帮着疏导一下心情,你反倒给朕添堵!” 长孙皇后笑吟吟的,轻轻摸着雉奴的脑袋。 “您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其实就算柳白不告诉您刘瑾的身份,您也不会动刘瑾分毫吧?” 李二恹恹的打了个哈欠。 “说实话,朕从来没打算拿刘瑾如何,朕与柳白之间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观音婢,你还没看明白吗?柳白爱大唐,胜过朕,除了这个皇位之外,柳白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他,有时候朕总想,如果他是个皇族该多好...” 说到这,李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假如他是朕的兄弟,朕会心甘情愿的把皇位禅让给他,如今,承乾继承了他的衣钵,倒也算是成全了朕的心愿。” 长孙皇后很没有形象的哈哈大笑。 “所以,柳白成了给您养孩子的老嬷嬷,非得把他那一身本事,搜刮干净之后,才能安安心心的当商贾!”筆趣庫 李二也笑了。 “朕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说话之间,因为刘瑾离去而产生的黯淡心情,也逐渐消失。 不得不说,长孙皇后的确高明无比。 她总能在潜移默化之间,帮助李二消解坏情绪。 李二低头看了一眼,趴在长孙皇后膝头的雉奴。 “这孩子马上就满五岁了,等过了年,也送去江南吧...至于兕子,就让她陪伴在咱们身边,朕还着实有些舍不得这个女儿...” 长孙皇后心里头一紧。 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呢? 可事实证明,自己的孩子只有跟在柳白身边,才能够学到真本事,以后才能有出息。 似乎,自己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第1637章 自己获得了自由,失去了...地位?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有的人抬杠说,他在大街上溜达着,可以发现一个干干净净的馒头。 直接捡起来就吃,不光吃得美,还能吧嗒嘴。 可说不定,这个人吃完馒头之后,就会掉进臭水沟里淹死。 老祖宗说得好,万事一饮一啄,皆有定律。 说法虽过于绝对,但还是相当有道理的。 得到的同时,或许就会失去些什么。 站在长安城南三十里的亭桥之上,刘瑾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早就说好今天这个时辰,有人来接自己。 上午就来了,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刘瑾高低也是文化人。 他经常能够从自己经历的一些事情中,总结出人生道理。 自己获得了自由,失去了...地位? 这也太自由了吧?! 在桥上站了大半天,竟然没人来接自己。 难不成,是让自己一个人去江南? 他连哪边是南都分不清! “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客栈住下?” 刘瑾站在桥头,喃喃的说道。 哗——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电闪雷鸣之间,天色迅速昏暗了下来。 长安城的春天,跟外地的春天不是一个概念。 总有人说,夏秋交接之际的天气是娃娃脸,说哭就哭。 而长安,偏偏要在冬春交接之际,气候无常。 刘瑾手急眼快,一把从河里抄起一大片荷叶,顶在脑袋上,撒丫子往桥下跑。 来到桥下才发现,倒霉蛋并不止自己一人。 起码有十几个,出门没有带伞的老百姓,正在桥下避雨。 人们相互寒暄着,似乎见怪不怪了。 扯着闲淡,打算把时辰混过去。 等雨停了之后,才能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刘瑾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 在宫里他是大总管,在外边他也是人上人。 这种身份,放在哪里都不白给。 除非是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否则他出门的时候,身边也会有一大堆随从。 何时受过这种苦? 刘瑾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 “要俺说,刘老蔫就不是个好东西,昨天还见那厮在村口水井瞎转悠,保不齐就是做贼心虚!” “俺们前几天还看见,刘老蔫去城北山上的山神庙烧香,还带了一些血食祭品,没做亏心事,他上哪门子的贡?” “其实刘老蔫本性不坏,若不是被人砸断了一条腿,也不至于被人从军伍之中赶出来,怪就怪在,城北大营里贪官太多,连老兵的军票都好意思贪墨!” 刘瑾本来没怎么注意,老百姓们的谈话。 他一门心思地四处观望。 按理说来接他的人早就该到了,说不定是因为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所以耽搁了时辰。 可当他听到有人说军票的时候,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很清楚,自己这一趟是要去做什么的。 可以肯定的是,皇帝不会把他这个大总管的位置卸下来。 小满想要接任,起码还要再等上一两年。 而自己有这个位置,也就拥有了能够去江南巡查的资格。 他是代替皇帝去江南进行安抚的。 同时,也要督促纸币改革的进行。 唯一不同的是,历次监军的太监,都是与军队同行,而这一次,自己是一个人去的。 那么,此次前去监察的重中之重,便是贪腐类的案件! 纸币改革不同以往,没有任何一个衙门的权力,与之交叠。 这也就造成了,在贪腐案之中的可操作性很大。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一趟前去恐怕也会杀的血流成河。 而现在,还没有离开长安城多远,就发现了一桩军中的贪腐案! 刘瑾心中一动。 这未必不是个好机会! 对于纸币改革而言,他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提前熟悉熟悉,没什么不好的。 想到这儿,刘瑾立刻凑上前去,朝那几个老百姓拱了拱手。 看样子,他们都是周边的农户。 长安城周围的村庄有一个典型的特征,那就是...穷! 不是相对生活乏味,而是真的穷。 这是所 有大城市的通病。 直至今日,在大唐境内,能够称之为大城市的存在,其实只有两个而已。 一个是洛阳,另一个则是都城长安。 大城市的超强吸引力,让那些拥有独特本事的人,再也不会看自己的家乡一眼。 而且自己的家乡距离长安城很近,也就没了什么所谓的思乡之情。 从某种程度上看,这种一体化造就了超级大城市的同时,也吸干了周围的那些小地方的血。 于国而言,利大于弊! 对于那些小地方的百姓而言,只能说是悲哀。 天下只有一个泾阳县,只有一个柳家庄子罢了。 见刘瑾气度不凡,那几个农夫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客气。 “贵人一看就是外乡人,咱们这发生了一件大事,过几天,说不定官司就会打到长安县衙去。” 没错,这里也是长安县的属地。 不过光从距离上看,再走上两三个时辰就进入秦岭了。 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来这种穷乡僻壤的案子。 其实就算想办也办不完。 越靠近秦岭的百姓就越凶悍。 再往深处走走,说不定碰到了每一个人都是黑户。 “敢问这位老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刘瑾有些尖锐的声音,让农夫们有些发噱。 这帮人多半以为,他是从教坊司逃出来的伶人。 此类事情,经常发生。 毕竟教坊司的待遇不怎么好。 而且充入教坊司的人,个个都是带劲之身。 刚才回答刘瑾的老农,有些笨货的拱了拱手。 “咱们这儿地方偏,长安城的官老爷们懒得管,以前出的人命,都是由里正评判,可这回的案子实在是有点大,俺们庄子里有个左武卫退下来的老兵,当兵的时候瘸了条腿,有人说,他前几天杀了七八个姑娘,把尸体都投进了村口的井里...” 刘瑾闻言一惊! 一连杀了七八个人? 这可是通天的大案子了! 而且,作案的人有可能是左武卫退下来的老兵。 说不定,连皇帝都会亲自过问! 第1638章 给少爷送上一份见面礼 刘瑾敏锐的发现,这是一个契机。 他需要一个功劳,而且这个功劳必须很大。 即便现在不能清史留名,也要给少爷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离开皇宫之后,他等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宫内大总管的名头,固然可以给他未来行事,带来很大的便利。 但终究需要自己努力。 而这个名头,最好使的地方,就在于拥有监管之权。 如果他能从一两个贪腐案件下手,很有可能会挖出几条大泥鳅! 这等于给少爷送上一份见面礼。 刘瑾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他这个大总管的品级不算高,但职权大得吓人。 这些年来养成的威势,不是一般官员能比的。 看到忽然严肃起来的刘瑾,几个农户顿时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他们也见识过大官出行。 虽说眼前这个人,白白净净,一副柔弱的样子,但那气势,好像连出城的巡查御史都比不上... “不瞒诸位老乡,本官乃是专门彻查此案的,可否行个方便,带本官前去查看?” 几个农户吓了一跳。 之前开口的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贵人,可是长安县的吏份?” 刘瑾矜持的摇了摇头。 “若是此案通天,本官定当叫赵普前来断案!” 农户们差点吓得蹦起来! 赵普?! 那可是长安县的县令! 他那个县令,比外边的大都督还威风。 听说,最近就要进入三省当宰相了! 这人的语气如此霸道,难不成,是皇族? 又或者,是宫里派来的... 农户们没有什么见识,但并不代表他们没脑子。 看了看刘瑾光洁的下巴,白白嫩嫩的皮肤,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于是,态度变得更加谦卑了。 “贵人这边请...” 为首的老农,从背后摘下斗笠,双手捧着递到刘瑾面前。 雨愈发的大了,可谁都不敢忤逆这位贵人的话。 刘瑾看了看斗笠,将手中的大荷叶丢掉。 而后,又将斗笠推了回去。 “本官还没有那么娇气,尔等不可耽搁大事,现在就去!” 说 完,他第一个冲入雨中! 众人见状,只好纷纷跟上去。 为首的那老农,也不敢把斗笠带上。 冒着雨,小碎步跟在刘瑾身旁,不断给他介绍着具体的情况。 有人先行一步,去通知里正。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子的村口。 这个村子,就叫做亭桥村。 只因为有一条,能够穿过潏河的小亭桥而得名。 正是由于这座桥的存在,村子才有了生息繁衍,和外界接触的方法。 放在亭桥盖好之前,村子只能进入秦岭,跟野兽打交道。 这么一个村子,能出一位十二卫的兵丁,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可以说,那个从十二卫之中退下来的老兵,应当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杰了。 要知道,一般人可进不去十二卫。 想要成为府兵,首先需要是良家子,其次家里要有一些底子,能够为他置办兵器铠甲。 而十二卫,作为拱卫长安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能够进入其中的人,条件就更加苛刻了。 那么,这个刘老蔫,极有可能当年跟随过李二! 甚至于,有可能是李二起家的班底! 这样的人退下来之后,起码也得策勋三转以上。 当不上官,在长安县当个衙役绰绰有余。 又怎么会回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呢? 一切都透着古怪的意味。 “这么说,刘老蔫本不是亭桥人,而是世居河东,退下来之后,搬迁到亭桥的?” 经过老农的介绍,刘瑾对这个刘老蔫,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贵人说的是,此人在俺们庄子这几个月里,还算老实,后来不知怎的,经常跟庄子里的后生打架,别看他瘸了一条腿,三五个人,根本进不了身,俺们庄子里的后生个个怕他。” 说话间,几人进入亭桥村。 看得出来,村子里的人生活很艰难。 一多半靠打鱼为生。 几个光屁股的小娃娃,看到刘瑾之后,好奇的围着他来回跑。 显然,这个村子里很少来生人。 一个花白胡子的半大老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见到刘瑾之后 ,直接跪在地上。 “贵人安好!” “你是此地的里正?” 半大老头站起来,陪着笑,道:“小老儿就是亭桥村的里正,武德二年就当上了,不知贵人有什么吩咐?” 刘瑾微微颔首。 “本官此来,是为了查明刘老蔫一案,将你所知道的详情,一一说来,不可纰漏!” ...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刘瑾才搞清楚其中的门道。 情况相当的复杂。 事实上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刘老蔫就是杀害那七八个大姑娘的凶手。 但可以确定的是,刘老蔫之所以从十二卫中退下来,并不是到了年头,而是受人迫害! 听村子里的乡亲们说,似乎是有人贪墨了本来属于刘老蔫的军票,刘老蔫想向上峰告状,结果被人砸断了腿,从军中赶出来。 如果这是真相的话,那么事情还真就不小。 军票之策,是皇帝和柳白联手制定的得意之作。 自施行之后的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没有发生恶性事件。 一旦发生,立刻就会被树立成典型! 皇帝定会过问! 作为马上皇帝,他最看不得曾经的老兄弟受人欺负! “让刘老蔫前来见我!” 不多时,刘瑾被请到了里正的家里。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一个背着捆柴,手里提着把斧子,蓬头垢面,看不出年纪的人,出现在刘瑾面前。 寻常人受了委屈,看到大官来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状,洗刷自己的冤屈。 然而,刘老蔫看到刘瑾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这小小的村子,从来都没出现过有品级的官员,不知您是什么身份?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刘瑾细细打量着刘老蔫。 经过观察,他发现这个人的岁数并不大。 最多也不超过四十。 要知道,长安十二卫的精兵,退下来的岁数,比府兵还要大上五岁。 而这种正处于巅峰状态的老兵,恰恰是十二卫最宝贵的财富。 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揣着多少愤怒... 第1639章 徐振南也来了 被人一语点破了身份,刘瑾也就懒得藏着掖着了。 总有人以为太监需要一种隐秘的身份,事实上,这种情况与现实恰恰相反。 这个年代,太监的名声还没有那么臭。 在不少人眼中,这甚至是一种比较风光的职业。 大唐对于太监的约束,也不像后世那么严。 太监完全可以出将入相,文能定乾坤,马可安太平。 唯一值得关注的一点,也就是安全问题了。 而这一点,也恰恰是刘瑾最不需要去考虑的。 他这个大总管是一种万金油的位置,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简单的说,大总管身份虽敏感,但是从来没有得罪任何人的可能。 他只是皇帝的影子。 难不成,还有人敢埋怨皇帝? 而且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有之一,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天下百姓,都不敢小瞧他的存在。 既然打算表明身份,刘瑾也就不刻意粗着嗓子说话了。 虽然,他粗着嗓子的时候,声音也要比一般男人尖细的多。 “杂家的确是宫里来的,说句托大的话,就算十二卫大将军,也要给杂家几个面子,你若是有什么冤屈,细细说来,杂家自可以给你主持公道!” 刘老蔫狐疑不定的,打量了刘瑾几眼。 他看得出来刘瑾是太监,而在刘瑾表明之后,他却又产生了几分怀疑。 在宫里,说话有分量的太监并不多。 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七八个。 而且这七八个人之中,多数都是曾经跟随皇帝南征北战的猛人。 哪里有如此年轻的? 听他的口气,似乎连十二卫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 那么也就只剩下两个了。 一个是前任大总管怀恩。 怀恩六十多岁,显然不是一个人。 换句话说,眼前这人,乃是现任的宫中大总管,刘瑾! 刘老蔫站起来拱了拱手,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原来是刘大总管到了,在下失礼的很...” 这时候,他才表现出几分激动之色。 刘瑾并不意外,他能猜出自 己的身份。 只是比较诧异,他竟然轻信了自己的身份。 “你为何如此肯定是杂家?” 刘老蔫嘿嘿一笑。 “咱在军中干了十三年,若是连这点眼力都练不出来,那就干脆别活着了。” 刘瑾也笑了。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好说了。 平心而论,他对刘老蔫的冤屈,并不是多有兴趣。 如果不是涉及到军票之策,就算刘瑾大发善心,也只是会通知长安县衙,随便找个小官,着重审理罢了。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前往江南的见面礼,仅此而已。 既然刘老蔫是个聪明人,那么这件案子的可操作性就很大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慌乱之声。 刘瑾没有反应过来。 刘老蔫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门口,右手往袖子里一缩,掌心立刻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这把匕首一看就是军方出品。 民间的工艺,还没有如此精良。 敢把军中的东西带出来,光凭这一点,就足够打他二十军棍了。 军棍这东西,跟庭杖可不一样。 二十军棍,足够把一个壮小伙子活活打死了! 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里正家的大门,‘轰’的一声被人踹开。 与此同时,刘老蔫突然出手! 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朝着对方的眼窝扎去! 砰! 下一刻只见刘老蔫痛呼一声,猛地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对面的墙上。 刘瑾这才看清来人。 竟然是徐振南?! 徐振南面有怒色。 “你跑哪去了?让你在亭桥等着,为何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揍飞了一个人。 看着趴在地上不断呕血的刘老蔫儿,徐振南挠了挠头。 “这厮不会是你的护卫吧?” 刘瑾傻呆呆的看着徐振南,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徐振南眼中的兴奋之色一闪而过。 按理说,在乡间不该有出手如此狠辣的人。 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猫腻。 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他这属于是职业 病。 刘瑾急忙阻拦徐振南。 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徐振南这才恍然大悟。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忽然从江南传讯,说让我把红英一并带过去照顾两位夫人,这才耽搁了时辰,我们专门找来了几条寻犬,这才发现你的踪迹。” 他又一拍脑门。 “坏了!” 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开。 刘瑾这才发现,门口已经躺了一地的人了。 看来,徐振南是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把亭桥村的乡亲们,都当成劫匪。 也不怪徐振南这么想。 在这些靠近秦岭的村落之中,居住的人,多半是当年为了躲避战乱,而进山当野人的家伙。 直到前几年天下太平,他们才走出来。 在山里缺衣少食的,干什么营生都不意外。 刘瑾跟着出去,一并向里正他们道了歉。 留下了些银两,这才作罢。 没人去管刘老蔫。 吐几两血而已,作为十二卫退下来的老兵,这点伤势算个球? 忙活了半个时辰,众人才纷纷安定下来。 徐振南坐在里正家里,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刘老蔫。 “你是想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来?” 刘瑾点点头,笑道:“去了江南,我就从头开始了,就算不交投名状,起码也还有点见面礼吧?” 徐振南有些不满的说道:“真是稀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开始呛我们的行了?” 刘瑾伸出一根手指头,左右摆动了几下。 “趁着我这个大总管的位置还没有卸下来,对十二卫大营的那些粗人,还有些震慑,陛下公诸于天下,谁还拿我当根葱?” 徐振南挠了挠下巴。 “说的倒也对...反正少爷给了足足一个月,咱们耽搁上十天八天的,路上走快一些就是了。” 刘瑾往外边张望了几眼。 “你不是说把红英也带去吗?为何不见她人?” 徐振南的脸色有些发黑。 “红英说,既然跟了老沈,就要跟我们这些人保持距离,她独自一人启程去江南了,让我不必管她。” 第1640章 这样的战绩,策勋五转都有富余 褚红英一直是徐振南心中的一个疙瘩。 他跟沈威是生死兄弟,地位上不如沈威也就罢了,同在柳白手下,没什么好计较的。 而且两人的职责从来没有产生过交叠,自然也就不会产生什么冲突。 唯独在红英的事情上,让他始终难以忘怀。 他倒是早早就绝了追求红英的心思,但红英和沈威成婚之后,跟他们这些老兄弟,总是刻意的保持距离,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振南的脸色不好看,刘瑾的脸色更难看。 废话! 跟一个太监,聊谈情说爱的事情,他的脸色好看才有了鬼!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吃几碗饭!红英是多金贵的人,能跟你这条烂命的人在一起?” 刘瑾没好气的说道。 徐振南不甘示弱。 他讥讽的说道:“对了,忘记你情况特殊,等明天兄弟我去青楼走一遭,要不要一起去?” “放你娘的屁!” 刘瑾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旁边,听着两人扯淡的刘老蔫,吐血吐得更厉害了... 自己心里可是有天大的委屈啊! 能不能有人问问自己? 能不能有人关注自己一下? 话说,他们不是都冲着自己来的吗? 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搭理自己了? 刘老蔫的心口很疼,外面疼,里边更疼... 刘瑾和徐振南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把主角给忘记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同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紧接着两人又同时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说出你之前的职位,和上司的消息!” 刘老蔫捂着心口,勉强站起来。 这是军中的习惯。 在说重要事情的时候,坐着是要挨罚的。 “我本是左武卫执戟,因上司录事参军寇庭,克扣军票一百三十贯,上奏左武卫将军,不知因何原由,被录事参军寇庭知晓,那厮便趁机报复,将我左腿打断,赶出军营,更压下一顶临阵逃脱的帽子,取消了我的策勋. ..” 原因相当复杂,刘老蔫说了很长时间。 其中涉及了好几位关键人物,而且都在敏感的职位上。 刘瑾和徐振南都没有想到,刘老蔫竟然是一个带品级的武官。 所谓的‘执戟’,是专属于十二卫的官职。 是正九品下的司职。 虽然是级别最低的武官,但也是上了吏部告身的武官! 没有雄厚的家底,没有自身的背景,从一个大头兵干到执戟的位置,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说明曾经的刘老蔫作战勇猛,在战场之上至少斩下了三十颗头颅。 这样的战绩,策勋五转都有富余! 敢苛扣这样的人,不仅仅说明,那个名叫寇庭的录事参军胆子很大,还说明,同样的事情在左武卫之中,已经相当常见了。 刘老蔫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左武卫将军,而录事参军寇廷,又得知了真相。 压根就没有什么可想的! 除了左武卫将军将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寇庭,还能有其他什么原因? 这几个职位,不是一般二般的敏感。 尤其是录事参军! 很多人误以为,大唐时期的监军官职,名叫五蠡司马。 其实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大唐并没有所谓的‘五蠡司马’之类的职位。 总体而言,监军总共只有两种。 一种,是皇帝从宫中派出去的太监。 另外一种,则是在吏部和兵部同时供职的录事参军! 从身份上来看,他们只能算是随军的文书,虽然品级只是正八品,但权力大得吓人!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在一场战争之中,主帅临阵逃脱,那么录事参军完全有资格,代替皇帝,临阵斩下主帅的头颅,再勒令副帅,亦或是下一级的官员,担任临时主帅。 换言之,录事参军代表的是皇权。 他们深受皇帝信任! 堂堂的录事参军,贪墨下级官员的军票,涉及到军中的安定问题。 毫无疑问,皇帝一定会亲自下场查处! 相比之下,那个左武卫 将军,反倒是其次。 在十二卫之中,左武卫的地位并不高。 主要是因为,真正手握兵权的十二卫大将军,都是当朝老帅! 譬如程咬金、尉迟敬德、李孝恭等人。 而左武卫大将军相对年轻一些,在地位上,比不上诸位老帅。 左武卫大将军,正是苏定方! 他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把兵权下放的。 也就是说,那个左武卫将军,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那你为何又要,杀害那么多年轻姑娘?” 刘瑾刚问出这个问题,刘老蔫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件事,跟我无关!” “有什么证据?” 这个问题,是徐振南问的。 说话间,他看了窗户外边一眼。 不远处就是那口堆放的尸体的井。 他带来的泰记高手,正在往上打捞。 已经打捞三具尸体。 尸体的样子早就泡模糊了,只能依稀从衣着上辨别出来。 里正站在旁边哆哆嗦嗦。 这年头,按照民间的习俗,掉进井里的东西,是不可以捞上来的。 因为井水直通大河,按理说,就进入了龙王爷的地盘。 是龙王爷最喜欢的祭品血食。 老百姓哪里有往上捞的胆子? 刘老蔫恨得压根都痒痒。 “我承认当初来到亭桥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 徐振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经历过那件事情,完全可以看得出,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是刘老蔫的行动能力,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 “这里,是录事参军寇庭的家乡?” 刘老蔫咬了咬牙,道:“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报仇,只不过...那几个女子,着实与我半点瓜葛都没有,好歹也是在十二卫待过的人,我没有向普通百姓动手的理由!” 他正要进一步解释,徐振南却道:“够了!” 刘瑾疑惑的看着徐振南。 徐振南却站起来,朝外边走去。 他来到里正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逼问道:“你是不是姓寇?” 第1641章 刑讯逼供的手段?咱是行家 啪啪啪—— 阴暗潮湿的房间之中,鞭子的声音响的足足一炷香。 惨叫声早就没有了。 那个挂在木头架子上的人,浑身血肉模糊,只能从微微晃动的身躯上来判定他还活着。 不过,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徐振南喘着粗气停下来。 坐在一旁的刘瑾,端着个茶碗,一脸无语的表情。 “这就是你们拷问的手段?” 徐振南缓了缓气,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怎么样?” 刘瑾摇摇头。 “不怎么样。” 他一直以为,泰记的人针对刑讯逼供之类的手段,都相当高明,最起码也不会比宫里差。 要知道,深宫之中,尤其是掖庭局的人,个个都是刑讯逼供的高手。 将这种手段,练到出神入化的人,甚至可以成为宫内的供奉。 刘瑾手下就有一批这样的人。 不管对方的嘴有多硬,都能给他撬开! 而泰记,拥有专门的刑讯逼供部门。 负责这个部门的人,正是徐振南! 可刚才的情况,实在是一点都不像刑讯逼供。 既然是刑讯逼供,起码要开口问一句吧? 刚才徐振南就知道闷头抽鞭子,一句话也没说。 绑在架子上的那个倒霉蛋,挨了十下不到就晕过去了。 刘瑾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泰记的手段。 再看站在刘瑾身后的刘老蔫。 一脸的哭笑不得。 徐振南不屑的看了刘瑾一眼,道:“你懂个屁!” 说着,他把身旁的水桶提起来。 哗—— 往那个倒霉蛋身上一泼。 那个倒霉蛋子身上,立刻覆盖了一层盐粒子。 “啊——” 他猛然间睁开眼睛,玩了命的嚎叫起来。 刘瑾的眼神更加不可置信了。 泼盐水? 这么老套的手段,还好意思用? 宫里的供奉,都是泼蜂蜜水好不好? 泼完之后,往蚂蚁坑里一扔,那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振南嘿嘿一笑,又从旁边捡起来一根棍子。 轻轻的,往那个倒霉蛋身上一捅。 那个倒霉蛋忽然剧烈的抽 搐了起来。 紧接着,只见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青紫,嘴角也开始往外溢出白沫。 “哇——” 他猛的往外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又从青紫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黑色。 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刘瑾大为惊奇,这是什么手段? 不等他发问,徐振南主动解释道:“我们泰记可不像你们宫里那群废物,要知道刑讯逼供是一种艺术,玩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之后,就会发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这种手段可是咱们家先生首创的,每一鞭子都不是白抽的,次次抽到他的穴位之上,最后往他膻中穴上一捅,再高明的大夫,都找不出病症来!” 说完,他用棍子抬起那人的脑袋。 “老子知道你背后有不少能人,不过你放心,就算他们能把宫里的御医请来,也救不了你的性命,当然,如果你背后的人,能请动书院的两位神仙,那老子干脆跪下来,给你磕几个响头算了!” 那个倒霉蛋已经醒了。 黢黑的印堂,一点没有消退的意思。 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声音嘶哑的说道:“我虽然只是个里正,但在长安县衙也有告身,你如此对待我,不怕赵县尊开罪?” 徐振南嗤嗤一笑,道:“你说赵普?” 刘瑾也禁不住笑了。 看来他的地位并不高,至少,他不知道赵普和柳家的关系。 如果他知道,赵普本来就是柳家送到官场之中的,肯定就不会说出这种蠢话了。 徐振南把棍子放下,看向刘瑾。 “考考你,我是如何看穿他的?” 刘瑾回头看了刘老蔫一眼,低头沉思片刻。 忽然站起来,走到了里正身前。 拿起他一只手。 “虎口上有老茧,是用刀的好手!” 里正嘶哑着说道:“我本是幽州府兵,策勋两转才当得里正!” 刘瑾笑道:“刀也分种类,如果你习惯用府兵的制式长刀,虎口的老茧应该靠外一些,可你这老茧,分明是习惯用匕首才留下的。” 徐振南 赞许的看了刘瑾一眼。 看来这几年,他在宫里没少学本事。 虽然都是用刀,但是用长刀和用匕首,留下的痕迹是完全不同的。 正着握住长刀,刀尖朝上。 而匕首的正握方式,刀尖却是朝下,内扣在手腕处。 长时间的摩擦,虎口老茧的位置就会不同。 如果这人在泰记之中供职,每隔一段时间双手就会浸泡药水,将所有的痕迹都消除。 外人,是不会想到这种细致方法的。 刘瑾看向徐振南的目光,颇有几分感激。 他这是在教自己真本事。 离开了皇宫,短时间内他还可以靠自己的地位压人,时间长了,也就没多少人,还记得自己曾经是宫里的大总管。 跟在少爷身边危险无数,想要活得长久,必须要有自己的真本事。 后边的刘老蔫,眼睛忽然变得血红。 他几步走上来,揪住里正的脖领子。 “这么说,是你杀害的那些姑娘,陷害给老子?” 徐振南一把将他推开。 “是不是他,跟你也没有丁点关系,滚开!” 刘老蔫的脸色胀红,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徐正南的身手很好,如果生死相拼的话,他在徐振楠手下,活不过两个回合。 刘瑾摸着光洁的下巴,道:“他是寇庭的人?” 徐振南笑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又用棍子抬起了里正的脑袋。 “现在你还感觉不出来什么,不过半个时辰后,你就会浑身发软,手脚发麻,只要老子在你手指头上,割开一个小口子,你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到地上,这个过程,会持续足足一天一夜...” 他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可能你现在不会害怕,但是那种鲜血一点一点离开自己身体的感觉,相当的给劲,我建议,你先试上半天,等明天再回答我们的问题。” 说完,他在里正的手指头肚上,轻轻一掐,而后把刘瑾和刘老蔫都推搡了出去。 时间还很宽裕,他完全可以跟那个倒霉蛋耗下去... 第1642章 这个人,简直胆小到了极点 刘瑾和徐振南的第一次合作,进行得很是顺利。 他们相信,能够从刘老蔫和那个里正的身上,挖出很多有用的东西。 而在同一时间,远在岳州的柳白,却遇到了一个阻碍。 称之为阻碍,或许稍稍有点过火。 严格的说,只能称之为...巧合? 岳州刺史府内,柳白俨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真正的主人。 李敦儒一连数月不曾现身,搞得柳白以为,这厮真玩了一手挂印封金,辞官归隐了... 这一天的天气很热。 热的令人感到烦躁。 柳白躺在藤条做的摇椅上,手中拎着一把大蒲扇,旁边的小矮桌上,放着两三样时令的水果。 跑到院子里乘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屋子里实在是太潮了。 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两个老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反倒很喜欢这种湿润的天气。 柳二站在柳白身旁,一张嘴没完没了的嘚嘚个不停。 这厮竟然是个话唠... 早知道,就不让他当柳二了。 明明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他非要添油加醋,说一堆不相干的。 不过他的话里,充满了重要的信息。 “所以说,李敦儒是被水匪掳走了?” 听完了柳二的讲述,柳白惊讶的,连手中的桃子都掉在了地上。 “嘿嘿,咱们岳州刺史也是个妙人,被人绑票之后,足足一个月,竟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结果被人扣下了老婆孩子,自己一个人跑回来找赎金,回来好几趟,竟然不敢跟旁人提一嘴!” 柳白一阵无语。 他能够想得到,李敦儒是什么心思。 这个人,简直胆小到了极点! 他不是不能向外人说自己被绑架了的事情。 而是不敢! 朝廷命官被人绑架,传出去丢人事小,因此丢了官职,才是大事! 换了其他地方的官员,要么拼死跟贼人周旋,要么干脆自尽保存颜面。 李敦儒回家拿了好几次银子,都不敢吱声,这不是专门送给贼人敲诈的机会吗? “怪不得, 近来我总觉得,这刺史府里像是进了贼,大厅里那扇翡翠屏风都不见了...” 柳白极其无良的哈哈大笑。 这件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边,您猜猜,绑架李敦儒的是谁?” 柳白一挑眉。 听柳二话里的意思,好像那个贼人,还是自己认识的? “您还记得当初在府兵营里,冒犯您的矮胖子吗?” 柳白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来。 当初,他第一次去府兵营里巡视,主要是想看一看本地府兵的生活条件如何。 用不了多久,印钞局就会步入正轨。 印钞局的存在,也就会公诸于天下。 为了保证印钞局的安全,岳州府兵任重而道远。 生活条件没有保障的话,就不能形成系统的战斗力。 柳白本来是打算自掏腰包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结果进了府兵营之后,就发现当地的府兵,竟然和水贼打成了一片,亲如兄弟! 一个矮胖子出言不逊,黄校尉为了救他的性命,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你的意思是,那个矮胖子是因为想报复少爷我,所以绑架了李敦儒?” 柳二嘿嘿一笑。 “岳州这一片,实在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难得碰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少爷您说,是不是可以好好爽一爽?” 不愧是山贼出身,天性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白毫不怀疑,他们在查明真相的时候,已经派出了无数的暗桩,将矮胖子的势力范围牢牢控制在手心。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 说是猫捉耗子,也嫌高估了矮胖子的水平。 “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柳二搓了搓手,道:“少爷您不是总嫌咱们的人手不够多吗?洞庭湖里的水贼无穷无尽,岂不是天然的免费劳动力?” 柳白笑道:“你当少爷我把你收服是为的什么?先把山贼料理清楚,再去琢磨水贼的事情,矮胖子那边不妨先放一放,让李敦儒多受几天苦,也不是坏事。” 柳二有些沮丧。 他 本身就是山贼出身,知道岳州的山贼,和水贼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不容易手中有了权力,岂能去打苍蝇? 但少爷发话了,他不想干也得去干。 “属下明白...” 他的热情迅速退去,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王綝从柳白的摇椅后边,探出半个脑袋。 “柳大哥,难道你还信不过他?” 柳白指了指地上的桃子。 王綝赶紧把桃子捡起来,洗干净了,重新拿回来。 柳白吃了口桃子,道:“泰记的本事我信得过,柳二如果做不到绝对的忠诚,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只不过岳州的情况极其复杂,夸张的说,如果将水贼们拧成一股绳,对于本地府兵而言,绝对是一种重创!” 王綝似有所悟。 “您打算让他们去狗咬狗?” 柳白三两口把桃子吃完。 “倒也不见得,山贼的人数确实少,让他们去打水贼的算盘,有点异想天开。” 王綝被柳白给饶懵了。 使劲挠了挠头,道:“我想不明白...” 柳白笑道:“你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这一趟只带你一个人出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散心,独孤谋和柳晖都有偌大的家业要操持,你们家虽然也不差,但你爹都快当宰相了,自然不可能让你继承家主之位,这其中涉及到皇帝的信任问题。” 王綝点了点头。 他能想通其中的门道。 宰相的儿子,不可能成为世家豪族的继承人。 为了避免以权谋私,他以后甚至要刻意与王家保持距离。 无论是皇帝还是文武百官,都不想让大唐,再走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老路了。 柳大哥这一趟带他出来,是纯纯脆脆的,让他来学本事的。 相比之下,独孤谋和柳晖反倒不如自己过的精彩。 他们天然就已经身在世家的沼泽之中,作为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他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所以,少说多看,说不定,再过几年岳州这块地盘,就要交给你打理,当然一切还要看你的表现。” 第1643章 朝堂需要年轻化 王家人很适合做官。 尤其是王弘直父子,似乎血脉之中带着一种传承,可以将任何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年仅十四岁的王綝,等弱冠取了字之后,就会发挥出他天生的领导才能。 王方庆! 这个在武则天时代大放异彩的宰相,在政治上的建树,甚至要比狄仁杰还要高上一筹。 王家是一个很神奇的家族。 人们只记得在王羲之后面出现过许多大儒、名臣。 其实在王羲之的前面,王家同样是中原的顶级豪门。 譬如灭六国的王翦祖孙三代。 文臣武将皆有之! 在小字辈之中,柳白寄予在他身上的希望最大。 独孤谋和柳晖的能力虽然也不差,但比起王綝来,还是要弱了那么些许。 事实上,即便柳白不从后面发力,王綝也迟早能够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筆趣庫 他的家族底蕴,会推着他一步一步爬到那个位置上。 而柳白要做的,就是助一把力而已。 让四十五岁才成为宰相的王方庆,在三十五岁,甚至二十五岁,就踏入宰相的行列! 朝堂需要年轻化! 而且需要全盘的年轻化。 因为只有年轻人,才能够理解他心中的梦想。 以纸币改革为例,就算是房玄龄他们那种,拥有卓越远见的人,都有持保留意见。 既然朝堂上的局势无法按照柳白的想法来变动,那么柳白要做的,就是培养一个,能够帮助他,缔造一个伟大国度的朝堂! 支持赵普和王弘直进入三省,只是第一步罢了。 再过十年,朝堂之上,就会变成他想象之中的样子。 其中固然有无数的阻力,但是,有了皇帝的支持,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因为,这么做更加符合李氏皇族的利益。 柳白要的是银子,源源不断的银子。 皇族要的是基业,是万事不倒的基业。 这二者天然不可兼得,唯有合作才能共赢。 李二和柳白之间的绝对信任,便源于此。 看着蹲在墙角,用一把小铲子轻轻挖土,一脸纠结, 似乎是在冥思苦想什么的王綝。 柳白忽然开心的笑了。 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就要发挥时间的力量了。 “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去外边叫我。” 柳白背着手,溜达出去。 刺史府,本来就在岳州府兵大营之中。 柳白出了院子,就能看到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将士们。 军中的大营,并不是说围一个圈子住人就可以了。 其中隐藏了大学问! 柳白反正是搞不懂其中的门道。 他只能看出,不同兵种所在的位置,可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 看到柳白出来,黄校尉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跟前。 他虽然已经挂印,但一时半会儿肩头的差事还卸不下来。 将门之中,校尉的官职已经是很高的了。 在接替他的校尉上任之前,他没有抛下职责的权利。 原本训练士兵的任务是他的,现在交给一位姓左的校尉暂管。 就算黄校尉想没天没夜的跟在柳白身边,也只能留在军营里做做样子。 “少爷好!” 黄校尉呲着大牙,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土豆拿出来。 岳州府兵的日子,过得十分恓惶。 实在是没有什么美食,土豆这种亦菜亦蔬,还能当粮食吃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便宜... 仅仅关中一季产出来的土豆,就够整个大唐吃上好几年的。 至少可以保证岳州府兵不会饿死。 柳白的到来,让他们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短短一个月,柳白就成为了军营之中最有威望的人。 军中多好汉! 热血劲头一上来,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军令不军令的。 别人对他们好,他们也就对别人好。 为兄弟出头,死上百八十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正是柳白想要的效果。 岳州府兵的人数并不多,就算他把岳州的兵权都夺过来,朝堂之上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没人认为,能够凭借着区区三千人,闹出什么风浪。 “自己留着吃吧。” 柳白对土豆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黄校尉把烤土豆丢给后边的一个年轻汉子。 搓了搓手,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柳白稍加沉吟,道:“下午你挑上两百个人,去屈子祠走一趟,那有少爷我一批货,安安稳稳的押送回来。” “屈子祠?” 黄校尉的脸色有些古怪。 “少爷怎么会把货物放在那种鬼地方?” 在岳州本地人眼中,屈子祠那一片,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普通老百姓基本不会去,因为那里曾经是一伙山贼的驻地。 山贼和水贼可不同。 他们跟普通百姓,基本上没有多少交集。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黄校尉的一眼。 这似乎是一个,验证印钞局隐秘性的方法。 “为何不可?” 黄校尉有点心虚的说道:“不怕少爷笑话,小的曾经带兵去那里剿灭山贼,结果被人摆了一道,差点死伤殆尽,要不是手底下的人忠勇,恐怕小的都不能活着回来...” 听他话里的语气,不似作伪。 柳白心中稍稍安宁。 看来印钞局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 “旁的还是少问几句吧,天黑之前,我要看到那批货出现在刺史府!” 黄校尉只好抱了抱拳。 他搞不懂,少爷吩咐去取货也就罢了,为何连人数也要规定? 如果不是少爷吩咐在先,他还打算点上个千八百人。 好在,听说那一伙山贼已经离开了。 这一趟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而令黄校尉没想到的是,在他出发之前,队伍之中又塞进来一个小家伙。 “小公子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小的固会拼死保全小公子的安危,但这一路上,也不算太平...” 黄校尉满脸的无奈。 这不是胡闹吗? 王綝嘻嘻一笑,道:“黄哥放心,我不会擅自做主,况且这一趟若是没有我跟着,你们是肯定拿不到货的。” 黄校尉只好点点头。 招呼了一声,二百来个壮汉穿着整齐的盔甲,骑上马,向屈子祠的方向行去。 第1644章 曾经逐鹿中原,是这个时代的原罪... 屈子祠,印钞局! 印钞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贾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摘下来嘴上的‘猪嘴’。 大唐宝钞的印制流程,是很复杂的。 其中有一道酸洗的工序,是防伪的最后一步工作。 这一项,一直是由他来亲自进行的。 一担担的纸币,被牛皮纸包裹起来,送到仓库之中封存,贾统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完工了,今日老子请客!” 跟这些二代子弟相处就不能太客气。 这帮家世显赫的人,一个个都是贱骨头。 你越对他们客气,他们反倒越瞧不起你。 相反如果你对他们恶神恶气,他们反而会认为你是个硬骨头。 贾统的话,引来一片欢呼声。 二代子弟们在欢呼,工匠们也在欢呼。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赶工,他们终于在预定的时间之内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当然,这也只是第一批而已。 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将担负起更大的责任。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大唐境内不可能再有第二家印钞局了。 想要印制出满足全大唐,乃至全世界需要的纸币,任重而道远。 他们有为期两天的假期。 在这两天之中,他们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至少不必再圈禁在屈子祠周围了。 人们勾肩搭背的往外走。 几个年轻的二代子弟,将贾统围在中间。 “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竟然连城里都没去过,主管大人是不是开开恩?” “对啊对啊,都说江南女子妙,也不知妙在何处!” “咱们兄弟兜里就剩下银子了,花不出,去多让人难受?” 贾统笑呵呵的说道:“去是可以去的,但一定要在明天日落之前回来,否则的话,上头降下处分,我可担当不起。” “哈哈哈!” 众人嘻嘻哈哈的应承着。 一转眼,印钞局内就剩下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贾统也想去外边转一转,可惜一会儿还有人来收货,他若是走了,这批纸币也就白印了。 正要把放机器的房 间大门锁上,忽然发现墙角处蹲着一个人。 贾统叹了一口气,走到那人身前,蹲下来。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去外边转转?” 阿二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一语不发。 “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阿二是个聪明人。 郝孝通失踪都一个月了,不可能察觉不出来什么。 或许,他心中早有猜测,阿大本就不是普通人。 之前,对于他的质问,贾统总是糊弄过去。 这一次,贾统却是沉默良久,都没有回答阿二的问题。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阿二咬牙切齿的说道。 贾统苦笑一声,道:“若我说他是自杀,你信不信?” “就算是自杀,至少也该有个由头!” 阿二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贾统。 凭借他的身手,拿下贾统轻而易举。 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如果阿二真的想要贾统的性命,旁人根本无法知晓。 贾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戒备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很喜欢这个内心阳光的年轻人。 阿二的根底很简单。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渔村,走出来的普通年轻人罢了。 因为生活过不下去,这才加入了海盗。 当海盗的时候他总是受欺负,明明身手超过很多人,却依旧忍气吞声。 直到郝孝通的出现,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他口口声声称呼郝孝通为‘大哥’,恐怕内心里,早就认定郝孝通是他爹了... 这样的仇恨,是无法消弭的。 但若是这样的仇恨持续存在下去,倒霉的只能是阿二自己。 贾统了解自家先生。 如果阿二露出一点想要报仇的苗头来,他连半个时辰都活不了。 那三百位泰记高手,可不是吃干饭的... 派出一个人来,或许无法轻而易举的拿下阿二。 只要来两个人,三个回合内就能取了阿二的性命!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倒更好。” 贾统很想劝劝他,却不知该从何 劝起。 这个小伙子本来有大好前途,若是就此葬送了,实在是太可惜。 扪心自问,郝孝通的死,跟旁人都没有关系。 即便先生不拔出他胸口的刀,他顶多也就能多活片刻罢了。 或者说从他记忆苏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萌生了死志。 曾经逐鹿中原,是这个时代的原罪... 贾统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上一遍。 阿二听完之后,呆立良久。 “也就是说,害死他的并不是你家先生,而是朝廷的某些人?” 贾统心中一喜。 看来,阿二还是相当明事理的。 “我家先生已经亲自修书,送去长安问罪,依照我家先生的面子,皇帝必定会做出应有的惩处!” “我要去见柳白!” 贾统一挑眉。 “你的意思是...” 阿二猛地站起来。 “我一定要亲手杀死凶手!” 阿二斩钉截铁的说道。 贾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阿二内心阳光不假,却还是孩子性情。 能够暗害王薄、郝孝通的人,或许当年名不见经传,但现在一定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恐怕就算皇帝想下手,也要考虑再三。 阿二自己一个人,就算长八十条手臂,也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贾统不敢自己做主。 反正收货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不妨让阿二先跟着他们,去先生身边。 由先生亲自定夺。 “也罢,你就跟我再等一会儿吧...” 贾统拉着阿二,走了出去,锁上大门之后,来到屈子祠外的山崖处。 左侧是滔滔不绝的江水,右侧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山路。 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在那条山路之中,有一队人马正在缓缓前行。 贾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发现队伍之中,一个半大孩子,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从怀里掏出望远镜,仔细一看,不由得笑了。 王綝脸色臭臭的,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然听不清他说的内容,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筆趣庫 第1645章 不管谁进去,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了 在出发之前,黄校尉本来以为王綝坚持不到终点。 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虽然一路上都在叫苦,但从来没有掉队。 “小公子不妨咱们歇一歇?” 黄校尉看着脸色苍白的王綝,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疼。 他的儿子比王綝也大不了几岁。 虽然大唐的孩子普遍早熟,但是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跋山涉水的绕山路,确实有些不人道。 从府兵大营,前往印钞局的路,可不是一般的难走。 去过那里的人都知道,这块崎岖的山路,已经不能用九曲十八弯来形容了。 由于长年累月的没人踏足,这条山路基本上已经废了。 有些地方狭窄的,只能容纳一个人,踩错一步掉下去,那便会坠入悬崖! 甚至于在很多拐角的地方,黄校尉都无法给予王綝任何帮助。 要想通过,需要的不仅仅是脚力,还有不凡的胆魄。 王綝心里头憋着一口气。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不必休息,尽快赶过去!” 黄校尉只能作罢。 一些体质弱的府兵,都开始坚持不住了。 看到王綝这个小孩子,如此的硬气也不好意思开口叫累。 他们带来的马匹和板车,放在了山下。 明明印钞局就在对面,甚至能看到印钞局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但谁都知道他们至少还要再走上一个时辰。 也不知道要收的究竟是什么货物。 等下山的时候,他们需要用双手搬下去。 弯弯绕绕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屈子祠所在的山头。 王綝的汗已经出透了。 眼瞅着贾统带这个人,迎着他们走过来。 王綝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像门帘子一样不停的哆嗦。 除了黄校尉之外,其他的府兵也没好到哪去。 黄校尉看到那个之前来到军营之中的年轻人,知道他是柳白身边的红人。 见到自己的属下,如此不给力,难免有些脸红。 “都起来,都给老子起来!” 他一脚一脚的踹过去,府兵们这才挣扎着重新站起来,列好队伍。 见王綝也在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黄校尉急忙跑过去将他扶住。 “小公子您多歇一会儿,千万要多歇一会儿,若是您累坏了,少爷怕是要活剐了小的!” 王綝摆了摆手,在黄校尉的搀扶下,一点一点的向贾统的方向挪去。 贾统笑吟吟的一拱手,道:“黄校尉好!” 说完,又摸了摸王綝的脑袋。 “刚才从望远镜里就看见你骂骂咧咧的,想不到也能坚持到这里。” 王綝没好气的一甩脑袋。 “你选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贾统一摊手。 “这可不是我选的。” “呃...” 王綝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这才想起来新印钞局的位置,是王守仁亲自挑选的。 这番话若是让家里人听见,自己免不了又要顶着个花盆,在墙角蹲半个时辰。 外人都说柳家没规矩。 实际上,只有柳家的人才知道,天底下没有比这个家庭,规矩更大的地方。 想要在这个家里好好生存下去,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 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才是一切的基础。 像柴令武他们那种张扬的性格,只是一种表象罢了。 真碰到难题的时候,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王綝冲着贾统拱了拱手,道:“贾助教,学生有错!” 贾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不由得哈哈大笑。 “走,里边坐!” 说着,他转身带着王綝朝里走去。 黄校尉本来想跟上,却被贾统身后的阿二推搡了一把。 “我...这...” 黄校尉有点傻眼。筆趣庫 几个意思? 贾统和王綝同时回头看他。 那目光,让黄校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王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走回黄校尉身边。 “黄哥,你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吧,咱们这些人除了我之外,不管谁进去,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了。” 黄校尉心中一凛! 急忙摆手道:“小公子请,是小的唐突了!” 说完他立刻背过身去,连看都不敢看屈子祠一眼了。 事到如今 ,他哪里还不清楚,屈子祠究竟代表着什么? 作为岳州府兵之中,曾经真正掌握兵权的人,他可以说是最了解岳州地貌的人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听说屈子祠周围闹山贼。 怪不得柳白居住在府兵大营内... 原来印钞局就安置在屈子祠之中! 想到这儿,黄校尉的冷汗都冒出来。 从直线距离上来看,屈子祠距离府兵大营并不远。 只是因为山路崎岖,才需要走这么长时间。 如果人数较少,完全可以搭起吊锁,从峡谷之中滑过来。 这么做的话,从屈子祠赶到府兵大营,都用不了一个时辰! 早就听说,印钞局的框架已经建立起来了。 若非前一段时间,出了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印钞局都已经步入正轨大半年了。 就在自己身边,藏着这么一个隐秘的地点,足足大半年的时间,自己竟然丝毫不知道? 黄校尉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 除此之外,他又隐隐有些兴奋。 自己似乎接触到柳家的核心机密了。 虽然暂时还不能进入印钞局内部,但他相信,自己迟早能够取得柳白的绝对信任。 在柳家当差,可要比当一个校尉前途光明的多得多... 黄校尉当即厉喝一声,道:“所有人都给老子背过身去!” 府兵们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 谁都不傻,看得出来,这里边有些门道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黄校尉心中盘算着,以后该如何进一步取得柳白的信任。 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推搡自己的年轻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目光很是耐人寻味。 “这位小哥,您这是...” 黄校尉不了解他的身份,语气变多了几分客气。 经验告诉他,任何一个跟柳家相关的人都不能小瞧。 堂堂江南王氏的大公子,不一样需要跟着自己跋山涉水的来取货? 之前听说太子爷小时候都给柳家当过店小二... 说不准这个年轻人,就是某个王公贵胄的孩子。 第1646章 他不会那么脑残吧? “看样子你的身手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黄校尉闻言一愣。 试身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二突然朝前窜出去。筆趣庫 当先一拳,重重的轰向黄校尉的心口! 黄校尉大惊失色,急忙间躲闪开来。 一击不中,阿二腰身一拧,左臂格向黄校尉的咽喉处。 与此同时右手成爪,朝着黄校尉的双眼袭去。 黄校尉心中有些恼怒。 都说了是试身手,怎么招招往人要害处攻去? 此人分明是想取自己的性命! 多年来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告诉黄校尉,这个年轻人没有一点留手的意思。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黄校尉也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的身手不一般。 或许还要超过这么一些,但是临场经验欠缺,顾头不顾腚。 千万不要以为,军中人所学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人能摸得透其中的规律。 作为一名合格的武官,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位置,都必须成为致命的武器。 激烈的时候,掏裆扣眼珠子也是很好的办法。 黄校尉甚至在战场上见过,有人生生咬下了敌人的鼻子... 这一次他不再躲闪。 迅速地一低头,躲过阿二的右手。 趁着他左手还未袭击到自己的咽喉之际,黄校尉一个猴子偷桃,成功将阿二逼退。 紧接着,黄校尉趁势追击,左手也袭向阿二的咽喉。 右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腰间的长刀。 嗤—— 阿二的前襟被斩下来一大块! 黄校尉知道深浅,并没有伤及阿二分毫。 他觉得只要让对方吃点小亏,就够了。 没想到阿二好像没看见自己胸前的衣襟,已经被人斩了下来。 他再次欺身而上,躲开黄校尉的刀锋,一手撑着地,双脚踹出去,袭向黄校尉的下盘。 这一次黄校尉没能躲开。 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之后,急忙翻滚几圈,躲开了阿二的戳脚。 “娘的,你玩真的?!” 黄校尉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 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朝阿二丢去。 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扑向阿二! 就像黄校尉所认为的那样。 阿二的身手超越他不止一个层次。 唯独战斗经验实在是太差了。 只能怪郝孝通把他照顾的太好,只教给他武艺,却没有给他实践的机会。 泥土进了眼睛,阿二就彻底抓瞎了。 他双手胡乱的摆动,防止黄校尉近身。 殊不知,此时此刻黄校尉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 砰—— 黄校尉一拳打在阿二的左腮上,阿二闷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阿二,黄校尉擦着继往开来的汗水。 “娘的,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若是让他在历练上几个月,恐怕几个回合就能要了我命,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实际上,两人的战斗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等阿二晕过去之后,其他的府兵,才纷纷围了过来。 “把他搬到那个树下边去,喂口水...” 黄校尉说完,脚一软也瘫倒在地上。 某些戏本里总说,某某高手之间的对决,动辄三五个时辰,多则一两天。 这是一种很扯淡的说法。 高手对决,生死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即便是向王守仁和许褚那样的高手,胜负在五五之间,能打上盏茶,都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生死之际,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要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怕是会活活累死! 也正因为如此,张三丰才能够做到天下无敌。 没有人比那个老头子,更加善于利用自己的力量。筆趣庫 别人打出一拳,需要用出百斤的力气。 老张头轻轻一摆,几斤的力道,就可以把对方的攻势轻易化解。 年龄摆在这里,他的气力的确是不如年轻人。 但是他消耗少! 估计,就算王守仁和许褚联手,都不是老头的对手。 黄校尉休息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走到树下看着昏迷不醒的阿二,有心上去狠狠的踹他几脚,但又不敢。 “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来路,若是没什么身份,等你醒了之后,老子非折磨死你不可!” 他并不知道,这一幕清清楚楚的落在两个人眼中。 “你打算把阿二交给他?” 王綝好奇的问道。 贾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像阿二这样的人投入军中,才能发挥他的才能,只可惜无论是陛下还是先生,都不可能容他进入军中,这个黄校尉看起来油滑,心底却是很讲义气的,以后让阿二跟着他,在商队里边跑一跑,至少不会立刻去长安城送死...” 王綝挠了挠头,道:“可是,黄校尉现在还没有取得柳大哥的绝对信任,过早把阿二交给他,会不会起到反面效果?” “未必,不知道你看得出来看不出来,他们两个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王綝再次挠挠头。 他听不懂贾统是什么意思。 “我听柳大哥说,当年奉旨暗杀王薄和郝孝通的,是宇文士及,还是咱们太上皇亲自下得旨,前一段时间,宇文士及已经去世了,就算阿二去了长安,也找不到仇家,他好意思朝着宇文家的老弱病残下手?” 贾统有些诧异的看了王綝一眼。 他没有想到,阿二的仇家,竟然是宇文士及... “我最担心的,倒不是他去找宇文家报仇,而是...直接去找陛下!” 王綝脸色一变! “他不会那么脑残吧?找陛下报仇?干脆自己闲着没事抹脖子算了!” “不要小看任何人报仇的决心,这一点放在你身上同样适用,先生平定了江南,那些人固然没胆子找先生报仇,可你就不一样了...” 王綝打了个哆嗦。 贾统继续道:“不过现在想那些还太早,就算对你动手,也要等成年之后再说,办好眼下的差事才重要,这一回需要搬走的纸币,会满足整个江南道的需求,返程的时候,你可要小心万分...” 第1647章 就这么一张纸片子,值一百贯? 两百人的队伍,是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的府兵大营。 队伍之中还多了一个人。 正是阿二! 大营近在咫尺了,阿二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坐在板车上,一动不动。 亲自推着板车的黄校尉,感觉有点心虚。 “不会把他打傻了吧?” 想归想,但黄校尉也知道凭借自己的身手,真想伤到阿二也不容易。 可以看得出来,阿二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动手的时候完全没有理智。 如果让他恢复冷静,或者说再增加一些较量时候的经验,自己完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小公子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听那位贾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把他交给小的了?” 王綝背着个竹筐,亦步亦趋的跟在黄校尉身后。 首发6w 每一步都踩在黄校尉的脚印上,好像生怕跟丢了。 “这个人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他也不是什么金贵人,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去干就是了。” 黄校尉顿时喜笑颜开。 自己终于名正言顺的拥有一个手下了! 他当然不傻。 相比于王綝而言,阿二不是什么金贵人。 自己曾经好歹也是个校尉,放在军中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在这些贵人的眼中,不一样是个泥腿子? 江南王家虽然没有什么爵位,但人家的地位,比公爵也差不到哪去。 王綝他老子王弘直,眼瞅着就要进入三省了。 他眼中的金贵人,起码也是侯爵以上吧? 说不准,这阿二就是个伯爵,或者说子爵家的子弟。 是自己惹得起的吗? 黄校尉决定,自己以后还是对阿二客气一些好。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营地门口。 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柳白竟然亲自站在那里等待着。 这让众人不禁感到十分疑惑。 押送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算这十几辆板车上都是黄金,也不至于让柳白亲自迎接吧? 天底下还有比黄金更贵的东西吗? 这个情况,让他们在无形之间,已经猜到了他们所押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印钞局干的就是印钞的活计,除了纸币之外,还能是什么? 他们在来之前就有所猜测,直到现在才终于确定下来。 黄校尉感觉自己有点脚软。 就为了这些纸币,死了一大群金贵人。 听说连公主都被烧死俩! 这要是在半路上出现什么闪失,恐怕自己的九族都保不住了 看到柳白之后,王綝颠颠的往前跑了几步。 “柳大哥,你看!” 他把竹筐里的东西,展示给柳白看。 这是七八个长条形的物体。 虽然都用牛皮纸包着,但从形状上,柳白也能判断出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拿起了一个,放在掌心掂了掂。 “去吃点东西吧,将筐子交给许褚!” “好嘞!” 王綝这一路上早就饿屁了。 跋山涉水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经历。 柳白走到黄校尉面前。 先是看了一眼傻呆呆的阿二,没有理会他。 旋即对黄校尉拱了拱手。 “辛苦了!” 他这一拱手,着实把黄校尉给吓坏了。 “这,这” 黄校尉手忙脚乱的放下板车急忙回礼。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柳白太客气,基本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黄校尉都快哭了。 他仔细回想这一路的作为。 难不成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这可真是误会柳白。 这一路走下去,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无论是黄校尉,还是他手底下的这些人,都冒着极大的风险。 但凡运气差一点,他们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天底下觊觎印钞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印钞局的位置保密性很好,但谁能保证,一点风声都不走漏呢? 一旦有人知道了他们的路线,必定会在半路截道! 那么,黄校尉他们这两百多人,也就死定了。 相比之下,王綝却要安全的多。 王弘直马上就要成为宰相了。 隐形宰相的儿子,那不是一般的身份。 总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无论这把火烧在谁的身上,都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威胁到王綝的安全。 柳白之所以让王綝跟着他们,一来是方便交货。 毕竟整个营地之中,贾统认识的人,并且值得相信的人并不多。 二来,则是最大限度的保证黄校尉等人的安全。 任何一个加入柳家门下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考核。 就像柳二,柳白想要找一个在山贼之中的话事人,那么柳二就需要在泰记过一遍堂。 这个堂能过去,柳二就是自己人,过不去他就死定了 如今,黄校尉也算通过了考核。 他绝对不傻,肯定知道自己这一趟有多么的凶险。 既然他肯去,并且做到了,说明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除了那些小孩子之外,任何一个属于柳家的人,都会去赴汤蹈火。 他们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完全要归功于他们的谨慎。 同时,柳白也要表达出必要的感谢。 这是身为家主,必须去做的。 “把东西卸到刺史府里,让兄弟们去歇一歇吧,一个时辰后,我在府中设下酒宴,告诉兄弟们千万不要客气!” 这两百个人,既然深受黄校尉的器重。 那么柳白就决定,以他们为中心,逐渐扩张对于岳州府兵的掌控力。 很快,十几辆板车的纸币放在了刺史府院子的中间。 在小山一般的牛皮纸包裹中,柳白随意挑拣出了两件,让黄校尉提着,跟在自己身后。 两人来到柳白的房间。 “打开。” 黄校尉赶忙拿出小刀子,将牛皮纸包裹划开。 足有一尺长半尺宽的纸币,上面花花绿绿的,画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图样。 黄校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就这么一张纸片子,值一百贯? “这一张就算是你的酬劳吧,把这两包纸币都取出来,摊开在桌子上,然后出去!” 第164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黄校尉离开之后,柳白看着铺满桌子的纸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纸币没有毛病。 盘亮条顺,看着就很值钱的样子。 让柳白疑惑的是,为什么黄校尉这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这让他感到很不对劲。 难道,之前那些对印钞局图谋不轨的人,并没有把那里的位置暴露出去? 这是不可能的! 印钞局的位置,老百姓不知道,不代表着某些图谋不轨的人不知道。 他们肯定知道印钞局的具体位置。 却偏偏没有在押送纸币的路上动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记住6ksw. 这就太蹊跷了! 柳白下意识的看向旁边,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一般在这种情况之下,他都会向王守仁征求建议。 他刚才忘了,王守仁并没有跟着他来到岳州。 身边就一个许褚,就许褚那脑子 柳白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个好思路。 这时候,王綝推门走进来。 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砂锅。 “婉儿姐熬的鱼汤,柳大哥快趁热喝。” 柳白赶紧把砂锅接过来。 里边的鱼汤满满当当的,王綝那个毛躁的性格,洒在桌子上,这些纸币就完蛋了 看着这一桌子花花绿绿的纸币,王綝忍不住说道:“柳大哥,我觉得有些蹊跷。” 柳白一挑眉。 “怎么蹊跷?” 王綝小脸绷得紧巴巴的。 “段俨他们死的时候,旧印钞局被王先生一把火烧掉了,他们自然不可能暴露那里的位置,而李长沙却是死在新印钞局,他会帮咱们保守秘密吗?” 王綝这段话,算是说进了柳白的心坎儿。 “所以你觉得这一路畅通无阻,很奇怪?” 王綝点了点头。 “我想上午柳大哥派我前去,就是为了想保住黄校尉他们的性命,可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实在是太奇怪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打算在其他地方动手?” 王綝又低头想了一会儿。 “明天这些纸币会送到哪里?” 柳白笑了。 虽说王綝想的有些偏差,但以他这个岁数,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明天这些纸币会送到江南道各处去,进行具体的纸币改革推行,不过,在此期间,已经做好了最严密的防范措施,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一步动手。” 王綝有些尴尬。 他本来想在柳白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在他的思路之中,既然那些人没有在之前动手,那么应该就会在后续的押送过程中动手。 从岳州,前往江南到各地的路线,无穷无尽。 光是从岳州赶往苏州的路,起码就有十几条。 在这个过程之中抢劫纸币,显然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况且,他们就算能猜透从岳州到苏州的路线,也只能抢到一小部分而已。 如果将岳州通往外地的路线全都堵住,那么,他们为何不干脆派遣千军万马,把岳州灭掉呢? 这么做的话,好像更加省事 “是我考虑不周。” 柳白摸了摸他的头顶。 “勇于表现是好事,但是一定要考虑周全,免得贻笑大方。” 王綝很不习惯柳白这样亲昵的行为。 以往,柳婉儿和柳蓉儿经常把他们当孩子看待。 柳白却一直将他们当成大人,来严格要求。 这么亲昵的一个行为,好像还是第一次。 “那么,他们会选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柳白沉吟片刻。 他很清楚,这是在纸币改革完成之前的最后一道难关了。 只要纸币能够在江南道推行完成,那么推往整个大唐,乃至整个世界,无非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轻装简从,只带了许褚他们几个来到岳州,就是为了将某些人引出来。 现在看来,引蛇出洞的法子,并没有起到预想之中的效果。 柳白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他习惯于把自己的思路写下来、画出来,这么做能让自己的思路更加清晰。 毕竟他并不是传说之中的天才。 像王守仁那般,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人物,他是远远比不上的。 “从印钞局到岳州大营,再到天下各地” 他一边说一边念叨。 将纸币押送的所有流程全部画了出来。 等全部都画完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 “去找黄校尉要一份江南道的地图来!” 王琳撒腿就跑! 不多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柳大哥,给!” 柳白拿起地图,用蘸满了红颜料的毛笔,画了一条从岳州城前往睦州的路线。 睦州! 这里是李祐的地盘。 袄教曾经在这个抢劫了官府的粮仓,致使上千百姓被活活烧死! 已经在倭国扎根的陈硕真,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之一! 即便是现在,睦州也并不太平。 虽然比岳州的情况好一些,但时不时的,还是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 或许,这里就是整个江南道,唯一的不稳定因素 在柳白看来,这也是某些人,唯一能够拿来做文章的地方。 “睦州睦州” “袄教是不必怀疑的,李祐都成圣主了,没什么危险,但陈硕真好像并不是只有袄教信徒,这一支力量” 柳白回想起,当年他离开长安之时,见的陈硕真最后一面。 那个女人好像并没有死心。 即便早就已经确定下来,她会漂洋过海前往倭国,从此与中原地带隔开联系。 她也在不遗余力的蛊惑武媚,让她对柳白产生恐惧。 静下心来想一想,其背后的目的,着实耐人寻味。 柳白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 当年让陈硕真前往倭国,完全就是为了让她赎罪。 王綝伸着脖子往地图上看。 当他看到,柳白将睦州着重标记起来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微变。 “柳大哥,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好像五哥曾经说过,睦州还有一批人手未曾肃清,那群人好像会变戏法一般,每当把他们围剿的走投无路之时,他们就会神奇的消失” 柳白眼中精光一闪! 既然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那么这个唯一的可能性因素,就是答案! 第1649章 准备准备,来当岳州刺史吧 那些人打算在睦州下手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柳白并不是胡乱猜的,而是因为睦州那块地方,一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自从南朝的梁武帝,被佛门翻来覆去的卖了好几次之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宗教这种东西大为警惕。筆趣庫 袄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宗教,这是一种从西方传来的新兴教派,他们的渊源虽然很久远,但真正广招门徒并没有几年。 按照朝廷以往的做法,一定会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死了上千百姓在当地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件,放在朝廷眼中,虽然也很轰动,但还不至于让当权者的坐立不安。 说白了,袄教还没有资格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如果不是李佑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他们的圣王,恐怕袄教早就被朝廷灭掉了。 想想那几个脑袋缺根筋的大胡子,柳白就想笑。 一开始,柳白还以为他们是在利用李祐。 当柳白看到,李佑手中掌握着光明盘之后,就彻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光明盘他们的圣物。 别说平常磕了碰了,就算掉在地上粘上一丁点泥土,那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宗教是狂热的,没有人会拿宗教的圣物来开玩笑。 只可惜,袄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如今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如果五哥听见这件事,恐怕好几宿都睡不着了...” 王綝小大人一样的背着手,哀叹着摇了摇头。 柳白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这件事若是交给你去办,你会如何处理?” 王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交给我?” 这可是一件大事。 按照他的猜想,柳大哥就算不派守仁先生去,起码也会让许褚带着泰记的人去。 自己...是哪根葱? “李祐那小子,赤手空拳在睦州开创了一片基业,你为何就不行?” 王綝苦着脸,道:“我手底下一个人都没有...” 柳白笑道:“把黄校尉派给你如何?” 王綝撇了撇嘴。 他总觉得黄校尉的智商不高。 “如果能把贾助教派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柳白又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美得你!” 王綝打了个哈哈,道:“让我去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没有人帮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完成任务...” “就算去玩玩也是好的,总比现在闲着没事干,整天瞎转悠强。” 王綝再次叹息一声。 他当然知道柳白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十四岁的自己,实在是连根葱都算不上。 柳白的意思是,通过自己的手,让父亲来获得这个功劳。 王弘直眼瞅着就要进入三省的。 差的,只是一个由头罢了。 赵普进入三省是板上钉钉的,不仅仅因为资历够,还因为他帮助郑王李元礼牵线,最终让皇家和柳家,成功拿到了贩盐的生意。 可以说,这门产业已经重新进入了国家的怀抱。 于国于民而言,都有极大的益处! 而王弘直,资历上是不缺的。 唯独缺了一件大功劳。 要知道在他们之前,所有担任过宰相的人,都是跟随皇帝打天下的班底! 没有从龙之功,想要成为宰相,何其困难? 眼下,这个由头不就来了吗? “多谢柳大哥!” 王綝倒也没有客气。 江南王氏和柳家早就结成了一体。 相互之间的利益,甚至比柳家和皇族之间还要紧密。 至少,在未来的几代人之间,不需要考虑任何有关信任的问题。 “去吧。” 柳白挥了挥手。 离开刺史府的王綝,兴奋劲才上来。 他摩拳擦掌地打算干一番大事业。 刚才柳白说的明明白白。 他完全可以借助家族的力量! 江南王氏,可不是谁都能小瞧的。 尤其是柳白搬到苏州的那些华族之后,江南几乎成了王氏和陆氏的天下。 他们的根基深厚。 虽然在朝廷之中的高官只有那么一两位而已。 但是在江南官场上,则拥有无穷无尽的底蕴。 ... 等王綝走出去之后,柳白手中捏着一张纸币,怔怔的出神。 “过早的 交给他重任并不是好事,您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正是陆敦信! 自从他卸任吴郡刺史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柳白曾经对别人说,他派陆敦信来到印钞局,监督印制纸币的进程。 时间久了,以至于人们都淡忘了这样一个人。 也只有柳白和陆敦信本人,才知道,他身上的担子有多么的重。 “承乾他们小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弘直想要进入三省,还缺一个由头,这一次让王氏出面,将你陆家打压下去,你父亲就可以彻底脱离朝堂的影响了。” 陆敦信呵呵一笑,道:“这倒是像我父亲的做派...” 朝堂之上的老臣,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尤其是文官,仨瓜俩枣的在朝堂上,干的也只是闲差而已。 朝堂之上,青黄不接,要么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要么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有资格进入三省的,实在是没有几个了。 事实上,呼声最高的并不是赵普和王弘直他们这种少壮派。 而是曾经担任过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中的那老几位。 例如陆德明、姚思廉。 剩下的那些人,要么就早早去世,要么就已经在朝堂之上担任过高官。 最多的,是已经辞官回乡的。 重新启用他们担任宰相,显然是不合适的。 而十八学士之中,一直没有担任过高官的,只有陆德明和姚思廉。 自从李二登基之后,他们就闭门修学,偶尔露面教教学生。 直至书院将他们邀请过来,他们才算多抛头露面一些。 顶着文武百官的压力任命宰相,李二心中有苦难言。 对于陆德明和姚思廉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陆家可谓是群龙无首,陆齐望一个堂堂当朝榜眼,整天像个门房一样迎来送去,日子过得恓惶...看来你也不能这么沉寂下去了,人们已经忘记了当年在苏州发生的那些旧事,准备准备,来当岳州刺史吧。” 第1650章 谁都知道柳家富可敌国 岳州境内的山很多。 在江南丘陵之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美丽的自然景观。筆趣庫 复杂的地形,导致了这里情况,要比其他地方也特殊的多。 水里有水匪,山上自然就有山贼。 虽说岳州的山贼远远不如水贼势力大,但相对而言,他们的隐秘性更强。 随便往哪个山头上一猫,没个十几二十万人,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存在。 新岳州城南,有一片方圆三十几里的山脉。 这一片山脉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麻布大山! 已经没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路。 只知道这里的地形复杂,无数座险峰勾勒出了一条条天然的屏障。 其中,以鹰嘴峰最为险峻。 西面勾连大河,东面是无尽的悬崖,南面怪石嶙峋,只有北面的一条蜿蜒小路,能够勉强上山。 如果宋朝的那些山贼,能够生活在麻布大山的鹰嘴峰上,恐怕就算朝廷来招安,也找不到他们的居处。 在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之上,一个胖胖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怀里抱着一个包裹,背上背着一个竹筐。 这两样东西好像都很沉重。 他走的很慢,脚印也都很深。 走一会儿,就要抬起头来认认路。 从山脚下到半山腰,他走了足足两个半时辰。 鹰嘴峰的相对高度,并不是很高。 只是犹豫东边是沟壑,才显得悬崖很深。 一般情况下,体力正常的成年人,有两个时辰足够上山顶了。 只可惜这个胖子体格太差,外加上拿着的东西实在是太沉。 来到半山腰之后,他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汗珠子像下雨一样哗哗的往下落。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喃喃的说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打开怀里那个包裹的一角,里边黄澄澄的,竟然全是金子! 如果包裹和竹筐都是满的,他起码带了六七十斤的黄金。 将竹筐放下来之后,掀开上面的毡布。 原来里面放的都是吃用之物... 小胖子拿出一瓶水,就着干硬的干粮,勉强填饱肚子。 擦了一把汗, 继续往山上走。 他不敢请求任何人的帮助,一旦有人得知这个秘密,他就完蛋了。 此人,正是被一伙山贼要挟了好几次的岳州现任刺史...李敦儒! 同样是‘敦’字辈,他过的日子,和陆敦信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头。 继续上山!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七八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一人,满脸的戏谑之色。 “李大人,这一趟可没少耽搁时间,若是误了您全家老小的性命,小的可担待不起!” 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李敦儒抿着嘴,将包裹放在地上,谦卑的说道:“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财产了。” 为首的山贼,扒拉了一下那个包裹。 看到里边的黄金之后,面露不屑之色。 换做从前,哪怕是看到一两黄金,他们这样的人都敢玩命。 最近,他们的胃口已经被李敦儒给养刁了。 将李敦儒的全部家财敲诈过来之后,他们才明白一个道理。 面对朝廷官员,一定要把他们逼到最后一步。 只要是还没活活逼死,就能敲诈过来无穷无尽的财富。 李敦儒不止一次说过,他已经连一分钱都不剩了。 结果不照样来了好几次? 每次都带着黄金! 为首的山贼,上去揽住李敦儒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说道:“这回兄弟不为难你,咱们上山去找大龙头说道说道!” 李敦儒脸色大变! “我不去!我不去!” 山贼们哪里管他说什么,直接把他扛了起来,健步如飞的往山顶上跑。 很快就来到了山贼们的老巢。 在群峦耸翠之间,有一片木质的建筑。 高高的吊脚楼,遍地都是。 这样的建筑物,可以有效的避免潮气。 周围的人并不多,和建筑的数量不成比例。 就算他们一人住上一间,也会闲置下一大半的吊脚楼。 距离柳白在府兵大营之中,看到那个矮壮汉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上一次被黄校尉揍的鼻青脸肿,矮壮汉子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 尤其是那几颗被黄校尉揍掉的门牙,黑咕隆咚的,怎么 看怎么滑稽。 绿林之中的好汉,可没人敢小瞧他。 岳州境内的山贼不多,真正有势力的就更少了。 这个矮壮汉子,在众多岳州的山贼头目之中,就算排不进前三也能排进前五。 若不是上个月被人莫名其妙的袭击了一次,他手底下的人还要多出一倍多。 李敦儒被带上山之后,来到了矮状汉子的居住之地。 “大龙头,兄弟们把这厮带上来了!” 山贼们嘻嘻哈哈的,将李敦儒围在中间。 李敦儒不敢抬起头来。 不光是因为,坐在虎皮椅子上的矮壮汉子。 还因为,他的妻子就坐在矮壮汉子的身旁... 跟了这么一个废物,只能说他的妻子倒了八辈子血霉。 矮壮汉子翘着二郎腿,同样嬉皮笑脸。 “这一回,刺史大人又给咱们兄弟,带了什么好东西?” “大龙头,兄弟们在山上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以为带了百十斤好东西,结果打开包裹一看只有百两黄金。” 矮壮汉子笑骂了一声,摆摆手。 “娘的,一百两黄金还满足不了你们的胃口?咱们刺史大人说了,家里早就被搜刮得干干净净,能凑出百两黄金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都他娘的别不知足!” 山贼们一阵哄堂大笑! “知足!” “兄弟们都念着刺史大人的好呢!” “咱们知足得很!” 李敦儒羞愧的,恨不得把脑袋钻进裤裆里。 他已经被欺负的,连丁点反抗之心都不敢升起来了。 如果山贼们继续逼他交出金银财宝,他除了去跳河,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可惜,全家老小留在山上,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龙头,下...下官已经再无余力,这,这真的是最后一点了...” 矮胖汉子笑道:“刺史大人何必自谦?兄弟肯定是不会再逼你了。” 李敦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噎死。 “我听说柳家主人就住在你刺史府中,找他借点钱不就成了?谁都知道柳家富可敌国,他手指头缝里随便流出点东西来,都够兄弟们吃喝几辈子了!” 第1651章 你这就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敦儒陷入情与理的挣扎之中,不可自拔。 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在这个时代,废柴就是原罪。 才不配位,是最大的取死之道。 他自己并没有发现,沦落到今天这一步,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个字。 怂! 他害怕自己丢掉官位,他害怕山贼取他的性命。 他害怕受到一切损害。 以至于到头来,无路可走。 找柳白借钱? 听起来倒是简单。 人人都知道,柳家就有专门的借贷业务。 利钱低的活活把那些放印子钱的逼死。 同样人们也都知道,从柳家借钱是需要抵押物的。 这个抵押物不一定是具体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的信誉记录良好,也完全可以借出银子来。 李敦儒曾经跟柳家的商铺,做过几笔买卖。 他的信誉,在柳家的商铺之中,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相信如果跟柳白张嘴的话,一定能够借出钱来。 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柳家一定会调查自己借钱的原因。 柳家有专门的部门,来调查这些东西。 如果让柳白发现,自己借钱的真正原因,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 李敦儒脑门子上的汗水,如同下雨般落下。 矮壮汉子看到他的模样,心中大为痛快。 他自然知道,自己根本得罪不起柳白,连记恨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都是朝廷的人,那么在李敦儒身上,撒撒气也是好的。 “柳家主人不就在刺史府住着吗?以刺史府为抵押,还怕借不出钱?” 李敦儒苦笑道:“刺史府是朝廷的财产,我只能居住,无权买卖...” 矮壮汉子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刺史大人,不是兄弟我得理不让人,您全家老小在山上吃喝,也没少花钱,您总不愿看见嫂夫人活活饿死吧?” 说着,他挑起了身旁那妇人的下巴。 妇人的脸都红透了。 银牙紧咬,看向李敦儒的目光,竟然出现了几分恨意! 谁不想安心过日子? 在老家安安心心的 当一个富家翁该多好! 这狗东西偏偏要自以为皇族,非要出来趟这个浑水。 现在好了,全家老小都赔了进去。 就算山贼把他们都放了以后,喝西北风去? 李敦儒吓坏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再去想办法!” 说完,转身就跑! “他要逃!” 谁成想,他的妻子猛然站起来,指着他的背影喝道! 山贼们纷纷上手,将李敦儒按倒在地上。 矮壮汉子狞笑一声。 “看来,咱们刺史大人是打算抛妻弃子了?” 李敦儒趴在地上拼命挣扎。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若是杀了我,就等着大军围剿吧!” 矮壮汉子笑得更加畅快了。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李敦儒妻子的脸。筆趣庫 “跟这样一个男人住了七八年,你当时还真是瞎了眼了...” 妇人指着李敦儒破口大骂。 骂得相当难听,连那矮壮汉子都吓了一跳。 李敦儒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双臂之下,不还嘴,也不挣扎了。 “我再去筹钱就是了...” 矮壮汉子拍了拍手。 “松开他!”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蹲在李敦儒身前。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三千两黄金,放你全家老小。”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想必,刺史大人也是清楚的,拿了这批黄金,咱们兄弟在岳州也彻底混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府兵那几个校尉的脑子里进的什么水,越来越不肯给咱们兄弟活路,三千两黄金,一口唾沫一个钉!” “好!” 李敦儒除了答应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刚才倒是想过,自己一个人跑掉算了。 可惜的是,勇气只是一时的。 抛弃妻儿老小,独自一人苟活也就罢了。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在半路上,被这些人抓回来。 本地府兵,是不可能再给他任何庇护的。 大不了,跟柳白借就是了。 老家还有一些财产。 至于官位,丢也就丢了,起码先把命保住。 ... “啧啧,人间惨剧啊...” 两个人 趴在吊脚楼的楼顶上,竖起耳朵听着。 其中一个,赫然是沈威! 另外一个则是曾经在西域之行中,跟随玄奘,一起立下赫赫功勋的锦衣卫百户,也是当今鸿胪寺少卿,朱简! 他本来是要跟随某位使节,前往吐蕃的。 正好要借道江南,经剑南,再进入吐蕃。 路过岳州,便多住了几天。 知道沈威出任务,也就一起跟着来了。 刚才那声感叹,就是他发出来的。 沈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对于他来说,这种任务实在是无聊的很。 即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他也能够隐藏的人,察觉不出来任何痕迹。 区区一个山贼窝子,实在是连丁点难度都没有。 “少爷让我看着办,什么叫看着办?我现在直接下去把他们都弄死,少爷会不会怪我?” 朱简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早知道是这么无聊的事情,他就不跟着沈威凑热闹了。 身为锦衣卫的他们,见惯了这种事情。 更惨的,他也见了无数。 虽然,之前对发生在李敦儒身上的事情不了解,但在他们的三言两语之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你可以试试。” 朱简颇为诚恳的说道。 “呸!” 沈威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你这就叫看热闹不嫌事大,少爷在来到岳州之前就说了,本地的山贼和水匪,都要留着修建新城池,免费的壮劳力,少一个都心疼,,我要是把他们杀了,这几个月的俸银肯定被扣得干干净净!” “咱们兄弟之中,也就你靠那点俸银过日子,你看看人家老徐,职位比你低一级,整天在春风阁潇洒,喝酒喝的是李师傅,吃饭只吃天香楼,红英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朱简鄙夷的看着沈威道。 沈威不屑的说道:“老子可是已经成家的人,省些银子可以攒下来给娃娃娶媳妇用,谁像你们,一个个打光棍打的成天往春风阁钻,杜悫都跟我要了好几次花酒钱了,回去长安,都给老子还账去!” 筆趣庫 第1652章 两百斤的火药 李敦儒又孤零零的往山下走。 沈威和朱简,远远的赘在后边。 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七八个山贼悄悄的猫在一条山沟里。 手里端着弩箭,不知在等什么人。 沈威和朱简早早就发现了异样,以最快的速度窜到树上。 “他们在等谁?” 沈威眉头紧锁。 朱简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 “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李敦儒...” 朱简的判断没有错误。 那群隐藏在暗处的山贼,将李敦儒放了过去,手里的弩箭却没有放下。 “你发现没有?这伙山贼,脖子上都挂着一条黄色的巾子,而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没有戴!” 沈威的眼神很好。 朱简点了点头。 “按照你的说法,他们不是一伙的?” “八成不是...” 沈威把身子放低了一点。 与此同时,山沟里那群山贼,竟然齐齐朝他们看了过来! 朱简则是将衣襟往上一蒙。 他们都穿着深绿色的衣服,可以很好的隐藏在树上。 片刻之后,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异样,这才纷纷收回目光。 他们的目标,似乎正在下山。 沈威和朱简直接放弃了继续跟踪李敦儒。 此时此刻,这伙山贼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李敦儒本人。 很多人都高估了山贼的胆子。 将他们想象成,前隋末年,二贤庄那般英雄好汉。 事实上,除非这群山贼的脑子吃拧了,才会选择针对朝廷官员动手。 李敦儒就算再怂,那也是吏部有备案的朝廷命官! 一方刺史,即便手中一点实权都没有,也不是谁都能招惹得起的。 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大军围剿? 不管是为了救李敦儒全家老小的性命,还是为了维护朝廷的脸面,他们都不可能继续活下去! 要知道李敦儒名义上,也是皇族! 不管他的皇族血脉是真是假,都关系到朝廷的威严! 从一开始这件事,就透着浓浓的不寻常意味。 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这群山贼哪来的胆子? 沈威和朱 简需要查明的,不仅仅是这伙山贼背后的主人。 还有目的! 直觉和经验告诉他们,这件事跟纸币改革脱不开关系! “后天上午我可就要出发了,若是再耽搁下去,你一个人行吗?” 朱简一边观察着山路,一边轻声说道。 沈威嘿嘿一笑,道:“你嫂子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朱简恍然大悟! 原来是红英要来。 怪不得沈威一点都不着急。 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各有各的专长。 比如沈威和朱简,一个武艺超凡,拥有极强的布局能力。 朱简则是精通各种语言,洞察力不一般。 而红英,有两个优势,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一来,她的轻功,是所有锦衣卫百户之中最好的。 也就代表着,她在跟踪一道上,远超旁人,只有徐振南能与她一较高下。 另一个优势,则在于她是女人。 这种身份,天然在潜伏上占个便宜。 “来了!” 朱简低声说道。 只见,在远处的山路上,一行人正在慢慢下山。 为首的,赫然是那矮壮汉子! 他是麻布大山的总头领,即便遭遇过一次袭击,死伤过半,至今手底下还有几百号兄弟。 “看来,目标就是他了!” 沈威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那群隐藏在山沟子里的人。 那些人一个个精神高度集中,将弩箭,对准了矮壮汉子他们! “撤!” 沈威当机立断,趁着那些人不注意,飞身窜到另外一棵树上。 朱简有样学样,很快,两人便远远的离开了。 很快,山沟子里那群人之中,走出两个人了,飞快爬上刚才沈威和朱简呆过的那棵树。 盏茶后,七八个人同时动手。 远处的沈威和朱简,一人拿着一架望远镜。 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几道短箭,正中矮壮汉子的面门! 后面的山贼顿时大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上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紧接着一股大火冲天而起,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隆! 整座山都在摇 晃。 沈威和朱简脸色一变。 “有人动用了火药,不下于两百斤!” 他们完全可以肯定,动手的人跟朝廷脱不开干系。 有极大的可能,是长安城来的人。 因为整个岳州府兵的火药储备,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斤。 很快,他们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就在不久之前,还有人在皇宫之中动用过火药。 那一次的数量,可比现在要恐怖的多。 “这回乐子可大了,赶快回去通知少爷!” 两人也不在观望了,飞速下山。 半路上,看见李敦儒躲在一棵树后,傻呆呆的看着山顶。 两人不敢犹豫,一左一右,拉起李敦儒,玩了命的朝山下跑去。 鬼知的那些人有没有在周围布置火药? 万一在这破地方被炸死,那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 岳州府兵营,刺史府! 李敦儒这被带到柳白面前。 沈威和朱简,将这一路上的见闻,细细的讲给柳白听。 听完之后,柳白思索片刻,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敦儒。 “怂成你这个样子,也是世间罕见了,李刺史,你是不是应该交代些什么?” 实际上,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之后,柳白却是忽然松了一口气。 最让他忧心的敌人,终于还是浮出水面了。 既然他们从暗处现身,也就能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 在岳州,柳白拥有绝对压倒性的武力。 刚才一进门的时候,柳白就已经吩咐黄校尉去召集大军。 他们需要在第一时间,将麻布大山围住。 只要逮住其中一两个人,泰记有一万种办法,能让他们说出真相。 李敦儒仿佛已经不知道害怕了。 恰恰相反,他竟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他早就已经决定,放弃全家老小。 如今,他们全都被炸死在山上,反倒让李敦儒解脱了。 “柳公子,是生是死,全凭您一句话,下官烂命一条,您看着办吧。” 他倒是也不傻。 出了这么大事情,反倒能将他摘出来... 第1653章 果然是个该死的人... 柳白对李敦儒的性命,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更想知道,杀死矮壮汉子等人的究竟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人就是他真正的敌人。 可是,他们杀死矮壮汉子的目的是什么呢? 柳白看着李敦儒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沈威和朱简一左一右站在李敦儒身旁。 他们对视一眼之后,沈威走上前一步。 “少爷,属下以为,应当立刻派遣大军,剿灭那一伙山贼!” 柳白抬头看着他,问道:“何以见得?”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直接将他们剿灭,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 因为自己这些人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压倒性的武力固然可以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但如此一来,线索也就断了。 很形象的说,对方就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铁王八。 即便他浮出水面,还有一个厚厚的王八壳子。 如何将这一层王八壳子敲碎,是个严肃的问题。 连草丛的位置都找不到,就无法起到惊蛇的效果。 沈威看起来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 “虽然,咱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属下已经通知印钞局的兄弟们,现在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赶到麻布大山了,最多到下午,那些人的身份就会浮出水面!” 沈威对泰记的了解,甚至在王守仁之上。 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是有办法解决的。 很久之前,泰记的人就已经在麻布大山上,布置下了暗桩。 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收网,就是为了查清楚,李敦儒一家老小被劫持的原因。 “一个时辰,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柳白竖起一根手指。 沈威和朱简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解救李敦儒全家老小,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当家人都不着急,他们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要知道泰记的人,是极其珍贵的,他们所执行的任务,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越是轻松的事情,就越要着急办理,而越是着急的事情,反倒 要慢下来,才不会出差错。 如果限定时间的话,会给泰记的兄弟们增加更多的风险。 这是为什么? 见柳白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两人只得拱手应下。 沈威出去送消息。 朱简继续站在里边,看着李敦儒。 谁知道这个份怂蛋,会不会突然鼓起一股子勇气,对柳白出手呢? 朱简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李敦儒的全部家当,都已经被那伙山贼熬干净了。 一个失去了全家老小,又身无长物的人,做出多疯狂的事情,都不意外。 柳白却是把朱简也赶了出去。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他和李敦儒两人。 “看来,泰记的人,给你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柳白冷冷的看着李敦儒。 他原本以为这货只是一个怂蛋而已。 没想到,这货竟然还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 全家老小的性命,说放弃就放弃了? 换做柳白,即便明知是死,也要拼上性命,把那群该死的山贼轰上天! 因为住在刺史府里,导致李敦儒一家生活不自在,柳白心中仅存的那点点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他倒也不是个善人,可做不出让泰记的兄弟们送死,也要把李敦儒全家老小救出来。 这种事情,他下辈子都不会去干。 不过,他必须要稳住山上的那些人。 至少在朝廷的文书发过来之前,不能让李敦儒全家老小的性命有失。 李敦儒自认为是皇族成员,如果李二真的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一点,那么他的全家老小同样是皇族。 李二对自己兄弟姐妹的性命并不怎么重视。 偏偏对那些外围的皇族成员,格外的尊重。 如果能用李敦儒全家老小的性命,从李二那里换来一个人情,这个买卖,一点都不亏本。 相反,还很有赚头。 柳白并没有希望,从李二手中获取到任何的利益。 而是单纯的为了泰记的未来考虑。 名义上,泰记是半公半私的组织。 实际上泰记就是个官方机构,他们获得的每一点功勋 ,每一丝功劳,都关系到他们下半生的生活。 朝廷给泰记的编制并不多。 如今在泰记之中供职的,七成以上,都属于聘任来的成员。 即便他们获得了功勋,也只能属于他们的上锋。 再通过泰记内部的规章制度,换成实际的金银财宝分发给他们。 这么做,是极其不公平的。 哪怕用李敦儒全家老小的性命,换来一百个,甚至五十个编制,都是极其划算的。 因为泰记之中,大部分兄弟拼死拼活,为的无非就是个官位罢了。 关于这一点,柳白没有办法直接向李二开口。 泰记是由锦衣卫和百骑司凝聚而成的,是柳白和李二相互之间信任的基础。 这一点信任基础,无论如何也不能被破坏。 柳白开门见山地对李敦儒说道:“还想不想救你全家老小的性命?” 李敦儒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柳公子可有良策?” 柳白微微颔首,道:“有是有,但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李敦儒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就算是个白痴,在朝堂之上混迹十几年,也能长足够的心眼了。 柳白这是在要他的命! “您既然这么说了,就表明没有给下官任何选择的余地...” “李敦儒,你是个聪明的人,至少现在柳某愿意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柳白的语气风轻云淡。 一个对家人都不负责任的家伙,真就没有一点活着的必要。 只有李敦儒的死,才能够暂时稳住山上那些人。 因为这代表着,任何人都再也无法从李敦儒身上,榨出点点油水。 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是没有人在乎的。 哪怕他是个皇族! 无论山上的领头人是谁,只要他们不想被朝廷的大军围剿,定不会伤及,李敦儒全家老少的性命。 让柳白失望的是,李敦儒连这一点赴死的勇气都没有。 柳白话音刚落,他转头就跑。 “果然是个该死的人...” 柳白摇头微叹。 很快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第1654章 不是你自己的银子,就一点都不心疼? 清晨! 岳州城工地上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三千多个工匠,已经在这里干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刘洎俨然成了工具人。 他并没有在给柳白找麻烦,而是一门心思的,想把岳州城修建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洎手底下多了一批人马。 数量大概在两百左右。 从表面上看,应该是一只精锐。 柳白已经厌烦在府兵营里遛弯儿了。 他难得来一趟岳州城工地。 身后的许褚,扛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亦步亦趋的跟在柳白身后。 等他来到修建了还没一半的城墙下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老百姓。 人们对着崭新的城门楼子,指指点点。 有些年轻的妇人,捂着孩子的眼睛,上了岁数的老婆子,咧着没牙的嘴,那笑容仿佛发自心里。 男人们干脆就开怀大笑。 有几个人,甚至拿着竹竿,使劲的往城门楼子上挑。 因为城门楼子的正中央挂着一颗头颅。 赫然正是岳州刺史,李敦儒! 这货在岳州城里,绝对是没有什么好名声的。 在老百姓眼中,当官的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听老百姓的伸冤,为老百姓主持公道。 他们才不会理会,一个朝廷官员平日,究竟有多少繁杂的工作。 大部分人一直以为,所有的官员都是用来断案的。 没有案子的时候,官老爷们就坐在堂上唱曲喝茶,闲得不行。 从这个角度上看,岳州当地的老百姓深受李敦儒的荼害。 谁让他一上任,就把刺史府搬到军营里去了呢? 当官的不给老百姓做主,要他还干什么? 对于李敦儒的脑袋被挂在城门楼子上这件事,老百姓们大为畅快。 柳白眯缝着眼睛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敌人应该就站在其中。 他们得知李敦儒的死讯之后,应该就不会再为难李敦儒的家人了。 刘洎站在城门楼子上,一脸的铁青。 他倒不 是有多在乎李敦儒的性命。 而是因为,他知道李敦儒是死在柳白手中! 擅自杀害朝廷命官,这是诛九族的罪孽! 柳白枉顾朝廷法度,这很大的力气,才没有下令,让自己手下的人将柳白当场格毙! “还不快去把脑子摘下来?” 刘洎厉喝一声。 身后的随从,急忙找来一个大网抄子,将李敦儒的脑袋,‘捞’了上来。 看着这颗无比‘新鲜’的头颅,刘洎的脸色,由青转紫。 “该死的柳白!” 像他们这样的传统官员,一直将柳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固执的认为,朝堂之上之所以死这么多人,完全是因为柳白在从中作祟。 今天他敢杀一个刺史,明天就敢把一届大都督干掉。 后天弄死个王爷,大后天,说不准连皇帝的性命都要被他拿下! 他就是个造反坯子! “把人都轰走!” 刘洎一声令下,几十条汉子从城门楼子上冲下来,将百姓们驱散。 他们自然不认识柳白,在被许褚打晕了几个之后,纷纷将柳白围住。 刘洎的眉头,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勒令手下们回来。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柳白分毫。 现在人多他固然可以为难柳白一番,可那也只是一番而已。 爽一波之后,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倒血霉。 而且,是那种足以威胁到自己全家老小的血霉! 刘洎强忍着怒意,让人将柳白请了上来。 由于还在工期内,除了刘洎和柳白之外,剩下的一概不许上城墙。 柳白是第一次过来,自然也就是第一次登上城墙。 即便在他的这种外行看来,刘洎建造城池的本事,也着实有限。 同样的条件下,如果让柳家的施工队进驻,完全可以用不到一半的成本,达到两倍以上的效果。 他倒是没有别的感触,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这几道城墙是整个建造阶段,花销最大的。 可惜的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踏平 。 白花花的银子,只有不到一半,是国库支应过来的。 剩下的,全都是本地百姓的血汗钱。 有些官员,为了捞功劳,为了青史留名,能活活把别人折腾死。 自己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老百姓的安危,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参见安财王!” 刘洎唯一能够恶心柳白的方法,就是时常提起,这个被柳白无比厌烦的爵位封号。 柳白早就习惯了。 当初,他还在东洲岛的时候,已经被冯盎和魏征那两个老王八蛋,折磨了无数次。 区区一个封号而已,毛毛雨罢了。 “我说老刘,既然你明知道这座城迟早会被踏平,何必修的这么好呢?不是你自己的银子,就一点都不心疼?” 刘洎脸色大变! 这种话,是能在公共场合说出来的? 除了自己手下的人之外,剩下的不管谁听见,建造城池的任务,都别想再继续下去! 刘洎看向柳白的目光,多出了无穷的恨意。 他明白,柳白分明是在报复自己刚才的揶揄。 手段不如人家高明也就罢了。 连嘴都不如人家利索... 刘洎的眼皮,剧烈抽动了几下。 “王爷,还请进去一叙...”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带路,向城门楼子东北角的一个小房间走去。 李敦儒的脑袋被他提在手中,看起来格外渗人。 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 除了一张桌子一张木床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里应该是刘洎平常住的地方。 自从被柳白从刺史府中赶出去之后,他就一直居住在这里。 和柳白一起走进来,这个房间除了显得有些拥挤之外,倒也没别的不妥之处。 可许褚一进来就不一样了。 小房间立刻被塞得满满当当。 许褚不小心退了一步,竟然把门框给挤碎了... 刘洎,把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放在桌子上。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白。 “不知王爷究竟想做些什么,可否给刘某透一个底?” 第1655章 真的会立下字据?字据上的字,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吧? 柳白开门见山的说道:“为了让你完成一件任务。” 他说的很直白,没有一点藏着掖着的意思。 大老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刘洎,来给自己当苦力。 刘洎的表情逐渐缓和。 慢慢的,他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嘴脸。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柳白慢条斯理的坐下来,让许褚往后挪了挪。 这家伙的块头太大,一进来就占据了这个小房间的一半面积。 “你这老家伙好生不识抬举,本王进来老半天,你竟然连口茶都不准备?” 刘洎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下官不比王爷,手里的茶,怕是连您府中的刷锅水都比不上。” 柳白嗤笑一声,道:“扯什么淡?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杨宏礼死前还送了你两斤柳叶轩出品的象园雾芽!” 刘洎一挑眉。 他跟杨宏礼的关系很好。 杨宏礼出身前朝皇族,乃是杨素的亲侄子。 归顺大唐之后,他是第一位,以前朝旧臣之身,成为宰相的人选! 卸任三省之后,成为了镇守甘兰一带的大都督,位高权重。 只可惜,历史上活到永徽年间的他,今年年初的时候,忽然去世了。 很多人怀疑,他的死,跟长广公主驸马杨师道,被炸死在皇宫之中有关... 刘洎能猜到,是泰记的高手,查到的这件事。 柳叶轩的茶,每一两都有专门的编号。 追本溯源,不难发现去向。 他只是不知道,柳白故意提起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柳白四下环顾,在床头发现了一个茶叶罐子。 很明显就是柳叶轩出品的东西。 因为,柳叶轩所有产品的包装,都是由柳白亲手设计的。 天底下,用锡罐来装茶叶的铺子,只有柳叶轩一家。 刘洎走到床头,把那罐茶叶拿了起来。 沉默片刻,取来开水,为柳白泡了一杯茶。筆趣庫 “你想不想知道杨宏礼的死因?” 刘洎心头一紧。 他和杨宏礼乃是至交。 早年间,杨 宏礼还没有归顺大唐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交情莫义。 刘洎的儿子,娶的就是杨宏礼的亲侄女。 好友忽然去世,没有一点征兆,始终是刘洎心中的一块疙瘩。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询问。 面对柳白这种人,就算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也是不够的。 朝堂之上的人都知道,柳白最擅长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 你以为他的目的是一,实际上他的目的是二,到最后就会发现,一和二他都做到了,连三四五也一并收入囊中... 稍不留心,就有可能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况且两人之间并不是朋友,说是敌人也不为过。 “你泰记的暗桩无孔不入,想必在杨兄府上,也有那么几位,可惜陛下,直到今日还被你蒙在鼓里,堂堂的国朝重器,成了你谋私利的工具!” 柳白撇了撇嘴。 “没有你这么冤枉人的,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你们家皇帝,柳某人兢兢业业近十年,为他拿来了多少好处?若是没有柳某,你们的俸禄都开不起,你这老小子还能坐着说风凉话?早就饿死了!” 虽然,刘洎极其厌恶柳白,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朝廷的日子之所以好过,全是柳白的功劳。 如果在贞观九年,大唐的岁入,还和贞观初年时期差不多。 恐怕,皇帝真就要靠着卖皇宫为生了... 以前打仗是赔钱,现在打仗是赚钱。 自高句丽之战开始,每一场战争都让大唐赚得盆满钵满。 刘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他站起来,拱了拱手,道:“还请王爷,为下官解惑!”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有一点求人办事的态度。” 刘洎心里十分不舒服。 明明是他主动找上门了,什么时候变成自己求人办事了。 他很清楚,自己又落入了柳白圈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我那杨兄一心报国,绝不会与长广公主之流为伍,况且他本是将门出身,何故早早去世?” 柳白摆了摆手,把茶杯端起来, 却没有喝。 刘洎拿出来的杯子油腻腻的,也不知多久没刷过。 白白糟蹋了一泡好茶... “看来,你还真就不是个讲究人,柳某过来找你,一句有用的话没说,反倒要回答你的问题?” 刘洎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把你手底下的人,借我用几天!” 刘洎直接崩了起来! “不可能!” 柳白早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 朝廷想要修建任何东西,都有固定的工期。 规定时间内完不成,督造官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刘洎之所以没有跟柳白,拼个你死我活,就是为了赶进度。 三五天还能耽搁得起,时间若是再长,他就别想再回长安了。 依照柳白的性子,和他那张嘴,几乎没什么信誉可言的嘴,他说是几天,估计起码得半个月... “最多借五天,柳某可以给你立下字据,若是耽搁了你的工期,柳某亲自回长安,去找你们家皇帝讲理!” 这下子,刘洎有些迟疑了。 他警惕的说道:“真的会立下字据?字据上的字,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吧?” 柳白脸一黑。 这是苏武发明的,由柳家坑骗异族商贾的手段。 跟异族做买卖,实在是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太讲究的话,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因为一直以来,异族商贾跟中原百姓做买卖,惯爱用坑蒙拐骗的手段。 直到大唐建立了贸易司,这才稍稍好一些。 “字据由你来写,柳某签字不就成了?” 刘洎心中稍稍盘算片刻。 五天的时间,倒也不会耽搁多少。 “事先说好,这五天之内的工钱,由王爷府上支用,此外,所有建筑材料都由下官采买!” 他并非是想趁机赚上一笔。 而是害怕柳白偷奸耍滑,私自将他们的建筑材料昧下。 “你怎么跟个婆子一样唧唧歪歪?借就借,不借就不借,给句痛快话!” 刘洎始终没有放下警惕。 “若是王爷肯答应下官的那些要求,咱们马上就立字据!” 第1656章 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真是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借刘洎的人,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重新修建岳州府兵大营! 柳白打算将这座刺史府,当成自己在岳州的别院。 反正这座刺史府,本来就是李敦儒那个怂蛋非法所得。 他本来应该驻扎在岳州城内,结果因为太怂了,才窝在府兵大营之中不肯出来。 如今,李敦儒死了,他全家老小,就算救出来也会被立刻送往长安。 柳白等于捡了个大便宜。 现招募工匠,实在是太费工夫了。 于是,柳白又施展了他炉火纯青般的,空手套白狼绝技。 一句话,让刘洎给他花了大几千贯。 这年头,最贵的就是人力成本。 在大唐以前,百姓们给朝廷干活,是一文钱都得不到的。 当权者美其名曰‘徭役’。 其实在贞观三年以前,朝廷也是这么干的。 后来无论是国库还是内孥都有钱了,才逐渐减轻徭役的负担。 同样是从老百姓之中挑选壮劳力,让他们去打仗,岂不是比让他们做苦工更划算? 对于老百姓而言,同样有利。 一来,一人从军,全家免税。 二来,现在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仗可打。 除了西域那边总是征召人手之外,大唐腹地也就偶尔抓着山贼,清清河盗。 平日里除了训练,根本没有其他事情。 老百姓的家里,还能少一个大小伙子吃饭。 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下午,三千左右的工匠,进入岳州府兵大营之中! 千万不要拿他们跟柳家的工匠相比。 柳家的,都是职业工匠。 他们有着鬼斧神工一般的技巧,一双看似粗糙的手,可以制造出世间最精美最精细的物品。 而刘洎手下的这些工匠,则是完全从老百姓之中挑选出来的。 他们不懂什么叫做技巧。 只知道按照官老爷们的指示,搬搬砖,和和泥。 为此,柳白特意从东洲岛上,调集来了十几位精英工匠。 专门负责指导工作。 第三天早上,岳州府兵大营就被拆成 了龙门客栈。 很多人以为,建造军营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最繁重的工作在于挑选地址。 军营的地点,并不是需要依山傍水那么简单。 它需要占据最为有利的地形,并且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岳州各地。 所以说,在军营初建之时,流程是极其繁琐的。 以长安大营为例,前隋之时,那里建造军营之前,隋文帝杨坚甚至让人凿空了半座山,人力挖出来两条河! 至于后续的具体建造工作,就简单的多了。 无非就是盖一条围墙,再盖几座房子罢了。 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仓库。 里边存放的不仅仅是粮食药品,还有将士们的武器铠甲,甚至是火药! 仓库的建造,就不是这些工匠能够动手的了。 掌兵把子的左校尉,特意从军中挑选出来两百多名精英,负责仓库的建造。 其中有一些机关,只有左校尉本人才知道。 除了他和他的直接上司之外,旁人谁知道谁死! 整个工程下来,只用了不到四天。 毕竟,岳州府兵大营的面积本来就不大。 还剩一天的时间,伙房外立起来一道篱笆墙,算是彻底完工了。 柳白也没有糟蹋这些人手。 让他们用剩下的建筑材料,重新修建了一下刺史府。 后来,干脆把门匾也换了下来。 一面写着‘柳府’的门边挂上去之后,柳白高高兴兴的送这几千工匠回去。 回到自己的新家,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上,刘洎火急火燎的上门了。 “参见王爷!” 看着自己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刺史府,变成了柳家的外宅。 刘洎心中不禁感叹。 安财王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真是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这套宅子,有钱都买不到。 谁能把家,安置在军营之中? 牛! 柳白拿出自己最喜欢的茶叶,招待刘洎。 不得不说,这一次刘洎相当的够意思。 不仅 没有偷奸耍滑,听工匠们说,他们在临来之前,刘洎还特意嘱咐,要好好干活。 刘洎本就是爱茶之人。 可惜的是,天下间的好茶,差不多都被柳家垄断了。 普通的茶叶固然便宜,可在爱茶之人的眼中,实在是难以入口。 稍微上点档次的茶叶,贵的吓人。 想他也是堂堂的四品官员,一年的俸禄,顶多也就往柳叶轩跑七八趟就没了。 身边的同僚们,但凡是有点身份的,都会被柳家赠予一张贵宾卡。 在打狠折的基础上,还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每年的新茶。 偏偏刘洎和柳家的关系很冷淡,只好偶尔去交情不错的同僚家蹭一蹭。 柳白拿出茶叶来,刚打开盖子,刘洎顿时露出一种迷醉的表情。 爱茶的人都是这种德行。 碰上真正痴狂的人,恐怕会就此赖在柳家,不肯离开。 好在,刘洎是个要脸的。筆趣庫 一想起,自己未来八成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刘洎心中,又忍不住沮丧。 茶叶泡在开水里上下沉浮,刘洎用小手指头的指尖,挑起一根条索,送入口中。 稍微有点发涩的苦味,浸润在舌头两侧,转瞬之间,又变成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回甘。 刘洎顿时眼前一亮! “天底下爱茶的人无穷无尽,柳公子也是爱茶之人,又为何要将茶,卖的如此之贵呢?” 他生怕柳白将自己手中的茶夺走,连称呼都换了。 “老刘,茶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种高端的农产品,谷贱伤农的道理,你莫非不懂?” 刘洎被柳白这句话气笑了。 “在下官看来,您的茶虽说卖的贵,银子也都落在您的口袋里,茶农也没有落到多少好处!” 柳白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把杯中的茶,直接泼在地上,心疼得刘洎浑身一哆嗦,差点跳起来跟柳白拼命。 “按照市价,这一杯茶,就值七八贯,现在我把这杯茶泼掉,银子去哪儿了?” 第1657章 柳白极其擅长看人下菜碟 茶这种东西,最早可以追溯到人类的文明史之初。 说到茶文化,则有好几种说法。 最主流的说法是从西晋开始。 那个年代,文人骚客无穷无尽,一个‘雅’字,足以道尽一切。 而人们对于茶形成系统的认识,终究是从唐朝开始的。 从最开始的煎茶,逐渐演化,每一个时代都有一种流行的方式。 唐朝奉行煎茶,宋朝奉行点茶,一直到清朝,才最终总结出后世流行的饮茶方式。 而将这种文化的发展,一下子缩短上千年,难免有点变形走样。 柳叶轩的茶,终究还是缺少底蕴的。 真正的制茶大师,总共也没有几个。 天下的茶叶从业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们都把柴令武,视为祖师爷。 而真正的制茶工艺,数不胜数。 柴令武所精通的,无非就是揉捻,炒青等等工艺罢了。 很多人都以为,茶叶这种东西,只是一种单纯的高级农产品罢了。 实际上在柳白的眼中,除了他时常喝的那几种茶之外,剩下的茶叶,既可以说是高级农产品,也可以说是一种金融产品。 柳家就是以茶起家的。 柳白来到大唐之后,开的第一家铺子,就是柳叶轩。 柳叶轩给柳家,带来了最原始的资本积累。 之后才有了幽州的矿山,才有了遍布天下的各行各业。 一杯茶,叶片上下漂浮,宛如人生,值得去细细品味。 它浸润着无穷无尽的道理。 就如同现在,被柳白泼在地上的这杯茶。 “市场上的流通价值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在民部当过侍郎,应该知道,每年柳家的茶行业,究竟缴多少税!” 刘洎点了点头。 “下官虽然与王爷时常发生冲突,但是对王爷的生财之道,还是极其推崇的,贞观二年大蝗灾之际,若是没有您的土豆,天下老百姓恐怕会饿死一半,却没有人知道,茶叶上缴的税款,却帮助咱们守住的国门。” 刘洎在武德六年到贞观二年,担任民部侍郎。 他太清楚 当年朝廷的家底有多少了。 不夸张的说,正是因为柳白的存在,朝廷才能够维系到今日。 想当年,皇帝之所以火急火燎的找突厥人报仇,就是因为柳家上缴了一大批税款。 他担心,这批税款会被文武百官挪为他用,于是就迫不及待的花了出去。 否则的话,他再想报仇,起码要再等三年以上! 而在这三年里,突厥人必定会有充足的发展。 他们根本不必担心任何灾难,缺钱少粮了,直接来中原抢! 而那三年,也是大唐最为困难的三年。 覆灭了颉利,大唐才有喘息的机会,才确定下了进一步发展的基础。 “时至今日,柳家的茶遍布天下,大唐境内的消耗量就不必多说了,而光是出口贸易,就占了整个大唐出口贸易的四成以上,这其中,吐蕃占据大部分,吐谷浑占据小部分,这两个国度主要消耗的,是低端茶产品。” 刘洎连连点头,腰板越来越直。 虽然他看柳白不顺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柳白肚子里是很有货的。 这个人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他总能以最为敏锐的眼光发现商机。 在此之前,是没人去做出口贸易的。 中原地带的商人看不起外族。 而帮柳家的商队拿着几车茶砖,攀上高原之后,这种情况彻底扭转了。 牧民们,似乎格外喜欢这种苦苦涩涩的东西。 要知道,他们购买的都是最低端的茶叶。 换成刘洎这种茶中老饕,喝上一口,能吐三天。 茶叶,开启了大唐对外发展扩张的大门! 曾几何时,朝廷控制高原上的那些民族,用的是粮食。 现在粮食已经不再成为忌讳了。 一块两斤重的茶砖,能换来十倍重量的羊毛。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高原上的民族,世世代代都无法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同样是茶叶,都是一棵树上长出来的,有的因为制作方法比较粗糙,卖的比粟还便宜,有的却因为制作工艺精良,价 格比金子还贵,这都是由市场导致的...” 柳白拿出两个杯子,放在刘洎面前。 “现在我有两盒极其珍贵的茶叶,滋味通天,世上再无同样之物,十两黄金一盒,你肯不肯买?” 刘洎洒然一笑。 “自然是要买的,下官是爱茶之人,二十两黄金虽多,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柳白把其中一个杯子收起来。 “现在我一把火烧掉其中一罐,那么剩下的一罐,售价四十两黄金,你买不买?” 刘洎的表情,仿佛真看到了珍贵无比的茶叶被人烧掉。 心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 柳白微微一笑,道:“再提醒你一遍,这一罐是世上硕果仅存的了,它的滋味,是其他茶叶远远无法企及的。” 刘洎咬了咬牙,道:“若真像王爷说的那般,四十两黄金,下官也肯出!” 柳白笑得格外开心。 “这就对了,物以稀为贵,只要话说这个地方,就算是一坨屎,照样可以四十两黄金卖给你!” 刘洎一呆。 他忽然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柳白极其擅长看人下菜碟。 同样是一种茶叶,卖给高原上的牧民,可能只值一把羊毛。 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赚那些牧民的钱。 而是要控制他们手中的羊毛,间接控制他们的生活基础。 若是卖给长安城中的那些贵族,则比金子还贵。 毕竟,真正能够喝出茶中品质的,只是极其少数一小撮人罢了。 附庸风雅的人,不计其数。 他们傻乎乎的以为,只要贵的,就是好的。 究竟卖多少钱,全凭一张嘴。 原来这才是柳家发家的原因... 刘洎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那您创立印钞局,是为了...”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着刘洎。 “幸好,你这段时间还算老实,想必皇帝派你来,就是看中了你的聪明和本事,如果你胆敢阻挠印钞局的发展,只怕你全家老小的人头,都已经风干在长安城门上了...” 第1658章 给刘瑾的信,程咬金也来了 刘洎失魂落魄的走了。 他发现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或许,他发现的,只是这个庞大计划的开端而已。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来修建,这座迟早要被毁灭的城市。 柳白很客气的将他送到府外。 看着这个中年人,有些微驼的背影,柳白心中感慨良多。 贞观盛世,并不是李二一个人的功劳。 曾经追随他打天下的那些老臣,虽然观念已经旧了,但是依旧兢兢业业,从不肯放弃手中的职责。 他们才是开启这个大时代的砖石。 回去之后,柳白刚坐下,又接到一封信。 这封信很长,足足十几页。 柳白看完了信之后,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 “左武卫...”筆趣庫 距离刘瑾他们,在长安城外的亭桥村查案,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之前柳白还在奇怪,算一算时间,刘瑾他们至少应该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为何时至今日,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原来,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长安。 而是碰到了一件惊天大案! 从信上,柳白得知这件案子闹得很大。 长安大营被彻底整顿,六品以上武将的脑袋,砍了十几个。 左武卫大将军张公瑾,被罢官夺爵! 一切,只因为军中出现了贪墨情况。 贪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几百位军官! 受害的也不只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万多的士卒! 此前,军中的贪墨现象并不罕见。 只能说这些人倒霉,正好赶上军票改革,被朝廷抓了个正着,树立成了典型。 柳白心中很愤怒。 军票改革,是纸币改革的前奏。 直接让老百姓接受纸币,不再使用金银,是根本不现实的。 而将士们不用考虑这一点,他们习惯了服从朝廷的命令,朝廷给他们发什么他们就发什么。 作为柳家当前最为重要的任务,柳白不允许军票之策出现任何的污点。 即便张公瑾跟他的交情很好,柳白也不打算轻易把这件事揭过去。 只 是令他没有想到,发现这件事的竟然是刘瑾。 看来这小子的野心很大。 刚一出宫,就给自己送上了一份大礼。 如果等纸币改革真正推行之后,才发现军中的贪墨现象,那么就会带来极其恶劣的连锁反应。 连朝廷养的将士们都不再信任纸币,又该拿什么话,向老百姓们解释呢? “把红英叫过来!” 柳白对许褚道。 很快,红英到了! 柳白把她叫过来,本来是想让她保护两个老婆的安全。 自己这三口子人,不在大本营里,小心些不为过。 但是长安那边的局势同样紧急,其他人不在,红英反而成了最恰当的人选。 “沈威那边我去解释,你现在立刻前往长安,将少爷我的信,亲手交给刘瑾!” 红英一怔。 回长安,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比较奇怪的是,少爷为何会送信给刘瑾? 他们都知道刘瑾是家里的一步妙棋,也可以说是一条退路。 将他叫过来,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他一个自由之身。 若是重新插手朝廷的事情,给刘瑾增加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柳白看得出,红英是什么意思。 他摆了摆手,道:“具体的细节,去了之后你问徐振南,看起来你们起码还要在长安城内,再待一个月。” 红英不再犹豫,抱拳退下。 柳白看着房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纸币改革肯定不会太顺利。 后世也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摸索,才成成功将纸币推到台前,取代了金银一般等价物的作用。 大唐宝钞的推行,并不是个例。 他本来想,这几天就把纸币送往江南各地,作为试点,再逐步推广。 可惜,长安那边又出了岔子,只能再等等了。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叫上黄校尉和陆敦信,一起去岳州城外,对了,把刘洎也叫上!” ... 一个时辰之后,柳白出现在岳州城新修的 大门外。 陆敦信和黄校尉站在柳白身后,一语不发。 刘洎也来了。 再见到柳白,他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畏畏缩缩? 柳白没心情理会旁人。 他坐在专门给工匠们开设的茶摊里,手搭凉棚,眺望着远方。 信上说的很明白,朝廷派到江南彻查此案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看起来,长安大营之中出现贪腐之案,跟江南没有多大关系。筆趣庫 实际上...关系也不大。 真正的关键在于,李二想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到江南问一问柳白。 军中出现的贪腐案,会对纸币改革造成什么影响? 在推行纸币改革方面,李二比柳白还要急切的多。 不动刀兵,便能成为天可汗,这是他上辈子都无法做出来的美梦。 前来江南的使者,身份很特殊,即便是柳白,也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接。 离这还有一里地呢,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哈哈哈!” 听见这个笑声,柳白不由得也笑了。 他急忙站起来,带着人,向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几十匹快马,飞速穿越丛林,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看起来只比许褚矮一点的壮汉。 赫然正是程咬金! 老程也看到柳白了,飞身下马,上来直接一个熊抱! 一年不见,程咬金看起来苍老多了。 五十岁的人,虽说没有多少白头发,但是脸上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你小子在江南过的自在,留下俺们在长安城,真他娘的不讲义气!” 柳白莫名有些感动。 他还以为,程咬金上来会直接问罪。 小字辈们,一个个都被他带来江南,唯独程处默,还留在蜀中苦熬。 没想到,程咬金却是这种笑骂的方式,来安慰他。 “程伯伯,去我那外宅一叙吧!” 柳白发自内心的笑着。 这是他除了自家人之外,唯一一个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并且交托性命的人。 第1659章 李靖还有这种胆子?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咱们这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把老张救出来!” 坐在刺史府,或者说...柳家在岳州的外宅。 柳婉儿和柳蓉儿,外加上王綝这个小鬼,拜见了程咬金之后,程咬金当着他们的面,把长安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现在的长安城完全就是个大火药桶,但凡出现一点火星子,瞬间就会爆炸。 皇帝是铁了心,要彻查这件贪腐案。 战功赫赫的张公瑾,都被他关了起来。 拼死拿到手的国公爵位,已经没有了,官职被一撸到底。 张公瑾的夫人,顾不得名节,连夜去往各家求救。 直到今日,还住在程咬金家里。 程咬金的夫人裴氏,跟张公瑾的夫人是手帕交,担心她想不开,便强行将她留在了自己家里。 柳白端着个茶杯,沉思不语。 这件事,张公瑾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身为左武卫大将军的他,连手底下的士兵受了欺负都不知道。 确实没有资格,再担任要职。 柳白也同样很愤怒。 在纸币改革的推行之中,他出的力气是最大的。 眼瞅着就要正式进行了,又因为这件糟心事不得不推迟下去。 如果不是张公瑾和自家交情很好,柳白都有心直接杀回长安,砍下他的脑瓜子! 可就像程咬金所说的,他们这几家早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在这根绳子上,头部牵着皇帝,尾部牵着柳家。 任何一个人,都不容有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根绳子才是大唐帝国的基础。 它代表了世间最庞大的一个利益集团。 一旦这个利益集团崩溃,其后果之严重性,甚至会超过皇家和柳家翻脸!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老张被关在哪里?” 程咬金答道:“一开始被关在大理寺,后来又被关到了宫里,想必是陛下的保护他...” 柳白点了点头。 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 人。 张公瑾算是暴露出一个巨大的把柄。 那些言官,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这本就是他们的跻身之途。 “长安大营现在情况如何?” 程咬金挠着后脑勺想了半天。 “跟你交个实底,咱们这些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军营了,就算有出兵打仗的机会,也都是手底下的人,从军营之中把人领出来,只有李靖,闲的没事去总去军营里溜达。” 柳白一愣。 李靖还有这种胆子? 在诸多老帅之中,他和李勣是最受皇帝猜忌,也是最不受信任的两个。 平常待在家里的时候,大门都不肯关上。 尤其是李靖,连大门口的影壁都拆了。 好叫外面的人都看到,自己并没有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还敢去军营? 程咬金愁眉苦脸的说道:“现在风向变了,西域那边战事已经起来了半年,朝廷的三万人马,可以说是攻无不克,这种情况反倒把陛下的雄心给激起来了,他打算重新启用李靖,担任葱岭道行军大总管,再带个两万人杀过去!” 柳白再次陷入沉思。 程咬金的话,告诉了他几个重点的信息。 首先,李二并没有打算要张公瑾的性命。 如果这件事能妥善的处理,过不了多久,张公瑾还能恢复爵位和官职。 其次,西域的战况恐怕不像程咬金说的那样顺利。 三万人,驻守上万里的防线,压力本来就很大。 说不定出了什么岔子,折损过一些人手。 程咬金肯定也能看出这一点,只是没办法说出来罢了,而是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来告诉柳白。 最后,程咬金的话里吐露出,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不肯放过张公瑾。 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的冲突,在天然上就不可调和。 战争年代,武将们把文官压的抬不起头。 和平年代,文官也是玩了命的打压武将。 张公瑾,是朝中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帅之一。 贞观初年就担任十二卫大将军,直到 现在还掌兵把子的,总共也就那么三四个罢了。 像程咬金他们,也就是面子上还过得去。 等年轻人成长起来,他们就会立刻致仕。 军中的后继者,比文官还要紧张。 书院为朝廷培养了无数的储备人才。 他们能够从书本上学到大部分的知识,再到地方上历练几年,可堪大用!筆趣庫 而武将就不同了。 他们从军事学院里学到的知识,只能说是纸上谈兵。 像李靖那般,被人称为‘军神’的存在,也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历练出来的。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军中少壮派之中的领袖,以薛礼为主。 时至今日,他也才从四品而已。 而且,太过于年轻! 两极分化之下,能够称得上中间力量的,只有席君买和苏定方两个人罢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这件贪腐案,小侄手里没有足够的权柄,约束江南道绰绰有余,但对于长安的事情,实在是鞭长莫及。” 程咬金叹了一口气。 “谁又不清楚这一点呢?这趟过来只是希望从你这里要一些人手,光凭刘瑾他们几个,恐怕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总不能让老张一直吃苦吧?” 多年的袍泽,老帅之间的感情,比父母妻儿也差不了多少。 “那么就让王守仁,随程伯伯回去吧。” 程咬金一惊! “万万不可,你在江南的任务更重,守仁先生可以帮你更多的忙!” 王守仁一人,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程咬金本来想要几个泰记的高手,回去查案子。 让王守仁回去,他想都不敢想! “王守仁还在东洲岛上,程伯伯不妨先去岛上,回长安,也不急于这一时。” 程咬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他重重的一点头。 “也好。” 说完,他又有些迟疑的说道:“处默那边...” 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老程的脸先红了。 在他们这种人眼里,拂照自己的儿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第1660章 看谁不顺眼,直接打上门去就是了 一直把程处默留在蜀中,柳白心中很过意不去。 程咬金总共只有三个儿子。 老大在蜀中,老三在东洲岛上,老三则干脆去了倭国。 老两口整天待在家里,日子过得恓惶。 按理说,柳白早就应该把程处默叫回来了。 但是,都江堰那边的水利工程,一直没有结束,而且也找不出人来替代程处默。 现在算一算,他在蜀中已经呆了一年多了。 “程伯伯,处默那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把他叫回来,可就前功尽弃了,都江堰的水利工程关系到京杭大运河的发展,是沟通南北的重要航道,或许还要再等他一年。”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 “丑牛在你手底下,俺自然放心的很,只是孩子他娘整天念叨,耳朵烦闷的很...” 听着说程咬金也很想儿子。 只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外,加上面子,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我也跟你交了实底,处默对我,对朝廷是有大用途的,您当了一辈子武将,还不知道武将的难处吗?”筆趣庫 程咬金哈哈大笑几声。 “有你这句话,老子的心,也就彻底收回肚子了。” 柳白对他拱了拱手。 程咬金对柳家,对他是有大恩的。 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家里边之所以能够安稳太平,一大半原因是程咬金,在帮衬着。 想当年,五姓七望在长安城,将柳家围了起来。 程咬金搬了把椅子,在道兴坊的大宅子门口,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这份恩情,足够让柳白把程处默他们,当成亲兄弟看待。 他对程处默的品性,也是相当认可的。 换了其他人,不管是李泰还是李恪他们,放在蜀中那么久,早就坐不住了。 唯独程处默,毫无怨言不说,还兢兢业业的看着都江堰的水利工程。 这世上,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陛下那边交代了很多事情,俺脑子不好使,记也记不住,干脆把圣旨给你算了。” 程咬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圣旨,拍在桌子 上。 随意的摆了摆手,起身离去。 柳白把他送到府外,看着几十匹快马扬蹄而去,这才回到府中,打开圣旨。 一看到圣旨上的内容,柳白顿时笑了。 又是一份空圣旨! 李二的意思很明显。筆趣庫 长安城那边的事情,他可以暂时压制下来,也可以在短时间内保住张公瑾。 具体的盘查,还是要由柳白来进行。 说白了,就是让他便宜行事。 柳白把圣旨收到木盒子里,端着茶杯,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闭目沉思。 他需要理一理现在的思路。 “或许,纸币的推行,不用继续耽搁下去,只要百姓们能够接受使用纸币,张公瑾那边,算不上多大的罪过。” 军中贪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公瑾就算有责任,也只是失察之罪。 从这个思路上来看,最多也就降一降爵位罢了。 皇帝真正的目的是杀一儆百。 如果纸币能够顺利的推行下去,皇帝网开一面,文武百官也说不出来什么。 加速纸币的推行,反倒能够将张公瑾救出来。 “江南道的试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拖得越久,长安那边的局势也就越复杂,一个月...甚至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要让江南道的百姓,接受纸币,让朝廷看到成果!” 在离开长安城之前,柳白做事,是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感受的。 看谁不顺眼,直接打上门去就是了。 朝堂之上的风言风语多,快十年了,也没伤到柳白分毫。 现在情况不同。 柳家已经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不再插手朝堂之上的任何事情。 既然开了这个先例,就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主要还是为了更好的,拿到江南的权力。 虽然是暂时的,但是在纸币推行期间,柳白在江南道,完全拥有生杀大权。 换几个朝廷官员,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现在是推行纸币的最好契机。 迟则生变,还不知有多少幺蛾子在等着自己。 “来人! ” 柳白的声音很大,‘呼啦啦’闯进一大片人。 许褚来了,黄校尉来了,柳二来了。 岳州府兵大营之中的校尉,来了一大半! 他们还以为,柳白出现了什么意外。 许褚早就习惯了。 “少爷!” 他拱手上前。 柳白指了指左校尉他们几个。 “你们先把手里的活都放一放,现在调集起府兵大营中的所有人马,连辅兵和伙夫都不要落下!” 左校尉有些迟疑的说道:“您...是下定决心要清剿水贼了吗?咱们的人手恐怕不够...” 府兵大营上上下下的战斗人员,总共也不到三千。 洞庭湖之中的水贼,少则五万,多则七八万! 朝廷的正规军拥有强大的后备力量,装备也要远远超过水贼。 用三千人,来打五六万杂牌军,并不是扯淡。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仔细谋划的基础之上。 只有占尽一切有利条件,才能成事。 左校尉只是意思意思。 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校尉都清楚,柳白不可能突然下令去攻打水贼。 如果他有这个打算,早在来到岳州之初,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何必等到现在? 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柳白竟然点了点头。 “没错,五天之内,一定要把洞庭湖内的大部分水贼,辑拿归案!” 柳白的房间之中,安静的吓人。 他这句话,把在场的众人,吓得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五天之内,缉拿大部分水贼? 想屁呢吧?! 且不说五天之内能否将他们击溃。 区区五天时间,就算是几万头猪要抓多久? 八百里洞庭湖,可不是说着玩的。 “先把人马都聚集起来,后边的事情,自然有人带着你们去做,柳二留下,其他人,去吧!” 说完,柳白大手一挥。 左校尉单膝跪地,双手上捧。 柳白丢过去一个小东西,正好落在左校尉手中! 左校尉的脸色虽然很紧张,但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带着人出去。 很快,外边响起来聚将的鼓声... 第1661章 找谁说理去? 洞庭湖勾连长江,在东南岸有一个山头,名叫二龟山。 这座山并不高,自湖面开始算,也就十几丈罢了。 但在兵道行家眼中,这里却是兵家必争之地。 只要占据这座山,便能扼守洞庭湖与长江汇入之境,攻退可守,足以幅员两百里! 左校尉的行军速度不慢。 从府兵大营,赶到二龟山,也用了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的下午,两千五百人在二龟山的半山腰上,驻扎下了营地。 左校尉带的一众武官,在周围巡视。 半个时辰后,打回来许多猎物。 由于人迹罕至,洞庭湖周围不仅仅是水贼的天下,更是野兽的天堂。 走几步,就有一只兔子蹦出来,抬眼一看,一大群鹿,正在低头吃草。 岳州府兵营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即便有了柳白的资助,也只能说,跟其他地方的府兵差不多。 朝廷的军事开支一,大半给了十二卫,一小半给了边军。 天下府兵的数量是十二卫和边军的十倍以上,朝廷拨给他们的银子,却连一成都不到。 像剑南道那种比较偏远的地方,府兵大营甚至要做到自给自足。 难得有吃肉的机会,左校尉他们自然不肯放过。 回到临时的营地,左校尉提着一只烤好的兔子,钻进了中军大帐。 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却没有住在中军大帐里的资格。 住在这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 柳二! 左校尉当然也认识他很久了。 事实上,曾经越州府兵的二把手,现在的一把手,左校尉几乎认识岳州境内所有的水贼头目和山贼头子! 曾几何时,这个被他瞧不上眼的山贼头子,如今已经成了,令他高不可攀的存在。 这家伙可以说是整个岳州最幸运的人了。 半路上打劫柳家主人,竟然还能被人家收入囊中? 找谁说理去? 左校尉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将烤兔子放在柳二面前的矮桌上。 “二爷,您慢用,只可惜军中无酒,不然末将定会与您痛 饮三百杯!” 柳二抬了抬眼皮。 他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山贼头子了。 泰记的训练,是极其严苛的。 虽说,其他的泰记成员,至少要经历半年以上的训练,而他只经历了一个月。 这也足够他有充分的成长了。 他已然忘记了曾经的名字,只知道自己效忠的人是谁。 同时,他更清楚,虽然自己这个‘柳二’的名字,排名还挺靠前。 但是在柳家,他的地位是倒着数的。 毕竟柳大,也只是进入柳家,不到半年而已。 他迫切的需要功勋,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机会很多。 泰记,并不是完全属于柳家。 一半的‘股份’还在皇帝手中。 而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泰记成员,而是柳家的仆人。 “老左,自家兄弟就不必客气了。” 柳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在岳州地界上混了很多年,就算是个傻子,也听说过当地府兵的校尉们,作风不怎么优良。 除了已经交了投名状的黄校尉之外,柳二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二爷您说得哪里话?都是给少爷办差,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左校尉陪着笑说道。 柳二嗤嗤一笑,道:“我们称呼少爷是恰如其分,左校尉可是朝廷命官,我家少爷属实担待不起呀...” 左校尉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和柳二,曾经有过一段宿怨。 但是碍于柳二现在的身份,他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敢给人甩脸子? “二爷您见谅,兄弟我原来不懂事,如今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末将总不能亏待了您,否则回去没法交代。” 柳二不愿再为难他。 若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纠葛,耽搁了这一次的正事,回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吃饭不着急,我家少爷让我前来帮忙,左校尉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言!” 左校尉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坐在帐篷角落里的两个黑袍人。 这都一整天的时候,他依旧不知道这两个黑袍人 究竟是什么身份,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其实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要么就是泰记的人,要么,就是柳家私下里招募的高手。 两人的举手投足之间,就透着一股子高手风范。 左校尉也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他的眼光不差。 心里暗暗估计,自己在这两人手中,恐怕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那末将就不客气了,公子曾经说,您的人已经蛰伏在洞庭湖内,咱们虽然知道里边的地形,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的水贼分布...” 柳二点了点头。 他一抬手,帐篷角落里,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将一个东西抛到他手中。 柳二冲矮桌努了努嘴,左校尉急忙把烤兔子拿开。 地图摊开在桌子上,上边圈圈点点画了无数的符号。 左校尉看的脸颊直抽搐。 他在岳州府兵大营之中,已经六七年了。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派遣人手,想要潜入洞庭湖,摸清楚那些水贼的具体情况。 水贼的驻扎地点,简直如星罗棋布一般。 这么多年,他愣是连三成情况都没有摸清楚。 柳白来到岳州才多久? 看图上的情况,连三五十人的水贼,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有了这张图,这场勉强能称之为‘战争’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水贼的数量虽然多,但是太过于散碎。 人少的几十个,人多的,也不过与府兵数量大致相等。 细心筹备一下,个个击破,伤亡大不到哪去。 府兵的装备你好,不是水贼能比的。 唯一的难题在于...岳州府兵的战船,实在是太少了! “二爷,咱们的船...” 左校尉话音未落。 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将整个营地都笼罩了起来。 左校尉脸色一变。 顾不得客气,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当他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洞庭湖岸边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五,五...五牙大舰!” 第1662章 柳家手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如果将五牙大舰比作是冷兵器,那么它完全就是刀中的陌刀,箭中的八牛弩。 在这个时代,俨然就是威慑性的武器。 想当年,杨素凭借十几艘五牙大舰,愣是破灭了一个国度。 前隋平定天下之后,虽然没有出过什么片板不可入海的愚蠢决定,但是对于民间使用船只也有严格的规定。 十几年下来,民间的工匠渐渐凋零。 以至于,连朝廷都造不出什么好船了。 武器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 唯独战船几乎没有任何发展。 柳家的乌艚船,已经是当世技艺之巅峰。 岭南的船坞,以每两个月建造一艘战船的速度,就已经称霸天下。 五牙大舰,是任何人都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尤其是在水系发达的越州,更是人们想都不敢想的庞然大物。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洞庭湖之中的水贼得到了一艘五牙大舰。 第一个想法,绝对不是卖了换银子。 而是,造反当皇帝! 可想而知,当岳州府兵们,看到五牙大舰横在岸边的时候,心中的震撼有多么的大。 左校尉都快晕过去了。 动用五牙大舰来攻打水贼? 是自己疯了? 还是柳白疯了?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想比之下,拿着八牛弩轰小鸡,都显得那么合理...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尖叫。 岳州水系发达,这个特殊的地缘优势,导致当地的士兵们嗯,同样会训练水上作战。 任何一个在水上生活的人,都太清楚五牙大舰的恐怖之处。 包了铜的撞角,足以将任何船只轻而易举的撕碎。 足足能够承载五千人,任何跳帮作战,都能够占尽优势。 两侧的射箭孔,不是为了普通的弓箭准备的。 这艘船,可以安放上百架八牛弩! 当然,岳州府兵并没有那么多存货。 但是,那巨大的吃水量,足以让他们把投石机搬上去! 受制于船只的机动性,在水上 作战,投石机的效果,并不比八牛弩差。 一个猛虎般的汉子,乘着小船,来到岸边。 他登上岸之后,立刻吼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左校尉连忙跑过去。 不管对方是不是官员,都足够让他,用对待亲爹的态度供着对方。 朝廷也是由五牙大舰的。 一多半在东海舰队,剩下几艘,飘零在各处皇家别院之中,给皇帝当玩物。 如果对方是朝廷的官员,掌管一艘五牙大舰,至少也在五品以上! 如果不是朝廷官员,那就更加恐怖了。 以白身,掌握五牙大舰,那背景,足以通天! 看对方的装扮和行为举止,应该不是官身。 左校尉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恐怕这艘五牙大舰,也是柳白手里的一张底牌。 “末将参见大人!” 那汉子瞎了一只眼,脸上戴着个眼罩。 没有一点朝廷官员的样子,反倒更像是水贼。 他哈哈大笑几声,蒲扇大手,一点力气没收着,重重拍了左校尉的肩膀底下。 左校尉的身子连连趔趄,脸上笑容不变。 “俺们家少爷让俺来帮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左校尉心中大喜。 有了这艘五牙大舰,别说是洞庭湖中的水贼了,他有信心把天底下所有的水贼都剿灭! “大人里边请!” 左校尉急忙邀请汉子,来到中军大帐。 还不忘吩咐手底下的人,将船上的人客客气气地迎下来。 中军大帐外,柳二早就侯在这里了。 看到来人,他站得笔直,右手成拳,放在心口处,重重的敲了几下。 “见过马都统!” 汉子哈哈大笑,道:“你就是少爷信里说的柳二?” 柳二急忙道:“正是在下!” 汉子点了点头,道:“你才来家里没多久,想必没听过俺的名号,不过俺跟你也不是在一个地头上混的,这几天咱们相互之间好好帮衬,以后去了东海,别的不敢说,美酒美食美女管够!” 说罢,几人一同进去大帐。 柳二让出了主位,请汉子坐下。 左校尉站在下首不敢落座。 汉子摆了摆手,道:“俺就是个海盗罢了,你是官,俺是贼,客气个蛋?” 左校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海盗? 柳家手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要不人们总说,跟着柳家能富得流油。 连海盗都有五牙大舰?! “俺名叫马彪,当年在关东地界上厮混,后来跟了少爷,在海上飘了五六年,自打少爷开始经营江南之后,难得上岸一次,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这一场,让俺们兄弟来打头阵也行!” 这个马彪,正是当年跟随张仲坚的那位。 张仲坚死后,他彻底接管了所有海上的‘产业’。 尤其是在江南华族豢养的那些海盗覆灭之后,马彪这一伙人,更是一家独大。 只要是东海舰队管不到的地方,几乎全都是他的地盘! 大海最能养育人们的胸襟。 曾几何时,那个小心翼翼的汉子,变得和张仲坚一样。 豪迈,潇洒! “马都统客气了,这一仗咱们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少爷话里说的明白,咱们不是去杀人的,而是想让水贼给咱们当苦力。” 他本以为,自己说的是一句套近乎的话。 没想到,马彪一瞪眼。 “你又不是俺们家的人,凭什么如此称呼俺们家少爷?” 左校尉心中郁闷。 柳家的人好像都挺小心眼。 特别不愿意接受外来人。 刚才自己当着柳二的面,称呼柳白为少爷,也被他怼了几句。 马彪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俺们这些在大海上厮混的人,直来直去,从来都不会说绕圈的话,若是再听见你这么称呼俺家少爷,休怪俺不客气!” 左校尉苦着脸,只能拱手赔罪。 柳二打了个哈哈,道:“咱们还是尽快把作战方案定下来吧,少爷只给了五天,行军路上已经用了一天,有了马都统帮忙,总要再把时间缩短一些才是,总归不能让少爷等着...” 第1663章 人手严重不够啊 岳州府兵大营,刺史府! 天色渐暗,柳白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若隐若现的月亮,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两个老婆在他身后坐着,一个纳鞋底,一个绣衣服。 柳婉儿的手艺,可谓样样俱全。 放在自家铺子里,也比一些工匠强得多。 柳蓉儿就要差得多了。 她从小学的是如何管家,对于女红之类的,基本是一窍不通。 这些年,都是婉儿在教她。 连长乐她们的技艺,也早就超过柳蓉儿了。 本来想在一张蓝色的绸子里,绣上蝙蝠,取个吉祥的彩头。 结果蝙蝠绣出来,脑袋和身子喂胖了些,活像只鸭子。 首发6w “这里的针脚要向上一些,绣完这几针,再翻过来看看,免得绣偏” 柳婉儿在一旁小声的纠正着。 柳蓉儿不情不愿的,把刚绣好的‘鸭子’丢在一旁。 又重新拿起来一块蓝绸子。 王綝颠颠的跑过来,手里端着个小小的竹筐。 里边放的,全是刺绣需要的各种材料。 把竹筐放在两女身边,王綝又颠颠的跑回屋子,端了三杯白开水。 眼瞅着就要安寝了,这时候喝茶容易睡不着觉。 他们这些小家伙,身份尊贵,却从来都不娇生惯养。 这些活计,干得格外熟练。 掌了灯,院子里的蚊子多了起来。 江南的蚊子,要远比北方厉害得多。 这时节,长安城里的蚊子,差不多都快死绝了。 岳州城里,却是蚊子最猖獗的时候。 发达的水系,潮湿的空气,不仅仅是野兽的天堂,更是蚊虫的乐园。 见柳白和柳婉儿他们,没有一点要动弹的意思。 王綝挠了挠头,又挠了挠手背上,被蚊子叮咬出来的大疙瘩。 从屋子里,又搬出来一个小小的香炉。 点着里边的檀香后,小心翼翼的,从脖子上解下来一个香囊。 把香囊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有些心疼的,从里边倒出来一点颗粒状的东西,和檀香混在一起。 白色的烟雾,瞬间变得有些发蓝。 耳朵边,‘嗡嗡’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了。 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孙思邈和李时珍,送了他们这些小字辈,一人一个香囊。 据说在这香囊周围三尺之内,蚊虫不咬,连毒蛇都不敢靠近。 王綝赶紧把香囊收好,塞回衣服里,轻轻拍了几下。 柳白的心神从思绪之中跳出来,抽了抽鼻子。 “老孙头和老李头还真是舍得下本,这么珍贵的东西,都舍得送给你们。” 他才知道,王綝怀里有‘神器’。 看起来一个小小的香囊,没有一百贯的成本,绝对下不来。 这还是两个老家伙新研制出来的东西。 柳白曾经跟他们要过几个,后来碍于面子,送给了尉迟敬德家里,几个刚出生的小娃娃。 早知道他们有的话,柳白早就抢过来了 王綝他们在老家伙们眼里,跟没出月子的娃娃也差不到哪去。 实际上,最小的都十三岁了。 有个屁需要担心的? 让蚊子咬几口罢了,又死不了人。 就算得了疟疾,柳白手里都有特效药。 这年头,青蒿素提取不出来,黄花蒿还不好找吗? 就像当年柳白提出来制作安宫牛黄丸的工艺,也只是一个错误百出的方子。 后来经过老家伙们的研制,才最终成功。 知道了答案,再依照答案向前推理,比慢慢摸索,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拿来吧你!” 柳白直接把王綝脖子上的香囊,给拽了下来。 王綝一撇嘴,作势要哭,被柳白一眼瞪了回去。 向柳婉儿她们投去求救的目光,想了想,还是算了 柳婉儿她们,对这群孩子是极其宠溺的。 唯独在受了欺负的时候,若是回来找大人告状,反倒会引来一顿臭揍。 这就是柳家的规矩。 被人欺负了,就要自己回去找场子。 搬救兵? 干脆别活着,窝囊死算了。 堂堂男子汉,被人揍的鼻青脸肿都不丢人。 若是被人揍哭了,八辈祖宗都蒙羞! 王綝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 柳白抢了他的,他就不会去抢别人吗? 独孤谋的武艺太好,自己打不过,可是揍柳晖一顿,还是手到擒来的。 听说那两个小子也快来到岳州了。 顶多挨几天咬罢了,不叫事! 王綝干脆把香炉搂在怀里,绕着院子跑圈,把周围的蛇虫鼠蚁全都赶走。 跟王綝开了个玩笑,柳白重新陷入思绪之中。 现在的他,相当发愁。 柳家的摊子,铺得太大,人手严重不够啊! 小伙子的数量足够多了,但是领头的实在是太少了。 按理说,押送纸币的任务,应该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比如李泰他们那几个。 只有他们出面,柳白才能完全放心。 但是他们现在都有着各自的任务,抽不开身。 柳白只好退而求其次。 通过清剿水贼,给某些居心不良之人,一个震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原本,他是想再过几天,等李泰他们手中的差事办完,把他们调集过来。 谁能想到,长安城出了大事,再晚的话,张公瑾就要倒霉了 无奈之下,柳白只能先把任务较少的独孤谋和柳晖叫过来。 “先别跑了,那两个家伙后天上午就到了,你若是真闲的慌,就去库房里盘点一下纸币,最好是先分成几份,省得他们到了之后,再耽搁时间。” 王綝应了一声,放下香炉,打开盖子,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熏一遍,这才向库房跑去。 柳白搂着香炉,招呼两个老婆回屋。 一夜时间,便这么静悄悄的过去了。 次日清晨,满脸疲倦的沈威和朱简,匆匆来到府中。 他们已经在麻布大山上蛰伏了好几天。 柳白叫上他们一边吃早饭一边说。 “又是皇族?” 柳白心中感叹。 天底下最不让人省心的,果然还是皇族 沈威有些艰难的吞咽下一口馒头。 “我们在麻布大山上,发现了一些宫里出身的人,他们的某些行为习惯,跟宫里的供奉很像,您也知道,除了皇宫之外,某些王爷公主府中,也有这类人的存在。” 第1664章 只图财,不图命,亦不求色 皇宫之中的供奉,属于最特殊的一类人。 他们没有合理的地位,更没有合理的身份。 他们更像是皇族的家仆,,往往只听命于皇帝。 像怀恩这样的人,如果不再担任大总管,一般情况下,都会回到掖庭局隐居,成为皇族供奉。 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当然,怀恩本人是个例外。 也有一些其他的例子。 譬如皇子皇女成年之后,开府建牙。 处于对于孩子的宠爱,皇帝就会将赐予他们一两个皇族供奉。 一来保护他们的安全,二来,也是对孩子的一种防备。 李承乾身边,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人,只是后来,被李二收回去了。 记住6ksw. 皇族的供奉,并不仅仅是武力强大。 他们或许拥有超高的武力,或许有聪明的头脑。 又或者,精通一些其他技巧。 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部都是太监。 这是一条,不可更改的铁律。 其实太监的特征很好辨认。 这年头稍微上点岁数的男人,就会蓄须。 前两年,连柳白都蓄过一段时间。 只是柳白脸嫩,满脸大胡子显得格外怪异。 在两个老婆的强烈要求之下,终于剃掉了。 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如果不留胡子,像大冬天穿着一件短褂,在街上瞎溜达。 不管去什么地方,只要是看到成年男子没留胡子的,有七八分可能,就是个太监! 即便是某些人因为特殊原因,胡子稀疏,或者干脆长不出胡子来,也会想尽办法。 市面上卖假胡子的,不在少数。 从这个角度上看,在大唐年间卖假胡子的,和后世卖假发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在大唐百姓的眼中,不长胡子或者胡子稀疏,远比脱发尴尬的多。 史书上不止一次记载过,某些文人雅士,因为一不小心,烧掉了自己的胡子,或者自己的胡子被人剃掉,就去跳河自杀 这种风气,一直到清朝才被扭转。 因为他们的脑瓜子上,本来就已经多了根老鼠尾巴。 反正丢人都已经丢到家了,没有胡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说,之前有皇族插手,是一件令人格外头疼的事情。 那么现在,就已经不是了。 柳白眼中闪烁的寒光,脸上却带着笑意。 他正发愁找不到一只肥硕的大公鸡,来杀给猴子看。 而偏偏在这时候,大公鸡自己扑棱着翅膀飞出来了。 “找到他们背后的主谋,少爷我亲自结果了他!” 沈威和朱简听到柳白这番话,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家少爷才是一个天底下最狠的人。 别人杀皇族,会导致自己全家的脑子掉下来。 而柳白,已经杀了不止两三位皇族了。 “是!” 两人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柳白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不管是谁在暗中下黑手,他都死定了。 哪怕是在长安城的时候,跟自家亲厚之人,柳白都不肯放过! 麻布大山! 虽说头领换了人,但山上的秩序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往常的时候,该下山割草,照样下山割草。 新头领不光一点份子都不拿,等兄弟们割草回来之后,新头领还会发给他们一些奖赏。 本来就桀骜不驯的山贼们,把之前那个矮壮汉子彻底忘记了。 连矮壮汉子的几个婆娘,都找到了新靠山。 这时节,晚上有些寒意,正晌午还是很热的。 几个山贼,嘻嘻哈哈的抬着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送到新头领的房间里。 也不知道新头领是什么毛病。 不喜欢住吊脚楼,偏偏要在旁边盖一座简陋的茅屋。 晚上睡觉还不潮死? 后来山贼们算是看明白了。 新头领不是不喜欢吊脚楼,而是忍受不了吊脚楼下边养的那些猪。 还离着老远,就能够闻到茅屋里传来的清香。 有见过世面的山贼,闻出来这是传说之中的龙涎香。 小小的一粒,就够他们大多数人吃一年的。 怪不得人家不跟自己分享肉票呢。 岳州这地界,有几个用得起龙涎香的? 恐怕,就连住在府兵大营之中的那位贵人,都没有如此奢侈。 吱呀—— 茅屋用的,只是普通的柴门。 开门的声音十分难听。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 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布袍子,手里拄着一根,像是随意捡来的木头棍子,当拐杖使用。 这老头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酸的劲头。 稀疏的头发上,却别着一根翠绿翠绿的碧玉簪子。 山贼们干绑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眼力比一般老百姓强的多。 自然看得出来,这根碧玉簪子,不是一般的地摊货。 到不了上千贯,七八百贯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个人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管家,大头领醒了吗?咱们兄弟下山摸了只肥羊,想孝敬给大头领!” 半大老头连眼皮都没抬。 “这是谁家的姑娘?” 其中一人上前,道:“是龙尾山上猎户家的姑娘,下山买家用,正好被咱们兄弟碰上,若是大头领” 不等他说完,半大老头突然伸手。 一个大嘴巴子,抽的那人眼冒金星,耳朵和嘴里同时冒出鲜血。 “一群劣货!当山贼就好好当山贼,采花是你们的本分吗?赶紧把人家姑娘送回去!” 山贼们面面相觑。 “王管家,您看大头领这些日子,一点油水都不拿,兄弟们心里过意不去呀!” 王管家冷冷的看着他们。 “莫非,你们不知道泰记的手段?万一这女子,是泰记的暗桩该如何?” 山贼们互相看看,想笑又不敢笑。 他们当然听说过泰记的名头。 可是,泰记干的都是国家大事。 他们是哪根葱?哪头蒜? 人家泰记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为何要找他们的麻烦? 王管家上前几步,看了一眼那姑娘。 见那姑娘眼中还有泪痕,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老夫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来路,此番让他们放姑娘回去,这些日子万万不可靠近麻布大山了,我家主人话里说的明白,来到麻布大山,只图财,不图命,亦不求色。” 第1665章 难不成这就是富家公子的通病? 姑娘被送下了山。 山贼们看着王管家,脸上充满了畏惧,心里却把他八辈祖宗的坟都刨了。 还是原来的大头领好。 有酒一起喝,有肉一块吃来了,美女也一块享受。 新头领实在是不好伺候。 难不成这就是富家公子的通病? 婊子都当了,还打算立个贞洁牌坊? 王管家重重的‘哼’了一声。 “世间风气皆为你等所乱,老夫不屑与你等为伍!” 说完,重重的一甩袖子,回到茅屋之中。 不多时,茅屋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轻语。 又过了一会儿,王管家再次走出来。 他阴沉着脸,问道:“是谁提议,把那姑娘抢过来的?” 山贼们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傻,知道承认之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互相推搡了老半天,其中一个人才不情不愿的站出来。 “小的也是见公子在山上寂寞,这才...” 不等他说完话,王管家忽然暴起! 表面上,看他身上没有带着任何武器。 右手一抬一放之间,却突然多了一抹寒光。 下一刻,那山贼的头颅,突然飞了起来! 他脸上似乎还带着迷茫之色。 周围一阵寂静,连远处的山贼都吓呆了。 噗通! 等那具无头尸首,重重落在地上,周围才爆发出一阵尖叫。 说好听点,岳州的山贼无法与水贼匹敌,日子才过得艰难。 说难听点,岳州的山贼,根本就不配称之为山贼。 有了肥羊,他们能过个好年。 平常多数时候,只能吃糠咽菜。 岳州这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家家户户跟水贼有联系,也就等于是有了靠山,没有几个人,是山贼能惹得起的。 他们哪里见过什么大阵仗? 山上一多半的人,连血都没见过。 一直等那颗头颅,在地上骨碌出去老远,尖叫声才停止。 王管家再次重重的‘哼’了一声。 转身离去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下不为例!” 山贼们噤若寒蝉。 连那具无头尸体都不敢收敛。 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跑回自 己的老窝。 紧闭大门,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 二龟山脚下! 岳州的府兵,悉数上了五牙大舰。 府兵们对这艘无敌战船很是好奇,东摸摸西碰碰,老半天新鲜劲儿都没过去。 左校尉跟屁虫一样的,跟在马彪身后亦步亦趋。 他紧张的连连搓手,不知道如何才能伺候好这位爷。 海盗? 在他眼中马彪这一群人,比东海舰队的那群人还金贵。 最起码,东海舰队里面没有五牙大舰。 一辈子都在江海河湖之中飘荡的人,是想象不到大海的辽阔的。 左校尉这辈子恐怕也不会知道,海船和河船的区别。 开着五牙大舰这种楼船进入大海,还不如直接跳井呢。 最起码,跳井死的还算痛快。 在东海上的时候,马彪他们多数时间,也只是把五牙大舰,当成威慑性武器。 就算真开起来,也只敢在近海溜达几圈。 往深海里开,来个浪头,五牙大舰就翻了。 “不出意外的话,两天之内,咱们就能够扫清入江口周围的水贼,但是现在咱们还不如想一个办法,把散落在各处的水贼,都召集起来,省得咱们无头苍蝇一样,在洞庭湖里乱转。” 马彪手里拿着份地图,不停的指指点点。 柳二挠着下巴,道:“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倒也不算太难,咱们在各伙水贼之中都安插了不少暗桩,随便找个由头就足够了,只是,水贼们开的都是小船,五牙大舰撵得上他们吗?” 马彪哈哈大笑几声,道:“那就不是你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了,等把他们召集起来,马某人自有办法!” 柳二笑道:“那就照你说的办!” 说完,他一挥手。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黑袍人,其中一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牛角做的号角。 嗡—— 号角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似乎能传到很远的地方。 他一连吹了七八次,每一次声音都不大相同。 应该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还没等他吹完的时候,另外一个已经走下五牙大舰。 一 转眼,就不知去向了。 听到这种号角声,马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表情。 那表情似乎有几分怀念,似乎有几分畏惧。筆趣庫 想当年,张仲坚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船队,就已经完全听从马彪的调遣了。 那几年张仲坚的身体情况很差,一天下来,大半天都在昏迷,剩下的时候要么在吃药,要么就是在痛苦的哀嚎。 马彪他们,可没少给柳家干脏活累活。 泰记的信号有很多种,但能够在水上使用的,总共只有那么两三样。 “老左,你手底下的人,跳帮作战水平如何?” 左校尉听到马彪这个称呼,顿时心花怒放。 他急忙回答道:“您放一万个心,咱们手底下的兄弟个个都是好手!” 马彪并不信任他的话。 岳州府兵的军纪,比他们这些海盗还要差上一些。 军纪虽然不能代表实际上的战斗力,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两者几乎是对等的。 “这一回我带来的人不多,总共只有五百多个,咱们倒也不会进行多少肉搏战,主要还是需要依靠跳帮,把水贼们抓住。” 左校尉连连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 船头和船尾,总共十二门大炮,可不是摆在那里,看着玩儿的... ... 洞庭湖边! 这里盘踞着一支,实力最为强大的水贼。 在鱼龙混杂的洞庭湖之中,三千人绝对是一股无敌的力量。 或许是这里的头领,听过苏州那边,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海龙王。 便给自己起了一个水龙王的称号。 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天,一个给水龙王当了半年军师的神秘人,搂着水龙王小妾纤细的腰肢,一脚踹在水龙王的小腹上。 “让你办点事情怎么就那么磨叽?老子借你的名头是给你脸,若是兜不住,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挂在木头架子上,皮开肉绽的水龙王,咬着牙瞪着猩红的双眼不说话。 “真他娘的不识抬举!” 神秘人骂了一声,一桶盐水直接浇在水龙王身。 第1666章 天底下,谁不想当皇帝? 这位威名赫赫的水龙王,声嘶力竭的惨叫了起来。 他的小妾,不仅没有一点同情,反而用手帕捂着嘴,娇笑了起来。 “真是个可怜人...” 神秘人在小妾的脸上亲了一口。 “当初你跟着这倒霉鬼,也算过了一段苦日子,老子今日心情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赏他一盆盐水,就不为难他了。” 小妾扭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神秘人哈哈大笑的,拍了拍水龙王的脸颊转身离去。 “军师,总瓢把子现在情况如何?” 大门口,一群人焦灼的等待着,见神秘人出来,连忙迎上去。 神秘人立刻换上一副凄苦的表情。 他搂着小妾的姿势,已经变成了扶着。 看上去,就像是忠心的下属,在安抚伤心的主母。 “总瓢把子的病,恐怕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找了曾经的同窗,联系长安城的名医,也不知现在究竟什么情况,若是再耽搁下去,总瓢把子就...”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众人一片哗然。 其中有几个,当下就要往房间里冲。 神秘人怒吼一声,一把将他们全拽了回来。 “总瓢把子得的是要命的病症,若是你们也染上了,岂不是送死?!” 他们这才冷静下来。 “军师,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总瓢把子的病,若是一直好不了,手下的兄弟们怕是又要闹腾起来了!” “现在咱们这里群龙无首,万一朝廷又来了人清缴,必定会损失惨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神秘人摇了摇头。 “总瓢把子救过我的性命,身为军师,我自然不能眼看着咱们落败,当务之急,还是要保守住这个秘密!” 人群中有人喊道:“周围的几伙人,见总瓢把子一直不露面,已经开始猜测了,尤其是水里豹,跟咱们总瓢把子是堂兄弟,今天早上还派人来说,死活要见上总瓢把子一面!” 有人应和道:“总瓢把子一直待在屋里,一旦被外人知道,肯定是会群起而攻之的,这个 秘密保守不了多长时间!” “对啊,军师快拿个主意!” 铫子山上三千人之众,能来到这里的,手底下起码管着几百号兄弟。 他们的日子比山子要好过许多,甚至比岳州的府兵都要好一些。 一旦总瓢把子出了意外,他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水龙王的威信极大。 一句话,能召集整个洞庭湖里的水贼。 作为势力最大的一方,在别人眼里也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神秘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计策,办得好,咱们兄弟依旧是洞庭湖的龙头,可若是办砸了...” “没的说!兄弟们跟着军师干!” “军师指哪,咱们兄弟就朝哪杀过去!” “总瓢把子病重,,咱们兄弟全听军师的!” 神秘人幽幽一叹。 “可惜我来到山上的时间不长,诸位兄弟都是明理的,可下边的兄弟们难免有所不服...” 神秘人表现的十分苦恼。 “老娘看谁敢不服?!” 这时候,小妾忽然发威了。 周围的人纷纷说道:“总瓢把子病重,大夫人去世,二夫人就是咱们的主母,有二夫人在后边顶着,没人敢不服军师的话!”筆趣庫 神秘人再次叹了一口气。 “也罢,如此这般,那我就说一说计策...” ... 本年度洞庭湖一带,最大的两个新闻。 一是传说,铫子山总瓢把子水龙王,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山上全靠一个军师,和总瓢把子的小妾支撑。 第二个新闻,则是铫子山放出话来。 说总瓢把子健康得很,打算后天上午,在铫子山召开英雄大会,给洞庭湖里的数万之众,排个座次。 各处水贼纷纷相应。 这种话,也只有水龙王敢说出来。 别人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实力。 看来,第一条新闻纯属扯淡。 人们都说,水龙王是洞庭湖里的第一猛人。 若是真的病入膏肓,还召开英雄大会,岂不是把洞庭湖一把手的位置拱手让人了? 水贼们不是没有心眼,而是因 为这场英雄大会带来的利益,大到让他们无法拒绝。 八百里洞庭湖,随随便便一个草窝子,就可能窝着几十上百人。 他们靠着岳州城吃饭,有人穿金戴银,自然也有人能活活饿死。 只要把所有水贼都统一起来,造反都够了! 天底下,谁不想当皇帝? 藏在各个神秘据点的水贼们,闻风而动,哪管什么明天后天的,着急忙慌的带在手下们,赶往铫子山。 这些年来朝廷的忍气吞声,让他们有了足够的胆子。 朝廷的大军来清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无功而返,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地方。 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在二龟山脚下的湖边,有一艘庞然大物,静悄悄的开往湖中心... 这艘庞然大物,并没有跟着水贼们的脚步,一同前往铫子山。 在湖中心漂泊了一天一夜之后,放下来二十几艘小船,向着四面八方驶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脸上戴着眼罩的马彪,领着有些紧张的左校尉,两个人来到铫子山。 和他们一同来到这里的水贼不少。 却没有人怀疑他们。 马彪的样貌...比水贼还像水贼。 人家是在大海上称王称霸的主,在他眼里,洞庭湖跟个小河沟也没多大区别。 各路英雄豪杰上山之后,受到了军师的殷勤接待。 废话从来都不多说,直接摆上英雄宴。 英气勃发的水龙王,坐在虎皮大椅上,爽朗豪迈的笑了几声,立刻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唯独铫子山上的水贼们,面露痛苦之色。 旁人不知道水龙王是假扮的,他们和水龙王朝夕相处,还不知道吗? 可惜为了水龙王的基业,他们只好忍气吞声。 军师站在水龙王身旁,轻轻拍了拍手。 看着下边,坐的满满当当的各路水贼,军师清了清嗓子。 “这几天外边总在传言,说我们家总瓢把子病了,现在就让各位看一看,我家总瓢把子的身体怎么样!” 说完他转身向水龙王一躬身。 旋即转回来,朗声道:“请湖神!!” 第1667章 那是老天爷要你的命 “什么叫湖神?” 马彪把嘴凑到左校尉耳朵边,低声问道。 左校尉轻声解释道:“湖神就是洞庭湖里的神祇,咱们这儿的人靠水吃饭,家家户户都供奉湖神。” 马彪有些疑惑的问道:“我听说已经很久没人在洞庭湖里打鱼了。” 打鱼? 这也得有这个胆子啊! 左校尉嘴角抽了抽,说道:“前隋年间,洞庭湖里爆发过好几次战争,死了足足七八万人,尸首都没能捞上来,您想想,这湖里的鱼,还能吃吗?” 马彪被他说的直反胃。 干呕了几声之后,急忙站好。 这位湖神在洞庭湖周围的人眼中,就像是他们这些水贼心里的龙王爷。 那是绝对不可以触碰的禁忌存在。 惹怒了龙王爷,再好的船,一个浪头都能给你掀翻。 那是老天爷要你的命! 想必,湖神也是一样的工种... 哗—— 只见那位总瓢把子站起身来,使劲一甩身后的斗篷。 军师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每走一步,就有一个水贼高声喊道:“请湖神!” “请湖神!” 大厅里的所有人,目光都随着总瓢把子的脚步,慢慢的向外边挪动。 总瓢把子一直走到大门口。 “皇天厚土,厚德载物,福谢湖神,恩泽四方!” 总瓢把子大声喊着。 透过大门口,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远处的湖畔,忽然涌起了一阵霞光。 按理说,大白天的,就算有霞光也看不清楚。 可是这道霞光很诡异。 起初,只是氤氲在湖畔,影影绰绰。 后来,光芒冲天而起,吓得人们目瞪口呆! 他们信仰湖神,并不代表他们认为湖神真的存在。 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传统。 祖辈谆谆教诲,告诉他们湖神是不可亵渎的。 由此形成了一种潜意识。 让他们觉得,湖神神圣不可侵犯。 那光芒越来越大,刺得他们有些睁不开眼睛。 马彪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身后的左校尉也没好到哪去。 他们两人虽然见识不小,但现在这个场面,他们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啊! 总瓢把子和军师背对 着所有人,两人的鼻涕泡都快笑出来了。 “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总瓢把子嘟囔了几句,恰好被身后的军师听见。 军师暗中捅了捅他的腰眼。 “少他娘的废话!” 总瓢把子不满的回头瞪了军师一眼。 两人一直走到湖边。 这时候十几个水贼,抬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到他们身后。 东西很多很杂。 有普普通通的瓜果蔬菜,也有五谷祭品。 三牲是必不可少的。 蒸得半生不熟的肉食,名叫牢祀。 咕嘟咕嘟—— 大片大片的水泡,从湖畔冒出来。 人们纷纷从大厅之中涌到湖边,看到眼前这一幕更加惊奇了。 有聪明的人,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哪里是什么英雄大会? 分明就是铫子山打算成为洞庭湖共主! 他们等同于是被诓来的。 有了湖神撑腰,铫子山总瓢把子的威信暴涨。 八成真有可能成为洞庭湖共主! “祭!” 军师高喊一声。 水贼们纷纷把祭品投入湖中。 很快,大片大片的水泡消失。 那股刺目的金光,也渐渐消散。 更加诡异的是,直到金光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都没有发现这道金光究竟是从何而来。 似乎,真的是从水里冒出来的! 传说之中,洞庭湖之中的湖神,是一只修炼了几千年的老鳖精。 曾经跟随过老子。 也有人说这只老鳖,是张道陵放生到湖里的。 众说纷纭,反正没人认为,这位湖神是人变的。 ‘请湖神’的仪式结束之后,人们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再有见识的人,也从没有见过这般场面。 包括马彪和左校尉都看傻了。 众人愣愣的看着总瓢把子和军师慢慢的走回去。 直到总瓢把子重新坐下,他们才赶忙回到大厅里。 军师清了清嗓子。 “此次英雄大会,是为了排列我洞庭湖各方豪杰的座次,胜者长,败者弱,不知哪路豪杰有异议?” 刚才那一手,明显把他们都镇住了。 铫子山得到了湖神的关照,谁敢忤逆铫子山的话,岂不是以后没法混了? 万一湖神,在自家 行船的时候使点坏,该怎么办? 下边一阵沉默。 就算之前对军师所言有所不满的人,也不敢开口说话。 军师满意的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在下就说一说英雄大会的规则!” ... 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英雄大会的规则很简单,进行也很顺利。 毫无意外,铫子山拔得头筹。 无非就是几场简单的比武罢了。 谁都不是傻子,早就有人跟铫子山通好了气。 敢上场比武的,都是提前安排出来的人。 没有提前安排的,即便想上场也会被人按下去。 结果到了最后,铫子山独占鳌头,第二第三愣是没人争抢。 不是他们争不过,而是不敢争。 铫子山摆明了要一家独大,统治洞庭湖。 就好像李家坐了江山,当个皇帝,不可能再封一个二皇帝、三皇帝之类的人物。 一个时辰都不到,这场英雄大会就结束了。 说好的英雄宴,压根就没开。 到了中午的时候,闲散的人员各自离去,铫子山唯独留下了各个势力的头领。 由于中午没管饭,各位头领们饿的眼冒金星。 总瓢把子拎着一根流油的烤羊腿,一边吃一边道:“诸位兄弟都是自己人,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咱们在这洞庭湖里厮混了一辈子,总不能一直当贼吧?” 此言一出,众位头领纷纷色变。 听总瓢把子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打算投降朝廷? 总瓢把子下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我打算,整合咱们所有兄弟,把那座新修起来的岳州城打掉,不知哪位兄弟有异议?” 众人立刻兴奋了起来。 他们早就听说,岳州新修了一座城池。 换在十年之前,早就有人把那座城池踏平了。 在他们眼里,岳州是本地人的地盘。 修一座城池,岂不是把他们和本地人都隔开了? 要知道,大多数水贼的老子娘,还在城里住着呢。 可惜的是,今时不同往日,洞庭湖里的势力,实在是太零碎。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把这股力量整合起来了。 一两支水贼去攻城,那纯粹是想不开... 第1668章 孙仁师,不是金科武举的状元郎吗? 马彪参加完这场英雄会,感觉没什么收获,心里边有些不大乐意。 他带着左校尉过来,目的是为了成功打入敌人内部,顺便套取点情报,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收拾掉几个贼头子。 如果能掌握他们的人手,就再好不过了。 在水贼头子们,开启了一场比较寒酸的誓师大会之后,马彪终于找到机会,与铫子山的总瓢把子和军师单独相处。 山上最隐秘的地方,就是真正的总瓢把子,居住的那个小房间。 在外人眼中,他在这里养病。 实际上,也差不多... 已经有人,把他从木头架子上放下来了。 主要是因为他伤的太重了,再挂一两个时辰,肯定会断气。 威名赫赫的水龙王,像一口痰一样摊在地上。 若有若无的哼哼声,并没有影响到其他几个人的谈话。 假龙王和军师并肩坐在一起。 两人的对面是马彪,左校尉则是坐在马彪的身后。 “跟我得到的情报不一样啊?不是说好了把人聚集起来吗?少爷只给了五天时间,若是过了期限,看咱们谁倒霉!” 马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的。 在他预先得到的消息之中,铫子山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洞庭湖内所有水贼,都召集起来。 到时候,挑走一些有价值的人。 剩下的,先轰上几炮再说。 只要吓破他们的胆子就够了,没必要杀太多人。 柳白在命令里说的清清楚楚,他要这些人去当苦力。 假龙王陪着笑,似乎对马彪颇为恐惧。 军师则是不假辞色,抱着膀子。 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你说你一个海盗,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跟老子猖狂?” 马彪在桌子下边一脚踹过去。 军师不躲不闪,甚至没见他怎么动弹。 马彪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差点劈个叉。 有些狼狈的爬起来之后,马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好小子!” 说罢,就 要跟军师厮杀。 假龙王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就知道你们这种杀坯凑到一起,干不成什么正事...”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不想让其他人听见,可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军师和马彪一起瞪着他,假龙王顿时一哆嗦。 “老子不跟你计较!想当年老子在海上称王称霸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马彪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清楚。 就算自己和左校尉加起来,恐怕都打不过那位军师一只手。 左校尉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坐在后边,一声不敢吭。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可不敢把怒火牵引到自己身上来。 自己好歹也是个堂堂的校尉,在这几个爷爷面前,或许连个屁都算不上。 军师把戴了一整天的帽子摘下来。 在脸颊上左右抠弄几下,又撕下来几张假皮。 他这张脸,瞬间看起来年轻了足足二十岁。 这其实就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看到他卸下伪装,假龙王也觉得,脸上七零八碎的东西格外别扭。 于是,他也把脸上的东西都拆下来。 看起来,比军师甚至还要年轻几岁! 左校尉心如止水。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震惊了。 反倒是躺在地上的真龙王,张大的嘴巴,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声无意识的难听声音。 谁能想到,把洞庭湖上下数万水贼,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两个人,竟然这么年轻。 假龙王拿起军师的帽子,扇着凉风,擦了一把汗。 “我才来两天,具体情况不熟悉,不过也看得出来,洞庭湖上下并非铁板一块,铫子山虽然拔了头筹,发下号令,把人都召集起来,但是各方势力绝对不会倾巢而出,还需要想一个好点子才行。” 军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挑衅的冲马彪,一抬下巴,道:“看了没有,这就是我们书院的头脑,不像你们东海上的人,不出有脑 子的,尽出二杆子!” 马彪气的眼珠子发红,却说不出来什么。 人家说的是实话,书院的人脑子的确好使。 自己的兄弟们仗着船坚炮利,纵横东海之上,也是人家的功劳。 一听到‘书院’两个字,左校尉再也坐不住了。 他第一次比较唐突的,直接插嘴道:“不知两位是...” 军师和假龙王对视一眼,同时一笑。 假龙王笑嘻嘻的开口道:“都是自家兄弟,左校尉也没必要那么客气,小弟名叫曹桂,是文学院的学生,本来打算跟着上头走一趟西域,后来被姐夫暂时借到江南几天,后天就走,这位是...” 他用眼神询问军师。 军师的流氓气息顿时收敛的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在下名叫孙仁师,也是书院毕业的,不过是军事学院的毕业生。” “孙仁师?” 左校尉挠了挠头,感觉这个名字格外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从哪听过。筆趣庫 马彪冷哼一声道:“我看,朝廷纯粹是把你们这一批武举给忘记了,看看人家陆齐望、沈存诚那几个,在苏州混的风生水起,再看看你们,一个跑来当水贼,一个去陇右吃沙子,还有一个在长安城当二世祖...” 左校尉这才想起来。 孙仁师,不是金科武举的状元郎吗? 当初武举,孙仁师蟾宫折桂,契苾沙门得了榜眼,被送去陇右道,听说已经带着大军,在羌兵余孽之中杀了好几遭。 武探花薛万备,在宫里当了几个月的千牛将军,好像一直都没有当差,整天跟他那几个兄长,流连于春风阁之中夜夜不归... 左校尉吞了口唾沫。 原来武状元,这么年轻... 他陪着小心,抱了抱拳。 马彪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现在跟老子混!给他一个只挂了从七品翊麾校尉的臭小子,行哪门子的礼?算起来你还是他的上官!” 第1669章 世人所求,无非权财而已 之前还对这场战争有所担忧的左校尉,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水贼头子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作为六品的校尉,他深知道,自己的出路完全寄托在柳家身上。 更具体的说,也就是这场战争。 如果这场战争胜利了,他或许可以离开岳州前往长安,最起码能晋升一个品级。 在文官行列之中,区分高级官员和中级官员的分水岭是四品。 四品官,才有权利插手朝廷的核心政务。 四品以下,位置并不算太稳当。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外放到其他州府。 就算是外放到其他政府,四品之下也当不了一把手。 在外地,不是一把手的官员,日子过得很艰难。 除非碰上李敦儒这种劣货。 可像李敦儒那样的,整个大唐还有几个? 而在武将行列之中,区分高低的,则是六品。 六品以下称为校尉,为六品以上,皆可称为将军。 即便是最低等级的游击将军,也能够统领最少三千人马。 这三千人,是货真价实的战斗序列。 而不是像岳州府兵这样,连同辅兵营和伙夫加起来,堪堪超过三千之数。 左校尉缺的只是一个功劳,他的资历完全足够。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完全可以跟随柳家的人,回到长安。 进入精锐部队都不是梦想! 为了这件功劳,他可以把自己的命搭上。 因此,在孙仁师等人定下来计谋之后,左校尉选择了一个最难的,也是危险性最高的。 来到铫子山脚下,坐上小船。 马彪有些不满的说道:“少爷总说,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潜伏伪装是泰记的老本行,你没有经过他们的训练,去了之后被人一刀砍死怎么办?况且你多年在岳州地头上混,认识你的水贼应该不少吧?” 左校尉嘿嘿一笑。 “您有心了,不少水贼认识末将,但末将也认识不少水贼,相处不错的,互称兄弟的也不少,若是连这点自保的本事 都没有,哪好意思跟着您混?” 作为水上的战将,左校尉很清楚,即便他回到长安,进入十二卫的可能性也并不高。 皇帝陛下任人惟贤,不肯埋没任何人的才能。 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进入东海舰队,在张亮手下当差。 而在茫茫东海之上,并不是东海舰队一家独大。 从地盘的规模来看,马彪的手下反倒更加强大。 或者,他直接去马彪麾下,也有极大的可能。 他们这群人名义上是海盗,实际跟朝廷的水军,没有多大区别。 若是没有他们的存在,各地的商船可不敢轻易入海。 跟着马彪,或许当不成官,但是前途可能更加远大。 世人所求,无非权财而已。 手中无权,可以去求财。 手中无财,则可以去求权。 对于背景不雄厚的人来说,两者是从来都不可兼得的。 马彪当然也知道,左校尉以后跟自己混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格外珍惜他的生命。 他麾下野路子很多,真正了解水上作战的人并不多。 想当年,柳白从东海舰队调集出来的,那几百个退伍老兵,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军官。 他心中打定主意,即便左校尉去了东海舰队,他也必须跟张亮,把人要过来。 他们这群海盗的综合素质,有待提高。 左校尉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马彪咬了咬牙,道:“那你再等几个时辰,老子豁出去挨一顿抽,也要找少爷借来几个泰记的高手,给你保驾护航。” 左校尉开心的笑了。 “您就放下心来吧,末将在这块地方混了十几年,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哪有资格离开?” 见他态度决绝,马彪也不好强求。 虽然他在柳家的地位特殊,多年来给柳家的商船保驾护航,和各位大掌柜的关系处的也相当不错。 但是他在柳白那里的面子并不大。 求来几个泰记高手的可能性,恐怕连三成都不到... 毕竟,泰记的人实在是太金贵了。 笼共就那么 多人,死一个少一个。 这些年来柳家泰记投入的银子,比他们这群海盗,多了十倍不止! “如此你就小心行事,遇见困难万万不要冲动,可别为了功劳害了自己的性命!” 左校尉重重的一抱拳,旋即从小船上跳下去。 “末将先行一步,您等着末将的好消息吧!” 左校尉转身离去,在另一边的渡口,铫子山上的人,早就给他准备好另外一条小船。 马彪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自己的人开船,向着洞庭湖中心,五牙大舰停泊的地方行去。 ... 距离柳白规定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自从左校尉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传来。 一夜未眠的马彪,五牙大舰的甲板上,来回踱步。 左校尉在他眼中,俨然就是个宝贝疙瘩。 柳二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副玳瑁框子的墨镜。 躺在折叠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冰凉凉的酸梅汤。 “安心点吧,他不是泰记的人,用不了泰记的消息渠道,一时半会儿没消息很正常。” 马彪回头瞪了他一眼。 “老子好不容易抄到一个水上作战好手,还指望着他训练一下手底下那群憨货,若是他死了,你能赔给老子一个吗?” 柳二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泰记? 他在泰记之中的地位,虽然不是最低的,但也高不到哪去。 光是住在印钞局里的那三百位爷,就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普天之下,合格的水上战将,一大半在东海舰队,一小半在书院,剩下的零零星星散落在各个州府之中,加起来恐怕也没几个。 岳州占着天然的地缘优势,可以培养出合格的水上战将。 外地可没有这种优势。 马彪思来想去,使劲一拍大腿。 “不管了,我这就去给少爷送信,无论如何,也要求他保住老左的性命!” 他还没来得及下甲板,就听见下边一阵嘈杂。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抬着左校尉,爬到甲板上。 “左校尉回来了!” 第1670章 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给老子抢回来呀 看到左校尉的样子,马彪吓了一大跳。 此时此刻的左校尉,实在是太凄惨了。 胳膊腿的倒是还齐全,但是身上恐怕没有一处是好皮。 马彪是行家,一眼就看出,左校尉经历了严刑拷打。 可是,这货好像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看到马彪之后竟然还在笑。 柳二从躺椅上抬起身子,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 这货肯定是故意的。 他越凄惨,以后获得的功劳就越大。 就凭这一身伤势,最起码也得给他官升两级。 往深处想,这一身伤势,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见多了混功劳的手段,这群人多扯淡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老左!老左!” 马彪是个直爽的汉子。 他没办法往阴谋诡计上想,只知道自己以后的得力干将受了一身伤。 “谁干的?!” 他愤怒的朝四周连连吼叫。 “大人,末将...末将虽无能,但还是窃取到了一些情报,请大人一观...”筆趣庫 左校尉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递给马彪一个小纸筒。 马彪看也不看,直接收进怀里。 “老左,你等着,咱们兄弟这就去给你报仇!” 马彪的眼珠子都红了。 左校尉连连咳嗽。 “您...还是先看一看吧。” 一旁的柳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顶草帽,扣在脸上,懒洋洋的说道:“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们家马大人根本就不认识的字。” 马彪老脸一红,回头瞪着柳二。 “就你话多!” 他俯下身子,道:“兄弟你等着,哥哥这就去给你报仇!” 左校尉大急,差点从担架上爬起来。 他为了这点情报,差点被人活生生打死。 耽搁了时辰,这些情报就不管用了。 自己岂不是白白受了一身伤? “哥哥放心,小弟还能挺得住,当务之急需要把情报告诉少爷!” 他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这么一小会儿,就哥哥弟弟的叫个不停。 连带着,对柳白的称 呼都改了。 马彪见左校尉还有力气,脸色缓和了不少。 “也罢,等这件事过去,哥哥我必定会给你请功!” “多谢哥哥!” 左校尉虚弱的拉着马彪的手,不断感谢。 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看着柳二一阵反胃。 他脸上扣着草帽,瓮声瓮气的说道:“给我瞧一眼,若是没有价值就直接送给少爷,岂不是自己讨骂?” 马彪知道他讲的对,便把那个小纸卷丢给柳二。 柳二摘下草帽,懒洋洋,慢吞吞的打开来看一眼。 下一刻,他猛的坐起来! “我的老天爷!” 他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甲板,很快就坐上小船,朝岸边驶去。 马彪没时间管他,急忙让船上的大夫,给左校尉治病。 ... 今天早上,柳白就离开府兵大营了。 将近黄昏的时候,一行二十余人,来到二龟山脚下。 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看热闹,顺便带着两个老婆观赏一下风景。筆趣庫 昨天晚上他接到一封信,是从东洲岛上传来的。 说是王守仁,已经去了长安城。 这件事,给柳白提了一个醒。 他需要加快一下脚步了。 最好,是在王守仁到达长安之前,将岳州境内,所有的阻隔都搅灭。 张公瑾的安危,倒是不需要他去担心。 朝中那么多老帅,随便出来一个,也可以保下他的性命。 关键点在于,柳白要借助这一次的机会,彻底将纸币,推广到大唐帝国的各个角落! 二龟山脚下,柳白才安排好人扎下营地。 周围早就被土兵们清扫干净。 山上的兔子都快被他们逮光了。 看着时不时跃出水面的大鱼,柳白叹了一口气。 洞庭湖里的鱼,实在是吃不得。 虽说都过去了十几二十年,那些尸体早就化成了鱼粪。 但想一想,还是挺恶心的。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让人找了些野菜。 幸亏从别院里,带了一些佐料和其他食物,才不至于饿肚子。 天色微微发黑的时候 ,柳白接到了柳二的消息。 “大喜!少爷,大喜啊!” 柳二突然闯进柳白的帐篷。 柳白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倒茶的二老婆,心中火起。 砰! 他直接把茶杯,砸在柳二脸上。 “都多长时间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滚出去!” 柳蓉儿笑吟吟的看着柳白,让柳白不禁老脸一红。 他脑子里刚才在想什么,柳蓉儿心知肚明。 柳二捂着腮帮子,支支吾吾的说道:“少爷,左校尉得到一份情报,实在是天大的事情,小的这才,才...” 柳蓉儿笑道:“好了好了,夫君莫要动怒,我去帮姐姐做饭,你们在这聊正事。” 说完,放下茶壶,一拧腰肢,冲柳白抛了个媚眼,笑盈盈的走了。 柳白摩挲着双手,恨不得臭揍柳二一顿。 他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拿上来?” 柳二急忙把那个小纸筒交给柳白。 柳白一看,不禁也愣住了。 “武库?” 柳二急忙道:“左校尉蛰伏到鸭子坞那一伙水贼之中,发现那里藏着一座前隋年间杨素留下来的武库,里头不仅有大批的武器装备,还有价值五十万贯以上的金银财宝!” 柳白立刻眯起眼睛。 “鸭子坞那一伙,没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柳二揉了揉腮帮子,勉强笑道:“少爷不知道咱们岳州的情况,在这地界,有银子都花不出去,何况鸭子坞总共才七百多人,这些年,消耗连一成都不到!” “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给老子抢回来呀?!” 柳白一拍桌子! 那五十万贯的金银财宝并不重要。 可武器装备,实在是太稀罕了。 皇帝给了他在江南的专断之权,却不可能给他充足的武器装备。筆趣庫 不是信不过他,而是朝廷没有这种规矩。 私自锻造兵器,更加不可能。 若是有了这座武库,柳白完全可以把江南道的府兵,武装到牙齿。 只要有了充足的实力,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先灭了再说! “是!小的这就去办!” 第1671章 贵府的主人,难道已经莅临岳州了? 鸭子坞,位于洞庭湖东段的一座小小的岛屿。 这座岛屿的面积不大,最多也就能容纳几百人口。 在水面上有一排排的船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人影正在忙碌。 其中男女老幼都有,只不过壮年男子实在是少了一些。 洞庭湖之中大小势力上百,鸭子坞的势力,属于中间层次。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称呼他们为水贼,是因为他们经常打劫来往的船只。 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水贼。 他们更像是一群可怜人,抱团取暖后的产物。筆趣庫 和铫子山明显不同的是,这些人脸上没有多少彪悍之气。 恰恰相反,一个个十分朴实。 看上去,和普通的渔民没什么两样。 这是往岛屿中心看去,情况就截然相反。 岛屿中心,盖着一排排的木屋。 这些木屋,似乎还散发着几分烟火气。 一个光头壮汉,举着一根火把,叽里呱啦乱叫着,在前边跑。 起码二三十个人,在他身后玩命追赶。 光头壮汉每跑一截,就会留下一座燃烧起来的木屋。 按理说,在水汽湿重的洞庭湖上,想要点燃木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可他偏偏就做到了。 那些木头屋子上,好像提前泼上了某种燃料,特别容易点燃。 与其说,后边那些人是在追他,倒不如说,是在跟随他的脚步救火。 他们的援救很及时。 木头屋子才点燃,就被他们扑灭了,只留下了大股大股的黑烟。 光头汉子明知道,他不可能把这座岛上的建筑全都付诸一炬。 却依旧乐此不疲。 手中的火把马上就要熄灭了。 他竟然变戏法似的,从后腰处掏出一根木头棍子。 撕碎自己的衣服,三两下缠在木头棍子上。 嘴边放着一根管子,他使劲嘬了几口,朝木棍子上重重的一喷。 噗! 木头棍子已经变成了燃烧的火把。 这种场面还不是最诡异的。 更加诡异的是,后边追赶的那群人,明明可以采用迂回战术,将那光 头汉子拦截住,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专心致志的当着救火人。 这场闹剧,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 鸭子坞上的木头屋子看起来十分凄惨,却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损失。 一大群老的小的站在远处,竟然还在笑呵呵的看热闹... “少主!少主!” 后边追赶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叫了几声。 光头大汉回了一下头,脸上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紧接着,他又开始放火。 眼瞅着他朝着水面上的船屋跑去,后边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不好!少主朝着船屋跑过去了!” 当下,他们再也不敢耽搁时间。 其中一部分人,撒腿狂奔,很快就超过了光头壮汉,在他前边阻拦。 光头壮汉狞笑一声,拿着火把连连挥舞,将那些人逼退。筆趣庫 那些人不敢触碰火把,更怕伤到光头壮汉。 只得不断的向后避退。 这时候一座小船停靠在渡口。 一个白发苍苍,长髯飘飘的老者,脚步凌厉的下了船,一转眼就来到了光头壮汉的前方。 “孽障!” 老者怒极而笑,一脚将光头壮汉手中的火把踢飞。 紧接着,又是一拳朝着光头壮汉的肩膀打去! 光头壮汉不甘示弱,硬生生受了一拳之后,蒲扇大手朝着老者的脑门扇去。 按照他的体格,这一巴掌下去,估计老者的脑袋都能飞起来。 老者却是浑然不惧。 退了半步之后,脚下又重重的一蹬。 砰—— 和光头壮汉对了一掌。 老者脚下生根,不动如山。 光头壮汉却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的跌落在两丈之外。 “把这个孽障给老夫绑上!” 老者怒吼一声。 周围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追赶光头壮汉的人之中,跑出来几个小年轻。 他们连滚带爬的来到老者脚下。 “大头领,您终于回来了,少主已经闹了两个时辰了!” “咱们的家当,差点都被少主给烧了!” “...”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刚 才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老者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紫。 也不知,是练了某种高深莫测的内功,还是气出了毛病... “这个孽障,老夫出去两天,他差点连家里的基业都毁了!” 说完,老者似乎这才想起来什么。 他急急忙忙的转身回到渡口,亲自从小船之上,将一个看起来和他岁数差不多的老者,搀扶了下来。 “林兄客气了,老哥哥我虽然没修习过武艺,但身子骨也还看得过眼...” 这个老者,穿了一身华丽的紫色袍子。 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典型的,从世家豪门之中出来的读书人。 岳州本地并没有豪门。 即便被本地人称为豪门,在外地真正的豪门眼中,也不过是刚刚脱贫的暴发户罢了, 看这个紫袍老者的气度,应该是从真正的豪门大户中走出来的。 白发老者笑着抱了抱拳。 “犬子惯爱胡闹,让老哥哥笑话了。” 紫袍老者哈哈大笑。 “贵公子天性烂漫,倒也是福分,林兄可千万不要自谦。” 白发老者叹了一口气。 “他小时候生了一场脑疾,曾经还有几个聪明劲,现在变成了一个整天只知道闯祸的憨货,想我老林英雄一世,也不知上辈子做过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孩子。” 两人不在客套。 白发老者将紫袍老者,请到岛屿中心。 来到了一间,并没有被大火波及到的木屋之中。 两人落座之后,有人送上茶点。 紫袍老者端起茶杯,闻了一口,不禁大为惊奇。 “这好像是柳叶轩出品的象园雾芽,好像还是今年的新茶!” “让老哥哥见笑了...” 白发老者话里说的客气,脸上也满是骄傲自负之色。 “柳叶轩出品的茶,尤其是新茶,实属万金难求,即便是我家主人,一年到头也难得品尝几次,看来,还是林老弟有手段。” 听到紫袍老者提起他的主人,白发老者神情一凛。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府的主人,难道已经莅临岳州了?” 第1672章 洞庭湖中,何止两万豪杰? 紫袍老者笑而不语。 白发老者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急忙转移话题。 “近日洞庭湖中召开英雄大会,不知老哥哥有何高见?” 紫袍老者轻轻捻着胡须,道:“老夫倒是略有耳闻,铫子山上的水龙王,雄视洞庭湖也不是一两年了,他若是想效仿前隋年间的那些水上霸主,怕是还缺了些斤两。” 白发老者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很清楚对面那个老家伙的身份。 这厮装成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但是,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也只是一条狗罢了。 虽说这条狗套上了一层人面皮,但狗,终究是狗。 身上的衣服再雍容华贵,也免不了小家子气。 水上霸主? 白发老者在洞庭湖上的年头算是最长的了,他也见过水龙王无数次。 那个男人的野心,可不仅仅是水上霸主那么简单。 八百里洞庭湖,是拴不住他的。 “林老弟不是派人去参加英雄大会了吗?带回来什么消息?” 白发老者轻咳几声,道:“在下也只是派了一个岛上的年轻小伙子,去见见世面罢了...” 不知为何,他的称呼变得生分了许多。 紫袍老者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实话实说,我家主人就住在麻布大山上,只要点齐人手,进入洞庭湖,不过须臾之间,届时你我双方联手,拿下各方水寨,不费吹灰之力!” “王管家,贵府主人殚精竭虑,难道就只是为了一个区区的洞庭湖?” 旁人觉得,这八百里洞庭湖之中蕴藏着无尽的财富。 但只有他们这些在洞庭湖中混了多年的人才知道,这块地方已经被人搜刮了好几百年,已经找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大部分水贼都靠着打家劫舍为生,周围的百姓富裕点,他们就能填饱肚子,周围的百姓都是穷点,他们也只能忍饥挨饿。 如果不是鸭子坞藏着一座武库,自己哪里有和他们合作的资格? 白发老者看得明明白白,对方根本就瞧不上洞庭湖,分明是冲着他那座武库来的! 他同样知道这座武库,在自己手里放不了多长时 间了。 柳家大张旗鼓的进入江南,彻底把持了岳州的大权,迟早会跟洞庭湖里的水贼,清算总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鸭子坞里的人,肯定首当其冲!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麻布大山藏着的那一伙人,反倒是自己最好的合作伙伴。 因为柳家代表着朝廷,他自然是不可能,跟朝廷有丝毫合作可能的。 王管家端起茶杯,并没有去喝。 而是仔细欣赏的茶杯上的花纹。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这个杯子应该是天竺进贡给朝廷的贡品。” 白发老者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提点自己,如果私下跟柳家接触,光是抢劫贡品这一点,就足够灭他九族的了。 “老哥哥也不用威逼利诱,提前跟您交个实底,我鸭子坞装备两万大军绰绰有余,就算是武器装备有了,贵府又去哪找这么多的人手?” 王管家微微一笑。 “洞庭湖中,何止两万豪杰?” 白发老者心中一凛。筆趣庫 这一句话,让他心中出现了无数的猜测。 难道,铫子山上的水龙王,是他们的人? 不对,如果是他们的人,王管家又为何询问自己,铫子山上的秘密? 王管家似乎有些失去耐性了。 他把茶杯放下。 “我家主人给的时间并不多,林老弟还是尽快给一个答复吧。” 白发老者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王管家的表情。 王管家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戏谑之色。 就好像一只老虎在追逐兔子,喊来一只梅花鹿,帮自己阻拦一下兔子的脚步。 老虎吃了兔子,会放过梅花鹿吗? 梅花鹿再蠢也不会帮助老虎的忙。 在看到老虎的那一刻,他就该立刻逃窜。 “这...” 白发老者有些犹豫。 他靠着早年间留下来的那座武库,将鸭子坞经营成铁板一块。 外边看起来平常,实际上防备比铫子山还要森严的多。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早年间,被他视若珍宝的武器装备,现在成了烫手山芋。 如果不跟麻布大山的人合作,自己只有被官兵剿灭这一条 路可走。 投降? 那得让人家接受才行! “不知老哥哥可否在岛上多住几日让,在下思虑一番,如何?” 王管家脸色一变。 “林岛主,你可知道,以我家主人的身份,与任何人合作都是赏他脸面?” 白发老者急忙陪着笑说道:“在下自然是知道的,贵府主人是敢跟柳家掰手腕的人物,在下哪里招惹得起?只是岛上七百多条人命,总不能一时之间决断出来吧?还请老哥哥多多宽限几天。” 王管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既然林岛主没有诚意,合作之事就此作罢。” 说完,王管家就要走。 白发老者连忙将他拦住。 王管家眼中含光闪烁。 “怎么?林岛主还打算强行将老夫留下?” 白发老者还没有说话,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谁敢欺负我爹?!” 声震滔天,听起来声音的主人,份量就不轻... 下一刻,光头大汉撞碎门板,直接闯了进来。 手中的火把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人头大小的铜锤! “痴儿不可!” 白发老者大惊失色。 可是他喊话的时间,明显已经晚了。 光头大汉手中的铜锤,毫不留情地朝着王管家的脑袋砸去! 白发老者的脸色变得惨白。 若是王管家死在岛上,那个人肯定会把鸭子坞,屠戮一空! 王管家却仅仅是冷笑一声。 “不自量力!” 他刚才亲眼看到白发老者,一掌震退光头大汉。 那么,这个光头大汉,肯定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正准备把光头大汉拿着铜锤的手拍开。 可是,当他接触到光头大汉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光头大汉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急忙一闪身,铜锤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落下去,吓出他一身的冷汗。 “痴儿住手!” 白发老者大喊一声。 不知为何,在王管家面前力拔山兮的光头大汉,对上白发老者,立刻变成了怂蛋包。 白发老者推了他一把,光头大汉竟然一连下后退了好几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第1673章 这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王管家吓得额头冒了汗,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可以抽空了一般。 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光头大汉的力气实在是太恐怖了。 虽然身手不算太精妙,但是比他身手高明的多的人,恐怕也会被他一拳头打死。 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对百十斤重的铜锤。 “林老弟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若是放在战场上,定是一员悍将!” 王管家生出了几分爱才之心。 天底下,招式精妙的人不在少数。 军中就有人,专门教授套路。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像光头壮汉这样的人,最适合给大人物当保镖。 传说之中,柳家的薛礼,就是这种情况。 没听说他的招式有多么精妙,只知道他力气大的吓人。 不过即便是薛礼,恐怕也无法与这光头壮汉相比。 林岛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冲着王管家抱了抱拳,又走到光头大汉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痴儿,虽然脑子不是很灵光,却有一膀子的力气,或许这也是上天对他的一点点眷顾吧。” 这个年代并不缺聪明人。 想象之中,聪明人可以趋利避害,活得更久。 但实际上,聪明人往往不如蠢货活得长。 因为,总会有人比他们更加聪明。 每当这种时候,他们就会陷入一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误区。 这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光头大汉憨厚一笑,看向林岛主的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木讷。 和攻击王管家时,那凶悍的样子,截然相反。 王管家慢慢站起来。 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现在身上的肌肉还有些发麻。 刚才如果光头壮汉那一锤砸实在了,恐怕他现在早就变成肉泥了。 “林岛主可想给贵公子谋个好前程?” 林岛主有些犹豫。 他当然知道,王管家打算把自家儿子,介绍给他们那位真正的贵人。 事实上,林岛主心中并没有多少想法。 他更想让儿子开开心心的生活在岛上,少给自己找麻烦。 “不瞒老哥哥说,我这儿 子天生力气大,却没人能治得住他,若是伤到了贵人,恐怕林某万万担当不起。” 王管家看向光头壮汉的目光,变得有些炽热。 “若是悉心调教几日,不难成为一个好帮手。” “不过...” 林岛主明显不大乐意。 这一次,王管家却十分不给面子的拒绝道:“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似乎把光头壮汉安排给自家公子当保镖,比拉拢鸭子坞更加重要。筆趣庫 林岛主的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之色。 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将王管家送了出去。 ... 从洞庭湖的鸭子坞,来到麻布大山,要比岳州城近了好几倍。 一个时辰之后,王管家已经回到了麻布大山之中。 那座在一片吊脚楼之中,盖起来的茅屋,显得格外突兀。 依旧和往常一样巡逻操练。 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水贼要艰苦很多。 只有在这位贵人来之后,他们才算真正能够吃得饱饭。 以前即便是宰了几只肥羊,银子也是头领们拿。 下辈子都轮不到底下的人。 也是在这位贵人来了之后,麻布大山里的人真正实现了大口吃肉,大秤分金。 很快,这位新头领的地位,彻底巩固了下来。 他们甚至从其中,揪出了很多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人手。 在正中央,原本那个矮壮汉子居住的吊脚楼上,挂着几具早已经风干,而且被鸟兽啄尽血肉的尸体。 从茅屋的方向,可以很好的观看到那边的‘景色’。 站在茅屋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人影。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躺下来过。 而是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微微抬起头,似乎一直在紧紧盯着那几具尸体。 山贼们过日子的水平升上去了,可奇怪的是,从头到尾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位新头领的真容。 只知道他是一个腰板挺直的年轻人。 这是能够从举手投足间看出来的特征。 其他的,再也没有什么了解了。 平常发号施令也都是王管家在做。 那位王管家是真正的 忠心耿耿,山贼们毫不怀疑,如果那位大头领说一句话,让王管家去死,王管家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王管家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山门口叫嚷了一声。 一头驴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管家明明是一个高手,却偏偏喜欢骑驴子。 在山贼们看来,只有骑上高头大马才算威风。 或许,和新头领的习惯有关。 王管家也是极其的低调。 麻布大山上的山贼,算是岳州境内,势力最大的一伙山贼了。 其他的山贼和水贼甚至不知道,麻布大山已经换了主人。 王管家回到山里没有理会任何人,直接走进那间茅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他脸上挂着很明显的兴奋之色。 “来几个人!” 一直以来最捧新头领臭脚的一群人,赶忙来到王管家近前。 “王管家,您吩咐!” 王管家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子票据。 “你们这便启程,前往鸭子坞,务必要将那林岛主的亲子迎回来!” 看着王管家手里的票据,疑惑不解。 “这是...” 王管家笑道:“若是林岛主,愿意把他的儿子送来,这些票据是他的安家费,如果不愿意...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去吃酒便是!” 众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看来要多带些人手。 王管家说的清清楚楚。 如果林岛主愿意把儿子送给他们的新头领,就可以拿到这些安家费。 若是不愿意,这些银子就是林家的催命符。 虽说在岳州境内,山贼们不是水贼的对手。 但也要分情况。 麻布大山在山贼之中,堪称一枝独秀。 对付一个中间偏下的鸭子坞,还是手到擒来的。 只要把沿途的势力都打点好,拿下鸭子坞,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利益,才是八百里洞庭湖的主旋律。 在这个地方,人命远远没有银子重要。 很快,山贼们点齐人手,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早就有人提前出发,他们负责开路,主要是打点一下沿途的势力。 第1674章 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吝啬 二龟山脚下! 柳白在这个营地里面住了一夜之后,第二天起来感觉十分神清气爽。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总在一个单调乏味的地方生活,会把他逼疯。 都说男人是新鲜感动物,柳白也不例外。 只是别人的新鲜感体现在女人上,而柳白的新鲜感,则是体现在生活环境上。 所以,柳白热衷在任何看得上眼的地方,安置外宅。 这里住几天,那里住几天,生活才能有滋有味。 早上起来之后,在两个老婆的伺候下,洗漱、吃饭、遛腿。 日上三杆,带着王綝在草窝里抓鸟。 烤几个鸟蛋当点心。 在野外居住的乐趣,就是和大自然打交道。 一只松鸡从树林子里跑出来,立刻被网兜子罩住。 放血、拔毛,再用炭火,稍微烤上一遍,把细毛清除干净。 柳白让王綝找来一个大大的盆子。 半盆清水,半盆陈年老黄酒。 一把花椒,几粒豆蔻,再丢进去两片桂皮。 在腌制的过程中绝对不要放盐。 放了盐之后,鸡皮和鸡肉都会迅速收缩,反倒会让水分流失。 腌制半个时辰,再用细盐仔细的搓上一遍。 最后用岳州本地的特产黄酱,从里到外刷上两层。 包一层荷叶,包一层黄泥。 丢进早就挖好的坑里点燃炭火,闷上一个时辰。 再拿出来的时候,也快到晌午了。 柳白只捞到一个鸡腿吃,剩下的全都被王綝包圆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柳白也算是王綝半个爹。 这些年来,王綝在柳家吃的饭,比在他们王家还要多上好几倍。 两个老婆,吃的是从岳州城里带来的东西。 习惯了北方的饮食,到了南方之后,两个老婆的食量减少了很多。筆趣庫 她们很是欣喜,柳白有些不乐意。 主要是手感不一样了... 吃完中午饭,柳白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中军大帐’之中,开始处理每天的公务。 一般情况下,柳白晚 上和早上的效率很高,下午的效率最低。 以前他都是在这两个时候办公。 后来他才算看清楚,重要的时间就要留给重要的人和事。 还能有什么,比陪伴家人更重要的呢? 公务永远都处理不完。 看了一摞厚厚的文书之后,又有一摞被抱进来。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柳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 马上就要到黄昏了。 感觉才吃过饭,这就要吃晚饭了? 正打算歇一歇的柳白,听见外边的喧闹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身在这个位置上,总有不自在的时候。 地位越高越繁忙这句话,纯粹是放屁。 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会显得特别繁忙。 真正的聪明人,会在嬉笑怒骂之间解决大事。 他们从来都不会显得很忙,做的事情却更多。 以前的柳白就是这样,整天闲逛,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一件比一件惊天动地。 等柳家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有些向‘愚蠢’的方向发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柳家需要的不再是实力,而是低调,不断积累千年世家,万年世家的底蕴。 很快,柳二掀开帐帘走进来。 他和许褚等人,经过柳白的特许,可以不必通报,直接面见柳白。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进展的不大顺利。 柳白把笔放下,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 等着柳二带给他坏消息。 “少爷,咱们被人捷足先登了!” 柳二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尽的愤怒。 “鸭子坞?” 柳二虽然生气,也不忘拍了柳白的马屁。 “少爷神机妙算,麻布大山上的那个人,已经提前和鸭子坞接触了。” 他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讲了一遍。 也不知道,蛰伏在各处的泰记暗桩,究竟是如何把消息送出来的。 他说的情况,比麻布大山和鸭子坞上,大部分人知道的,还要详细! 这就是泰记的本事! 他们无孔不入,将情报工作,玩到 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还有别的吗?” 柳白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柳二呆了一下。 “少爷,您不是对那座武库,势在必得吗?” 柳白道:“的确势在必得,不过,还不是没落到别人手里吗?” 柳二有些恼怒的说道:“麻布大山上的人,手段实在下成,他们劝不动姓林的,直接对人家的儿子下手,如果那憨货被麻布大山上的人收服,武库不就等于到手了?那姓林的,就这么一个儿子!” “那不一样还没落在别人手里?” 柳二又是一呆。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建功立业的想法,少爷我心里是明白的,但任何事情都不要急切,明明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跟十六七的毛头小子一样可不行。” 柳二羞愧的低下了头。 “属下愚钝...” “你曾经也是山贼,过惯了打家劫舍的日子,再去当几次山贼,又能如何?” 柳二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柳白是什么意思。 柳白摆了摆手,道:“这种事情你最不该问少爷我,问了之后,你的那点功勋怎么算?就算是问,也要去问你身边的人!” 柳二挠了挠头。 “属下身边,就马彪和左校尉他们俩,这两个实在是有点...”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笨蛋’这个词说出来。 直接称呼马彪他们为‘笨蛋’,和在少爷面前说他们是‘笨蛋’,会起到不同的作用。 “做人不要那么吝啬,不管你怎么干,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他们配合的,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吝啬。” 看这个意思,柳白是不打算说清楚了。 柳二只好拱了拱手,退出去。 他打算立刻赶回五牙大舰上。 将柳白说的话,复述给马彪和左校尉听。 柳二离去之后,柳白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处理文书的时候,甚至哼唱起了小调。 似乎...他已经笃定,那座武库,即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第1675章 少年贵族 “大大事不好啦!” 麻布大山的平静,被一声凄惨的嘶吼打破。 一个山贼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跑到山寨中间的篝火堆旁边。 王管家本来拿着一串鸡翅,正有说有笑的烤着。 听到这个声音,把鸡翅一丢,猛地站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脸色很难看。 今天,他并没有给山贼们安排什么别的任务。 唯一的任务,是去鸭子坞,把那个力拔山兮的壮汉接过来。 难道还能出什么意外? 那个浑身是血的山贼‘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脑袋瓜子差点栽在火堆里。 一秒记住26ksw “王管家,咱们的兄弟被人偷袭了,就就剩下我一个,装死逃过一劫” 王管家脸色铁青。 “你们去了足足两百多人,就算是鸭子坞,也不敢轻易与你们动手,究竟是谁?” 那个山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但还是强撑着回答道:“不不知道,那群人的身手很吓人,而且成建制,却又不像是官兵” 王管家脸色大变! 他想到了一个,最不愿意看到的可能。 岳州地头上,胆敢大规模行动的事例压根就没有几个。 山贼之中,麻布大山算一个。 水贼之中,除了水龙王的铫子山外,好像也没别的了。 难道是铫子山? 想一想,也不大可能。 水贼之所以在水上,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船。 登陆之后,战斗力还不如山贼呢。 他们才不会去和山贼抢东西。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柳白的人手! 没人忘记,柳白手里那股神秘力量。 曾几何时,人们就猜测柳白手里有一支军队。 那些人曾经帮助薛礼,抓到了突厥人的颉利可汗。 后来又帮助柳家的人,无数次建功立业。 直到泰记崭新出路,人们这才知道,柳白手下那些人的真容。 身手恐怖,又不像官兵,也就只有泰记了。 自己的人和泰记起了直接冲突,简直比做噩梦还可怕。 王管家曾经在麻布大山上细细侦查过,他清除了任何可能是泰记暗桩的人,直到现在他也不敢完全笃定,说山上就没有泰记的人。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 噗—— 一刀之下,那个趴在地上的山贼头颅飞起。 吓得周围众人一阵愕然。 “王管家,这这,麻三是咱们自家兄弟,你这” 王管家脸色狠辣。 “两天之内任何人都不许出山!” 说完他赶紧跑向茅屋,老半天都没有出来。 后半夜的时候,王管家脸上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怒气冲冲的走出来。 “叫所有人集合!” 很快,麻布大山上响起一阵鼓声。 咚咚咚—— 无数的山贼从四面八方涌到正中心的空地上。 这时候就看出麻布大山的山贼,和其他势力的不同之处了。 自从王管家他们来到山上,明显对麻布大山上的山贼,进行了系统的训练。 他们的排兵布阵方法,很像军中的习惯。 这说明王管家他们这一行人之中,最起码有一个人曾经当过军官,而且品级不低。 很多东西,普通的老兵是没有办法安排的,如此周到的。 这时候,一道瘦削的身影,从茅屋之中走出来。 山贼们,都瞪大了眼睛。 这已经好几个月了,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茅屋里的那位贵人现身。 很多人都在好奇,这位贵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看他那讲究的样子,起码也是个贵族吧? 等人们看清楚他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俊美或者是多丑,而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看上去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甚至有可能还不到十五六岁! 就是这么一个人,把麻布大山上千山贼,忽悠的团团转? 看样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少年。 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和配饰,不是老百姓能够拥有的东西。 王管家退到一边。 “少爷!” 少年贵族轻轻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柳白下的手,或许,他们比咱们更早知道,鸭子坞那座武库的存在,只不过咱们提前下手,打乱了他们的阵脚,这才让他们出了奇招。” 王管家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少爷,您的意思是柳白出手了?” 少年贵族又摇了摇头。 “不是我看不起你,也不是看不起我自己,咱们这个级别还不够让柳白亲自出手,应该是他身边的人在做主” 少年贵族,轻轻一笑。 “如果是柳白亲自出手的话,他早就带人攻上麻布大山了,你我现在,应该已经躺在虎头铡上等死,而不是在这里想办法。” 王管家额头汗下。 如果真是柳白那个级别的人出手,干脆也就别抵抗了,直接自己抹脖子算了。 好在,他们现在还不成气候。 柳白就算听说了,他们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少少爷,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少年贵族沉默良久。 “那个光头汉子,真如你说的那般?” 王管家笃定的说道:“千真万确,老奴的身手您是了解的,当时若没有林岛主出手,老奴怕是会死在他那双锤之下!” 少年贵族又是沉默了良久。 “挑几个人随我下山!” 王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您这是要” 少年贵族笑道:“他们出招了,我自然不能没有应对,睦州那边还有一批人手,把他们都带过来,我才能够在柳白面前有一博之力。” 王管家在心头一颤。 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们迟早会跟柳白对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就凭借麻布大山上这点人,还不够给柳白塞牙缝的呢。 即便加上睦州那边的人手,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他大着胆子道:“若是老爷能来,那就再” 说了一半,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他发现,少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怎么?你觉得我不行?” 王管家赶紧跪下。 “老奴绝无此事,只是少主身份尊贵,若是在岳州除了什么意外,老奴担待不起!” 少年贵族摆了摆手。 “我心意已定,无需多言,马上安排人手,明日下午,一定要赶回睦州!” 第1676章 终于有人成功打破薛礼的记录了 二龟山脚下! 空旷的草地上,柳白半蹲着,仔细观察面前这个,刚刚撒完尿,用自己的尿和泥玩的光头壮汉。 柳二正一脸紧张的站在柳白身后,手里端着一架长弩,死死的瞄准着光头壮汉。 柳白回头看了一眼,纳闷儿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少爷,您不知道,这汉子的力气,大得吓人,咱们被他伤了七八个兄弟!” 柳白点了点头,道:“人都没事吧?” 柳二吞了一口唾沫,道:“只是受了些小伤罢了” “原来如此” 柳白顿时对这个心智未开的光头壮汉,大感兴趣。 能伤七八个泰记暗桩,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超一流高手了。 不过,柳白并不担心他会伤到自己。 首发6w 难得一见的超一流高手,他见过不知一两个。 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能超越许褚的存在。 许褚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感觉。 如果这个光头壮汉有敌意的话,许褚自然不可能没事人一样的,抱着膀子站在一边。 从体型上看,两人相差不多。 以许褚的身高,恐怕也只比这光头壮汉高上一寸多罢了。 看背影,比秦岭深处的大黑熊还要雄厚。 不同之处在于,光头壮汉一脸的稚气,俨然就是一个小孩子。 实际上,从面相看,这个光头壮汉恐怕比许褚还要大上几岁。 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其实是一个假命题。 力气大的人很多。 比如,若是单比拼力气,十个王守仁,也不是许褚的对手。 可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杀,王守仁的技巧,足以弥补一切缺点。 他和许褚的历次比斗,胜负都在五五之数。 退一万步讲,一百个张三丰的力气加起来,也不如一个许褚大。 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下,张三丰都是可以碾压许褚,碾压世间一切高手的存在! 柳白觉得这个光头壮汉很有意思。 “王綝,过来!” 柳白一声令下,正在远处把玩着什么的王綝,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把你的宝贝交出来!” 王綝顿时一脸的紧张。 “你不是看中我的明月珏了吗?” 柳白从腰间,拽下来一块玉珏,丢给王綝。 王綝这才不情不愿的,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这是柳白‘设计’,金大坚亲手打造的六面魔方。 家里的孩子们,人手一个,被他们视若珍宝。 柳白把魔方接过来,先把拼凑完整的魔方展示给光头壮汉看。 又随机打乱,然后一点一点的重新拼凑完整,再次打完之后交给光头壮汉。 光头壮汉立刻被完全吸引过来。 他把沾满泥土的双手,在衣服上使劲蹭了几下,接过魔方,先是轻轻用牙咬了几下,然后不断的翻动起来。 王綝看得眼角抽搐。 这一手,又是尿又是泥的,这魔方还给他,他也不敢要了。 过了老半天,光头壮汉也没能拼凑出完整的一面。 他的耐性好像很强,拥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又过了老半天,终于拼凑出完整的一面,可是第二面,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来了。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光头壮汉勃然大怒。 他把魔方塞进嘴里,咔咔几下咬的粉碎。 光是这一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因为一般人,没有那么大的嘴。 嚼碎之后,光头壮汉似乎是想把碎片都吞咽下去。 这时候,他又被柳白手里的鸡腿,吸引住了。 柳白把鸡腿塞进他手里。 光头壮汉赶紧把嘴里的碎片全都吐掉了,专心致志的对不起鸡腿来。 柳白开心的笑了。 “这不是很聪明吗?起码知道什么更好吃。” 周围的人一阵无语。 “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在光头壮汉那单纯的世界观里,给他吃东西的,都是好人。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爹叫我痴儿!” 柳白摸了摸他的大脑袋,道:“以后,叫你柳三怎么样?” 光头壮汉的眼睛明显一亮。 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缝隙,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纯真。 “我喜欢这个新名字!” “你喜欢吃什么?” 柳白再次问道。 光头壮汉把鸡腿吃完,连鸡骨头都嚼得干干净净。 他有些落寞的说道:“平日里我爹不让我吃肉,说吃肉长力气太快,不是好事。” 说完,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柳白说道:“能再给一个鸡腿吗?” “走,少爷我带你去吃肉!” 柳白也不嫌弃他脏,亲自拉着他的手来到帐篷里。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也不知道少爷脑子里哪根筋断轴了,为何会对这光头壮汉这么体贴? 曾经无数次凶性大发的光头壮汉,完全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柳白拉扯着,来到帐篷里。 柳二摸了摸下巴,喃喃的说道:“少爷就是少爷,这么凶悍的人,也能手拿把攥” 王綝鄙夷的看着他,道:“你才来家里几天?想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家里稀奇古怪的人多了去了,跟那群怪人比起来,这货正常得多。” 说完,王綝也走进帐篷,他对那光头壮汉好奇的紧。 两个时辰下来,天色渐晚,帐篷外多了一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肉骨头。 柳二带着人收拾的时候,惊奇的发现,盘子碗什么的,竟然没有一个完整的。 被丢在门外的筷子,都莫名其妙的少了半根 再等一会儿,这个帐篷会不会也被那光头壮汉啃上几口? 帐篷里,柳白和两个老婆,一脸紧张的盯着光头壮汉。 王綝坐在另一边,拿着个小本,不断的记着什么。 光头壮汉盘腿坐在地上,身前放着肉骨头的大盆,很快又空了。 到最后一块肉骨头,被光头壮汉啃得干干净净之后,王綝满脸兴奋的跳了起来,不断的欢呼。 “终于有人成功打破薛礼的记录了!” 光头壮汉把丁点肉丝和油水都没有的肉骨头,放在盆子里,有些羞涩的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是我吃的最饱的一顿,一会儿的宵夜,有这么一半就够了” 第1677章 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饱的一顿饭 柳家的饭桶很多,其中的翘楚,当属薛礼和许褚。 只要这两个人一露面,别人就别想吃饱肚子。 别看薛礼的个子不如许褚,饭量却是他的两倍。 许褚吃东西,从来都不用碗来计量,而是用盆。 薛礼干脆就以许褚为计量单位... 柳家内部,进行过无数次的吃饭比赛。 主人们誓要挑选出,家里面的最强饭桶。 毫无疑问,薛礼拔得头筹。 他的最高记录,够柳白吃上五六天的。 从外边,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一套无底洞般的肠胃。 别人吃烤羊,两三个人吃一条羊腿,再加上半个锅盔,能吃到撑。 薛礼自己一个人就能吃下一只烤羊,还要加上半筐的锅盔。 吃完之后喝下一桶凉白开,才算吃饱。 照他这种吃法,小门小户早就垮了。 偏偏他还不爱吃素。 幸好他平常都在大营里,有国库的银子供着。 家里的厨子看见他,都绕着道走。 只要他一回家,厨子们就知道今天怕是要累死... 当然薛礼最大的本事在于它吃饱一顿饭之后,三天都不饿。 想当初,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本事,长途奔袭,最终将颉利生擒。 相比之下,光头大汉似乎还要残忍的多... 吃了一群人的口粮之后,还好意思要宵夜? 眼瞅着天都黑了,算一算,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该吃宵夜。 他是怎么长的? 之前,柳白还觉得他爹是个好爹。 没有官方的身份,力气比任何人都大,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从某种情况上看,本事越大的人死的越快。 现在柳白觉得,他爹纯粹就是因为养不起他,才会随便找个借口... 太能吃了! 王綝看向光头壮汉的目光,满是小星星。 从他那不断转动的眼珠子上,柳白就能猜透他的心思。 这货心里肯定是琢磨着,以后回去之后,用光头大汉开盘下注,赚点零花钱。 薛礼第一吃货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柳白把王綝赶出去。 让柳蓉儿端来一 杯凉透的茶。 光头壮汉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柳蓉儿不敢靠近。 柳白把茶水接过来,塞进光头大汉手里。 光头大汉咕咚咕咚,喝的一干二净,心满意足的揉了揉肚子。 看样子,他更加不好意思了。 “其实宵夜不吃也成...” 说着,脸红了。 柳白心里暗暗估计了一下,他的智力水平。 其实他的智力水平并不低。 只能说,有些过于憨厚了。 或者,也可以说他过分执拗。 这种性格的人最好利用。 麻布大山上的人,之所以打算招揽他,一是因为他的武力值确实很高,是充当护卫的最好人选。 二来,最重要的一点是,光头大汉是鸭子坞,注定的继承人。 只要把他收入囊中你好,那座武库,也就到手了。 柳白没有利用他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希望多招揽一些人才。 这些年来,柳家有了长足的发展。 书院不仅仅是朝廷的人才储备库,更是柳家的人才储备库。 如果将整体的工作分为文武两种。 在文的方面,柳家的人才并不亚于朝廷。 毕竟,成为一个合格商人的难度,比成为一个合格官员的难度,要低得多。 而在武的方面,就要相对稀缺了。 超一流的高手,只有三位,那就是许褚、王守仁,和张三丰。 这三位,哪一个是能去干杂活的? 许褚一直在柳白身边当跟班,这是极其严重的浪费。 凭借许褚的手段,只要他想,在朝廷之中混个大将军的称号,轻而易举。 就算不进入朝廷,柳家的一些地方,也需要这样的人才来坐镇。 比如在凉州、兰州等边境之地,一位高手坐镇,所起到的功效,甚至要比一位大掌柜更加重要。 所谓的趟商路,听起来是拓展生意渠道。 实际上,就是凭借武力,把周围的大小势力打服。 这和后世镖局的发展路径是一致的。 一个合格的镖局,不仅仅要有广大的人脉,更需要有最为强大的实力。 山贼们,是没有多 少讲究的。 他们才不会去讲什么道义。 相比之下,许褚他们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可是如果将许褚派的话,柳白身边就少了一个合格的保镖。 他已经寻找很多年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而眼前这个光头大汉,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虽然憨厚,但绝对不蠢。 关键在于他心地纯良,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如果能将他收入麾下,想必鸭子坞那边,也会有所表示。 当然,这只是额外的一点‘利润’罢了。 “来人,再去准备一份来!” 不就是喜欢吃吗? 柳家富可敌国,还养不起一个吃货。 就算每顿饭都吃山珍海味,光头壮汉所发挥的价值也足以弥补一切。 光头壮汉眼睛一亮。 “还能继续吃?” 柳白大手一挥,道:“吃!今天不吃撑了,你就别想出门!” 光头壮汉憨憨的一笑。 在身上左右摸了个遍。 “我爹说吃东西要给钱,今天身上没带别的,这枚扳指是我娘留下来的,等回头我爹送来银子,再还给我。” 这货竟然还是个挺有原则的人... 柳白把扳指接过来。 材料很烂,做工更烂,其中所蕴藏的意义却实在非凡。 他并没有把扳指还给光头壮汉。 想要收服一个人的心,并不是那么简单。 现在把扳指还给他,反倒显得生分。 有来有往,才是交情的根本。 如果柳白只是单纯的想让光头壮汉当保镖,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直接让许褚把他揍服就是了。 关键点在于,鸭子坞那边的态度。 柳白想让那位林岛主,心甘情愿的把儿子送给自己。 这顿饭一直吃到半夜。 看着看着柳白都饿了。 跟光头壮汉分享了一只烤羊腿之后,柳白撑得直翻白眼。 人跟人还真是不能比。 这半天下来,光头壮汉吃的东西,摞起来恐怕比柳白都高了。 深夜的时候,光头壮汉心满意足的,揉着鼓鼓囊囊的肚子。 “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饱的一顿饭!” 第1678章 任何一点变化,都足以要人命 二龟山脚下,一片安逸。 与之相比,鸭子坞早就乱套了! 少主丢了,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岛主亲自开着船,围着小岛绕了好几圈。 儿子没找到,倒是捞上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海货。 暴露如同一头雄狮的林岛主,瞪着血红的双眼回到岛上。 “准备礼物,天亮之后,立刻赶往麻布大山!” 其实他心里清楚,儿子多半是被麻布大山的那位王管家,给忽悠走了。 他心里一则愤怒,一则无奈。 儿子是他的心头肉,自从老妻去世之后,儿子就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这也是为何,儿子明明是一个力拔山兮的强人,他却从不同意,让儿子动粗的原因。 本事显露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身为水贼的他,最懂得藏拙的道理。 别人得到那座武库,早就走上造反之路了。 唯独他,兢兢业业的经营着鸭子坞,一点野心都没有,只想安生的过日子。 如果不是铫子山的水龙王,强行征召洞庭湖内的所有水贼,他甚至都不肯踏出鸭子坞一步。 “岛主,少主他...” 有人关切的上前询问,结果被林岛主一脚踢开。 “滚!”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已经听不下去任何话了。 如果不是深夜在海上行船,有丧生的危险,他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飞到麻布大山去。 终于熬到了天亮。 林岛主将自己从武库里挑选出来的几样珍宝,亲手搬到船上。 带着两个人驾驶小船,摇摇晃晃的,向麻布大山的方向行去。 才刚登陆,距离麻布大山,还有七八里的山路要走。 林岛主忽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在周围茂密的丛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不像是野兽。 反倒像是有人在跟踪自己! 林岛主身边的两个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不要说话,接着走!” 洞庭湖是水贼的天下,可一旦上了岸,他们远远不是山贼的对手。 “这老家 伙的警惕性还挺高...” 十几丈外,一个绿油油的脑袋,冒了出来。 沈威脑袋上顶着绿色的帽子,浑身涂得花花绿绿,有些讥诮的说道。 这回,他孤身前来。 凭借他隐藏的手段,林岛主能发现他,才有了鬼呢。 只能说,这是一种天生的警觉。 泰记的人蛰伏在某处,会考虑到所有因素。 虫鸣鸟叫,也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嗤—— 沈威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哨子,吹响之后,发出来的,是那种马蜂飞舞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能传出去老远。 一里多地以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泰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很多,这种手段上不得台面。 在林岛主等人前方的山坳里,三个泰记的暗桩,正小心翼翼的盯着一根细线。 在细线的另一头,牵扯着一个双拳大小的木头匣子。 三人一脸的紧张,他们清楚这东西的威力。 只要他们用力的一拉,方圆一丈以内,神鬼不存! 当然,主要目的并不是要炸死谁。 而是制造出足够的响动,让他们希望的事情发生。 听到沈威传来的信号之后,三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屏住呼吸。 其中一人,用力的一拉细线。 与此同时,其他两个人,拉着他就往外跑! 这是黑火药最大的缺点。 制作引线的时候,绝对不能太长。 太长了,根本无法点燃火药。 太短了,等于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确定出一个合适的长度。 可是这个长度依旧不保险,尤其是在特殊地形,像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山坳之中。 或许火药的威力炸不死他们,但是震动掉落的石头,却足够把他们活埋! 使用这种火药的时候,历来都是要最少由三个人来行动。 其中一个拉动引线,另外两个拽着他跑,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根本没时间反应。 轰隆隆—— 大山成了回音壁,恐怖的巨响在山间来回激荡。 几乎在同时,周围的山头上,都响起了 野兽的咆哮。 肉眼可见,各个山头上烟尘渐起。 巨大的石块,从四面八方滚落。 吼—— 几只斑斓猛虎,本来距离火药就不远。 巨响把他们的吓坏了,亡命逃窜之际,径直掠过林岛主等人身边,竟然没有搭理他们! 林岛主三人,在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就飞快的蹿到树上。 他们小心的观察着局势。 在渺无人烟的大山之中,任何一点变化,都足以要人命! “岛主,快看那边!” 眼尖的属下,指着东边的方向,给林岛主看。 林岛主查看了一下,身后背囊之中的宝贝,眯着眼睛向远处眺望去。 在那里有一行二十余人,正在被野兽疯狂的追逐着。 或许并不是追逐,而是他们在一起逃命! 兽潮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照这个速度下去,盏茶的时间,他们就会被野兽踩成肉泥。 等看清楚那群人的面貌之后,林岛主的眼睛又红了。 因为他恨得牙根痒痒的王管家,就在那群人之中! 他身后的两人却是脸色大变! “岛主,他们冲着咱们来了!” 林岛主很冷静。 他小心的判断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和身后两人,一块跳到旁边最粗的那棵树上去。 挥刀斩断一条毒蛇之后,林岛主沉声道:“一会儿等他们过来的时候,用绳子把领头的那个老家伙吊上来,若是能换回痴儿,就留他一条性命...” 说着,他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换不回来,老子亲手活剐了他!” 三人等待着机会。 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只等那群人靠近。 好在,岳州没有太大的野兽。 最起码,没有大象和犀牛。 否则的话,他们待的这棵树,根本就不保险。 王管家正带着手下,玩命狂奔。 他怎么也想不到,出山打个猎,竟然会碰见这种怪事。 前边的山路很崎岖,拐个弯,应该就能够摆脱兽潮了。 王管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 怎么回事? 第1679章 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王管家,荡秋千的滋味如何?” 林岛主蹲在树上,话里的意思充满了调侃,表情却是咬牙切齿的。 也就这么一句话的时间,无数的野兽呼啸而过,将他们面前的任何存在都踩成肉泥。 王管家带来的那些人,死伤惨重,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没死,也在泥水里面哀嚎。 不知道在吊上来的时候,王管家撞到了什么。 他一边荡秋千,一边捂着额头,鲜血如注流下。 很快,糊了一脸。 他应该是被撞迷糊了。 头晕眼花之下,虽然看清楚树上蹲着三个人,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晓老夫的身份?” 林岛主冷笑一声。 首发6w “老子当然知道你是谁,找的就是你这个老王八蛋!” 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了。 作为一名水贼,他的任务是抢劫过往船只。 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装给别人看罢了。 人们称呼他为林岛主,可不是什么美称 他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如今儿子被人抢走,足够他疯狂到底了。 “林岛主?” 王管家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 林岛主重重地哼了一声。 “把他吊上来!” 两个手下脸红脖子粗的将王管家拽到树上,捆了个结实。 这时候野兽群已经跑没影了。 王管家带来的,那仅存的几个活人,也早就咽气了。 反正也没人看得见,林岛主就更不在乎王管家的身份了。 他上来先给了王管家一个大逼兜。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王管家的咽喉上。 “说!你把痴儿带到哪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 当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藏拙。 鸭子坞有两种最为宝贵的财富。 一,是他们在二十几年前,找到了的那座武库。 武库之中存放的东西,足够他们这七百多号人,使用上百年的! 二,则是林岛主的儿子,痴儿! 那个光头壮汉称之为‘力拔山兮’,也不为过。 如果有名师教导,完全就是一个楚霸王级别的人物。 可惜的是,林岛主没有那个能耐,寻来名师教导儿子。 把儿子宠溺到骨子里的,他更不愿意让儿子变得出类拔萃。 在这八百里洞庭湖之中,本事越大,死的越快。 个体的实力根本无法代表什么。 他就算有八十个痴儿一样的儿子,也永远无法与那威名赫赫的水龙王抗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让儿子见光。 但现在暴露了,他唯一的诉求就是把儿子接回来,安安心心的给自己养老。 为此,他宁愿付出一切! 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王管家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痴儿是被谁劫走的。 放眼大唐不敢说,最起码,在岳州地界上,敢动麻布大山的人,并不多。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今日之事,老夫不放在心上,你那儿子虽是老夫下令接上山的,但是在半路上又被人劫走了!” 林岛主怒极而笑。 “老匹夫,你当爷爷是三岁孩子吗?” 王管家干脆捂着额头,闭上眼睛。 “信与不信全在你,不过若是老夫出了任何意外,你那儿子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林岛主手一抖,差点把王管家的咽喉切开。 “你你” 水贼之中,本来就没有多少长心眼的能耐人。 能把鸭子坞的武库,保存二十年以上,不被旁人所夺,证明林岛主的能耐,已经很大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 一时之间,林岛主也没了主意。 不是他脑子笨,而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个死轴。 如果王管家只是个普通人,麻布大山和鸭子坞,也只是势均力敌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用王管家,把儿子换回来。 而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眼中的王管家已经是顶天的大人物了,而在麻布大山那位贵人的眼中,王管家或许只是一颗,能够随时抛下的弃子。 此外,即便他鼓足了勇气,押送着王管家去麻布大山换儿子,他们也肯定回不来,而且还会把他自己也搭上。 所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岛主,不如咱们去岳州城,找那位大人物?” 旁观者清,林岛主带来的那两个手下,说了一句点题的话。 整个岳州,能与麻布大山抗衡的人,也就这么一个。 若是鸭子坞能够献上武库,说不定能够跟那位爷搭上关系,从而把痴儿换回来。 再进一步想想,关系搭上了,对于鸭子坞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麻布大山那位贵人的眼中,鸭子坞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地方罢了。 或许,在岳州城那位爷的眼中,麻布大山也只是一群乡巴佬而已。 两者之间的距离差距,远远不止一个层次。 王管家陡然间睁开双眼! “林岛主,你就不想一想,谁有胆子敢劫我们麻布大山的人?” 林岛主一愣。 “你是说,痴儿是被柳家劫掠走的?” 他带来的那两个手下也面面相觑。 柳家高手如云,劫掠他们家少主作甚? 旁人不提,光是柳白身边的那位,名叫许褚的护卫,恐怕比朝中大多数的老帅,年轻巅峰时期,都要强悍得多。 柳白能瞧得上痴儿? 受到眼光的局限性,他们显然无法明白柳白的心思。 王管家说完那句话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他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就慌了。 如果林岛主真的跟柳家去接触,那么他们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不仅仅让柳家平白得了一座武库,还得到了一个,可以培养成为绝代高手的好苗子。 若是让他们家少主知道,恐怕真就会把他活剐了 他在努力的想办法。 可是他悲哀的发现。现在死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那句话,貌似起到反作用了 第1680章 这样的品格,太难能可贵了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更不缺蠢蛋。 在现实生活中,这两种角色是互通的。 聪明人会干出蠢事,蠢蛋也会冒出聪明人的想法。 毫无疑问,曾经的痴儿,现在的柳三,就是个蠢蛋。 他属于那种,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类型。 除了吃之外,他什么都记不住。 也不知道,他爹为了能让他说话正常,付出了多少心血。 已经相处大半天时间了,他竟然还记不住周围这几个人的名字。 在旁人眼中,这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 柳白却很喜欢他的性子。 在这个尔虞我诈,你不想弄死我,我却想弄死你的世界里,这样的品格,太难能可贵了。 一秒记住26ksw 先干点脏活累活,是进入柳家的第一步。 不管是柴令武、程处默、李承乾他们这第一批,还是王綝、独孤谋、柳晖他们这些最后一批,都是这么过来的。 收拾桌子,洗洗碗是必备课程。 平常的扫撒,都要负责。 可是像柳三这么笨的人,实在罕见。 一套餐具,十几个盘子七八个碗,外加上勺子筷子之类的东西,等他洗上一遍,能剩下一个勺就不错了。 扫地的时候不知道提前泼水,扫完之后,屋子里像掀起沙尘暴一样。 明明长了一副凶悍的样子,顶着砖头蹲在墙角的时候,活像一个受着欺负的小媳妇。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 王綝拿着一个笤帚疙瘩,亲自监督,这个唯一的‘后辈’。 只要柳三动弹一下,他就会朝着柳三的后脑勺,狠狠的抽上一记。 为了能吃顿饱饭,柳三也算是忍辱负重了。 柳婉儿两姐妹,一人端着个大海碗,里边放满了剥好皮的葡萄。 柳白看得不忍心,难得开次口求情。 “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这娃脑子本来就不灵光,再打就更傻了。” 令人惊奇的是,所有人都以为柳三起码得三十岁往上了。 刚才他们才知道,闹了半天,原来柳三才比王綝大了两岁而已 这只是一个,还不满十七岁的少年! 十七岁,长成三十几岁的模样,也算是硕果仅存的独苗了。 王綝难得在柳白面前硬气一回。 “想当年,我们兄弟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岂能例外?”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规矩是他定的,若是改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干脆转过身去,把柳蓉儿的葡萄抢走,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喝茶。 还真别说,岳州这地界,住着比东洲岛舒坦多了。 在岛上生活的时候,总感觉站着不稳当,好像整座岛随时都能翻过来似的。 没过多久,吃中午饭的时间到了。 柳三欢呼着丢掉砖头,撒腿往餐厅跑去。 王綝在后边紧追不舍。 在柳家长大的人,把规矩看得比老天爷都大。 就像新媳妇进门要先跨过火盆,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 他们遭过的罪,‘后辈’绝对不能幸免。 两个人跑进餐厅之后,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不多时,王綝气急败坏的跑出来,头发里插着两根筷子,看样子,是去寻找兵刃了。 柳二风风火火的从外边跑进来,直入内宅。 “少爷!少爷!人家打上门来了!” 柳白放下盛着葡萄的碗,训斥道:“慌什么慌?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 柳二急切的说道:“小三,他爹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柳三长了个什么耳朵,离着老远,就听见柳二的声音了。 餐厅里传来一声怒吼,震的人耳根子生疼。 紧接着,柳三大踏步的冲出来,连带着把餐厅大门撞碎,还碰到了一个屏风。 一直站在柳白门口,抱着膀子,闭目养神的许褚,这时候睁开眼睛。 他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柳三顿时浑身一颤,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所有人都存在天敌。 王綝他们并不怎么怕柳白,更不怕许褚,却对王守仁畏惧到骨子里。 柳三的天敌,就是许褚了。 柳白一挑眉,问道:“怎么个说法?” “沈统领他们,把麻布大山上的人,跟鸭子坞的人,凑到了一块,本来是想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结果不小心引动了兽潮,直接把麻布大山上的人干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小三他爹领着麻布大山上的那个管家,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这倒是稀罕的很” 柳白摸着下巴,眼角出现了笑意。 经过这段日子的探查,他已经知道麻布大山上那群人的身份了。 不过柳白并不打算去理会他们。 一群楞头青罢了,不足为虑。 就算他们蹦着高的往上够,也碰不到柳白的脚底板。 当务之急,还是要集合人手,尽快推进纸币改革。 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显然是很不划算的。 柳白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 相比之下,他对鸭子坞的武库,更感兴趣。 完整的军备,是拓展纸币改革业务的基础。 “一会儿等他们来了之后,让小三他爹把那个管家放走。” 柳二点了点头,抱拳退下。 柳三缩着脖子,塌着背,站在许褚身后。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柳白笑眯眯的把他叫过来。 “你爹来了,你打不打算跟他回去?” 柳三畏惧地看了许褚一眼,又极其不舍得看了餐厅和厨房一眼。 “我若是不回去,我爹会难过的” 柳白笑了笑。 “先吃饭再说。” 似乎吃饭这种事情,对柳三而言,是一种天大的诱惑。 他立刻把所有烦恼都忘记了,急忙转身,撒丫子朝餐厅跑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岛主拎着两个大大的礼盒,满脸莫名其妙的走进院子。 他看到那个雄壮的背影之后,表情明显一松。 柳二站在他前面,脸上挂着一种道貌岸然的笑容。 “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正好赶上用午膳的时辰,林岛主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林岛主想不清楚,柳家人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两个小厮走过来,把他手里的礼盒接过去,他急忙拱手致谢。 哪怕是柳家的仆人,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柳二摆了摆手,道:“林岛主,请!” 第1681章 一个‘柳\’字,放在任何地方都价比万金 林岛主进门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正在吃午饭。 其他人都围坐在桌子周围,唯独柳三盘腿坐在地上。 没办法,不是因为他地位特殊,而是因为,他吃的东西桌子上根本就摆不下。 他一顿饭的食量,够柳白吃四五天,而且顿顿能撑得翻白眼。 虽然来到家里还不到一天时间,柳三的肠胃也被养刁了。 味道不好的东西,他绝对不吃。 再这么下去,他就该追求色香味俱全了。 林岛主一进门,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 为人父母,似乎总怕自己的孩子在外边吃亏。 当他看到别人都坐在椅子上,唯独自己的儿子坐在地上时,几乎要发狂了。 好在他还有一些理智,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 否则的话,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儿子,都活不成。看書喇 “拜见柳家主!” 林岛主躬身拱手,态度谦卑的一塌糊涂。 他尽力不去看儿子一眼。 可眼角的余光,依旧时不时向柳三撇去。 得到食物的柳三,仿佛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亲爹进门,他都没发现。 一根鸡腿塞进嘴里,随意涮了一下,就能吐出来一根光溜溜的骨头棒子。 这一手,别人学八辈子也学不会。 柳白笑容满面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林岛主心中分外惶恐。 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坐在柳白对面。 坐下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这几个人。 自己旁边的这个小孩子,应该是柳家的晚辈吧。 模样倒是挺清秀,就是吃饭的样子令人搞不懂。 他好像跟碗里的米饭有仇一样,刨饭的速度,都看不清筷子了。 柳白身旁一左一右的,应该是传说之中,那两位柳夫人果然美若天仙,不似凡人。 怪不得旁人都说,柳家主人洁身自好,从不贪图美色。 听说皇帝总送给他美女,被他一概拒绝。 有这么美的两个老婆,能看得上别人,才有了鬼呢。 传闻之中,这两位柳夫人是柳家老太爷,在她  们小时候收养的。 好像还比柳白大了几岁。 想一想,自己的儿子也十七岁了,是不是也该赶紧张罗婚事了? 砰! 柳白使劲一拍桌子。 吓的林岛主,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没教养的东西,一点礼貌都不懂!” 林岛主心里正纳闷呢。 却发现,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孩子,赶紧站起来。 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碗筷,又往里添了一大勺子米饭。 闹了半天不是在说自己。 林岛主急忙谢过王綝。 他可是听说过,柳家的小孩子身份都不一般。 柳白还没有子嗣,家里的小孩子非富即贵,说不准就是个皇子,就算不是皇子,也是一方世家大族的继承人。 王綝僵笑了一声,算是回应林岛主的感谢。 林岛主小心的判断了一下局势,他终于确定下来,柳白的意思是,让自己...吃饭?! 这是什么道理? 他又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大快朵颐的儿子。 这是他进门以后,第一次敢正眼看。 他忽然发现,原来儿子并没有受为难。 就算儿子被人用狗链子拴着,那根狗链子也是纯金打造的。 摆在地上的那些东西,看上去就是一顿普通的饭,实际上即便是坐拥一座武库的鸭子坞,过年都难得吃上一口。 在岳州,山里的野味儿不稀罕。 河里的鲜货更不稀罕。 海里的东西,就实在太罕见了。 看着像啃馒头一样啃鲍鱼的儿子,不争气的泪水从林岛主嘴角滑落... 这是什么待遇? 吃了一顿回味无穷又胆战心惊的午饭,柳白亲自将林岛主带到大厅里。 既然是要见家长,自然要做足了派头,也要给足了人家面子。 柳白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把柳三收入囊中。 作为未来柳家的员工,最起码也要让人家的爹娘放心。 在其他领域,柳家的名声堪称狼藉,唯独在做生意上,柳家的声誉,绝对是超越皇族的存在。 一个‘柳’字,放在任何地方都价比万金。 其中有  一半,是柳家用对员工的福利待遇换取来的。 古代有千金买骨的典故,柳家就是用这种办法,来笼络人心。看書喇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家给足了林岛主面子,他好意思不把儿子献出来。 至少要让他相信,柳家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成过弃子。 他的儿子来到家里,不仅能够活得好,还能活得妙,更能活得呱呱叫。 事实上,根本不用柳白主动说什么,林岛主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才清楚。 看来把他留在柳家,未必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和绝妙的选择。 柳家有足够的财力,能够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 也有足够的实力,不管儿子成长到什么地步,柳家都能够护他周全。 此外,柳家也有足够的能力。 天下间,排得上号的高手,几乎都在柳家。 如果能够得到名师教导,说不定儿子还能出人头地,从此脱离水贼行列,进入朝廷为官! 这是他林家,祖宗十八代坟地上冒青烟,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话。 肚子圆滚滚的柳三,终于吃完了饭,来到林岛主面前。 “爹,您看少爷送我的物件!” 柳三邀功一般地,把一个纯金打造的铭牌掏出来,在林岛主面前晃悠个不停。 是柳家高级员工,也就是主事级以上的人物,才能够拥有的东西。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计,自进入柳家开始计算,没有十五年以上的摸爬滚打,是不可能爬到这个位置以上的。 柳三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林岛主老泪纵横。 天下没人不知道,柳家的纵向管理体系,有多么严苛。 这一枚铭牌掏出来,分量不比一任县令低! “柳公子,老朽着实汗颜...” 林岛主这才真心实意的匍匐在地上。 见儿子傻呆呆的一动不动,他急忙把儿子拽下来,和他并排跪着。 柳三那憨厚笨拙的脑子,当然想不通,这一跪,对他来说,对鸭子坞来说,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第1682章 这是一种被柳白支配的恐惧 见了家长之后,柳三算是彻底留在家里。 将浑身打着摆子的林岛主送出门外,,柳白回头看着泪眼婆娑的柳三,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神奇的想法。 “如果这个时候,把柳三送到麻布大山上,会发生什么呢?” 他直接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然后左右看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小鬼头身上。 王綝的小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 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们兄弟十几号人,都很熟悉。 这是一种被柳白支配的恐惧。 仿佛,自己要倒霉... 柳白呵呵一笑。 “咱们好像还没吃饭后甜点吧?走,边吃边聊。” ... 一个时辰后,王綝换上一身粗布衣服,脑袋上顶着个灰布小帽子。 对于伪装来说,帽子是很有必要的。 比较可悲的是,走在这个年代,即便百姓们都富裕了,他们也很少洗澡。 洗个澡费时费力,还不如直接去河里涮一涮。 柳家出产的香皂就算再便宜,老百姓也舍不得用它来洗身子。 穷苦日子过惯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人,爱干净,吃的也好,油水足,头发看起来油亮油亮的。 普通百姓的头发干枯如柴,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说如果想隐藏身份,必须要戴个帽子把头发罩住。 柳白黑着脸,看着从王綝身上搜出来的,一大堆零零碎碎。 什么手弩,暗镖之类的东西,已经不稀罕了。 想当年,柴令武他们那几块料小时候,身上经常藏着毒药和火药。 王綝身上,这都是什么东西? 吃了一半的糕点,懒得用紫金冠束发,藏了一大把头绳。 最让柳白生气的是,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本子。 上边赫然写着‘仇人名单’四个大字! 柳白很荣幸的位居榜首。 再往下,人员密密麻麻,起码上百个! 可以说,整个柳家,除了把他疼爱到骨子里的柳婉儿和柳蓉儿之外,其他人都榜上有名! 叮叮咣咣! 不多时,柳白帮王綝,  整理了一下鸡窝一样的头发。 又拽了拽衣服上的褶皱。 “这才像一个时常被人欺负的臭小鬼!” 柳白拍了拍他的脸颊。 “这回就你们两个人去,安安全全的把柳三给我带回来,他要是回不来,你干脆就跳河算了。” 王綝拼了命的点头。 他也不是第一次接任务了,再刺激的事情他都干过。 相比之下,无非就是去一趟麻布大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实力,自己这边一炮轰他娘的,神仙也能给他轰下来。 比财力,自己这边用金子砸,对面用铜钱砸,也能把他们活埋了。 比家世? 这天底下除了皇族之外,没人比他们更金贵。 退一万步讲,整个皇族之中,除了皇帝两口子之外,其他人,还不都是要看柳家的脸色过活? 所以说这一趟根本就不会出现任何危险,就算身份暴露了,给那群人一百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自己的性命分毫。 “柳大哥,麻布大山上的那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柳白神秘兮兮的一笑。 “去了你就知道了,那是一群...很有意思的家伙。” 听柳白这么说,王綝反倒紧张了起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牌子。 “关键时候,如果把这块牌子一亮,真的能让他们客客气气的,把我们送下山?” 他不怕丢了性命,但是怕吃苦头啊! 万一人家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他,岳州城内的情况该怎么办? 柳白很是自信的回答道:“你放心,关键时候亮牌子,他们得把你当老祖宗一样供起来!” ... 麻布大山! 王管家一瘸一拐的朝山上走去。 从岳州城来到麻布大山的距离,并不算太远。 骑着马,用不了半天就能到。 用双脚走,就漫长的多了。 他在深夜时分来到山脚下,后半夜都没能爬到山顶。 主要是他的伤势太重了。 鲜血几乎流干,身上的伤口严重腐烂,都招苍蝇了。 也不知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依旧一步一步的  朝山顶上爬去。 来到一块大石头上歇歇脚。 还没来得及坐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 王管家已经被这种声音吓出心理阴影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从大石头上跳下来,找了个背阴的大石头,躲在后边不敢露头。 若是再来一次兽潮,八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巨响传来的地方好像很远。 似乎是在洞庭湖内。 站在麻布大山上,可以眺望大概两成的洞庭湖。 王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躲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别的动静,这才敢走出来。 他睁大了眼睛,想在夜色之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远处的洞庭湖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亮光。 可就在此时,在他目力极限之地,突然冒起一大片火光! 那火光冲天而起,激起漫天烟尘,堪称乱石惊飞! “那个方向,好像是...铫子山?!” 王管家脸色大变。 难道,是铫子山上出了什么变故? 冷静下来想一想,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到领口之中。 “刚才那声音好像是...大炮!” 王管家曾经在东海之畔,远远的见过一次大炮轰击的场面。 那场面,他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炮下去,在水面上直接掀起浪头。 光脑瓜子就有房子那么大的鲸鱼,直接翻了肚子... 这才叫神鬼不存! 看来是有人攻打铫子山了,而拥有火炮的,必定是柳家! 这是一个绝对重磅的消息。 在山顶的位置,纵然可以听见声音,却未必能看见铫子山的情况。 “不行,要赶紧通知少主!” 王管家再也不敢耽搁时间,赶紧一瘸一拐的接着往上爬。 可是这一次,他依旧没走几步。 又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骑马上山了。 周围黑黢黢的,王管家手里没有灯笼。 那两个骑马的人却打着灯。 前面好像是个小孩子,看到后面那个人,王管家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那不是林岛主的儿子吗? 第1683章 真的是个坚强的人啊... 人类是最具有侵略性的生物,没有之一。 在多年以前,连关中地带都有犀牛的存在。 现在,连秦岭深处都找不到几头了。 野兽被人类驱逐到人烟罕至之地,艰难的生存。 一如当今的麻布大山。 晋朝之时,这里曾经划分入皇家园林之中。 各种奇珍异兽,层出不穷。 后来江南的地位逐渐衰落,曾几何时的皇家园林也被埋入尘埃。 即便这几年江南的地位逐渐上涨,也再难重现当年的辉煌。 尤其是山贼横行,水贼遍地的当下,想要在这麻布大山上,寻找到较为庞大的野兽,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当骑在快马上的王綝,感觉自己撞上什么东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从小就害怕鬼鬼神神之类的东西。 如果撞上的是大树或者石头,那倒霉的应该是他。 既然山上不可能有大型的野兽,难道是某种传说之中的存在? 反正刚才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撞上的东西还挺软乎... 他压根就没有往人身上去想。 除了他们这种有特殊任务的人之外,谁闲的没事,大半夜在山上瞎溜达? 也多亏了麻布大山有远见,为了方便下山做没本钱的买卖,特意修了一条既直又平坦的山路。 从山脚下直接纵马上山,一片坦途。 “吁——” 王綝赶紧停下来,提着灯笼往回看。 柳三也赶紧停下来,疑惑不解的看着王綝。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两个灯笼,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黑暗能够吞噬一切光明。 这两点灯笼,顶多能照亮周围一丈的距离罢了。 王綝瞪大了眼睛寻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他的表情愈发恐惧了。 难不成真撞上了什么鬼鬼神神之类的东西? 听幽州回来的李奉诫说过,山上的‘大仙’很多。 在幽州地界,蛇虫鼠蚁都能成精。 最令人害怕的是黄皮子,听说能穿上人的皮囊,到百姓家里偷饭吃。 “你在找什么?” 柳三翻身下  马,来到王綝面前。 他站着,几乎和坐在马上的王綝一样高。 似乎是柳三雄壮的体格,给了王綝一些安全感。 他吞了一口唾沫,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咱们赶紧走吧,天亮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赶到山寨。” 两人再次策马狂奔。 不多时,这两点光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道凄惨的身影,在黑暗之中,以极缓慢的速度爬起来。 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 就着这微弱的火光,王管家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本来就受了重伤,又被王綝的马狠狠的撞了一记。 不得不说,王管家的体格,是真不错。 换了别人,两条命都不够赔的。 不过,他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一条胳膊耷拉着,一只脚,以一个特别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艰难的蹲在地上,捡起一个小木棍,塞进嘴里。 然后将那条耷拉着的胳膊,直直的杵在地上。 使劲往下一按! 咔! 冷汗混合着鲜血,簌簌的往下落。 脱臼的胳膊可以治好,折断的脚脖子,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单腿往前蹦了几下。 就这几下,几乎要了他的老命。 费了老鼻子劲,终于又捡起几根长点的木棍。 一部分,把折断的脚脖子绑好。 剩下长一点的,把衣服撕碎都捆到一起,做了一个丑陋的拐杖。 他就这么继续,一瘸一拐的上山。 黑暗之中,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沈姓暗桩,看到这一幕都快哭出来了。 沈威的武力,是当年那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最强的! 此外,他的跟踪寻影之术,虽然比不上徐振南,但也能够排在前几。 像他们这样的人,眼神往往超出常人许多。 尤其是在黑夜之中,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本事不是凭空扯淡,而是真正能练出来的。 练习箭术,可以在黑夜之中点燃一根香,在黑暗之中寻找那点点火光,塑造一种瞄准的感觉。 夜晚视物也差不多。 泰记  有一套专门的练习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的提高黑夜之中的目力。 别人看不见,沈威能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王管家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 过了老半天,王管家才走远。 沈威盯着个黑色的帽子,缓缓站起来。 若是有旁人在场,定会惊呼出来。 沈威所在的地方,距离刚才王管家捡木头棍子的地方,顶多七八尺! 若是刚才王管家吐口痰,没准能直接吐在沈威的脑门上... “真的是个坚强的人啊...” 沈威忍不住感叹。 是柳白让林岛主,把王管家放掉的。 他怎么可能不派人,跟着王管家? “都给老子出来,别他娘的遮遮掩掩的!” 确保王管家走远,再也听不见的时候,沈威突然朝身后笑骂了一声。 草丛里,一阵耸动。 两个人缓缓从草丛里现身。 他们和沈威一样,都戴着黑色的帽子。 “大统领,您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看不清两人的样貌,不过看装扮,应该也是泰记的高手。 沈威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是徐振南那劣货教出来的,老子岂能发现不了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感到有点发虚。 自己只是想诈一诈罢了,没想到身后竟然真他娘的有人! 他只不过是用已知的条件,来往前推测罢了。 王綝的身份尊贵,不管柳三多么强悍,也敌不过麻布大山上,那上千人马! 自家少爷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单独上路呢? 一定会找人在暗中保护! 而自己所隐藏的地点,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好藏匿的地方。 学的都是一家子手艺,这一点并不难猜出来。 “后生可畏啊...” 沈威心中暗道。 如果刚才自己喊话之后,这两个家伙依旧憋着不现身,那丢人可就丢大了,起码会被徐振南他们嘲笑好几年... 看到这两个家伙崇拜的目光,沈威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你们两个,跟着老子一起上山!” 第1684章 一看就是个泥腿子,装什么大瓣子蒜? 麻布大山! 那一排排的吊脚楼,鳞次栉比,显得颇有章法秩序。 五只巡逻队,在寨子之中交叉前行,避免了任何人趁着黑夜偷袭山寨。 曾经不显山不露水的茅屋,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山寨的核心。 自从王管家神秘失踪之后,山寨的大权,就被那个少年贵族完全收拢过来。 算一算,其实才只过了一天而已。 只能说,那位少年贵族早就看不上王管家了。 夜晚并不平静。 也不知少年贵族有多少心事,他正坐在茅屋前的火堆旁,一手托腮,静静的发呆。 在他身后的黑暗处,十几条大汉一字排开。 太阳穴都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高手。 其实在这个时代,高手和低手是很好区分的。 除非是像王守仁那样的严重个例,一般情况下,个子越高体格越壮的,肯定能把瘦瘦小小的人揍翻。 在真正的生死危机面前,所谓的技巧都是样子货。 武艺,说白了不就是力气大些,跑得快些,跳得高些吗? 火堆里的干柴噼啪作响。 不时有火星子蹦出来。 少年贵族忽然仰天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唏律律—— 这时候,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停在山寨大门口的时候,立刻被山贼们发现。 数不清的弓箭,对准了骑在马上的那两人。 王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柳三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好像天生就没有恐惧神经,除了担心饿之外,别的事情,根本无法影响到他的心情。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王綝看了看身后的柳三,冲上头高声喊道:“我家少主有要事求见大头领!” 山贼们好像认识柳三。 “是鸭子坞林老头家的傻儿子!” “前几日,大头领不是说,要把这傻子招上山吗?” “快去通知大头领!” 山贼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很快就有人把少年贵族请到了山寨门口。 就着火光,少年贵族依稀能辨认出两人的模样。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前  边那个穿着破衣烂衫的穷小子,为何看起来,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他穿的跟乞丐一样,模样也十分凄惨,好像才被人臭揍了一顿。 但偏偏让人感觉,他不是一般人。 少年贵族朝山寨外扔了一根火把。 唏律律—— 王綝坐下的马匹,惊得连连踢踏。 “狗娘养的!” 王綝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他这些年在柳家,自然也不是白混的。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的兄弟,从小接受的教育,远比书院严苛得多。 放在书院,他们会成为成绩优异的学生。 放在泰记,他们照样可以成为条件合格的暗桩。 除了像李泰、柴令武、李承乾他们几个这样,出类拔萃的人之外。 其他人,或许没有高人一等的本事,但随便拎出来一个,也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山寨上那个货,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查看自己的临场反应,进而验证自己的身份。 正所谓见微知著。 任何一个阶层的人,在行为举止方面都会存在不同之处。 就像现在这种场面。 顶尖的二代子弟,从来都没有样子货。 从小学骑射本事,那是任何一个家族都会进行的。 如果家庭条件优越,必定会从小跟随军中的名师学习。 他们懂得很多,普通老百姓根本接触不到的技巧。 这些技巧是军中名师们,在一次次生死之间总结出来的。 通过口口相传,教授给那些真正的贵族。 普普通通的二代子弟,可以称之为纨绔。 碰见这种场面,第一时间肯定会破口大骂。 因为他们除了那点面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 既没有临场反应,又没有破口大骂,也可以说明很多东西。 王綝飞速思索着,以前学习过的课程。 自己现在扮演的,是柳三的马仔。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这种身份设定之下,自己该会有什么反应? 鸭子坞是座岛屿,别说骑马了,毛驴都不见得有一头。 如此说来,自己这个  从小在鸭子坞长大的穷小子,肯定没有良好的骑术。 思考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王綝咬了咬牙,双腿在马肚子上用力夹了一下。 “哎呦!” 他惨叫一声,仰面朝天的从马上掉了下去! “哈哈哈!” “就这身子板,还好意思骑马?” “这小子运气不错,刚才上山的时候,没掉下山崖!” 少年贵族看到这一幕,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打开闸门!” 山寨的大门缓缓打开。 王綝脸色阴郁的牵着马,跟在柳三身后。 他心里恨不得,把那少年贵族一刀砍死。 “一看就是个泥腿子,装什么大瓣子蒜?” 王綝心中暗骂。 这个自江南长大的孩子,在北方生活久了,说话都有点变味。 天底下,身份比他尊贵的人并不多见。 作为江南王家的长子长孙,他们这一房,已经尊贵了几百年。 加上王弘直马上就要进入三省,自然是尊贵得不能再尊贵。 有时候,越尊贵的人,就越不讲究一些繁文缛节。 反倒是那些暴发户,才会用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和家人。 仿佛这么做,才能够体现他们的身份。 王綝可以完全笃定,在身份上能超过他的人,他全都认识。 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住在柳家,他能不认识吗? 既然他不认识那个所谓的少年贵族,那么这货肯定是泥腿子出身,没跑! 和王綝不同的是,反观柳三,倒是大大方方的很。 进入山寨之后,就一直咧着嘴笑。 他倒是不用装什么。 作为一个公认的傻子,没人会以为他有多少心眼。 来到茅屋外的火堆旁。 王綝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帖子。 “公子明鉴,这是我家岛主的礼物名单,不日便会送上山来,还请公子,多多照顾我家少主...” 少年贵族风轻云淡的接过帖子。 看了一眼之后,脸上出现一种明显的兴奋之色。 王綝眼中的鄙夷,一闪即逝。 “如此甚好,小兄弟回去告诉林岛主,本公子明日天亮之后,再山门外迎他!” 第1685章 太吓人了 看来,这厮还是没有放弃怀疑王綝。 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掉脑袋的营生。 稍不留心就可能船毁人亡。 王綝脸上笑容满面,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紧紧抓着柳三的手臂。 “少主,我一个人下山...害,害怕...” 说话间,他用力掐了柳三一下。 柳三是憨,不是傻。 他立刻对少年贵族怒目而视。 “不能让小四离开我!” 王綝听见这个称呼差点吐血。 好像,自己莫名其妙地矮了好几辈... 少年贵族深深的看了王綝一眼,旋即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小兄弟就留在山上吧,本公子另派人前去通知林岛主!” 说完,他转身回到茅屋之中。 只是还不等他关上大门,山寨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喧闹! 人们纷纷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了过来。 等他们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之后,脸色大变。 那...那不是王管家吗? 现在的王管家,实在是太凄惨了。 胳膊腿该断的断,不该断的也断了。 浑身上下的鲜血几乎流干了,脸色苍白得,好像随时都能咽气。 肩膀上,小腹上,左腿的膝盖上,都有一个恐怖的大洞。 尤其是肩膀上,几乎成了贯穿伤。 “不能轻信他们,不能轻信他们...” 他拼命的想要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奈何,他实在是太虚弱了,鼓足浑身力气喊出来的话,在别人听来也只是呢喃,根本就听不清楚。 刚刚回到茅屋之中的少年贵族,又赶忙跑回来。 看到王管家的模样之后,他大吃一惊。 “大夫!快把大夫找来。” 王綝本来想给柳三一个放心的眼神。 谁知道,柳三压根不看他,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王管家,好像感觉这件事情挺有意思。 他那个简单的头脑,哪能想出柳白的意图? 有人说万丈高楼平地起,也有人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想要瓦解一个势力,直 接派人去攻打,是下下之策。 就算对方只有两个人,而自己这边有一千个人。 总归还是有风险的。 柳白向来把自己人的性命,看得比天还要大。 即便是费尽周折才能达到目的,他也乐意多折腾几天,起码安全系数高。 从这个角度看来,王管家恰恰就是那颗,毁灭麻布大山的钉子。 只要把钉子拔出来,这座万丈高楼就会开始摇晃,说不定,风一吹就散架了。 明显可以看到,在救治王管家的时候,少年贵族总是似有似无的,把目光投向王綝和柳三。 他对这两人的怀疑,始终都没有打消过。 因为,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明明听说,林岛主的儿子,被柳白的人劫掠走。 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认为,柳三能自己逃出来。 况且他已经调查鸭子坞很久了,也不曾知晓,王綝这号人物。 看起来,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挺深。 不然的话,那个大傻子为什么要拼命护着‘小四’呢? 从两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少年贵族就怀疑他们是柳白派上来的。 以林岛主这个傻儿子的智慧,显然做不成任何事情。 那么他们两人之中做主的应该是‘小四’。 可是这么看也说不通。 这个思路正常人都能想到,柳白会派他们上山来送死吗? 不出意外的话,等王管家说话利索之后,就真相大白了。 他想要从柳三或者王綝的脸上,看到蛛丝马迹,哪怕丝毫慌张的表情。 可惜的是,他失望了。 柳三依旧是那副傻呆呆的模样,似乎没人理会他的时候,他就只知道发呆。 而王綝,竟然摆出一副哀伤的表情?! 实际上,王綝哪里有丝毫的哀伤? 而是后怕! 他这才想起来,上山的时候,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大半夜的,山上怎么可能有大型的活物出没?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撞上的,是这位王管家... 听说王管家的武艺超凡。 幸好自己直接就把他撞上了,若是半路上碰 见,柳三保不保得住自己一回事,他能不能想得起来要保护自己,是另外一回事。 太吓人了... 王綝用哀伤的表情,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山上的两个大夫检查完王管家的身体,发现他受伤太严重之后,就剩下手忙脚乱的份儿了。 以他的伤势,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得忙活好几天,能不能救过来,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麻布大山上只有两个赤脚大夫。筆趣庫 治疗刀伤火伤不在话下,只要有药,狗都能干。 剩下的,就有点过于为难他们了。 在这一点上,赤脚大夫还不如巫婆。 让巫婆跳个舞,最起码还能有点心理安慰... 少年贵族的脸色有些阴郁。 他心中出现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似乎...正有人在暗中窥伺自己。 他猛地抬起头来朝一个方向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是我多心了吗?” 山寨门口,一个草垛的后边。 沈威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偷偷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竟然有如此强的察觉!” 跟着沈威的那两个泰记高手,趴在草垛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人物。 一般情况下感觉灵敏的人,武艺都会比寻常高手,高出一大截子。 沈威用脚尖碰了碰他们两个。 “姓王的不能死,赶紧想个办法。” 沈威心中暗骂。 只能怪王管家,实在是太倒霉了。 先是被野兽群追逐,后来又被林岛主折磨了半天。 好不容易拖着伤势严重的身体,爬到麻坡大山的半山腰上,结果又被王为了骑着马,狠狠的撞了一下。 还能活着,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只要这口气泄掉,神仙难救! 那两个泰记高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从怀里摸出来一粒黑乎乎的丹丸。 “就剩一个了,大统领,您说怎么办?” 沈威看到那丹丸,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东西,只有泰记内部的人才认识... 第1686章 他说我的脑子很好使,不可能掉链子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东西?” 饶是以沈威的胆魄,声音都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那人看着手中的丹丸,定定的出了一会神,却没有说什么。 另一人惨然一笑,道:“大统领,我们都是从西域回来的老人了,想当年,莫主事他...” “不用说了!” 只此一句话,就把沈威说的眼圈发红。 西域! 对于泰记的所有成员而言,都是永远的痛。 在第一次西域之战时,太子李承乾身陷重围。 数百泰记成员,深入虎穴,拼死传递出很多情报。 这才有了后来,朝廷的全面胜利。 那也是,泰记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六百多人,只回来了不到一百。 当时统领这六百人的,正是莫小六的哥哥,莫家的老大。 此时此刻,这枚漆黑的丹丸,几乎成了莫老大的标志。 丹丸的功效只有一个。 那就是吊命! 并不是说,这小小的丹丸,有了回天之力。 只是单纯的,为了吊住最后一口气罢了。 吃了这种丹丸之后,就算遍体鳞伤也能迅速恢复精力和体力。 不过半个时辰后,必死无疑! 与其说是疗伤圣药,倒不如说是毒药。 之所以泰记会准备这种药,就是希望他们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拼死也要把情报送出来。 不到万不得已,是没人会去吃的。 可当时的西域之战,泰记高手带过去的库存,一颗都没有留下! 而从西域回来的人,也将这种丹丸,视为贴身之物。 不管是出什么任务,都会随身携带。 这是...没有去过西域那群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当时的沈威,在西域边界指挥调度。 没有亲身的体会。 “我们这种人,命贱的很,有幸被上头看重,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为子孙搏一个大好前程,不管怎么看都值了,说句实话不怕大统领笑话,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它吃下去。” 沈威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他一把将丹丸夺过来,死死地攥在手心。 “ 我数次跟少爷提起,禁用延生丸,可都被王先生驳回,自西域之战后,咱们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以后莫要再随身携带!” 说完,沈威在两人的肩膀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泰记中人,血中有火。 他们从来都不畏惧艰险。 可最令沈威他们感到心酸的是,任何一个泰记成员,此生都无法向旁人吐露身份。 外人总觉得,泰记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情报组织罢了。 很少有人知道,这些人究竟为大唐帝国,做了多少贡献。 用刀子割开皮肉,把情报藏进去,再用自己的尸体传送情报,这种事情,泰记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沈威叫两人藏好。 眼瞅着王管家被人抬到吊脚楼里,他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很快就回来了。 ... 在那座显得格外突兀的茅屋之中,王綝有些忐忑的站在柳三身后。 他这回扮演的,是柳三的马仔,没有坐下的资格。 也不知,那少年贵族为何会如此看重柳三? 事实上,现在的麻布大山,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夺武库的资格。 难道,他只是单纯的想让柳三,给他当保镖而已? 无数的疑惑,萦绕在王綝心头。 这让他感到十分烦躁。 哗—— 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后边倒了茶。 不多时,少年贵族端着个托盘走出来。 王綝抽了抽鼻子,脸色有些难看。 竟然是柳叶轩的茶? 要知道,柳叶轩的茶金贵无比。 火热到现在,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买不到。 能买到的,多半是长安城之中,那些真正的贵族。 如果外地有的话,八成是那些贵族送出去的礼品。 这说明,他们背后也站着一群人,而且来自长安! 王綝心里恨得慌。 长安城似乎有一种魔咒,只要待在里边,心思就安稳不住。 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人就有造反的心思。 难道,长安是一座催生人野心的城市吗? “一般人可喝不到这种好茶,你们试试!” 进入茅屋之后,少年贵 族倒是变得客气了许多。 这个家伙总喜欢故弄玄虚,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其实王綝已经看透了他七八成。 这个人的身份来路很好猜。 将现在知道的消息串联起来,他的身份总共也就那么五六种罢了。 “不知少爷名讳,我家老爷说了,以后小的就在少爷门下当差...” 王綝陪着笑,拱手作揖道。 少年贵族不自觉的摸了一下头顶的紫金冠。 他笑了笑,道:“我本姓白,你既然在我手下当差,就和王管家一样,唤我为少主吧。” 王綝面露担忧之色。 “也不知王管家受了多少苦楚,现在情况如何了?” 少年贵族摇头叹息。 “他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大夫说,恐怕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 他话音未落,外边忽然有人高声喊叫。 “王管家醒了!” 啪! 虽然没听见任何声音,但王綝在恍惚之间,还是听见一个重重的嘴巴子,抽在少年贵族的脸上。 声音还格外的清脆... 少年贵族脸一沉。 转瞬之间,又变成了满面喜色。 “快!快!” 少年贵族撒腿朝外边跑去。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王綝刚跑出门,就看见远处,王管家好像喝了春药一般,朝这边狂奔。 “我靠!” 王綝惊叫一声。 遍体鳞伤还能这样狂奔,这货吃什么长大的? 柳三依旧傻呆呆的。 他站在王綝身后,看向王管家的目光,竟然充满了敬佩之色! “幸好他没死,否则回去之后,还不是会被柳大哥如何折磨...” 王綝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而后,他回头摸了摸柳三光溜溜的大脑袋。 “小三,一会儿就全看咱们俩的演技了,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 柳三憨厚一笑,道:“少爷都跟我嘱咐好了,他说我的脑子很好使,不可能掉链子!” 王綝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 转过头去,看着已经和少年贵族抱在一起的王管家,喃喃的说道:“但愿如此吧...” 第1687章 那一拳头下去,铁块都能给他砸扁了 看着远处那一派主仆情深的场面,王綝只感觉到阵阵恶寒。 这对主仆,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少年贵族不在乎王管家的性命,王管家虽说对少年贵族很尊重,但尊重的估计也只是他的血脉而已。 没人知道,王管家究竟效忠的是哪一位。 王管家似乎趴在少年贵族的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少年贵族神色微变,挥手驱散了周围的人。 两人说话之间,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茅屋。 王綝暗暗掐算着时间。 等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王綝冲柳三低喝一声,道:“开始你的演技吧!” 可以看到,柳三的眼睛明显一亮。 “王管家!!” 王綝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 紧接着,玩了命的朝王管家的方向,发足狂奔。 那模样,好像看见了他多年未曾相遇的亲爹。 他这么一喊,把少年贵族和王管家都给喊愣了。 一眨眼,王綝已经来到两人近前。 他上去给了王管家,一个大大的熊抱。 差一点把王管家给勒吐血了。 “您离开岛上之后,怎么就失踪了?让小的好生担心!” 王綝大声哭嚎着,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他使劲拍打着王管家的后背。 “咳咳!轻点,轻点!” 王管家想挣扎,奈何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挣扎不开。 王綝还是扯着嗓子喊。 少年贵族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般感情...” 王管家一脸懵逼。 这人是谁啊? 虽然浑身穿的破破烂烂,但看模样还是挺清秀的。 他提到岛上,难不成是鸭子坞的人? “王管家,小的想你想的好苦啊!” 王綝还真就挤出了几滴眼泪。 不等王管家和少年贵族反应过来,远处茅屋的方向,又传来一声震天的怒吼。 “老贼,放开我家小四!” 轰! 茅屋的一面墙,直接被人撞塌了。 一条铁塔般的汉子,‘咣当咣当’的朝他们这边狂奔。看書喇 柳三满脸愤怒。 手里拿着两个长条状的东西。 看清楚之  后,原来是茅屋里,两根挑灯笼用的棍子。 旁人不明所以的时候,王管家脸色大变。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为何受重伤之后,却没有死。 但他完全知道,远出那个远处光头壮汉,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一头人形大象! 自己若是再来一下,恐怕神仙都救不回来。 这就是王綝的计划。 如果不演一出戏,他们贸然上山,绝对无法取得少年贵族的信任。 有时候打破常规,做出一些令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反倒会产生奇效。 王管家是一个很好的梯子。 可以让他们成功爬上麻布大山。 这场戏,王綝已经设计很久了。 他是总策划人,却并不是主要演员,男主角是柳三。 “停下!停下!” 王管家也不知从哪里,获得了一种神奇的力量。 他竟然一把就将王綝推开。 王綝的脸上,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表情。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从柳白的口中,他得知王管家,早已经被柳三吓破了苦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吓一吓他! “王管家快躲开!找东西把他挡住!” 眼瞅着柳三就要冲到近前了。 王綝一边喊话,一边朝后边退了几步。 果然! 王管家周围没有遮挡物。 他下意识地,想重新将王綝拉到自己身前,挡住柳三。 不成想,却摸了个空。 而后的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 他竟然直接将少年贵族拽到身前,让他当自己的挡箭牌! 少年贵族脸色骤变。 他没想到一向忠心耿耿的老奴,在危难之际竟然把主子推了出来! 一则震怒,一则恐惧。 柳三的声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虽然挑灯笼用的,只是普通的木头棍子。 但被他撞一下,肯定也会骨断筋折! 就凭自己这小身子,估计没有多少活路。 不过,他的临时反应也算很快。 就在柳三的棍子,即将砸到他身上的时候。 他怒吼一声,使劲一翻身。 “起!” 下一刻,他直接给王管家来了一个  过肩摔。 砰! 王管家整个人翻过来,那一棍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裤裆上。 看到这一幕的人,顿时后背一凉,括约肌一紧... 王管家可以入宫了... 少年贵族脸色铁青。 不仅仅是因为惊惧交加,还因为柳三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他没心思再看王管家一眼,转身就跑。 柳三跟在他身后不到一丈的地方,提着棍子追杀。 “敢欺负我家小四,找死!” 谁都知道,他是个轴脾气。 上一回王管家去鸭子坞的时候,早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即便在鸭子坞,也只有林岛主,才能制得住他儿子。 如今林岛主不在山上,恐怕没有人是柳三的对手。 少年贵族一边‘哇呀呀’的乱叫,一边玩命狂奔。 唏—— 这时候,王綝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哨子。 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了一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柳三越跑越慢。 几个呼吸之后,他猛的站住。 手中的棍子也掉在地上了。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王綝。 “爹...” 说完,朝着王綝的方向跑去。 而后,‘噗通’一声跪在王綝脚下。 看见柳三跑开,少年贵族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太...太刺激了。” 喘了几口气,他似乎也觉得,这么瘫在地上有点丢人。 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之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王綝急忙跑过来,关切的说道:“少主您没事吧?” 少年贵族没搭理他,目光紧紧盯着,王綝手里那个哨子。 他的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控制他!” 王綝大大方方的把哨子递过去。 “我家老爷说,少爷小时候脑袋受过重创,从此以后就变得喜怒无常,老爷曾经用这个哨子训练过他,只要听见哨声,跟看见老爷当面,是一样的。” 少年贵族如获至宝。看書喇 唏—— 他也试着吹了一下。 远处,跪在地上的柳三,直接弹了起来。 小跑着来到少年贵族近前,脸上的戾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688章 这个臭小子,真会享福... 很多势力,都有专门用来控制人的手段。 譬如泰记,就有好几种。 不管使用药物,还是使用心理暗示,泰记的手段,都是最高明的。 其次,则要数皇家的那些供奉。 宫中的秘藏,是自几百年前就流传下来的。 皇家从来都不会信任任何人。看書喇 这一点自从有了国家的建立,就已经开始显露了。 远的,可以从先秦时期算,近的,三国年间也有黄巾力士的传闻。 除了皇家和泰记之外,其他人拥有控制人的手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就和训练小猫小狗一样。 吃饭之前,先吹一声哨子,如此反复多次,那么以后只要吹哨子,猫猫狗狗的就知道要开饭了。 少年贵族从来都没有怀疑什么。 他可以完全笃定,林岛主的儿子就是个傻子。 听王管家说,这个傻儿子可以力拔千钧,不管是面对谁都毫不手软,唯独对他父亲言听计从。 或许林岛主用的,就是这种控制人的手段。 唏—— 他又吹了一声哨子。 刚蹲在地上的柳三,又急忙站起来,讨好的看一下少年贵族。 少年贵族满意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的王管家,已经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小四,这回你立下大功,本少爷赏你黄金十两,以后就给本少爷好好办事!” 王綝毫无骨气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愿为少主效劳!” 见他跪下,柳三也急忙麾下,瓮声瓮气的说道:“愿为少主效劳!” 少年贵族哈哈大笑,一摆手,道:“王管家,给他们两个安排住处,一定要住的离我近一些!” “王管家!王管家!” 他下意识的又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这才转头。 看见王管家倒在地上,他蹲下来,探了探王管家的鼻息。 “死了?” 少年贵族想不通,刚才王管家明明都已经痊愈了,虽然痊愈的有些蹊跷,但好像,也没有察觉出要死的意思。 “想  必是惊惧而死,在岛上的时候,岛上的野兽也经常有被我家少爷吓死的,少主节哀...” 王綝满脸哀伤的说道。 少年贵族冷笑一声。 “这个该死的老奴才,刚才竟敢把我推到面前挡着,死得好!” 就狠狠的踢了一脚王管家的尸体。 “来人,剁碎了喂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满面寒霜,一扭头又变得满面春风。 “你叫他少爷,叫我少主?以后着关系该怎么算?” 他笑吟吟的看着王綝。 王綝又急忙匍匐在地上。 “属下没文化,还请少主莫怪!” 少年贵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你刚才立了功,也算是救了本少爷的性命,这样吧,以后你们就当兄弟处,既然你叫小四,那么他就叫小三好了!” 王綝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听这意思,是不是以后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喊他小三了? “多谢少爷,以后小四只有您一位少爷!” 少年贵族心满意足的,拍了拍王綝的肩膀。 “好好在山上住着,以后有酒同喝,有敌同杀!” ... 深夜,麻布大山上灯火通明。 为了庆祝新上山的兄弟,少年贵族开启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看書喇 也不知道少年贵族究竟是哪里人。 从山下抢来的姑娘们,拉着手,围着圈子跳舞,少年贵族亲自下场,顶着个假狼头,蹦蹦跳跳的,倒是颇有几分模样。 王綝坐在最靠近篝火堆的地方,一手托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柳三就是个人来疯。 见别人跳的痛快,他也跑了进去。 东碰一下西撞一下,骂声四起。 “诸君,饮胜!” 少年贵族浑身是汗的退了下来。 左胳膊搂着一个姑娘,狠狠的亲了一口。 见王綝在旁边发傻,他直接把那个姑娘推到王綝身边。 王綝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哈哈哈!小四,以后多习惯习惯!告诉你,这些姑娘可不是山下抢来的,而是岳州城里的青楼  女子,放心享用吧!” 说完他又拽过来一个姑娘,狠狠的亲了一口。 王綝不傻,这山上除了柳三之外,没一个是他信得过的。 万一身边的姑娘是个探子怎么办? 他冲那姑娘拱了拱手。 “原来是个小郎君呀,奴家见您不喝酒也不跳舞,怎么?要不要跟奴家去后边坐一坐?” 王綝连连摆手,面红耳赤的说道:“姑娘说笑了,我,这,我...”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姑娘更起了调笑之心。 她拉着王綝的手,往自己怀里塞去。 远处,一片黑暗之中,沈威端着望远镜,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 “这个臭小子,真会享福...” “大统领,要不等这件任务完成之后,咱们兄弟带你去岳州城里潇洒潇洒?” “滚你的蛋!你当老子是徐振南吗?” 沈威被他说得心里直痒痒,嘴上却不饶人。 “当年,就是因为老徐那厮,跟春风阁里的姑娘们不清不楚,你们红英姐才选的老子,好不容易娶来的老婆,别因为管不住裤裆就丢了。” 两人偷笑,挤眉弄眼了一番。 “那是什么?” 沈威的望远镜换了一个方向。 两人顿时严肃了起来,同时把望远镜拿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在茅屋周围,忽然多了几个人影。 他们迎风而立,身上的黑袍子不断摆动。 如果不是这件黑袍子,恐怕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总共十几个,看上去每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戾气。 “我记得,之前山上没有这些人。” 沈威点了点头。 “每条上山的路,都有咱们的人把守,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王管家回来之前,那个姓白的小子,曾经出过一趟远门,应该是那时候带回来的。” “看来,这些人就是他从睦州搬来的救兵了。” 沈威沉吟片刻,道:“你们看好小三他们两个,我下山一趟,睦州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应该是五爷那边出了岔子!” 第1689章 让他见识见识也好 让王綝打入麻布大山内部,能有什么作用呢?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用,王綝进不进入麻布大山,都是无所谓的。 真正需要进入麻布大山的,是柳三! 说白了,王綝就是个饶头。 他的任务是帮助柳三成功打入麻布大山。 而之所以让柳三打入麻布大山,目的在于,不要让麻布大山轻易放弃,对于鸭子坞武库的奢望。 这只是一招,很简单的请君入瓮。 等麻布大山入了套,想要拿住,他们就手到擒来了。 只要他们进入鸭子坞,便可瓮中捉鳖。 其实柳白很清楚,那个姓白的小子,不大可能会信任柳三。 他信不信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他还对鸭子坞的武库有所觊觎,他不相信也得信。 死几个人在他眼中无关紧要。 鸭子坞的武库,关系到他们来到岳州的成败。 傍晚! 阴云密布! 这种天气仿佛预示着今天要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 五天前,马彪和左校尉在柳白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定会将岳州洞庭湖内的水贼清剿一空。 天亮之前,无论如何也该结束了。 柳白依旧在二龟山。 不过,这一次,他登上了二龟山的山顶。 站在这里,可以很好的将洞庭湖的一半都揽入目中。 通过望远镜,他甚至能够看到停泊在洞庭湖正中心,那艘灯火通明的五牙大舰。 柳白旁边支着张桌子。 柳二正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描绘的什么。 “少爷,都画好了。” 柳白放下望远镜来到桌子前。 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点。 最左侧的,是岳州城,以及岳州府兵大营,和刺史府的位置。 正东方,直线距离二十里,是铫子山。 麻布大山夹在铫子山和岳州城,差不多中间偏西的位置。 而此时此刻,柳白所在的二龟山,则位于铫子山的正东方向。 鸭子坞的位置,距离岳州城稍远一些,距离二龟山相对较近。 互成掎角之势,是这几个点最好的写照。 即便像柳白这种不懂打仗的人,  也能够看出来,铫子山和麻布大山在私底下,肯定是有联系的。 从方位上看,二者攻守相助,可以起到很好的拱卫效果。 如果朝廷的官兵攻打铫子山,他们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船,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赶到麻布大山。 同样,如果有官兵攻破麻布大山,他们也随时可以进入洞庭湖。 顺流而下,进入铫子山避难。 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曾经麻布大山的总瓢把子,也就是那个死了好几天的矮壮汉子,以及铫子山的水龙王,都可谓是人杰。 两人不可能没有做提前的准备。 一位老者在许褚的带领下来,到柳白身后。 正是鸭子坞的主人,林岛主。 柳白让柳二把地图收起来,回头对林岛主微微一笑。 “不要担心,柳三是不会出任何危险的。” 柳白很清楚,林岛主把柳三疼爱到骨子里。 将他的性命看得比整个鸭子坞都要重要。 听说自己把他派到麻布大山上去,林岛主不着急才怪呢。 林岛主的反应,却是出乎柳白的预料。 “在下来此,并非是请求柳家主,将犬子召回,而是另有要事!” 柳白微一挑眉。 “林岛主请讲!” 林岛主看了柳二一眼,道:“方才那份地图可否给老朽看一看?” 柳白点了点头,柳二将地图重新摊开在桌子上,又掌了灯。 林岛主看过之后,眼前一亮。 “柳家主麾下的泰记,堪称独步天下,几百年了,从没有人能将洞庭湖之中的势力划分描绘的如此之详细,老朽叹服!” 柳白目光微沉。 “林岛主的意思是...” 林岛主笑道:“柳家主是老朽见过,最为睿智之人,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你是想让柳某,尽快拿下洞庭湖!” 林岛主大赞,道:“如果老朽所料不差的话,柳家主恐怕早就在洞庭湖内做了布置,只在一声令下,便可将所有水贼缉拿归案!” 柳白直接把望远镜递给他。 林岛主拿起望远镜一看,手一哆嗦,差点  把望远镜摔了。 “五牙大舰!!” 他的身体忍不住抖了几下。 任何水上讨生活之人的心目中,五牙大舰绝对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在水上,五牙大舰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这一点,生活在洞庭湖范围之内的人,犹为深刻。 因为当年杨素挥师攻打陈国,就是从洞庭湖出发的! 林岛主岁数不小了,虽说当年那千帆竞发的场面,发生在他很小的时候,印象也足够深刻。 其实,算一算年头,距今也才过去了四十年而已。 十几艘五牙大舰,可以毁灭一个国度。 对付一座湖泊内的水贼,一艘五牙大舰,绰绰有余! “原来是老朽肤浅了...” 林岛主苦笑一声道。 柳白笑了笑,道:“莫非林岛主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林岛主的老脸有些发红。 “老朽听闻,铫子山广发英雄帖,这几日,已经将洞庭湖内九成以上的水贼都集结了起来,不日便将攻打岳州城,现在想想,这恐怕也是柳家主的安排吧?” 他刚才看的清清楚楚,五牙大舰上,那几十门大炮锃光瓦亮... “林岛主说对了,不过,柳某不是要尽快拿下所有水贼,而是...此时此刻!” 柳白看了柳二一眼。 柳二立刻从怀里掏出个旗子。 水上作战,旗语,是传达军令的唯一途径。 虽说远远看着,在灯光照耀下的旗语,只是一团亮光罢了,不过望远镜的存在,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他的旗语刚刚打完,远处就传来一声轰鸣。 这是五牙大舰,起锚的信号。 五牙大舰早就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所处的,是洞庭湖的上游。 从洞庭湖中心,赶往铫子山,只不过须臾之间! 柳白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望远镜送给林岛主。 虽然有了柳三,但他对这位藏匿了武库二十年的林岛主,依旧不怎么信任。 让他见识见识也好。 最起码,还能起一个震慑的效果。 让他见识见识柳家的力量,免得以后搬武库的时候,他搞什么猫腻... 第1690章 就算是四万头猪,该抓多久? 铫子山! 数以万计的水贼聚集在这里,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一次宴会的主题总共有三个。 首先,彻底坐实了水龙王,身为洞庭湖数万水贼的总瓢把子。 其次,要给各方势力都排一个座次,谁强谁弱,早就有定数了,那么以后,弱的自然要以强的马首是瞻。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则是定下攻打岳州城的计划! 对于水贼们来说,岳州城是一个天大的障碍。 不仅仅阻碍了他们的生财之道。 更挡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要知道,大部分水贼都是有家眷的。 除了像鸭子坞那般,几乎不与外界接触的势力之外,其他的人,很少跟随水贼亲戚们进入湖中。 所以说越州城内的百姓,多半与水贼沾亲带故。 退一万步讲,水贼们也需要眼线,一座城墙隔绝了很多消息,不利于他们发财。 攻打岳州城是大势所趋。 历次的经验告诉他们,想要攻破岳州城,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朝廷建造的越州城,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那城墙薄的,轻轻一砸就碎。 朝廷的官兵虽然勇悍,但架不住水贼的人数多。 只要谋划得当,攻破岳州城,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也不知道水龙王从哪里找来了一只乐队,吹拉弹唱样样俱全。 搞得铫子山,像聚义大厅一般。 洞庭湖中大小势力,起码有两百多个。 每方势力出两个人,这就是四百多号人。 何况很多大势力,不止来两三个人。 连鸭子坞都派人来了! 七百多人的鸭子坞,派了一支十余人的队伍。 鸭子坞在洞庭湖之中,只是中等偏下的势力。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的铫子山大厅里,究竟聚集了多少人。 而在水寨之外,则是一望无尽的船只。 洞庭湖里的船都不是很大,最多的也不过容纳五六十人罢了。 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船排了上百列。 几乎把铫子山周围的水面,都挤满了。 这一次洞庭湖内的水贼,可谓是  倾巢出动。 家里头,能留下百八十个人已经很难得了。 和战场上有所不同。 如果对方排列整齐,人数是很好计算的。 经验丰富的老兵,一眼就能够瞧出对方的实力。 可是在水上就不一样了,水贼们都躲在船舱里不露面,根本没办法数。 但至少可以估计一个大概。 如果按照每条船上藏三十个人来计算,在场的水贼,至少四万! 这是一股,足以横扫天下任何一只府兵的力量! 如果他们的装备和府兵一样精良,水龙王已经可以称帝了... 若是被朝中的那些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估计会被吓得好几宿睡不着觉。 近百年来,洞庭湖内的水贼无数次作乱,可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够把水贼们拧成一股绳,而现在水龙王做到了! 可惜的是此水龙王,非彼水龙王。 水贼们的命运,注定悲惨。 夜半时分,五牙大舰开到距离铫子山二里外的地方停靠。 马彪和左校尉,一人一个望远镜,静静的观察着铫子山的情况。 现在是深夜,不怕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即便是五牙大舰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洞庭湖里也显得渺小卑微。 何况马彪早已经下令,熄灭所有灯火,就算对方也有望远镜,也无法察觉到他们的痕迹。 “还要等多久?” 重伤未愈的左校尉,说话有些艰难。 裹着一身白麻布的他,依旧难隐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功勋! 他梦寐以求的功勋,终于要拿到手了。 若非身体条件不允许,他肯定会跑到船头亲自放第一炮。 大炮这玩意儿在水军中并不罕见。 受益于战船上良好的机动性能,东海水师和各地水缘情况良好的府兵,都在第一时间配备上了大炮。 譬如岳州府兵大营之中,甚至有几位,专门去长安书院学习使用大炮的‘学问人’。 其他地方的府兵,就没有这种福分了。 在大唐广袤的土地之中,真正的平原并不是很多。 大炮这种东西,七  八匹马都拉不动,加上轮子也没法上山。 有时候,八牛弩的功效反倒会更好。 铫子山上的那群倒霉鬼肯定想不到,他们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于朝廷,而来自于柳家,来自于这艘...硕果仅存的五牙大舰! 三十门大炮齐发,足以将铫子山轰成平地。 通过计算,炮击合适的地点,甚至能够让下边那几百条贼船,全军覆没! “再等等,再等等,不要心急。” 话虽如此,马彪的语气依旧很焦灼。 他并不是多想送那群水贼去见阎王爷,而是因为少爷给他的时间期限就快到了。 现在,距离二龟山上打出旗语,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况且,也要留下收拾残局的时间,万一某些贼首没有被大炮轰死,还要浪费时间去抓。 那可是足足四万人。 就算是四万头猪,该抓多久? “为何铫子山上,还不传来信号?” 左校尉的语气,比马彪焦灼多了。 马彪横了他一眼,道:“铫子山上那两位,可都是金贵人,咱们全死光了,也不能让他们掉一根头发,难道,你打算在他们没藏好的时候,就开炮?”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老子干脆把你当成铁芯弹,轰出去算了!” 左校尉苦笑一声,道:“您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马彪轻哼一声,道:“老子想的是少爷给的期限,你想的却是功劳,能一样吗?以后到了大海上切记任何事情都不要心急,和大海相比,洞庭湖就是个小河沟子,你这短心态去了,只能是送死。” 马彪拱了拱手,道:“属下谨记!” 他已经以马彪的手下自居了。 这一战,根本就没有输的可能。 他一点都不稀罕岳州的兵权。 说好听点是皇帝信任,说不好听的,跟流放又有什么区别? 茫茫大海,才是他建功立业的最好场所。 他拿起望远镜,重新看向铫子山。 这时候,一盏孔明灯,在山头之上,缓缓升起... 第1691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说法,在任何年代都不过时 五牙大舰上,看到孔明灯缓缓升起的马彪,身子颤了一颤。 紧接着,猛然扭头,冲后边怒吼道:“小的们,给老子放!” 三十门红衣大炮,早已经蓄势待发。 两排人站在红衣大炮后,前边一排半蹲在地上,后边的一排人搂着圆溜溜,双拳大小的铁芯弹。 红衣大炮的炮弹总共分为两种。 一种是霰弹,外边包裹着铁皮壳,里边填充了少量的火药,其余的全是碎瓷片铁砂之类的东西,杀伤力巨大。 只要落在地上,包裹在其中的碎瓷片和铁砂,就会四下激射。 一枚霰弹,可以击杀一大片人。 而且保准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 其缺点在于线段的射程,实在是太近了,最多只有四十丈罢了。 这个距离,是连投石机都能做到的。 而铁芯弹则不同。 这种弹药,包裹的铁皮是霰弹的十倍。 里边完全由火药填充。 它的杀伤力主要靠爆炸。 只有落地点周围一小片地方的人会被炸碎,其他地方多半会被震晕。 用铁芯弹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他们距离太近的话,铫子山就会发现五牙大舰的存在。看書喇 咔咔—— 前边一排的人打开机括,露出炮孔。 这便是红衣大炮先进的地方。 原始的大炮,但要是需要从炮口装进去的。 有些制作工艺不精良的弹药,在塞进炮口之前,还要先用锉刀进行打磨。 不得不说,某些带着老鼠尾巴辫子的人,脑子真是有问题。 明明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先进货。 到了他们的时代,越活越回去。 大炮的威力,还不如大刀长矛呢。 两军对垒,对面的人都杀到眼跟前了,他们连一枚炮弹还没来得及塞进去。 提前塞也不现实。 他们的铸铜工艺实在是太落后了,甚至要比千年之前的大唐王朝更加落后。 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工艺的锅。 而是因为贪污腐败。 一根两吨重的炮管,里头能掺几百斤沙子,要是不炸膛,那只能说用大炮的人,命真他娘的硬。 第  二排的人把炮弹塞进去之后,第一排的人,拿了一根屎刷子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学名叫做槊。 是一种名将才能用得习惯的兵器。 前隋的单雄信,就是用的槊。 不过炮兵们用的槊,都是木质的。 往里边使劲一捅,弹药才算填充完毕。 左校尉兴奋的浑身打摆子。 他手中拿着一个赤红色的小旗。 只要他手一落下,三十门大炮就会轰然开动。 这些大炮的威力,足以把铫子山的山头轰平! “放!” 左校尉一声令下。 炮兵们齐齐点燃,引出炮体的捻子。 嗤嗤—— 引信设定的时间不长,五个呼吸之后... 轰隆隆!! 三十道火光冲天而起,直直的朝着铫子山的山头飞去! ... 铫子山,聚义大厅! 水贼们还在开怀畅饮。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 因为洞庭湖已经寂寞太久了。 就算朝廷来了十万大军,他们也浑然不惧。 受到时代的局限性,他们根本不知道大炮为何物。 朝廷的官兵来了又如何? 大唐的强大之处在于骑兵。 其次,则是横扫天下的重步兵。 这些兵种,是没有办法攻山的。 如果朝廷舍得调集十万府兵,来攻打洞庭湖的水贼们,洞庭湖早就太平了,还会等到现在? 安逸的太久,不是好事。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说法,在任何年代都不过时。 他们不是麻布大山上的那位贵公子,精神上有洁癖。 从城里抢来的姑娘,哭啼啼的跳着舞,陪着他们喝酒。 攻打岳州城,那是天亮之后才需要做的事情。 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养精蓄锐呢。 历次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来到岳州城门外,轻轻的一推,城墙也就破了。 杯酒尽欢之际,水贼们并没有发现,在最顶头的那个虎皮大椅上,水龙王和他的军师早就消失不见了... 或许,这是他们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饱饭。 轰隆隆! 聚义大厅的穹顶,毫无征兆的陷落。 大片大片的砖  石掉下来,瞬间将三成的人直接活埋。 尖叫声,惨呼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刹那之前还是人间天堂,现在已是无间地狱。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冲了出来。 他们本以为能就此缓口气,没想到,最先冲出大门的一拨人,直接迎上了第二波炮弹! 轰隆隆—— 无数的血肉翻飞。 昏暗的天空,似乎都染上了些许红色。 就连那微微泛着金边的东方,都带着几分恐怖的气息。 山脚下,湖边那数百艘船,同样纷乱了起来。 水贼们也不都是酒囊饭袋。 有些人知道这是大炮造成的。 他们立刻散开阵型,生怕炮弹落到自己的船上。 静悄悄的水面,立刻热闹了起来。 轰隆隆—— 不时有炮弹砸到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跑!快跑!” “向东边跑!大炮被安防在西边了!” “该死的水龙王,他是想将咱们一网打尽!” “肯定是东海水师到了!就算集齐江南道的府兵,也凑不出这么多的大炮来!” 水面上乱成一团。 大船撞碎小船,碾压着掉进水里的倒霉鬼。 不过,他们的机动性还是很快的。 一部分船,灵巧地躲开了大炮的轰击,向着西边逃窜而去。 他们属于顺流方向,速度相当的快。 扯足了风帆,一眨眼,便能窜出去老远。 至于山上的人,没人想着去救。 几轮轰击下来,上百枚炮弹,有九成都落在山顶。 能活下来的,恐怕也缺胳膊少腿儿。 他们是注定跑不掉的。 正东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这时候,幸免于难的船开到了洞庭湖中心靠东侧的一处隘口。看書喇 只要过了这道隘口,就到了二龟山的范围。 再过了二龟山,他们就可以遁入无边无际的洞庭湖之中。 就算朝廷来百万大军,都抓不住他们。 可就在他们争先恐后的度过隘口时,一道艨艟巨影,遮天蔽日的‘压’了过来。 看清楚黑影的山贼们,顿时绝望了。 “天呐...是五牙大舰!” 第1692章 少爷我赏脸,你不兜着,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纷乱的厮杀声,惨呼声,一直响到日上三竿。 太阳走到头顶的时候,马彪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低低的骂了一声。 “晦气!” 他刚才杀红了眼,等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把铫子山上一屋子女人给屠了。 “大嫂,不是咱没有恻隐之心,你们跟着水贼这些年,恐怕也没少干丧尽天良的事情,命丢了也就丢了,来生投个好人家。” 说完轻轻一刀,给面前那个满脸惊恐的中年妇人抹了脖子。 他所在的位置,是铫子山水寨的中心区域。 左校尉站在他的不远处,左脚踩着个人头,双手捧着个小册子。 “一,二,三,四,五,这都六根红签了,咱们什么时候收手?” 一根红签,便是一千条性命。 这是大唐府兵,用来计算功勋的算筹。 早些年,战场上用耳朵来计算战功。 那些勇悍的士卒,身上都挂着一大串耳朵。 后来,因为争抢耳朵,还发生过一些不好看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割耳朵的方式实在是太费劲了。 很多人为了割耳朵,延误了撤退的时机,就此丧命。 这几年,割耳朵的方式被彻底抛弃。 军中多了专门计算战功的文书。 千把号人,分配给七八个战功文书。 根本不用怎么费事。 只需要把总数都对上,这场战争就算结束了。 如果下边的人上报的战功,和总数对不上,那么所有人的战功,都不作数。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弄虚作假,除非他以后不想混了。 在军中,混不下去的下场很凄惨。 最危险的差事要去干,最苦最累的差事要去做。 这种人往往死得最快! 六根红签,代表着他们已经杀了足足六千人。 马彪脸色一变。 “这么多人?!” 他惊呼一声,赶紧大声喊道:“停手!停手!都给老子停手!” 见旁边有人不听话,马彪一刀把子就捅了过去。 “都给老子停手!” 这些水贼,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死  一个都心疼。 少爷话里说的明白,他要留着这些水贼当苦力。 没人知道少爷心里的数字究竟是多少,万一凑不够少爷的要求,倒霉的可是自己。 揍翻几个不听话的手下,场面才终于安静下来。 这就是海贼和水贼,最大的区别。 水贼多为生活所迫,他们和城里的百姓,关系很亲厚。 丢掉刀子,脱了杂七杂八的衣服,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户。 若非他们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柳白也不会对他们这么残忍。 而海贼,说句不好听的,除了马彪这一伙,披着海贼外套的水师将士之外,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好东西! 直接砍死都嫌便宜了他们。 大海的辽阔,远不是洞庭湖能比的。 每一伙海贼,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国度。 他们才不会在乎所谓的人伦道德。 眼力只有一个字,杀! 杀光抢光,是他们奉行的两光政策。 这些年来,马彪手底下这群人,已经有了变成海贼的趋势。 否则,马彪也不会迫不及待的招揽人才,来约束手下。 一个时辰后,到了中午,铫子山才算终于平静下来。 马彪站在山头,用望远镜,眺望着二龟山的方向。 好巧不巧,正和柳白来了个对视。 马彪有些心虚的放下望远镜。 “我说老左,少爷不会怪我吧?咱们这次杀的人好像有点多...” 左校尉拿着八根红签,欲哭无泪。 总共也就四万左右的水贼,一早上,去了两成多了。 他们铁定是要倒血霉的。 看来,跟这些纵横大海的人相比,洞庭湖里的水贼,实在是缺了点血性。 自己从岳州府兵大营带出来的那几千人,都成了杀胚。 “您是我亲哥,咱们还是赶紧去二龟山复命吧,本来定的是天亮结束,现在都晌午了,再耽搁下去,就不只是倒血霉这么简单了...” 马彪摸了摸脑袋。 “这可怪不着咱,谁让山上那两位爷,传来信号的时间太晚呢?  ” 说完,他大手一挥。 “小的们,把人都捆上,缺胳膊断腿的直接砍死,老子没闲地方带这些累赘!” 幸好,山下那些水贼们带来的船,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失。 早上炮击的时候,马彪就故意搂着呢。 三万两千多人,五牙大舰可盛不下。 留下将近一万具尸体后,五牙大舰带着一支看不到尽头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向二龟山行去。 ... 二龟山! 柳白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上午,胳膊酸麻的厉害。 看到团队回来的时候,他冷着脸,一把将望远镜丢到山下去。 “该死的马彪,该死的狗东西!” 柳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早就告诉马彪,不要妄造杀孽。 加上后来因为缺胳膊断腿被砍死的,足足一万人死在山上。 这些人能创造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看書喇 败家的东西! 柳白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从书箱里翻出来一个账本。 这个账本,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 里边记录了柳家所有员工的名单,还有他们为柳家做出的贡献。 不弄个账本是肯定不行的,现在柳家人太多了。 光是主事级,就有百八十号人。 马彪靠着去年在苏州的功勋,勉强混了主事级。 本来还想着让他再进步一下。 这回,柳白彻底打消了念头。 还是让他多磨砺几年吧。 这些个杀胚,最难调教。 只要杀红了眼,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没过多久,马彪和左校尉垂着脑袋走进来。 马彪无声无息的跪在帐篷中间。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挨一顿重重的锤... 啪! 柳白直接把账本砸到他脸上。 “看看!给老子好好看看!少爷我赏脸,你不兜着,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马彪翻了账本,只看了一眼,就后悔的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差一点,就差一点! 自己就能够升迁成大掌柜级的人了。 柳家的大掌柜地位之高,旁人难以想象! 第1693章 败家玩意儿 自从贞观五年,柳家内部的升迁体系改换制度之后,大概的层级,只有三个。 伙计、主事、掌柜。 若是细分的话,至少可以分为二十个层级。 光是伙计,就分为十级。 最高的自然是大伙计。 这个级别,已经能够有很多权力了。 即便在人才如云的泾阳县柳家总行,大伙计也不过十几个罢了。 主事级,是柳家的中坚力量。 譬如马周,手下数千海贼,坐拥数十条战船,以及一艘战功赫赫的五牙大舰,也只是主事级罢了。 层级并不是跟随管理的人数变化的。 而是根据权柄。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调动银子。 大伙计可以直接调动五万贯以下的钱财,不需要提前报备。 以往,柳家的商队对异国他乡行商,领头的必定是大伙计! 主事级,则是二十万贯以下。 当年,还未曾掌管春风阁的杜悫,就是最当红的主事。 他和他老婆两个人加起来,几乎垄断了整个大唐的风月产业。 而掌柜,只分了三个级别。 从见习掌柜,到二掌柜,再到大掌柜,是九成九的人,都无法翻越的天堑。 至今为止,柳家的大掌柜,也不过十三人罢了。 除却掌管各道的大掌柜,那就是当年跟随柳家老太爷打天下的老人们之外,掌管春风阁后的杜悫算一个。 去了倭国的秦怀义算一个。 最后一个,则是柴令武。 小字辈之中,只有柴令武是真正的大掌柜。 其他人,包括当年的李承乾在内,都只是暂时的大掌柜罢了。 他们不曾拥有大掌柜该有的真正权柄。 那是连一道大都督,都难以企及的权柄... 即便是见习掌柜,也是难得的风光。 只要柳家不倒,掌柜级的人物,子子孙孙都会受到柳家的拂照。 孩子进入书院读书,那是必然的。 如果有心思当官,也完全可以走太子的门路。 毕业之后,其他学子要从八品的征事郎做起。 而柳家掌柜级人物的子嗣,最低也是  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这可跟书院的学生领袖们,是一个待遇! 李义府他们起步的时候,就是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属于清流之中的清流,三省的储备干部! 马彪的懊恼,可想而知... 就是因为杀红了眼,他失去了一个福泽子孙后代的大好良机... 柳白叫了几个随队的大伙计,来统计最终的人数。 “一万九千九百八十九人...” 统计完之后,柳白看着眼前的纸条,恨得牙根儿都痒了。 之前他们都调查过,汇聚到铫子山上的水贼,至少有四万两千人。 除去战死的,因为缺胳膊断腿被砍死的,剩下的竟然连一半都不到! 这可都是壮劳力,用不了几天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败家玩意儿! 不是所有人都能当壮劳力的。 如果劳动能力不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干着干着活就死翘翘了,到时候还得受累去埋了他。 经过筛选,这不到两万人,让柳白感到格外的头疼。 此前他估计过,最少也该剩下三万人吧? 啪啪啪—— 柳白照着马彪的后脑勺,一个劲的猛拍。 左校尉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又忍不住有些羡慕。 或许只有柳白绝对信任的人,才能够得到这样的惩罚。 “一万人,一万人,一万人,你还给老子的一万人!” 马彪被他拍的头晕眼花,眼神有些委屈。 “小的实在是没收住手,您也知道两军对垒,最怕有所顾忌,不死这一万人,说不定咱们的兄弟会死更多...” 柳白收了手,摸了摸下巴,感觉马彪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水贼死的再多,也只是外人。 没人把他们当真正的人看,无非就是一群干苦力的骡子罢了。 自家兄弟可都是宝贝疙瘩,掉根头发都心疼,剌个口子就倒吸冷气。 就算拿这一万人,换一百个自家兄弟,柳白都不干。 海上的水手本来就少。 就这些人,还是柳白恬着脸,从张亮那硬讹来的。 他们  可都是正当年的水手! 按理说,起码还有二三十年才退役。 “剩下的一万人可怎么办?” 柳白苦恼的看的地图。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凑够了人数就可以立刻动工,修建一座坚固无比的岳州城。 在他的规划之中,那座岳州城,和现在的豆腐渣工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最起码城墙也要四五丈才行。 哪里像现在现在,不用梯子也能翻过城墙,拿根木桩子使劲一撞,城墙就全倒了。 少了这一万人,还真就修不成了。 主要是赶不上工期。 岳州的冬天,潮湿寒冷。 所以,必须要在冰期来临之前竣工。 柳白可等不到明年开春。 “一万人,一万人...” 柳白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汇聚在地图上的某一处。 麻布大山! 事实上麻布大山的人数也不多。 就算那个姓白的小子招兵买马,勉勉强强也就凑个三四千人罢了。 他这个级别的小杂碎,即便能从睦州找来救兵,又能多几个人呢? “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全是劣货!” 柳白低低的骂了一声。 马彪和左骁卫,羞愧地低下了头。 柳白摇摇头,说道:“算了,少爷我不怪你了,还要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法子。” 马彪猛的抬起头来,眼睛都绿了。 “少爷您说,小的风里火里跟您干!” 他太希望成为掌柜级的员工了。 现在这个主事,表面上虽然风光,但是家里的兄弟朋友们总戳他脊梁骨。 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别的大掌柜,手底下能有两三百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麾下的这些人,少说两三千,而今又有岳州府兵临时加入,到现在还只是个主事,丢人败姓啊! 最可恨的是明明功劳都到嘴边了,偏偏顺着嘴角溜了过去。 柳白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子,正好把麻布大山所有的地区都画了进去。 “想办法,让那个姓白的小子搬救兵,提前跟你说好,最少六千人,少一个就拿六百贯来凑!” 第1694章 柳家的小公爷...还真就比狗还多 “六千人,六千人!他娘的怎么搞来六千人?!”看書喇 从柳白那里得到任务的马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五牙大舰的甲板上来回溜达,看得人头晕眼花。 一个不知趣的小子凑到跟前来,贼兮兮的贱笑了几声。 “大哥,少爷都说了,如果人头凑不齐的话,拿银子赎不就行了?” 啪! 马彪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仿佛想把柳白宣泄在他身上的怒火,全都倒给这个,自己犯贱的臭小子。 “一个人六百贯,你当老子是贾统?老子家里可不是开印钞局的!” 想想这个数字,马彪心里就滴血。 麻木大山上,了不起有三四千人,姑且按照四千人来算,还剩下两千人。 那可就是二十万贯! 在柳家诸多主事级的员工之中,马彪可以说是最穷的了。 事实上,柳家在马彪他们这群人身上的花销,甚至要超过西域的商队。 一来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多,二来在大海上航行,也着实烧银子。 旁的不说,光是上岸一次采购粮草,就是上万贯。 火器的维护,兵器的补充,战船的维修,都是大出项。 在陆地上,一把刀保守估计可以用二十年。 可是在大海上磨损程度,会超过十倍不止! 他们几乎每上来一次,就要换一次武器。 也就是这几年日子好过了,换成从前,有些人刀片子磨的比匕首还薄。 砍一刀就卷刃,刺一下就折断,是常有的事情。 说白了一个字,穷! 都说穷家富路,马彪他们成了反面的典型。 二十万贯,够他们这群人,好吃好喝的混上两年多了。 急火攻心的马彪,忍不住满嘴的溃疡。 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想当年,张仲坚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身边起码还有个军师,现在那军师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估计在倭国混日子呢。 马彪看了一眼身旁的左校尉。 左校尉低着头不说话。 战术上他可以说是大行家,若是玩心机手段,他连柳家的一个伙计都比不上。 “这种事情少爷应该  交给那些小贵人,那些小贵人们一个个阴损的厉害,何必难为我一个粗人...” 马彪看着茫茫的湖面,语气酸溜溜的。 听到他这句话,左校尉却是眼睛一亮。 “大哥,少爷不给咱们帮忙,咱们可以去求小公爷呀!” “小公爷?哪只小公爷?” 马彪斜了他一眼。 柳家的小公爷...还真就比狗还多。 家里那一群小字辈,王爷都没什么地位。 “我说的是王家公子,上回兄弟我跟着王家公子,去了一趟印钞局,王家公子的本事,兄弟着实深有体会。” 马彪一脸的若有所思。 左校尉话里指的是王綝。 不得不承认,但凡是在柳家长大的小孩子,个个都是魔鬼。 挥手之间,将成千上万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上,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意思罢了。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就算是跟烂木头,放在外边也能当白蜡杆使。 “你说的没错...” 马彪心中打定主意,等天一黑就摸回二龟山大营去,寻找王綝的帮助。 就算王綝办不成,人家还有个厉害的爹呢。 眼瞅着就要进入三省的人物,即便凑不够人头,凑点银子总还是可以的吧? 大不了,就算是借的。 江南王氏富可敌国,二十万贯,毛毛雨罢了。 ... 深夜,二龟山大营。 多一半儿的岳州府兵,已经回到城里了。 剩下几百人,拱卫着柳白的安全。 整天闲出鸟来的王綝,大半夜不睡觉,在营地里面瞎溜达。 他好像在故意躲闪着什么,不愿意让人们发现他的踪迹。 两道人影,鬼一般的闪了出来。 “小公爷!” 马彪和左校尉的突然出现,吓了王綝一跳。 紧接着,王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似乎对马彪和左校尉有些戒备。 “大半夜的,你们跑回来干什么?若是被柳大哥发现,非砍了你们的脑袋不可。” 马彪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见没人注意他们,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小公  爷说的哪里话,小人碰见一桩天大的难事,还求小公爷出手相救...” 一个狗熊般的汉子,装模作样的作揖,显得很恶心。 王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你为何偏偏就找上我了?” 马彪依旧在搓手。 “咱这不是见小公爷有能耐吗?” 这个马屁拍的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可偏偏,王綝都快气冒烟了。 “好,我帮!” 他狠狠的踹了马彪一脚。 “明天早上来接我!” 说完,转身跑开。 马彪嘿然一笑,冲左校尉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看到没?咱的面子就是大!” 他浑然没有发现,王綝没有朝他自己的帐篷跑去。 方向,赫然是柳白的帐篷! 左校尉陪着笑,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笑容显得有几分僵硬。看書喇 “大哥就是有面子...” ... 柳白的帐篷里,王綝咬着牙,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翡翠的扳指。 柳白笑呵呵的接过扳指,拿起桌子上的麻布,轻轻擦拭了几下,就着灯光仔细打量,心里乐开花。 “我说什么,马彪找你来了吧?愿赌服输,不过就是一枚扳指罢了。” 王綝心头滴血,道:“这扳指可是我家最祖传的,听家里的老人说,是当年王右军戴过的...” 柳白嗤嗤一笑,道:“若非王右军戴过,谁稀罕个破扳指?” 他直截了当的,把扳指戴在了大拇指上。 “既然马彪开口求你,你就尽心尽力帮帮他,这对你来说也是一场考验,麻布大山上,那个姓白的臭小子,算不得什么台面货,总不能随随便便跳出来一个猫猫狗狗之类的东西,就让我亲自出手吧?” 王綝苦恼的挠了挠头。 “若是我帮马彪解决了这个麻烦,能不能把扳指还给我?” “你在想屁吃。” 柳白笑呵呵的,把手放在桌子底下。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既然无法继承家业,以后就驻守在岳州吧,这个地方水系发达,水上的悍将才是你的立身之本,跟马彪搞好关系对你没坏处。” 第1695章 刚才自己似乎是有点过分了... 麻布大山! 依旧是那座茅屋。 少年贵族的生活习惯很好,天擦黑的时候就睡,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就起来。 洗了脸,净了口,围着山寨跑上两圈,等汗出透了,这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调教,麻布大山上的山贼有了明显的改善。 至少不再斜腰懒胯的了。 去外边,一个个也有了精气神儿。 以前下山砸窑的时候,总会抢来十个八个女人,现在也知道玩女人给银子了。 唯独让少年贵族感到不满意的事,山上的开销变大了很多。 早年间的库存,早就干干净净了。 现在都靠着他的体己钱过活。 如何发展一条生财之道,让少年贵族格外的苦恼。 他浑然不觉,整个麻布大山上最贵的东西就是这群山贼了。 放在马彪那,一个山贼换了一百贯,童叟无欺! 吃过早饭后少年贵族,在王管家的坟前溜达了一圈。 “真是个不知趣的家伙...” 少年贵族在王管家的坟前嘟囔了几句,转身离开。 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官道上就算有朝廷的府兵把守,还不知道走山路吗?” “本公子来往睦州多次,也不见有人阻拦,为何让你们运点东西,这么费劲?” “总共二十八万六千四百贯的支用,敢少一文,本公子摘了你的脑袋!” “父亲大人那里,自有我去信说晓,你等不必插手!” 处理了一些文书之后,已经日上三竿了。 少年贵族对于麻布大山的现行发展情况,还是相当满意的。 只要等睦州那边的兵器和钱才送到,他就可以组建起一支骁勇的军队。 站在茅屋的门口,远远的眺望着洞庭湖。 少年贵族忍不住冷笑一声。 “区区一个水泡子,葬送了万把条性命,也不知是那柳白目光短浅,还是那群水贼自寻死路...” 他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洞庭湖之中发生的巨变。 甚至于站在这里,还能够看到远方那一片片黑烟。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  洞庭湖内的数万水贼放在眼里。 虽说水贼也沾了个‘贼’字,但主要靠的是地形和水文。 离开了水,这群人连屁都不算。 放眼天下,像洞庭湖这么大的地方又有几个? 如果是他来做的话,直接切断了水贼的粮道,饿他们十天半个月,等到人吃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哭着喊着投降。 “小三,你们家小四已经下山好几天了,为何还不见归来?” 少年贵族对站在他身后的柳三问道。 柳三憨厚一笑,挠了挠头。 “小四的脑子灵光,说不定下山跑哪玩去了,等回来之后,少爷狠狠的训斥他便是。” 少年贵族摸了摸柳三的大脑袋。 “你们可是少爷我夹袋里的宝贝,我怎么舍得训斥?” 说话间,少年贵族的眼中,蒙起了一层阴霾。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柳三,因为这个憨厚的光头大汉,没有忽悠人的脑子。 倒是那个小四油光水滑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仆役。 虽说也经历过他数次考验,少年贵族依旧放不下心。 他不怕柳白派人攻打上山,更不怕柳白派进来卧底。 这座麻布大山,本来就跟白捡来的没多大区别,若是柳白真派人强行攻山,大不了跑就是了。 反正也没有多大损失。 他坚信,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曝光。 只要身份没有曝光,天高皇帝远的,柳白又能奈何得了他? “来人给鸭子坞送信,催促小四赶紧回来!” 两天之前,上山才过了一夜的小四,就借口回家探亲,下山去了。 少年贵族并没有阻拦,而是派人偷偷的跟着他,如果这个小四真的图谋不轨的话,这时候也该显露出来了。 可是到了现在小四没有回来,派去跟着他的人也是杳无音讯。 少年贵族自嘲的一笑,喃喃的说道:“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吧...” ... 山下! 王綝气急败坏的,指着沈威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明明让你们给我看好这两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弄  死了呢?” “他们死了倒是小事,可我怎么办,上山之后还不被那个姓白的臭小子怀疑?” 沈威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綝。 等他骂完了之后,才悠悠的说道:“这两块料可不是我们弄死的,他们下山的时候正好踩上猎人的陷阱,救都救不回来。” 王綝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两具尸首,果然是踩了猎人的陷阱,他们两个人的腿骨,全部都折断。 身上扎了起几根竹签子,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就看不出来。 这是山中猎人的惯用手段。 可是这也麻烦了,就算他们不是死在沈威等人的手中,山上那个臭小子,肯定也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算了,反正也待不了几天,怀疑就怀疑呗,他还能整死我怎么着?” 王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按照辈分,他大小也该称呼沈威一声‘叔叔’。 人家是泰记的副手,妥妥的二掌柜。 就算亲爹来了,也要给人家几个面子。 刚才自己似乎是有点过分了... 他陪着笑,说了老半天的好话。 沈威早就习惯了家里这群臭小子的二皮脸。 “我这两个兄弟精通易容术,想必山上那个臭小子不会跟他们太熟,化化妆跟你回去算了,身边也能有个照应。” 王綝眼前一亮。 “那么小子的性命就托付给两位大哥了。” 两个泰记的员工,齐齐翻了个白眼。 从柳家长大的这群小孩子,一个个都是驴脸,说变就变。 两人开始飞快的收拾行装,就地取材,在脸上抹了几下,变得和地上那两个倒霉鬼有几分神似。 然后把那两人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洞庭湖中,在一处比较靠近麻布大山的岸边。 马彪端着望远镜,满脸的惊悚。 “他们在干什么?对尸体还有兴趣?” 让一个海贼来揣摩泰记的想法,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左校尉瞥了他一眼,道:“大哥,刚才小公爷说的清楚,他一上山,咱们就命令五牙大舰开炮,您可千万别忘了...” 第1696章 这个险,冒的很值 马彪对这一趟的岳州之行,相当的不满意。 自己大老远跑过来,好像除了放了几炮之外,压根儿就没干别的事情。 最后还白白挨一顿数落,若是拿不到功勋,真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以前对左校尉还是挺客气的,毕竟是新拉拢来的人才。 这几天,两人愈发的熟络了,相互之间也就少了很多俗礼。 “老子不傻,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马彪没好气的说道。 左校尉撇了撇嘴。 前几天他对这个高深莫测的大哥,可谓充满了尊敬。 现在终于发现这货的真面目了。 从身边的口中,他对马彪的过往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原来当年的大哥,并不是海贼,而是强盗。 跟随的是,威名赫赫的虬髯客张仲坚! 那可是肩上能扛山,胳膊能跑马的猛人。 纵横天下多年,在绿林之中,是数得着的头面人物。 可惜后来尿血,活活尿死了... 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他才算终于明白柳家主人的狠辣之处。 看起来跟个小白兔似的,实际上,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狠的人了。 估计,就算是神仙得罪了他,恐怕也会被他从天上拽下来。 “上山了,他们上山了!” 马彪激动的大喊了起来。 左校尉一把将他拉住。 “小公爷上山,跟姓白的小子见了面,咱们才能开炮,大哥你千万别激动!” 马彪深吸了几口气。 “娘的,老子这几天过得真他娘的憋屈!” ... “什么人?!” 麻布大山的山寨外,一群人拉开长弓,对准了王綝三人。 王綝头皮一阵发麻。 他曾经亲眼见识过,麻布大山上的人,用长弓,将几十个老百姓射成刺猬。 “别开弓,自己人!” 王綝急忙大喊一声。 山寨上似乎是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小四爷回来了!” “后边那不是麻三兄弟俩吗?” 咔咔—— 有人拉动机括,打开山寨的大门。 王綝刚松了一口气,才走进大门,  就有人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你可算是回来了!” 发现来人是柳三,王綝这才彻底安稳。 他不敢跟柳三说别的,急忙大呼道:“咱们的兄弟受伤了,快找大夫来!” 柳三急忙查看王綝全身。 见他没有受伤,憨憨的说道:“你诓我!” 王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真是个大傻子。 两个大夫飞奔过来,查看了跟随王綝来的,那两人的伤势。 王綝明显看到一个人偷偷跑到茅屋里,报信儿去了。 还是泰记的人够狠。 说给自己一刀,一点都不含糊。 这么做起码能有个说法。 王綝没耽搁时间,快步走到茅屋里。 “见过少主!” 少年贵族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小四回来了?” 王綝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前几天下山的时候,我看见咱们的兄弟,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就顺便把他们带上到山下治了治伤,这才回来,还望少主恕罪!” 少年贵族眼中的阴霾之色,一闪而过。 之前他派那两个人去山下,是为了跟踪王綝,免得他搞什么猫腻。 这句话倒是打消了他几分疑虑。 如果掌握麻布大山的人,还是原来那个矮壮汉子,肯定不会相信王綝的话。 麻布大山上就算有猎人,也都跟山上的人沾亲带故,他们设下的陷阱,肯定带有标记,自己人怎么可能掉下去? 其他猎人? 为了吃口肉,就偷偷上山,不怕死在这里? 在掌兵把子上,没有什么站得高看得远的说法。 少年贵族是空降来的,站位太高,不深入基层,没有调查发言权。 他哪里知道这些细小的事情? 只当王綝,真救了那两人的性命。 “来人,把麻三两兄弟叫进来!” 王綝心头一紧。 他心中暗暗祈祷。 “马彪啊马彪,小爷的性命,可就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之前他们定下计划,只要等为了和柳三带着人进了茅屋,就立刻开炮。 扮演麻三兄弟的两  人,顺理成章的被‘炸死’,就可以改变身份,顺顺当当的出现在山上了。 到时候,没人认识也无所谓。 反正山上好几千人,没人能把所有人都认全了。 如果不演这么一出戏,他们根本就无法进入山寨。 是关键点在于,马彪能不能看准时机再开炮。 如果等那两个兄弟进入茅屋之后再开炮,那就全都完了。 他相信,以柳三的身手,可以护住自己周全。 甚至于,拿下这个姓白的小子也不在话下。 可那样的话,姓白的小子就再也没有办法搬救兵了,到时候只有山上这几千人。 马彪的任务无法完成,他也白白冒了一回险。 柳白的话里很清楚。 王弘直进入三省,王綝作为长子长孙,就再也没有回家继承江南王氏的资格了。 皇家不会允许,宰相的儿子成为世家门阀。 那么,王綝的前途,必在江南! 印钞局的未来,势必要由他掌控。 而在水系发达的岳州,没有水师,是万万不行的。 以王綝的身份,暂时还够不上东海水师。 那么,只有从马彪身上刮下几层油皮来。 这个险,冒的很值。 噗通,噗通—— 王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隐隐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 按理,说这个时候马彪该开炮了。 吱—— 茅屋的门被人推开,王綝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轰隆隆—— 终于,大炮开动了! 嗡——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所有人都被震得七荤八素。 王綝猛地扑向少年贵族,将他压在身下。 哗—— 这茅屋也是豆腐渣工程,晃动几下直接塌了。 一根横梁,好巧不巧砸在王綝身上。 王綝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黑,只听见柳三怒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轰隆隆—— 炮击依旧在继续。 马彪似乎是想把麻布大山轰平。 外边一阵哭爹喊娘。 轰隆隆—— 一颗炮弹正好落在茅屋门前。 好像一切都被撕碎了... 第1697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不知过了多久,王綝猛的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身上似乎了勒着什么东西,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记忆之中,似乎自己被茅屋掉下来的横梁,砸了一下,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昏过去了。 在昏过去之前,隐隐约约听见柳三的怒吼声。 他试着动弹一下,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肋骨周围,有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 他跟李时珍学过医,知道自己的肋骨肯定是断了,现在被人紧急救治,却没有处理得当。 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胳膊腿都断了之后,需要上夹板把骨头扶正,以便以后长好。 肋骨都在腔子里,没办法扶正。 这是骨折之中最凶险的部位,一旦肋叉子把脏器戳破,神仙难救。 更没有办法扶正,很多肋骨折了的人就此落下残疾。 他轻轻摸了几下,发现位置并不算太偏,忍着疼痛使劲摁了一下,只听见‘咔’的一声。 冷汗瞬间顺着王綝的额头,流到脖子里。 这回,才算把折断的肋骨顺了过来。 王綝艰难的爬起来,粗通医术的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疼痛,却没什么大碍,等事情过去之后休息一两个月就行了。 “最起码也要给我算一个工伤吧” 王綝嘟嘟囔囔的,点燃了蜡烛。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一个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他很熟悉,曾经属于王管家。 整个麻布大山上,除了少年贵族和王管家之外,其他人都住在吊脚楼里。 少年贵族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就喜欢住茅屋,而王管家则是典型的北方性格,就喜欢住大瓦房。 这个小房间,应该是原来属于王管家的密室之类的东西。 黑咕隆咚的,要不是王綝习惯带根蜡烛和火折子,还真就容易抓瞎。 他弄出来一点动静,被外边人听见了,‘呼啦啦’闯进来四五个人。 为首的,赫然是那姓白的小子。 “小四,你可算是醒了!” 在他身后柳三也是满脸的关切,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再后边的几个人,王綝就不认识了,他隐约记得刚来的时候,这姓白的小的手下有几个神秘人,一直穿着黑袍子。从来都不跟旁人接触。 虽说王綝不敢说,自己把山上所有人的样子都记住了,但也能记住个大概。 那么,这几个完全陌生的人,应该就是之前跟随在姓白那小子身后的黑袍人了。 总共三个人,个头一个比一个高,身材一个比一个壮,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军伍的风范。 而且这几个人都不年轻了。 最小的恐怕也有五十岁。 之前他们看任何人的目光都是冰冷无情。 而现在他们看向王綝的目光,竟然变得柔和了许多,隐隐间似乎还有些感激。 “你救了我一命,小三又救了你一命,咱们可谓是同体连枝了,以后互称兄弟如何?” 姓白的小子对王綝很热情。 王綝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真救了他一命。 大炮轰过来的时候,茅屋的横梁断了。 他本来就想把姓白的小子推出去。 如果姓白的小子死了,自己谋划这么长时间,辛辛苦苦所做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结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把姓白的小子推出去,自己先被压在横梁下了。 好巧不巧,给姓白的小子当了一回肉盾,他是安然无恙,自己却断了一根肋骨。 昏过去之前,听见柳三的那声怒吼,应该是他把横梁扛起来了。 否则的话,自己真就会被活活压死,整个麻布大山上,只有柳三才能拥有这样的力气。 一根横梁轻则三四百斤,旁人别说举起来了,挪都挪难以挪动一寸。 不管怎么说,勉强算得上因祸得福,经过这件事,想必姓白的小子,对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疑虑了。 救命之恩,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能比的。 王綝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虽然肋骨那一块儿还十分疼痛,但还没有到让王綝呲牙咧嘴的地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表现的越虚弱,姓白的小子,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也就越大。 山上那两个赤脚大夫,水平着实不怎么样,以他们的手段,还看不出自己的虚实。 在书院那群怪物的眼中,自己是个二把刀,而此刻在麻布大山上,自己恐怕已经是知识最渊博,医术最高明的人了。 “少主少主无恙,小四心里便安稳了” 王綝有气无力的说着,还朝姓白的小子的伸手,然后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重重的落下。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姓白的小子大惊失色,连忙抓起王綝的手。 “大夫!大夫!快叫大夫来!” 柳三对王綝的安危极其关切。 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在他眼中,王綝俨然已经成了除了他爹之外最亲近的人。 这也是柳三从小到大的悲哀。 身份特殊,本事超凡,再加上有一个护犊子护到心眼里的亲爹,从小到大基本上没什么人跟他玩耍。 发现王綝有恙,他立刻掉头冲了出去,很快提着两个大夫,跑了回来。 “大夫来了,快给小四看,快给小四看!” 他也不会说别的话,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王綝心中忍不住感动。 “真是个蠢蛋” 他暗中喃喃。 “少主,小四没什么事情,之前是不是在放大炮?咱们山上,没出什么岔子吧?” 姓白的小子笑了笑,退到一边,给大夫腾地方。 “那群人才平了洞庭湖,想必是想拿咱们壮壮声势,威慑一下岳州境内的其他山贼,放几炮也就跑了,他们不过一千多人罢了,就算上了山,也奈何不得咱们!” “那就好” 王綝说话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那几个陌生人。 虽说都是中原人的模样,但是举手投足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刚才姓白的小子站起来时,王綝听见他们小声交谈了几句,还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手势,貌似是一种不知名的礼节。 王綝心中暗道:“看来他们真不是中原人,想不到异族也有跟中原人长得差不多的” 第1698章 以一隅之地,独撑全国,这般功绩,举世罕见 在一开始,姓白的小子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对他的身份猜测,总共也就那么四五种而已。 江南道这个地方很特殊,可以说相当的特殊。 历朝历代造反的人不在少数,天南海北各有之。 甚至于,远在海岛之上的儋州,都有造反的旗子拉起来。 唯独江南 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太有钱,又或许是因为文风盛然。 自封建王朝开始,江南造反的人屈指可数。 最有名的,也不过是宋朝时期的方腊。 但是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南特别喜欢出一些搅动风云的土匪恶霸。 他们只会烧杀抢掠,从不知道英雄义气为何物。 哪怕如方腊这般人物,最终也落得一个兵败被杀的结局。 如果他能提前几年称帝,号召四方烟云,恐怕宋朝也就完蛋了,异族更无法入侵。 这与江南人保守的性格有关。 所以从一开始,人们就知道这个姓白的小子不可能是江南人士。 就算他能从睦州搬来救兵,也不可能是睦州本地人。 江南人士对于天下最重要的贡献,还是财富。 可以说自唐朝之后,整个中原的财政都是江南支撑起来的。 以一隅之地,独撑全国,这般功绩,举世罕见。 相比之下,姓白的小子明显没有这般魄力。 用地域来划分人的性格,放在后世纯属扯淡。 但是在这个时代,是连垂髫孩童都知晓的道理。 关中人豪放,关外人潇洒,江南人优雅,淮南人聪明 从姓白的小子这段时间以来的作为,就连王綝都不禁感觉,这货是不是个倭国人? 他几乎聚集了所有倭国人,惯有的臭毛病。 内心自大,轻佻,心思阴鸷,表面上看起来却大方豪迈 一个装惯了的人,骨子里就透着一种虚伪的劲头。 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姓白的小子并不是倭国人。 而他身边这几个,就不确定了。 其实,是不是中原人还是很好区分的。 就算高句丽人、倭国人、骠国人,这些距离大唐近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但是从言谈举止上,稍微精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玄虚。 王綝从那几个黑袍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子倭味 在休养了一天之后,王綝坚强的走出房门。 五牙大舰带来的炮击,让整个山寨面目全非,基本上能住的地方,除了曾经属于王管家的大瓦房之外,差不多都烂了。 短短一天时间,姓白那小子的茅屋,又盖起来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过分崇尚三国时期诸葛亮的传闻,听人说,如果他不住在茅屋里就睡不着觉。 想想自己的身份,也是贵的没法再贵了,都没有这么多臭毛病。 岁数都不大,应该是沾枕头就睡着的年纪。 他强忍着想把姓白的那小子一巴掌呼死的冲动,艰难的走进茅屋。 柳三已经跟着他好几天了,‘忠心耿耿’的当着保镖。 看到救命恩人进来,姓白的小子相当客气。 “为何不多休息几日?那几个大夫真该死!” 王綝诚惶诚恐的给他行了一礼。 “多谢少主关心,不过小四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以后还是要尽心尽力的给少主办差!” 姓白的小子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王綝的肩膀。 “咱们兄弟,不用说外话,以后咱们三个私底下就当兄弟相处,要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真想跟你们拜个把子!” 王綝心中冷笑。 到了这时候,还琢磨着收买人心呢。 他就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吗? 也不想想为什么收服了洞庭湖里的水贼后,立刻冲着麻布大山开炮? 姓白的小子走回到桌子后,拿起一封信,吹干上边的墨迹,叠起来塞到信封里,交给柳三。 “尽快去一趟吧!” 柳三挠了挠头,道:“少主,我不认识睦州是什么地方,万一走丢了咋办?” 王綝心中一喜。 姓白的小子,果然要去搬救兵了! 不用太多,只需要三千人,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放心,到时候我让黑先生跟你去,路上有个照应,不过黑先生身体不大好,你要护住他的安全!” 王綝挑了一下眉。 黑先生? 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东西? 自己休息的这一天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叩叩叩—— 外边传来敲门声。 “叨扫!” 姓白的小子,说了一个旁人听不懂的词。 王綝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这好像是倭国话?! 难不成,他真是倭国人?! 外边走进来一个面貌普通,身材普通,一切都很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肩头上甚至还扛着一把锄头。 进门之后,他偷偷朝着王綝挤了挤眼睛,转瞬之间又恢复正常。 王綝差点喷出来。 他本以为,泰记的那两个兄弟装扮成了山上的土匪。 这厮竟然扮成了黑袍人 “黑先生,柳三会跟您前往睦州,小侄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都托付在您身上!” 大唐境内,不是没有姓黑的。 只是少,而且少的邪乎。 倭国和高句丽,倒是有不少,姓氏里带‘黑’字的。 什么黑齿、黑长、黑冢、黑田 当年,高句丽战场上,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神射手,就叫黑齿沙次。 好像因为得罪了柴令武,被腌在缸里。 想起来的时候,那厮的尸体都酸菜味了 “少主放心,属下定当效死!” 泰记的兄弟,学得还挺像。 生硬的汉话,听起来别别扭扭。 “去吧!” 姓白的小子大手一挥,把柳三和黑先生送出去。 回来之后给王綝倒了一杯茶。 “坐!” 王綝心中有些忐忑,慢慢的坐下来。 姓白的小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綝的眼睛。 王綝心中愈发的忐忑了,那目光,仿佛直刺入他的心底吧。 难不成他看出来什么了? 不对呀! 自己明明装的挺像。 姓白的小子又看了他好一会儿。 说出来的一句话,差点把王綝吓死。 “小四,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鸭子坞有咱们的人,他们,可从没听说过,你这一号人物” 第1699章 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王綝在脑海之中,飞速的回忆了一遍,自己上了麻布大山之后的所作所为。 好像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这个姓白的小子,为何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呢? 难不成是柳三坏的事? 也不对! 他在临走之前,跟柳三交待得清清楚楚。 柳三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至少还能够保守秘密,他是憨厚而不是蠢。 姓白的小子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刻都不肯离开。 他似乎想从王綝的脸上,看出几分门道。 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展露出慌乱之色。 可他并没有从王綝的眼中。看到任何东西。 要么他是坦然,一点秘密都没有,只是一门心思的,跟着曾经的少爷投靠麻布大山。 要么就是他经过专门的训练,就像某些世家大族中的死士,漠视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完成任务。 电光火石之间,王綝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他的思路很清晰,就是设身处地的,将自己完全带入此时此刻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水贼! 这个小小的水贼,从小在鸭子坞长大,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知道伺候少爷。 有贵人看中了少爷的本事,他就跟着少爷追随新老大。 在这种情况之下,新老大怀疑他的身份,他只有诚惶诚恐的表明自己的忠心。 这么做,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无论是强行狡辩,还是巧言辞令,都是不合理的。 噗通! 他一咬牙,硬生生的跪在地面上,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么直挺挺的跪下去,少说也要青一块紫一块的。 “少主,小子一门心思跟着您干,可从来没有二心呀!我家老爷将我从小养到大,和亲儿子也没有多大区别,若是小的生了异心,您现在就砍了我吧!” 姓白的小子目光变换了几下,他始终看不透,这个名叫小四的神秘人。 没错,在他眼里,王綝是一个特别神秘的人。 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总给他一种雍容华  贵的感觉,好像从小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有人说气度是天生的,实际上,这种东西跟天生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大家族出来的人,一般情况下生活习惯都很好,哪怕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也从来不肯,让自己身上多一点点的污渍。 就好像李承乾,兜里根本没多少余粮,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改大改小,跟着体型变,都是这几身。 可是一件衣服穿过之后,他绝对不会继续穿第二天。 绝对要仔仔细细的浆洗干净之后再穿。 又如李二。 哪怕他的打扮像乞丐一样,也会给人一种感觉。 他就是个皇帝,哪怕跪在地上,伸手跟人要饭,他照样是个皇帝! 这是后天养成的行为习惯。让人不自觉的就会带入他的身份。看書喇 姓白的小子,原本家世就很显赫。 他总能够在王綝身上,发现许多和自己相同的特点。 这是最违反常理的。 所以,他可以信任柳三,却从来不愿意信任王綝。 “据我所知,林岛主可是去了二龟山好几趟,二龟山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说明了吧?” 姓白的小子满含深意的说道,那表情仿佛早就看穿了王綝的身份。 王綝的心中充满了鄙夷,他能够看透自己才有了鬼呢。 装蒜装到这个份上,也挺不容易的,既然他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自己就跟他多玩一会儿。 他浑身一颤,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掉在地上。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并非小的想隐瞒少主,而是形势所迫!” 姓白的小子脸上一喜。 他不易察觉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只要王綝承认,他就会立刻出手。 王綝磕头如捣蒜,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从小在柳家长大的孩子都混出来一副二皮脸,底线低的令人发指。 “小的只是听从老爷的吩咐,来您身边罢了,老爷并没有说明让小的干什么,只是要保护好我家少爷的安全,你也知道  ,当初王管家跟我家老爷,起了不小的冲突...” 姓白的小子脸颊抽搐了几下,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的怀疑还是没有打消。 这份怀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而是因为刚才,王綝救了他的性命。 一个才上山没多久的人,会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来救自己吗? 姓白的小子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在这偌大的麻布大山上,恐怕没一个人,肯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 就连那些黑袍人,都只是父亲安排过来帮助自己的。 自己的性命,在父亲眼中远没有那么重要。 或者说,这也是他对王綝的一个考验。 他迫切的希望,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柳三勉强算得上一个,可惜的是,柳三武力有余,智力远远不足。 如果小四能够经得住考验,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即便小四是柳白安排过来的,他也要试着收服一下。 同样是年轻人,对于柳白,他心中总是憋着一口,想要和他一争高下的气。 形势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姓白的小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王綝的话。 王綝心中冷笑,你给老子玩欲擒故纵,老子就给你玩一手李代桃僵。 打你个出其不意,手忙脚乱,看你怎么应付! 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管怎么说,姓白的小子都不可能跟鸭子坞撕破脸皮,他最需要的,并不是人才,而是鸭子坞的那个武库! “少主,小的实在是没有异心,也不敢有异心,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听老爷的话呀!” 他说的声泪俱下,令人不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姓白的小子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轻声道:“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个忠心的人,不过还是尽快切断和鸭子坞的联系好,我白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少主理解!” 王綝哭得更厉害了,以至于,姓白的小子心里都有些自责。 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第1700章 这不是贱骨头吗? 也不知道姓白的小子,最后有没有选择信任自己。 王綝狼狈的从茅屋之中跑出来,膝盖生疼。 他终于跑到,曾经属于王管家的那座大瓦房里,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拿出白酒,露出膝盖,使劲的揉搓。 “该死的王八蛋,让老子受这种罪,等回头我柳大哥来了,让你小子跪在地上学狗叫!” 王綝一边骂骂咧咧的,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止。 都说豪门子弟娇生惯养,可实际上,真正出身豪门的人,又有几个没吃过天大的苦头呢? 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长子长孙,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琴棋书画不通不行,诗词歌赋也要样样熟稔。 舞枪弄棒,更是不在话下。 在家里一点坏规矩的事情都不敢做,踩着门槛都会被打一顿板子。 到了柳家之后,更是被磨成了铁金刚。 脏活累活没少干,光是会送命的苦差事,就走了三四趟。 王少爷心里很难受。 想想跟他一块到柳家的独孤谋和柳晖,想必现在正围着一群小娘子打转吧?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柳三的安全,有泰记的兄弟帮衬,不可能出危险,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五牙大舰那边。 昨天的炮击,实在凶狠,一枚炮弹落在他身后不到五丈的地方,再近一点,估计就把他轰碎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的抽马彪一顿,这货一点记性都不长,还是那莽撞性格!” 王綝狠狠的说道。 说完,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能休息几天了。 这些日子没有一刻能消停的,走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自己的小身子板连一刀都挨不住,何况山上的数千山贼呢? 揉了揉膝盖,把淤血都散开。 王綝搂着被子蒙头大睡,打算睡他个天昏地暗。 ... 就在王綝呼呼大睡的时候,二龟山迎来了两个小客人。 第一批进入柳家的孩子都可堪大用。 像柴令武他们那一波,一个个威震海内,都是跺一跺脚,大好山河,都会  颤三颤的人物。 何况,还有个李承乾。 虽然离开了长安,好歹也算是坐镇东洲岛稳定大后方。 第二批进入柳家的,如李祐和李愔,虽说还在上升期,也已经勉强算得上大人物了。 尤其是李祐,在东洲岛过了一阵短暂的欢乐时光之后,立刻回到睦州。 他手底下的人可以说是最安稳的,也是最不安稳的。 安稳之处在于他手底下的人都被信仰约束,只要承认他这个圣主一天,就不会有反叛之心。 同样,不安稳之处也来源于这些人。 李祐的圣主之位,本来就是莫名其妙才坐上的。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被莫名其妙地撸下来? 要知道,他手底下的可都是外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在什么年头都不过时。 一旦他们有所异动,李祐性命堪危。 这些日子柳白也是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稳定地位。 泰记的高手没少往他那边派。 连苏武都被他送过去,给李祐当幕僚。 回到河东老家主持家业的柳晖,在赶到江南之后,第一时间去了睦州,给李佑送了三百个忠心耿耿的家仆。 而后,他正好撞见,同样往江南道赶的独孤谋。 两人便合并来到岳州。 今天下午才终于赶到二龟山。 算起来也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两个小鬼头围着柳家的两位夫人嘻嘻哈哈。 这些年真正操心的不是柳白,恰恰是他的两位夫人。 不夸张的讲柳婉儿和柳蓉儿,几乎是拿这些小字辈,当儿子来养的。 见到他们回来,两人最是高兴。 热闹了一阵之后,小鬼头们才整理好着装,去觐见柳白。 在帐篷里柳白捧着一本书,和一个中年大胡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个中年大胡子,虽说同样是黑头发,但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那大鹰钩鼻子都快耷拉到嘴唇了。 听到两个小鬼头来了,柳白也很高兴,急忙让人把他们叫进来。 “柳大哥!” 两人在柳白面前就要严肃很多了。 恭恭敬敬的行了  礼之后,各自陈述,自己在这大半年里究竟干了点什么事情。 柳白耐着性子听完之后,笑道:“个子倒是没少长...” 他对两人在老家究竟干了点什么,一点都不关心。 独孤家堪称千年世家,底蕴不必当年的五姓七望浅。 虽然人丁稀薄,但光是一心向上,团结得厉害。 河东柳氏也差不多是一个样子。 当年被他们赶出来的小少主,如今背靠着柳家,俨然成了河东一霸。 和独孤家同体连枝,几乎垄断了河东、河北、山东的所有产业。 “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鄯善国的使者,阿布勒先生,你们两个臭小子快快行礼!” 柳晖和独孤谋赶紧冲阿布勒行礼。 这个胖胖的中年人,诚惶诚恐,赶紧起身还礼。 “我记得鄯善人跟咱们中原人,长得都差不多,祖脉一处,不曾断绝,你看着,倒是和太仆卿金日磾有几分相似...” 柳白笑道:“你们没有去过西域,有这种想法不见怪,如今的鄯善王室,早就不是曾经被乌孙把控的月氏后裔了,而是匈奴人!” 阿布勒欠了欠身,道:“下臣就不惊扰柳家主相聚之欢了,我家大王曾经言明,唯柳家主马首是瞻,若是吩咐,下臣自不敢推辞!” 柳白拱了拱手,道:“多谢鄯善王美意,此番,我大唐使者也早已进入西域,不日便会赶往鄯善,日后翻越葱岭之际,还望鄯善王行个方便!” 阿布勒再次欠身,旋即离去。 他走出去之后,柳白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在柳晖和独处谋的屁股上,一人给了两脚。 “早就让你们多温习课业,一定要对西域的局势一清二楚,这些年来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连鄯善国王氏的血脉都分不清楚!” 独孤谋和柳晖对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种不好意思,并非是来源于学业不精。 而是因为,他们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这种被踹的感觉,十分的怀念... 这不是贱骨头吗? 第1701章 高低也搞个蒸汽机出来... 当年第一次西域之战的时候,柳白亲自去了一趟鄯善国。 以强硬的手段,收服了鄯善国王。 虽说那个家伙,早已经不是纯粹的西域血脉,而是匈奴人的后裔。 但相对而言,他的忠心还是值得肯定的。 毕竟他已经交过了不止一次投名状。 还记得,当初他拼了老命,从大食国和乌孙之间调停,稍不留心,全家的性命都会葬送。 现在想一想,好像还挺对不起他的,因为回来这都好几年了,已经把这个人完全忘记了。 如今用得着人家了,才想起来西域还留着这么一号人。 阿布勒,是那位鄯善国王的第二个儿子。 鄯善国王的大儿子,也是个精干的人才。 可惜的是,柳白早就忘了人家的名字。 听说他已经死了... 两个小鬼头才来到二龟山,就被柳白安排了一大堆任务。 他们接受过柳家的新式教育,更接受了书院的系统教育。 在处理某些事情上,比大部分经年老吏,更加干练。 比如,柳白让他们在地图上标记鄯善国的位置,然后制定好,从岳州前往鄯善国的路线。 若交给旁人来做,没有三两天是干不完的。 让他们来,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做好了。 独孤谋这段时间没干别的,就跟他家里的那群人耍心眼了,这是一种很好的磨练方式。 和柳晖那种家庭出身的相比,独孤谋对阴谋诡计,有着天生的敏锐度,要不人家的名字里面带着个‘谋’字。 “柳大哥,我知道您是打算通过鄯善国,来逐步推行纸币,但是鞭长莫及,您就不怕鄯善国王临时起意,把咱们推到火坑里?” 他们很清楚,自始至终,柳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推行纸币。 在大唐帝国的国土内推行纸币,柳家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可若是放眼全世界的范围,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这年头,任何一支商队都没有相对较高的机动性能。 靠马,靠骡子慢慢  的拉,猴年马月才能够满足一个国家的需要呢? 想要让一个国家的货币体系支撑得住,就只有一个办法。 给予他们充分的制币权! 阿布勒,也是因此而来。 对于柳家,这是一个机会,对于鄯善乃至西域,是一个更大的机会。 放眼望去,一条铺满金子的路,是没人愿意回头的。 但是,给予他们制币权也有一个很大的掣肘,那就是担心他们反水。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条约是没有任何限制能力的。 想当年,大唐跟突厥还定下了永世互不侵犯的白马之盟呢... 结果呢? 现在还能找得到几个突厥人? 柳白心中颇为感慨。 同样的问题,别人想不到,这两个小鬼头却能一语中地,果然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 “曾经教给你们的那些课程中,总有过时的一天,世界是不断变动的,你们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 柳白并不打算给他们讲的多明白。 在经济上,大部分的实战经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心法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书院教授的那些数学课程,做再多的真题,也没有办法完成考试。 入学的第一天起,先生们就会让学生们玩命的背诵公式。 只有把公式背的滚瓜烂熟,再配合相应的训练,才能够解决实际的问题。 财帛动人心,西域诸国目光短浅,他们的心里除了银子只有金子。 与其说,朝廷是把他们打服的,倒不如说是把他们买下来的。 为什么至今为止,朝廷的三路大军都没有大斩获? 要知道,这三路大军五万多人,已经出发小半年了。 未杀一人,未攻一城,放在贞观五年以前,就是天大的罪过。 而现在,李二不光不给他们定罪,甚至偶尔还会送去嘉奖。 根本原因在于,李二压根就不想把西域打没了。 西域是天然的屏障。 阻拦了世界上三个最强大的国家相互攻讦。 同时,也是一片黄金地带。 因为,中原人  跟那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无论多么过分的搜刮那片土地,中原人心中都不会生出任何的怜悯。 在李二的眼中,西域人压根就不是人,那是一件件货物,一个个壮劳力。 如果朝廷的大军真把西域给打没了,那才是取死之道! 而柳白之所以愿意把制币权交给他们,就是因为朝廷的大军正在虎视眈眈! 长刀架在脖子上,给他们八十个胆子,也不敢玩猫腻。 鄯善国王如果敢偷奸耍滑,随随便便换一个人不就成了? 正好他并不是西域血脉,弄死他,当地的老百姓,反倒会对大唐军队更加拥护。 谁都不是傻子,鄯善国王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西域从来都不可能成为军事重镇。 如果说,将鄯善打造成一个,经济重心、文化宝地的话,无论是柳家、皇家,还是朝廷,都是十分乐意看到的。 既然能用巧妙,不花钱还赚钱的法子,达成最终目的,还打个屁的仗!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够两个小鬼头想上十年的。 柳白把两人画的地图卷起来。 “王綝那小子在麻布大山上吃苦头,你们也别闲着了,马彪从洞庭湖里缴获了几万水贼,虽说他们缺德事干的不少,也终归是大唐百姓,给你们五天时间,让他们所有人都上户籍,以后该交的税,一文钱都不能少!” 独孤谋和柳晖对视一眼,不住的苦笑。 上户籍是个又苦又累的差事。 没办法,谁让王綝提前把好活抢走了呢。 看着哥哥们一个个出人头地,威震一方,他们也眼馋,迫不及待的想要建功立业,完成儿时的梦想。 正所谓好事多磨,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 两人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柳白把地图收起来。 他在纸上划了几下,计算了几个数字。 “不到两万,再加上六千,勉强能够吧...也不知道处默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等把交通条件弄好,老子高低也搞个蒸汽机出来...” 第1702章 钱从哪儿来?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能够从简单的世界,朴素的世界观中,寻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理,往往是开天辟地般的壮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文字,形成了书籍,将古人的学问流传下来,供后世学习。 而一些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却往往极其容易流失。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铁制的农具。 可春秋之后将近六百年的时间,却没有多少人去用。 是铁器不够吗? 是冶炼技术不行吗? 事实并非如此。 百家争鸣可以开启一个煌煌大世。 同样,也可以湮灭很多前人流传下来的东西。 单说一个曲辕犁,在战国就已经有了初步的设计。 可以一直到唐朝,才真正的大规模推行开来。 归根结底,我们的文明太过于灿烂,灿烂到,遮掩住了很多,不起眼的光芒。 就好比去吃自助餐,一边放着鲍鱼龙虾大闸蟹,另一边放着一盆子大拌菜。 除了刻意减肥的人之外,那一盘子大盘菜,不会有人动分毫。 好东西太多,多的让人难以去选择的地步,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原本的选择趋于落后,曾经被人抛弃的,反倒变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东西。 在中原腹地,有人做过一个让天下百姓悲痛的决定。 老百姓们并不在乎,他们对后世会有怎样的影响,只知道这个令人悲痛的决定,让无数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在前隋的时候,这个决定叫做...开皇河! 开皇,是隋文帝杨坚的年号。 开皇河,也有开辟一条帝皇之河的意思。 一语双关,取了吉祥的兆头。 和很多流失的农具一样,这条河已经修了不止千年。 从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修建邗沟开始,断断续续这条河流变动了不下百次。 直到隋炀帝杨广下令将天下河渠,贯通南北,这条河才有了举世无双的地位。 隋炀帝杨广的大业年后,总共只用了十三年,而修建这  条河就用了足足八年。 在后世,这条河流叫做...京杭大运河! 对于历经过战乱的百姓而言,这条河俨然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街边的小孩子都知道,隋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两件事,一是因为远征高句丽失败,二就是因为修建大运河,致使民不聊生。 看起来是一个小国家和一条河,导致一个偌大的帝国就此崩溃。 实际上...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时代也只有李二这般英雄人物,才能够理解,杨广是一个多么雄才伟略的人。 在某些传闻之中,杨广昏庸无道,暴虐成性,肆意屠杀大臣,欺压百姓,国库凋零,民生凋敝。 也只有李二这样的人,才知道杨广父子,究竟为中原王朝积累了多么伟大的财富。 抛开血脉来看,大唐帝国能拥有今日这般举世无双的地位,还多亏了杨广父子呢。 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这个庞大的帝国,都需要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 黄河流域的经济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北方供养了中原王朝两千多年,若是继续压榨北方的养分,中原王朝迟早会崩溃。看書喇 而南方,则是一片从未被开发过的乐土。 大运河的意义,皆在于此。 柳白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当年杨广征集了十万民夫,修建大运河完成了连三成都不到。 从洞庭湖里抓到的水贼不到两万,等拿下麻布大山,顶多还能再增加六七千。 这么点儿人,修建江南道的运河都远远不够数。 何况修建运河需要的不只是人,还有钱。 钱从哪来? “想要让朝廷拨银子过来,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咱们自己家又不可能出,这笔花销肯定是要着落在某些人身上。” 作为一个惯爱空手套白狼的人,柳白不管多有钱,也总为钱而发愁。 让柳家出钱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够让柳家收几年的河税,不光能平账还能赚不少,但问题在于朝廷可能把收税的权利交给柳家吗? 对  于麻布大山丝毫不关心的柳白,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修建大运河了。 反正迟早会拿下麻布大山。 他把身边的人都召集起来,商量一下解决办法。 为此,他特意从东洲岛把沈万三给叫了过来。 除了沈万三之外,还有柳家的三位大掌柜,以及在蜀中就一直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泰和李恪哥俩。 二龟山的帐篷,俨然成了高度机密的会议场所。 许褚亲自挎着刀,在门外站岗。 八十多个泰记高手,连同两百多岳州府兵,将二龟山脚下这一片区域,围的水泄不通。 “现在咱们的主要问题,除了银子之外,人手也确实不够,当初在蜀中的时候,牛公直接调集了三万民夫,和一万府兵动工,历时三个月,才让水利工程初具规模,咱们是不是可以也把本地的府兵调集起来?” 李恪对于数字很敏感,问出了一个,旁人想说却不都不敢说的问题。 作为皇族,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指挥府兵,不必担心某些人的猜忌。 因为他是吴王,这里原本就是他的地盘。 沈万三敲了敲桌子,道:“人的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陛下把整个江南道的徭役,都交给了少爷,大不了再召集民夫,现在要解决的,主要还是银子的问题。” 这场会议若是被别人听去,恐怕会觉得他们都是疯子。 一没人,二没钱,这就琢磨着动工了? 他们并不知道柳家向来如此。 空手套白狼是最基本的手艺。 柳家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大白天拿个袋子站在路中间,等着天上掉金子。 这并不是扯淡,而是需要头脑。 自始至终,柳家修建的任何工程,也没见他们自己出多少银子。 以往,总会有冤大头主动找上门,可是这回冤大头出现的好像晚了一点。 按理说也差不多该出现了吧? 柳白轻轻揉着太阳穴。 “李祐那边什么情况?让他赶紧把睦州那边的动静报上来,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 第1703章 谁让人手不够呢? 帐篷里商量修建大运河的银子从哪出,帐篷外已经吵开了锅。 柳晖和独孤谋这两个小鬼头,负责的是给洞庭湖中数万水贼上户籍的任务。 上户籍可不是随随便便几个名字就够了。 每一个水贼,都要调查清楚他们的来路户籍,最好是要找到保人。 虽说这里边大部分都是岳州本地人,但还有一些,是从外边逃过来的流民。 更有一些人,压根就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洞庭湖经营上百年,鬼知道这群人都是从哪个坑里蹦出来的东西。 再加上水贼都是桀骜不驯的性格,问他几句话,不耐烦了就敢动刀动枪。 两万多人聚集在二龟山脚下,就像十万只鸭子,叽叽喳喳的来回折腾。 两个小鬼头,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虚汗,相视苦笑。 专门从岳州城里请来的老主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生气,拿起砚台就朝着人家的脑门上砸。 被砸的人流了满脸的鲜血,嘴里还不饶人,抓起一把黄土朝老主簿的脸上丢去,连带的还有一口唾沫。 周围的人是想拦又不敢拦。 打架的倒不是水贼。 岳州城里的老主簿,是个难得的能耐人。 人家对岳州城里的大事小情,熟稔于胸。 甚至于大部分水贼都认识他。 在这片地界上,随便找个人出来就可能沾亲带故。 被老主簿砸的头破血流的,却是岳州刺史府的一个老胥吏。 很多人都以为,县太爷坐在大堂上,拿着惊堂木,周围一群衙役捧臭脚,这就算是一个县城里,全部的政治机构了。 实际上,即便是下县,内部的人员构成,也十分的复杂。 和后世的各个部门一样,县衙的三班六房,撑起了一个县的组织架构。 管户籍的,管钱粮的,管兵丁的...都有各自的部门。 看起来,和一个小朝廷也没有多大区别,无非就是把三省六部,换成了三班六房罢了。 户房的人,拿人口说事,钱粮房的人,  拿银子说事。 多上一个户籍,户房就有功劳可拿。 但相应的,钱粮房也就要多出一个人的口粮。 这两者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即便是岳州这样的州府级,主簿和胥吏也没有多少差别。看書喇 唯一的差别在于,主簿是有品级的,正正经经的从八品官员,吏部都有备身撑着。 而胥吏,说一个比较讲究的说法,其实就是外聘的人才。 与其说大唐帝国是官治,反倒不如说是吏治。 官和吏之间的区别,完全在于有没有吏部的备身。 看上去,官员要狠狠的押胥吏一头。 在朝廷,在道一级的行政区域之中,的确是这样的。 可是在继承,官和吏的地位,还真就差不多。 除了一把手的大老爷之外,其他的官员,不见得比胥吏有能耐。 因为干胥吏的人,一般都是本地的豪绅士族出身。 他们才是把握民间大权的人。 虽说才短短一天,但是两房之间的争吵已经进行了不下十次。 独孤谋和柳晖是有心无力。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也是两眼一抹黑。 按理说,他们应该给正儿八经的官员撑腰。 可一旦那个老胥吏不乐意了,随随便便说句话,在场帮忙的人肯定全都跟着他走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各打五十大板,才能消停。 好在,柳白给他们派了一些岳州府兵。 把两个老头子拉下去打板子,柳晖和独孤谋小脸紧绷绷的,知道肯定还会有吵架的事件发生。 果不其然,远处又有人撕巴了起来。 这回闹得很大。 十几个水贼,围着两个看起来憨憨厚厚的汉子,拳打脚踢,一点都不留情面。 独孤谋和柳晖还没赶到那边儿,就听见有人尖声喊道:“杀人啦!” 两人急忙把前边的人扒了开,走到近前,这才发现那两个汉子已经没了呼吸。 独孤谋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被柳晖轻轻拽了一把。 “把现场保护住,别着急!” 独孤  谋从来都是用最坏的心思,来揣测别人。 而柳晖则要理智得多。 但相应的,独孤谋有勇气,柳晖却多了点点的怯懦。 这和他们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 可两人一文一武,互相补充,倒是很好的搭档。 “连械都被缴了,这时候把人打死,不是没事找事吗?里边透着一股子蹊跷的劲头,我去找个明白人问问。” 柳晖在独孤谋耳边道。 独孤谋冷着脸,点了点头。 “把他们都绑起来!” 一群府兵上前,把凶手们五花大绑。 柳晖远远的跑开,一猫腰,钻进一间不起眼的帐篷里。 很快,他走了出来。 回到凶案现场,他又低声在独孤谋耳边道:“我问了问,那位的意思是,先放着别管,一会儿肯定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咱们先静观其变。” 独孤谋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两人就知道,上户籍并不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 他们真正要做的是,把水贼之中的探子揪出来。 洞庭湖经营百年,里边的关系盘枝错节很多,人压根就没有来路,说不定就是某些势力渗透进来的卧底。 就算这群水贼注定要成为苦力,办好事估计够呛,但是坏事情,一坏一个准! 让他们来修建,短则一两年,长了可就没边儿了。 柳家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看着他们,朝廷更是鞭长莫及。 万一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来一场哗变,那岳州可就乱套了。 吵架倒还正常。 估计是这群人觉得已经吵了很多次,他们再打死几个人,也不见得会透露出些什么。 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在这群水贼心中肯定是个疙瘩。 其实原本没必要对他们这么客气,但谁让人手不够呢? 独孤谋让人把那些凶手吊起来,蹲在地上看了看那两具尸体,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接着给水贼们上户籍。 柳晖则是让人,把那两具尸体,抬到某间不起眼的小帐篷里。看書喇 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第1704章 那可是皇帝的母族 工作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转眼两天过去了,出乎两个小鬼头预料的是,竟然一点意外事件都没有在发生。 除了给水贼上户籍之外,这两天,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两个被打死的人埋了。 而负责挖坑的人,恰恰是凶手。 也不知道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这帮人埋坑的时候,两个小鬼头就蹲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好像在观察那群人的表情。 等埋完之后,两个小鬼头,又一溜烟的跑到那个没人注意的小帐篷里。 一呆就是一整天。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帐篷里的神秘人突然露面,他带着岳州的府兵,强行索拿了近百个水贼! 人们不知道这个神秘中年人的身份。 但是从穿着打扮和气度上看,应该是一位大人物,最起码不该是岳州这种小地方,该有的人。 有眼力出众的人,猜到这个神秘人应该是从长安城来的大人物。 典制上有规定,什么身份的人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带什么样的配饰。 这人的腰间挂着一个玉佩,玉佩上,雕刻着鸱吻的图样。 普通老百姓是没资格用这种图样的,说明这个人最起码有爵位在身,是个贵族。 虽然他穿着普普通通的丝绸衣服,和有钱人的打扮没区别,但从内里上看,这人的里衣也有一些,普通老百姓难以企及的纹饰。 说明,他至少是一位四品以上的高级官员。 两个小鬼头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 在锁拿了近百个水贼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岳州城的方向进发。 而奇怪的是,中军大帐里并没有任何表示。 ... 岳州城! 新任刺史陆敦信,开启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眼前的差事。 他已经丢了一个刺史之位了。 如果这个刺史的位置再丢了,那么他将永远无缘官场。 就算他爹在朝中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也无法再挽救他的前途。 早上起来得到一份旨意的他,赶紧让人摆上香案,打扫刺史府。 陆敦信不是怂货  ,自然不可能继续在府兵大营里办差。 他早就已经搬回到岳州城内,修缮一新的刺史府,头三天才上了漆。 陆敦信为了迎接钦差,让人又重新刷了好几遍。 “大人!大人!钦差已经到了,刘洎刘大人已经到城外迎接了!” 陆敦信对刘洎,始终憋着一口气。 他属于柳家阵营里的铁杆,任何跟柳家不对付的人就是他的政敌! 虽说刘洎只能说是朝中的散兵游勇,也万万马虎不得,往往坏事的就是这种人。 钦差到了,可不敢落了岳州的面子! 他连忙带着一大群随从,来到岳州城外。 “刘大人!” “陆刺史...”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见理,之后各自把头撇过去,谁都不搭理谁。 朝廷早有旨意,刘洎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或许他会成为岳州本地的官吏,和陆敦信平起平坐。 整个岳州地界,和刺史平起平坐的,也就是临时派遣的地方黜陟大使。 这个位置给刘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两人等了没多久,远远的看到一只队伍正在朝岳州城的方向缓缓进发。 这个队伍里没有一匹马,走在最前头的人,赫然穿着一身从三品的官服! 三品官,在朝中也不多见! 这是六部尚书的品级,比六部的侍郎,都要更高一级。 和九寺的主官同位。 岳州不过是个中州,刺史是正四品。 区区一级,却宛如天堑。 没人知道钦差大人的身份。 不过,当陆敦信看到钦差大人身后,低头跟着两个小家伙的时候,不禁开心的笑了。 不用怀疑,来的肯定是自己人,否则,他哪里有资格约束得了独孤谋和柳晖呢? 这两个小家伙表面上是白身,实际上都是一方豪族的继承人。 尤其是独孤谋,那可是皇帝的母族! 刘洎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他的眼神要比陆敦信强一些。 “这厮竟然又升官了...” 来人一袭四品官服,三缕长髯飘洒胸前,俨然一派重臣气度。 面目谈不上英俊,却极其周正。 皮  肤稍显黝黑,感觉上,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目光却很年轻。 仿佛天生带着一种铁面无私的气度。 正是刑部侍郎,狄之逊! 陆敦信笑的愈发开怀了。 原来是老熟人! 他紧忙上前迎去。 刘洎硬着头皮往前凑。 两人走了没多久,却是同时站住了脚步,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之前他们看到长长的队伍,还以为是钦差大人带来的随缘,现在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后边的人一多半都挂着锁链,竟然是一群囚犯! 钦差大人莅临岳州,带一堆囚犯干什么? 再看看钦差大人的脸色,两人心中暗暗叫苦。 陆敦信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大唐王朝,谁不知道狄之逊的性子? 千万不要被他抓住把柄,如果敢违背法度,亲儿子他都能砍! 不用说钦差大人,这回来肯定是问罪的。 “见过狄大人!” “参见狄师!” 刘洎和陆敦信的称呼不一样。 从关系上看,同朝为官,直接称呼官名就是了。 之前狄之逊,跟刘洎的品级相当,都是正四品。 可如今,狄之逊却莫名其妙的穿了从三品的官服。 而陆敦信,则是以师礼待之。 他在长安城述职的时候,曾随狄之逊,修习过一段时间的法度。 狄之逊冷着脸,走到近前,不咸不淡的说道:“本官奉皇命巡视岳州,两位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尽快回府,本官有要事与二位相商。” 准备了半天的欢迎仪式,全都白费了。 两个小鬼头站在狄之逊身后,冲陆敦信挤了挤眼睛,表明来者不善。 然后又冲刘洎做了个鬼脸。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进城,来到刺史府。 “两位,接旨吧!” 狄之逊开门见山的掏出来圣旨。 不对付的陆敦信和刘洎,难得对视一眼。 “臣岳州刺史陆敦信接旨!” “臣正议大夫刘洎接旨!” 狄之逊清了清嗓子,道:“门下制曰:岳州水匪已清,现擢令岳州刺史陆敦信、江南道黜陟大使刘洎,尽快理清户籍脉络,上奏天听...” 第1705章 结党营私都不背人了? 圣旨上的意思,完全是废话。 洞庭湖的水贼那边,有柳家撑着,谁敢插手谁就是个死。 都知道柳家所图乃大,若是坏了柳家的计划,恐怕皇帝都救不过来了。 其实这封圣旨也就是个由头罢了,皇帝无非是想把狄之逊送过来镇一镇场子。 岳州城已经太久没有大官来了。 皇帝迫切的希望,当地的老百姓看一看,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 如今洞庭湖内的水贼被清剿一空,山贼不过尔尔。 这块地方马上就会大兴土木,成为朝廷在南方的经济重镇。 关键点在于,皇帝表明了态度,那么岳州本地的官员就不能不跟着表态。 可想而知,当年皇帝派了一个废物刺史过来,是何等的无奈。 成了江南道黜陟大使的刘洎,是铁定要留在岳州了。 他这个黜陟大使,名义上挂着整个江南道的头衔,实际上,职权也就在岳州使一使罢了。 如果他胆敢离开岳州,第二天大不敬的罪名就会压下来。 两个岳州城的头面人物,一左一右的拱卫着狄之逊,向后厅走去。 陆敦信将圣旨请到香案上摆好,又急忙吩咐开席。 其他的本地官,早就在后厅等待了。 无论是陆敦信,还是刘洎,都知道狄之逊的古板性子。 天底下,也只有柳白能让他的腰,弯上那么一点。 换了别人的官员来,本地官员出城迎接,是给足了人家的脸面。 放到狄之逊这儿,说不得就会大发雷霆。 一顶玩忽职守的帽子扣下来,谁都受不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官场上的事情了。 私底下吃吃喝喝的,算不得坏规矩。 酒宴上,狄之逊倒是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也没有故意吓唬本地官员。 一顿饭吃了不到一个时辰,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等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后,刘洎恋恋不舍的不肯离开。 黜陟大使的官位,很微妙。 有战争的时候,黜陟大使需要安抚百姓,需要督促粮草。 闹  灾荒的时候,黜陟大使需要以强力,镇压逆乱,还拥有临时的兵权。 可以说,这是一个万金油类型的官位。 和后世的巡抚有几分相似。 可是岳州一没有战争,二没有灾荒,他这个黜陟大使在这儿呆着干什么? 饭都吃完了,他也没能从狄之逊那里,摸到一个准确的态度。 陆敦信有些厌恶的,把他推到门外。 “真是不知趣,都该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你在这里逗留做什么?” 陆敦信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是个人就知道,他们是跟着柳家混起来的,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也多有走动,明面上都是太子党一方。 刘洎这种散兵游勇,不属于任何势力圈子,悄悄话可不敢让他听去。 “陆大人,你...” 刘洎气的七窍生烟。 结党营私都不背人了? 什么世道? 陆敦信把他推搡出去之后,满脸笑容的回到大厅里。 “狄师,上好的花茶,学生跟着柴家的手艺人,学了几手功夫,您尝尝适不适口...” 狄之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头紧锁。 他在长安,当了足足六年的刑部侍郎。 按理说早就该升迁了,可惜吃了当年罗艺作乱的瓜落。 将他的前途生生阻挡了三年时光。 否则的话,就算他现在没有进入三省,也是妥妥的刑部尚书了。 以侍郎之身,挂从三品头衔,这种逾制的现象,仅此一人。 其实刑部尚书早就成了摆设,狄之逊在刑部经营多年了,除了没有官位之外,在权力上比刑部尚书还要大上许多,因为他所在的圈子很大。 否则的话,即将进入三省的就不是王弘直了。 作为法学大家,他几乎是贞观四年后,大部分回长安述职官员的座师。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皇帝是打算把狄之逊当未来的三公来培养。 或许,他再也和刑部尚书的位置无缘,不过下一步,可能直接就会跃升到三公。 要知道仅仅在六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  从七品的县令罢了! “敦信,你父亲托我带来的家书,好生看看。” 狄之逊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家书,也不知陆德明究竟写了多长时间。 陆敦信刚想收起来,狄之逊脸一沉,道:“现在就看!” “是,是...” 陆敦信吓得一哆嗦,急忙把信封拆开。 他一边看,狄之逊在一旁端着茶杯道:“你的毛病,所有人都知道,当初丢了苏州的差事没人怪你,如今到了岳州要好好争气,要知道,在这大唐的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书生意气,可偏偏,你的书生意气比那些小年轻都要多!”看書喇 陆敦信抹了一把冷汗。 “狄师教训的是...” 陆德明在信上说的内容也差不多。 他这个儿子不缺学问,不缺手段,也不缺资历。 背景更是雄厚的,不能再雄厚了。 他自然是无法跟进入柳家的小字辈们相比,但三十多岁的刺史,常见吗? 其他的官员,就算背景再雄厚,起码也要四十五岁以后,才能登上刺史之位。 现在毕竟不是开国之初了。 没有从龙之功,就只能按部就班的一点一点往上爬。 韩同那个工部侍郎的位置,就属于是幸进。 他早就没有了升迁的可能。 在下一代人之中,陆敦信是最有可能进入三省的。 虽说至少还需要二十年,但起码算个希望。 印钞局,主导天下纸币改革,将会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错过这个时代,百年内,都不大可能再捞到同样的功勋了。 这一整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对陆敦信寄予厚望。 “狄某此来,一是为了宣旨,给刘洎安一个黜陟大使的头衔,二,则是代表陛下,授予你临时专断之权,你要全力配合柳家,完成这项千年难遇的壮举!” 陆敦信看完了家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忽然感觉,压力扑面而来。 未来的不久,这个世界,或许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而变化的起点,就在岳州! 第1706章 想让他们忠心耿耿,干脆让老虎吃草算了 麻布大山! 王綝过了几天无聊的日子,他的伤势渐渐好转。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肋骨的东西,也就折的时候比较凶险,后期的修养,反倒比其他骨头简单的多。 麻布大山上的夜晚,还是很美丽的。 远处波光粼粼,近处大山巍峨,月盘高挂,光辉洒满大地。 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旁边两只蚂蚱来回蹦跶,几只萤火虫晃晃悠悠的从眼前飘过。 这时候,若是能有个妹子在旁边伺候着,那简直是皇帝般的日子。 柳三已经走了快七天了。 睦州和岳州,同属江南道,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必去淮南还要远上一些。 来回之间,起码需要十天。 这些日子,王綝发现,那个姓白的小子,似乎已经打消了对自己的疑虑,他甚至放心将麻布大山上的钱粮运转工作交给自己,这可是一方势力的命脉所在。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玩一个卷包会? 毕竟这山上,不属于姓白那小子的人并不是很多。 山贼,有奶便是娘,想让他们忠心耿耿,干脆让老虎吃草算了。 王綝也拉拢起来几个人。 这种事情他做的顺理成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别看一座小小的麻布大山,里边的矛盾可着实不少,派系斗争甚至比朝廷还要严重。 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憋着为旧主报仇。 说好听点是报仇,说难听点不就是想独吞麻布大山的权利吗? 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王綝眼前。 王綝赶忙爬起来,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四周。 “你敢跑到这里来,不怕别人发现?” 来人是之前跟着他上山的泰记高手。 另外一个已经化名为黑先生,跟随柳三去了睦州。 “大统领有训令示下!” 泰记的人,在自家兄弟面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到了外人面前就变得冷冰冰的,毫无疑问,在他们眼中王綝就是个外人。 只要身份不是泰记内部的成员都是外人。  “老沈?” 王綝一挑眉。 泰记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麻布大山上的消息被封锁的如同铁桶一般,他都敢往里透? “大统领命,我等在山上伺机而动,制造混乱!” 王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应该等小三他们回来之后再行动吗?现在制造困难有什么用?” 那人冷冰冰的回答道:“我只管执行上峰的命令,其他的事情不是我该考虑的。” 王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泰记的人都是这个德行。 “那总该知道具体应当干些什么吧?” 那人拿出来一份地形图。 “除了你掌管的钱粮库之外,剩下的都可以制造混乱,不过在几场混乱之后,你的钱粮库也不能幸免于难,否则的话,必然招致某些人的怀疑。” 王綝接过来地图一看,上边画的可谓触目惊心。 看样子好像是让他们放火。 “山上的人都说姓白的小子有一个密室,至今也没人知道那个密室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需要去查一查?” 那人冷着脸摇了摇头。 “大统领并没有相关的指令,我们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王綝还想说什么,那人却继续开口,把王綝的后话给堵了回去。 “小公子建功立业之心,我等可以理解,不过我等身为泰记成员,只知道执行命令,在下自贞观三年进入泰记,执行任务一百三十余次,数度濒死,靠的不是建功立业之心,而是谨小慎微之能,命丢了,一切都是空谈。” 说完他转身离去。 王綝哼哼了几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什么东西!” 在大部分人看来,泰记就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王綝属于最了解泰记职能的那一小撮人之一了,正因如此,他才知道泰记的手段有多么的可怕。 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人,他们的俸银就比当朝重臣还要高,甚至会高上好几倍,几十倍! 这一切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泰记是神圣而  伟大的。 可泰记的员工,却实在不怎么好相处。 跟他们搭班子,就算不憋死也会被气死。 王綝是头一次跟泰记的人合作。 少年人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该是能够飞上九重天的鲲鹏,而不是陷在泥里的烂菜根子。 “你不让我干,我自己干!” 王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向着山寨中心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刚才那人又转回来了。 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穿着打扮和山上的山贼没什么区别,一把大胡子脸上还多了一个刀疤。 正是乔装之后的沈威! “这个臭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没有咱们护着他怕是死八百回了。” 沈威笑骂一声。 “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最起码没有让咱们跟着他送死,这件事就不要写在评估里了。” 沈威见身边的兄弟,掏出来一个小本本,一丝不苟的记着什么,连忙阻拦。 “大统领说的这是什么话?少爷让咱们评估他的表现,说不得以后,岳州这块地盘就会交给他,难不成,给他打马虎眼,糊弄过关?” 沈威摇了摇头。 “指望这几个臭小子,像平阳侯他们那般出色,是根本不切实际的,当年少爷为了教导平阳侯他们,可谓殚精竭虑,对现在这三个的教育,就要逊色不少了,这本怪不得他们,也怪不得少爷。” 那人想了想,把本子塞回怀里。 脸上那种冷若冰霜的表情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世不恭的调侃神色。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都觉得自己本事大,整天想着建功立业,一点儿都不考虑实际情况,若是这小子闯了祸,谁给他擦屁股?” 沈威白了他一眼。 “具体情况我自然会向少爷说明,不过少爷的话里说的清清楚楚,就算麻布大山上一点利益都收不到,光是给王綝长个教训,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评估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剩下的都交给我。 第1707章 难道他不清楚,泰记最不缺的就是追踪逐影的高手吗? 王綝悄悄的溜到茅屋外。 在微弱的月光下,眼睛一闭一睁,偷偷打量着茅屋里的情况。看書喇 茅草屋里很黑,隐约能够听见人睡觉时候发出的轻微鼾声。 这里只有姓白的小子一个人居住,肯定没有外人,王綝很清楚,姓白的小子压根就没有什么武艺傍身。 所以,他丝毫不担心姓白的小子,会发现他在暗中窥伺。 “密室,密室,密室...” 王綝嘴里念念叨叨。 密室的存在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至今为止,麻布大山上的几千山贼,都没有发现密室究竟在哪里。 王綝估计,应该距离这座茅屋很近,或者进入密室的门就在茅屋之中。 否则的话,为什么姓白的小子放着好好的大瓦房不住,非住在这个破破烂烂的茅屋里面? “如果这时候把他迷晕过去,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异常吧?” 王綝抓住了腰间的荷包。 他的荷包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孙思邈和李时珍这两位神仙,最喜欢柳家的小孩子,闲的没事就给他们点好东西。 当初那个驱蚊的药方,价比千金,柳白都没有存货,王綝就有一大份。 他手里的迷药,绝对是孙思邈或者李时珍亲手配置出来的。 量大份足,童叟无欺,说迷他一个时辰,绝对不打丝毫折扣。 手都伸进荷包里了,王綝又有些迟疑。 “万一屋子里还有别人怎么办?姓白的小子好像带来了好几个黑衣人呢...” 王綝很想一脚把门踹开,闯进去,拽着姓白的小子,逼问他密室究竟在什么地方。 很可惜,敌众我寡,如果他擒住了姓白的小子,那么自己也别想活了。 正在做心理斗争的王綝,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干就干,想那么多做甚?!” 他一咬牙,从荷包里拿出迷香。 丸子状的迷香,捏碎之后变成粉末放在手心。 王綝在窗户外轻轻一吹。 等了盏茶的时间,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姓白的小子果  然已经睡得像死狗一样了。 王綝在他的脸上使劲踹了几下,又贴心的把污渍都擦掉。 感觉不是很解气,又冲着他的裤裆狠狠踢了一脚。 然后在他的身上仔细寻找了起来。 果然在枕头下边发现了一大串钥匙。 “这是钱粮库的,这是武器库的,这是...” 这段日子王綝早就把钥匙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有一把红彤彤的钥匙,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屋子里简陋得可怜,密室能在什么地方呢?” 他狠狠的在姓白的小子脸上拧了一把。 “你个小白脸子,一个乡巴佬装什么大瓣蒜?” 说完他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敲击着地板。 叩叩—— 终于,在墙角处,他发现了一块有中空的地板。 抬头一看,上边露着一根绳子头。 王綝心中一喜,爬起来用力一拉,露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再给他上点药,万一醒了怎么办!” 他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迷香,这一次只取了指甲盖大小的粉末。 直接喂进了姓白的小子嘴里,这东西可不敢多吃,稍微吃多一点就容易变白痴。 保证在天亮之前,姓白的小子是肯定醒不过来了,王綝这才蹑手蹑脚的钻进洞口。 他刚一进去,沈威就出现在茅屋里了。 “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的本事有多大呢...”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衣人,明显已经气息断绝了。 若不是他暗中跟随出手相救,王綝早就被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了。 沈威低头看了洞口里边一眼,脸上颇有几分戏谑之色。 “这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锋,倒也挺有意思,连密道都挖出来了。” 也不知道姓白的小子是怎么想的,既然早就了解,泰记的人肯定会盯着他,竟然还敢挖密道? 难道他不清楚,泰记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追踪逐影的高手吗? 沈威本身就是其中翘楚。 就算他不进去,也能够从蛛丝马迹之中,寻找到密室的真正所在,以  及这条密道究竟通往何方。 沈威蹲下来,在地上摸了一把,轻轻敲了敲,站起来后看向窗户外边。 此时,正好一对巡逻的山贼举着火把经过。 沈威脸上的戏谑之色更浓了。 他是头一次看见举着火把,在大半夜巡逻的人... 这群山贼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从暗处看明处,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从明处看暗处,能看见个屁呀? 按照他们这种巡逻方式,麻布大山被几十万号人包围了,他们都看不见什么东西。 反正现在也没有任何保密的必要了。 等柳三回来,一定会同时带来姓白的小子搬来的救兵。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而已。 沈威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从窗户口跳了出去,走几步便停下,蹲在地上轻轻敲几下。 慢慢的,他来到了山寨的最西边。 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沈威突然升起玩心。 他刚才听见,此时此刻的王綝应该已经走到了他的正下方。 这种秘道肯定不会挖的太深。 挖的深代表着工程量大,麻布大山上总共才几千号人。 只要超过三尺,工程量会陡然上升十倍不止。 而且还要挖掘水道,进行必要的支撑。 于是乎,沈威使劲的跺了几下脚。看書喇 明显可以听到,下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沈威心中相当痛快。 王綝就算没有撞破脑袋,起码也被搞得灰头土脸。 他没有在戏耍王綝,径直朝前走去。 很快他来到了山寨最西边的边缘地带。 脚下就是悬崖。 “看来这条秘道并没有藏着密室,而是他们的逃生通道...” 沈威一脸的若有所思,很快脸上又堆起了坏笑。 对于他来说,麻布大山上的任务跟玩笑没有多大区别,实在是连一点难度都没有。 总归也算是放松一下了。 四下看看,见没有人来到这边,沈威脱了外套,活动一下筋骨,又带上一副手套。 就这么光着膀子,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第1708章 要害之处被踹了一脚,这小子不会就此改变取向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个翩翩公子,鼻青脸肿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揉着乌青的眼睛,走到门外感觉胯下一凉,一股钻心的疼痛,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瘫倒在地上,浑身不住的抽搐。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起来让人耳根子疼。 一大片人赶紧围过来。 发现惨叫的人是这个麻布大山的掌权者。 “少主!少主!” 几个黑衣人奋力的推开人群,将姓白的小子搀扶起来。 “别动!别动我!” 斗大的汗珠从脑门上落下,一转眼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是谁,是谁干的?是谁袭击了少主?” 一个黑衣人愤怒的盯着四周,吓得众人一跳纷纷向后退去。 “闭嘴,快把我搀扶回去!” 姓白的小子感觉格外丢人。 他心里也很疑惑。 为什么脸上那么疼? 为什么大腿那么疼? 为什么胯下更疼? 他隐约记得,昨天晚上睡得特别香,是自己上山以来睡得最香的一觉了。 梦里好像还见到了不少朋友。 难不成,昨天晚上自己梦游,被人臭揍了一顿? 也不对呀,山上所有人都认识自己,谁敢跟自己动手? 躺在床上,疼得他哭爹喊娘,一时间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少主!少主!” 王綝哭天喊地的冲进来。 一众黑衣人并没有阻拦他,因为少主曾经说过,王綝...也就是小四,是他最忠心的奴仆。 “少主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王綝抓着姓白的小子双肩,拼了命的摇晃,似乎是要把他摇死。 这个始作俑者,心里憋着笑,别提多爽了。 有过同样经历的兄弟们,可能对这种疼痛深有体会。 刚开始受伤的时候,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用不了多久,这种疼痛就会消失。 这时候千万别动! 一动弹,那种钻心的疼痛就会重新袭来,而且比之前更疼。 “别动我,别动我!” 姓白的小子惊恐的大喊着。 王綝似乎是吓了一跳,急忙把手缩回去。 他对身后的那  群黑衣人怒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查看少主的伤势?!” 狗腿子的模样,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黑衣人面面相觑。 有两个人上前轻轻扒开少主的裤子。 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胯下一凉... 白家...怕是要绝后了... 王綝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记得自己明明只踹了一脚而已,怎么伤的那么严重? “我这里有药膏,赶紧给少主上药!” 黑衣人们又是面面相觑了半天,谁都不愿意上手。 他们效忠的人,并不是这个姓白的小子,而是他爹。 这就像那些世家豪门的供奉。 供奉一般只听命于家主。 他们和家族同体连枝,同生共死。 地位已经不是旁人能比的了。 很多时候供奉们一致决定的事情,连家主都无力改变。 就像朝廷之中文武百官都执意要做的事情,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像这样的供奉,地位甚至比家族的继承人还要高得多,何况白家并不只是这么一个继承人... 在他们眼里,这个所谓的少主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 男人,谁乐意碰别的男人...那东西? 王綝见他们谁都不乐意动弹,勃然大怒。 “你们就不怕少主处置吗?” 说话间,他耳朵里有些痒痒,下意识的抠了一下,抠出来好几块小石头子。 看来,是昨天晚上钻狗洞钻的,没清理干净。 黑衣人还是不动弹。 王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来吧!”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用指甲盖抠出点药膏来。 一点一点的向姓白的小子,空门大开的胯下靠近。 姓白的小子惊恐的大喊了起来。 “去找大夫!” 王綝好像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很快,麻布大山上那两个水平连兽医都比不上的大夫,提着药匣子匆匆跑进来。 看到少主的情况后,两人也是吓了一跳。 这时候,姓白的小子已经顾不上别人心里怎  么想了。 他指着王綝,说道:“检查他的药膏有没有毒,有用的话就赶快给我上药!” 王綝很配合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那副样子很像是忠心耿耿的仆人,遭到了主人的质疑。 检查过药膏无毒之后,两个大夫轻轻的给少主上了药。 好半天,姓白的小子才终于停止惨叫。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己不能动弹,一动弹就疼。 疼痛感消退,智商也终于回归到他的大脑。 “小四,方才并非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因为...” 姓白的小子不知该如何说了。 纵使他心中疑惑,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对于王綝的疑虑也打消了不少,何况王綝还拼死救了他的性命。 如果他真是柳白派来的卧底,看着自己死不就成了何必救自己呢。 大夫说肋骨是真真正正的断了,这可没办法装样子。 王綝叹息一声,道:“少主,小四终究是外来人,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少主的信任,小四唯有日后努力才是...” 这一刻,姓白的小子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愧疚的感觉。 经过刚才那件事,他也算看清楚了父亲派来的这些人,不可能真正为他所用。 一定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行! 否则的话,恐怕连家族继承人的位置都保不住。 “方才是我错了,以后,我必定会给予你充分的信任!” 王綝感激涕零的匍匐在地上。 “多谢少主信任!” 姓白的小子微微点头,旋即,又怒视着那群黑衣人。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出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一众黑衣人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走出去。 “小四你过来!” 姓白的小子拉住王綝的手,王綝顿觉一阵恶寒。 要害之处被踹了一脚,这小子不会就此改变取向吧? “短时间内我是不能动了,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亲自去办,后天清晨,你带着两百人去山下接应咱们从睦州来的兄弟,一定要小心接待,万万不得马虎,就算是我去了,也要以礼相待!” 第1709章 自己这些人过得还真是轻松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王綝拿着一把红彤彤的钥匙,冥思苦想。 他有很多的事情都想不通。 自从上回重新上山之后,这座曾经属于王管家的大瓦房,就彻底归了王綝,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 “这把钥匙究竟是干什么用的?都说是密室,结果成了一条秘道...” 昨天晚上,他在秘道之中穿行了很久,弄了个灰头土脸。 结果到了尽头,差点摔死。 因为在密道的尽头,直接就是悬崖,连个门都没有。 他想不通,一直挂在姓白那小子腰间的钥匙,为什么会多出一个红色的来? 在他的猜想之中,密道的尽头应该有一个密室才对。 还有,昨天晚上他明明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 大概盘算了一下位置,好像离茅屋并不远。 他早就摸清了山上的巡逻队,什么时间会经过哪里,按理说,那个时辰不会有人出现在自己头顶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人呢? 还有就是,刚才姓白的小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睦州...” 睦州可以说,已经是李祐的地盘了。 真正主宰那里的并不是官府,而是李祐的圣教。 当年圣教作乱,忽悠当地的百姓冲击粮仓,结果一把火烧死上千人。 上次兄弟们重聚在东洲岛上,李佑把事情的经过,以及前因后果都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如果姓白的小子搬来的救兵都是从睦州来的,李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祐对于当地的掌控力,绝对远在朝廷之上! 难不成上千人藏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没有发现? 王綝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么多问题,他感觉脑袋有些发疼。 “乱七八糟!” 他气急败坏的把红色钥匙往墙壁上一丢。 咔—— 钥匙撞在墙壁上的声音,让王綝一愣。 墙壁好像是空的...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该死的,山上都是吊脚楼,唯独一间茅屋一间大瓦房,显得如此突兀,既然不在茅屋里,那么肯定就是在这间大瓦房里啊!我他娘的真是个蠢货  !” 他急忙跑过去,捡起钥匙,伸出手指头,在墙壁上轻轻敲了几下,里边果然是空的。 前后左右摸索了一番,他成功的发现了,在脚边有一个浅浅的凹槽。 扣动几下,翻开一道盖板,果然有一个钥匙缺孔! 王綝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现在还不是打开密室的时候,大白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闯进来,需要等天黑了之后再说。 他小心翼翼的把钥匙缺孔掩盖住。 把钥匙重新塞回怀里,调整了一下心情和面部表情,哼着小调,吊儿郎当的走了出去。 这回他可不敢再独自一人进入陌生的地方了。 昨天晚上在秘道里,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大德的人,在上面使劲跺脚,差点把自己活埋了。 他需要找一个帮手。 天色渐晚的时候,他拉着山上仅存的一个泰记暗桩,回到了自己的大瓦房里。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钥匙我也有了试了一下,没有错误,看看等半夜的时候,是你进去还是我进去?” 王綝很谦虚的询问了这位泰记暗桩的意见,他可不敢再擅自做主了。 昨天晚上的情况实在是把他吓坏了,一次是差点被活埋,另一次是差点掉下悬崖。 “晚上你在外边把风,我进去瞧瞧。” 这位泰记暗桩,在墙壁上轻轻敲了几下。 然后顺着某种特定的路线,一点一点的向右边敲击。 半晌过后,他直起身子。 “看来密室在外边,这里只是一个入口,等晚上我再过来。” 王綝重重的一点头。 “这位大哥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这位泰记暗桩,意味深长的看了王綝一眼。 王綝讪讪一笑。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多,可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至于连名字都不告诉吧?” 他很清楚泰记的人,处处谨小慎微,尤其是出外勤的暗桩,任何消息都不会吐露。 这是一群根本不存在的人。 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消息,都有可能葬送他们的性命,甚至有可能会祸及家人。  “我在家排行老二,叫二郎就成了,你们都是金贵人,用不着记我们这些人的名字。” 说着,二郎嘿然一笑,道:“话还是少说为妙,说的多错的多,咱们晚上再见。” 王綝咧了咧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能够进入泰记的,必定是在某个领域出类拔萃之人。 毫无疑问,他们此生都不会有任何前途可言,尤其是当过暗桩的人。 都是想用性命,为子孙后代搏个好前程。 相比之下,自己这些人过得还真是轻松啊! 这几天把自己委屈的够呛,可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罢了。 王綝心中感慨,把二郎送走之后关好房门,又拿出那个红色的钥匙,仔细端详着。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喃喃的说道。 也不知,是在说那些泰记的暗桩,还是在说,麻布大山上这群可怜的山贼... ... 当天深夜,二郎来到大瓦房里。 王綝成功的打开密室入口。 二郎进去之后,王綝站在门口把风,紧张兮兮的看着窗外。 这间密室,肯定是姓白那小子盖的。 不是他看不起,麻布大山上一任主人。 实在是像他们这样的山贼,根本长不出修建密室的脑子。 如果姓白的小子,这时候跑过来要进密室看一看,那可就全完蛋了。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二郎刚进去不久,王綝惊恐的发现,姓白的小子竟然在几个黑衣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向这边走来! “坏了!” 王綝心里咯噔一下。 他急忙把密室的大门关上。 “难不成,他发现钥匙变了?” 昨天取走钥匙之后,他急忙伪造了几把,趁着早上给姓白的小子疗伤时,换了回去。 王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脑门子上的汗哗哗落下。 “怎么办,怎么办?” 他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 把红色钥匙藏在床底下,一猛子扎进被窝里。 这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就在此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粮库着火啦!” 第1710章 这是见识上的差距,和智商没有多大关系 麻布大山上,顿时一片大乱。 粮库是整个山上的命脉所在,如今洞庭湖已经被岳州府兵清剿一空,各处山贼都成了无根的浮萍,等同于整座山被人围了起来,再也没有丝毫的逃脱余地。 这时候断了粮草,可就彻底完蛋了,短时间内,他们是根本没办法买到粮食的。 以前山上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谁去考虑以后该怎么办? 没了粮食直接下山去抢,大不了跟水贼一块,去阅岳州城里烧杀抢掠。 直到姓白的小子掌握大权之后,他们才有了囤积粮草的意识,果然没过多久,岳州城就成了铁桶一块。 城里的粮商,哪里敢把粮草卖给他们? “水!水!” “大头领提前准备的水龙,快去运来!” “粮库周围的东西,都赶紧搬走!” “我的娘啊!” 数不清的山贼被折腾了起来。 不得不说,姓白的小子确实有先见之明,他特意从睦州运送来一辆水龙车。 水龙车,属于这个时代的消防神器。 最早的水龙车,是以浇灌耕田的水车为设计理念的。 从最近的河道之中吸收水源,在依靠水流的动能,将水喷射到着火的地方。 水压自然是不足的,但相比于之前而言,已经先进很多了。 经过多年的发展,水龙车已经不必建造在水源周围了。 能工巧匠们给水龙车安上了轮子,小房子一般大的水箱,足够熄灭普通的火灾了。 放在大明宫这个级别的建筑里,起码提前预备了上百辆水龙车。 这种消防物品,依靠人工增压,可以将水流喷射到天上。 造价自然是不菲的。 但由于制作的难度没有那么高,各地都已经配备齐全。 山贼们七手八脚的将水龙车推到粮库周围。 瓦房里的王綝,眼睁睁看着一股水流喷到天上,降落在粮库正中间。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有人在帮助自己了。 看来,泰记的人也没跟自己说实话。 潜伏在这座麻布大山上的人  ,恐怕远远不止一两个。 他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密室大门。 二郎‘嗖’的一声冲出来,没跟王綝说一句话,直接跑到屋子外冲进救火的人群之中。 王綝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大门关上。 “我的衣服好像穿的太整齐了一点...” 他脱了外套,褪下裤子,也跟着跑了出去,冲进救火的人群之中。 ... 大火烧了一整夜。 包括姓白的小子在内,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 他们在粮库里,囤积了至少能吃半年以上的粮食。 要知道,麻布大山上可是有足足四千人! 这么多人吃半年的粮食,该有多少? 王綝看着胳膊上的烫伤,疼的倒吸凉气。 他凑到姓白的小子跟前,跟大夫讨了点烫伤药,自己抹上。 姓白的小子好像失了智。 他愣愣的坐在地上,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胯下的伤势。 “完了,全都完了...” 王綝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这不正是一个下山的大好时机吗?” 他立刻来到姓白的小子面前,单膝跪地。 “少主,属下有一良策!” 姓白的小子猛然抬起头来,言简意赅。 “说!” 王綝沉声道:“粮草没了,咱们无以为继,剩下的粮食恐怕半个月都不够用,当此之际,唯有将兄弟们散开,各自分批入城购买粮食,再通过隐秘渠道运送回山上!” 姓白的小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咱们这么多兄弟,就算是分批入城,也会被人查出来,那柳白的狡猾程度,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王綝心中冷笑,他哪是为了什么粮草? 他只是想找个由头,下山逃命罢了。 再待下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只要等柳三和那位黑先生,带着救兵回到麻布大山上,也就到了他们的灭亡之日了。 归根结底,他来到山上就是为了聚集人手,好满足柳白的要求。 如今任务达成了,  还在这儿呆着干什么? 至于那间密室和那条密道,他没有心思去理会,反正泰记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他想管,也插不进手去。 “少主明鉴,属下听闻,岳州城正在收编洞庭湖内的水贼,给他们上户籍,那可是足足两万人,咱们的兄弟趁着他们入城的时候,悄悄混进去,想必不会太难!” 王綝的脑子转的飞快。 说白了,这群在柳家长大的孩子,瞧不起任何人,就连皇帝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个权力滔天的乡巴佬罢了。 这是见识上的差距,和智商没有多大关系。 如果双方实力均等,王綝早就把这个姓白的小子踩到泥里去了。 现在,三个人对四千,还不是照样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姓白的小子,明显已经懵逼了。 他没有主意,身边又没有可以商量的人。 “小四说的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咱们山上的兄弟都下去,内部空虚,岂不会被旁人趁虚而入?” 王綝沉声道:“属下以为,岳州府兵人手不足,还需要看管洞庭湖里的水贼,是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来管咱们的...若是错过这次筹集粮草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果半个月内还不能筹集到粮草,咱们兄弟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他这句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得到了不少山贼的支持。 过惯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们早就不知道饥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这群山贼有点银子,用不了两天就会挥霍一空,没了银子下山去抢。 现在粮草被烧的差不多了,整个山上的气氛都沉闷了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恐慌的心态之中。 姓白的小子心动了。 他咬了咬牙,说道:“那就由你来主持此事,粮草不用多满足,一个月左右就足够了!” 王綝心中一凛。 看来,最多一个月以内,姓白的小子,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就会动手。 至于目标,并不难猜。 不是岳州城就是...柳白! 第1711章 不大不小,不扁不圆,正正合适 天清气朗,月明星稀。 又是一个好天气。 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袋下边,看着天空之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心情格外的愉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偷懒都变成了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看書喇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赤手空拳打下偌大的家业,好像做了一场梦。 在多年之前,柳白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考虑周全的人,形势所迫,他不得不考虑周全,因为有太多的人依靠他活着,也有太多的人,依靠他吃饭。 这个世界上,像王守仁他们那样的天纵奇才,实在是太罕见了,翻一翻史书总共才能找到几个? 柳白嘴里叼着草根,轻轻咀嚼着。 这草根里竟然有一丝甜味,柳白想要把这点点甜味,都砸吧干净之后再吐掉。 算起来,在二龟山上已经住了半个多月了。 他没有丝毫回到岳州城的打算。 陆敦信已经把军营里那座刺史府,换成了柳家的别院。 门匾用的,当然是柳白自己的字。 只不过,柳白已经厌烦在城市里居住了。 仔细想一想,除了在泾阳的老宅子之外,也就东洲岛上住的最舒服了。 柳白满脑子跑马的时候,两个老婆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这两个女人,对居住条件没有任何要求,她们只求跟在柳白身边就够了。 以前柳白出门的时候,很少带着她们,一是因为危险,二是因为不方便。 最近这两年,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柳白身边。 “夫君,你看!” 柳蓉儿献宝一般的,把一个编织很精美的花帽子戴在头上,展示给柳白看。 柳白把花帽子摘下来,鼓捣了几下,直接盖在自己的脸上。 “晚上不回去了,就在这眯一觉。” 柳蓉儿没好气的把帽子抢回去,嘴里嘟嘟囔囔,怪柳白把她的帽子折坏了。 “这几天没看见王綝,话说那麻布大山上危险重重,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柳婉儿颇  为担心王綝的安全。 她几乎把这几个小字辈,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这些年来,小字辈们也跟她最亲。 “那小子这些年的本事,也不是白学的,若是对付个乡巴佬,都力不能及,他以后也就别混了。” 柳白浑不在意的说道。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王綝拥有显赫的家世,雄厚的背景,以及无穷无尽的资本。 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这些都只是外力罢了,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坚定的决心。 看一看柴令武他们这批人走过的路就知道,哪一个不是费尽千难万险,数次经历生死危机,才能够拥有现在的地位? 这里边,最难得的就要数李承乾了,人家是堂堂的太子,都在西域杀成了血葫芦,差点被人活埋了。 同样的事情,王綝他们是没有机会去干的。 相比于高句丽之战,西域之战,以及当年剿灭罗艺的事件,岳州之事,只能算是小场面。 如果王綝没有通过他的考验,柳白是不可能将岳州交给他的。 “我只是担心,那孩子心性不定...” 柳婉儿咬着下唇,十分心疼。 柳白笑道:“当年承乾他们才多大?就连李祐和李愔,也是十三岁就独当一面了,王綝眼瞅着就十五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柳蓉儿在旁边帮腔,道:“是呢是呢,姐姐就会瞎担心!” 柳婉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是不好再说什么。 “放宽心,那个姓白的小子,就算知道王綝的身份,也不敢动他。” 柳婉儿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柳白颇有深意的一笑。 “他和以往的敌人都不同,和罗艺他们那种猛虎相比,这姓白的小子,加上他那个不敢露面的爹,连苍蝇都算不上,给王綝当磨刀石,不大不小,不扁不圆,正正合适。” ... 岳州城! 狄之逊住了一夜之后,重新上路。 他这趟出来,不止要在岳州城转一  圈,还要去很多地方。 下一站他会进入蜀中,然后转道东洲岛,最后前往岭南,然后折返长安。 一大圈转下来,起码要半年。 刑部事物繁杂,能少耽搁一天也是好的。 对于他的到来和离去,陆敦信既紧张又兴奋。 狄之逊代表朝廷,传达给他一个极其有利的信号。 他在岳州当的一任刺史,考核不需要上上,只要在中评之上,两年之内,就能够正式调往长安。 刺史这个级别的官吏,回到长安是极其困难的。 四品官,放在长安也不白给。 最起码,在六部九寺五监之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况且,狄之逊话里话外,还在暗示他,这个圈子里的人,已经给他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直逼三省! 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同时也带来了铺天盖地般的压力。 刚刚送走狄之逊,陆敦信就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 “分批进城?” 前来送信,的是一个陌生人,不过他拿着泰记的身份令牌,由不得陆敦信不相信。 “小公爷言明,请陆刺史网开一面,容众多山贼进城,城门的兵丁,给开个口子。” 陆敦信搞不懂王綝究竟想干什么。 麻布大山上数千山贼,想要采购满足他们一个月之用的粮草,那数量也是极其恐怖的。 岳州城里的粮商,能不能供应得上是一方面,这么多山贼进入城里,会不会造成混乱才是更重要的。 并不是因为陆敦信想的多,而是因为他并没有见识过王綝的能力,如果王綝考虑不周的话,会给岳州城造成极其重大的损失。 “有没有问过二龟山的意思?” 陆敦信并没有直接说柳白在二龟山。 “二龟山给了小公爷便宜行事的权限!” 陆敦信思量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可以让他们进入岳州,不过时间只有两天,两天过后,本官会以清理户籍为由,彻查全城!”看書喇 来人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第1712章 这小子天生就是个运筹帷幄的苗子 在得到了岳州城官方的许可之后,王綝立刻带着麻布大山上的人分批赶往城中。 他们悄悄的驻扎在岳州城东,不到十里的一片密林之中。 “大家都要小心一点,分批进城,不要让人查出身份,如果有人给你们上户籍,直截了当的上就是了,无伤大雅!” 这一次姓白的小子给了他足够的权柄。 此时此刻,他俨然已经成了整个麻布大山上的二号人物。 连那些从睦州过来的黑袍人,都要听从他的命令。 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才上山没多久,却深受少主信任的穷小子,还是比较有能力的。 粮草库被烧光,谁也没有办法,是这个臭小子想出来的方法,能让大家伙活下去。 看起来分批进城简单,实际上具体操作相当的复杂。 岳州城的守城队伍不是吃干饭的,这些人都是本地府兵退下来的老兵,一个个眼光毒辣到了极点。 这也是此行最困难的一个环节。 因为在柳白来到岳州城之前,本地的府兵跟山贼们的关系都相当不错,甚至于连柳白都在岳州府兵大营之中,亲眼见过府兵们和本地的山贼喝酒玩乐。 他们挑出来的人选,已经尽量做到生面孔了。 谁能保证没人认识他们呢? 何况很多山贼的家眷,就住在岳州城中。 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跑去给官府报信儿,这群人可就全都完蛋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昨天晚上我亲眼见他,把所有人的情况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如果跟家里关系不大好的,家里边住在东城的,绝对往东城去,住在西城的,连边儿都不能靠近,我觉得咱们这次的筹粮,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几个黑衣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 他们都是生面孔,当然要过来凑个人头。 按照一个人每天吃两斤粮食算,山上大大小小几千号人,一个月就要消耗好几万斤粮食。 他们这次过来的加起来也才七八百号人。 这么大批量的收购粮食,很难不引起岳州官府的注意。  “我还听说这小子安排了一些家里关系比较硬的兄弟,让他们全家出动收购粮食,两天内完成任务,确实没有多大问题。” 有能耐的人,放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发亮。 这些黑袍人都觉得王綝跟着他们那个不成器的少主实在是可惜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回头推荐给老爷,睦州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这小子天生就是个运筹帷幄的苗子,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听他们的语气,好像对少主并没有多大尊敬的意思,反倒充满了藐视。 王綝就坐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边给周围的山贼交代工作,一边竖着耳朵听这群黑衣人的窃窃私语。 直到昨天大火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群黑衣人的来路,十分复杂。 他们有的就是江南到本地人,有的来自蜀中,甚至还有一些来自关中的。 这种事情听口音就能听出来。 中原人占了一多半儿,剩下的异族,来历也颇为复杂。 比如泰记的兄弟所扮演的黑先生肯定来自倭国。 这些天,王綝还听见过吐蕃语,天竺语,还有一些根本就听不懂的语言。 也不知道姓白的小子他爹是如何搜罗到这些人的。 这年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根深蒂固,那是钻进骨头里的鄙视。 中原王朝就算是大街上要饭的,也看不起异族的王公贵胄。 能让这些异族和中原人相处的如此融洽,他们也算是独一份。 “小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黑衣人站起来,走到王綝身边,带着浓浓的关中腔。 王綝陪着笑道:“咱们马上就能出发,不知道几位大哥准备好了吗?” 跟着他来的,黑衣人总共只有四五个。 毫无疑问,全都是中原人氏。 “少主只给了咱们两天时间,还是尽早一些的好。” 王綝抱了抱拳,冲周围的人喊道:“兄弟们,咱们这就出发吧!” 按照预先的安排,这七八百人立刻分散开,他们将会在未来的一天半以内,从岳州城的四个城门分别进去。 最近  一段时间,岳州城周围的情况有些乱。 要知道,虽然马彪他们只捉拿了不到两万人,剩下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但这只是聚集在洞庭湖里的壮劳力。 也有不少水贼是拖家带口的,他们的家眷就干脆跟随他们住在水寨之中。 随着洞庭湖水贼集团的破灭,他们的家眷没有了生计来源,不得不进入岳州城讨生活。 这个数字大概在三万人上下。看書喇 七八百号人混在其中,倒也不是那么显眼。 王綝心中激动坏了,他终于能够大摇大摆的回到岳州城,不用再躲躲藏藏。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跟着他来到岳州城东门外的,除了两个水贼之外,还有一个黑衣人。 王綝很清楚,这个黑衣人就是在监视自己,就算姓白的小子对自己完全放心,这群黑衣人还是心存疑虑。 “官爷,咱们是湘阴那边来的,今年家里缺粮,带的乡亲们采购一些,不然庄子里的人就该饿肚子了。” 王綝跟守城的兵丁套近乎。 那两个水贼紧张兮兮的,左看右看。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似的... 黑衣人则是时时刻刻都跟在王綝身后一脸的漠然。 守城的兵丁当然早就接到了上头的命令。 既然上头让他们网开一面,他们也乐得偷懒。 “进去进去,别打扰老子晒太阳!” 王綝笑呵呵的拱了拱手。 他身后的黑衣人却是一愣。 “没想到岳州城的守卫这么松懈...” 王綝看看左右,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嗓音说道:“您是从睦州那边来的,不知道咱们岳州的情况,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官府的人也就表面上看起来靠谱,私底下干的脏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黑衣人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他的表情,八成是动了什么心思。 王綝也没憋什么好水,推波助澜的说道:“其实,洞庭湖里的水贼也就是吃了一个,时运不济的大亏,若是咱们这些绿林好汉也能团结起来,用不了多久照样能冲垮岳州城!” 第1713章 老子最近都快穷疯了 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黑袍人,王綝表面上不动声色,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没有寄希望于,能凭借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忽悠的跑来攻打岳州城。 有枣没枣的,先打一杆子再说,万一能起到奇效呢? 作为一个来自鸭子坞的水贼,按理说,他应该相当了解岳州城。 可惜的是,王綝也只在岳州城里住了一个来月而已,而且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府兵大营之中,没什么机会跑到城里来闲逛。 “粮店,粮店” 他在街边四下搜寻。 终于发现了一间开在小巷子里的粮店。 主要是因为,粮店门口,有一个不起眼的柳叶形标记。 走进门之后,他大声喊道:“掌柜的,出来接客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跑到妓院来了呢。 记住6ksw.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装模作样的冲王綝一拱手。 看到掌柜的那张猥琐的脸之后,王綝眼珠子瞪得老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一不小心,正撞在那黑衣人身上。 “小四,你这是怎么了?” 黑衣人眉头皱的老高。 这句话是从王綝说的,眼睛却不住的在掌柜的身上打量。 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位掌柜的,也太年轻了吧? 虽然留着两颗小胡子,但顶多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开粮店的人,地位在当地商贾之中,肯定是最高的。 任何时代,粮食都是最为重要的物资。 其重要程度,远远超过铁器。 没有官方的背景,谁有胆子开粮店? 在所有人的认知之中,开粮店的掌柜一定要老成持重。 因为他们要周旋于各种势力之中。 收粮食,运粮食,都需要打点好上上下下的人际关系。 在岳州这种混乱之地,水贼和山贼三天两头的跑到城里来抢劫。 开粮食店的,必定首当其冲。 所以说,但凡是开粮店的,要么有官方背景,要么就是和水贼或者山贼关系密切。 否则的话,他们将会是岳州城死的最快的一批人。 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能老成持重到哪去? 而且,黑衣人看那两撇小胡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贴上去的,透着一股子怪异的劲头。 王綝张大的嘴巴,老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愕然发现这个粮店的掌柜,竟然是李恪? 有心问一问李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却又不敢。 王綝抿了抿嘴,装出一副市侩的样子。 “掌柜的,两百石粮食,能不能凑出来?” 掌柜的还没回话,黑衣人的眉头皱的更高了。 两百石? 他们总共才来了四个人而已。 即便所有人都过来搬,两百石也够他们搬好几趟的了。 买了之后,怎么运出去? 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两百石,那就是足足两万四千斤! 黑衣人并没有直接发问,而是打算看一看王綝的表现,或许他有什么好办法。 掌柜的兴奋的连连搓手。 “原来是大主顾,快请进,快请进,在下这里有好茶!”。 掌柜热情的把他们两个邀请进去,剩下那两个,一看就贼眉鼠眼的山贼,根本就没人搭理。 人生如戏,重在演技。 李恪他们这群人在红尘之中打滚多年,一个个演技早就磨练得炉火纯青了。 他把市面上商贾的那种精明,演绎得淋漓尽致。 香喷喷的热茶端上来,李恪把账本放在王綝身前。 “客官请看,在下的粮店名声一向很好,绝对的童叟无欺,这账面上,总共就趴着两百石粮食,前几日,被岳州官府的人预定了,您若是想要,给在下十天的时间,必定到货!” 王綝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演。 “十天” 他露出一种为难的表情。 黑衣人抬屁股就要走。 岳州官府,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再等十天,黄花菜都凉了。 倒不是说山上的粮食不够吃,而是因为功劳就要被别人抢光了,他不在乎那个少主,却在乎山上的几千人马。 如今正式建立威望的大好时机。 王綝急忙把他拉住,冲他使了几个眼色。 “掌柜的,不怕你笑话,我们庄子里今年青黄不接,乡亲们已经揭不开锅了,再等十天,几百口子人非得活活饿死不可,你也算是发发善心,这些粮食先卖给我,官府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耽搁几天没所谓。” 李恪面露为难之色。 “这官府都给咱们送了定金,若是违约了,一来要赔不少银子,二来,我这小小的粮店,也得罪不起官府啊。” 这句话一出口连黑衣人都听出来了。 粮店掌柜不是不肯把粮食交给他们,而是想方设法的要从他们嘴里抠点银子出来。 既然是钱能办的事情就不叫事儿。 麻布大山上缺的是粮食,从来都不缺金银。 何况,他们还有来自睦州的支持。 “你说个数合情合理的话,咱都给你出了!庄子里的乡亲们都等着救命,咱不是好歹不分的人!” 王綝拍的胸脯保证。 李恪大喜。 没想到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看来,这位小客官是能主事的,您随在下来,两百石粮食不是小数目,您亲自过过眼才好!” 王綝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黑衣人。 “这位才是真正能主事的人!” 李恪看向黑衣人,道:“那这位客官,随在下去仓库里一观?” 黑衣人颇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小四,你跟他去便是!” 王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 “那小四就僭越了” 说完,他跟着李恪,走到后院的仓库里。 他本来想跟李恪诉一诉苦,主要说明自己这一段时间过得有多么的艰难。 没想到刚走进仓库,李恪赶紧把大门关上,揪着王綝的脖领子。 “老子最近都快穷疯了!你赶紧给我交个底,麻布大山究竟能出多少银子?!” 第1714章 这是纯纯粹粹智商上的差距 李恪换音刚落,温文尔雅的李泰,从粮食堆后边绕了出来。 看到李泰,王綝的眼泪瞬间流下来了。 在李家兄弟这一拨人之中,小字辈们,普遍跟李泰的关系很好。 也只有李泰才不欺负他们。 剩下的人,包括只比小字辈这三个,大了两三岁的李祐和李愔,也总是想方设法的从他们手里捞点好处,经常欺负他们。 王綝‘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李泰怀里。 “四哥!!” 看到王綝一哭,李泰揉了揉他的脑袋,旁边的李恪,则是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李恪他们像绝了柳白,看见别人哭,就心烦气躁。 尤其是看到男的哭,不上去抽两巴掌就算客气了。 自家孩子这个模样,让他们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一秒记住26ksw “站好了,像什么样子?!” 李恪训斥一声。 王綝赶紧离开李泰的怀抱。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罢了。 李恪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主,而王綝他们,说白了还是头一次出任务。 想当年,李恪等人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去。 李泰推了李恪一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道:“苏州的点心,快吃点!” 王綝偷偷看了李恪一眼,不敢动手。 李恪撇了撇嘴。 “没出息!” “三哥” 李泰打算跟李恪争辩几句。 他小时候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别的兄弟都在柳家没心没肺的乱玩儿。 只有他一门心思的扑在夺嫡大业上,整天跟人勾心斗角,结果被柳白折磨的欲仙欲死。 ‘从良’之后,他反倒成了最珍惜兄弟情谊的人。 李承乾和柴令武,这两个最喜欢欺负人的家伙,拿着扫把追杀小字辈的时候,小字辈总喜欢躲在李泰身后。 李恪摆了摆手,道:“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嚼舌头。” 三人在仓库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李泰询问了王綝一些关于麻布大山上的情况,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所以说,现在只要等麻布大山上的援兵来了,你就可以撤退。” 王綝被点心噎得直翻白眼,李泰给他递了一杯水,这才顺下去。 “咳咳现在这两百石粮食,是铁定要运到山上去的,因为我不知道从睦州来的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姓白的小子说,过几天就让我去接,但是鬼知道他们是不是分批来的,毕竟几千号人,从睦州赶往岳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泰听着他的分析,思考片刻,道:“说白了,咱们需要的只是壮劳力罢了,费尽心思,就是为了省点钱,我给你想了两条路,你自己选择。” 王綝连连点头。 有人罩着的感觉就是好,不用自己费脑子。 通过这几天的经历,他发现自己的脑子,确实不如家里的大部分人好使。 若是柴令武来,早就把麻布大山上所有人,都点天灯了。 若是李承乾来,三两天就能让那姓白的小子,改换旗帜,变成他的忠实走狗。 如果让李泰来,不光能把麻布大山上的数千山贼耍的团团转,将他们卖掉,他们还帮着数钱呢 假如是李恪,这群山贼可就惨了。 估计这时候,已经千里跋涉赶往蜀中,去修那条,八辈子都修不完的栈道 这是纯纯粹粹智商上的差距。 王綝很清楚,这是柳白对他进行的考验。 如果考验不能顺利完成的话,恐怕他这辈子也没有办法掌握实际的权利了。 像这样的考验,李泰他们都经历过。 与他们所经历的相比,自己去的麻布大山,只能说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场面。 “第一条路,给你找个机会,干脆运他个上千石的粮食进去,如此一来,你不光能够得到姓白那小子的器重,还能够被睦州那边的人倚仗,只不过这么做的危险性比较高。” “第二条,先把这两百石粮食运走,半路上找人劫掠,顺便也把你劫走算了,以后你跟麻布大山再也没有丁点关系,这件任务也就结束了。” 王綝的表情很凝重。 其实如果能做到第二条,这件任务已经完成的相当顺利了。 他没有必要再继续冒险。 只需要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脱身,就足够了。 而第一条的危险性,也确实很大。 上千石粮食,是能随随便便买到的吗? 到时候,姓白的小子固然会器重自己,但是对自己的忌惮和怀疑,也会成百上千倍的增加! 当然,好处在于,他可以接触到睦州那边的人。 最好是把睦州那边的情况调查清楚,假如他能做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加分项。 见王綝沉默不语,李恪淡淡的说道:“人的命不是天给的,而是自己争来的,想当年,我们几个经历的考验,远比你现在要复杂的多,你总不能这辈子都守着一个小小的岳州。” 听见李恪的话,王綝更加迟疑了。 按照他本心的想法,早结束早松心,自己以后能够捞到岳州的差事,已经足够心满意足了。 他没有多大的野心。 但兄弟们,都成了镇守一方的大人物。 连李奉诫那个不成器的,都镇守幽州。 同样一个‘州’,那可是天壤之别! 光看面积,一个幽州,顶得上两百多个岳州! 能从高句丽边界,一直延伸到河北道去! 守在一个小小的岳州能甘心吗? 用不了几年,等大唐宝钞完全推广之后,岳州不可能再成为,天下唯一的印钞之地。 到那时候,岳州也就没有多少价值了 想一想独孤谋和柳晖。 他们有家业可以继承,一个注定镇守河东,一个注定镇守河北。 那可都是一道之地! 王綝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选第一条!” 李泰和李恪,同时松了一口气。 兄弟之间的感情,靠情谊维系。 但更多的时候,却是靠地位。 若是王綝甘愿偏居一隅之地,再过几年,也就不配成为他们的兄弟了。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出现在你面前,也是考验的一部分,还是刚才那句话,人的命不是天给的,而是自己争来的,自己选的路,总要自己走过才行,当年,太子哥都在西域身陷重围,咱们的性命没有那么金贵” 第1715章 我哪知道这掌柜的这么有实力? 当一千石粮食堆在院子里的时候,黑衣人傻了,跟着他们来的,两个山贼也傻了。 这得有多么通天的能耐,才可以在岳州城买的这么多粮食啊? 那两个山贼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狠狠的亲王綝一口。 而黑衣人看向王綝的眼神忽然变了。 那是一种浓浓的忌惮。 站在粮食堆旁边的王綝,回想起刚才出来之前,李泰对他说了一番话。 “从目前来看,你搞来这么多粮食,并不是好事,跟你来的那个人,只会产生两种心思,要么就是怀疑你的出身,要么则会忌惮,你会威胁到他们本身的地位,总之不会对你产生很好的情绪。” 王綝把他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一千石粮食! 就算其他的人都空手而归,这些粮食也足够他们,勉强坚持到一个月时间了。 一石一百二十斤,这里就是足足的十万两千斤! 麻布大山上,很快就要再次到来两千人的援军。筆趣庫 这么算,山上将会聚集六千人。 按照每天每人吃两斤粮食算,一千石够吃十天的。 别忘了,山上本来就还剩下半个月的存粮。 不管怎么说,王綝都立下了头功。 自从出现土豆之后,大唐任何一个地方的粮价都不贵。 一千石粮食,一小箱金银财宝就抵了。 这种东西,山上多的是。 事实上,很少有山贼喜欢金银财宝,因为就算他们富可敌国,也没地方花去。 没事就下山逛妓院,那纯粹是戏本里的传说。 山贼也是有组织纪律的,只不过他们的组织纪律只针对自己,不针对外人。 现在就剩下唯一的问题了,该如何把这些粮食运回去呢? 王綝本来想让李泰他们,捎带手帮忙。 结果被李泰言辞拒绝。 这一千石粮食已经够夸张的了。 再派人给他们送到山上,那作假做的岂不是太明显了? 王綝心思一动,来到黑衣人面前小声说道:“我费了老鼻子劲,终于让掌柜的松 口,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乐意帮咱们把粮食运出去,现在怎么办?” 他不得不佩服李泰的智慧。 轻描淡写的一手,就能够探尽敌人的虚实。 如果黑衣人没有办法把粮食运出去,那么岳州城就是铁桶一块。 可如果黑衣人有办法把粮食运出去,那就说明岳州城中,也被他们安插了不少的人手。 这一千石粮食,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同样也正是由于刚才黑衣人见王綝,弄来这么多粮食,心生忌惮,他更会不管不顾的,想要立下功劳。 果然,黑衣人听见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目光。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支吾了一会,这才说道:“带着这么多粮食目标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很难不引起官府的人注意...” 王綝舔了舔嘴唇,有些不甘的说道:“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黑衣人沉声道:“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当时,你没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 王綝压低了嗓音,道:“我哪知道这掌柜的这么有实力?” 黑衣人狐疑不定的看了王綝一眼,道:“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王綝很配合的,翻了个白眼。 “就算是个陷阱,现在他能够解决山上的粮食危机,你跳不跳?” 他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对黑衣人那么尊重了。 也偏偏是这种语气,反倒激起了黑衣人争强好胜的心。 “也罢,我去想办法,你求掌柜的把粮食都搬到南城门去!” 王綝心中一凛! 岳州城里果然有他们的人,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就算他能找来的全都是壮汉,每个人能背一百斤粮食,跋山涉水回到麻布大山,那也需要有一百多人才行! 甚至是两百多人! 看来敌人在岳州经营的时间,比柳白到来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他们不可能用得上,之前麻布大山的山贼在岳州城里经营的关系。筆趣庫 毕竟是从睦州派遣过来的! 王綝回头看向粮食堆,实际上是 在冲李恪使眼色。 李恪笑呵呵的凑过来,道:“这么多粮食,总在我这院子里堆着,实在不像话,客官您看,什么时候派人取走?” 黑衣人沉声道:“一个时辰后,把粮食都送到南城门,某家派人去取!”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要兵行险招了。 岳州城之中的气氛很紧张。 自从听说官府的大军,把洞庭湖里的水贼全都抓捕了之后,要给他们上户籍,城里的老百姓已经抗议了不止一两次。 就算很多百姓跟水贼沾亲带故,也不大乐意让他们生活在自己身边。 在这种情况之下,运送大批量的粮食出城,难度可想而知。 再加上,昨天晚上麻布大山着的那把火,隔着好几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难猜想到运送粮食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碰硬,直接砸开城门,背着粮食就跑。 “难不成连守城的人里,都有他们的探子?” 王綝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再次看向李恪,李恪却不看他依旧笑呵呵的。 “如此便说定了,一个时辰后,在下会派大伙计押送着这批粮食到达南城门,到时候客官拿着这份引子交接!” 李恪递过来一张收据。 黑衣人越过王綝,直接把收据拿过来,收入怀中。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跟着我。” 他给了王綝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走入人群。 王綝摇了摇头,招呼上剩下那两个山贼,冲李恪拱了鼓手。 “掌柜的,有劳了,我们先去南城门等着!” 李恪拱手还礼。 “欢迎客官下次再来!” 他亲自把王綝等人送出门去,转过身来撕掉小胡子。 “这一招玩的实在是太险了,一个搞不好,王綝就会丢掉性命,也不知你是担忧他的前途,还是心真狠...”筆趣庫 李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子里,抓着一把粮食,若有所思。 “这次的对手还是比较有意思的,我并不担心王綝,反倒有些担心老五了...” 第1716章 我倒是小瞧了他们的胆子... 李恪一挑眉。 “老五?你的意思是睦州那边真出了大差错?” 李泰抬头看天,目光悠远,喃喃的说道:“出错不见得,恐怕,是另外一个地方...” “仗着脑子好使,成天打机锋...” 李恪嘟嘟囔囔。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如果李泰想说,早就说出来了。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泰把手里的一把粮食放下。 “赶快把粮食给他运到南城门去,我看,咱们在岳州待不了几天了。” ... 二龟山! 中军大帐内,柳白暴跳如雷,扫倒了一片杯碗。 “谁能给我个解释?!” 能让他如此愤怒,很罕见。 两个泰记的高手跪在地上,羞愧的低着头。 柳婉儿和柳蓉儿在旁边默默垂泪。 就连许褚,都脸色铁青! 褪下铫子山军师伪装的孙仁师,也出现在帐篷里。 他闭目沉思,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求少爷责罚!” 两个泰记的高手,连连扣头。 柳白的胸口剧烈起伏,可想而知,愤怒到什么地步。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身在睦州的李祐,竟然会被劫持!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愤怒压制下去。 “让外边的人都进来!” 有人跑出去报信。 很快,一大群红眉毛绿眼睛的异族人,呼啦啦全都跑了进来,跪了一地! “求柳家主救救我家圣主!” “求柳家主救救我家圣主!” 这群来自异国他乡的人,虽说在睦州居住了很久,但人话还是说得不大利索。 刚才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学来的,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 他们都是袄教的信徒。 也是李祐,最为忠诚的手下。 在刚刚得知,李佑成为袄教圣主的时候,柳白还很怀疑他们。 但是,时间证明,他们并没有二心。 至于李祐是如何莫名其妙,成为袄教圣主的,柳白并不关心。 事实如此,没什么好计较的。 “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再细细的讲一遍!” 一个官话说的还算过得去的袄教信徒,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劫持李祐的,是倭国人?” “必定是倭国人,我听 见他们说倭国话,而且,看他们的着装打扮,是倭国的忍者!” 柳白眯起眼睛,眼中杀意盎然! 倭国人劫持李祐...还是比较可信的。 自从倭国计划启动以来,时隔两年之久。 朝廷已经派遣了共五批,至少八千人,前往倭国。 这些人,已经把倭国糟蹋得七零八落。 那个国家的生命力,正在飞速的透支。 与此同时,大量的银矿和矿产,经东海舰队之手,运送到大唐境内。 倭国并非没有有识之士。 如果他们认识到,大唐对倭国的危害,复仇是必然的。 而他们将柳白视为仇寇,可没有办法对柳白下手。 长安城? 更是笑话! 只有对柳白身边的人下手。 无论是李恪他们,还是窦孝慈他们,甚至是王綝等人,身边都有暗中保护的高手。 没个千八百人,根本就围不死他们的。 只有李祐! 身边的都是异族。 而且,柳家在睦州,并没有相关的布置。 “我倒是小瞧了他们的胆子...” 柳白的语气格外阴森,听到这句话的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许褚,把两位夫人送到府兵大营别院!” 许褚没有犹豫,立刻将柳婉儿和柳蓉儿,送上马车。 两女识大体,知道深浅,毫不犹豫的离开。 柳白见孙仁师若有所思,道:“应传,说说你的看法!” 孙仁师上前一步,道:“倭国定是早有图谋,挟持齐王殿下,或是迫使我大唐撤回所有使节,或是要求大唐交还矿产!” 柳白沉声道:“你的意思是短时间内,李祐不会出现危险?” 孙仁师很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 “先生,倭国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书院针对倭国人的研究,在您的倡议之下,远在其他异国之上,不可否认这个民族的品性,趋于实用,他们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如果现在害了齐王殿下,倭国就在先生的怒火下,燃烧殆尽,现在,他们会将齐王殿下保护得很好。” 柳白低头沉思片刻,豁然抬起头来。 “召集岳州境内所有主事,前来二龟山商议!” 孙仁师有些犹豫的说道:“先生,要不要通知朝廷 ...” 柳白断然拒绝。 严格的说,他并不相信朝廷那些官员的能力。 老一辈的人,诸如房玄龄、杜如晦,乃至李靖、李勣等人,都堪称一时之选。 而今,朝廷官员的质量如断层般下降。 尤其是地方官员,青黄不接。 他不可能等朝廷把长安城的人派过来。 “且通知陆敦信一人,其他地方官吏,严格保密!” “是!” 帐篷里的人纷纷散去。 柳家在岳州的主事,大概有二十几个。 旁人先不说,起码李泰和李恪是要先通知到的。 众人走后,柳白阴着脸,缓缓坐下来。 “看来麻布大山那边的事情要尽快收尾了...不对!” 他猛的反应过来,麻布大山上好像也有倭国人的存在! 这两件事好像冥冥之中存在着某种联系。 “难道是,无意之中发生了什么,逼得倭国人狗急跳墙了?” 柳白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之中,找到了关于麻后大山的卷宗。 这份卷宗是沈威亲自整理的,将麻布大山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写的清清楚楚。 “倭国...睦州...黑先生...” 这几个字眼,在卷宗之中出现的次数最多。 甚至于,沈威在卷宗里还说明了,王綝听到姓白的小子,说了一句倭国话! 在此之前,柳白曾对麻布大山上那些人的身份做了一定的推测。 他们的身份总共也就那么四五种罢了,逃不出这个圈子。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验证了柳白的想法。 姓白的小子,若非本身是倭国人,那么他们父子就是倭国人推出来的傀儡。 “山背大兄王早就已经功败垂成,细川御镜也失去了一切权力,那么主持这件事的,只有天皇田村了...” 毫不夸张的讲,柳白对于倭国的了解,比大部分倭国人都强。 事实上,现在的倭国,就在朝着柳白的设想发展。 他不能剥夺属于天皇的一切权利。 大唐需要的是安分守己的倭国。 如果剥夺了天皇的一切权利,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名,就会提前将倭国,扯入战国时代。 没想到,就是因为剩下的这丁点权力,把李祐推进了火坑... 第1717章 什么叫生死难测? 哗啦——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李承乾浑身打了个冷战。 东洲岛上的日子枯燥乏味,算起来,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半个多月了。 在长安城的时候,他就是个守家的,没想到来了江南之后,照样守家。 深知自己被柳白坑了,李承乾也不敢言语。 东洲岛可以说是整个江南道的大后方。 没有人坐镇,很容易出乱子。 在岛屿靠西,有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大池塘。 天气虽然有些转冷了,李承乾还是习惯洗凉水澡。 春夏秋冬,秋天其实是最不适合锻炼的。 李承乾想活的长一些,于是听从了两位神医的意见。 多洗凉水澡,可以提高五脏六腑的能力,让呼吸变得绵长。 两位神医说的清清楚楚,乌龟王八之所以活得长,是因为懒得动弹。 那些大型动物,尤其是海里的鲸鱼,之所以能活得长,是因为呼吸绵长心跳慢。 过度的锻炼,反倒会对健康产生不良的影响。 尤其是在身体状态不好的情况下,执拗的锻炼,只会得到一具强壮的...尸体。 浇完凉水,他就这么光溜溜的走到岸上。 反正周围也没有人,李承乾撒着欢儿的来回蹦跶,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神清气爽的去了一趟五谷轮回之地,李承乾感觉,终于轻快了许多。 穿好衣服,回到岛屿正中间的大宅子里,他一天的工作才正式开始。 离开长安城的他,反倒更加忙碌了。 他父皇每天都会派人,送来一些奏折,让他学习观看。 除了看奏折之外,他还要处理一些柳家的后勤问题。 毫不夸张的讲,如今整个江南道,除了岳州之外,其他所有地方的生意都归他打理。 这个地方需要花钱,那个地方需要交税,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需要李承乾亲笔签字。 今天也不例外。 李承乾像往常一样,看完奏折之后,拿起柳家今天的财务报表。 在算盘上拨弄几下,低头沉思片刻,记上几笔。 他的眉头狠 狠跳动了几下,忽然感觉一阵心绪不宁。 “怎么回事?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李承乾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这种感觉很少见,上一次还是在西域的时候。 他手下的几百人,被昭武九姓两千大军包围... 难以冷静下来的他,已经看不下去财务报表了,干脆端着茶杯走到院子里。 东洲岛上的这座宅子,完全依照泾阳县老宅的格局所建。 院子正中心的那棵腊梅树,几乎成了标志性的东西。 这棵腊梅树,还是专门从关中运过来的。 比泾阳县老宅里的那棵腊梅树,要粗壮的多。 三四个人都合抱不过来。 一头吊睛白额虎,懒洋洋地趴在树上打盹。 李承乾打了个呼哨。 小柱子猛然间睁开双眼,三两下蹦到地上,伸出舌头舔李承乾的脸。 似乎是味道不怎么好,柱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喷了李承乾一脸。 李承乾掏出手帕,擦擦脸,又毫不嫌弃的给柱子擦了擦嘴。 “柳大哥不在家,我也不敢轻易把你放出去,再委屈一段时间吧。” 柱子用脑袋轻轻拱了拱李承乾。 虽然,对他来说已经用很少的力气了,但还是把李承乾拱的连连趔趄。 柱子的体格愈发的大了。 江南道也有老虎。 只是品种和北方的无法相比。 同样的年龄,江南道的老虎只有幽州那边的六成大小。 这种体型就更没办法跟柱子相比了。 若是柱子站起来,比一匹马也小不了多少。 这样的猛虎实在是罕见。 经验再丰富的猎人,都没有胆子对他下手。 光是它的爪子,就和人脑袋差不多大! 一巴掌拍下去,能把石头拍裂了。 李承乾跟他玩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越来越旺盛。 踏踏踏——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李承乾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大事不好了!” 李承乾脸色骤变,猛然转过身。 惊得小柱 子,低吼一声,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齐王殿下被歹人挟持,生死难测!” 听闻此言,李承乾的脸色转瞬之间又变得煞白。 “什么叫生死难测?” 他拽着来人的脖领子,状若疯癫般的大喊。 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李承乾一边慌乱地往外边跑,一边喊道:“快来人,备马!” 跟着他来的那些宫中禁卫,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跪在地上阻拦。 “太子万万不可轻易涉险!” “我等皇命在身,还求太子殿下体谅!” “柳公子事先言明,太子不可离岛!” “万望太子三思!” 李承乾勃然大怒。 “都给我滚开!” 他一连踹翻了好几个人。 那些人却死死的抱住李承乾的大腿,不肯放他离去。 一开始李承乾还有些挣扎,渐渐的,他倒是冷静下来了。 好像,就算自己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 “李祐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歹人挟持他,毕竟有所图谋,若是动了他的性命,反而成了取死之道。” 他转身回到房间里,飞快的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书送去岳州。 也不知道小柱子究竟听懂了什么,李承乾刚把鸽子放走,小柱子低吼一声,突然跳到墙上,一眨眼就不见了。 李承乾并没有察觉小柱子的离开。 在他刚来到东洲岛的时候,小柱子经常自己没事跑出去玩儿。 要不是总有人回来告状,说小柱子破坏了他们家的东西,李承乾也不会一直把它关在家里。 把书信发走之后,李承乾靠在院子的门廊上愣愣的出神。 着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赶往睦州,倒也并不全是因为没有用处。 而是他担心有人别有意图。 整个江南道最有绑架价值的人,并不是李祐,甚至不是柳白,而是他这个太子。 他需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之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毕竟,他的命并不完全属于他自己。 第1718章 办不好,你们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李承乾强行让强行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开始细细的思考。 “这个时候再去找其他兄弟求救,显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既然那帮人能把李祐劫持,那么其他兄弟周围肯定有人监视!” “柳大哥那边更不能动,柳大哥的目标最大,他一动敌人恐怕就跑了。” “在江南道,还能借助谁的力量?” 李承乾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乱。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寻求朝廷和皇室的帮助。 一方面李祐是齐王,是最核心的皇室血脉。 另一方面,他在江南道有无数的朋友,这些年来书院的毕业生到江南道为官的不在少数。 “陆敦信这个苏州兼岳州刺史,好像能力不太够,调动府兵的话,会起到反作用...” 猛然间,李承乾睁开双眼。 “将苏州城里的各大华族都召集起来!” 他派人先行一步,然后赶紧换上他带来的那一身太子朝服。 也急忙向苏州城赶去。 ... 自从朱、顾两家覆灭之后,整个江南华族都沉默不语。 远在越州的王谢两家,也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声势。 真正如日中天的,也就那么两三个罢了。 首先,是王弘直所在的王家。 其次,是陆德明所在的陆家。 最后,则是柳白在苏州培植起来的张家。 张永这个家伙,最会钻营。 曾几何时,被人当成傻子的他,已经不屑于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庄家在急速扩张的同时,官场上也有了身份。 当初,在召开水陆法会之前,李祐亲自任命他为齐王府长史。 让他出面来营救李祐,顺理成章。 这个官面上的身份,完全可以调动苏州的府兵,而且不至于引起朝廷的怀疑。 没错,从一开始,李承乾压根就没有想过把李祐被绑架的消息告诉朝廷。 他知道什么人该拱火,什么人该安抚。 以他父皇那个脾气,是绝对不能拱火的,稍微有点不乐意,几十万大军就能横推过来。 打着打着,李祐的性命反倒成了 其次。 而且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也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谁知道他们在朝廷之中有没有安插探子? 苏州城里,各大华族的家主,都被李承乾召集到了望江楼。 李承乾到的时候,各位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永明显已经成了领头人。 他时常以柳家和各位王爷的狗腿子自居。 无论在柳白眼中,还是在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人眼中,张永确确实实已经成为一条凶狠的恶犬。 不出意外的话,在不久的将来。江南华族的数量至少还会减少一半。 说白了,张永就是在疯狂的敛财。一部分是曾经江南各大华族欺负他张家的利息,最主要的部分,是供应印钞局的运行。 他腰间挎着一把刀,站在雅间的主位后边。 看见李承乾进来,他急忙把刀丢在一边,双膝跪地。 “参见太子殿下!” 其他的家族也纷纷跪地行礼,李承乾大概扫视了一遍人,来的还算齐全,想当初江南华族鼎盛之际,财富超过百万贯的家族就有几十个。 而现在来的不过七个人罢了,这里边还要加上张永。 “都坐吧。” 李承乾特意穿上太子朝服,就是为了给这群人一个震慑。 他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太子这里有一件天大的差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张永立刻高呼道:“愿为太子效死!” 其他人也纷纷高呼。 不知道这里边,究竟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的。 李承乾并没有寄希望于能把他们全部都调动起来。 只要张永够听话就足够了。 江南各大华族,谁家手底下没有百八十个的仆人? 谁家没有千八百个,没有上过户籍的黑户? 这群人平时没事就爱瞎转悠,就算他们跑到天涯海角去,也没人注意这些小人物。 李承乾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周围会有敌人的探子。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岛上,茫茫大海,隔绝了一切的消息。 就算这时候有人跑到睦州给敌人送信,他的布置也早就 已经完成了。 “张永,你族中还有多少,没有上过户籍的黑户?” 听到这句话,张永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别人隐藏人口是很正常的事情,历朝历代这么干的人太多了。 就连朝中的那些高官,大部分也都会这么做,人口少交的税就少,谁还不乐意省点银子? 不过他是新效忠的人,这么做确实有点犯忌讳。 “这个,这个...” 张永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 李承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楞头青了,留守长安城的这些年,对于人心的把握,以及御下之处,他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隐藏人口之事,日后再行商讨,本太子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把族中所有隐藏的人口都撒出去,分头打探消息!” 听闻此言,众人议论纷纷。 张永小心翼翼的凑到李承乾跟前,偷偷看了一眼,李承乾身边的两个宫中禁卫。 他压低了嗓音,道:“殿下,出了什么乱子?”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 “此事干系重大,若是诸位泄露出去,就连本太子也保不住诸位...” 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停止了。 雅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张永回头看了一眼各位家主,沉声道:“还请太子示下!” 李承乾玩的就是恩威并施这一手。 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果胆敢推辞,隐藏人口这条罪状,足以将他们全家老小都送上斩首台! 而且,李承乾话里话外,也把意思说得清清楚楚。 如果能够顺利完成这件差事,隐藏人口就不会有人计较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家主,大着胆子上前躬身拱手。 “启禀太子殿下,我等只是商贾,都非官身,若是这桩差事办不好...” 他本来想给大家,留一个回旋的余地。 没想到,李承乾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阴森。 “办不好,你们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为了兄弟,什么面子里子的,李承乾都顾不上了。 第1719章 这可是一股足以席卷天下的力量 安排各家各户的隐藏人口,也就是黑户,前往睦州,调查李祐被绑架的事情,是一招妙棋,却也是一招险棋。 它妙就妙在无从察觉。 敌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些黑户。 之所以说这是一招险棋,是因为苏州城现在的局势并不稳定。 这些江南华族并非完全归心,除了张永忠心耿耿之外,其他人都是反复横跳的家伙。 或许,在他们眼中,朝廷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如果睦州那边的势力足够大,足够让他们动心,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反水。 李承乾没时间考虑那么多细节的问题。 李祐被绑架,他心中早已经失去了分寸。 一旦李祐出了危险,他不知道会引发多么恐怖的结果。 无论是站在私人的立场上,还是站在身为太子的立场上,李祐都不能有丝毫的危险。 或许,自己的父皇为了天下太平,可以隐忍一时,但他很清楚,柳白平常看起来对他们很严厉,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 为了他们这些兄弟,柳白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个世界对他的看法。 把睦州灭掉,给李祐报仇,也并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安排好各大华族的事情之后,李承乾把张永留了下来。 张永抬头看了一眼柳大,这个曾经属于他的老管家,现在已经变成了柳家的大管家。 从地位上讲,他这个老主人,已经比不上柳大的一根脚趾头了。筆趣庫 李承乾的心有些乱。 “老张,据你估计,苏州城里大概有多少黑户?” 张永对这个称呼诚惶诚恐。 被太子殿下称呼的如此亲近,这是多大的荣耀? 他们这些人,还保持着传统的观念。 就算柳白可以把李承乾教训的跟三孙子一样,但在他们的心中,柳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人物,而太子,完全是天上的神仙,可望而不可及。 “不怕太子笑咱们,苏州城天高皇帝远,长安城中的那些贵人也无暇顾及,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黑户,数量已经多到恐怖,大概 的算一下,至少会有两万人吧...” 一边说,他一边偷偷打量李承乾的脸色。 事实上,除了关内之外,大唐各地都有隐藏人口的情况。 这个世界上只要还存在门阀世家,隐藏人口是无法避免的。 一个壮汉,光是人头税每年就有三贯。 如果是他们自家人,人头税当然要由主家来出。 除此之外,还有徭役和兵役。 男人的一生,徭役要两次,兵役要一次。 最短的也要大半年。 太耽搁给家里边干活了。 从节约成本和扩大生产的角度看,隐瞒人口是必然的趋势,也是无奈的选择。 他们是商人,同时也是地主。 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垄断了整个苏州城九成以上的土地。 谁家还没有千八百个佃户呢? 佃户下边,更有数不清的仆人。 张永说的这个数字,已经算是相当的保守了。 可李承乾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要知道,女人和孩子,以及超过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是不需要交人头税,也不需要服役的。 也就是说,完全没有必要隐瞒这部分群体的存在。 说白了,张永给出的这个数字全都是壮劳力! 这可是一股足以席卷天下的力量! 张永有些忐忑。 他始终不知道太子殿下对这些黑户的态度。 张家的确选择了效忠。 不过张家同时也是整个苏州最大的华族。 这一两年来拼了命的吞并收购。 毫无疑问,张家的隐藏人口毕竟是最多的。 李承乾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他一眼就看出来张永的心思。 “这件事之后,你们还是把隐藏的人口都上报了,当年你们受了某些人的压迫,这段时间的潇洒,也算是给你们的补偿,但日子终究是要好好过的,没有人希望你们走朱家的老路。” 张永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外,本太子还要交代给你一件秘密任务!” 张永微微欠身。 “还请太子示下!” 李承乾看了柳大一眼。 柳大递过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还冲张永善意 的一笑。 对于这个曾经的主人,柳大心中始终保存着几分歉疚。 虽说是张永强行把他送到柳家的,但现在两人的身份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说张永是他养大的,一点都不过分。 张永接过盒子,道了一声谢,并没有着急打开。 这种盒子他见过无数次。 一般情况下,大唐黄金集团都会用这种盒子来收纳公文。 而被这种盒子收纳的公文毫无例外,全都是绝密级别的。 有些公文除了柳白和窦孝慈,这个大唐黄金集团的大掌柜之外,谁看谁死! “这是一个后手,无论能不能用得上,提前预备下总归没有坏处,你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辜负本太子对你的希望!” 张永心中一颤。 忽然感觉手里的盒子分量重了好几十倍。 大唐黄金集团的创建,有他的一份心血。 对于某些机密,他固然是不如那些核心人物,但相比于外人而言,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尤其是在纸币的印制和运输方面。 很多业务都是他亲自负责的。 所以,他知道这个盒子里放着的东西有多么的恐怖。 加上盒子也不过才两三斤而已,但里边的东西,足以把整个江南一并毁灭... “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儿...” 张永有些心虚的说道。 他的汗珠哗哗的往下掉。 砰! 李承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 “我亲弟弟都快没命了,谁还管得上旁人死活?!” 张永被吓得一哆嗦。 “是,是!” 李承乾发现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对劲,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后摆了摆手。 “你出去吧,这段时间苏州城里除了窦孝慈之外,没有旁人坐镇,你多尽份心力。” “微臣明白!” 张永吞了一口唾沫,转身缓缓向外走去。 李承乾一脸的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 这无异于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大家平平安安各回各家。 若是赌输了,李祐性命不保,恐怕就连他的太子之位也会动摇... 第1720章 这是一条,很难寻找到出路的死局... 李承乾终究还是知道深浅的,怒火并没有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在定下自己能够力所能及的计划之后,他立刻飞鸽传书,将现在的情况告诉柳白。 岳州城外,二龟山上,柳白也召集了一大群人手。 按理说,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财力上,他们这一方都占着绝对的优势。 如果柳白真的按照正常的流程,调集大军,或者说派遣泰记的高手,前往睦州营救李祐,很有可能恰恰落入敌人的圈套之中。 他们就是想让柳白这么做。 碰到这种事情,就要出其不意打断别人的套路。 就连马彪和左校尉,都参加了这次的会议。 李祐被绑架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知道。 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最好是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把李祐救出来。 否则的话,依照李二的脾气,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乱子。 自始至终,李泰都是最沉着冷静的那一个。 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一次会议的负责人。 “倭国!” 李泰在挂在帐篷上的地图中心,来来回回的比划着。 “据我们现在收到的情报来看,敌人至少由三方面组成,这里面最棘手的就是倭国,相比之下,其他人无足轻重。” “大家知道我们针对倭国的计划,甚至有不少人,都是亲自参与过这项计划的,自从山背大兄王功败垂成之后,他们这一支势力就彻底土崩瓦解了,根据细川御镜传回来的消息,倭国的田村天皇正在秘密召集人手...” “我这个弟弟虽然愚笨了一些,但并不是蠢货,他一定会展开自救行动,而他手下的那些袄教信徒,无一例外全都是愿意为他效死的勇士,倭国既然能够绕开他们,就说明,睦州早就成了四处透风的破箱子!” “我们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查清楚李佑究竟在什么地方,而是要查清楚,倭国的目的是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倭国有两个条件 是必然会提出的,其一,是让我们的使者退出倭国境内,其二是交还他们的资源,我认为,田村天皇并不会直接与朝廷交涉,毕竟前往倭国的人,都是咱们选派出来的。” 李泰的思路很清晰。 简单来说,倭国就是抓住了大唐帝国的软肋。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倭国一样,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一切。 为了几斤粮食,连公主都可以随随便便陪人睡几觉。 在大唐帝国,亲王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不得不承认,倭国人的眼光还是十分敏锐的。 如果李祐出了危险,不光皇族内部会形成动乱,那些效忠于李祐的袄教信徒,也不可能安安分分下去。 在诸多连锁反应之下,大唐推行纸币的计划,甚至都会搁浅。 这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 这几年以来,无论是朝廷还是柳家,为了推行纸币,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此外,推行纸币也不是最终的目标,而是他们希望通过利用不见血的方法,来对这个世界进行统治。 可以说,倭国人狠狠的抓住了大唐帝国的七寸。 李祐不能死!筆趣庫 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他出现意外的代价。 同时也说明,倭国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想,当绑架李祐失败后,会遭受大唐何等无情的报复。 “我来补充几句!” 自从会议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柳白,忽然站起身来。 李泰退了下去。 “既然敌人敢绑架李祐,就有让我们无法寻找到他们栖身之地的把握,直接派人去找,显然是不现实的,江南毕竟并非我柳白的家宅,我的看法是,先派人去睦州与他们交涉,只要牺牲一些利益,将李祐换取回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柳白这番话说的很平淡,但是熟悉他的人都可以看出,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平静。 一旁的李恪还发现,柳白手中攥着一封信,早就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了。 没人知道信 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不过周围的人可以笃定,这封信是从苏州来的。 柳白说话的分量,比任何人都要重,一般情况下,人们并不会反对他的意见,事实也证明相信柳白是从来不会有错的。 然而这一次,却有不少人提出了异议。 “少爷,属下认为此法并不妥。” 最先提出异议的人,谁都没有想到。 在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岳州的沈万三慢慢站起来。 “派遣到倭国的使者,那是朝廷和泰记的事情,属下不清楚,所以不会随意发表意见,但是交还倭国的资源根本就不现实,大部分的矿产已经投入生产,甚至有一些铸造成兵器,已经交付给各地的府兵,从倭国开采来的银矿,也成为了大唐黄金集团的必要储备物资...” 他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是狠狠的一跳。 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如果答应倭国的请求与他们媾和,代价一点都不比李佑死亡小. 有一个很悲哀的事实。 大唐帝国土地广袤资源丰富,但是针对一些特定的资源,确实匮乏的厉害。 铸造兵器的那些矿产无足轻重。 在倭国经营这么多年,所开采出来的铁矿,加起来也不如幽州铁矿半个月的产出。 但是银矿,却是根本无法交还的。 大唐的银矿实在是太少了,而偏偏倭国盛产银矿。 存储在大唐黄金集团的银子,一旦离开库房,就彻底的被动了。 这很像后世银行中的存款储备金。 可想而知,当那些银子离开大唐黄金集团之后,被倭国操控的某些人,就会立刻进行抢兑,到那时候,大唐黄金集团除了破产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而大唐黄金集团,又是印钞局的根基所在。 大唐黄金集团破产,也就意味着纸币改革的计划彻底崩盘。 所以说,现在无论是答应倭国的请求,还是不答应,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这是一条,很难寻找到出路的死局... 第1721章 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 这场会议,并没有起到预先想要的结果。 因为反对的声音太多,柳白也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组织,乃至一个家庭,一言堂都是取死之道。 柳白没有长几百个脑子,也不是天生的圣人。 他的话,固然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但相比之下,他真正的作用是统筹规划,而不是干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 如果单论智慧的话,在这个家里,估计他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他一直秉持的都是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就够了。 和倭国媾和,并不是柳白的一厢情愿。 而是因为在会议开始之前,他接到的那封来自苏州城的信!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柳白将李泰和李恪兄弟俩留了下来。 他将那封信拿给两人看,两人看完之后久久不语。 “太子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李恪没心没肺的说了一句话,引来其他两人怒目而视。 李泰把那封信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他的表情说不出来的精彩。 好像是既欣慰又恐惧,隐隐之中,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言状的复杂之色。 “太子需要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但是通过这件事,我忽然发现,他还是小时候的他,咱们的兄弟情谊,从来都没有变过,哪怕他未来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也是一样的...” 柳白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把那封信拿过来。 “承乾的意思,我已经传达到了,别人知不知道无所谓,但是你们兄弟俩需要帮他做个主,他把苏州和岳州,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如果李祐出现危险,那么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说完,他沉默了好半天,才继续道:“玉石俱焚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你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按理说,你们两个对于承乾的了解,还要在我之上,具体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 柳白站起身来慢慢的向外走去,在来到门口 的时候,他又顿住脚步。 “你们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命才是最珍贵的,就算玉石俱焚,也不过是重新开始罢了,我有这个心理预期。” 说完他再也不逗留,走了出去。 李泰和李恪面面相觑。 良久,李恪苦笑一声摇摇头。 “按照太子的说法,把大唐黄金集团内储备的银子都交出去之后,表面上看起来是与倭国媾和,实际上却是一场豪赌,不得不承认太子的格局很大,但是...他是不是疯了?” 李泰有些不自然的搓了搓手。 “他是我们的兄长,按理说,我们应该完全相信他,而且他还是太子,按理说我们也应该听从他的命令...” 李泰说着说着,双手慢慢垂下去,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 “不过,纸币改革是大势所趋,我们输不起,如果纸币改革因为这件事情而搁浅,可想而知,父皇会震怒到何种地步,到那时候,就算把李祐救回来了,太子又该怎么办,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给自己留条退路...” 兄弟两人的情况,可以用进退维谷来形容。 如果按照李承乾的计划来做,他们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将李祐就回来。 同时,倭国也会彻底被他们拿捏。 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住,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依照他们对皇帝的了解,就算他们立刻赶往长安,跪在紫宸殿外,哀求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们真照着李承乾的办法来做,皇帝不直接把李承乾砍死,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李承乾用纸币改革,以及他自己的太子之位,和倭国来个玉石俱焚。 兄弟俩愁眉苦恼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不过,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整个江南道没有人能够成功解决这件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其他地方没有。 “可惜守仁好先生回了长安,不然的话,他在这 里一定能够帮我们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李恪唉声叹气的说道。 李泰的眉头狠狠跳动了几下。 “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连太子都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来帮老五,咱们为什么不行?” 李恪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你什么意思?” 李泰眯着眼睛,凶狠的目光从眼中爆发。 “有的事情柳大哥不可以做,他需要考虑到这个圈子里所有人的利益,咱们却没有那么多顾虑,我这个魏王,你那个蜀王,跟太子比起来,连个屁都不算,索性不要这个王位了,成全咱们的兄弟情谊,也是物有所值!” 李恪的嘴角抽出了几下。 “你不会是想,直接去麻布大山把那个姓白的小子绑过来吧?” 李泰冷冷的说道:“为什么不行?就算那个姓白的小子在他爹面前没有多大分量,至少也算个人物,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谁会跟他卖命?” “这么做,的确能把李祐救了,在别人的心中,他也只是一个边边角角的人物罢了,可是你这么做,等同于把王綝往绝路上逼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王綝没了岳州的地盘,大不了我把越州送给他!” 李恪使劲挠了挠头,快把头皮挠破了的时候,才狠狠的一拍桌子。 “干了!” 李泰看向他,眼神怎么看,都充满了阴森的感觉。 “我把越州送给他,可麻布大山上的几千人,算是彻底泡汤了,这些人,还需要你去想办法。” 李恪叹了一口气。 “罢了,反正蜀中那边即将竣工,把人都调遣过来也并非难事,可处默那边就...” 王綝靠着麻布大山获取功勋,通过柳白的考验,才能够把岳州拿到手。 程处默则是靠着蜀中都江堰水利工程,来获得功勋。 李泰和李恪,必须出让足够的代价,才能够补偿他们。 “我把越州让给王綝,你把蜀中让给处默,给句痛快话,干的话,我这就让善光去调集人手,今天下午,就攻上麻布大山!” 第1722章 看这意思,是要撕破脸皮了... 定下计划来,剩下的只不过是执行罢了。 李家兄弟都是战略性人才,他们并不是实干派,因为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亲力亲为。 李泰派出来的人,是他的护卫头子执失善光。 李恪身边本来就没有几个护卫。 他的护卫头子,还是从宫里退下来的。 两个挂着正五品头衔的年轻人,从岳州城,匆匆赶往二龟山。 碰了个头,立刻分散开来,各自调兵遣将。 李泰的封地本来就在江南,从岳州赶往越州,一天就能打个来回。 李恪的封地在蜀中,现在回去搬救兵,显然是不现实的。 于是,他把关系搭在了陆敦信身上。 如今的陆敦信,可谓是刺史之中,权柄最大的。 不光当着岳州刺史,还兼着苏州刺史。 虽然是文官,但是人家的家世不凡,随随便便批个条子,就可以调动当地的府兵。 两天下来,他们各自筹集到两千精兵。 四千人,对付麻布大山上的山贼绰绰有余了。 这个时代的大唐府兵,绝对是天下最有战斗力的。 单从陆战的角度来看,府兵甚至要超过长安城的十二卫! 因为十二卫,大部分都是骑兵和重步兵。 他们的优势在于长途奔袭以及守卫城池。 统军的大将,显然不能从朝廷的内部来挑选。 李泰和李恪去见了柳白,把孙仁师给撬了过来。 统御四千大军的孙将军意气风发,骑在马上,手中提着一根,和他身形极其不相符的巨大马槊。 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子,很难有真正统军的机会。 几乎每一个毕业生,都被兵部挑选走了。 没人舍得,让他们这种人才,在战场之上搏命。 二龟山脚下! 孙仁师把马槊狠狠的插在地上。 “此行要速战速决,不可恋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那个姓白的小子生擒,如果他死了,你们就都不用回来了!” 李恪阴着脸,威胁着这四千零一号人。 李泰则是唱起了白脸。 他笑呵呵的说 道:“别听他胡说,这一趟前去,和游玩没有多大区别,区区一伙山贼罢了,你们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孙仁师抱拳道:“末将领命,定然不辜负两位殿下的希望!” 说完他提起马槊,朝前一指,四千大军,向着麻布大山的方向进发。 ... 麻布大山! 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天里,王綝和往常一样,在清晨苏醒。 他最近睡觉睡得都很死。 不管半夜发生了多少事情都听不见。 渐渐的,他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八成是被人下了药,而且最有可能,就是姓白的那小子干出来的。 王綝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睦州那边的援兵到了,前几天,他亲自将那些人接上山来。 足足两千人,竟然有一多半都戴着黑色的斗篷,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们的长相。 麻布大山上,很多人都被禁足了。 虽然王綝并不在禁足的范围之中,却也没有得到姓白的小子的全部信任。 鬼知道晚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王綝倒是乐得看见这种情况,他已经没有其他的任务需要去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而已。 那位泰记兄弟扮演的黑先生,整天忙得要死要活。 王綝整天搬个小马扎,坐在大瓦房门口,笑呵呵的看着,手里就差抓把瓜子了。 洗漱过后,王綝蹲在大瓦房的墙角,生火做饭。 这种活计他干的十分熟练,以前在柳家,他们这三小只起码做了两年的饭。 柳白美其名曰是锤炼他们的心智,但王綝他们几个也清楚,无非就是舍不得那点工钱罢了。 听李恪说,以前他在家里的时候,新宅的厨子,都被柳白给辞了... 生好火之后,下了点米。 王綝走到外边,在窗沿上,捡了几个晒干的蘑菇。 山上别的东西不多,野味野食数不胜数。 切点肉,抓一小撮盐,往粥里一放。 再把蘑菇干丢进去啊,滋味鲜美,还能够增长体力。 喝八十年都喝不腻。 王綝切着蘑菇干,突然感 觉刀口震了一下。 把干透的蘑菇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藏着一根,比牙签稍微粗一点的小铁棍。 王綝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他闪电一般的,把小铁棍藏进袖子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把蘑菇干撒进锅里,然后慢条斯理的转身关上房门。 “我靠!” 他将一根银针捅进小铁棍里,抽出来一个很小的纸条。 从怀里摸出放大镜看了几眼,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纸条上,只有一个字。 “跑!” 王綝二话不说,猫腰把纸条丢进火堆里。 从床边,把自己随身的小匕首拿起来藏进靴子。 眼珠子一转,又用小匕首把枕头划开,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瓷瓶子。 “看这意思,是要撕破脸皮了...” 他从瓷瓶子里取出来一点粉末,丢进锅里的粥中。 轻轻搅和了几下,还贴心的拿出来一摞碗,放在一边。 他丝毫都不担心,自己的功劳会被夺走。 就算现在撕破脸皮,导致麻布大山上的几千山贼,没有办法成为免费劳动力,也肯定有人会补偿他。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不定自己这锅粥就可以放翻几个人。 把粉末都搅和匀了,王綝和往常一样走了出去,就像吃饱了饭,闲的没事儿出来遛弯儿。 几个悍不畏死的山贼,见王綝出来,悄悄溜进大瓦房。 都知道王綝是少主的心腹,那他的伙食肯定比其他山贼强的多。 像这样过来偷吃的人,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王綝一直溜达到山寨的大门口。 “小四,又出去打猎?” 王綝早就已经为脱身做准备了。 之前他出去打猎,还有人跟着他。 现在他就算跑下山去都没人怀疑。 王綝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冲瞭望塔上的山贼,道:“等我这回打头熊回来,熊掌孝敬给少主,给你留条熊鞭补补身子!” 瞭望塔上的山贼往下吐了口唾沫。 王綝哈哈大笑着,再次朝他挥了挥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隐入山林之中。 第1723章 有时候,太忠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威和两个泰记的高手,比王綝离开的还要早一些。 王綝下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山下的一条小道边上等待了。 四个人汇合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起慢慢的向二龟山的方向走。 还没走多远,山寨上再次燃起熊熊大火。 王綝砸吧砸吧嘴,有些遗憾的说道:“足足一千石粮食,老子来回搬了七八趟,这回全没了...” 沈威嘿然一笑。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功勋好。” 王綝翻了个白眼,说道:“怕什么?反正肯定有人会补偿我,到时候岳州是肯定会落到我手里的,其他的事情没有值得我考虑的。”筆趣庫 “你就不想想,为何要突然攻打麻布大山?” 王綝挠了挠下巴,喃喃的说道:“好像是有些怪异,怎么突然就撕破脸了呢?难道柳大哥不想要山上这几千壮劳力了?” 沈威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又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顿住脚步,十分严肃的跟王綝说了真相。 王綝听完之后愣了老半天。 “你是怕,我听见之后,立马跑回去跟姓白的小子拼命吧?” 沈威半是感叹,半是无奈的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这种兄弟情谊,少爷特意叮嘱我不要事先告诉你,能通过考验都不容易,想当年太子他们被少爷折磨的要死要活,个中滋味你也清清楚楚,还是理智些的好,不要冲动。” 这一路上,王綝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谁都知道,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不一般。 李家五兄弟,加上柴令武、程处默、李奉诫、窦孝慈,以及张亮的儿子张顗。 十个人的交情,堪称过命。 虽说大的总是欺负小的,但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兄弟。 如果听说某一个人被欺负了,其他九个兄弟敢跟人家玩命。 王綝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一些弯弯绕绕绕的东西,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想不明白,但很快也能反应过来。 这种事情,不可 能是柳白做的。 因为柳白作为某一个利益集团的掌舵人,需要考虑到所有人的利益。 就算是李二,也不会答应牺牲麻布大山上这数千壮劳力,来换取李祐的安全。 只能是李泰和李恪。 其他兄弟都不在本地,只有李泰和李恪有胆子这么干。 王綝最担心的,并不是李祐救不出来,而是担心李泰和李恪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几千壮劳力,肯定是他们必然要填上的坑。 李泰手下没几个人,李恪在蜀中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手下的工匠应该不少。 从中原腹地前往蜀中的交通条件,艰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水利工程修不完的话,那么蜀中依旧只能走那条栈道。 朝廷不可能允许任何人,经过陈仓,那个直取天下的要害之处。 首先,程处默没有参与进来,他的损失是一定要弥补的。 其次还有一些蜀中的大家族,还有牛进达他们这样,出过大力气的人,都需要进行一定的安抚。 如果将那边的工匠全都调遣过来,李恪这些年来的努力,几乎可以说白费了。 同样,还有李泰。 王綝几乎可以肯定,若是自己无法成功拿到岳州这块地盘。 李泰九成九会把他的封地,也就是越州,补偿给自己。 一个充斥着山贼和水贼,这些不稳定因素的偏远之地,换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怎么看怎么划算。 只是王綝心中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柳白已经想到了一切可能因素。 生怕自己跑回去坏了他们的大事,才让沈威把自己远远的,带到这里才说明事情真相。 对此,王綝只有无奈。 火都已经着起来了,他再跑回去也无济于事。 反倒不如静下心来等着,把姓白的小子擒住,再对他严刑拷打,好交换回李祐。 “在麻布大山上这几天,算是白折腾了,只有柳三得了点好处...” 沈威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没营养的话。 柳三并没有下山,凭他的本事,在万军之中取上 将首级也不是难事。 反正没人能伤到他,留在山上,还能多拿点功劳。 ... 李泰和李恪,在孙仁师出发后半个时辰,坐上了马车,他们来到洞庭湖边上最高的一座山峰,远远的观察着麻布大山上的局势。 这座山名叫白云山,又叫相思山。 传说之中,是当年刘邦拜访张良的地方。 从这里到麻布大山的直线距离,最多只有三里。 站在山顶上,用望远镜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麻布大山上的场景。 虽说看不清人脸,但从衣服的颜色上,也可以分辨出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 比如说一群黑袍人,正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转转。 比如一个十分烧包的白衣人,正在一群黑袍人的拱卫下,向山下逃窜。 麻布大山上太热闹了。 四千府兵,对上六千山贼,根本就没有任何输的可能。 大唐的军队是无敌的代名词。 以一当十,只是小打小闹。 百骑破万军的经典战役,在贞观年间层出不穷。 就算装备同样精良,也没有任何输的可能。 孙仁师他们上山后,不到半个时辰,山贼们在留下一地的尸体之后被包了饺子。 姓白的小子,这回面子很大。 他身边只有二十来个黑袍人,却有足足上千府兵将他团团包围。 看这小子铁青的脸色,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他上山之后,留下了不止一条逃生的秘道,这些日子全都被王綝他们给堵死了。 就算姓白的小子脑袋没有发育完全,也猜出来,王綝他们是卧底了。 “尽忠就在此时!”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袍人脑子犯轴,高呼了一声之后,拔出刀,自己抹了脖子。 有一个人做表率,剩下的人也纷纷跟着干。 一转眼,姓白的小子身边死的干干净净,就剩他一个人被上千大军包围着,满脸的欲哭无泪。 有时候,太忠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悲哀的是,身边这群人,压根就没有效忠他的意思,而是效忠于他的父亲。 第1724章 老天爷,你可千万别玩我... 睦州!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里叫做桐庐。 大唐时代的江南,远远不如后来的江南繁华。 黄河流域的经济发展情况,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长江以北的税收,依旧占据天下的七成以上。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江南有钱人还是比较多的。 他们占据了天然的地理条件,通过发达的水系,可以将货物运输到大部分区域。 睦州这个地方出的名人并不多。 在明朝之前,排的上号的,也就那么两三个而已。 包括把武则天帮衬起来的陈硕真。 还有那个,跟梁山做了小半辈子对的方腊。 明朝之后,睦州出身的人才,如泉涌一般突然爆发。 尤其是在明成祖朱棣之后,睦州几乎成了状元窝子。 一门三进士,一门四进士,乃至一门五进士的家族,起码有十几个。 几十年前,这里还有一个雅称,被人称为长寿之乡。 或许是因为气候良好,这里的人,的确普遍比其他地方的人长寿的多。 贞观二年,大唐百姓的平均年龄,只有可怜的三十九岁。 而在睦州,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 如果不是当地百姓被有心人利用,长寿之乡的雅称依然存在。 那上千百姓被活活烧死在官府粮仓之中,成了睦州百姓心中永远的痛。 老百姓是朴实的,同时也很容易被人煽动被人利用。 大唐的百姓永远是最可爱的人。 即便自己的生活过得十分不如意,也依旧拥有怜悯之心。 通过这几年的恢复发展,睦州展现出了全新的面貌。 在齐王祐的英明领导之下,当地官府利用朝廷派拨的银子,以工代赈,清理河道。 虽不敢说能与之前相比,但最起码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恐怕用不了多久,李祐的封爵就能从齐王变成楚王了... 上一次闹饥荒,老百姓们并没有对宗教产生任何怨恨之心。 大部分正规宗教,都是导人向善的,可恨的只是那些利用宗教为 非作歹之人。 很多从异国他乡来到大唐境内的人,都会选择在睦洲定居。 因为这里的民风很淳朴,百姓们并不会歧视异族人。 恰恰相反,他们相处的很融洽。 可偏偏就在这百废待兴之际,混乱再起! 一群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人,绑架了齐王。 看着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袄教信徒,整天四处乱窜,老百姓们看着心酸,不由自主的也加入了寻找齐王的队伍之中。 不得不说,齐王殿下相当受百姓的爱戴。 自从消息传出来之后,睦州境内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压根没人能想到,自始至终,齐王都没有离开他居住的地方。 也就是袄教圣主,应该居住的圣殿。 圣殿就在睦州城的正中心,有一个名堂叫做索罗亚斯德圣殿。 这座圣殿,始建于前隋大业八年,一直矗立了八百年,直到明朝后期才毁于战火。 从圣殿的后门出来,走几步就是富春江。 前后宽逾百丈,左右将近三千步。 这座建筑已经到达了礼制的极限,再稍微大一点,李祐就会被朝中的那些言官喷个狗血淋头。 用后世的说法,这里就是一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大教堂。 只不过大教堂供奉的,并不是被风干在十字架上的倒霉蛋,而是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名叫密特拉。 在巨大的神像后,打开暗格就能发现一段台阶。 下边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密室,足有整个教堂的一半那么大。 李祐就被秘密关押在这里! 几天没吃没喝,李祐的脸色苍白的吓人,浑身虚弱无力,动动手指头,身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并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二世祖。 在柳家这些年,他早已经变成了油盐不进的铜豌豆。 即便经历严刑拷打,他也没有吐露出任何秘密。 他心里是有底气的。 一是知道,敌人不可能真的要他性命。 二来,他相信柳大哥和自己的兄弟,会拼了命把自己救出去,剩下的只是坚持 而已。 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押了几天。 墙壁上有一些用指甲刮出来的浅印。 按照一天两顿饭来算,他至少已经被关押八天了。 “齐王殿下,您还不打算吃饭吗?” 一个浑身包在黑袍子里的人,用古怪的腔调调侃的李祐。 算起来,李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这一回,他不想再挨饿。 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丝毫可以逃出去的机会。 再继续挨饿,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 “今天吃点什么?” 李祐懒洋洋的问道。 黑袍人甩过来两张饼子。 “齐王殿下是关中人,吃馍才正当,您慢点吃,桶里有水。” 李祐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差点把牙硌掉了。 旁边的桶里的确有水。 不过,是从屋檐漏下来的雨水。 睦州天气潮湿,这水早就变质了。 李恪很清楚,敌人是想消磨自己的意志,妄图把掌握睦州的秘密交代出来。 他可不傻。 “当年我见过细川御镜,待人十分客气,哪里像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粗鲁得很。” 李恪又咬了一口饼子。 他打算等晚上的时候,用手上的铁链,汲取点露水喝一喝。 虽然不解渴,但不至于被渴死。 也不至于喝雨水,活生生的窜死... “细川家?细川家效忠的源氏都没落了,他们除了客气点,也没别的优点的,在我看来,齐王殿下还是配合点的好,不然的话,受苦的始终是你自己。” 李祐冷笑一声,不再回话。 黑袍人走出之后,仔细的把大门锁好。 李祐整理了一下铁链,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饼子他是不打算现在吃了。 没有水,不渴死也噎死了。 正想眯一觉的他,忽然听见,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十分熟悉的吼声。 他猛地站起来,四下看看,喃喃的说道:“不会吧?这就是我的救兵?”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 “老天爷,你可千万别玩我...” 第1725章 是柳家的那头老虎 深夜...最起码,李祐认为,现在应该是深夜。 没有人会在大白天劫狱。 他住在这座圣殿之中很久了。 周围都是大空地,为了表示尊敬,袄教的信徒们,几乎把圣殿周围所有的建筑,所有的土丘,全都铲平了! 脑子里长了多少疙瘩的人,会选择在大白天劫狱? 不过,李祐也不敢确定。 因为过来救他的...压根不是人! 李祐一宿没睡觉。 眼睛睁得大大的,就等着自己的援军到达。 他可以完全肯定,几个时辰之前那一声吼,就是小柱子! 柱子的吼声,他实在太熟悉。 普通的老虎,吼声最多传出去二三里。 柱子的嗓子眼里,好像自带着一个大大的铁皮喇叭。 三里地以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祐在焦灼之中等待着,不知道小柱子会选择在什么时候下手。 同时,他也感到疑惑。 听说自己被绑架了,苏州和岳州那边,就只派了一头老虎过来? 李祐缩在小小的墙角,身影说不出的落寞。 其实,他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不满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他能坚持到现在,并不是因为骨头有多硬。 而是因为,他看不起别人。 事实上,从柳家出来的人,一个个性子高傲到了极点。 除了柳家那几个,以及他们兄弟几个人之外,他们瞧不起天下任何一个生命。 包括,李家兄弟的父皇。 他们从小就见多识广,即便去过的地方不多,眼界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辽阔,更知道作为一个人,自己这辈子应该干点什么。 大商贾? 不过是个有钱的乡巴佬罢了。 文武百官,王公贵胄? 不过是些有权的乡巴佬罢了。 皇帝? 也不过是有钱有权的乡巴佬... 至于异族,根本就没有在他们的眼中。 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被蚂蚁咬了一身的包,这个人,会跟蚂蚁求饶吗? 这跟骨气,根本就没有丁点关系。 只是单纯的因为,李祐瞧不起他们罢了。 换成中原人拷打他,用不着动手,李祐 提前就招了... “怎么还不来?” 这个密室原本就是存放袄教圣物的。 根本就见不到一点阳光。 敌人害怕李祐被憋疯了,这才在墙壁上,安了一盏灯。 第九天...也是暗无天日的九天。 李祐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刹那间,所有的睡意荡然无存! 他变得清醒无比,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来了来了!” 李祐紧紧抓住双手之间的铁链。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悄无声息的打磨着这根铁链。 现在只差最后一点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可以把这根铁链磨断。 只要小柱子一现身,他就会立刻动手。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看不到任何失败的可能性。 三五个手持兵器的壮汉,可以围攻一头老虎。 但小柱子是普通的老虎吗? 别说三五个了,三五十个拿着长兵器的壮汉,都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 除非,敌人手里有火器。 别搞笑了,敌人如果手里真的有火器,他们为什么不干脆造反呢?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祐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砰! 一声巨响传来! 紧接着,是金铁碰撞的声音! 外边忽然骚动了起来,数不清的脚步声,震得李祐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敌人究竟在圣殿之中,聚集了多少人。 光从脚步声来计算,至少也得有一百多个! 轰隆隆! 天忽然亮了! 李祐正前方,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 吼!! 震天的嘶吼声,从外边传来。 一道巨大的身影,从洞口处一闪而过! “别让他跑了!” “是柳家的那头老虎!” “这怪物是老虎?为何这么大?!” 这些话,是李祐能听懂的。 更多话,李祐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倭国话,有百济话,有吐蕃话,似乎...还有些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李祐额头冒汗。 柱子果然是柱子... 别人劫狱都是大半夜动手。 也就它,晌午头上,就敢过来劫狱... 通过观察阳光 的角度,李祐可以确定,现在差不多快到午时了。 这个时辰,敌人也就刚吃过饭,正是最精神的时候。 他不敢怠慢,急忙在墙角上,用力磨着铁链子。 这种东西只要有耐心,迟早能磨断。 李祐很庆幸,当初他选择用水泥砂石来加固密室。 如果还是木头结构,磨到明年这时候,都磨不出多少痕迹来。 咔! 铁链被他成功磨断! 他立刻脱下外衣,沾了些水桶里的雨水。 将水桶的把手掰下来,利用湿衣服,将牢笼的栏杆,拧开一条大口子! 只要脑袋能出去,整个人就能出去! 趁着外边一片混乱,李佑撒腿就跑。 果然,小柱子那庞大的身形,正在一大群人的围攻之中,灵活的躲避着。 偶尔抓住机会,狠狠的拍一下子。 再强壮的人也挨不了他一下。 碰到爪子,心肝脾肺肾一下全都能掏出来。筆趣庫 就算不露出爪子,光是那巨大的力道,也能够把人拍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李祐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一口气跑到圣殿之外,心中顿时一喜。 外边果然没有人把守,敌人只敢龟缩在圣殿之中。 睦州的老百姓人人都认识齐王殿下,更知道他是袄教的圣主。 只要进入人民的汪洋大海,李祐自信,就算苏州和岳州不来救兵,他也能够把敌人赶尽杀绝。 “齐王殿下!” “是齐王殿下!” “天呐!圣主您回来了!” “赞美密特拉,让圣主平安归来!” 李祐刚一现身,就有一大群人将他围了起来。 看到几个袄教信徒跪在地上,李祐一脚踹过去! “密你娘的特拉,赶紧把人都召集起来,老子差点死在这鬼地方!” 说完,他又急忙冲圣殿之中大喊。 “柱子,赶快出来!” 吼!! 小柱子似乎是在回应他,大吼一声,不管不顾的向外边撞去! 硬生生撞塌了一面墙,这才来到李祐身边。 李祐看着柱子后背,插着两根剑,爪子上似乎也受了伤,浑身都是鲜血,气得脸色铁青。 “杀!给老子杀光他们!” 第1726章 感觉脑子不够用的李祐 事实证明,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百多个手持长兵器的死士,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可能比得过人民的汪洋大海。 出于对圣主的尊敬,以及绑架圣主的愤怒,睦州的百姓和傲娇的信徒们,没有丝毫留手。 一百多个死士,被他们活生生打死七八十个,剩下的仨瓜俩枣被绑了个结结实实,丢在曾经关押理由的那个密室之中。 李祐没有在大街上逗留,等圣殿重新被自己人占据之后,他立刻来到自己居住的房间。 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小柱子,李佑的心像被人拧了一把那么疼。 他取了疗伤的药,一边给小柱子上药,一边絮絮叨叨。 “没想到我的救兵会是你,这回你算是立大功了。等把这里的人都解决,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小柱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李祐的脸颊,好像是在安慰他。 很快,伤势都处理好了。 依着柱子的体格,留点血而已,无伤大雅,有个三五天就看不出来了。 这家伙天赋异禀,不仅体型比一般的老虎大了好几倍,就连伤势恢复的速度也快的吓人。 以前在上林苑里,他经常狩猎各种乱七八糟的大型野兽,兴致来了,甚至会跟犀牛掰掰腕子。 也就经常搞得一身伤。 换成一个人被捅两下早就死球了。 在小柱子看来,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把柱子关在屋子里,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主要是怕他跑出去把外边的人吓死。 李祐轻轻关上房门。筆趣庫 他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去做。 首先要找到敌人的首脑。 显然,敌人的手脑不可能傻乎乎的待在圣殿里,刚才被抓住被打死的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 如果不将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抓住,李祐恐怕再也睡不着觉了。 其次,则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被救的消息传出去。 柳白他们想救自己,该干的早就干了,现在阻拦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唯一担心的是朝廷如果让父皇知道自己被绑架,可想而 知江南道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在这个时间段,没人希望再出现任何乱子了。 他们兢兢业业在这里打拼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万万不能白费了。 “一份送去东洲岛,一份送去苏州城,越州那边也需要,此外长安城、洛阳、幽州、岭南、陇右、蜀中...都要送去消息,一份都不能落下!” 李祐给天南海北的兄弟以及长安城都送了信。 一式两份,其中一份飞鸽传书,另外一份给飞鸽传书做补充,派人快马加鞭的赶过去。 忙忙活活的,从中午跑出来,到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李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柱子趴在他脚边。 房间很大,只有一盏灯,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阴森。 李佑的脸色很不好看。 “藏得还挺深...” 下午写信的时候,他派人将整个睦州都翻了一遍。 其他地方还没时间去查,但睦州城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看样子,他们最喜欢玩儿灯下黑这一手,他们肯定藏在旁人想象不到的地方...” 事实上,李祐在第一时间,就把整个圣殿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 这座圣殿已经修建好十几年了。 他在接手的时候,并不知道圣殿里藏了多少密室。 万一敌人藏在圣殿的某一间还未被人发现的密室之中,突然跑出来,乐子可就大了。 为此,他特意加强了防卫工作,把最忠心的信徒全都调集到自己身边。 看着自己去年画的圣殿地图,李祐一个劲儿的抓耳挠腮。 “这时候若是身边有个脑子好使的,该多美呀...”筆趣庫 他自认为自己的智商并不低。 最起码在及格线上还有点富裕。 但是和真正智慧超群的人相比,他跟个傻子也没多大区别。 王守仁、李泰、贾统、李义府...乃至泰记的那些高手,随便来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把敌人揪出来。 可惜的是这群人没一个在睦州的。 李祐思来想去,还是需要搬救兵。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时候,无意 间看见正在低头舔爪子上伤口的柱子。 李祐眼睛一亮。 小柱子虽然是老虎,但却长了一副天生的狗鼻子。 “柱子,走,哥带你玩去!” 小柱子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李祐,看样子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祐哈哈一笑,道:“来人,把犯人都带过来!” ...... 二三十个犯人,被带到李祐的房间之中。 李祐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群人的品种还真是不少。 脸上留着小胡子,个头还不如桌子高的,不用说话,也知道他们是倭国人。 一脑袋自来卷儿,眼珠子蓝洼洼的,肯定是西域人。 长得和中原人差不多,皮肤粗糙,离得老远就能闻见一股馊味儿的,多半是吐蕃人。 黑了吧唧,身上带着一股子比馊味,更难闻的味道的...除了天竺人还能是谁? 里边倒是也有几个正经的中原人。 李祐最后选择了,那几个看上去像吐蕃人的家伙。 “禄东赞知不知道,你们背叛了吐蕃?” 李佑本来就是看人下菜碟的高手。 吐蕃这个国度很奇怪。 他们很穷,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还偏偏要把自己的粮食和生活用品烧掉,祭祀他们所谓的大神。 可偏偏这个国度的凝聚力很强。 他们效忠于松赞干布,从来都不会有异心。 对于他们的大相禄东赞,更是敬畏到骨子里。 在吐蕃人眼中,没有什么,比背叛更加令他们感到耻辱的了。 那几个吐蕃人,立刻对李祐怒目而视。 李祐却是不再理会他们。 而是转向,那几个面似天竺人的家伙。 “戒日王若是知道你们的作为,怕是要把你们的家眷,全都丢进恒河里!” 这几拨人,李祐挨个挤兑了一遍。 最后,他忽略那几个中原人,来到倭国人身前,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看得这几个倭国人,头皮都发麻了。 老半天,李祐才冷冰冰的说道:“如果我是你们,就会马上自杀,至少,不会把你们的天皇牵扯出来。” 第1727章 回长安 李祐在威逼利诱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话说一半就足够了。 需要留给他们足够的想象空间。 人就是这样,往往会自己吓自己。 别人不管说什么都意志坚定的人,自己越琢磨越害怕,越琢磨越恐惧。 李祐走出圣殿,这才找到时间能好好溜达溜达,这几天实在是把他憋坏了。 不光没有能说一说话的人,就连胳膊腿的都感觉萎缩了。 在院子里练了练拳脚,李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觉神清气爽。 他知道,肯定还有人在暗中偷窥自己。 睦州城中的老百姓,或者是自己门下的信徒,也肯定有被敌人买通的家伙。 他们的存在无所谓。 没有人会蠢到,选择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第二次下手。 除非他们想被连根拔起。 练完拳脚,李祐跑到厨房,自己弄了个肉夹馍吃一吃,还给小柱子带了一大盆新鲜的羊肉。 在睦州的地方想搞到羊肉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困难。 整个江南都没有几个人养羊。 需要给小柱子好好补一补。 这回他可是立下大功了。 ... 第三天的早上,江南道的人陆续收到了消息。 之前紧张的气氛,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得到消息的柳白,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如果李祐因为这件事出了意外,恐怕他会愧疚一辈子。 更不知道,该如何跟皇帝和阴妃交代。 “这小畜生,关键时候竟也能派上用场...” 看到信上里,李祐把小柱子夸得像一朵花一样,柳白的脸上不禁泛起几分笑容。 在他的认识里,小柱子的个头不管多大,都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吃饱了就睡,睡够了就玩,漫山遍野的欺负野兽,偶尔还欺负欺负其他人。 好在柱子没有受什么伤。 不然的话,发起狂的柳白,还不知会给天下带来多大的伤害。 在他的心目中,小柱子地位并不比家里这些孩子低。 谁家养头老虎,待遇和大少爷是一样的? 在柳家人的眼中,小 柱子就是家人。 每个月都按时发供银,闲着没事就自己上街买吃的。 熟悉他的人都很喜欢他。 高兴了一会儿之后,柳白又慢慢眯起了眼睛。 他忽然发现,之前的自己好像过于仁慈了。 他善于用怀柔的手段,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榨取异国的剩余价值。 这么做,固然可以少死很多人,省下很多钱财。 但相应的,对方的恐惧心理,似乎远远不足大军压境来的多。 是时候,该让这些人感受到恐惧是什么滋味了。 大唐帝国的仁慈,并没有带来应有的回报。 那么,也就不再需要他们的敬畏之心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大唐帝国都该是让世间最为恐惧的存在! 柳白打开抽屉,想要找一找李承乾送过来的那封信。 找了半天没找着,他才想起来,他把信交给了李泰和李恪。 于是柳白立刻让许褚把他们叫过来。 “柳大哥!” 兄弟俩喜气洋洋的,看来也得到了消息。 不光是为了李祐高兴,还因为他们不必再付出血一般的代价,来补偿其他人的损失了。 看到柳白的脸色,两人不禁一愣,旋即也明白过来,柳白是什么意思了。 “承乾的信呢?” 李泰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一边往外掏信,一边有点不敢笃定的问道:“难道您还想按照太子的办法来做?” 柳白把信接过来,摊开在桌子上。 “那你们以为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 李恪抿了抿嘴,道:“既然李祐救回来了,咱们就不必冒这么大风险了吧?” 李泰挠了挠头,道:“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太子的办法固然有效,但实在是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咱们的纸币改革计划就会彻底崩盘,而且现在新印制出来的大唐宝钞,已经在江南各地推广开来,贸然发动这项计划...” 不等他说完,柳白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李祐就白受这些天的苦了?” 兄弟俩谁都不敢说话了。 历朝历代的皇室子弟之中, 像他们这样相亲相爱的实在是亘古罕见,恐怕也是后无来者。 他们可以想象到,李祐这些天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说不愤怒是假的。 可是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吧? 说白了,李承乾这封信给出的办法,无非是狗急跳墙下的应对之策罢了。 纸币改革是小,耽搁了大唐帝国称霸世界的梦想,就是大事之中的大事! “有些人偏偏给脸不要脸,咱们一味的忍让,换来的是什么?” 兄弟俩再次对视一眼,同时叹息一声。 “我们知道了,柳大哥,您吩咐吧!” 柳白把那封信收进抽屉,又从里边,拿出来属于他的家主令牌。筆趣庫 这块家主令牌的分量很重。 不光可以调动柳家大部分的力量,但凡是属于这个圈子里的家族,都可以号令。 数一数就知道这股力量有多么的恐怖了。 几位掌兵王爷,自然是不用多说。 其中还汇集了八位当过宰相的大佬,以及朝中大部分的老帅! 只要裹挟住这种力量,连皇帝都要避其锋芒! “回长安!” 柳白一声令下,李泰和李恪脸色骤变! 这...这是连赵普和王弘直的前途,都押进了筹码之中! 柳白若是回一趟长安,两人进入三省的时间,至少又要往后拖上半年! 但他们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劝不动柳白的。 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我们清楚了...” 两人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李泰满脸苦涩的说道:“又要忙一阵子了。” 李恪砸吧砸吧嘴,道:“你通知南边的,我通知北边的,就当兄弟们聚一聚了,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好如此了...” 李泰捂着额头,感觉脑袋瓜子像要裂开一般。 “我只希望,父皇不要被吓死才好,咱们这多人忽然回去,还不知有多少老臣,会急得撞墙...” 李恪白了他一眼。 “你我都早有约定,朝中的事情,让父皇和太子头疼去,那群老不死,就算撞死在大殿之中,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第1728章 李二的心思究竟有多野 总有人说,李白是大唐文化的集大成者。 秀口一吐,便是一个盛唐。 因此,人们总觉得,大唐帝国在李隆基时期,才到达了真正的巅峰。 殊不知,也正是在李隆基时期,大唐才由盛转衰的。 真正的强盛并不是银子有多少,粮食有多少。 而在于,是否能够做到臣民一心,万夷臣服。 从这个方面来看,李隆基无疑是一个失败到极点的皇帝。 为了安抚一个从昭武九姓出来的安禄山,生生勒死了自己最爱的贵妃。 也不知若是他的祖宗听到这件事,会不会把这个狗东西活活打死。 历史上,从李渊开始,一直到武则天,每一代皇帝,都在为‘天可汗’的称号而努力奋斗。 严格的说,李二只是占了一个正中间的便宜罢了。 这个名头无论是给李治,还是给武则天,甚至给李渊,都绰绰有余。 秦奋六世之余烈,方得天下。 大唐帝国,同样尽了四代人的心力,才能够做到万夷臣服。 由于某只小蝴蝶的出现,历史发生了改变。 李治不必再当皇帝,武则天也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两代之基,足够了! 这个梦想让李二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 他激动,他兴奋,却不知该如何向谁诉说。 称霸世界的心,连长孙皇后都不能理解。 只有柳白才知道,李二的心思究竟有多野。 为了让大唐帝国站在世界之巅,这位无情无义,却又有情有义的皇帝,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历史上的李二,也的确这么做了。 所以,才有了高句丽之战,才有了恒罗斯之战,才有了白江口之战... 现在柳白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不用打仗不用见血,就能够完成他的梦想。 可是,当现实狠狠的一巴掌,抽在李二脸上的时候,可想而知他会多么的崩溃... 砰! 啪! 轰! 紫宸殿中,一片狼藉。 李二披头散发,手中拿着他自己的金腰带,没头没脸的抽打着一个可 怜的小太监。 小太监浑身是血,却不敢求饶。 才出生没多久的曹王李明,被长孙皇后养在紫宸殿之中。 他的生母,是当年巢王李元吉的妃子。 这种情况,生母是不可能把他养大成人的。 长孙皇后心善,担心这孩子活不长久,一直带在身边。 好在李治和兕子已经长大,她有充足的时间。 一岁多的娃,还被嬷嬷抱在怀里。 看见皇帝的样子,嬷嬷早就吓傻了,没来得及跑出去。 娃子才哭了一声,立刻被皇帝凶狠的眼神盯上。 皇帝想都没想,拿起金腰带,抡在大殿一侧的灯台上。 砰! 纯金打造的灯罩,凌空飞起,直接冲着小娃娃就撞了过去! 长孙皇后脸色大变! 她也是练过武的,四下一看,飞速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盛葡萄用的盘子。 丢过去,想把灯罩拦截。 咣当! 盘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却是和灯罩失之交臂。 眼瞅着小娃娃就被纯金的灯罩砸死,成为新总管的小满,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用脑袋生生把灯罩撞飞。 鲜血很快就糊了一脸,好在,小娃娃算是救下来了。 “陛下!” 长孙皇后气急败坏地说道。 她急忙走过去,先把小娃娃接过来,身手给了老嬷嬷一个大嘴巴子! “滚出去!” 老嬷嬷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几乎是爬出紫宸殿。 长孙皇后轻轻安抚了小娃娃几声,又让人把小满搀扶下去治伤。 她这才来到李二身边。 暴怒之中的皇帝,和一头饥饿的雄狮没有多大区别。 这时候只有同种类的母狮子,才敢靠近他。 别的,谁来谁死! “为什么?为什么?!” 李二眼珠子血红,把金腰带丢在地上。 长孙皇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来人,把陛下送去含凉殿!” 金吾卫听见里边的动静早就冲进来了,却都不敢靠近。 躺在地上那个小太监,浑身淌血,好在性命无忧,只是哆嗦个不停。 “还不快来?!” 长 孙皇后尖叫一声。 金吾卫们这才上前。 先是单膝跪地,齐声道:“陛下,得罪了!” 说完,七手八脚的把皇帝,架了出去...筆趣庫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已经失去了理智。 含凉殿,原本属于阴妃的宫殿。 后来阴妃和杨妃,都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两人便搬到一块居住了。 如今含凉殿内居住的,是一个进宫还没月旬的妃子。 区区十五岁的年纪,深受皇帝宠爱。 进宫的时候,还只是个正八品的采女。 听说,只是跳了一支舞,便被皇帝升为正三品的婕妤。 看样子,皇后是懒得搭理失去理智的皇帝了。 送到其他嫔妃那里,是谋财害命,只有送到徐婕妤那边,才能皇帝冷静一些。 没过多久,包的像个阿三的小满,溜溜哒哒的走回来。 “娘娘,您是不是去含凉殿看一看?徐婕妤才进宫没多久,万一陛下控制不住,岂不是...” 长孙皇后直接把小娃娃塞进小满的怀里。 “你这是收了她多少好处?” 小满嘻嘻一笑,道:“娘娘是明理人,奴婢在东宫时候,可是存了不少银子,一般人的好处,奴婢才不收呢,徐婕妤的父亲徐孝德,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罢了,韩同韩侍郎给的银子奴婢都不收,又怎么会收他的?” 从这句话就可以听出小满比他的师傅,甚至他的师祖都要聪明。 宫里的太监收门包,已经成了潜移默化的规矩。 无论是怀恩,还是刘瑾,干这种事情都要藏着掖着。 可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和皇后,就像是盘踞在皇宫这张大网上的两只蜘蛛,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小打小闹的,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宫中的俸禄本来就没几个银子。 再不收点门包,太监宫女的非得饿死不可。 他们乐意让朝中的那些人,帮他们发一发工资。 听说柳家的门房,放在外边都是富豪。 宫里自然也不能太丢人。 第1729章 这就是贞观盛世 “这个徐惠...” 长孙皇后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这个年仅15岁的小姑娘,是如何把皇帝迷惑住的。 只知道这个小姑娘能够平息皇帝的一切怒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皇帝的心情就会大雨转晴。 这究竟是从哪里跳出来的一个小妖孽? 或许,称之为妖精,更为恰当。 不过转念想想,长孙皇后他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妖,一个比一个孽,一个比一个精,也就释然了。 “听说你师父还在长安城周围打转?” 小满欠了欠身,道:“师傅他老人家想给柳家主人送上一份大礼,他总说师祖武艺非凡,就算在书院养老,也算是给柳家主人面子,他则是没有多大的本事,若是不送上一份大礼,以后去了柳家,怕是会被人瞧不起。” 说到这儿小满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何况,彻查长安大营贪腐案,也算是向陛下表忠心,听说狄侍郎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一趟应该有不小的收获。” 长孙皇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狄之逊,以侍郎之位,升了从三品,原来他去江南道并不是宣旨的,而是去查案的。” 她一直居住在深空之中,这几年主要精力都放在看孩子上,几乎不怎么打听朝中发生的事情。 不得不说,随着朝政的日新月异,哪怕是政务能力,不输于任何人的长孙皇后,在知识面上,都已经落后了许多。 小满心思玲珑,知道皇后下句话会问什么,主动回答道:“太子那边,还请娘娘放心。” 长孙皇后笑道:“只要你都安排妥当就行了,怀恩那个老匹夫,刘瑾那个鬼东西,都远不如你滑头,怀恩年近七旬才离宫,刘瑾眼瞅着要快四十了,你这娃娃如今才不过二十二岁,看来,三十岁之前,怕是就要去外边闯荡天地了。” 小满捂嘴轻笑。 “那也多亏了陛下和娘娘担待才是,我们这些当奴婢的,生来一副贱命,上了岁数,就算 有宫里拂照,日子也过得恓惶,师祖和师父给我们这些人开辟了一条新路,听太子说,有个名堂叫‘再就业’,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些当奴婢的,也是大唐百信...” 咚! 长孙皇后在小满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她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 “滑头!” 小满夸张的痛呼着。 他在宫里,要远比怀恩和刘瑾自在的多。 “你和承乾的联系比较多一些,柳白回长安这件事,多半是承乾在暗中鼓动,你私下里告诉他不要玩的太过火,若是被什么人欺负了,只有母后给他撑腰。” 小满大喜,道:“那奴婢就替太子谢谢娘娘了!” 他知道,柳白这一趟回长安,必定会受到所有人的敌视。 朝中那些家伙,肯定不敢对柳白下手,更不敢怨恨他。 只有太子,不扁不圆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恐怕就连皇帝的怒火,也会降临在太子身上。 长孙皇后这句话,等于旗帜鲜明的表达了支持太子的意愿。 ... 随着八百里加急文书的到来,朝中谈不上人人自危,气氛也有了几分风声鹤唳的感觉。筆趣庫 如今三省大佬之位空缺,瞎子都看得出来,以后肯定是赵普他们几个人搭班子,但终究还是没有名副其实。 那几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老臣,根本约束不了他们。 今天本来应该是召开廷议的日子。 不仅皇帝没有参加,就连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没有出现。 六部尚书,只来了工部的李大亮。 其他的都是些小鱼小虾。 韩同是跟着李大亮一起来的。 他自然早早就接到了柳白要回到长安的消息。 可以说,他是满朝文武之中唯一比较高兴的人了。 其他的,包括和柳白交情莫逆的那些人,都愁眉苦脸。 他们已经不好意思再去请教那些致仕的大佬了。 就连戴胄和温彦博都已经退了下去。 往常热闹如菜市场的廷议,今天萧条的可怜。 主持廷议的,是十八学士出身的盖文达 。 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如今还挂着四品的谏议大夫头衔。 坐在皇宫外苑的班房里,老家伙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像随时都会睡着或者已经睡着了。 李大亮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就是贞观盛世!” 说完他站起来,拂袖而去。 韩同原本坐在李大亮的下首,见顶头上司走了,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了想,尴尬的一笑,起身跟了出去。 “李兄!李兄稍等!” 算一算年纪,韩同只比李大亮小了三岁。 私底下的时候,两人总以兄弟相称。 李大亮站住,脚步见四下无人,痛心疾首的说道:“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啊!” 韩同一怔。 “李兄,柳家主人回来,贵府公子也必定会从幽州回长安,何来大祸?” 在这满朝文武之中,扣着新晋帽子的人,不在少数。 韩同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抱紧了柳家的大腿,才从一个小小的县令,一跃升为工部侍郎。 他的能力也仅限于此了。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韩同可以说是地位最低的人了。 不过却没人敢小瞧他。 柳家在朝中的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两三个罢了。 除了韩同之外,剩下的几个,都是能够进三省的潜力股。 在任何时代,中原王朝都避免不了人情关系。 李大亮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韩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便瞒你,此次柳公子回长安,势必会与陛下产生极大的冲突,两个庞然大物对决,或许他们连一点伤都不会受,但是咱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小虾米可就倒霉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喃喃的说道:“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加急文书上说,再有十天,柳公子就会号召所有人回到长安城,就连卢公家里的处默,都会从蜀中赶来,包括远在幽州的犬子...”筆趣庫 “这么多人,重新汇集在一起,所形成的力量,就算陛下,也会感觉到心惊肉跳吧...” 第1730章 国事家事天下事,他没有一样放在心上的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看来,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在李二眼中,柳白他们只要回来,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他想到的最坏的结局,也无非是统治全天下的计划搁浅。 而现在,柳白等人的归来,却代表着这个计划,或许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柳白了解李二,李二同样也了解柳白。 身为皇帝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多年的老朋友,究竟有多二杆子的脾气... 虽说那些孩子是自己的亲儿子,但相比之下,好像跟柳白更亲。 现在有人绑架的李祐,柳白或许会拖着那些国度,一步一步走进深渊,根本就不考虑后果。 或者说这样的后果,在柳白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区区一个倭国罢了。 在柳白看来,就算灭掉也无伤大雅,可李二不那么想。 倭国在他眼中,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座矿山,一片金池! 大唐失去了倭国的供养,实力倒退的恐怕不止一两步。 而在满朝文武的眼中,柳白归来,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年来朝堂愈发的混乱,老臣们纷纷致仕,那些新被吸收入朝的年轻一辈,还没有成长起来,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 前些日子,皇帝一怒之下,罢免了十七位四品以上的官员。 直到定下三省人选之后,朝堂才渐渐恢复平静。 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混乱再起。 哪怕,王弘直、赵普他们那些人,本来就归属于柳家的阵营。 谁都知道,柳白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前往江南,当年还说了不再归来的豪言壮语,就是为了给这些人进入三省让路。 现在他回来了,这些人进入三省的进程,将被无限期的延后。 也就代表着,朝堂会继续混乱。 明白人知道,柳白就是憋着一肚子的怒火,打算给齐王殿下报仇。 有些稀里糊涂的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他们认为柳白升起造反之心,这一趟回来就是带着皇子们逼宫的... 谁让那些皇子从小就是在柳家长大的 ?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已经成长起来的官二代。 他们的势力汇聚在一起,足以撼动天下! 又是一年深秋,眼瞅着就要入冬了。 贞观九年的秋天并不寒冷,恰恰相反,十月份的天气依旧炎热的让人烦躁。 经验丰富的老农,已经为来年开春做了充足的准备。 冬天太暖和,冻不死埋在地里的那些虫卵。 贞观二年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 结果没多久,铺天盖地的蝗虫群飞起来,若不是柳家献上土豆和玉米,大唐百姓估计早就死的差不多了。 整个关中,家家户户都养了一群鸡鸭。 这也是当年柳家庄子的老办法。 把鸡鸭散养在田地里,鸡粪鸭粪可以当肥料用。 用不着喂养,鸡鸭会自己学会,在地里刨食。 入冬之前,足够把土里的虫卵吃干净了。 等到天气真的冷下来之后,就可以把鸡鸭宰杀,能过个肥年。 泾阳县柳家庄子,祖宅的门房老吴像往常一样,在天刚亮的时候,把门栓摘下来。 打着哈欠,把梯子搬到墙根下,登上墙头,扯着破锣嗓子吆喝一声。 柳家庄子的一天才正式开始。 这几年,柳家庄子里的青壮年愈发的少了。 走在大街上,周围全是老头老太太。 外人想要在柳家庄子定居,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这里的宅子寸土寸金,一点都不比长安城正中心便宜。 在乡亲们的眼中,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虽说生活设施比长安城差远了,但是质量高的多。 随着各地行商的增加,柳家庄子东头成了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骡马市。 离着二里地,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牲口味。 太上皇李渊早早的起床了。 他拎着两套肉夹馍,从庄子西头溜溜哒哒的回到柳家老宅。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李渊这个骂一声,那个踹一脚,别提多威风了。 他这个代理庄主,比柳白当庄主的时候,忙了一千倍。 庄子里但凡出现点大事小情,总会让 代理庄主出面平事。 回到老宅吃了口东西,把剩下的一套肉夹馍,给老妻送去,李渊换了一身体面衣服,带着家里的两个仆人,来到酒坊。 “手脚麻利点!” “今年收成不错,多存点粮食,来年就能少点花销,谁都看得见,明年粮价会炒到天上去!” “包装那边什么情况?咱们订的玻璃瓶子为何还不到?” 或许在李渊的眼中,当酒坊的大掌柜,比当太上皇还舒心。 他这个酒坊里,聚集了庄子里大部分的青壮劳力。 自打和各地府兵营展开合作之后,收购粮食的成本节约了三成左右。 于公于私,他都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若是没有酒坊,朝廷想要推行的军票之策,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一整个上午的忙碌,李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疲惫之色。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感觉前半辈子和白活了没什么区别。 “早年间若是有间酒坊,老子造他娘的什么反?” 李渊拿的账本,一边清点库房里的粮食,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 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看样子早已经被打开过了。 关于柳白他们是不是要回来的消息,李渊丝毫不担心。 国事家事天下事,他没有一样放在心上的。 唯一比较别扭的是,如果柳白回来,自己这个代理庄主,还能不能接着干下去? “南边剑南道和淮南道的粮食,为何还没送到?不是一个月之前就出发了吗?难不成他们是爬着来的?” “老东家,咱们派去南边送信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被人扣下了!” 李渊找了酒坊的大伙计,问清楚原因之后,不禁勃然大怒。 不交货也就罢了,还敢扣他的人? “老夫要去长安城问问那些混蛋究竟是什么意思,快备车!” 等马车来了之后,他二话不说钻进去。 没有丝毫迟疑的向长安城进发。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询问酒坊的粮食,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第1731章 晋齐王祐为楚王,赐六锡 和李渊一样,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往长安城的人不在少数。 人们都很清楚,在未来的不久,大人物都将陆陆续续回到长安。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柳白即将回来,大街上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普通百姓将这件事当成热闹看。 也有些忧国忧民的,觉得柳白归来,成为某个大事件的导火索。 两天下来,宫里往外送信的快马就没有停过。 几乎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有一大群铁骑,前往大唐各地。 从私人组织变成官方机构的泰记,一夜之间变得门可罗雀。 黄巢亲自镇守在泰记总部,指挥着全国的情报系统。 这是皇帝交给他的任务。 当然,没人知道皇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有时候他表面看上去很生气,心里却偷着乐,有时候他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早已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一条从宫中传来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人们亲眼看到两位神医飞马从书院赶到宫里,带着他们很少动用的急救箱。筆趣庫 听说,宫里还请出了柳白离去之前留下来的吊命神药。 阴妃病危! 后宫,翠微阁之中。 李时珍和孙思邈,同时给阴妃做了会诊。 在老人家面前,就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悬丝诊脉更是扯淡。 孙思邈小心翼翼的从蜡丸之中,取出一枚淡黄色的药丸。 “急火攻心,热毒入体,服用安宫牛黄丸最恰当不过,可娘娘的身子弱,命暂时是保住了,可至少要服用安宫牛黄丸五日以上!” 谁都知道安宫牛黄丸珍贵无比,当年两位神医制造出第一批的时候,原料差点不够。 到头来,还是柳白偷走了李二藏在紫宸殿里的犀角杯,这才勉强造出来二十几粒。 各家各户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被送了一枚。 柳白带走了一小半。 四枚留在书院。 就算加上太上皇的库存,恐怕也难以凑齐五日之用。 李二面色阴沉。 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三个盒子。 “两位神医,少一枚都 不行吗?” 孙思邈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李时珍叹了一口气说道:“用药本来就讲究章程,莫说是少一枚,就算少半枚,也是天壤之别。” 李二继续盯着那三个盒子看。 宫里本来就只有三枚,多出来的一枚,还是他去求李渊得来的。 虽然书院还有三位,但他从来都没有拿过来的想法。 这种药实在是太珍贵了。 原料固然可以有平替,但效果差别之大,难以想象。 最后这几枚若是用完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还有时间,先在长安城中搜寻百年以上的犀角,长安城里找不到,就撒网搜遍关中,还不行的话,就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李二这一辈子,在乎的人并不多。 他的后宫里嫔妃无数,真正得到认可的,也就那么三四个而已。 安宫牛黄丸的其他原料还是比较好找的。 价比黄金的牛黄和麝香,宫里也多的是。 唯独犀角! 不是说什么犀牛的角都可以拿来用。 在后世,中原的犀牛差不多已经灭绝了。 大唐时代,中原地区犀牛可以称之上是广泛分布。 经过两位神医的长期研究,若想发挥最大药效,必须是一种小独角犀的犀角。 最好年份在百年以上。 其他的材料固然可以替换,但药效会大打折扣。 阴妃的身体本来就虚弱。 用加大药量的方法,可以把命吊回来。 但是安宫牛黄丸还有许多其他的材料。 如果不辅以其他的材料,根本就没有作用。 而若是加大药量,意味着其他药材的数量也要增加。 尤其是麝香和牛黄,以阴妃的身体状况,如果吃的太多,同样会送命。 简单的讲,只有用百年犀角炼出来的安宫牛黄丸,才可以救阴妃的命! 甚至于她都已经没时间等到再炼制新药了。 就算材料都齐全,想要练出新的安宫牛黄丸,至少也需要一个月以上。 李二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在翠微阁里来回踱步。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孙思邈 和李时珍对视一眼。 “有!” 李二一怔,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孙思邈沉声道:“听闻,柳白要回来了,他手里的安宫牛黄丸,足以将阴妃娘娘的命救回来!” 李二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本来想等柳白回来之后,跟他大干一场。 这些日子,他心中积攒的怒火已经够多了。 难不成等柳白回来之后,还要他低头说软话? 可看了一眼虚弱的阴妃,李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女人,跟了他小半辈子。 从不争权夺利,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 她的父亲曾犯下滔天重罪,可想而知,这个女人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若不是听见李祐被敌人绑架的消息,她也不会一下子急火攻心。 李时珍看出李二心里很不乐意。 “有几位国公的府上,也存着安宫牛黄丸...” 李二断然拒绝。 “不可!” 谁家得了这种药,都会当传家宝。 当年柳白离去的时候,总共也没送出去几枚。 尤其是像秦琼他们这样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自己把药取走了,跟要了他们的命,又有什么不同? 李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上前去,拉住阴妃的手。 “总归是要让你活下去的,朕还等着和你一起下葬呢...” 他抬头,看向站在翠微阁大殿角落的小满。 “柳白到哪里了?” 小满欠了欠身。 “按时间来算,再有六七天,柳公子也就该到长安了。” 李二又看向两位神医。 “六七天,够吗?”筆趣庫 两位神医低头合计了一下。 “如此一来,陛下完全可以将几位国公府上的药先取来,等柳白回来之后,再给他们补上就是了。” 李二常常的吐出一口气。 “罢了,罢了,朕正值春秋鼎盛,也不在乎多耗费几年光阴,柳白回来就回来吧,朕不与他计较就是了...” 说完他轻轻拉上床帘,让阴妃好好休息一下。 “小满,着门下拟旨,晋齐王祐为楚王,赐六锡!” 第1732章 在这个时代,也仅他一人而已 距离长安城的人们得知柳白要归来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 在这六天之中,有无数股暗流正在向着不知名的地方汹涌。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 柳白回来,意味着越州那边的纸币改革,要无限期的向后拖延。 间接导致皇帝陛下心中的‘天可汗’梦,也要延后。 大唐帝国统治全世界的进程也会深受阻碍。 可以说这三年以来,满朝文武上上下下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不确定因素。 人们都知道,柳白这么做是为了给齐王殿下,或者说,现在的楚王殿下李祐报仇。 背地里也有人猜测,柳白没抱着什么好心。 毕竟柳白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 他一回来,半个大唐都会乱套。 对于朝中的官员们而言,也是一场惊天的大地震。 三省大佬的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朝中局势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罢官夺爵。 这还是比较幸运的,倒霉一些的,那就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 各个王公贵胄的府上,每天都有无数前来拜访的人。 尤其是跟柳白比较亲近的那几家。 比如已经致仕的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老哥们几个。 比如程咬金、尉迟敬德、屈突通、段志玄等老帅的府上。 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了,有一位老帅还被关在天牢之中。 张公瑾! 当初军中出现的贪腐案,归属于张公瑾所统领的左武卫。 亭桥村,那个被冤枉成杀人犯的可怜人,在暴风的正中心,被折磨了好几个月后,终于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谁都知道他死的不同寻常,但没有任何人追究,连皇帝都好像对这件事情充耳不闻。 本来早就该前往江南的刘瑾,在亭桥村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所有人都遗忘了。 似乎那位老帅究竟能不能出狱,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人们仿佛在等待着一场,酝酿了多年的狂风暴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大祸临头...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柳 家的第一个人,回到了长安! 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回到长安的,会是最远的人! 李愔! 贞观七年的时候,李愔追随柴令武,前往岭南。 曾经不学无术的小家伙,已经变成了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梁王愔! 在一对铁骑的拱卫之下,牵着马,缓缓步入长安城。 仿佛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桶,在梁王踏入长安的那一刻,瞬间被引爆! 肥马轻裘过新丰,十七岁来少年时。 似乎在岭南住久了的人,回到北方都很怕冷。 梁王在岭南一住就是两年。 他不光打理着柳家在岭南的所有生意,还负责着整个岭南造船厂的事宜。 最重要的是,他有兵权! 普天之下,十七岁就能够统御一万三千人马的屈指可数,在这个时代,也仅他一人而已。 岭南的府兵,是各州道府最多的。 他们除了要防备当地的异族之外,还要兼顾海防。 此外,冯家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冯盎在东洲岛上,几乎不怎么离开。 人们只以为他是心灰意冷离开了家乡,聪明人都知道,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人质,免得他那些不安分的儿子们,起不该有的心思。 一位手握重兵的亲王回到都城,就连皇帝都不得不重视。 无数的空中金吾卫组成人墙,从长安城的南大门,一路排到皇宫门前。 小满身为宫中的大总管,跑出来迎接梁王殿下。 “奴婢参见梁王殿下!” 正式场合下,小满从来不嬉皮笑脸。 他一丝不苟地做足了规矩,跪在李愔脚下,大礼参拜。 李愔把身上的裘衣脱下来,交给身后的亲随,淡淡的说道:“难道只有本王自己回来了吗?” 他并没有立刻让小满起来。 私底下,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就在前几年,李祐和李愔还经常勾结小满,在东宫里偷好吃的。 现在,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 小满需要显示他身为奴婢对于主家人的尊重。 李愔则要体现他身为亲王,尤其是手握重兵的 亲王,还有的威势。 “回殿下的话,诸位王爷,侯爷,小公爷都在回到长安的路上。”筆趣庫 李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你回去告诉父皇、母后、母妃,容儿臣片刻,一个时辰后再回宫!” 说完直接从小满身边走过。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梁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跟宫里撕破脸皮? 两年都没有回来了,现在回来了,不应该立刻去拜见自己的爹娘吗?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李愔带着那上百个骑士亲随,来到长安城正中心。 大慈恩寺! 这里的和尚都没有想到,多年未归的梁王殿下,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跑到这里来。 等和尚们全都跑出来迎接的时候,李愔已经在大慈恩寺门口,站了一会儿了。 大慈恩寺主持玄奘,亲自出面。 “阿弥陀佛,见过梁王殿下!” 李愔面容肃然。 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禅师,本王欲向佛祖还愿!” 玄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阿弥陀佛,梁王殿下请进!” 李愔率先向里边走去,一直来到大雄宝殿。 上了几炷香之后,让众人在门外等待,他和玄奘一同登上大雁塔。 站在塔尖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大雁塔很高,可以遍览长安城的风景,还可以将皇宫的风貌尽收眼底。 李愔翻看着放在这里的佛经。 其中有一大半是贝叶经。 平常的时候,玄奘就是在这里翻译经文。 “五哥被倭国绑架,虽然已经脱险,但我们心中的愤怒无法压抑,从岭南回到长安,我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玄奘双手合十,沉声道:“即便愤怒,诸位也不可将其发泄在芸芸众生之上。” 李愔嗤嗤一笑,道:“老和尚,曾经我们兄弟敬你,并非因你的为人,而是你的毅力,你们也有弟子去了倭国,这些年来是不是只顾着赚银子?” 玄奘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终于明白,这些家伙回到长安,是干什么的了... 第1733章 就这几个人,能训斥出来个什么? 这群家伙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问罪的。 他们需要问清楚,为什么倭国人会对李祐下手? 这些年来送往倭国的人,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柳家派出去的,剩下的都来自于长安城的各大势力,就连大慈恩寺都派出去上百个和尚。 毫无疑问,倭国就是一块大蛋糕,所有人都在为了这场盛宴而狂欢,利益的瓜分,是从来都不需要纠葛的。 作为中原宗教的典型代表之一,佛门的祖庭,已经悄然间变成了大慈恩寺。 柳白说的很清楚。 大唐帝国不仅仅要控制倭国的经济命脉,政治命脉,更重要的是控制他们的精神命脉。 还有什么比宗教更好用的利器呢? 李祐被绑架,主要过错在倭国而间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其实,还真就是他们那些去倭国的人。 如果他们的工作情况完成的很好,倭国没有余力,更没有胆子去绑架一位亲王。 可想而知,倭国是铁定要倒霉的,某些间接导致绑架事件发生的人会更倒霉... 玄奘和柳白私底下的交情很好。 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个势力之间的纷争。 李愔这句话,无异于是传达出他们那个圈子对于佛门的不满。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倭国非善土,梁王殿下点出之事,或有差错,贫僧自当一律劝诫,无论如何也要给殿下一个交代!” 李愔盯着老和尚看了一会儿。 “法师,这座大雁塔是您成就佛子之身的地方,区区几年,连顶梁柱上都有了白蚁,谁都不愿意看到这座塔倾倒...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他冷笑几声,转身向塔下走去。 ... 皇宫,翠微阁! 李二已经去几位老国公的府上,把安宫牛黄丸取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阴妃的命算是保住了。 只要等柳白回来之后,再把安宫牛黄丸给各位老国公补上就成了。 长孙皇后和杨妃,整天整宿的呆在翠微阁里。 他们姐妹三人的关系很好,这 些年来一同治理后宫,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岁数最大的杨妃,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 她们年轻的时候明艳照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却从不以色侍宠。 这里边长孙皇后的出身可以说是最低的。 可即便是她,家世也不凡。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相守相持,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似乎在贞观年间,后宫就没有所谓的争宠事件。 原因就在于,这三位地位最高的后宫女主人,相互之间的感情很好。 有两位姐妹的照顾,阴妃的病情有所好转。 正在外殿,帮着阴妃熬药的杨妃,听说小儿子回来的,心差点蹦出来。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小儿子。 两年了... 想想小儿子在自己膝下承欢,已经足足过去了两年之久。 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一个英武的青年亲王了吧? “姐姐,把这里交给欢儿吧,愔儿那孩子多年未见你,想必早就难受坏了...” 阴妃挣扎着做起来。 长孙皇后赶紧把她扶住,嗔怪道:“你这一辈子,就是操心的命,男人的事情自有男人的去料理,儿孙也有儿孙福,愔儿回来,祐儿也就该回来了,他们兄弟俩向来称不离砣的...” 阴妃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 “孩子们都没事便好,只是...” 这三个女人都不简单。 她们当然知道,那些孩子们回长安的弯弯绕绕。 杨妃笑了笑,道:“我是当母妃的,当然要等孩子来拜见我,难不成要让我现在出宫去接他?” “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妖精本来就不安分,不知道帮衬帮衬也就罢了,你们可千万别再给我添堵。” 长孙皇后没好气的说道。 杨妃笑得花枝乱颤。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这一句话,惹得长孙皇后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正说笑间,小满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 长孙皇后一眼就瞅见了他。 “小满快快进来,你不是去接愔儿了 吗?” 小满有些尴尬的走进来,行了礼之后,低声道:“梁王殿下没有进宫,而是去了大慈恩寺,说让奴婢向几位娘娘道一声歉...” 三人同时一怔。 阴妃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杨妃姐姐千万别多心,你也知道那柳白是什么性子,他一回来,不把长安城搅个天翻地覆,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杨妃摇了摇头,对小满道:“陛下知道了吗?” 小满道:“奴婢才从宣政殿过来。” 杨妃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长孙皇后挥手让小满出去。 “愔儿是他们这个辈分里,唯一手握兵权的亲王,在岭南呆久了难免有几分火气,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他完全就是在给祐儿报仇...” 杨妃勉强一笑。 “这种事情应该让承乾来做,就算是青雀儿也可,愔儿这孩子,还是太小,不知轻重...” 长孙皇后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咱们姐妹之间,何必说这些外道话?让他们闹去,总归不会搅扰了宫里的清静。” 说完,她又回头对阴妃说道:“我们去宣政殿瞧瞧。” 阴妃道:“姐姐们放心去便是,这里有欢儿看着呢。” 一个皇后,一个贵妃,携手向宣政殿走去。 离这大殿还老远,就能听见里边皇帝的咆哮声。 杨妃无奈的说道:“你看,这孩子不知轻重,陛下不生气才怪。” 长孙皇后笑道:“二十年了,你还不了解那个男人吗?别看他好像发狂一样,心里不定美成什么样了呢...” 两人来到宣政殿门口。 早有太监高呼道:“皇后娘娘,杨妃娘娘驾到!” 宣政殿里只有皇帝和四个大臣。 光是看那几个大臣的身份就知道,皇帝压根没把李愔的胡闹放在心上。 这里边,不光有赵普、王弘直,还有跟柳家最近的韩同和狄知逊... 把他们叫来,肯定是让他们去训斥李愔。 就这几个人,能训斥出来个什么? 第1734章 柳家人都跑光了,找谁说理去? 这四位大臣,可以说是大唐帝国如今的中流砥柱了。 或许韩同是其中的一个异类,但是要论及信任,恐怕谁也不能超过他。 皇帝对他的信任,甚至在当年的房玄龄等人之上。 面对皇帝的训斥,他们四个人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谁都不傻,知道皇帝在演给别人看。 这个皇帝实在是有意思的很,从来都不肯把真实的内心表现出来。 他高兴的时候会发怒,而脸上微笑的时候,心里不定憋屈成什么样了呢... 看到当年最不成器的儿子,现在回到长安,都会让文武百官感到恐惧,想必皇帝心里是相当欣慰的。 “陛下...” 长孙皇后跟杨妃,聘聘袅袅的走进宣政殿。 皇帝的咆哮声瞬间戛然而止。 “你们都下去吧,记住朕的话。” 四位大臣向皇后和杨妃行了礼之后,匆匆退下去。 几人走后,长孙皇后笑盈盈的说道:“陛下这是发的哪门子火?您的儿子回来了,又不是妖魔鬼怪回来。” 李二板着脸,转身回到龙椅前坐下。 “这个逆子!进了长安城,不知道先回宫请安,竟然跑去大慈恩寺胡闹,还敢威胁佛子!” 换作从前,杨妃早就跪下来给儿子求情了。 现在不同。 她的心中比皇帝还要欣慰。 而漂亮话,自然要由皇后娘娘来说。 “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这些亲王的实力够高,大唐的江山才能永固,陛下应该高兴才对。” 李二冷哼一声。 “阴妃的病情如何了?” 杨妃接过话茬,道:“阴妃妹妹的精神好转了许多,陛下不必担心。” 李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之后几天或许会出很多乱子,朕无暇顾及后宫,你们要多多照顾她...” 说完,李二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古怪。 “你们说,这帮臭小子回长安,是不是故意做给朕看的?” 长孙皇后笑道:“那就要看柳白的意思了,你也知道家里的孩子,都唯柳白马首是瞻,他那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没 人能看得透。” 李二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柳白那厮还没回来,朕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皇后和杨妃偷笑。 他们从来都没觉得,柳白带着孩子们回来,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无非就是有孩子受了欺负,柳白回来给他报仇罢了。 当娘的,除了感到心里痛快,难不成还要埋怨柳白? “不是陛下欠了他人情,而是皇家欠了他人情,再者说,你欠他的人情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两件了,回头再给他加封个爵位就是了,没人在乎这几个爵位,无非就是给别人看的面子罢了。”筆趣庫 李二伸手摩挲了一下他的玉玺,忽然又开心了起来。 “说的也对,无非就是个爵位罢了,朕没希望他看得上眼,只要别人不以为朕吝啬就够了。” 说话间,他干脆把玉玺拿了起来。 “当年就说把楚王的位置给柳白,结果三省的人都不同意,非要给他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安财王,如今楚王给了李祐,新的封号着实不好想...” 皇后和杨妃都没有接李二的话茬,朝廷论功行赏,不是她们能插得进去手的。 “这几日,陛下多在含凉殿住吧,臣妾姐妹二人打算搬到翠微阁,方便照顾阴妃妹妹。”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谁都能清楚大老婆和二老婆话里的不满。 “徐婕妤那边,住着倒还舒坦...” 李二的底气少了很多。 “既然陛下应允,那臣妾就不打扰您了。” 皇后娘娘和杨妃娘娘转身离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李二使劲挠了几下头。 他总觉得大老婆和二老婆来的有些蹊跷。 ... 道兴坊! 曾经的柳家大宅,如今已经变成了长安城内最大的豪华娱乐城。 除了赌场之外,其他的一切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就连春风阁都在这里开了分店。 在搬到城北新区之后,柳家并没有把道兴坊的大宅子卖掉。 这里曾经是杨素的住所。 卖? 那也要有人敢买才行! 老百姓们只以为柳家主人不 在乎那几个小钱,把地方让出来,让百姓们乐呵乐呵。 住在周围的邻居们却很清楚,柳白就是在故意恶心他们! 想当年柳家还在这里居住的时候,稍微闹点动静来,隔壁的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就会打将上门。 有时候,还会隔着墙头往柳家的西院丢垃圾。 对门的江夏郡王府,斜对面的河间郡王府,搞出的乱子也不少。 当初柳家要在自家门前铺一段水泥路,结果被两位郡王硬生生拦了下来,说是会破坏他们王府的风水? 这不是扯淡的吗? 如今道兴坊的大宅,变成了娱乐城,把周围的邻居折磨的欲仙欲死。 早就已经致仕的李德良,在柳家搬走的第一时间,就去乡下的皇庄居住了。 其他两位郡王,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还需要上朝,住的太远更不方便。 一出门就能看见灯红酒绿的娱乐城。 晚上睡觉的时候,对面叮了当啷,什么声音都有。 柳家人都跑光了,找谁说理去? 于是,在听说梁王殿下跑到娱乐城的时候,两位郡王立刻杀了过来,死活要让梁王殿下给他们一个说法。 午后未时,正是阳光最为炽烈的时候。 李愔围着娱乐城转了好几圈。 除了那棵腊梅树,以及后边的假山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 物是人非事事休... 李愔的心情充满了沮丧。 两位郡王杀过来的时候,梁王殿下正蹲在假山下边发愁。 李道宗几步踏过去,揪着李愔的脖领子,怒吼道:“柳白呢?!” 别人怕李愔,他可不怕。 同样都是手握兵权的王爷,他的资历,要远比李愔深厚的多得多。 李愔吓了一跳。 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夏王叔,你先把我松开,有话好好说。” 李道宗才放手,李孝恭又冲上去,继续揪着李愔的脖领子。 “柳白呢?他没跟你一块死回来,不管他回不回来,今日你们都要给老夫一个说法!否则老夫明天就带人把这个破娱乐城拆了!” 第1735章 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李老六是好说歹说,才把两位叔叔劝住。 江夏郡王和河间郡王,倒也不是没事找事儿的人。 发泄了心中的不满之后,就嘻嘻哈哈的揽着李愔的肩膀,去了新兴老郡王李德良的府上。 娱乐城这边,那是肯定没地方落脚的。 不开工的时候看着挺清静,可一旦开工,这里就会变成整个长安城最恐怖的地方。 长安城里有钱人很多,谁家还没几个熊孩子? 有关中那些彪悍的婆娘看着,别说是王爷,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今日老郡王正好回来,赶紧去给他老人家请安,错过这一次就要去乡下了。” 李孝恭是他们这一个辈分里,威望最高的。 有几个姓李的年龄的确比他大,但常年驻守在外,长安城中的皇族,几乎都把他当成主心骨。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自然是要拜见长辈的。 李愔知道自己去了老郡王那里,肯定是要挨一顿训斥的。 可规矩就是规矩,硬着头皮也得去。 新兴郡王府就在娱乐城的隔壁。 李家好几代人,没有特别长寿的。 像李渊那样年过七旬的都很少见。 李德良今年六十有八,好几年前就坐在轮椅上。 只能偶尔在开春的时候,出来溜达溜达。 “孙儿李愔,参见皇叔祖!” 和李孝恭他们一样,李德良见到李愔之后,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他恨柳白,恨得牙根都痒痒。 要不是柳白把大宅子改成娱乐城,他也不至于狼狈的逃到乡下去。 不过终归是自家孩子,随随便便骂了两句,又心疼了起来。 “柳白就是个挨千刀的,你们几个才多大岁数,整天满天下的转悠,这世上想要咱们李家人性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小五子被绑架了,柳白竟然还想瞒着,等他回来之后,老夫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对此,李愔只能报以苦笑。 在满朝文武的眼中,他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大人物了。 李家的王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这些人中他的实 力排进前五都不过分。 不过,在家里头他终究是个小辈,无论是在柳家还是在李家,大人说话的时候,他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 “叔祖说的是,说的是...” 李德良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入宫,那再晚去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去给你爹递个折子,今日就先别去了,留在家里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再去对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孙儿听从叔祖吩咐!” 李愔的心里,这才高兴了一些。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才不愿意回这座乌烟瘴气的长安城呢。 虽说有些想念母亲,但他十分畏惧父亲。 能晚见一会儿也是好的。 当天晚上,李愔就住在了新兴郡王府。 果然像李德良说的,一到了晚上,隔壁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乐曲,比皇帝编曲的《秦王破阵乐》还闹腾。 叮了咣啷的响了一整夜,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清晨,顶着个黑眼圈的李愔,再去给李德良请安,老头已经虚弱的抬不起胳膊了。 怪不得要逃到乡下去,如果同样的事情放在李愔身上,他早就偷偷造点火药,把娱乐城给炸了... “老夫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待会儿你进宫的时候,莫要忘了先去见一见小满。” “孙儿明白!” 怀着忐忑的心情,李愔骑上马,向着皇宫行去。 ... 按照李德良的嘱托,李愔在进宫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小满。 起初李愔还有些疑惑,不知道李德良为什么专门告诉他去找小满。 看到小满的一瞬间,李愔就全都明白了。 他们是在紫宸殿门口见面的。 小满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头戴面纱的姑娘。 李愔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不用问也知道,长辈们又开始操心自己的婚事了。 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当初柴令武在岭南过的什么日子,李愔都看在眼里... 不过倒也是 个办法,如果提及自己的婚事,想必父皇就不会揍自己了... 李愔硬着头皮赶上前去。 “参见梁王殿下!” 小满笑嘻嘻的躬身拱手。 身后那些姑娘,一个个眼珠子恨不得把李愔勾过去。 这年头,实权王爷实在是太少见了。 何况又这么年轻,长相也不错。 听说从小在柳家长大,无论是学问还是身手都是一等一的。 就是去的地方苦了一点。 不过听说岭南的水土养人,说不定过的比在长安城还要自在。 “参见梁王殿下!” 姑娘们开始给李愔行礼。 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娇滴滴口吻,听着李愔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尴尬的拱手还礼。 “都好都好...” 小满差点儿笑出声. “殿下,咱们直接去翠微阁,陛下在那等您呢!” 李愔恶狠狠的瞪了小满一眼。 一边往翠微阁走,李愔一边低声对小满说道:“你耍我?” 小满撇了一眼身后的姑娘们。 “这可不是奴婢出的主意,正好这个月宫里选秀女,杨妃娘娘特意留下来一批,说是如果殿下看着顺眼,都带去岭南,也未尝不可。” 李愔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果然是他母妃的风格... 没过多久,翠微阁到了。 令李愔感到意外的事,竟然是那群姑娘先进去,自己站在门口等着?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等了老半天也没见有人把自己叫进去,里头倒是总传出一阵阵的笑声。 李愔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好想回岭南啊... 他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用不了多久,其他兄弟都回来了,到时候,压力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最起码老三老四都没有正室。 李恪在蜀中找的那个小媳妇儿身份太低,当个侧妃都勉勉强强。 排在前面的,就应该先找老婆。 “宣梁王殿下觐见!” 李愔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走进翠微阁。 除了皇帝之外,后宫里但凡是有点份量的嫔妃,赫然都到了! 第1736章 这小女子,难道是公羊高的后人? 李愔进去的时候,李二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长孙皇后拉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姑娘,似乎是在聊家常,其他的嫔妃们低头说说笑笑,好像没看见谁进来。 只有李愔的生母杨妃,眼睛时时刻刻都挂在李愔身上,好像再也不肯离开。 “参见陛下,参见母后,参见各位娘娘!” 他轮番给众人行礼。 正式场合,他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 同辈兄弟中,那些还未成年的或许有点感触。 他们并不大乐意称呼长孙皇后为母后。 而年长的这几个就不一样了。 他们和长孙皇后带大的没什么区别。 李二依旧坐在龙椅上,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用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他嫔妃依旧说说笑笑,就差把瓜子儿了。 杨妃差点哭出来。 长孙皇后拉着那个小姑娘的手,笑盈盈的上下打量的李愔几眼。 “你这孩子,回长安城也不知道先进宫来请安,竟然跑去大慈恩寺胡闹?” 李愔一听,直接就跪在地上。 “回母后的话,五哥曾陷落敌手,儿臣心中实在是气不过,那些前往倭国的人根本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这些日子,定要将他们欠下的债一一讨回来!” 说完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 “让儿臣来讨债,总好过柳大哥回来,搅个天翻地覆...” 话音刚落,李二猛的睁开眼睛。 “混账!” 这句话一出口,大殿里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 有些胆子小的姑娘干脆就被吓哭了。 李愔偷偷撇了撇嘴。 他太了解父皇的性格了。 这人活的就是如此拧巴。 别人开心的时候笑,沮丧的时候哭,当皇帝的偏偏要隐藏住自己的心情。 好像不这么做,就会侮辱了他的神圣感。 “儿臣有罪!” 这四个字,反倒把李二给噎住了。 事实上他还是十分欣慰的。 说是欣喜也不为过。 作为兄弟,作为父亲,作为儿子,他都十分的失败。 不光把身边的人得罪了个精光 ,还杀了不少的亲戚。 得位不正,是他几辈子都无法洗刷干净的耻辱。 早在玄武门之变时,李渊就曾经对着正在逼宫的李二,说了那句让他做了无数次噩梦的话。 “你的儿子迟早也会像今日这般!” 就是这句话,让李二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种惶恐的感觉。 他太害怕,他的儿子也会手足相残了。 而现在事实恰恰相反,他的儿子们互相之间感情都很好。 弟弟宁愿冒着被宫中责罚,被天下人唾骂的风险,给兄长报仇。 这位兄长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听说排在前几的那些儿子,听说老五被绑架之后都快疯了,如今正在玩了命的往长安城赶。 任何一位父亲听到这种消息,想必都会倍感欣慰吧。 李愔还不担心自己被责罚。 如果父皇真的打算责罚自己,还会给自己讨老婆? 这已经不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了。 而是弹下脑瓜崩,就送套宅子... 李二盯着李愔看了一小会儿,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兄弟之中,太子早已成家,李恪和李祐也定了亲,是时候给你选一门好亲事了,这次回到长安先成家,留了子嗣之后,再琢磨着滚回你的岭南去。” 李愔急忙道:“四哥还没成...” 不等他说完,李二立刻把他打断。 “青雀儿的本事岂是你们能比的?若是他想成家,朕自然会给他找门好亲事,没有他的手段,就别想着和他有同等的待遇!” 李二终究还是偏爱李泰多一些。 李愔无奈的拱了拱手。 “儿臣领旨...” 说完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一点一点的往他母亲那边挪去。 杨妃拼了命的使眼色,让他不要过来。 李二明明看到了也不加阻拦。 长孙皇后拉着那姑娘的手笑道:“本宫瞧这姑娘着实顺眼,不知梁王殿下有何想法?” 李愔舔了一下嘴唇,这才想起来看那姑娘几眼。 如果有可能的话,打死他也不想成家。 他们兄弟几人,岁数都不小了,说心里面没有点想法,那是 骗鬼呢。 十七岁的李愔,也早就跟冯家的小姑娘勾搭上了。 可惜,他们找的人身份都不高。 包括李恪、李祐、李愔三人,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都不可能成为正室。 最多也就是当个侧妃罢了。 主要是因为李承乾没有开一个好头。 大唐的风气再开放,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都没听说过小辈给自己讨老婆。 李承乾迎娶了武顺,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妃,算是让这些兄弟们的心彻底野了。 在加上李恪,在蜀中也找了个小老婆。 兄弟几人,似乎把自由恋爱当成了一面旗帜。 若是接受父母的安排,就会感到很丢人。 像柴令武那样的,已经被他们揶揄好几年了。 虽说,柴令武的老婆,是他们的亲妹妹... “回母后的话,儿臣...儿臣着实没有什么想法。” 长孙皇后脸上笑容不变。 “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想要建功立业,起码先成了家,留了后再说。” 李愔偷偷看着自己的母妃。 “儿臣以为,应当先建功立业,再成家...”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偷偷打量李二。 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自己好像被这几位长辈给绕进去了? 回长安不是要给老五报仇吗? 为何莫名其妙的开始说自己的婚事? 长孙皇后让太监给李愔搬了把椅子。筆趣庫 “娴儿,还不快去拜见梁王殿下?” 小姑娘聘聘袅袅的走到李愔跟前,施施然下拜。 “民女参见梁王殿下!” “李愔,这孩子名叫公羊娴,听到这个姓氏,想必你能猜出她的身份吧?” 李愔一怔。 这世上复姓公羊的人,可着实不多。 长安城就有一支他们的族裔。 乃是战国时,齐人公羊高的后代。 单独说这个名字,普通老百姓或许会感到很陌生。 但是大唐的读书人绝对都听过这个名字! 公羊高,乃是《春秋公羊传》的作者。 近千年以来都是儒家弟子,必读必研的经典书目! 这小女子,难道是公羊高的后人? 第1737章 柳白和青雀,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不可否认,这个时代的牛人很多。 人们似乎喜欢怀念古人,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喜欢拿今人和古人比较一下。 在很多事情上,后代子孙不如祖先,好像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其实,这是一种很严重的悖论。 因为只有那些,真正拥有超高本领的古人,才能够被记住,才值得被记住。 而绝大多数的人,早已泯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哪怕,他们做过很多突出的贡献。 公羊高,就是最为典型的一个。 春秋战国的时期,说起来很遥远,人们习惯于称呼那个年代为先秦。 殊不知,距离大唐王朝,遥远的先秦时代,还没有过去千年... 很多历史的存在,还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那一个个千年世家,一座座百世郡堂,是最好的证明。 作为《春秋》的典型代表之一,公羊家的名声,要比董仲舒这类人物强大的多。 区别在于,董仲舒修的‘谷梁’,而非‘公羊’。 一朝得势,鸡犬升天! 直到东汉之后,‘公羊’才重新被人捡起来。 在儒家弟子历来的必读经典之中,‘公羊春秋’是绝对拍在第一位的。 这个流派通俗却不媚俗,少了‘谷梁’之中那些歌功颂德的部分。 既适合反复研习,也适合给垂髫孩童蒙学之用。 从这个角度上看,公羊高绝对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只可惜,他的后代子孙,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以至于,到了三国年间,连祖传的齐地都留不住。 慢慢的,他们搬迁到了关中,成为了关中的‘土著’,彻底扎根。 和那些大儒的后裔,如颜家、孔家不同,公羊家的人,过得是相当凄惨... 有在东汉末年加入黄巾军,被人活埋的。 有给三国门阀当军师,被人车裂的。 有在东晋时期给皇帝当老师,结果老师加学生,一同被人烤了的... 发展到前隋,最后一个名人公羊珲,成了给隋炀帝表演‘羊戏’的丑角。 这 一家子,可谓命途多舛。 直到贞观四年,在虞世南的盛情邀请之下,公羊家在历史上的最后一位大儒公羊志,进入书院担任先生,这一家的命运,才彻底扭转过来。 虽说他们早已经失去了文坛风向标的地位,可是在大部分的读书人眼中,这一家的血脉,依旧是神圣的代名词。 如果公羊家能够与一位亲王联姻,或许能够拿回‘顿丘堂’的郡堂。 这对于李愔而言,称得上是耻辱。 奉行自由恋爱,又有一大票哥哥做先导,他才不愿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和别人交换利益呢... 即便,他也算得上是‘公羊学派’的传人。 公羊娴看上去还是很漂亮的。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愔,好像李愔不答应这场婚事,她就敢当场哭出来。 旁边的姑娘们,眼神中的妒忌之色,都快冒出来了。 她们来到这里,不过是应景的,以体现出,皇帝两口子尊重梁王的选择权。 实际上,哪里是这么回事? 李愔被公羊娴盯得有点迷糊。 想起冯家那个小丫头,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李愔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张口说道:“万万不可!” 这一句话出口,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长孙皇后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杨妃大惊之色。 周围那些说说笑笑的嫔妃,都停止说话,错愕不已的看着这个脑子坏掉的孩子。 皇帝的命令,不听也有不听的法子。 说白了,皇帝就是个孩子脾性,他也总有说错话,下错命令的时候。 只要能弯弯绕绕,说些好话哄着他,掉脑袋的罪过也能给糊弄过去。 千万不要跟他对着干! 明明就是骂一句话的罪过,说不准就能砍了脑袋... 果不其然! 李二的脸色瞬间阴沉的下来。 他冷冷的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李愔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让亲王迎娶公羊家的女子,政治 意义是重大的。 皇帝总想着收回天下百姓,尤其是读书人的心。 为此,他什么代价都肯付出。 当面锣对面鼓的跟皇帝叫板,完全就是在找死! 可是话都说出来了,早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李愔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的意思是...是...此事是否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一旁的小满,都为李愔暗暗捏了一把汗。 糊涂啊! 李二冷笑一声,道:“不知梁王殿下,有何高见?” 李愔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不能再糊弄下去了。 他干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凭父皇做主!” 李二的脸色,并没有多云转晴。 杨妃赶忙起身,跪倒在李愔身前。 “陛下,这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失言,他对这场婚事,是极其满意的。” 李二依旧阴着脸,道:“好啊!好啊!你们兄弟几个,一个个都敢给朕甩脸子了,从太子开始,就没有给你们做个好榜样!” 李愔心里‘咯噔’一下。 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失言,把太子搭进去。 太子倒还好说,可大嫂就要倒霉了! “儿臣糊涂!愿娶这位姑娘为正妃!” 以往,看到这种情况的长孙皇后,总会在第一时间出面说好话。 可这一次,长孙皇后却是一动不动。 最为焦灼的,还要数杨妃。 李二盯着李愔看了一小会,一甩袖子道:“滚!你们也都给朕滚出去!” 大殿里的人,哗啦啦的全都跑出去了。 就连那些看热闹的嫔妃,也都逃命一般的走掉了。 转眼之间,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两口子。 不知为何,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两口子却是同时长出一口气... 长孙皇后苦笑一声,道:“陛下,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李二难得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老六还是最好糊弄的一个,用婚事可以把他拖住,不至于再去想报仇的事,可其他那几个,尤其是柳白和青雀,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第1738章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人? 离开皇宫,回到城北新区,柳家的新宅子里。 李愔刚端着一杯茶,哼着小曲坐下来,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脑袋瓜上方,好像有一个小锤子突然敲了一下似的,他突然明白过来。 “我靠!”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皇帝和皇后给忽悠了。 回到长安,明明是来问罪的。 他本来还打算着,进入皇宫之后甩个脸子,用这次难得的机会,跟皇帝叫回板,动回怒。 怎么就因为一场婚事,自己又变成了受气包? 哗—— 手一松,不小心茶杯滑落,里边的热茶全都洒了出来。 李愔一蹦三尺高,跳着脚的来回甩手,烫的通红通红的。 新宅子里只留了零星几个仆人看家,门房老吴成了这里的总瓢把子。 他端着梁王殿下心爱的臊子面进入屋子里,看到这一幕后,不禁缩了缩脑袋。 家里头这群爷什么都好,出手大方,还爱给人出头。 唯独就是脾气差了点,在别人那受了欺负,就找家里亲近的人撒气。 当门房的,肯定是主家最亲近的人。 老吴小心翼翼的把臊子面放在桌子上,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李愔脸色铁青。 片刻之后又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充满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在外边历练两年之后,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 结果回到长安之后,依旧不是皇帝的对手,连个渣都比不上。 人家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自己忽悠进去,手拿把攥,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等柳大哥回来,看你怎么对付他...” 李愔气哼哼的想道。 看到桌子上那碗臊子面,他赶紧端起来,大快朵颐。 北方人吃不惯米饭,吃再多,过一会儿也饿。 大海碗冒尖的米饭,也比不上这两筷子臊子面。 大碗宽条再加上几把碎肉。 吃的痛快了,神仙拿着长生不老药过来,都不跟他换! 吃饱了之后,李愔习惯性的跑到院子里把碗刷了。 门房老吴重新蹑手蹑脚的凑过 来,“六爷,刚才来了好几拨人送名帖,您看是不是挑拣几个,有时间见一见?” 李愔剃着牙一伸手。 老吴赶紧把名帖都送上去。 哪知道李愔接过名帖之后,一把丢掉,呲着牙说道:“一点规矩都不懂!” 老吴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来两张票据,其中还有一张是军票。 柳家人见面分一半的习惯,已经成了自然而然的行为。 光是门房老吴一年的灰色收入,就不比长安城里的富户低。 虽说对于李愔他们来说,这只是蚊子腿上的一小渣肉,但终究也是肉啊。 老吴重新把名帖递上来。 李愔随随便便的翻看了几下。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人?” 老吴陪着笑,说道:“六爷您走这几年,长安城里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老人们纷纷致仕,城东的宇文老大人也去世了,有些新进的官员着急拜访六爷,总归是懂些规矩的...” 李愔有些不满意。 自己好歹也是位亲王,虽然排名不靠前,但是手里头有实权呀。 怎么跑过来拜见自己的,都是些四品以下的小官? “温大雅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吗?莫不是闹鬼了?他弟弟温彦博知不知道?” 老吴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笑道:“六爷误会了,这个温大雅,可不是当年那位温大人,而是去年才从儋州来的新人,听说是受到了太子爷的青睐,从通事舍人,一路做到中书舍人,也算得上是一代人杰了。” 李愔有些惊讶。 “不是书院出身?” 老吴点了点头。 李愔也点了点头。 通事舍人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罢了。 中书舍人虽然也只是五品,但地位堪称天壤之别。 属于三省的候补官员。 就算是书院出身的才子,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五品,那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看来是个有本事的人才。 既然有本事,当然要见一见了。 岭南的鬼地方才子是不少,但是好像突然少了几分进取之心,总喜欢 在犄角旮旯猫着,不愿意露面。 李愔身边的人才,是他们兄弟几个人之中最少的。 不光文官少,连武将也少的可怜。 兄弟们之间什么都可以相互照应,唯独在人才方面,个个抠搜的厉害。 李愔又从名帖之中挑拣出来几个,看着还算顺眼的,打算明天见一面。 既然自己在皇帝手里吃了亏,那么从他手里索要点好处,并不为过吧? 虽然是亲爹,但也要明算账。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为了帮他治理天下,人才用在哪都是用。 看完名帖之后,李愔的心情大好,之前在宫里受到的委屈一扫而空。 ... 第二天清晨,名帖上的那几个人,便匆匆来到城北新区的柳家新宅。 看着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四个人,李愔一点架子都没有端。 上了一句话,直接把那四个人吓得够呛。 “两个选择,一个是辞官跟本王去岭南,另一个选择是,这辈子都圈在这座宅子里,你们自己选,本王很公平的。” 那四个人先是一愣。 然后各自表情不一。 能够被李愔挑选过来拜见的,无一不是聪明人,他们当然知道,跟随梁王殿下前往岭南,是一件前途无量的好事。 可是,他们在朝中的前途才刚刚起步,突然辞官去岭南,会不会被陛下仇视? 毕竟咱们家皇帝的心眼儿并不是很大。 李愔心中爽翻了,他终于知道,撬别人家的墙角,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当皇帝知道,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跟着自己去岭南之时,会是何等的表情。 “梁王殿下,可否容我等先去商议片刻?” 朝中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专营结党的高手。 李愔的这句话,已经把他们四个人牢牢的绑在一起。 他们很清楚,梁王殿下还没有来得及开府建牙,他们四个去了,就等于是元老级的人物。 王爷,尤其是亲王身边的亲随,品级可着实不低。 亲王长史,那都是三品官,跟六部尚书一个级别! 第1739章 这就是从小在柳家学到的手段吗?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步子迈的太大,就容易扯着蛋。 从五品进入三品,九成九的人都无法越过这道天堑。 就算他们才华出众,深受皇帝赏识,这辈子几乎也没有什么可能成为三品大员。 看看现在朝中那些三品大员的出身,就能知道这一点。 除了柳白这个异类之外,剩下的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个个都是开国元勋! 要么是当年跟着皇帝打过天下,要不干脆就是,跟着皇帝当年一同进过玄武门的。 就算是开国元勋,或者是跟皇帝进过玄武门的人,大多数也都没有进入三品行列。 仔细的想一遍,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十几个而已。 其中的一多半,还都是些老不死。 成为亲王府中的元勋,是晋升的最佳捷径。 但是相应的,也就意味着他们手里头,再也不会有丁点实权。 此外,这辈子也几乎没有再回到长安城的可能性了。 就像李愔自己说的,他相当的公平... 很公平的给了几个人商议的机会。 四个人出去商量了老半天,再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满面笑容,两个人如丧考妣。 李愔一看就知道,那两个死了亲爹一样的人,肯定是不乐意跟自己去岭南。 他们可以预想到,如果不同意,就会招来梁王殿下狂风暴雨般的报复!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李愔问那两个满面笑容的人。 两人的笑容顿时一僵。 原来,梁王殿下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微臣温大雅!” “微臣杜良德!” 听到其中有温大雅的名字,李愔感到很欣慰。 这个和那位功勋彪炳的老臣,同名的年轻人,能从儋州那种鬼地方,被太子殿下专门邀请回长安做官,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李愔打算有时间去一趟吏部,好好查一查这个温大雅的履历。 “好!你们俩人前去门房休息,本王还有要事!” 两人拱了拱手,跟着老吴退了下去。 剩下那两个人瑟瑟发抖,不知道梁 王殿下会怎么对待他们。 李愔坏笑一声,目光在那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挪走了。 他打算好好的摆皇帝一道。 “本王给了你们选择,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两人赶紧跪在地上。 “求梁王殿下饶命!” 在这座大宅子里呆一辈子,那是很多人做梦都做不到的美事。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让他们在这里待一辈子,说不定他们还真就乐意。 可是千万不要忘了,柳白就快回来了! 当有一天,柳家主人发现自己家里出现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两个人会是什么下场? 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柳家主人手里有两根名闻天下的棍子。 一根揍皇帝,一根打太子! 弄死他们,皇帝都只能扭头当不知道。 至于他们在朝中的那些靠山、同僚,有一个是能惹得起柳白的吗? 当年连长孙无忌那般枭雄似的人物,都被柳白流放到海外去了。 他们两个又算是哪根葱哪头蒜? “梁王殿下饶命,梁王殿下饶命!” 李愔摸了摸下巴。 “想出去?本王给你们指一条活路,听说明天是大朝会,你们上了朝之后,就...” 两人听完之后,眼珠子瞪的溜圆。 “梁王殿下,莫不是您要...要...” 要了半天,他们两个也没敢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 “屁话!” 李愔给他们两人,一人来了一个暴栗。 “老子王爷当的好好的,鬼才愿意当皇帝呢!” “那...那您为何要...” 李愔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总之要想活命,就按本王说的干!” “可是陛下...岂能饶了我等的性命?” 李愔琢磨了一下。 走到桌子后边刷刷写了些什么,分别装在两个信封里。筆趣庫 “这里头,是本王给你们的免罪金牌,就算在朝中混不下去了,岭南那边也有好差事等着你们。” 两人欲哭无泪。 这就是从小在柳家学到的手段吗? 到头来还是要把自己挟持到岭南去?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 作罢。 唉声叹气的离开了柳家新宅。 ... 次日清晨,大朝会! 如今的大朝会不比当年,上朝的人数少了三成。 上了岁数的老人们几乎都不来上朝了,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陌生的年轻面孔。 自从戴胄和温彦博,拼了老命致仕之后,算是开了一个头。 朝中但凡是五十五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都跑了。 剩下仨瓜俩枣,手里头一点实权都没有,整天昏昏沉沉的混日子。 当年跟随李二打天下的老人们,也就几位老帅身子健壮。 如今,已经成了朝中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而文官集团之中,可谓三足鼎立。 言官方面,已经在东洲岛上居住半年之久的魏征,倒是留下了很多铁骨铮铮的...神经病。 他们手里没有任何的行政权力,整天就像职业大喷子一样,到处骂人。 没人把他们当做威胁,但是不可否认,在三足鼎立的文官集团之中,他们占尽绝对的优势,因为皇帝最信任他们。 其次,则是以赵普和王弘直为首的,即将进入三省的干臣群体。 这些人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当年朝中的少壮派官员。 也是鼎力支持,并且帮助皇帝完成朝堂年轻化的重要推手。 最后,则是以狄之逊和韩同为首的...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他们没有任何野心,也不想升官,更不愿意跟别的利益集团打擂台。 只是一心一意的办差,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三个利益集团,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个不同的队伍。 红袍,紫袍,蓝袍,什么颜色都有。 一个穿着紫色亲王长袍,胸前绣着大团花的人,显得格外扎眼。 各路官员纷纷上前行礼。 “见过梁王殿下!” “梁王殿下安好!” “参见梁王殿下...” 李愔笑容满面的跟众人打招呼。 看到老帅们骑着马匆匆赶来,他立刻舍下群臣,屁颠儿屁颠儿的迎了上去。 在他心中,老帅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只可惜张公瑾如今还住在大狱,也不知道哪辈子才能放出来... 第1740章 这年头,哪有当官的靠俸禄过活? 程咬金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愔。 李愔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了下去。 他被程咬金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程伯伯好...” 李愔刚笑几声,不知老头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好像对自己很不满的样子。 随着老一辈的人退出朝堂的舞台,程咬金他们已经成为了辈分最高的人。 几年之前,还有房玄龄等人管着他们。 去年,戴胄一发威,程咬金他们也要退避三舍。 现在,他们彻底混成了朝堂老流氓,脾气上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除了屈突通身子骨不大好之外,剩下的一个个精壮的很。 前往西域的主帅换了一茬又一茬,好像每一位老帅都要去分一杯羹。 三个月之前,主帅还是李勣,现在段志玄已经走马上任。 似乎已经到达西域了。 听说再过三个月,他们又要换一次主帅人选。 轮也该轮到程咬金了。 最近,这个老流氓嚣张跋扈的厉害。 最喜欢给人甩脸子。 “见过梁王殿下...” 程咬金骑在马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身后尉迟敬德等老帅,也跟着叫嚷了一声。 就算是朝中最为耿直的言官,也没人敢治这群老家伙的大不敬之罪。 这是一群连职业大喷子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一个不高兴,当着皇帝的面在宣政殿上,拎着棍子追杀言官的戏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愔心中有些忐忑。 他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些老家伙。 就在此时,丹凤门大开。 由于三省大佬的职位空缺,每次大朝会班首的人选,只能退而求其次。筆趣庫 今日的班首,是殿中监张行成。 很显然,老张在这群人之中并没有什么威信。 他训斥了几个品级不高的小官儿。 剩下的人稀稀拉拉的往里走,丝毫不成章法。 程咬金他们几个,干脆就骑着马直接进宫。 李愔跟在老帅们身后,刻意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同样跟在老帅们屁股后的苏定方,悄 悄凑过来。 “梁王殿下见谅,老帅们感到有些不安...” 这一句话足够解释一切了。 李愔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道:“今日朝堂之上不会出现什么变化,让老帅们放宽心。” 苏定方没有任何表现,快走几步跟上老帅了。 想当年,他是跟李靖混起来的,严格的说,他还是李靖的开山大弟子。 历史上的他,本应该在攻打突厥之时崭露头角。 覆灭突厥之首功,归了生擒住颉利的张宝相,第二,则是苏定方! 可惜的是,这一回覆灭突厥的首功给了薛礼。 以至于到现在,苏定方还只是一个堪堪有资格上朝的武将。 从四品的明威将军,正好能踩着进宫的门槛。 李愔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他不缺心机,不缺手段,更不缺实力。 唯一缺的就是年龄... 等他混成老东西,权力一定会比李孝恭和李道宗加起来都大得多。 老帅们的不安很好解释。 在这朝堂之上,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都可能掀起惊天的巨浪。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手握兵权的老帅。 任何一个朝代,皇帝对于手握兵权的武将,都是极为忌惮的。 哪怕他们曾经称兄道弟,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这也造成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武将们就会格外的谨小慎微,生怕引祸上身。 在历朝历代的武将之中,程咬金的人生智慧是绝无仅有的。 他莽撞、造次、不讲理法,偏偏深受皇帝信任,得了在贞观年间,十分珍贵的善终。 八十岁之后,甚至被封为长寿鲁王。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莽撞造次,不讲礼法。 只有这样,皇帝才会认为他没有野心。 也就是说,他越不讲规矩,越显得目中无人,反倒越安全。 所以他将这种人生智慧,教给了其他的兄弟。 纵马入宫,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皇帝看着顺眼,哈哈一笑,也就揭过去了。 若是皇帝看着不顺眼,抄家灭族的也不是没有。 对于程咬金等人而言 ,故意犯这点小错误,无伤大雅,顶多就是罚几个月的俸禄而已,。 这年头,哪有当官的靠俸禄过活? 算起来柳白才是朝堂上的第一人。 估计他下辈子都领不到朝廷发的俸禄。 至今为止,修建这座大明宫,皇帝还欠着柳家好几百万贯的工钱呢... 李愔心中了然,同时也舒坦了一些。 和柳白一样,他最信任的就是这些老帅。 如果被老帅们所厌恶,那就太不值得了。 大明宫,宣政殿! 很罕见的是,皇帝早早就坐在龙椅上,等候文武百官了。 皇帝脸上不喜不悲,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几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在宣政殿门口,文武百官终于排列好队形,依次入殿。 “跪!” 小满的声音高呼,让文武百官都是一愣。 就连李愔都愣住了。 大唐几乎没有跪拜的礼节。 即便是典制上,也没有说明,看到谁必须要跪下行礼。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臣子封爵,得到圣旨和金册之时,才会象征性的跪拜一下。 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了。 李愔他们倒是经常跪下,不过他们跪的不是皇帝和皇后,而是自己的父母。 普普通通的一个大朝会,为什么要让人跪下? 所有人都蒙圈了。 在后边那些品级比较低的小官,已经跪倒在地上。 好在,能成为大唐官员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节操。 很快,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看得出来不少人都很不情愿。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就没有休止的时候。 难不成,见到皇帝要下跪,就成为永例了? 这时候李二淡淡的说道:“朕还没有宾天,自然不需要你们跪拜。” 他话音未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家伙黑着脸,从后边慢慢悠悠的走出来。 “你是在咒老夫死吗?” 来人,赫然正是李渊! 老头子换上了一身,他十几年都没有穿过的朝服。 一步一步的走到李二身旁,坐在了那张,摆放位置几乎和龙椅一样高的椅子上! 众皆哗然! 第1741章 谁敢与他们争锋? 李渊进入宣政殿,还穿上了朝服,这代表着什么? 要知道,自从贞观元年之后,李渊就再也没有踏入过三大殿一步。 在以前的皇宫居住时,也只是居住在太安宫里而已。 人们都知道,这些年来,太上皇私底下没少帮皇上的忙。 不过这也都是看在天下百姓的面子上,或者说看在柳白的面子上。 而现在柳白根本就不在长安,就连身边的那些孩子们,也一个都不在。 硕果仅存的李愔,也是刚刚才回到长安的。 究竟是谁把老头子请出来的? 平心而论,谁都不认为皇帝有这种面子。 这对父子之间,始终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见了面不吵一架,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人们心中反倒舒服了一些。 原来他们跪的并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 给太上皇下跪,就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因为太上皇是皇家的老祖宗,也是天下臣民的老祖宗,更是大唐王朝的缔造者。 和自家长辈没有多大区别。 “参见太上皇!” 众人山呼海啸般的高喊。 一些脑子灵光的,已经把太上皇当成了救星。 最近这几年朝堂之上越来越不好混了。 罢官夺爵的人越来越多。 抄家灭族也时有发生。 前一段时间皇宫里出现大爆炸,公主驸马都炸死三个。 可想而知,皇帝为了收拢权力,疯狂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太上皇真的回到朝堂之上,重新掌握权利,那么对于皇帝而言,也是一种制衡。 对于文武百官来说,绝对是这几年来,听到最大的福音了。 可是,真的不会出现乱子吗...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他真的打算把太上皇请出山? 下边,只有一个人明白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就是李愔...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嘱咐好的那四个人。 哪里还有丝毫的踪迹? 就连看起来最忠心耿耿的年轻版温大雅,也早就不知所踪,压根没来上朝! “又输了...” 李  愔心中充满了沮丧。 只有他才明白父皇把皇爷爷请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因为柳白就要回来了,因为他的那些兄弟们就要回来了! 这些年兄弟们都有了长足的长进,一个个镇守一方,手里的权力大的吓人。 脸一黑,能把周围人吓得肝颤。 跺跺脚,泰山都颤三颤! 这么一股力量凝聚起来,是皇帝都不敢小觑的。 换句话说,他们十个兄弟团结起来,所形成的力量足以把整个朝堂掀翻! 何况,还有柳白这尊真神。 如果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在朝堂之上,那场面会是何等的恐怖? 姑且不说,文武百官之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与他们匹敌的存在。 就连皇帝,也无法逆转他们所做出的决定。 如果双方意见相左,冲突必定会出现。 到那时候,皇帝最轻都会被他们折腾的灰头土脸。 政治权力和军事权力,没有人会轻易动用。 事实上,也根本用不着动用。 他们十个兄弟,再加上柳白结合起来,所形成的庞大财力,那是连朝廷都要高山仰止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之下,谁敢与他们争锋? 李祐的仇很好报。 他们甚至能够把倭国团起来,当成球踢着玩。 可如此一来,皇帝的境遇就相当尴尬了。 皇帝要的是平稳。 他需要一个完全听从命令的朝堂,来发挥他的政治才华。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能够与这个团体争锋的人,而且成功将这个人请了回来。 太上皇李渊! 李渊手中,没有任何政治权利和军事权力可言。 他只有那个‘李师傅’的品牌。 相比于柳家庞大的体量,连根毛都算不上。 但是李渊有一个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优势...他辈分够高。 常年为柳家遮风挡雨,连柳白都不好忤逆他的决定。 说白了,柳家欠这位老人太多的人情。 如果与这位老人家相斗争,柳白也必定会选择退避三舍。 于是,皇帝想要的平衡又重新出现了。  他并不担心李渊会出面和他争权夺利。 这对父子,自贞观元年以来,第一次就某件事达成一致。 看着李愔十分精彩的表情,皇帝忍不住想笑。 他淡淡的说道:“朕近日身体抱恙,本该将监国之权交于太子,奈何太子远在江南,无暇顾及朝堂,朕便将百忙之中的太上皇请了回来,一则可以督管朝堂分内之事,二则可以全力推行军票之策,好让朕安心养病。” 李渊坐在李二旁边,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动弹一下。 只是,眼珠子总是不自觉的,向李愔的方向瞟几眼。 或许他心里也感觉十分尴尬吧。 按理说,他也属于柳家的那个阵营。 可惜的是,为了天下大势,他不得不作出违心的选择。 看着李愔愈发黑的脸色,李二脸上终于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正好梁王回来了,帮助太上皇一同管理朝堂!” 李愔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听皇帝的意思,是打算把自己也拉拢过去。 让自己跟柳大哥他们对着干? 他在想屁吃! 李愔现在算是认清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父皇的对手。 反倒不如多多蛰伏几日,等自己的兄弟们都回来,再好好的解解气。 “启奏父皇,儿臣身体亦不适,乞假几日,回府养病!” 李二也不愿意让他们兄弟之间闹得太难看。 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把李愔拉拢过来,和柳白他们打擂台。 不过,他更加珍惜儿子们之间的情谊。 这只是赤裸裸的阳谋罢了。 用些鬼魅手段,反倒显得下作,丢了自己这个皇帝的脸。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诸位臣工,自即日起,一切奏折全都送去太安宫,由太上皇乾纲独断!” 说完他站起身来,竟然,就这么走了... 李二离去之后,李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都没有让文武百官站起来。 局势好像是陷入了僵持状态。 过了老半天,李渊才终于开口。 “老夫...应该干点什么?” 第1742章 朕还真是个天才,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对于一个多年没有掌握过权力的人而言,重新登上政治舞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即便这个人曾经是皇帝... 李渊的心早就野了,他根本不想重新掌握权力,或者说,他对这个皇帝的位置,已经相当的不屑了。 在他眼中,当皇帝恐怕比当狗还凄惨。 一场大朝会,简简单单开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其中一大半的时间,还是李二宣布,他要安心养病,把监国之权交给太上皇。 李渊对于处理政务早就生疏无比。 他向来是一个安贫乐道的人,即便在武德年间,也很少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起冲突。 突然之间,风向变得十分柔和,让群臣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或许在太上皇掌权的这一段时间之中,能有些好日子过吧。 唯一郁闷的就是李愔了。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李渊一眼。 同样李渊也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眼瞅着柳白他们就要回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 这算不算是背叛? 大朝会在众人的纠结之中结束。 程咬金等人心满意足的,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刚刚退朝的李渊,迫不及待换上了自己之前的衣服。 他匆匆跑到太安宫,还没进门,听见里边莺莺燕燕的声音,立刻乐开了花。 “宫里也有宫里的好处...” 他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的走进太安宫之中。 立刻被一大群美女给包围了。 ... 紫宸殿! 李二拍着大腿笑了老半天。 今天是他这一年以来,最痛快的一天了。 “观音婢,你是没看见李愔的脸色,紫的像茄子一样,也不知柳白他们回来之后,看到宣政殿上坐着的那个人,究竟会是什么心情!” “朕还真是个天才,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长孙皇后在旁边听着,连翻白眼。 她的手边,放着那件怎么绣都绣不好的五毒褂子。 雉奴已经不小了,在书院读了半年的书,俨然一副小混世魔王的样子。 听说,在书院的学前班,已经成了大哥大般的人物。  这件五毒褂子还是在他刚出百天的时候开始绣的。 到现在,也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当年能叫褂子,现在当裤衩穿都套不进去了。 “光明正大的欺负小辈,也就您能干得出来,太上皇这尊真佛爷,能把李愔他们这些小猴子收服,却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柳白。” 李二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以为朕只留了这一个后手吗?” 长孙皇后把针线放下,十分严肃的说道:“陛下玩归玩闹归闹,可千万不要惹出真乱子来,臣妾清楚您的脾气,也知道柳白的脾气,神仙打架,互相调侃几句也就过去了,那些小鬼们可受不住!” 李二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朕岂没分寸的人?这些年,柳白在江南也算是劳苦功高,为了推行纸币改革,连柳家的生意都停了一半,说到底,是朕欠他的人情。” 长孙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重新拿起针线,对着五毒褂子比比划划。 刚认真起来没多久,外边传来一阵喧闹。 两个小小的身影,大呼小叫的冲进来。 前边的拎着根棍子,舞的是虎虎生风。 后边的拎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弓。 ‘嗖嗖’几声,紫宸殿里就倒了一片上好瓷器。 好在没有箭头,否则的话,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早就被金吾卫的按在泥里了。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小混蛋又回来了...” 李二哈哈大笑,一左一右将两个小混蛋搂在怀里。 对于这些孩子,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说好听的,他对所有的孩子都十分严厉,哪怕是女儿。 说不好听的,他对那些不是长孙皇后生的孩子,根本就不在乎。 如果这次回来的不是李愔,而是李泰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何等光景。 “父皇,孩儿今日在书院学了一套棍法!” “我也会我也会!” “仲庵先生还教了我做文章!” “我也会我也会!” “明天书院放假,我想去上林苑狩猎!” “我也去,我也去!” 李治在前边白话,兕子像狗腿子似的附和着  ,生怕父皇把自己忘记。 翻过年去,李治就九岁了。 虽说这个儿子远远不如之前的儿子们优秀,但是却最得李二的宠爱。 不为其他的,只因为这个儿子相当的听话。 曾几何时,李二奉行的是生子如狼。 他们这个家族带着浓郁的鲜卑血统。 在草原之上,狼王年长之后,必定会接受小狼王的挑战。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像狼一样。 现在不同了,把儿子养成狗,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他的前几个儿子,早就不是狼了。看書喇 而是一条条足以威胁到皇帝的真龙! 前几天,当他听说那些儿子们都要回来的时候,他甚至罕见的冒了冷汗。 毕竟,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一位父亲。 “雉奴真聪明...” 李二在李治的脸上,狠狠的嘬了一口。 兕子立刻不乐意了。 也把小脸蛋凑过去,意思是让父皇也嘬自己一口... 看到这一幕,长孙皇后赶紧把脸转过去。 太丢人了... 想想大儿子和二儿子过的日子,长孙皇后就恨不得给李二一榔头。 相比于李承乾和李泰,皇帝对这个老九,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 同样的年龄之下,李承乾已经去了柳家,整天端茶倒水,辛苦得不成样子。 李泰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名人雅士,整天琢磨着,如何把太子之位抢过来。 再看看老九,跟个傻子似的。 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也不知道在出院的表现究竟如何。 把两个小娃娃打发走,李二心满意足的长出一口气。 “这才叫人过的日子...” 长孙皇后无奈地说道:“算算时辰,柳白他们现在也该到关中了,陛下难道真的连面都不肯与他们见一次吗?您就不怕他们造反?” 李二闻言,登时双眉倒竖。 “朕借他们几十个胆子!” 说完他摸的下巴,飞速的冷静下来。 “不见一面,的确是有点不合适,索性,过几天朕带雉奴去上林苑狩猎,那几块料进宫之后,你让他们去上林苑找朕。” 第1743章 大的不好糊弄,小的还不好糊弄吗? 长安城中,风声鹤唳,一切都是因为有人要回来了。 据可靠消息称,柳白他们已经进入了关中,再有四五天的时间,就该到达长安城了。 各个府上都得到消息之后,那些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老人们,聚集在房玄龄的府上。 柳白离开还不到两年,房玄龄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 这个还不到六十岁的半大老头,看起来像七十多岁。 反倒是本该死于贞观四年的杜如晦,看起来更加年轻。 虽说,他本来就比房玄龄小六岁。 老人们聚集在一起,别有风趣。 不可否认,这群老家伙随便拎出一个,都兢兢业业的为帝国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筆趣庫 可谓劳苦功高! 他们早就已经看破世事了。 称得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只要不造反,再大的罪过皇帝都能一笑了之。 如果他们能活到九十岁,封个王爵是最起码的。 “辛苦一辈子,终于混成了老东西,现在老夫见了太上皇都不弯腰了...” 房玄龄抱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儿,笑得合不拢嘴。 房遗直前年成婚,娶的是杜如晦的亲侄女。 刚会走的小娃娃,是最惹人嫌的时候。 招猫逗狗,‘暴虐成性’,在祖父怀里呆了一小会儿,就揪下好几把胡子了。 房玄龄摇头晃脑,躲避着小家伙的手。 一旁,杜如晦看着眼热,想要把孩子接过来,被房玄龄一眼瞪了回去。 “这是老夫的孙儿与你何干?” 杜如晦嗫嚅了几声不说话。 这年头,跟后世最大的区别,就是男女之间的地位。 往后几百上千年,男方娶亲,都要把脸面丢干净,求着人家把闺女嫁到自家来。 现在,女方才是矮人一头的那一方。 公婆才是地位最高的人。 丈人丈母娘的敢造次,闺女在人家宅子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杜如晦虽然是个当伯伯的,却把侄女堪称心头肉,可不敢让她在婆家受了委屈。 曾经经常犟嘴的老哥俩,现在彻底成 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是就是!那是人家老房家在的娃子,你抱过来,擦破点皮都是天大的罪过。” 虞世南不知是给杜如晦鸣不平,还是挤兑房玄龄,语气不怎么好听。 叩叩叩—— 程咬金敲了敲桌子。 “我说老几位,咱们能不能说点人事儿?” 房玄龄把孩子抱到外间去。 走回来之后还没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都是已经不沾因果的人了,柳白回不回来的,又有什么影响?说白了就算是头疼,那也是皇帝的事情,谁让有些人把事情做出来了呢?” 虽说都已经不插手朝堂之中的政务,但是老家伙们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灵通。 他们曾经跟那些真正的牛人掰过手腕,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心机手段,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小孩子把戏。 早些年,各家各户都派了人去倭国,到现在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筆趣庫 这些人里有多少是干实事,还是捞油水的,他们心里门清的很。 李祐被绑架,是倭国的田村天皇在背后指使。 这是那些使者的严重失职。 往隐晦的地方想一想,这件事里,未必就没有某些人的默许,甚至是暗中操纵。 如果去倭国的那些人,真长点脑子,或者说为这个帝国所考虑,田村天皇根本就没有能力派人来中原,更没有那个胆子去绑架一位亲王。 “这两年,柳白的脾气已经好很多了,换了从前,他直接造反都有可能,老房说的没错,怪只能怪那群家伙不长记性。” 杜如晦给房玄龄帮腔,意思很明显... 萧禹手里攥着一把佛珠,眉头微皱,道:“连太上皇都被搬出来了,说不定咱们兄弟什么时候也会被人拉出来当挡箭牌,退一万步讲,咱们也都派了人去倭国,如果柳白回来闹得太狠,咱们的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新加入这个群体没几个月的戴胄,已经不像当官时,对着老几位那么恭敬了。 他嗤嗤一笑,道:“若是柳白杀红了眼, 他才不会在乎什么人情关系。” 程咬金闷哼一声。 “就知道找你们来,商议不出个什么结果!”筆趣庫 说完他起身要走。 虞世南想要把程咬金拉住。 可他那老胳膊老腿,哪里拉的住程咬金? 程咬金倒是没怎么动弹,虞世南反倒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说白了,咱们谁都不想重新进入朝堂那个大漩涡之中,不过既然太上皇都出山了,咱们也不是没有可能被人拉出去,要我说,倒不如集体出去玩他一圈,免得朝中的那些混蛋来扰咱们的清净。” 唯一的年轻后生,坐在墙角半句话都不说。 李愔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老家伙们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同一时间看向坐在墙角的李愔。 李愔被他们的目光吓了一跳。 “都看我做什么?” 戴胄嘿然一笑,道:“我们若是不想被人拉出去,就要把太上皇拉回来,梁王殿下觉得谁干这件事最合适?” 李愔心中警灯大作! 他忽然感觉到十分的不安。 多年在柳州的经历告诉他,这个时候必须要赶紧做一件事。 跑! 他想都不想撒腿就跑,一转眼就消失了。 老家伙们愣了愣。 虞世南干巴巴的说道:“这群臭小子在柳家都磨砺成了人精...” 其他人看向戴胄的目光有几分幽怨,怪他提前走漏风声,说漏了馅儿。 戴胄一摊手,表示无奈。 程咬金看了看一语不发的其他老帅们。 他幽幽一叹,道:“我们这些武将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朝堂之上的那些言官整天盯着我们,有点风吹草动就敢参上一本,若非无可奈何,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搅扰你们的安生。” 房玄龄摸了摸下巴,感觉有些心疼。 他最喜爱的三缕长髯,被揪下来小一半。 “大的不好糊弄,小的还不好糊弄吗?陛下又不只是这几个儿子?” 众人面面相觑。 房玄龄看向虞世南,道:“听说皇九子李治,还在书院读书?” 第1744章 皇九子李治最大的特点就是...爱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中原人士开始有了搭关系送礼的恶习。 渐渐的,送礼竟然演变成了一种学问?! 很多人以为送礼,是件相当容易的事情。 无非就是花点钱罢了。 实际上,哪里是那么回事? 就算你手里头有座金山,那也要人家乐意收才行! 这年头,阿猫阿狗都活得谨小慎微。 生怕自己什么时候,被朝廷盯上。 一般来说,官越大的人就越小心。 上赶着给人送礼的,能从长安城的金光门,排到玄武门去。 送礼不是你想送,想送就能送。 比如,当年的侯君集,在即将被杀头之前,他给谁送礼谁都不收。 若是有人敢收,跟着侯君集一起被砍脑袋,那也是活该... 那么蠢的人,好意思活着? 送礼,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像那种能够成功把礼送出去的,会被亲戚朋友视为高明之人。 此道之中,在工部侍郎待就是九年的韩同,乃是个中翘楚! 他的本事已经脱离了送礼的范畴,甚至已经做到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境界。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礼送出去,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把事情办成。 今天,他被一群大佬委以重任! 给王爷送礼! 只不过,这位王爷的身份,有些特殊。 八岁的皇九子,晋王李治,小名雉奴。 别看晋王殿下年纪轻轻,在宫外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 皇帝和皇后都觉得,晋王殿下这辈子,也就是个吃喝等死的命了。 他的几位兄长都太过强势,导致他此生恐怕都没有多少掌握实权的机会。 于是,就在金钱上额外的补偿他。 不光长安城中有一套大大的宅子,城外还有好几座皇庄,专门给晋王增加收入。 长安城及周边地区堪称寸土寸金,晋王殿下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富翁了。 尤其是在去年,听说自己的封地闹饥荒,小小年纪就十分有爱心的晋王殿下,特意把这几年来皇庄所有的收入都送去当地,救活了无数百姓。 也 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李家的血脉之中带的多样性。 几位皇子都十分的有特点。 譬如太子李承乾霸道,皇三子李恪风雅,皇四子李泰睿智... 皇九子李治最大的特点就是...爱钱。 他比任何人都喜欢银子,当然,更喜欢金子。 几乎身边所有人的生意,他都会插上一脚。 凭着自己年纪小,软磨硬泡。 没人知道晋王殿下究竟拥有多少财富。 也不知干巴巴的送些银子,人家会不会收? 韩同站在晋王殿下放学的必经之路上,牙齿有些酸痛。 他身边放着两个大大的木桶,桶里塞满了银子。 换成别人看见这种场景,不一巴掌扇在韩同脸上,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他觉得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没必要计较那么多拐弯抹角的东西。 反倒不如直接点。 太复杂了,晋王殿下,可能就看不懂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远远的,有稚嫩的歌声传来。 还没有驴子高的晋王殿下李治,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韩同的视野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韩同已经换上一副笑脸。 “微臣参见晋王殿下!” 李治身边没有护卫,只有一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书童。 主家在前边蹦蹦跳跳,可怜的小书童,背着一个大书箱,前面还抱着一个大书箱,艰难的跟在他身后。 这条路可以从书院直通朱雀大街。 脑子里塞满了屎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接劫道。 看到有人拦住自己的去路,李治猛的刹车。 “我认识你,你是工部侍郎,叫...韩同?” 晋王殿下咬着手指头,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 韩同笑容满面。 “原来殿下还记得微臣!” 见四下无人,他直接把那两个大木桶的盖子掀起来。 李治的眼睛顿时直了。 也不知道,这个屁大点的孩子,为什么这么爱钱... “哎呀,这是谁丢在这里的东西?” 韩同故作惊讶的说道。 李治的小脸上顿时 充满了警惕之色。 “韩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纪小,不代表着蠢。 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能沾染朝中的几分习气。 在李治那简单的人生观之中,收钱是肯定要办事的。 他没有李泰那种,六岁就抢夺太子之位的智商。 殊不知,收了钱不办事的,大有人在。 韩同陪着笑,拱了拱手。 “原来是晋王殿下丢在这里的东西,微臣在这里守候多时了,等的就是物归原主。” 李治狐疑不定的,上下打量韩同几眼。 干脆借坡下驴,冲着身后的小书童一摆手。 小书童呲牙咧嘴了半天,也没能把木桶挪动半寸。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给成年人送礼,一张票据就解决了。 而李治才八岁,给他票据他也没地方换去。 李治倒是不着急。 从木桶里随便拿出来两角银子,让书童去街边招呼人,把这两个木桶搬到自己府里去。 小书童办事很利索,很快就雇了几个壮汉。 韩同始终笑眯眯的。 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的方法。 现在看来,晋王殿下还是比较好打交道的。 “晋王殿下,微臣在泾阳县柳家庄子,有套外宅,正在出售,不知殿下可有意购买?” 此言一出,李治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天底下,没有比柳家庄子更值钱的地方了。 说是寸土寸金,都嫌埋没了那里的价格。 早些年,数不清的富贵人家削尖了脑袋,往柳家庄子钻,就想在那里养老送终。 直到现在柳家庄子已经人满为患,而且全都是老头老太太。 以至于就算有钱,也买不到那里的宅子。 买了柳家庄子的孩子,基本上等同于投资,而且属于一本万利的投资。 李治眼珠子一转,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韩同笑道:“晋王殿下为何不先去看一看呢?” 李治连连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咱们这便走吧!” 韩同忙道:“买宅子终归是大事,晋王殿下岂能不带着长辈前去?” 第1745章 明日天亮,找你爹打架去 李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就算对于皇族子弟来说,买宅子也是一件大事,怎么能不让长辈跟着一起去看看呢? 以后,等自己长大了,肯定是要把长辈们接到自己的宅子里居住的。 他可不想像自己的兄长们一样在皇宫里,一住就是小半辈子。 “父皇说他病了,母后轻易不出功,我该带谁去呢?” 韩同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说到这一步了... “殿下,您好好想一想,太上皇现在还住在柳家的老宅子里呢,他老人家怎能屈居人下?况且柳白就要回来了,若是太上皇能住在自家晚辈的宅子里,以后见了李柳白,说话也能硬气几分!” 李治眼睛一亮。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正好皇爷爷在宫里闲着没事干,明日又不用廷议,我这便去求皇爷爷跟我去泾阳!” 说完,李治撒丫子就跑。 看着他的背影,韩同笑得像只偷了肥鸡的狐狸。 他由衷的赞叹道:“晋王殿下真是个好孩子,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 李治的确是个好孩子。 现在的李家,已经不像历史上的李家那样无情无义了。 历史上,李二把自己的儿子们养成了狼。 唯一一个还算忠厚老实的李治,被他爹嫌弃了一辈子。 最后还发出了‘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感叹。 韩同看人还算是比较准的。 可惜,他没有想到,好孩子的一大通病就是,外边碰见什么事情都喜欢告诉爹妈... 没过多长时间,工部侍郎韩同忽悠晋王殿下,去泾阳县柳家庄子买宅子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帝和皇后两口子的耳朵里。 皇帝听完之后呆若木鸡。 他知道那些曾经的老臣们,肯定会出招对付自己,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和柳白站在一起。 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出这种烂招。 着实阴损了一些! “好孩子告诉父皇,除了韩同之外还有没有别人?” 李治把手指头含在嘴里,摇了摇头说道 :“除了韩侍郎之外,就没别人了。” 李二被气的笑出了声。 “这群老家伙水平退步了不少,就算朕不闻不问,太上皇还能看不透其中的玄虚吗?” 长孙皇后捂着额头,无奈的叹息。 君君臣臣一辈子,怎么这群家伙越老就越孩儿气? 包括自己的丈夫在内,幼稚到令人发噱。 “陛下,这场争斗本来就是儿戏罢了,你们既是君臣也是朋友,何必互相下套?” 李二满脸的意味深长。 “观音婢,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 长孙皇后也被气笑了。 “你们总喜欢把本来严重的事情,诉诸于嬉笑怒骂之中,不光是您,就连太上皇也是这样,真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 李二哈哈大笑。 “朕乐意玩弄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他摸了摸小儿子的额头。 “你喜欢泾阳县的宅子吗?” 李治连连点头。 “人们都说泾阳县是天下最适合居住的地方,儿臣自然也想到那里居住!” 李二笑道:“可是你的封地在晋阳,以后迟早回去就藩的。” 李治想了半天,道:“不如父皇把泾阳县封给儿臣吧!” “胡闹!” 李二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晋阳乃是龙兴之地,占尽天下气运,岂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长孙皇后赶紧把李治拉到自己怀里。 小娃娃似乎是被皇帝的表情给吓到了。 其实他自己并不知道晋阳的重要意义。 都说晋阳是天下三都之一。 重要性仅次于长安城和洛阳城。 实际上一百个晋阳加起来,都撵不上半个长安。 一切都只因为李家的祖坟还在晋阳。 李治之所以被称为晋王,那是因为皇帝想让他去看守祖坟,老老实实的当一辈子守陵人,并且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筆趣庫 生九子,最后一个恰恰就是驮着墓碑的赑屃... 这个排行老九的儿子,似乎生下来就是守陵的命。 “罢了,既然你喜欢泾阳县的宅子,朕就送给你一套,明日带你皇爷爷去瞧一瞧 ,那个该死的韩同,就一句话说对了,堂堂的太上皇,总是寄人篱下叫怎么回事?” 虽然平白无故得了套宅子,李治依旧开心不起来。 他趴在母后的怀里,默默的啜泣... ... 第二天,在小孙子的盛情邀请之下,李渊顺水推舟地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泾阳县柳家庄子。 看着眼前这套,比柳家老宅小了不止十倍的破院子,李渊的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想当年,李二也萌生过在柳家庄子居住几天的想法。 总在柳家蹭吃蹭喝,实在是感到脸红,他干脆自己也在柳家庄子买了一套宅子。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修缮,已经破落的不成样子,大门口都结满了蜘蛛网。 站在院子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老头老太太,纷纷跟李渊打招呼。 他们不知道代理庄主站在这套破宅子门口,究竟是为了什么... “咱们庄子里,能找到这么破的宅子的,着实不容易...” 老叔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来到李渊身旁。 李渊黑着脸说道:“老哥哥就莫要笑话我了。” 老叔公叹了一口气道:“总归是儿孙的一片孝心,回头好好拾掇拾掇,也不失为一个好住处。” 李渊的脸更黑了,看来全庄子都已经传遍了,自己的儿子送给自己一套破宅子。 代理庄主的脸面也算是丢的干干净净。 他拉着李治的手,指着破宅子,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爹的本性,对外人大大方方,对自己人抠搜的令人发指。”筆趣庫 李治也感到很不满意。 “皇爷爷,不如咱们再去买一套吧,孙儿这里还有些银两...” 李渊摇头道:“柳家庄子的宅子,一个萝卜一个坑,家家户户都有人住,就算是皇爷爷也不能以势压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不敢破了情分。” 李治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李渊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咱们爷孙俩今晚在柳家老宅再住上一宿,明日天亮,找你爹打架去!” 第1746章 造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渊带着小孙子去泾阳县柳家庄子看破宅子的同时,一支车队悄无声息的从秦岭深处正式进入关中。 车队之中的人并不算很多,总共也没有超过百人。 为首一个扛着长枪的年轻汉子,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 由于走的是山路,周围时不时会出现伸出来的树枝,挡住地面的藤蔓。 年轻汉子只是轻飘飘的,一挥长枪,所有挡在前面的东西都会被扫断。 可想而知,他手里的那杆长枪究竟有多么的恐怖,最起码,也有两百斤以上的份量。 他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铠甲,在太阳的照耀下,仿佛变成一个大火球。 虽说已经到了深秋,但穿成这样的也着实罕见。 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吸引目光。 如果来了刺客,不管刺客的目标究竟是谁,第一时间被盯上的,肯定是穿着无比骚包的他。 好在,他骑的马是难得一见的大宛种。 不然的话,他本人再加上这身铠甲,还有条恐怖的大枪,普通的马早就跪了。 可以看得出来,这只车队的保卫工作做的相当出色。 八个年轻后生,一字排开。筆趣庫 虽然都说说笑笑的,但是警惕性一点都不差,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立刻拔出放在马包里的武器。 除了镇守东洲岛的李承乾,以及早早到达长安的李愔之外,兄弟们都齐了。 许褚提着他那把金大坚亲手打造的火云刀,在队伍的最后边。 最前方那个穿着亮衣色铠甲的,自然就是薛礼了。 队伍有条不紊的前行着。 偶尔停下来,主人们会下车透透气。 再不开眼的山贼,也不会招惹他们。 因为死乞白咧跟着柳白要回长安的马彪,正扛着一杆写的柳字的大旗。 但凡是长眼睛的都知道那个字不好惹。 绑票? 绑了别人,官府的人会出动缉拿真凶。 若是绑了柳白,铁定在全天下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天南海北的,哪里都有柳家的人。 就算逃到异国他乡,都没人敢收留。 包括大唐皇帝在内,这些数得上名号的 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没吃过柳白亏的... 当然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入关中,主要还是为了让长安城里的那群家伙提前做好准备。 柳白并不想跟他们撕破脸皮。 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人做的实在是太过分,震慑一下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从秦岭深处钻出来,经验再丰富的猎人都会受伤。 这个问题在柳家人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人手一杆短枪,手弩长弩之类的,不要钱一样的装备着。 手榴弹都拉了好几箱。 就算史前恐龙来了,都给丫炸回侏罗纪去。 “少爷,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金州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停下来整顿一下,补充必要的给养?” 忠心耿耿的柳二,鞍前马后的跟在柳白的马车旁边。 柳大,那个真正的大管家不在,柳二自然顶了上去。 主要是因为大傻个子柳三的脑子不大好使,没法做管家的活计。 柳白看了看,跟自己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老家伙。 就是因为这个老家伙臭不要脸的硬要跟着来,自己不能跟老婆们在马车里好好休息一下... 魏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老夫做什么?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柳白很想照着他那张恨人的老脸,狠狠的给上一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回长安,究竟憋着什么坏呢?你要是想造反就直接说,柳某人散尽家财也帮你拿到皇帝之位。” 换做从前说这种话,魏征肯定要狠狠地参他一本,脾气上来,说不定还会在宣政殿的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而现在,魏征只是哈哈一笑。 “老夫一没有权二没有人,造哪门子的反?倒是你,要什么有什么,不当皇帝实在是可惜了。” 马车外的亲王皇子们,听着车里这两位爷要造自己家的反,不光没有感觉到惶恐,反倒越来越兴奋。 在睦州,被刺激到脑子的李祐,兴奋的狼嚎一声,被李恪一巴掌抽了回去。 “闭嘴,好好听着!” 这一路上,兄弟八个人都在听柳白的墙角...或者 说马车角。 在他们眼中,回长安就是一次霸气外露的荣归故里。 不搅他个天翻地覆,怎么对得起长途跋涉? 他们需要好好了解一下柳白的想法。 造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别人造反是祸乱天下,柳白造反,顶多是在宣政殿上跟皇帝打一架而已。 如果柳白真的想扯开大旗当皇帝,说不定李二真就会美死...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离开长安城,回到自己的故土,重新纠集人马,跟柳白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恐怕李二做梦都想回到那个当反贼的年代。 可是令兄弟几人失望的是,马车里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见自己的询问得不到回应,狗腿子柳二,又颠颠的跑到李泰身旁。 他是个精明人,看得出来啊,除了柳白之外,李泰能做最大的主。 “四爷,您说咱们要不要在金州修整一下?” 李泰看了马车一眼,道:“修整一下倒也不为过,你们说呢?” 他向兄弟们投去询问的目光。 在岭南和江南之间来回跑的柴令武,晒得黢黑。 当初他还代替贾统,去骠国跑了一趟。 回来之后,肤色更不像正常人了。 “我觉得咱们倒不如一鼓作气,冲回长安城去,想必现在有不少人抓心挠肝地在等待咱们吧...” 他坏笑一声,捅了捅旁边昏昏欲睡的程处默。 时隔两年,终于和兄弟们重聚的程处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奋之色来。 他变得沉稳了许多,话也比原来少了许多。 只是闲着没事就喜欢睡觉,也不知在蜀中的时候,忙成什么样子。 “什么时候开饭?” 程处默在马上小憩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不少,肚子开始咕咕叫。 李泰索性一挥手,让车队停了下来。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金州城的城门。 城门口一阵喧嚣,想必有人看到了那杆猎猎作响的大旗。 队伍才驻扎下来没多久,一队骑士不要命般的狂奔过来。 当前的,却是个老熟人。 “末将席君买,参见各位王爷!” 第1747章 一座山上只能有一头老虎,除非一公一母 在大唐官场上,真正称得上柳家人的人,并不是很多。 除了韩同之外,也就那么三四个罢了。 包括薛礼、金日磾,赵普,最多也就在加上席君买。 至于狄知逊,严格的说也并不是柳家的人。 虽然是从泾阳县令任上崛起的,但无论是柳家,还是狄知逊自己,从来都没承认过。 他最合适的路线,是成为魏征,而不是成为房玄龄。 金州城外,百来人扎下大营。 柳白亲自接见了匆匆赶来的席君买。 自家人见面,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席君买端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吸溜着。 “在草原上一呆半年,整天靠丢石头过日子,腰围都少了三寸...” 一见面,席君买就开始倒苦水。 他现在的官职已经着实不低了。 实权都护,再加上云麾将军的头衔,四十岁以下,在武将行列之中,地位能撵得上他的,只有薛礼和苏定方,金日磾都差了半筹。 柳白坐在他的正对面,手里拿着一封圣旨,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 “这是谁的字?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可惜就是太小家子气了,若是在临一临魏碑,想必还能有些长进。” 席君买把茶杯放下。 “少爷还是这般脾气,陛下在圣旨里把道理讲得清清楚楚好,您却看字写的怎么样...” 柳白洒然一笑,道:“道理谁都会讲,好字却不是谁都能写出来的,这满篇的废话,没有一句是有用的,明明找人捎个口信儿就够了,偏偏要下一道圣旨,他是嫌三省闲的没事干。”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李二说过的,让柳白他们去上林苑相见。 对于李二的刻意躲避,柳白还是相当理解的。 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的人,哪怕是李二的亲儿子,对这位皇帝都或多或少的抱着几分敌意。 现在的孩子们,可不是当年那群可以随意踢屁股的臭小子。 毫不夸张的讲,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打算造反,用不了多久,就能 把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逼着李二跳出来跟他们决战。 如果他们愿意,随时随刻都能够掐断整个关中的经济命脉。 这年头,就算是都城想要自己自足,也是天方夜谭。 从这份圣旨之中,柳白看出了李二的紧张。 或许在这份紧张的背后,也有几分欣慰吧... 他终于把儿子们,培养成和他一样恐怖的存在了。 “少爷回来,我也就不用再干流放的差事了,前天回长安,没过半个时辰,吏部和兵部的文书就下来了,给了个从三品的羽林千牛将军,以后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当差了。” 柳白笑了笑,伸手从旁边的李泰那里捞过来一个小盒子,说道:“阴妃病重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安宫牛黄丸就算再金贵,也没有人命金贵。” 席君买把热茶一饮而尽,把小盒子收进怀里。 他急匆匆跑过来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宣旨,而是为了提前拿到安宫牛黄丸。 把皇帝欠给长安城那些老人们的人情提前还上。 “地下已经提前在城中做了诸多布置,想必这一次会是很有意思的斗争,少爷也要早做准备才是,咱们家虽然没有造反的打算,但是也不能落了面子。” “快滚吧,在草原上待半年,本事没练出来,嘴皮子倒是有长进!” 席君买哈哈大笑几声,抱了抱拳,起身离开。 柳白并没有进入金州城的想法。 事实上,他这一路上,都在思索一个几乎无解的问题。 倭国...究竟该如何料理? 要是直接大军压境,把那些脑子里存着一大堆乱七八糟想法的乱七八糟人,全都灭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代价有点太大了。 在大唐帝国的眼中,倭国就是块屁大点的地方。 实际上,倭国的面积着实不小。 比起关内道,还要大上一点。 一两万人扔在里边,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如果没有当地土著付出劳动,就代表着,大唐起码还要往那个鬼地方投入十万,甚至 几十万的人口。 从这个角度来看,把倭国人全灭掉,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可是,不给他们应有的教训,这个变态的国度,肯定老实不下来。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酿成大祸。 柳白思量的问题,是该如何把握好一个‘度’。 不打,他们就越来越臭不要脸。 打? 说不定轻飘飘的一拳,就够把他们打死的了。 或许,皇帝也是想从这份圣旨之中,提前摸透柳白的想法。 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长安城中的那些人,并不希望柳白对倭国展开报复。 一座山上只能有一头老虎,除非一公一母。 不管这头老虎有多懒,偶尔也总要走出山洞,出门嚎几嗓子。 否则的话,山上的猴子,则会跳出来,装大尾巴狼。 这就是柳白回来的目的。 两年时间,长安城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很多年轻人似乎已经忘了当年被柳家所支配的恐惧。 在合适的时间,出面吓一吓他们,更加符合柳家的利益。 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柳白最终还是决定绕开金州城,直扑长安。 在经过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整之后,队伍重新出发。 席君买来的时候,魏征就神秘消失了,他好像是在故意躲着席君买走。 眼瞅着队伍即将出发,魏征又神秘出现。 他扒着车门,费劲地往上边爬。 柳白有些无奈的拉了他一把。 “挺大个岁数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你说你这是受的哪门子罪?东洲岛上是吃喝不如你的意?还是说岛上的姑娘不够漂亮?” 魏征累得满脑门子汗,这才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 “老夫生下来就是劳碌命,抛家舍业的住在东东洲岛,可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给朝堂之上的年轻人让路,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回长安还是要带上老妻,不然连个生火做饭的人都找不到,日子过得恓惶。” 柳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老头,实在是太不可爱了,看起来耿直,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第1748章 皇帝也是人,有心理需求 柳白想过很长时间,魏征为什么会来到江南,赖在东洲岛上不肯走。 一开始,他也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渐渐的他终于琢磨明白了。 魏征的目的,绝对不仅是给年轻官员让路那么简单。 他是一个政治智慧,并不下于长孙无忌的人。 朝中的局势波云诡谲,一天一变。 像他们这种人物,看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提前做好准备。 显然,他已经看到了大唐帝国,正在迎来中原王朝千年难见的巨大变革。 朝廷需要一支后备力量,来稳住整个大后方。 在变革之中,势必会牺牲某些人的利益,甚至会付出性命。 让长安城的人来做后备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因为,他们不仅仅处于狂风暴雨的正中心,还是既得利益者。 从这个角度看,以东洲岛为中心,散落在天下各地的皇子们,反倒成了最佳的人选。 朝堂一乱,皇帝也无奈。 纠集文武百官之力,皇帝也要暂避锋芒。 这个时候,皇子们的力量就会凸显出来。 当这些权力滔天的皇子们回到长安城后,立刻就能定住满城的风雨。 而魏征之所以厚着脸皮,跟柳白回到长安,就是想看一看这些皇子们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风雨飘摇之际,能有他这样的心思,属实难得。 这是一个兢兢业业,为帝国奉献了一生的人。 也是柳白对他多番忍让的原因。 既然他想看,就让他看的明白好了。筆趣庫 无论是柳家,还是这群孩子都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造反,柳家完全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原本预定五天的路程,在短短三天之后,柳白等人就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外。 ... 上林苑! 在正中心的小木屋里。 一个取代了小柱子百兽之王位置的老人,正在生火做饭。 小满跟在他身后,抱着一大捆柴,小脸被烟熏得黑漆漆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为老人忙前忙后的晚辈。 丝毫不觉,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成了大唐帝国 的内相。 李二背着手在小木屋里来回转悠,似乎是想把每个角落都看仔细。 “你这老东西,日子过得倒是潇洒。” 撕拉—— 怀恩双手轻轻一用力,撕下了野鸡的皮。 三两下处理干净之后,直接架在火堆上烤。 上林苑里的野鸡很肥硕。 不用刷油,也能烤得香喷喷的。 “都是托陛下的洪福,老奴才有今日的好光景。” 李二嘿然一笑,道:“你的弟子都快成刑部尚书了,徒孙也算得上权势滔天,整天躲在这鬼地方,心里就没有丝毫的委屈?” 怀恩把手洗干净,随便找了块抹布擦了擦。 “当年的秦王府过的什么日子,老奴至今还记得,再苦还能有当年苦吗?” 正如他所说,秦王时代的李二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李建成和李元吉打压他也就罢了,关键在于,李渊也瞧不上这个战功赫赫的儿子。 身边能人辈出,却没有一个能敛财的。 当年的秦王妃,裙子短的都包不住脚面了。 就为了省下些布料,给儿子们做两件新衣服。 相比于当年,至少现在吃喝不愁,怀恩已经相当满意了。 为了徒弟徒孙的前途,他现在过得甘之如饴。 “一代又一代的人前赴后继,都是为了这个偌大的帝国,若不是为了平衡各方的利益,朕早就让位给承乾了,想想太上皇过得是什么日子,再想想朕过得是什么日子,何等讽刺...” 也不知李二又起了什么心思,脸色变得无比落寞。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至少要先把大好河山走上一遍,再起这些老朽的心思,就算旁的事情可以先放下,但至少先把眼下的麻烦应付过去,毕竟...柳白马上就要到了。” 李二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这老家伙真没看出来,朕跑到上林苑是为了什么?” 怀恩嘿然一笑,道:“陛下的心思,岂是奴婢能够猜测的?奴婢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一杆枪罢了,木头杆子和铁片子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小满手一抖,木柴 撒了一地。 他是头一次见师爷用这种语气跟皇帝说话。 没想到的是,李二反而开怀大笑了起来。 “哈哈!朕忽然有些怀念,那些老朋友还在朝中的时候了。” 曾几何时,满朝文武都是跟着他一同打天下的老兄弟,相互之间调侃挤兑,嘻嘻哈哈的,何等潇洒。 现在,李二已经彻底成为了万人敬仰的皇帝。 就算是同族之中的叔伯,也要每天看他的脸色。 皇帝的身份会让人产生莫大的距离感,看得见,摸不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简单的说,李二现在已经没有朋友了。 称孤道寡的日子一久,变得和所有人都生分了许多。 “陛下来到上林苑,不过是为图个清静罢了,不然的话,柳白一回来,当年那些老臣也都坐不住,陛下耳根子没有清静的时候,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倒霉。” 李二从地上捡起一根还算干净的木头棍子,捅了捅柴火堆。 “朕实在是不愿意与他们起冲突,柳白是懂得分寸的,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懂分寸,帝国如履薄冰的走到今天,难得开创一片盛世,任何人胆敢阻拦,那就是朕的死敌!”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二的脸色莫名变得有些扭曲。 以前,他只敢把这种脸色展示给长孙皇后看。 现在有一个特殊的情况,让他连长孙皇后都不得不选择避讳一二。 所以他才会来到上林苑寻找一个,值得他完全信任,不会泄露任何消息的人。 皇帝也是人,有心理需求。 怀恩不满的看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小满。 小满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地上的木柴全都捡起来。 怀恩轻轻咳嗽几声,道:“既然如此,老奴就腾一腾地方,这上林苑之中,百兽环伺,就算说出惊天的秘密,也不会有人得知,况且...” 他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筆趣庫 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这个方向靠近着。 吼!! 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嘶吼,刹那之前还无比烦扰的上林苑,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第1749章 我柳家的生意,都做到拜占庭去了 小柱子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之间跨越近百丈。 一转眼就来到了小木屋外。 上林苑真正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怀恩笑道:“陛下您看,百兽之王是从来都不需要任何野兽敬仰或者敬重的,他们唯一有的心思,就是恐惧。” 李二也透过窗户看见了小柱子,他不自觉地砸吧砸吧嘴。 “这畜生,倒是把朕的上林苑,调教的妥帖...” 他当然明白怀恩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有明说出来罢了。 几人走出小木屋。 小柱子对怀恩十分的亲近,看到他之后,立刻颠颠的跑过来,用大脑袋蹭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别看怀恩对待别人,都阴冷的像鬼。 对小柱子却是格外的慈爱。 看得小满直撇嘴,连带的对小柱子也有些看法。 李二有些羡慕。 他也很想过去揉一揉小柱子的大脑袋。 可惜的是,小柱子似乎对他充满了敌意。 李二并不认为自己搁置了多年的身手,能经得住小柱子一巴掌... 怀恩把柱子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小柱子倒是一点都不认生。 用脑袋把木屋的门拱开,毫不迟疑,将木架子上的烤鸡叼走了。 一转眼又跑到山林深处,不知道折腾谁去了。 “好了,陛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这里谈事情,有柱子在,连泰记的人手都无法靠近。” 李二再次砸吧砸吧嘴,依旧什么都没说。 这年头,连皇帝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聊天,都要谨小慎微,甚至要靠一头畜生来担任安保工作。 什么世道? 他走回到木屋之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木头架子,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小满很体贴的,从包裹之中拿出几样点心,让皇帝先垫一垫。 等了总共没有两刻,一老一少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小木屋之中。 正是柳白和魏征。 两年不见,柳白从来都没有想到,李二竟然也有了白头发。 他今年才三 十七岁,可想而知,管理这个偌大的帝国,要付出多少精力和心血。 老友再见,没有丝毫欢乐的气氛。 乍一看见对方,两个人的眼珠子都红了,好像随时都要冲过去掐一架。 魏征看看李二,又看看柳白,没来由的呵呵一笑。 “老臣参见陛下!” 李二冷冰冰的说道:“魏征弃官而去,乃大不敬之罪,自行去大理寺领罚!” 魏征看上去,似乎是有些...高兴? 他欢天喜地的跑回去领罚。 留下李二和柳白斗鸡一样的瞪着对方。 怀恩把傻不愣登站在门口的小满拉了出去,关上房门。 把地方留给这两位爷,任他们胡闹去。 “朕的儿子们呢?” 李二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错,当年柳白把这些皇子们,派往天南海北大唐各地,压根就没有经过李二的同意。 以至于他们的封地,都变得乱七八糟的。 本该就藩梁国旧地的李愔,在岭南一待就是两年。 本该在蜀中修建水利的李恪,跑到江南,帮着窦孝慈筹备大唐黄金集团。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除了李泰的封地,本就在江南之外,其他人的封地,直接就撂荒了。 按理说,以他们的年纪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封地之中,混吃等死。 李家的宗亲,不知已经闹过多少回了... “你的儿子们还活着,前一段时间被绑架的那个,也活蹦乱跳的跟来长安了。” 柳白对李二也相当的不满。 早些年,决定进行纸币改革计划的,他们都说好了,柳白在前面冲锋陷阵,李二在后边稳定好大后方。 可结果如何呢? 今天出个幺蛾子,明天出个幺蛾子。 小小的一件军中贪腐案,折腾了三个多月还没有定论,张公瑾至今还被关在牢里。 让他派遣年轻俊才前往异国他乡,沟通商贸计划,结果被他搞成了定期旅游。 一年了,到现在还没有半个人回来。 那么纸币改革好,到猴年马月才 能结束? 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见面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痛殴对方,已经是顾全大局了。 李二看了看插在柳白腰间的短枪。 “你是打算轰碎朕的脑袋,还是打算把朕挟持住,自己当皇帝?” 柳白直接把枪拔出来,丢在李二脚下。 “皇帝陛下,现在松心了吗?” 砰! 短枪刚落地,上好了火药的枪口立刻喷出火舌! 木屋之外,瞬间炸了锅! 包括李泰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惊慌无比。 小满已经做势要把大门撞开了。 只有怀恩不动如山。 揪着小满的脖领子把他拽回来,淡淡的说道:“稍安勿躁!” 他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木屋,一个个挤在一起,趴在门外,透过门缝,看里边的动静。 李二盯着脚下的短枪,脸色铁青。 他都快要疯了。 在皇帝面前动刀动枪,不是造反是什么? “你的胆子太大了!” 柳白也因为枪支走火,吓了一跳。 第一代的短枪,质量还是很过关的,但是由于技术问题,并没有办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这要是一不小心,把李二打死,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心里再慌,面子上也要撑住,尤其是在李二这个不着调的人面前。 “胆子再大,也没有皇帝陛下的胆子大,明明知道长安城都快成火药桶了,有点火星子就炸,还敢把老爷子请出来替你顶缸,你是真不怕天下乱套!?” 李二气急败坏的嘶吼道:“放屁!若不是你擅自做主回到长安,朕岂能狼狈的跑到上林苑来?!” 柳白也脸红脖子粗的吼道:“要不是你们派去倭国的人,全是酒囊饭袋,纸币改革计划岂能耽搁到现在?按照提前定好的计划,我柳家的生意,都做到拜占庭去了!” 两人谁也不让谁,可偏偏就是不动手。 就这么脸红脖子粗的对着吼。 看着外边的人心惊肉跳。 第1750章 好歹自己也是当皇帝的,为什么就自己挨饿? 选择在上林苑与李二私底下相见,也是无奈之中的办法。 不管是李二还是柳白,都不想把两人之间的矛盾,放到朝堂之上去。 说大唐帝国的运行,完全依靠两人的意志而改变,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但是朝堂的方向,却是的的确确靠着两人的意志而变动。 矛盾可以缓和,可以激化。 缓和过后,一笑了之,就算激化了,也不过打一架罢了。 扯着嗓子喊了足足半个时辰,两人都累的够呛。 外边的人听着都感觉麻木了。 只能说皇帝和柳家主人都有一副好嗓子,还都有个好脑子。 半个时辰骂人的话,连句重样的都没有。 柳白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子,倒出来一粒黄灿灿的喉糖。 “给朕来一颗!” 李二的嗓子也很沙哑。 柳白翻了个白眼儿,一口气把小瓷瓶子里的喉糖全都倒进嘴里。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着李二七窍生烟。 “像你这么抠的人,千年难得一见,怪不得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什么时候朝廷没银子了,直接把你抄了家,我大唐的军队能打到天边去!” “借你俩儿胆!” 柳白毫不示弱。 不夸张的讲,就算李二真的和柳家翻脸,他也不敢动柳家分毫。 柳白知道历史上有太多富豪,被皇家当成肥猪,养的差不多之后直接宰杀了吃肉。 前车之鉴,沈万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光想着赚银子,完全忘记自己的性命,始终被别人牢牢的攥在手心。 而柳家,从崛起之前,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筆趣庫 首先,是他那个便宜老爹的封号。 不光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还是堂堂的文义公。 如果皇帝动柳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当然这只是表面功夫。 最重要的是,柳家所有产业,所有的人脉,都深深扎在大唐帝国的根基之上。 无论是经济、军事、外交,还是民生,各行各业,或多或少,都有柳家的身影。 比如,幽州的铁矿几乎供应了全国范围内六成以上的铸 铁行业。筆趣庫 柳家靠的可不仅仅是那座矿山。 事实上,柳白也知道所谓的拥有权和经营权,根本就靠不住,他拥有的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淬炼工艺和铸造工艺。 而掌握这些工艺的,都是和柳家生死相依的老人。 一旦柳家动摇,大唐帝国的铁业会瞬间倒退十几年。 要知道,在这短短的十几年之内,大唐的铁业发展程度,比之前上千年还要快! 这是比任何一个人,包括李二这个皇帝都重要的存在! 诸如此类,柳家的凭借数不胜数。 当然,拥有这么多的工艺和财富,也意味着柳家世世代代,都不可能觊觎那座至高无上的皇位。 这也是李二愿意将所有的信任,都交给柳白的最深层次原因。 世界始终都是存在阶级性的。 在这个时代,依旧是地主当权。 如果柳家觊觎皇位,或许得到柳家无数实惠的小老百姓,会帮助柳家。 但相应的,所有地主都会在瞬间和柳家划清界限。 看一看历史就知道,能够登上皇帝宝座的,压根就没有一个是超级富豪。 就算再有钱,也只能在背后默默的用财力支持罢了。 说不定等人家当了皇帝之后,还会兔死狗烹。 相互之间的利益,没有丝毫冲突,而且趋近于一致,让柳家和皇族结成了铜墙铁壁般的联盟。 抛开情谊不看,皇族不仅舍不得动柳家,更不敢动柳家。 同样的,如果柳家想好好的发展,就必须依靠皇族。 因为柳家的一切发展前景,都立足于稳定的社会结构之上。 一旦发生全国范围内的战争,柳家当前的经营体系,就会瞬间崩溃,再想恢复元气,恐怕在柳白此生之中都很难了。 骂了半天的两人终于累了。 一个拿着木头棍子捅篝火堆,另一个去水缸里,舀了一整壶水,打算烧一烧,泡壶茶喝。 嗓子疼的实在厉害,吃了喉糖都屁用不管。 两人很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 浑然不觉他们身上的衣服,够普通老百姓吃上一年的。 水烧开了,很少鼓捣这种东西的李二,被烟熏得灰头土脸。 柳白身上的瓶瓶罐罐很多。 他自己没在意过,都是每天早上两个老婆塞到兜里的。 发现宽大的袖子里,竟然有一套完完整整的肉夹馍,柳白开心的欢呼了一声。 再从小罐子里倒出两片茶叶,直接丢进壶里。 很快,茶香四溢。 李二吞了口唾沫。 他没有像柳白这样,随身带着杯子的习惯。 渴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木屋角落里放着几个陶土烧的杯子。 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里面早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虫子安了家。 李二干呕几声,一阵反胃。 只能看着柳白吃肉夹馍喝茶。 一直等柳白吃饱喝足,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好意思讨要。 “行了,该干什么就去干点什么吧,你这个当皇帝的,总不好一直在外边瞎转悠,明天没别的事儿,就开一场大朝会,我也正好去见一见多年未曾相逢的老朋友们。” 说完柳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小满和怀恩进来了。 李二从他们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肉味儿。 怪不得刚才两人吵的那么激烈,外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原来他们是去吃饭了。 李二被气的够呛。 好歹自己也是当皇帝的,为什么就自己挨饿? 又渴又饿的李二,变得特别烦躁。 他恼怒的一甩袖子。 “回宫!” 小满吃惊地说道:“陛下,您不是让太上皇监国吗?” 李二阴着脸,道:“还监个卵子的国?你以为柳白回来不直接去皇宫,为何跑到上林苑来?” “可旨意才颁布...” 小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怀恩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 “奴婢领命!” 他急忙改口。 有些心思,在他这个年龄是揣测不到的。 谁知道皇帝和柳白在吵架的时候,又达成了什么私底下的协议? 李二看了怀恩一眼,道:“还是回你的书院去养老吧,你在上林苑派几位宫中的供奉,总不会让这里乱了套。” 第1751章 老家伙过得潇洒,别人羡慕不起 虽说,刚才儿子们和自己只有一墙之隔,李二也没有兴趣去看他们一眼。 他心里很别扭。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儿子们回来就是找茬儿的。 走到外边,他又气的够呛。 原来儿子们也不想看见自己,早就跟着柳白走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李二,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回到皇宫。 当天晚上,他秘密召见了好几位重臣。 他似乎并没有要刻意隐瞒柳白的意思。 因为在他秘密召见的重臣之中,不光有狄知逊,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韩同。 第二天一早,大朝会再度召开。 原本打算去地方巡查的人,都被李二强行喊了回来。 ... 城北新区,柳家在这里的宅子中。 当年之所以把宅子安置在这里,就是因为离着大明宫近。 以前住在道兴坊的时候,出门就是皇宫的丹凤门。 找皇帝聊天方便的很。 现在更加方便了,根本就不用穿过丹凤门,走那条足有三里多的廊道。 从新宅子的大门出来,斜对过就是东宫的正门。 在东宫没有那么多讲究。 东宫的侍卫是李承乾的死忠,有很多人,干脆就是柳白给他挑选出来的。 直接骑着马穿过东宫,来到皇宫内苑的建兴门。 走一小会儿,就能到达宣政殿。 严格的说,自从大明宫投入使用之后,柳白这只是第二次来。 一千多年以后去的那几次不作数。 那时候连紫宸殿都只剩下个地基了,能看见个屁... 柳白到达宣政殿的时候,文武百官还在丹凤门外等候。 站在几个快要吓死的太监跟前,柳白仰着脖子往里边张望。 皇帝还没到。 倒是太上皇李渊坐在龙椅旁边打盹。 柳白大大咧咧的走进去,一脚把正要高声通禀的太监踹走。 路过大殿一侧装饰的大瓶子时,他随手抽出来一根孔雀翎。 揪下几根毛,来到李渊跟前,往他鼻子眼里捅。 “阿嚏!” 李渊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竟然都没醒... 都说人老了睡眠就不好,这个问题在李渊身上根本就不存在。 老家伙壮硕的能打死一头牛,精神头好的,让柳白都望尘莫及。 柳白还打算继续捅他的鼻子眼。 “胡闹!” 这时候,偏殿方向,传来李二愤怒的声音。 原来他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偏殿呆着。 他这一声吼,终于把李渊给吵醒了。 老家伙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发现柳白站在自己跟前,立刻开心了起来。 还不等说话,他的脸又是一板。 “你还知道回来?老夫兢兢业业的替你看守庄子,结果那群没良心的,总以为老夫要抢夺你的庄主之位!” 柳白嘻嘻一笑。 “不过是个庄主的位子罢了,老爷子当了半辈子皇帝,还能看得上眼?” 李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远处的李二。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尊老,一个拿着孔雀毛捅老夫的鼻子眼儿,另一个玩的命的嚎,把老夫吵醒...” 说着,他使劲揉了揉鼻子。 “既然你都回来了,老夫也就没有继续装蒜的必要了,回柳家庄子,接着给你那群白眼狼乡亲们,当苦力去!” 他站起来背着手,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李二和柳白都没有阻拦。 老家伙过得潇洒,别人羡慕不起。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看看时辰距离大朝会,还有两刻。 外边的太监不敢进来,柳白干脆自己搬了把椅子,放在大殿的正中央。 等了没多久,李家的王爷们到了。 就算是开大朝会,李家的王爷们也很少来。 这一次算是看在柳白的面子上,勉强上一回班。 新兴老郡王李德良,是被人抬着过来的,进入宣政殿后他换了轮椅。 虽然他比李渊小了好几岁,但身子骨跟李渊没法比。 前几年经常坐轮椅,去年干脆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李家似乎很少有长寿的人,像李渊这样,挺大个岁数还满世界瞎溜达的,实在罕见。 李德良身后,林林 总总十几位王爷,依次走入宣政殿之中。 看到大殿之中两个人,一高一低远远的对视着,他们很理智的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李德良让人推着轮椅,和柳白并排坐在一起。 其他的王爷们,也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以前开大朝会的时候,就是这样。 皇族先到,其他的文武百官,需要等丹凤门完全打开之后,才有资格进入皇宫。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左边排在最前方的李孝恭和李道宗,疯狂的给柳白使眼色。 柳白明明看见了,却没有丝毫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文武百官缓缓步入大殿之中。 ... 东宫,顾名思义在皇宫的东边。 由于李承乾几乎是逃命去的江南,临走之前,他只是和三位太子妃打了个招呼而已。 李恪等人回来之后,没有去参加大朝会,而是来到东宫去拜见三位嫂子。 他们都不傻,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去见最为仁慈的长孙皇后,都会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只有李祐这个小的,昨天晚上就进宫去陪他娘了。 阴妃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亏安宫牛黄丸吊命。 坐在东宫里,兄弟们跟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的。 侯氏和苏氏,招待他们专门下厨。 武顺也算是从小跟他们一起长大的,相互之间没有什么隔阂。 拿着手绢,哭哭啼啼的痛骂了李承乾才半个时辰,就开始嘘寒问暖... “老三的封地太远,老四的封地太潮,老五和老六的也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家大哥就是个没良心的,等他回来之后,必须让他请求父皇,把你们都封到关内来,都还没成家,整天在外边跑算什么道理?” 或许是在东宫呆着,实在是太闲的慌了,武顺变的絮絮叨叨。 不过兄弟们都知道,这位大嫂可不是一般人。 十二岁的时候,就几乎把她的亲爹逼死。 也不知,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1752章 一个小屁孩儿,难不成还能翻了天? 所谓的长嫂如母,在兄弟们面前就是句屁话。 姑且不说武顺的年纪比李泰还要小。 这里边可有不少比李承乾岁数还大的人。 尤其是柴令武这个表哥,在兄弟们之中,是毫无争议的老大。 李承乾都是跟在他屁股后边混起来的。 听见武顺的话,柴令武有些不悦的轻轻敲了敲桌子。 “咱们家里人说话,向来不会藏着掖着,不管你有什么诉求,我们自然会给你解决!” 谁都没有把所谓的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个家从来都不是靠地位维系起来的,而是靠情义。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最为珍贵,对他们而言,武顺这种语气,无疑是在侮辱他们... 听到柴令武语气之中,明显的不悦之色,武顺连忙站起来。 “大哥莫要见怪...” 柴连武摆了摆手,让她坐下。 “顺儿,你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句掏心窝子话,我们从来没有把侯氏和苏氏当成自己人看,却把你看成自家妹子,再者说,以她们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让你受气,皇宫内外,包括皇后娘娘在内,也把你宠到骨子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武顺低着头,丝毫看不出太子妃的架子。 严格的说,柴令武他们这些人,更像自己的娘家兄弟。 当初她嫁给李承乾的时候,就是在柳家出的门子。 连大婚之日的头髻,都是柳婉儿亲手给她梳上去的。 似乎是觉得柴令武的语气,有些过于严厉了。 坐在他旁边的程处默,轻轻拉了他一把。 柳家是一个很公平的家庭,即便是年纪最小的柳晖,也敢戏耍柳白。 同样,柳家也是等级最为森严的家庭。 他们从来都不看血脉。 年龄和智慧,才代表了一切。 张顗是他们之中身份最低的,他爹张亮虽也是国公,但在朝中并不怎么受重视。 论及地位,能排进前三十就不错了。 可张顗的年纪,还要排在李恪前边,跟李承乾同岁。 谈起正事的时候,他的脸一 板,李恪和李泰哥俩都不敢大喘气。 因为,普天之下能够得到他们承认的兄弟,实在是太少了。 像房家、杜家、萧家的那几个,年龄与他们相仿,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可是,连李祐和李愔都能随便训斥他们。 因为他们并没有得到兄弟们的认可。 从这个角度看,李承乾在兄弟们之中只能排在第三位。 第二把交椅,是程处默的。 武顺低着头不说话。 柴令武的眉头深深皱起,眼瞅着又要发火。 程处默再次拉了他一把。 “顺儿,有什么委屈就直接说,跟咱们这群兄弟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呢?” 武顺抿了抿嘴。 “宫里总有些风言风语,说父皇打算把太子之位传给小九...” 听闻此言,兄弟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李愔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嫂子您想的实在是太多了,李治不过是个熊孩子罢了,父皇就算是传位给我,也不可能传位给他!” 所有兄弟都齐齐瞪了他一眼。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李泰悠悠的说道:“李愔说的,话糙理不糙,我在江南的时候,的确听说过,老九素有贤名,人们都知道晋阳是个穷地方,不是旱灾就是涝灾,十来年都没有消停的时候,老九那小子整天去各种地方打秋风,就是为了多筹集点银子送到晋阳去。” 说完他喝了一口茶,呵呵一笑。 “不过嫂子想的实在是太多了,姑且不说老九有没有这个实力,也不说太子是对他何等的宠爱,就算父皇打算传位给老九,也没有经过我们兄弟的同意。”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是我们兄弟都不同意,连父皇的位置都坐得不大安稳,他今天敢传位给老九,明天就要改朝换代...嫂子,你还信不过我们吗?” 李愔算是最晚去柳家的了。 在他之后的皇子们,最大的也才十三岁。 同样是兄弟,他们所受到的教育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说李治和李 泰他们是一母同胞,但不可否认,无论是李泰,还是其他拥有皇家血脉的兄弟,乃至是柳晖他们这些外姓人,都瞧不起李治他们。 这是眼界和见识上的差别。 无法用血脉来弥补,只能用教育来填平。 很显然,李治已经没有机会再来柳家了。 他所接受的是书院那种流水线般的应试教育。 唯一不是在柳家长大,却能得到他们认可的人只有张顗。 那是因为,张顗不止一次救过兄弟们的性命。 他所拥有的地位,都他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武顺叹了一口气,有些心虚的偷偷看了柴令武一眼。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哥’。 “一开始我的确是不信的,可后来传这种话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后宫的嫔妃们都在议论,说父皇对待老九的态度不同,而且道门的袁守成先生也说,老九有龙凤之姿。” 李恪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老九也真是的,咱们兄弟都在外边打生打死,封地就算没有交给太子管理,也都交托给父皇,只有他,把封地看得比命都重要...” 柴令武一拍桌子,道:“那就把李治叫过来,好好问一问他!一个小屁孩儿,难不成还能翻了天?” 不用别人交代,年龄最小,地位最低的柳晖,直接跑了出去。 东宫有可以直接进入皇宫的小门。 他进入皇宫畅通无阻,毕竟他不仅仅是河东柳氏的主人,还是太上皇的干孙子。 加上岁数小,去后宫也没什么忌讳。筆趣庫 现在正是用膳的时辰,一般情况下,李治都会在紫宸殿里和长孙皇后一起用膳。 等李治过来,应该还要有一会儿工夫。 侯氏和苏氏的饭菜早就做好了。 兄弟们外加上武顺,和小时候一样围坐在一张大桌子的周围吃饭。 侯氏和苏氏很是自觉的退了出去。 她们很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融入这个圈子。 这群王爷、小公爷、侯爷,只要有一个还在世上,武顺的位置就稳如泰山,不可撼动。 第1753章 是不是该挑战一下狼王的权威了? 柴令武正要把李小九叫到东宫,却又被李泰给拦了下来。 李泰盯着皇宫的方向,看了很长时间,幽幽的说道:“咱们兄弟之中,谁最了解父皇?” 兄弟们异口同声的说道:“自然是你!” 李泰的确最受宠。 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现在的大唐。 如果不是现在的李承乾还算正经老实,如果不是柳白的存在,李二很有可能把李泰确立为太子。 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毕竟在历史上,李泰无数次致李承乾于濒死之境,李二都没有过多的处罚他。 后来因为他做的太过分,李二把他送到封地去,为此,李二竟然伤心了许久。 最受宠,自然也是和皇帝皇后相处时间最长的。 “既然是我最了解父皇,那么你们能不能听我的?” 众人心里同时一突突。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李泰说这种话,肯定是要搞大事情。 李愔对他四哥简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四哥一句话,我跟你干!” 其他几个岁数小的也纷纷表态。 在这几位兄长之中,他们最崇拜的就是李泰。 他们见过太多次,李泰在翻掌之间,解决他们感到头疼的问题。 柴令武等人更为老成持重。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要说正事,武顺悄悄站起来,走了出去。 在蜀中呆了这么长时间,程处默变得稳重多了。 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小子,被蜀中艰难的环境,磨砺的得圆润无比。 “李治并没有什么过错。” 程处默淡淡的说道。 李泰笑道:“我何时说过要为难小九?只不过...” 他的眼神时不时向柴令武撇去。 莫说李承乾不在,就算李承乾在,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一般也都是柴令武拿主意。 不仅仅是因为他年龄大,地位高,说话份量重,最主要还是因为,柴令武的权限要比他们高得多,能够调动的资源也比他们多得多。 柴令武把茶杯端起来,又重重的往下一墩。 “只要不涉及到性命,你干什么,兄弟们跟着 你一起!” 李泰微微一笑,道:“我们都已经长大了,父皇把我们当小狼崽子养,既然咱们是狼,到了岁数,是不是该挑战一下狼王的权威了?” 众人闻言,心头一窒! 李泰...打算挑战皇帝? 这的确很像他的作风。 不过...他不是向来怕死吗? ... 大朝会,正在进行! 和往常的站位有所不同。 柳白和李德良一人一把椅子,坐在最前方。 他们身后是李家的十几位王爷。 再往后才是文武百官。 宣政殿里十分安静,只有李二那顶通天冠军上的珠翠,相互碰撞发出的点点声音。 没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把火药桶点燃。 就连往常最为嚣张跋扈的言官,都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谁都知道柳白回长安,是为了找皇帝打架。 他们之间的斗争还是少参与的好。 直到一个披头散发,带着镣铐的中年男人,走上大殿,大朝会才算是正式开始。 虽然,人们已经在这里占了小半个时辰...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自军中贪腐案发生之后,一直被关在大牢里的张公瑾! 近半年了,他清瘦了很多。 气色却变得比以前好多了。 老帅们都很忙。 作为军队实际的掌权者,他们每个人肩头都压着无数的重担。 其中最忙的就是张公瑾了。 诸位老帅之中,他是最年轻的。 除了掌握自己手里的兵之外,他还要兼顾着李靖和李勣的人马。 那两个大唐最会打仗的将军,早在贞观四年的时候,就不怎么掌权了。 而自从屈突通病重之后,张公瑾又代替屈突通掌握兵权。 说他是大唐最忙的武将也不为过。 被投入大牢之后,反倒多了很多休息的时间。 “罪臣参见陛下。” 张公瑾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被落罪而沮丧。 严格的说,他的罪过很大。 军中发生贪腐案,上上下下,一万两千人的军队,几乎烂透了! 在这个方面,张公瑾责无旁贷。 即便李二 直接砍了他,也算不上过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张公瑾这属于是躺着也中枪。 他只是个背锅的而已。 这些老帅们的确拥有兵权,可是除了兵权之外,其他一切都要听从兵部和军中司马的‘吩咐’。 一支军队就像是一个小朝廷。 有人调度,有人掌管钱粮,也有人掌管器械。 按照三省六部的制度来算,张公瑾顶多算是一个宰相,外加上半个吏部尚书罢了。 国库出现贪腐的案子,民部是铁定要倒霉的。 而军中的民部职能,更多是司马和督粮使的差事。 这样的官职一般都是靠皇帝的心腹来担任。 他们的品级不高,却拥有节制主帅的权利。 比如说主帅在战场上擅自逃跑,他们随时都可以斩下主帅的头颅,指挥着大军重新逼近前线。 张公瑾唯一下大狱的原因在于,他是名义上的一把手。 皇帝丢不起斩杀心腹的人... 所以,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这一次张公瑾不会有任何罪名。 就算皇帝拿走了他的爵位,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还给他。 “张公瑾,你可知罪?” 李二淡淡的问道。 张公瑾单膝跪地,道:“臣知罪!” 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沮丧的表情。 实际上,现在才是最凶险的时候。 如果皇帝真的打算把张公瑾的性命当成遮羞布,现在是杀了他最好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么朕就擢令大理寺和刑部,来厘定你的罪孽!” 说话间,李二时不时的看柳白一眼。 果然! 柳白在李二话音刚落的时候,缓缓站了起来。 “启奏陛下,臣柳白,枉请大议之权!” 此言一出,宣政殿中一片大哗! 就连李二脸色都变了变! 坐在柳白身边的李德良,原本微阖双眼,好像是在打盹。 听到这句话后,他缓缓睁开双眼,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柳白。 站在后边的年轻官员,一个个满头雾水。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却从来没听说过,所谓的‘大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1754章 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所谓的‘大议’,在大唐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 即便是往前追溯几百年,也几乎都没有出现过。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汉灵帝年间... 正是因为所谓的‘大议’,才出现了直接掀起黄巾之乱的‘党锢之祸’! 当年,宦官,也就是所谓‘常侍’当道,文武百官为解国于倒悬,掀起轰轰烈烈的反抗义举。 而‘大议’,说白了就是逼宫... 文武百官逼着皇帝,要斩杀当权的常侍。 只不过,手段比较柔和罢了。 事实上,即便是在这数千年的王朝历史之中,发动‘大议’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因为,发动‘大议’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有资格发动‘大议’的,无一不是当朝权臣。 放在大唐的官场之上,最起码也要二品以上。 而在贞观九年的这个秋天,有资格发动‘大议’的,无非就是两个人罢了。 一个是硕果仅存的三公之一,高士廉。 另外一个,则是至今还挂着尚书令头衔的柳白! 饱读诗书的大儒们,当然知道‘大议’代表着什么。 在短暂的哗然之后,大殿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谁都不敢说话。 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造次。 谁说话,谁就死! 御史台的那些言官,一个个瞠目结舌。 他们想不通,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筆趣庫 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你柳白跟皇帝的私交很好。 可私交再好,能赶得上江山社稷?! 很多人已经预见到,柳白被绑在宣政殿的柱子上,被皇帝活活抽打死的场景。 说到底,当今陛下春秋鼎盛,不是汉朝的桓灵二帝那般无能。 发动‘大议’,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在场之中,唯一不感到惊愕的,或许就是李二了...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得意外。 反倒,觉得有些轻松。 酝酿了多日的狂风暴雨,终于爆发了... 他和柳白之间的交锋,早就不 是一次两次了。 有时候他讨厌柳白,甚至很恨柳白。 但都不得不承认,柳白对于这个帝国的贡献,还在自己这个皇帝之上。 李二并不是一个多么看重血脉的人,如果他真的把血脉看得比命都重要,比这个帝国都重要,也就不会造反了,更不会杀了自己的兄长取而代之。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惜,柳白不是他李家的族人。 “大议?朕知道你对朝廷很不满,对朕更加不满,反正你手里有无尽的权利,连那些老帅们也听从你的调遣,为何不直接造反呢?” 说完这句话,大殿之上除了柳白和李德良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面露惶恐之色。 这种事情,是能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吗? 可想而知皇帝愤怒到什么地步? 都懒得遮掩一下了! 刚才柳白说完的时候,他就坐了下来。 与皇帝一高一低,一上一下,遥遥对峙。 李二忽然嗤嗤一笑,道:“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还真就当成了孤家寡人,如果你造反的话,想必朕的儿子们,也会帮着你一起吧。” 也不知他是在揶揄柳白的大胆,还是在嘲笑自己这个皇帝的无能。 而柳白,在提出要发动大议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人生如戏,贵在演技。 他和李二之间的默契,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用解释什么,也不用提前商量好。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相互配合。 他们都是打太极的高手。 能够在潜移默化之中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能够得到更好的效果。 多年的磨练,让柳白的心机手段也变成了老狐狸般的人物。 他们都很清楚,朝廷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边缘。 这就像人体上长了一个火疖子。 如果总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它,火疖子越长越深。 总有一天会长到心脏上,会长到五脏六腑上。 反倒不如趁着还没有病入膏肓的时候,直接把火疖子挑破。 痛,只是一时之痛。 一把小 刀子,留点鲜血,总好过最后送了命。 再大的狂风暴雨,也只是一个排毒的过程而已。 如果朝廷内部的矛盾不爆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场根本无人能够把控的暴动。 任何人之间的冲突,都有可能成为点燃火药桶的点点星火。 唯独李二和柳白之间的矛盾看似激烈,实际上并不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们都是能够,把自己手下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角色。 这一刀,精准无比的划在朝廷的火疖子上。 只要毒素都流出来,就够了。 他们并不怕缺胳膊断腿儿。 因为无论是大唐帝国还是柳家,本来就是在残肢断臂上重生的存在。 “臣黄觉,请奏陛下斩杀叛逆!” 一个不怕死的言官,浑身哆哆嗦嗦的站出来。 他当然知道,参奏柳白,多无厘头的行为。 但言官的跻身之道,就是富贵险中求。 即便参奏不成,也能名流千古。 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这个时代,能够当言官的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他浑身在哆嗦,完全是因为兴奋和激动。 是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感觉自己的行为十分豪迈的爽利之感... 有一个人站起来,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站起来。 没过多久,御史台七成以上的人,都表示让李二斩杀柳白这个叛逆。 几乎所有人,包括李二的目光都落在文官行列,排在最前头的那个人身上。 此人...正是多年未曾上朝的魏征! 他那个三省大佬的头衔已经卸掉了。 除了挂着金紫光禄大夫的头衔之外,什么官职都没有。 不过满朝文武都清清楚楚,御史台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里边的言官,不是他的老部下,就是他的门生。 就算御史台的一把手换了别人,他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的。 只要他还活着,他始终都是御史台的主人。 这种时候,他的态度变得无比重要。 因为发动‘大议’,本来是属于言官的职权... 第1755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所有人都在看着魏征。 魏征呵呵一笑,提起长袍的下摆,光棍无比的跪在地上。 “老臣请辞!” 御史台的言官们,一下子急了! 老大跑路,难不成让他们这些小弟去冲锋陷阵? 那还有活路吗?! 魏征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竟然不等李二答应,直接站起来。 转身,离开了宣政殿!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懵了... 今天...这是都要疯吗? 先是有人要请‘大议’,然而曾经的三省大佬,跪在地上请辞,不等皇帝答应就跑了! 排在文官行列,比较靠前位置的韩同,左右打量几眼。 以前,他和狄知逊是同样的品级,刑部的地位,要稍稍高于工部。 所以,从前他和狄知逊总是前后站着。 后来狄知逊升了从三品,在文官行列之中,足以排进前十。 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七八个人的身位。 自己智商不够,习惯了向狄知逊求救的韩同,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前边,黄门侍郎韦挺的身上。 说起来,韦挺跟柳家走得不算太近。 这几年,倒是时常来往。 因为韦挺把女儿送到江南,马上就要变成李家的儿媳妇了。 “老韦,老韦!” 韩同轻轻拉着韦挺的袖子。 韦挺满脸无奈,道:“做什么?” 韩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了李二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到底怎么个章程?一会儿咱们可千万别惹火上身!” 韦挺回头,嫌弃的扫了韩同一眼,他压低了嗓音,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各安天命吧。” 韩同哭丧着脸,“到现在也没人跟兄弟说句实话,我家少爷事前也没通个气...” 他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 在满朝的高级官员之中,只有韩同的位置,一直不大稳当。 说白了,他就是才不配位。 按照他的才能,当个县令已经绰绰有余了。 走了狗屎运,趁着柳家还没起势的时候,成功抱上柳家的大腿。 可以说,他是最早跟随柳白的人。 却也是最没出息的 一个。 谁都知道,他的官,早就已经做到头了。 鬼知道某一天,皇帝看他不顺眼,会不会把让他的位置一撸到底... 深知这一点的韩同,在朝中一向谨小慎微。 这才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大风大浪。 韦挺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袖子,从韩同的手里抽出来。 “你信我吗?” 韩同急忙点头。 “咱们马上就要成亲家了,哪里有不信任你老哥的道理?” 韦挺强忍着一巴掌抽死他的冲动。 亲家? 他韦氏是跟皇家结亲。 跟韩同有个屁的关系? 不过,说是亲家也不过分。 韩同是柳家的狗腿子。 皇帝的那些儿子,几乎就是为柳白生的... 以后就算真结了亲,说不定自家闺女抬进的不是皇宫,而是柳家的东洲岛... “既然信老夫,那一会儿你就跪到中间去,求着陛下让你去倭国,记住老哥哥一句话,去倭国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运作的好,说不定还能升升官!” 韩同满头雾水。 “朝廷动荡,跟倭国有什么关系?” 韦挺的喉头涌动了几下。 “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他干脆眼睛一闭,稍稍后退一下,使劲踩在韩同的脚上! “哎呦!” 这一声惨叫,格外的突兀。 人们的目光,瞬间从魏征的背影上,转移到韩同的身上。 韩同的脸,瞬间变得胀红。 李二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柳白则是挑了挑眉。 “韩爱卿,你有何要事所奏?” 韩同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 骑虎难下,他干脆一咬牙,几步走到大殿中央。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启奏陛下,臣愿往倭国!”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哗然! 不过,站在外边的那些老臣老帅们的脸色,却是瞬间缓和了下来。 李二眼中满是深意。 他看了看柳白,看了看老帅们,又看了看站在文官中间,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般的韦挺。 唯独...没有看跪在大殿中间的 韩同一眼。 韩同汗如雨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会是怎样。 实际上,他也不傻。 就算执政能力差一些,最起码,在判断朝廷的局势上,并不比任何人差。 否则,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琢磨不透,皇帝和柳白之间的斗争是因何而来。 即便柳白想给李祐报仇,也该欺负倭国去。 为何要跟皇帝过不去? 不过,他却可以确定,一切都是以倭国为中心的。 柳白回朝,无非就是想把去倭国的使者,换上一茬儿。 这些人,可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他们代表着各方势力。 倭国就是个大蛋糕,谁也不愿意把到嘴的甜食,再吐出来。 反正他早就没有个顾忌,反倒不如一次性,把所有人都得罪死。 最起码,还有皇帝和自家少爷护着自己。 性命总归是有保证的。 把各方人物的脸色,都看了齐全的李二,最终才把目光落在韩同身上。 他当然清楚,是有高人指点韩同。 而且,这个高人多半是自己未来的亲家韦挺。 不过,李二并没有打算点破。 这时候,跳出来一个蠢兮兮的人搅局,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只是,这个韩同着实脑子不大灵光。 他不仅搅了朝廷的局,还搅了柳白的局... “既然韩爱卿有此意,那朕便允了!” 韩同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浑然没看见,前边柳白快要杀人的目光... “臣...叩谢陛下!” 李二微微颔首,道:“拟旨!擢工部侍郎韩同,兼任倭国黜治大使,予便宜行事之权!” 说完,他又慈眉善目的对韩同,道:“韩爱卿,你这便回去收拾行装吧,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泉州,自有东海舰队将你送到倭国去!” “臣...再谢陛下!” 韩同爬起来,一点一点的退出去。 看着韩同消失在大殿尽头,李二忍不住想开怀大笑。 太痛快了! 柳白被他培养起来的人,狠狠的来了个背刺! 看着柳白血红的眼珠子,李二心里别提多爽了。 第1756章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朝堂之上的纷争,不是用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 就算以柳白现在的身份,也不能说脑子一热,就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即便是皇帝,也要根据规则来做事。 这个规则,就是要兼顾到所有人的利益,哪怕是敌人。 事实上,这个庞大的帝国,就是少数人建立起来的。 具体而言,就是朝堂之上这些人。 满朝文武从来都不是皇帝的家仆,而和皇帝一样,都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如果皇帝无能,或者昏庸无道,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至少在大唐及之前的历史之中,并没有农民起义成功的先例。 造反当上皇帝的,无一不是贵族。 倭国...是当前朝堂之上最大的一块蛋糕。 当年皇帝和柳白打算将倭国生吞活剥,嚼碎了,揉烂了,再吞进肚子。 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人的牙口再好,也只是能将那块地方囫囵个的吞下,无法做到充分摄取其中的养分。 在此情况之下,就需要其他人来帮助他们消化了。 既然都动了嘴,就没有在闭上的可能。 否则的话,那一张张无法满足口舌之欲的嘴,将会反过来,狠狠的撕咬主人。 在此基础之上,朝堂之上的矛盾日渐增加。 换了别的事情,柳白随便派出来一个人,哪怕是年龄最小的柳晖,也绝对足够震慑,朝堂之上绝大多数人了。 唯独在涉及到倭国方面,柳白只能亲自回到长安城。 除此之外,即便李承乾都没有这个份量。 柳白和皇帝之间的配合默契,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唯一让他们没想到的地方在于,韩同傻乎乎的蹦了出来。 那么所有人的怒火,都会宣泄在他的身上。 换句话说,韩同的官已经做到头了。 “或许他早就不想当官了,让他去倭国,说不定还算是给他找了一条活路...” 韦挺站在文官行列之中,嘟嘟囔囔的说道。 坑了韩同,说心里边没有愧疚,那是假的。 不看在交情关系上,也看在多年同 朝为官的感情上。 韦挺纯粹是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新的倭国黜治大使,代表着倭国的一切都要重新洗牌。 之前各方势力所经营起来的东西,也会随之付诸东流。 毫无疑问,韩同将会承受一切怒火。 他的官肯定是做到头了。 只不过相应的,他会获得一个爵位。 甚至于,连倭国的当权者,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关中的爵位早就已经封得干干净净,中原地带的爵位也已经差不多了。 封在倭国,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起码给子孙后代置下了一份家业。 想了一小会儿,韦挺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 朝堂之上就是这样。 今天你坑我,明天我坑你,挨了坑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的脑子笨。 大唐帝国正在经历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如果韩同还在工部侍郎的位子上,且不说官位能不能保住,能不能保住命还成问题呢! 脑袋不是皇帝想砍就能砍。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之下,皇帝杀人都并非是从本心出发的。 更多的是无奈之举。 有了韩同横插一杠子,这场大朝会再开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李二有几分戏谑的目光之中,柳白黑着脸,转身离去。 李家的王爷们也纷纷退去。 大朝会,不欢而散! ...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最先要学习并且掌握到精通程度的本事,并不是熟悉业务,而是揣摩上意。 上司的想法,直接关系到身家性命。 这个法则,在皇族内部也适用。 李愔不知道兄长们都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按着兄长们的想法去做。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在皇宫之中,挨了一顿训斥。 若不是跑得够快,恐怕还要挨顿板子。 兔子一样窜出皇宫,蹲在丹凤门外,气喘吁吁的李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皇后娘娘,都说小的受宠,还真是被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现在的时辰,距离大朝会结束,才过去没 多久。 高级官员们已经回去了,剩下有些零零星星的小官,正三两成群的往外走着,看到李愔纷纷向他行礼。 李愔在人群之中看到不少老熟人。 他也算是在书院毕业的,不少同窗,都已经入朝为官。 现在级别最低的,也是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也就是李义府等人当年毕业之时,当过的官职。 书院毕业的学子进入朝堂,会成为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已经成了惯例。 在历年的抢人大战之中,朝廷并不能完全占尽上风。 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毕业生,会被各大商行,尤其是柳家抢走。 几个年轻官员来到李愔身边。 李愔的目光有些闪烁。 跟自己的同窗们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他把几个人拉到墙角,打算问一问自己今天该怎么办。 把事情一说之后,几个同窗看向李愔的目光,忍不住多了几分鄙视之色。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后生,穿着绿色的官服,言语之中对这位亲王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 “说你傻,你还真就不聪明,当着皇后的面,打算把她的小儿子揪出来问罪...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李愔挠了挠头,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 “那我该怎么办?” 一个同样穿着绿色官服,胖胖的年轻后生,浑身被勒得像蚕一样。 从宣政殿走到丹凤门外,浑身的衣服都快被汗湿透了。 也不知,当年他是如何通过书院的毕业体能考核的... “你终归是晋王殿下的兄长,当兄长的,带弟弟出去玩耍几日又有什么大不了?跟你们家人最不能说实话。” 李愔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自己刚才一跑进紫宸殿,就跟皇后说,兄弟们要好好的质问李治一番。 皇后娘娘不强忍着一巴掌把自己抽死,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天底下,还能有不疼小儿子的老娘? 打定主意之后,李愔就悄悄溜回宫。 这一次他没有去紫宸殿,而是去了李治最喜欢居住的麟德殿。 第1757章 直接把他弄死不就好了?你们这么做,实在是太残忍了... 光从身份上看,李小九是没有资格住在麟德殿的。 因为这里,曾经是太子还没有去东宫居住之前的居所。 皇帝和皇后或许对这个小儿子过于宠爱了。 不仅把龙兴之地封给他,更将整个麟德殿都送给了他。 要知道,在整个大明宫之中,麟德殿是除了宣政殿和紫宸殿之外最大的建筑群。 就连李渊的太安宫,都比不上麟德殿的一半大。 有人支招之后,李愔成功把李小九忽悠了出来。 来到城北新区柳家新宅的时候,李小九嘴里塞着一个刚刚在大街上买来的棒棒糖。 左边兜里,是一整包的酥烙了,右边兜里是七八块关东糖。 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袋子。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砍成小段的甘蔗。 一身小零食,李小九走一步一趔趄。 他得意扬扬的迈进柳家新宅,看到熟悉的柳晖等人,还扬了扬下巴。 很大方的把自己的小零食分给他们。 不过,当天看到阴沉着脸的李泰和李恪时,第一时间把零食都丢在地上。 从小被皇帝和皇后宠溺到骨子里的他,天不怕地不怕,皇帝拉着脸,他都敢上去逗弄了几把。 唯独,把这两个哥哥畏惧到骨子里。 畏惧李泰,是因为李泰和他一母同胞。 最重要的是,李泰要比他还受宠... 挨了别的兄长揍,他可以去找皇帝和皇后告状。 若是被李泰揍了,告状之后,自己还要挨一顿揍... 害怕李恪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当年在书院的时候,李恪专门管着书院的预科班。 现在很多书院的小孩子,都是由李恪亲自蒙学的。 “三哥,四哥!” 李治叫唤一声,老老实实的到墙边站好。 李家人都是倔驴性子。 打着不走,逼着倒退。 只有说好话说软话,才能让他们心软。 看到李小九老老实实的样子,两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听说你在宫里无法无天惯了,不知道谁给你出的馊主意,竟然成天带着兕子往上林苑去玩?” 李泰的话,吓得李治一哆  嗦。 “四哥别误会,我是去教妹子练武!” 李恪冷哼一声,道:“别跟他废话!”kΑnshu伍.ξa 说着,他上前揪住李治的脖领子,几步把他拽进屋子里。 进来之后李小九才发现,屋子里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那些经常在他的噩梦之中出现的家伙... 别人,包括别的兄弟,都不敢欺负自己。 这天底下敢欺负自己的总共不超过十个! 屋子里就占了七个... 除了他没有见过的张顗之外,剩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哥哥们好...” 李治干笑几声,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准备随时逃跑。 大门被李愔‘咣当’一声关上。 他‘狞笑’一声,强行把李治按在椅子上。 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为了给李治制造心理压力,竟然把窗户都糊上了... 李泰清了清嗓子,道:“谁来?” 众位兄弟互相看了看,竟然客气了起来。 “青雀最近憋屈得很,不如发泄发泄!” “我看大表哥才是最受气的人,老这个样子,可千万别憋坏了。” “屁话!老子在岭南,在江南,都潇洒得很!” “我看还是让处默来,他在蜀中最是辛苦!” “都是兄弟,一人来一遍算了!” 李治听得肝颤。 来...来什么? 难不成,是打算痛殴自己吗? 他习惯性的回头求救,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他一回头,肯定能看见母后变成母老虎形态,冲上来保护自己。 这一次,回头之后,他看到的只有李愔那张‘阴森恐怖’的脸... 兄弟们一番谦让之后,最终还是把资历最老的柴令武,给让了出来。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让李承乾这个太子来做,谁让他不在呢? 柴令武站起来,举着一盏油灯,照在李治的脸上。 昏暗的屋子里,气氛显得格外诡谲。 “如实交代!你为何谋取太子之位?” 李治一脸懵逼。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柴令武大喝一声,一滴灯油毫  不留情的落在李治手背上。 “啊!!!” 李治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他何时受过这般的委屈? 柴令武揪着李治的脖领子,使劲摇晃了几下。 “说!不说的话,把你这猪蹄子剁下来喂柱子!” 兄弟之中,窦孝慈是最心软的。 他一个劲的摇头叹息。 “直接把他弄死不就好了?你们这么做,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句话,差点把李治吓昏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 李小九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可惜的是,这里是柳家新宅,就算外边巡逻的武侯,能听见里边的惨叫,也不敢冲进来。kanδんu5.net 长安城的高门大户之中,哪家的井里,没几个冤死的鬼? 又是一滴灯油,掉在李治的手背上。 李治剧烈的挣扎。 奈何屋里,是个人的武力就比他强得多。 光是李愔一人,就足够把他按死的了... 柴令武的脸上满是戾气。 也不知,他在外地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似乎是打算在李治身上,发泄个干干净净。 最没有心理负担的,就是李愔了。 当年他和李祐初到柳家的时候,被吓得做了半年的噩梦。 早就习惯了... 事实上,兄弟们并没有对李治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若是蜡烛,还能有点温度。 灯油? 跟温水没多大区别... 李治纯属于自己吓自己。 至于心理创伤,就不知道有多大了。 折磨了李治半个时辰,柴令武都累得够呛。 李治瘫软在椅子上,手脚偶尔抽搐几下,李愔这才把他放开。 柴令武把油灯放下,回头眨了眨眼睛。 “够了吧?” 众人看了看李治的状态,纷纷点头。 “够了够了!” 唯独刚刚松手的李愔,怒道:“这才哪到哪?还没用鞭子抽他呢!” 众人一阵无语。 “你今天用鞭子抽他,明天皇后娘娘能用纳鞋底的锥子扎你...” 李恪一句话,让李愔恢复了冷静。 李泰摆了摆手,道:“把他送回去吧,小九够聪明,应该不会跟母后胡说八道的。” 第1758章 他们是亲王 李小九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心理创伤,已经大的没边了。 小小的年纪已经算是饱经沧桑。 最起码,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回到皇宫后,他没有去紫宸殿,也没有去宣政殿,而是回到他自己居住的麟德殿。 把脑袋蒙在被窝里,心里满是委屈。 他想不明白兄长们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令自己感到安慰的答案。 周围也没有能说话的人。 他的天性还是比较善良的,知道如果这种话被旁人听去,皇家为了遮丑,多半会把那人灭口。 于是,他来到含凉殿。 阴妃就在这里养病。 平常的时候,杨妃也会时常来这里坐一坐。 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子就住在含凉殿外的竹林里。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他也只能跟兕子说说悄悄话了。 李治坐在秋千上,把自己的烦恼跟妹子说了一遍。 兕子听完之后双眉倒竖! “这还了得,赶快找母后告状去!” 说着兕子就要拉着李治,往紫宸殿的方向跑。 李治急忙将兕子拦住。 “那可都是咱们的兄长!” 兕子满脸的不高兴。 严格的说,她和那些兄长们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甚至都不如李治。 因为她生下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被两位老神仙照顾。 稍微长大一些,又搬到皇宫内院。 本来和兄长们见面的时间就很短。 再加上,这两年兄长们一直在外忙碌,很少回长安。 兕子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模样了。 “兄长又如何?欺负人还有理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怂的!” 她对李治这个九哥,毫无任何尊敬可言。 两人本来就是双胞胎。 在书院的时候,被两位老神仙宠的无法无天,回到皇宫又被皇帝和皇后视为掌上明珠。 整个皇族之中,除了手握重权的长乐公主能稳压她一头之外,其他的公主都不敢得罪她。  兕子俨然成了宫中第一的小辣椒... 脾气比谁都火爆。 “我是觉得...” 李治嗫嚅了几声,越说声音越小。 到最后,干脆光张嘴不出声了。 兕子不管那么多,拽着李治就跑。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紫宸殿。 长孙皇后还在绣她那件,绣了将近十年都没有绣完的五毒褂子。 原本是给李治绣的。 十年前可以当成褂子穿,现在恐怕当兜裆布,都嫌勒得慌。 “母后!母后!李治挨欺负了!” 兕子一进来,就大声嚷嚷起来。 长孙皇后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依旧自顾自的忙活着。 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小女儿的大嘴巴。 手上划破的口子,经她那张嘴嚷嚷出来,就好像要截肢似的。 “这次又是谁?若是长乐的话就免了吧,母后也惹不起她。” 长孙皇后捏着绣花针在头发上轻轻蹭了几下,看都没看这两个孩子一眼。 李治轻轻拽了拽兕子的袖子。 “要不咱们回去吧,别麻烦母后了。” 兕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母后,柴家表哥和三哥四哥他们,联起手来欺负李治,您也不管管?”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把绣花针放下。 “柴令武多大岁数?你三哥四哥他们多大岁数?会拉着脸来欺负你们?” 李治低着头不说话。 兕子噘着嘴,道:“他们用灯油烫李治!” 说着,还指了指李治的手背。 长孙皇后一惊,连忙把李治拉过来,牵起他的手,上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烫伤的痕迹。 李治赶紧把手抽回来。 “兕子在发癔症,母后别当真!” 他一说这话,长孙皇后却是信了七八分。wΑp.kanshu伍.net 李治小时候像个混世魔王无法无天,长大了之后却变成了懦弱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就算受了欺负,他也只会藏着掖着。 这么说话,恰恰证明他真的受了欺负。 作为母亲,她了解自己的小儿子。 但是,她更了解自己的大儿子们! 这些年来,大儿子  们在外边可不是混日子的。 他们经历的大风大浪,甚至比自己还多。 别说同辈分的李治,就算是皇族之中的叔伯辈,他们也不怎么放在眼中。 无论是从地位还是在权势上,他们都足以藐视任何人。 他们所拥有的资源,连皇帝和皇后都为之心颤。 再将他们视为孩子,显然是个愚蠢的想法。 严格的说,他们是亲王。 是帮助朝廷镇守一方疆土的大人物。 欺负李治? 开什么玩笑? 就算他们真的欺负李治,背后也定有深意。 长孙皇后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你们先去外边玩耍!” 长孙皇后说完,叫过伺候了她一辈子的老嬷嬷。 “快去宣政殿,把陛下请来!”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能听从长孙皇后的命令,灰溜溜的跑到外边去。 没过多久,皇帝到了。 听皇后讲了事情的全部过程之后,皇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wΑp.kanshu伍.net 他没有去问李治,也懒得问。 在他眼中,受了欺负,回家找爹娘告状的孩子最没出息。 敌人的拳头再大,还能大得过锤子? 敌人的身子板再硬,还能硬得过刀剑? 有仇就该自己报! 如果用刀枪剑戟也报不了仇,就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挖个坑,让敌人自己跳下去。 他奉行的向来都是丛林法则。 对待自己的儿子们,也是一样。 否则的话,当年的李承乾和李泰,就不会闹得那么凶了。 “观音婢,你的意思是,这群孩子给朕使绊子呢?” 长孙皇后有些关切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正小心翼翼冲里边张望的李治。 “我最担心的是,那些孩子为难小九,夹在咱们中间,小九的日子过得着实不容易。” 李二冷哼一声。 “那也是活该,谁让他自己废物?!” 李二心中,对李治小时候的宠爱,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他相当看不上这个性子懦弱的小儿子。 “陛下有没有觉得,青雀他们是在报复?” 第1759章 朕的儿子,也该有点血性 李二被长孙皇后这番话给说愣了。 “报复?报复朕什么?” 长孙皇后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幽怨的意味。 “您说呢?” 这天底下,看李二最不顺眼的,恐怕就是他那些儿子们了。 别人也就不提了,李承乾他们没日没夜的琢磨着,如何让自己这个不近人情的爹吃个瘪。 李家人就是这样,从祖辈开始就这样。 他们家族之中的胡人血统,从来就没有断绝过。 鲜卑人和匈奴人一样,讲究的是兄终弟及,哥哥死掉,弟弟是可以把大嫂娶过来的。 任何一个有权力在手的鲜卑后裔,每天都琢磨着,如何把掌权的兄长干掉,再把漂亮的嫂子娶过来。 李二更加的强势。 他不仅干掉了他的兄长,还干掉了他的大部分兄弟... 什么嫂子弟妹的,全都拿捏在手。 对于封建礼教而言,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不过,对于留着几分异族血脉的他们,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的祖先,生活在中原王朝之外的苦寒之地。 女人只能依靠男人才能够生存。 如果兄长死掉,弟弟不把嫂子娶过来,等待这个女人,只有活活冻饿而死。 或者,被其他人欺辱。 毕竟,这个世界上像关中女人这般刚强的,实在是少见得很。 不光是李家这样,长孙家也是一个情况。 想当年,长孙家的祖先,包括长孙皇后的父亲长孙晟,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鲜卑血脉的家族史,就是一场窝里斗的血泪史。 所谓的父慈子爱,着实不多见。 李家数代父子,能像现在这样和睦,说明他们早就已经被中原王朝的文化所浸染。wap.kanshμ5.net 一个‘人’字,不能只有一撇,现在的一捺,算是刚刚写上。 “李家人的骨头上,都刻着‘造反’二字,若是朕的儿子不知道反抗斗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李二,甚至有些得意。 他的潜意识里就认为,造反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 否则的  话,在临死之前,面对懦弱的李治,也不会发出那句‘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感叹。 长孙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孩子们哪里是您的对手?” 李二明明听得出长孙皇后言语之中的不满和讥讽,却还是哈哈大笑。 “莫要这么说,咱家孩子都不是好相处的,就连你收的那个漂亮义子,也在倭国杀成了血葫芦,他们一旦全都联合起来,恐怕朕就要跑路了!” 长孙皇后一阵愕然。 “您说的,是小六子?” 李二的表情有些古怪。 “自然是他,李祐被绑架的消息,被人带到倭国,观音婢你是不知道,以前去倭国,要在大海上航行近一个月,现在...嘿嘿...” 李二拿出一副航海图。 “张亮那厮从海盗手里,抢到一副海图,说是自东晋时期开始,就有人敢驾着小舢板,漂洋过海前往倭国,若是开咱们的大船,从泉州到达倭国,用不了十天!” 这张航海图有些年头了。 好像是羊皮卷上画的,边边角角有些发黄,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李二却十分喜欢这种味道,使劲闻了一口,满脸迷醉。 “你那个漂亮义子,直接带着人杀进倭国皇帝的飞鸟宫,骑在人家头上拉屎撒尿,听说连倭国皇帝的女儿,都被他当奴婢使唤,哈哈...” 长孙皇后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礼仪之邦,怎能干出如此下作之事?!” 李二摸了摸鼻子,道:“说来倒也奇怪,当年拿下高句丽的时候,朕刻意把军中的十八斩条例抹去,结果却被柳白那小子重新加上,不让将士们在高句丽国都发泄发泄,可对上倭国之后,柳白做的事情,却比朕还要狠辣...也不知倭国倒得哪辈子血霉,好像得罪过柳白似的...” 长孙皇后面露担忧之色。 “臣妾最怕的,恰恰是这一点,若是青雀他们都起了反抗的心思,朝廷势必会把倭国,全盘交给他们料理,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 kΑnshu伍.ξa  倭国...” 李二浑不在意的说道:“无非就是个倭国罢了,大唐除了要他们的银子和矿产之外,倭国人并没有什么价值,朕的儿子,也该有点血性!”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 小满匆匆走进来,脸上显得有些慌张。 “启奏陛下、娘娘,数位王爷,侯爷联袂求见!” 李二舔了舔嘴唇,道:“他们来得倒是够早!” 长孙皇后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了。 “臣妾还是避讳一下吧,陛下一定要制怒,不为孩子们考虑,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一下。” 李二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你且去瞧瞧阴妃,这里有朕就足够了!” 他倒是信心满满,好像可以随意拿捏这些,已经成长起来的孩子们。 ... 九个年轻男子,穿着整体的朝服,站在紫宸殿外,周围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柴令武,也不过二十一岁。 可他们站在一起,带给这座皇宫的压力,甚至比满朝文武还要大! 李恪、李泰、李祐、李愔,四人穿着亲王朝服。 柴令武穿着侯爵,或者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深紫色官袍。 挂着武将衔的程处默和张顗,穿着铠甲。 李奉诫和窦孝慈,虽没有爵位在身,可受到家族福荫,也有文散官和武散官的头衔。 中大夫和明威将军双料傍身,能随意出入皇宫。 来来往往的官员,看见他们纷纷绕道走。 回长安述职的乔师望,带着他老婆庐陵公主,来到宫中看望李渊的妃子们。 才从后宫出来,迎面就撞见这群小子,气势汹汹,一副要向皇帝问罪的样子。 乔师望想绕开,哪知道,离着老远,李泰就冲他们打招呼。 “参见庐陵姑姑!参见姑父!” 两口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打了哆嗦。 无奈之下,两口子只能朝他们走去。 他们原本不想蹚这趟浑水,可谁让他们的儿子乔侃,还在江南跟着这群小子混呢... 第1760章 李泰这小子靠谱,上来就端荤菜 面对这些成长起来,变得格外强势的晚辈,乔师望和庐陵公主感觉到格外的尴尬。 作为第一任安西都护府的大都督,乔师望在老一辈的驸马之中,算是权力最大的了。 可即便是他,现在也要仰仗着这群晚辈的鼻息过活。 尤其是掌管着铁矿声音的李奉诫,以及掌管着大唐黄金集团的窦孝慈。 至于其他人,在业务上倒是没什么联系。 可将他们几个,看成一个人也没什么差错。 但凡有一个受了欺负,其他人肯定会帮那人出头。 明眼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跟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搭上关系。 夹在皇帝和实权亲王中间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乔师望上前打了个哈哈,准备赶紧跑路。 说知道,窦孝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叔父何必如此急迫?小侄这里有些事情想要向叔父请教!”wΑp.kanshu伍.net 乔师望使劲抽了几下,没抽动,只能苦着脸站在窦孝慈跟前。 乔家虽然也是名门望族,但跟窦家压根没办法比。 几十年前,两家还曾联过姻。 算起来,乔师望应当是窦孝慈的祖父们。 现在这档口,别说叫叔父,叫声大哥也要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按照现在的辈分,窦孝慈应该跟乔师望喊一声‘姨夫’才对。 因为他娘襄阳公主,跟庐陵公主是亲姐妹。 李泰和李恪则是一左一右,将庐陵公主拦住。 “见过姑姑!” 兄弟俩在礼仪上没得挑,就是眼神之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两口子相视苦笑,不知道这群坏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们打消了逃跑的想法。 儿子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乔师望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这九个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坏小子。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他很后悔,选择在这个时候,跟着老婆回娘家。 窦孝慈嬉皮笑脸的说道:“乔侃在江南总提起叔父为人仗义,不知叔父今日可有要事?不妨等小侄觐见陛下之后,去春风阁里坐一  坐?” 乔师望有些心虚的看了庐陵公主一眼。 他以前是春风阁里的常客。 别人家都是家里红旗招展,外边彩旗飘飘。 唯独乔师望,以前恨不得天天在春风阁里住着,庐陵公主愣是不知道! 听着窦孝慈明显满是威胁的话语,乔师望脸上的肉使劲抖了几下。 好在刚才庐陵公主没听见,否则的话,回家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乔师望死死咬着后槽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陛下宣诸位亲王、侯爷入内!” 其他兄弟鱼贯而入,李恪和李泰小哥俩,更是直接架起庐陵公主就走。 在上一辈分的公主之中,他们跟庐陵、九江两位公主的关系最好。 窦孝慈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乔师望。 乔师望心一横,跟着他们一同走进去。 ... 面对这些成长起来的孩子,李二总抱着一种玩笑的心态,与他们相处。 在他的眼中,这些孩子即便再强势,也不可能是老一辈的对手。 靠着造反起家的人,总有一种错误的想法,那就是,无比夸大军队的作用。 在他的眼中,只有掌握兵把子的人,才算真正有威胁。kΑnshu伍.ξa 这些人之中,除了李祐手里有那么仨瓜俩枣的,其他人手底下的队伍再雄壮,也无非就是一群工匠罢了,上不得台面。 可当李二看到,这些臭小子裹挟着乔师望之后,脸色不由得微变。 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而且,这个错误,根本就无法弥补! 他忘记了... 他的对手从来都不只是这几个,从小看着长大的臭小子。 在这几个臭小子的身边,还围绕着一大群乱七八糟的官二代! 旁的不提,光乔师望的儿子乔侃,在江南印钞局,就够他这个皇帝喝一壶的了。 乔师望是第一人安西都护府,虽然已经卸任了,但手里的权力还没有进行交接。 换句话说,安置在安西都户府近十二万的边军,都归乔师望统领! 说他是  当今朝中,兵权最大的一个人,也不为过! 如果这些臭小子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直庞大的队伍! 这支队伍,若是真正的联合起来,李二都要跑路! 唯一让李二感到比较安慰的是,那些人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 就算他们的儿子都在这些臭小子手里,也不会真正联合起来。 早知如此,打死李二也不会把那么多官二代,都塞进江南印钞局。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吗?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众人纷纷行礼。 乔师望和庐陵公主这两口子也挺有意思。 见完礼,就一点一点的往大殿门口挪。 结果,被后边早就有所准备的窦孝慈他们几个,一起挡住了... 李二看的发噱,心里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你等入宫,有何要事?” 李泰上前一步,道:“启奏父皇,儿臣在蜀中和江南,各得了一些财宝,想要献给父皇!” 李二闻言一怔。 “财宝?” 还不等他问清楚,就有太监抬上来七八口大箱子。 打开一看,里边金灿灿的! 李泰这小子靠谱,上来就端荤菜! 果然是财宝! 除了金子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东珠、珊瑚之类的稀罕货。 李二不得当家,也知道其中的价值。 少说也有二三十万贯!wΑp.kanshu伍.net 难不成,自己误会什么了? 这群臭小子进宫,其实是给自己送礼的? 那为何还要裹挟着乔师望和庐陵公主进来? 李二打算试探一下。 “尹妃娘娘还在等着你们前去觐见,还不快去?” 这句话,他是冲乔师望两口子说的。 尹妃是庐陵公主的生母,在后宫之中,除了万老太太岁数大,其次就要数尹妃了。 事实上,乔师望两口子,在一刻之前,才从尹妃宫里出来... 如果这群臭小子,不拦着他们,就说明进宫是纯粹为了送礼的。 如果拦着,那事情就不大简单。 看到李恪上前一步,正好堵住乔师望两口子的去路,李二脸色微沉... 第1761章 有靠山在,还怕个屁? 乔师望两口子也很尴尬。 看着周围这一圈人,满含威胁的眼神,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李二给他们解的围。 李二的脸色逐渐冷峻了下来。 他是一个很擅长转换角色的人。 作为父亲和长辈,他可以对儿子和晚辈们很好,只是不习惯经常表露出来。 作为皇帝,他可以随时改变对待臣子的态度。 就好像现在。 这群成长起来的臭小子,已经足够成为他的对手了... 李泰笑吟吟的欠了欠身,道:“父皇,姑父方才跟我们说,已经去拜见过尹妃娘娘了,若是父皇执意让他们前去,岂不是落了重臣的面子?” 李二盯着李泰看了一会儿,竟然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谁都能听出李二话里的寒意。 乔师望和庐陵公主齐齐打了个哆嗦。 不久之前,皇帝才结果了几位公主和驸马。 他们在这里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李泰的脸上,始终都带着笑容。 “正巧听闻姑父卸任了安西大都护的位置,儿臣斗胆,请父皇任姑父为扬州大都督,替儿臣管理封地!” 李二想也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小满,拟旨!” 小满担忧的看了看他们,慢慢向后退去。 见他们一点反应没有,只好转身,向着中书省的方向走去。看書溂 谁都看得出来,双方正在进行试探。 或者说,利益上的交换。 李泰他们,在试探李二的底线。 一个扬州大都督罢了,有名望没实权的官职。 似乎,还远远没有达到李二的底线。 而李二,这厮在试探李泰他们的胃口。 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双方之间的这种利益交换,估计还会持续很久。 李泰拱手退去,李恪又走了上来。 有最受宠,同时也是封地最大的在前边顶着,后边的人,胆子也大了许多。 他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想造反。 孩子大了,都喜欢拥有充足的自主权。 兄弟们在没有来到长安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 他们  不可能动摇倭国的根本利益。 这种代价,无论是皇帝还是柳白,都承担不起。 将送去倭国的使者都换上一茬儿,不仅倭国会乱,连朝廷都会乱套! 到那时候,再也分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不夸张的说,朝堂之上的安稳,比倭国重要太多了。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倭国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相比之下,反倒不如用李祐被绑架这件事情,做一篇文章。 从皇帝手中,抠出更多的利益。 最起码,自己的封地,自己要拥有充足的指挥权。 李泰开了个头,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客气。 “启奏父皇,儿臣想让左屯卫仓曹参军裴行俭,担任儿臣的长史,请父皇应允!” 这个裴行俭,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员,但是连李二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历史上的裴行俭,本该是科举出身。 在宦海之中沉浮两年之后,被提拔为长安县令。 要知道,长安县令跟其他县令,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赵普能够从长安县令的任上,直接进入三省,可想而知,长安县令的规格有多么的高。 其他县令撑死也就是七品,多数还只是从七品。 而长安县令,最低也是从五品! 往上踩一步,就能正式踏入高级官员的行列! 再担任几年长安县令之后,更是成为大唐帝国第三任的安西大都督。 位高权重,能文能武! 李靖把兵法传给苏定方,而苏定方,则是把兵法传给了裴行俭! 历史上,李治之所以能够为盛唐奠定根基,成为‘帝范’式的人物,裴行俭占据首功!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种代价,并不是不能付出。 “可!”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李恪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剩下皇子亲王,也各自提了要求。 尤其是李祐,仗着自己被绑架,上来就让高季辅给他当长史。 高季辅可是当过宰相的大佬! 这一切,李二都捏着鼻子认了  。 他很清楚,儿子们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要更好的管理封地罢了。 更多的念头,他们不会有,更不敢有。 在他们的眼中,兄弟情谊比什么都重要。 上头还有个李承乾压着,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分。 等李愔退下去之后,不知为何,窦孝慈又嬉皮笑脸的上前一步! 李二强忍着把这群家伙砍死的冲动,冷冷的说道:“你又有什么要求?” 窦孝慈拱了拱手,毫不畏惧的说道:“启奏陛下,近年以来,我大唐黄金集团难以为继,您也知道江南的财政不大顺当,可否在税款上,商榷一二?” ... 没过多久,兄弟们全都提了要求。 乔师望两口子吓得面如土色。 这群家伙太狠了! 一张嘴,就如同小刀子往皇帝心口上剌。 能从皇帝身上剜肉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幸好柳晖他们那三小只,被柳婉儿强行约束,没有进宫。 否则的话,还不知会提起多少无理要求。 令乔师望两口子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全部都答应了下来! 他还是皇帝吗? 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按照他们对皇帝的了解,这厮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李二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不是因为这群家伙的要求太过分。 而是因为,他们的要求,恰恰都处在自己能够承受范围的边缘... 再稍微过分一点,李二都不会答应。 也恰恰是因为,并没有触及到底线,李二总觉得,因为这些要求就跟孩子们翻脸,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换句话说,他被这群小辈给拿捏了...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想起来,这群家伙,好像压根就没有提倭国的事情,更没有提及李治的事情。 联起手来耍了皇帝一顿的兄弟们,心情格外畅快。 他们才不怕被李二处罚。 以前柳白在江南,离着太远。 而现在,柳白就在皇宫对门! 有靠山在,还怕个屁? 兄弟们互相挤眉弄眼,意思是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第1762章 他才几岁? 任何东西,包括感情,在权力的面前,都变成了可量化的存在。 这种情况在皇族之中尤为严重。 恐怕即便是当前兄弟情深的皇子亲王们,也是这样想的。 只要对方价码开的够高,任何东西都可以割舍! 这是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灌输给他们的思想。 事实上,即便是柳白也是如此教他们。 世界终归是残酷的,太看重感情,反倒会捆住自己的双手双脚。 柳白从来都不希望,这些孩子变成冷酷无情的人。 生在帝王家,李二也有无奈的时候。 这个庞大的帝国不可能总属于一个人。 这些孩子未来势必会走到天南海北,镇守一方。 或许他们会守望相助一生。 那么他们的后代呢? 太重感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隆基那个败家子看重感情,结果几乎葬送了大好河山。 这个伟大的国度,濒临分崩离析。 就算被无数位当朝重臣,硬生生从悬崖边拉回来,也免不了由盛转衰的结局。 对于普通老百姓,包括那些乡野游勇来说,重感情是一种美德。 可惜,这些孩子生在帝王家... 进行了一场充满了欢乐的权利交换之后,兄弟们离开皇宫。 才走出丹凤门,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落寞。 “该死!该死!” 柴令武踢了一脚丹凤门外的石兽。 李泰阴着脸,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其他兄弟也差不多都是一个表情。 这世上再冷酷的父亲,也可能有孝顺的儿子。 再臭不要脸的儿子,也可能有慈爱的父亲。 用这种权力交换来满足各自的利益,短时间内会感到十分的欣喜,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对于亲情而言,这无异于是一场巨大的侮辱。 “先回去再说吧,咱们与父皇之间的斗争,就此拉开序幕,无论是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短短时间之内,李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并不在乎兄弟们跟皇帝之间起纷争,却很介意儿子跟父亲之间产生隔阂。 没错,李二并不是  一个好父亲。 他对待儿子们的态度很像是养蛊。 想当年,李承乾和李泰之间的纷争背后,未必没有李二在一力推动。 李恪‘嘿’了一声,道:“咱们兄弟对上父皇,能有几成胜算?” “你还不了解你爹吗?咱们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程处默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个当年天不怕地不怕,脑子还缺根弦的家伙,在蜀中待了两年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窦孝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陛下总想让咱们吃个暗亏,结果这一回却崩掉了大牙,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遭到陛下无情的报复!” 兄弟们一边说,一边往柳家的新宅门口走去。 ... 这些年来新宅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留守在这里的仆人丫鬟们,都变得生疏了。 ‘吴’这个姓氏,在柳家拥有特殊的含义。 他们家,好像成了门房世家。 柳家庄子的老叔公,传下来好几支血脉。 家里头稍微机灵一点的,就会送到柳家来当门房。 柳家新宅,和泾阳县老宅子的名字,好像是亲兄弟。 是道兴坊柳家大宅那个门房的堂兄。 他们统一被柳白称呼为老吴,模样也有七八分相似。 吴老二站在大门口,殷勤的等待着各位少爷们回来。 “几位少爷快去净手,今天大夫人亲自下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兄弟们鱼贯而入,赶紧去洗手。 在这个家里,他们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甚至可以不给柳白面子,却不能不给两位夫人的面子。 严格的说,除了张顗之外,其他人几乎就是柳家的两位夫人养大的。 来到用膳的大厅,柳家的三口人已经坐在这里了。 长乐和巴陵也在。 见到众人都回来,柳白淡淡的说道:“都坐下吃饭吧。” 兄弟们什么话都没说,坐下来大快朵颐。 片刻之后,柳白放下筷子,兄弟们好像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同一时间把筷子放  下。 随着柳白站起来,向大厅走去,兄弟们也纷纷起身跟在柳白身后。 柳婉儿她们好像没看见一般,依旧自顾自的吃饭。 长乐公主张了张嘴,被巴陵公主拉了一把。 来到大厅里。 柴令武很是自觉的去泡茶。 其他兄弟们也各忙各的。wap.kanshμ5.net 很快,柳白手头的桌子上摆了一杯香喷喷的热茶,还有七八种精致的小零食。 叩叩—— 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兄弟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个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兄弟们一起抬手指着李泰。 李泰笑道:“一开始我还觉得纳闷儿,就算咱们把倭国折腾得天翻地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进宫之后才算看透,原来父皇憋着和我们一样的心思。” 柳白稍一沉吟。 “所以说,你们拼命跟皇帝要权,打算彻底割裂和朝堂的关系?” 李泰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 “从目前的情况看,父皇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你父皇的心思岂是那么好看透的?” 李泰微微一愣。 “您的意思是...” 柳白变戏法一样抽出来三封信。 “这三封信,一封来自倭国,一封来自吐蕃,还有一封,是从安西都护府送来的。” 柴令武、李恪和李泰,一人接过来一封信,看完之后又相互交换。 等他们将所有信都看完之后,这才交给其他的兄弟。 等众人都把信件看完,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半天,李恪才喃喃的说道:“他才几岁?” 柳白面无表情的说道:“要说他背后没有高人相助,鬼都不信,某些人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断过,在他们的眼中,皇子也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李泰忽然‘蹭’的一下站起来。 以往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现在他却变成了最激动的人。 “我这就去杀了他!”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按住。 柳白笑道:“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既然已经浮出水面了,那就不足为惧。” 第1763章 皇帝需要杀一些,本不该杀的人... 李泰等人看到这几封信的同时,皇宫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群神秘人。 他们堂而皇之的从宣政殿门前经过,来到紫宸殿门口,大大咧咧地走过甬道。 傻子都知道,这群人是隐藏在宫中那些不知名的老供奉。 没人知道,皇帝的夹袋里,究竟还藏着多少高手。 就像没人知道,皇帝究竟还藏着多少保命的手段一样。 李二是世界上最缺乏安全感的人。 同时他又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kΑnshu伍.ξa 这些宫中供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整个长安城最为隐秘的地点只有三个。 连皇帝最习惯去紫宸殿都不能列入其中。 第一个是皇宫的内库。 里边藏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前几年国库空虚,长孙皇后几乎就是靠着内库,在供养着整个国家,说那里是大唐帝国的根基所在也不为过。 第二个,则是书院图书馆顶楼的档案室。 那里存放着整个大唐帝国所有的数据资料。 这些资料包含了各地的军事力量和财政情况。 即便拿着皇帝的圣旨去,都进不了大门。 不光要拿着圣旨,还必须拿着老王勣的手令才行。 最后一个地方则仅限于传说之中。 传说之中,皇宫内还有一座武库。 如果长安大营哗变,那么,除了金吾卫之外,还有宫中的太监,随时都可以组成一支强大的军队。 这三个地方无一例外,全部都由宫中的老供奉的守卫着。 平常很难见到宫中的老供奉们,在外面瞎溜达。 他们的出现,一般都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当皇帝的,免不了要下点黑手。 供奉就是专门给皇帝干脏活的。 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都不敢抬头看这些供奉一眼。 生怕惹祸上身。 那群供奉穿过紫宸殿,径直前往皇宫内院的翠微阁。 这座宫殿在整个皇宫之中,地位算是中等偏上。 以往都会赏赐给皇帝喜欢的妃子居住。 现在住在里边的妃子姓徐。 宫里的人都知道,今年徐妃最受宠。 短短几个月的时  间,从才人升为婕妤,再从婕妤升为昭容,前几天直接成了妃子! 论起上对下之恩遇,无出其右者。 难不成徐妃犯了皇帝的忌讳,皇帝打算杀人灭口? 这种事并不罕见。 都说伴君如伴虎,朝廷官员这个职业的危险性是最高的,实际上,后宫的嫔妃们危险性,一点都不比文武百官低。 这些年还好一些。 放在前朝,曲江池子里每年都能多出好几十具无名尸首。 若是宫女死了,随便找口井一扔,或者丢在乱葬岗里。 只有地位尊贵的嫔妃,才能受到扔进曲江池子里这种‘待遇’。 眼瞅着那群供奉进入翠微阁老半天,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宫里的议论声一下子起来了。 几个小太监躲在紫宸殿西北角,窃窃私语。 “听说徐妃怀的种,不是陛下的...” “前几天,我总看见金吾卫有个人,成天往翠微阁里跑。” “怪不得陛下这几天心情不好!” “最近咱们小心一些,贵人们心情不好,倒霉的是咱们。” 听几个人煞有其事的样子,好像李二真的被人戴了绿帽子。 小满一边清着嗓子,一边走过来,狠狠的瞪了那几个人一眼。 “闲着难受就找个地方挠墙去!少在这里乱嚼舌头根子!” 几个小太监灰溜溜的跑开。 小满深吸了一口气,一甩手中的拂尘。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是整个皇宫之中知道机密最多的人。 有些隐晦的事情,连皇帝都不见得知道,他却清清楚楚。 旁人不明白那群老供奉去翠微阁干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小满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他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师爷和师父成天都想往宫外跑了。 皇宫还真就不是个正经人能待的地方。 “看来我也要赶紧找个徒弟,把位置传下去...” 小满嘟嘟囔囔的转身回到紫宸殿里。 “启禀娘娘,供奉们都已经到达翠微阁了。” 长孙皇后好像才哭过,一双  眼睛肿得像烂桃子。 听到小满的话,她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是小满,也是第一次从长孙皇后的眼中,看到那种阴狠之色。 “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长孙皇后尖叫一声。 绣了好几年的五毒褂子,硬生生被她的长指甲划破! 小满无奈的匍匐在地上。 “请娘娘息怒,奴婢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不害怕是假的。 小满本来就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孩子。 他当然知道,宫里每年会出现多少无头冤案。 只不过以前死的都是宫女。 这一回,终于轮到妃子了。 他起身离开,小跑着向翠微阁的方向赶去。 ... 宣政殿! 李二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淘换的僧衣。 玄奘盘膝坐在他的对面,五心朝天,口诵佛经,以求让皇帝陛下的心情能平稳一些。 一部经文念完之后,玄奘本想停下来喝口水。 李二面容凄苦,道:“大师,朕这一生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问心无愧,有些事情对朕来说是错,对天下万民来说是福,请大师为朕开解。” 玄奘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陛下若问心无愧,便不成心魔,万般皆有缘法,随遇而安便是。” 李二摇了摇头。 “并非是朕不想告诉大师,而是因为皇家的丑事不能让旁人得知。” 玄奘一语不发。 他进宫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皇帝不久前,刚会见了那些权柄滔天的王爷侯爷们。 本以为,皇帝是因为看见他的孩子们变得十分强势,而心情沮丧,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宫中一定是出现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变化。 皇帝需要杀一些,本不该杀的人... “朕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无奈,当年父皇的气言,不料想一语成谶,朕把大孩子们交托给柳白,柳白帮朕把他们教育的很好,可是自幼一直被朕带在身边的孩子,却成了心腹大患,这番话大师千万不要传出去...” kanδんu5.net 第1764章 李治,他能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李二知道,就算他不说,玄奘也肯定能猜出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这种事情,在皇族之中是不可避免的。 早在他决定进入玄武门的那一刻就知道,在自己的这一生之中,肯定还会经历一次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时间上有早晚罢了。 他防备过李承乾。 早在贞观六年的时候,他出巡蜀中,令李承乾监国之际,就无数次派人试探过。 当年侯君集造反之事,败露了足足半年,李二才真正的出手。 为的,就是想看看李承乾的态度! 因为当时的李承乾,早就跟侯氏有了婚约。 他也防备过李恪。 将李恪的封地安排在蜀中,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办法,谁让李恪还有一半前朝皇族的血脉呢? 他同样防备过李泰。 当年泰记才刚刚建立,他就迫不及待的,将百骑司掺入其中。 毕竟,‘泰记’这个名字,跟李泰的关联性太强了。 甚至于,他还防备过李祐和李愔!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送到柳家。 接受柳家的教育,同时也接受他们那些兄长的安排。 直到最近这两年,他才完全放下对儿子们的防备。 因为他已经看透了儿子们的心思。 简单的说,儿子们根本就瞧不起这个皇帝的位置。 他们有更加远大的抱负。wap.kanshμ5.net 皇帝之位,只能拴住他们的手脚。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恐怕李承乾都不愿意当皇帝。 这些孩子见识过世界的多姿多彩,也就不愿意被圈禁在皇宫这座大监牢之中。 李二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从来都没有防备过的小九,会成为心腹大患! 这个孩子,还不满十二岁!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想到什么? 李二一直把这个孩子拴在身边,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打转。 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潜力,而且太过于懦弱。 然而,就是这个懦弱的孩子,干出了一件胆大包天,连他的兄长们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身上的僧衣,并不能让李二的心情缓解分毫。 他惨然一笑。 “大师若无法为朕开解,就出  宫去吧,关好大慈恩寺,不要让佛门,进入这场狂风暴雨之中。” 玄奘缓缓起身,双手合十。 “大慈恩寺永远不会关闭,世上芸芸众生,尚处悲苦之中,就算大慈恩寺在这场狂风暴雨之中毁于一旦,贫僧也愿意给世间留下最后一片净土。” 说完,他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李二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只觉得身上格外阴冷。 “父皇,你的话终于应验了...” ...... 城北新区,柳家! 在众多兄弟之中,最愤怒的,并不是被设计绑架的李祐。 而是李泰! 长孙皇后总共就生了三个儿子。 所有人都知道,想当年李泰和李承乾,斗得有多么凶狠。 冰释前嫌之后,兄弟们都格外珍重各自之间的情谊。 这是柳白经过多年努力教育后的结果。 除了李承乾之外,他们不承认任何一位储君。 如果皇帝打算换一个人,这些兄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李承乾造反。 可偏偏,现在打算抢储君之位的人,同样是他的亲兄弟。 一母同胞,何其难得的情分? 随着这三封信的出现,彻底成了笑话。 李泰拿着那三封信,浑身忍不住颤抖。 刚才,若不是兄弟们阻拦,他早就跑进皇宫去,就算不把李治活活打死,至少也要让他给一个合适的说法。 自始至终,只有柳白一个人最为冷静。 他从来都没有小看过这个李小九。 所有人对他的看法都是懦弱。 可柳白却很清楚,就是这个看起来懦弱的小孩子,最后成功登上皇位。 他能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让柳白也没有想到的是,李治虽然很勇敢,但是却很蠢。 他算哪根葱哪头蒜? 别说和李承乾争抢皇位了。 李泰他们这些孩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把李治虐得遍体鳞伤。 “你也先别这么激动,至少,李治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跟承乾争抢皇位,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只不过是请求一些亲近的老臣,帮助他讨皇帝的欢心罢了。” 柴令武苦口婆心的劝道。  李泰额头青筋暴起。 “他本不该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几个字,李泰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事实上,这三封信并没有暴露出李治的野心。 可兄弟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岂能看不出这三封信背后的心思? 李治只有十二岁,和他那些强势的兄长们争抢,显然是不现实的。 在这个岁数,他只能争宠。 谁都知道,等李治成年之后,必定会露出獠牙! 如果不将这个苗头扼杀于萌芽之中,造成的后果,可能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不行!我还是要进宫去找他,问个明白,如果他真有不该生出的心思,我就亲手结果了他!”kanδんu5.net 李泰再次向外面冲去。 这一回兄弟们并没有阻拦他。 因为柳白就站在大门口。 李泰几步冲到柳白面前。 他满脸痛苦的说道:“柳大哥,你也要拦着我吗?” 柳白摇了摇头。 “就算怒发冲冠,你也不能失去智慧,想想你小时候,在同样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李泰一愣,喃喃的说道:“如果被人发现了,我肯定会破釜沉舟...” 柳白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进宫,去当面质问李治,只能出现两个结果,一是李治被皇帝活活打死,二是,被李治安排好的人,扣在宫中,哪一个结果是你想看到的?” 李泰苦恼的蹲在地上。 “我该怎么办?” 这个最出色的孩子,终究还是被亲情牵绊住了智慧。 “想当皇帝的是承乾,有人拦在他的路上,当然要由他自己亲自扫平,难道你们能护卫他一辈子吗?” “可太子还在江南...” 柳白笑道:“我怎么觉得,承乾早就得到消息了呢?” 他并没有具体的解释什么。 这件事看起来,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在牌桌上,总要了解对方的路数,出牌才能出的更加稳妥。 他并不知道,李治的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现在只需要等着李治出招。 甚至于,都用不着柳白他们动手。 或许现在,宫中已经出现了些许变化吧... 第1765章 他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柳白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的造反而感到意外。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无异于是先知者。 从未知推测已知,显然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从已知推测未知,那么就变得很简单了。 这个历史上成为大唐帝国第三位皇帝的孩子,小时候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同之处来。 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懦弱。 在人们的普遍思维之中,懦弱似乎也代表着仁慈。 所以他们下意识的忘记了这个懦弱的孩子,硬生生将贫瘠的晋阳,堆造成了一座繁华城市。 有些人觉得,这个孩子是因为懦弱,害怕在他的封地中有老百姓饿死,才会不遗余力的向各个王府打秋风。 而在历史上,李治也的确就是这么干的。 在一个盛世王朝,能够成为皇帝的,有谁是简单之辈呢? 煌煌巨史,足足四百二十二位皇帝,被人称为傻子的,总共才两个... 这种比例已经低到令人发指了。 何况,李治也是开创了盛世的皇帝。 最起码这个孩子的执政能力,不会比他的父皇弱。 换一个角度看,他把一个本该称呼为后娘的女人,娶到自己的房间里,何尝不是另类的胆大包天?kanδんu5.net 诸多因素加起来,这个孩子想成为皇帝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 他有好几位强势的兄长。 不用是皇子,只要跟他沾亲带故的,只要比他年纪大的,都比他强悍的多。 在柳家年龄最小的柳晖,都可以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上。 河东柳氏的强大势力,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亲王能比的。 李泰他们所拥有的光环,也都不是亲王这个爵位带给他们的。 而是实打实,靠自己披荆斩棘搏出来的! 既然这些强悍的兄长们,都远在千里之外,那么就给了这个孩子很好的成长空间。 这个时代的孩子都很可怕。 想当年,李承乾和李泰打生打死的时候,最大的也才八岁而已! “这个孩子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吐露出自己的想法而已,他害怕那些强大的兄长,担  心有一天他会步了李元婴等人的后尘,所以才会给老臣们写信。” “他本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他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咱们兄弟向来称不离砣,有什么想法就当面说出来,我说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就算此时此刻,咱们兄弟之中的任何一人,向太子提出要跟他抢皇帝之位,太子也会立刻答应,可李治...他下辈子都没有这个资格!” “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太子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创立大唐股事局,将五姓七望耍得团团转,青雀十二岁的时候,能纠集起上百官员,为了他的地位向皇帝逼宫!你们十二岁的时候又都在做什么?”wΑp.kanshu伍.net “年龄并不是借口,他十二岁就有了争储的心思,等再过几年,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兄弟们吵得不可开交。 最激动的李泰,已经被柳白带走了。 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看样子,李泰应该是被柳白给关起来了。 兄弟们的态度旗帜鲜明地分成了两派。 皇子亲王,都一律主张斩草除根。 他们太清楚争储的可怕之处了。 大唐立国不过几十年,就发生了好几次流血事件。 两次玄武门之变,那堆积了满地的尸体,仿佛出现在眼前。 这个帝国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朝堂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际。 在一场伟大而且巨大的政治变革之中,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少在三省主官的位置还没有确立之前,朝廷不能再出现任何纷争。 想必,他们的父皇也是同样苦恼吧... 其他兄弟们,则站在另外一派的态度上。 他们总觉得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首先,李治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不光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胆子,也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其次,满朝文武之中,有胆子撇下身家性命,跟随李治的人,也实在是  少的可怜。 要知道,朝堂正在进行大换血运动。 老臣们纷纷致仕,从书院毕业的学子们已经成为中坚力量。 这些书院毕业生中,有九成都是李承乾他们曾经的同窗。 有些时候同窗之谊,甚至要超过兄弟。 包括李义府他们那些人在内,都是李承乾最为忠实的拥趸。 哪怕李承乾想造反,都会有无数的人随之响应。 在这种复杂的背景之下,李治还真就连个屁都算不上。 支持他的,只是那些岁数大了,毫无前途可言,还舔着老脸,死活不愿意致仕的人。 只不过这三封信上的人,份量有些太重了... 兄弟们都吵累了。 他们重新将目光汇聚在那三封信上。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把李治视为敌人。 可是这三个人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三人无一例外都是军中大将。 地位比不上诸多老帅,却是实打实手握兵权之人。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监军出身,深受皇帝信任。 要知道没有仗打的时候,老帅们都会卸甲归田,再贪恋权势的人,都不可能继续调兵遣将。 说白了,他们只是拥有战前指挥权的人。 而平时,军队也需要有人管束。 其中,有掌管左武卫的揭阳侯程务挺,有掌管左骁卫的明麾将军王孝杰,也有去年才受封为燕国公的李瑾行,监管右卫。 现在这三个家伙还名声不显。 历史上,等李治登基之后,他们已经成为大唐帝国的中流砥柱。 即便是现在,也够可怕了。 比如左武卫,名义上是由程咬金掌管。 打仗的时候,他那个左武卫大将军的头衔才会起作用。 平时,在绝大多数的日子里,程务挺才是左武卫真正的指挥者! 尤其是在军票之策推行的当下,他们这种人的权利更大了。 几乎可以说,掌握着一卫兵马的生死大权。 一卫满员是一万两千人,三卫就是将近四万人! 尤其是右卫,才补充进去几千人,数量比其他十一卫多出近两成! 第1766章 三小只出马 四万人! 足以给长安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也是兄弟们愤怒的原因。 如果这个倒霉孩子只是给几个文官送信,他们最多也就会把这孩子抓起来臭揍一顿。 而现在,这个倒霉孩子染指的是兵权! 这个帝国任何人都不可逾越的红线! 杀了他? 显然是不现实的。 别人不说,光长孙皇后那一关就过不去。 小儿子总是最受宠的。 如果兄弟们真的把李治弄死,恐怕长孙皇后就会陷入癫狂状态。 正在兄弟们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宫里的小太监来到柳家。 不用说就知道是,小满派他来的。 “参见诸位王爷、侯爷!” 兄弟们一下子把小太监围了起来。 “娘娘派遣宫中供奉,前往翠微阁,将徐妃抓捕到掖庭局,如今正在进行逼讯,晋王殿下被圈禁在紫宸殿,不得外出!” 好听到这个消息后,兄弟们面面相觑。 李恪痛心疾首的说道:“皇后糊涂啊!”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徐妃,在整个事件之中究竟发挥了什么作用。 其实并不难猜。 这个世界上钻营的人数不胜数。 要论哪里最多,大明宫肯定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 皇帝的小老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这些小老婆永远看不到出头之日。 闭塞的皇宫,让她们根本不知道,该去抱谁的大腿。 皇帝是肯定靠不住的。 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八百。 其中大多数人进了宫之后,好几年没有见过皇帝也是很正常的。 何况皇帝不仅没有把她们当小老婆看,甚至都没有把她们当人看。 在这种情况之下培植势力,去巩固自己的地位,乃至去提高自己的身份,就再正常不过了。 显然,这个不开眼的徐妃,就是最好的例子。看書喇 这个女人不仅瞎,而且愚蠢。 挑了一个最不能碰的人。 连韩同这种,才不配位的官员,都知道,死都不能掺和到夺嫡争储之中。 一旦被卷入这个大漩涡,死的就不  仅是自己了,还有自己的全族老小!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位皇帝肯定是长孙皇后的儿子。 李承乾占据绝对的优势。 只要李泰认命,他的地位比泰山还要稳固。 或许,唯一有那么一丝希望的,就是长孙皇后所生的小儿子。 可是,谁还能看不见,他那些可怕的兄长们呢? 李治的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 在长孙皇后眼中,李治就是个孩子。 在皇帝眼中,他是一个看守祖坟的‘赑屃’。 在他那些可怕的兄长们眼中,这家伙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可悲的是,爱子心切的长孙皇后,选择了最错误的决定。 把徐妃抓起来,是应有之理。 抓起来之后,就应该直接扔进井里,后宫里死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让她活着,岂不等同于把后宫的内乱,公诸于众吗? “咱们还要再进宫一趟!” 柴令武冷着脸说道。 以前碰到这种棘手的难题,往往都是李泰拿主意。 而这一次李泰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柴令武这个当老大的,自然要扛起大梁。 独孤谋有些拘谨的抬起手来。 他们这三个小的,从来没有被兄长们放在眼中。kΑnshu伍.ξa 算上李承乾在内,柴令武等人总号称是‘十大金刚’。 并没有把独孤谋、王綝、柳晖这三小只算进去。 因此他们三个,也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 在柴令武等人的眼中,这三小只不像兄弟,反倒像是需要他们去关爱的晚辈。 看到独孤谋举手,王綝和柳晖一块站了起来。 再深的兄弟情,也有圈里圈外之分。 三个小的,从来都是同进退。 “我觉得...还是我们去,去宫里比较好...” 独孤谋有些结巴。 兄长们齐齐看过来,让独孤谋打了个哆嗦。 他还是提起勇气,道:“我们还小,进宫之后就算起了冲突,也不会把事情闹大,至少还能留一些缓和的余地。” 柴令武等人再次面面相觑。 李祐脸一沉,道:“现  在不是你们胡闹的时候!” 李恪拉了李祐一把,对独孤谋道:“你们真的有把握?” 独孤谋看了柳晖和王綝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有!” 独孤谋沉声说道。 柴令武沉吟片刻,看向兄弟们。 “这孩子说的没错,咱们去了之后,必定会爆发更大的冲突!谁后边没跟着万把人吃饭?不光皇帝忌惮咱们,连文武百官也忌惮咱们,让他们三个前去,或许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兄弟们又简单的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三小只前去。 他们并没有事先跟柳白通个气。 连他们都无法插手,柳白能掺和的进去吗? 像柴令武他们几个,可谓手握重权,进入皇宫,连皇帝都会严阵以待。 小事情也有可能演化为大事件。 柳白这个级别的,完全能够与皇帝对峙! 那样的话,火药桶就真被点着了! ... 皇宫,紫宸殿! 很难得看见长孙皇后披头散发的样子。 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在得知自己的儿子们,有手足相残的趋势之后,彻底崩溃了... 她这个女主人,对待后宫的态度一向宽厚。 地位再卑微的人,都知道,得罪了皇后,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正难缠的,是那些有些地位的小心眼嫔妃。 可这一次,皇后不仅把徐妃关押进掖庭局,更是直接杖毙了翠微阁之中的十几个太监宫女! 并非是皇后残忍。 如果事情败露出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更何况,那些太监宫女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协助徐妃,煽动晋王造反,直接杖毙,反倒成全了他们。 最起码,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小满急匆匆的走进来,匍匐在地上,道:“娘娘,徐妃不开口,供奉们的意思是...动刑!” 长孙皇后几乎没有犹豫! “那就动刑!本宫倒要看看,这宫里究竟还有多少乌烟瘴气的地方!” 小满脸上的肉抖了抖。 对一位妃子动刑,还是大唐立国以来的头一遭。 第1767章 烦请母后将李治叫出来 小满走了之后,紫宸殿并没有安静下来。 哭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长孙皇后的心情始终无法得到平静,或许,再强势的女人面对自己的孩子,都会束手无策吧。 “娘娘,你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老奴斗胆,请娘娘移驾宣政殿!” 跟了长孙皇后一辈子的老嬷嬷,显然知道继续留在紫宸殿里,皇后是无法得到清净的。 只有去宣政殿,寻找一个更加强大的人。 长孙皇后咬着下唇,犹豫了很长时间。 最终还是摇头叹息。 “陛下正在会见十二卫大将军,国事重要,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说完,她打算去后边看一看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孩子。 十二岁的孩子能懂些什么? 长孙皇后一向是个明白人。 她知道,这个孩子并没有起造反的心思。 只是因为他的兄长们都太过强悍。 让这个孩子觉得,他天生就该是翱翔在天空之中的雄鹰。 作为皇子,他不该是一个整日逗留在宫中混吃等死的废柴。 他无比希望拥有权利。 为的,或许只是跟他的兄长们并肩而已。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那些强悍的兄长们手中所拥有的权利,从来都不是抢夺过来的,而是一拳一脚,真真正正拼搏出来的。 还没来到后殿,外边又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 “河东县男并皇义子柳晖、溧阳侯独孤谋、石泉县子王綝,觐见皇后娘娘!” 这三小只也各有各的身份。 柳晖继承的是他爹柳奭的爵位,并且还是李渊的干孙子,地位最高,虽然年纪小,通报的时候却排在最前边。 独孤谋的父亲独孤彦云,跟随李二进驻过玄武门,被封为溧阳郡公。 死后,长子独孤谋继承爵位,按制降爵一等,被封为溧阳侯。 王綝的爵位,则是实打实换回来的。 他成功拖住麻布大山上的悍匪,给李祐赢得了充足的脱身时间,得封石泉县子。 他爹王弘直,还没有他的爵位高... 三小只出现,让长孙皇后仿  佛看到了一些希望。 久居在宫中,李治的朋友并不多。 只有他在书院求学之时,有过的一些同窗,还算是交情颇深。 现在的书院,已经不是当年能比的了。 想当年,那叫皇子多如狗,公爵侯爵满地走。 随着这几届的扩招,贩夫走卒的孩子都有机会进入书院求学。 在扩大规模的前提下,阶层也渐渐的明晰了起来。 像李治这样身份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皇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下一代还是没影的事情。 而像李义府他们那样的天纵奇才,也几乎断层了。 普通人哪里敢跟皇子打成一片? 真正能跟李治玩到一块儿的,恐怕只有这三小只了。 三人穿着代表身份和爵位的朝服。 一板一眼地走进紫宸殿。 “小臣,参见娘娘!” 长孙皇后顾不得礼仪,直接上前把他们三个逐一扶起来。 “你们能来,说明你们跟他的情分还在,有心了...” 柳晖颇为严肃的说道:“烦请母后将李治叫出来!” 长孙皇后摸了摸柳晖的脸颊。 这句话说出来,她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长孙皇后的政治智慧并不比李二差。 她同样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光柳白不能出现,连柴令武他们这群人都不能插手。 一旦他们掺和进来,性质就变了。 普天之下,只有这三个孩子,和李治算是同一级别的。 就好像普通百姓受了冤屈,只能从县令那里找到平衡。 直接越级告到皇帝那里去,有没有冤屈先放在一边,凶手抓不抓得到,也不是当务之急,告状的人,首先就要经历一番折磨。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皇帝操心的是国家大事,相对于个人的冤屈而言,任何一道看似简单的政令,都要比那人的冤屈,重要千倍万倍! 普通百姓想要告御状,那是拼着性命,不要打算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办法。 “本宫这就把李治叫出来,你们...莫要伤他性命...” 长孙皇后强忍着心头的  酸楚说道。 三人一同拱手。 然后,各自退到大殿的一个角落里。 只留下了,通往后殿的路口。 不多时,长孙皇后把混混沌沌的李治,领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一副死鬼的样子。 好像,已经被人折磨了好几天。 实际上,上一回见到他,才是两天前而已。 长孙皇后把他领出来之后就出去了。 李治傻呆呆的站在紫宸殿中央,就这么站着,不动弹,也不说话。 柳晖冷哼一声,快走几步,来到李治跟前。 二话不说,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李治脸上! 看李治飞快浮肿其他的脸,柳晖是一点力气都没收着。 他们都是练过武的人。 一双拳头,足够把个大活人活活打死。 独孤谋和王綝也一起动手。 乒乒乓乓! 他们完全是在痛殴李治! 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李治眼中逐渐有了神采。 渐渐的,他开始知道反抗。 砰! 独孤谋一拳把李治的眼眶给打裂了。 李治痛嘶一声,怒吼道:“你们都逼我,你们都在逼我!” 说完,反身用手肘,攻向独孤谋的腰腹! 还没接触到独孤谋,他被柳晖凌空一脚,踹出去老远。 “打!接着打!往死里打!” 王綝大呼小叫着,一脚踩在李治的肚子上。 李治拼死挣扎,状若饿鬼,完全看不出这是四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打架。 原本呆在紫宸殿里的太监宫女,一股脑全都逃出去了。 这时候,若是被波及到,死也白死。 李治奋力推开王綝,飞速爬起来,跑到大殿一角,想要找个花瓶当武器。 结果,还没够到花瓶,又被独孤谋一脚踹躺下。 他只能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来回扭动。 咔咔—— 听起来让人感到牙酸的骨头声,伴随着李治的尖叫,并没有让三人手软。 没过多久,李治就不动弹了。 独孤谋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找刀子!在他身上划几道口子,趁着还没死,赶紧送到宣政殿去!” 第1768章 老子是反贼,儿子就一定是反贼吗? 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弱点。 李治最大的弱点,并不如懦弱,也不是有野心。 而是,皮太脆...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柳晖他们就经常的痛殴李治。 主要是因为,这小子惯爱用些阴损伎俩。 看谁不顺眼了,从来都不真刀真枪的干。 就会使用些小手段,利用书院的规矩,来惩罚他的对手。 这就造成李治在书院的人缘很差,堪称顶风臭十里。 但偏偏在先生们的眼中,他是个既可爱又守规矩的好孩子。 并不是因为先生们眼瞎,完全是因为,帝国需要这样的亲王。 早些年,强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皇族! 像李治这样的人,实在是越多越好。 可悲的是,先生们只看到了李治的懦弱。 却没有看到,这些懦弱背后的愤怒,和野心... 因此,导致造成现在这样的恶果。 独孤谋他们三个,看到李治的血流了满头满脸,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越惨越好! 他的模样只有惨到极点,才能够保住性命。 至于造反? 没人会认为,他真的能够成功。看書溂 兄弟们的愤怒,来源于李治对于兄弟情谊的侮辱。 皇帝和皇后的悲哀,来自于老一辈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也就是,李二在玄武门之变,造反成功之后,李渊喊出来的那句话。 老子是反贼,儿子就一定是反贼吗? 不管会产生怎样的情绪,总之,没人把李治的野心,当成心腹大患。 或许,只有后宫之中,那个愚蠢到想要抱李治大腿的嫔妃,才会真的相信吧... “再往他脸上抹一点!” 柳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又脏又破的抹布。 在李治头顶上,沾了点鲜血。 然后,把李治糊了满脸花。 “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王綝品头论足的,忽然灵光一闪,跑到紫宸殿外,从外边的侍卫那,要来一把钢刀。 跑回来之后,把钢刀夹在李治的胳肢窝里,这才满意。 “终于像点样子了...” 独孤谋翻  了个白眼。 “哪用得着怎么麻烦?” 他俯下身,在李治的腰腹之间,使劲按了几下。 昏迷不醒的李治,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不自觉哼哼了几声,使劲扭动了几下。 独孤谋有些得意的说道:“看到没有?就是这块软肉,直接剜下来也不会伤及性命,而且特别疼!” 说着,他把夹在李治咯吱窝中间的刀子抽出来,而后,使劲的捅了下去! 噗! 鲜血一下子把李治的衣服给浸透了。 昏迷不醒的李治,硬生生给疼醒了! “啊!!!” 李治发出一声不似人叫的吼声。 就像独孤谋说的,这块地方其实就是软肋外的一点软肉。 只要不往肚子里的方向扎,基本上死不了人。 而且又没有什么特别粗的血管。 随便裹一裹,也就差不多了。 像李治这样,差点造反的家伙,不吃点苦头怎么行? 当务之急,是不能把矛盾激化。 尤其是不能皇帝失去理智。 李二这个人,一旦陷入暴怒状态,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如果他真的在盛怒之下,杀了李治。 他们皇家,肯定是要乱套的! 皇家一乱,朝堂就乱,朝堂乱了,距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让李治死掉。 三个人又把李治摆弄了一下。 最后,柳晖笑眯眯的给李治,灌了一肚子的泻药。 看着李治躺在地上屎尿齐流,三人捂着鼻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跑到大殿外,威胁门口的小太监,不许让他们进去。 三人赶紧撒丫子往宣政殿的方向跑。 现在,已经入夜了。 皇宫之中,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太监高声宣告现在的时间。 梆子响了两声,证明现在是二更天。 宣政殿之中灯火通明,显然皇帝根本就没有睡觉的心思。 这个儿子让他伤透了心。 等他的心思缓过来,也就该陷入暴怒之中了。 一个侯爵,一个子爵,一个男爵,年纪最大的也还不到十四岁。 三人的大呼小叫,划破了皇宫的  宁静。 跟着皇后一起来到宣政殿的小满,正靠在大殿门口的柱子上打盹。 听到三人的声音,打了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子。 他赶紧跑下台阶,拦住这三个大呼小叫的人。 “三位爷,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小满急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柳晖急忙道:“快带我们去见陛下,再晚就露馅了!” 小满听见,知道不能耽搁。 连忙带着三个人跑进宣政殿之中。 皇帝果然还没有休息。 龙椅上空空如也。 两口子不知从哪搬来椅子,坐在那里,遥遥对峙。 看样子,他们之间才起过冲突。 皇帝和皇后,堪称伉俪情深,吵架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基本上没有出现过。 最起码,小满也是头一次看到。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李治的事情。 小儿子,总是受到过多的关爱。 从前的李泰,现在的李治,都是如此。 虽然宫里有比李治还小得多的孩子,但皇帝把没把那些孩子当人看,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柳晖他们走进来之后,算是给了两人一些缓和的余地。看書喇 “参见陛下!” “参加父皇!” 三人各自行了礼。 李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旁人也就罢了,对待这三个孩子,还是稍稍客气点的好。 都知道柳晖,是太上皇唯一的干孙子。 可这个皇义孙的名头,却是他身上最不值钱的一个。 河东柳氏,就算比不上当年的五姓七望,也差不到哪去。 毕竟,河东柳氏,都快成为柳家的分支了... 独孤家和江南王氏,也不白给。 这三位,都是铁定的继承人。 稍微过分点说,都是有资格造反,而且有一些概率成功的家族... “你们来做什么?” 李二不咸不淡的说道。 看起来,他的悲伤劲头已经过去了。 马上,就要进入癫狂状态... 独孤谋三人刚起来,又急忙趴在地上。 “陛下!您快去看看吧,雉奴他...他...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第1769章 皇帝欠人情,从来都不看事实 紫宸殿! 看着仰面倒在地上的小儿子,皇帝和皇后不禁悲从中来。 “雉奴!雉奴!” 长孙皇后这么坚强的女人,都顶不住,哭了出来。 在所有的母亲眼中,自己的孩子似乎天生都带着一层善良的光环。 不管他们有多么的混蛋,多么的缺德,在母亲的眼中,孩子始终都是可爱淳朴的。 或许,长孙皇后眼中的李治,只是一个被人忽悠,有点缺心眼的孩子罢了。 否则的话,一向宽厚仁慈的她,怎么可能对宫中一个才有点地位的嫔妃动手? 而且,请出来的,都是宫中的老供奉! 皇帝的表情也很沉痛。 不过,三小只怎么看,怎么觉得皇帝那副沉痛的表情后,隐藏着一张窃喜的脸... “来人!快传太医!” 不多时,两个太医背着药匣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顾不得礼仪的长孙皇后,直接拽到李治跟前。 看到李治的惨状,两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好像事先商量好似的,同一时间,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三小只。 明显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这种事情,皇帝和皇后能看不出来? 连他们都没有怪罪这三位小爷的意思,身为太医,又怎能多嘴? 贞观年间,能够有品级的官员,基本上没有傻子。 他们敏锐的发现,这好像是一场裹挟着政治因素的斗殴... 两人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李治的伤势。 他们没有随便乱动,更没有让太监把李治抬到软塌上去。 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让受重伤的人乱动弹。 将衣服都解开,两人看到李治身上的伤势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高明的手法...” 同样的想法,浮现在两个的脑海之中。 他们可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李治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很恐怖。 腰腹之间,还插着一把刀子。 怪就怪在,同样的伤势,如果换在别的地方,早就死上好几次了 。 可李治受伤的所有位置,却偏偏避开了所有要害。 即便这些部分再受一次同样的伤,也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顶多算是皮肉伤! 换句话说,动手的人,只是想让李治吃些苦头,没想要他的命。 两位太医再度看向三小只的目光,都充满了欣赏之色。 如今的太医署之中,有九成以上的太医,都是孙思邈和李时珍这两位老神仙,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年轻一些的,原本就都是书院医学院出身的毕业生! 也只有他们这些,系统学习过人体构造的人才知道,想要把李治搞成这般模样,需要多么高明的手法,和精湛的学问。 不愧是柳家出来的人! 怪不得书院里总说,柳家还藏着许多不出世的人才。 如此手段,放在太医署绝对能够尽显其才! 两位太医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其中一个岁数大点的,站起身来,冲皇帝和皇后拱了拱手。 “还请陛下和娘娘暂避,老臣要为晋王施术治伤!” 李二阴沉着脸,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把这个逆子救回来!” 说完,他不等长孙皇后开口,拉扯着她,向外边走去。 三小只也想低头走出去,却被小满阻拦。 小满偷偷指了指李二的背影,小声道:“三位爷,陛下的意思是,让三位跟着太医打下手!”wΑp.kanshu伍.net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 无非就是想让三小只,跟太医们串好供。 免得把真相说出来,不光三小只和太医尴尬,连皇帝和皇后也会尴尬。 三人对视几眼,点头答应了下来。 ... 从紫宸殿出来的皇帝,还没想好去哪。 迎面看见,一群人稀稀拉拉的往这边走。 为首的,赫然是李二最不想看见的柳白! 李二下意识的想躲开,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听见远远传来几声叫嚷。 “父皇留步!” 原来是儿子们又来了! 走在最前边的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二。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在倭  国的事情上,他狠狠的摆了柳白一道。 不过,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在某些事情上,胜过柳白的地方了。 能成功的摆上这一道,完全是因为韩同这个大傻子。 若非韩同主动跳出来,加上韦挺那厮里应外合,倭国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揭过去。 说到底,柳家的傻子可不多见。 就一个韩同,还是在柳家尚未崛起之前投诚的。 再想找一个差不多的,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而现在,轮到柳白出手了... 想都不用想,三小只把李治揍得生活不能自理,肯定是柳白授意的! 看起来只是揍了一顿而已,实际上,其背后所蕴藏的深层次含义,可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想出来的。 最巧妙的地方在于,柳白用这些方法,把一场本该波及到皇族,乃至波及到朝堂,波及到天下的政治斗争,演变成了小孩子之间的互殴。 原本想用这件事来做文章的人,彻底没了目标。 舆论! 舆论在任何时代,都无比的重要。 晋王给几位老臣写信? 哪里有晋王被几位少年贵族臭揍一顿,来得吸人眼球?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牵扯开之后,这场政治斗争,也就化解于嬉笑怒骂之中了。 李二承认,这么做对他自己也有很大的好处。 可旁人不知道的是,最想用这场政治斗争来做文章的,就是李二本人! 别人猜不到,柳白还猜不到吗? 看见李治伤势的一瞬间,李二就明白过来,自己又输了... 不光输了,还又欠下柳白一个天大的人情。 毕竟,是因为柳白出手,才化解了皇族之中的矛盾。 皇帝欠人情,从来都不看事实。 而是看天下人的态度。 如果天下人都觉得,皇帝欠了人情,那就是欠了。 哪怕实际上没欠,也是欠了... 李二硬生生顿住脚步。 看着缓缓走来的柳白,心中顿生挫败感。 他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了。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 第1770章 这两个家伙,太假了... 柳白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李二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授意三小只做任何事情。 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柳白感到相当的欣慰。 终于看到,这三个孩子成长的一面了。 他们将一切都寓于嬉笑怒骂之中,巧妙的危机化解之余,还让他们柳大哥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该用什么表情好呢?” 柳白换了一副揶揄的神色。 他了解李二,知道现在的李二,肯定已经气炸了。 可脸上,偏偏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就是当皇帝的可悲之处。 世人都觉得,只有当皇帝才能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 殊不知,皇帝才是一个,最需要去隐忍的职业。 他自己的意志,他自己的心情,是最廉价的东西。 当一个人,连生气高兴之类的情绪,都要带着明显的目的性,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参见陛下!” 柳白直挺挺的站在紫宸殿台阶下,和李二遥遥对峙。 李二明明恨得后槽牙都痒痒,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柳卿!柳卿!这次又多亏了你,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酬谢你的功劳!” 站在柳白后边的李恪等人,差点被这句话恶心吐了。 就连皇帝身后的长孙皇后,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皇帝。 她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从柳白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小儿子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了。 若是这世上,还有谁能顶住天上掉下来的风风雨雨。 第一个,是她的丈夫。 那么第二个,就是柳白的。 如今,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就再也没有任何危机,能够难得住他们!kΑnshu伍.ξa 恢复理智的长孙皇后,回头看了一眼紫宸殿之中的情况。 发现两个太医,已经把李治搀扶到软塌上。 懂得些医学常识的长孙皇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眼瞅着柳白来到大殿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君臣二人,惺惺相惜的模样,更让众人一阵反胃。 这两个家伙,太  假了... 他们从没见李二感谢过柳白,更没见柳白对待李二如此的客气。 李恪等人,一个个伸长个脖子往紫宸殿里张望。 长孙皇后却下令,让小满关上大门。 惹得兄弟们讪讪一笑,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陛下皇恩浩荡,柳白深受皇恩已久,不敢贪图任何赏赐,只是希望陛下,以天下万民之安生为己任,福泽苍生为准则,勿忘先祖之教诲!” “朕自知晓其中道理,倒是柳卿,劳苦功高,区区一个王爵之位,难以酬谢柳卿的功劳,只不过,王爵已经功高盖顶,力压群臣,让朕好生为难!” 众人闻言,恨得把自己的耳朵戳聋了。 这两人,一个在说皇帝不靠谱,视天下万民如无物。 一个在说柳白功高盖主,小心被皇权弄死。 看得出来,若非有人在场,这两人早就撕吧起来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场浩劫都算是过去了。 至于军中那三个,接到李治书信的人,自然是要倒大霉的。 里边最负盛名的,就要数王孝杰了。 这家伙,当年在推行军票之策的时候,就带着一群少壮军官,堵在兵部外边找茬。 现在,终于有把柄出现,估计很难再活下去了。 柳白和李二,笑嘻嘻的互相讥讽。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到小满跟前,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 小满脸色大变,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长孙皇后见状,疑惑的问道:“小满,你这是...” 小满的脸上充满了惶恐之意。 一时间,众人纷纷看过来。 就连李二和柳白,都停止了讥讽。 那传讯的小太监,跪在小满身后,一股子骚骚臭臭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吓尿了? 小满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说道:“启禀陛下、娘娘,徐妃她...自尽了!”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 李二和柳白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长孙皇后脸色骤变,身体摇晃了几下,竟然晕倒了! 好在  李二手疾眼快,一把将长孙皇后抱住! “母后!” 李泰惊呼一声,急忙冲过来。 他们没人关心,那个嫔妃的死活。 就连最了解徐妃的柳白,都一点都不在乎。 并非柳白认识徐妃,而是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徐妃,就是后世传颂,为李二殉情的徐惠妃。 她父亲徐孝德,不过一介员外郎罢了。 凭着国丈的名头,混成了礼部侍郎。 人们不仅不在乎徐妃的死活,除了长孙皇后之外,就连李二都不知道,这个徐妃在李治的野心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无非就是个女人罢了,既然皇后想让她死,自然有她的取死之道。 最可恨的地方在于,这个女人恰恰处在暴风雨的正中心。 如今,三小只的奇思妙想,让原本的政治事件,演化为小孩子之间的纷争。 可徐妃一死,必定风暴重启! 别的嫔妃死,不会有这种效果。 可谁让她在短短一年之内,从小小的昭容,提升到嫔妃呢? 受到皇帝的青睐,肯定有无数的官员,私底下依附于徐孝德门下。 突然没了个人,徐孝德能忍气吞声,那些才付出代价,依附于徐孝德门下的人,肯善罢甘休?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只有有人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一旦李治的那几封书信,或者类似的证据查出来... 恐怕李二除了斩杀李治,来平息天下人的怒火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二气的脸色铁青。 长孙皇后昏迷不醒。 一众亲王公侯,沉默不语。 柳白也是眼帘低垂,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小满的这句话,皇宫之中气氛,再次凝重了起来。 李二看向柳白,嗫嚅了几下,没有说话。 他明显是想问问柳白,还要什么好的计策。 可他自己也清楚,这种事情,没人能够解决。 接下来,只有等待。 等待有人查出李治意图争储之事,等待满朝文武,拥挤到宣政殿外,逼着李二...杀死他的小儿子... 第1771章 皇帝再大,还能大得过老子? 柳白没有跟着众人去后宫一探究竟。 也没有去询问小满和其他的太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直接跟李二等人告辞,回到自家的宅子里。 在简单的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对着许褚等寥寥数人,坐上马车,向泾阳的方向赶去。 得到徐妃死讯的时候是一大早。 柳白刻意走得很慢,一直到过了午饭的时间,才赶到泾阳县城。 往常,这种距离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新任的泾阳县令,是一个叫左焕的家伙。 这家伙不是一般人。 不光是第一届科举考试的进士,还是李勣的女婿。 都知道李勣的女儿多,长得还漂亮,却没人敢娶。 无他! 只因为李勣有一个臭毛病,喜欢拿女婿顶罪。 不到五年,三个女婿死了一对半。 只要李勣受到李二的怀疑,或者某些事情败露,就会拿女婿顶缸。 这些年,李勣的女儿们守活寡也守习惯了。 敢娶英国公府的女儿,这个叫左焕的家伙,能是一般人吗? 泾阳县令是直达天听的一条登云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韩同和狄知逊的升迁速度,早就已经成了传奇。 没有个十万二十万贯,根本就捞不到这个位置。 哪怕柳白已经很久没有在泾阳县居住,哪怕柳家商行的总部已经从泾阳县搬迁到了江南,这里的官职依旧炙手可热。 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县城外站了一排,等待着觐见传说之中的安财王爷。 其实柳白离开也没几年,但是泾阳县的官员已经换了好几茬儿。 尤其是县令的人选如走马灯般,从来没有人能干满一年。kΑnshu伍.ξa “参见王爷!” 最高不过从七品的官员们,稀稀拉拉的跪在地上。 柳白没有下车。 他对泾阳县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柳家庄子自成一体,地位高的吓人。 在大唐帝国的版图上,都是单独的一块。 在太上皇李渊的强力要求之下,六部的官员,干脆把这个巨大无比的庄子排除在大唐的行  政体系之外。 赋税、民生、断案,乃至军事,都由柳家庄子的人自行处理。 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样子。 况且,自从狄知逊后,再也没有什么能人,来担任泾阳县令了。 这些善于钻营的官员,从来都没有认清楚,吸引柳白的从来都不是乡愁,而是能力。 整个柳家最废物的,也就是前几天才坏了柳白大事的韩同。 可即便是他,也有双能够审时度势的眼睛。 站在马车前的柳二,来到官员们的面前。 “王爷恩赏!” 说着,他从口袋里洒出几粒,张亮当手信送回来的珍珠。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贪心的,看见滚落到自己面前的珍珠,急忙用袍子的下摆盖上,生怕一会儿被别人抢走。 洒完珍珠后,柳二回到队伍之中。 随着薛礼的一声轻喝,众人转道,向着柳家庄子行去。 官员们齐齐看向跪在正中间的泾阳县令左焕。 这个年轻人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拿起一枚珍珠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个宝贝...” 仔细端详过这枚珍珠的所有细节之后,他才慢慢的站起来。 “都回吧!” 头发花白的老典吏,凑到左焕身边。 “县尊,咱们这个班子里,您的身份是最珍贵的,总听说英国公府跟柳家走得近乎,难道柳家主人,没有要提拔您的意思?” 左焕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本官的升迁,还要经你同意?” 老典吏忙摆手,道:“县尊说的哪里话?下官不过是关心一下您的前途罢了。” 左焕嗤嗤一笑,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前几任县令被什么人逼走的,本官知道的清清楚楚,退一万步讲,英国国公府跟柳家的情分,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个年轻人转身离去。 他刚一走进城门,老典吏就被其他人团团包围。 “柳家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都是泾阳出身,他  连一点情分都不肯讲了吗?” “姓左的小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别忘了他可是书院出来的人!” “这些年咱们的窟窿太大,补都补不上,一旦被查出来,谁都别想活,说不得还会连累家人!” “快快拿出个章程来!否则的话咱们干脆全去上吊算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老典吏脸色铁青。 “都给老子闭嘴!” 他使劲儿一甩袖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子是伺候过韩侍郎和狄侍郎的人!现在知道让老子去擦屁股了?早几年都去干什么了?” 说完,他也走了。 ... 柳家庄子好像成了一片世外桃源。 外边的暴风雨再大,也搅扰不了这里的平静。 一群老头老太太搬着小马扎,坐在庄子口的牌坊下聊前天。 七八个小孩子,大呼小叫的,把纸鸢放到天上。 远远看去,农田被整齐的切割成无数块。 十几架水车缓缓的转动着。 这才是传说中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庄子里的乡亲们不在乎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衣食无忧,吃喝不愁的他们,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 这世上的人无非就是贪恋两样东西。 一个是钱,一个是权。 这世上没有比庄主更有钱的人了。 除了皇帝之外,这世上也没有人比代理庄主更有权的。 不夸张的说,连皇帝都要看代理庄主的脸色行事。 皇帝再大,还能大得过老子? 想当年,代理庄主送给庄主那根,替天行道的进阶版御杖,还供在祠堂里。 再大的官员,也不敢在庄子里撒野。 唯一让乡亲们感到十分不满的是,前一段时间朝廷募兵,代理庄主竟然一口气把几百个后生送上了战场。 这让庄子里的年轻人更少了。 老家伙们围成一圈,谈天说地。 “乖乖!莫不是老夫眼睛花了?那不是庄主的车驾吗?” 一个老头子忽然惊呼一声,紧接着使劲揉了揉眼睛。 刹那间,整个庄子都沸腾了。 第1772章 他把儿子当蛊养,早就该知道有反噬的一天 “庄主回来啦!” 不知道谁家的后生看见柳白回来之后,撒丫子往庄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乡里乡亲的全都被他喊了出来。 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是十分热情的,他们看柳白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在他们朴实的思想之中,是庄主带领他们吃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这些情分,够他们祖祖辈辈,都给柳白立碑。 最激动的,并不是庄子里的老头老太太。 而是各家各户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都知道庄主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也只娶了两个夫人。 这年头只娶两个夫人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关中的丫头,除了脚大了些,没什么别的缺点。 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说不定就会被庄主看中。 不指望着全家人从此落得个富贵,只希望能报答庄主的恩情。 有很多在庄子里才定居没几年的人,是头一次见柳白。 表现的就更加热情了。 柳白的车队还没走进庄子门口的牌楼,就被人给围了起来。 除了柳二如临大敌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在他们眼中,柳家庄子才是永远的家。 尤其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薛礼。 直接抛下众人,下了马往庄子里飞奔。 若是在自家地头上,少爷还能出现危险,他们干脆就别活了。看書喇 马车的帘子被从里边掀开。 露出一张阴沉的脸。 看到柳白的脸色之后,乡亲们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热情瞬间退去。 “一个个的都不用下地吗?我看你们是富贵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随着柳白的一声训斥,乡亲们全都灰溜溜的跑了。 庄主经常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最好还是不要在这种情况下触庄主的霉头。 被赶出庄子的先例,不是没有。 柳白往老宅子走,迎面撞上在一群老头拱卫之下的李渊,也在往这边溜达。 看样子,他们才从酒坊出来。 自从军票之策推行以来,酒坊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们收购了所有府兵大营出产的粮食。 也不知道哪个  缺德的老头子出了个坏主意。 专门用一些廉价的粮食,来酿造一些廉价的酒,卖给那些大头兵。 军营里的人就没有不好酒的。 他们喝惯了淡如水的米酒。 高度酒如同一把大杀器,瞬间收割了所有大头兵的心。 高中低端的酒类产品,都被酒坊垄断。 李渊的产业或许在整个关中排不上名号,但是从长安城开始数,前五之中是肯定有他的。 连皇帝都觊觎这块大肥肉。 估计再过几年,老百姓们就该养成,送礼只送‘李师傅’的坏毛病了。 “你小子在外边受了气,何必跟自家乡亲们泻火?” 李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上来就训斥了柳白。 柳白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还不都是你们家的糟心事?” 李渊愣了一下,问道:“小九子?” 柳白怒道:“还能是谁?” 李渊脸上的肉,狠狠的抖动了几下。 他转身冲后边的一群老头子拱了拱手。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诸位老哥哥,咱们明日还在酒坊相见!” 一群老头子纷纷告辞。 “走走!回家说!” 李渊拉着柳白,回到老宅子。 多年没有回到老宅子的柳白,没有心情去怀念这里的风景。 他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之所以为皇家的事情如此劳心劳力,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平稳的大环境。 后世很多人都在疑惑,为什么一个庞大到令人心颤的商业帝国,会在一夜之间崩塌呢?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再小的一个商业组织,都比普通老百姓有钱的多吧? 那些商业帝国在崩塌之后,掌舵人不仅身无分文,还会负债累累。 直到柳家拥有现在的规模之后,柳白才清楚,这艘船有多么的难控制。 跟开一间铺子不同。 把一间铺子的运营简单化之后,无非就是进货和出货而已。 有了足够的银子,就能进足够的货。 大唐的小生意人,基本上没什么赔钱的说法。 物资的匮乏,导致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出货的问题。 但是如果这件铺子变大  之后,就会涉及到诸多方面的事情。 首先,店铺的租金和人力成本,是重中之重。wΑp.kanshu伍.net 原本卖一文钱的东西,就要卖两文。 而且,随着跨国商贸的出现,物资已经不再如之前般匮乏。 老百姓有了选择的余地。 卖方市场已经彻底转变为了买方市场。 其次,铺子大了,进的货物就要变多。 运输成本也要算在里边。 还有一些细碎的成本,无法计算清楚。 而当开一千家大型商铺之后,运营的复杂性,又会呈几何倍数上升。 在小生意人看来,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细节,到了大生意人的眼中,就可能会成为导致他们家破人亡的灾难。 因此大生意人注重的从来都不是市场。 只要有人在,他们总有赚钱的时候。 真正在意的,只有大环境。 所以在某些由金钱来操控的帝国之中,就有了财团利用强大的财力,来左右一个国度政治走向的情况。 他们需要制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政策。 柳白没有这么缺德。 他只需要一个平稳的环境,让柳家顺顺当当的发展下去。 可是现在,平稳的环境被某些人无情的打破了。 听薛礼背课文一样,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李渊捂着额头叹息不已。 “皇家无宁日,百姓遭殃啊...”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他也明白里边的门道了。 在他看来,李二也该出来做一阵子买卖。 如果李二真的能接一接地气,朝中怎么可能还会出现,这么多拍脑袋就决定的愚蠢政策? “朝廷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就连泾阳县也受到了波及,这些官员先砍了脑袋,再追究责任,绝对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李渊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柳白烦躁的说道:“就算有办法,也该让那个当皇帝的蠢货去想!他把儿子当蛊养,早就该知道有反噬的一天!” 李渊十分严肃的说道:“柳白,老夫相信你的本事,很多次都是你力挽狂澜,总不能这一次看着帝国凋零下去,需要老夫做什么,你直说就是!” 第1773章 谁让李治运气不好,生在皇家呢? 柳白很少在白天思考重要的问题。 总有人说,夜晚的人是很不冷静的。 极其容易做出一些错误,乃至于极端的决定。 柳白并不这样认为,他总觉得,夜晚才是真正用来思考的时间。 在柳家商行的重大走向面前,哪怕再紧急,柳白都会等待天黑,夜深人静之后,在静静发散思维,用自己远超旁人千年的眼光,去审视当前他所拥有的产业。 这种夜猫子型人格,造就了柳家激进的发展路线。 连李渊都不知道,柳白骨子里透着的稳妥,其实是奠基在激进之上的。 对于皇家的事情,柳白一点都不想管,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可谁让柳家的发展,需要一个平稳的大环境呢? 面对李渊的信任与发问,柳白很想告诉他,直接杀了李治,没什么大不了的。 让李二来动手就好。 反正他已经背负上了杀兄欺嫂的恶名,再杀几个儿子,对他的皇帝生涯,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换了柳白,他真敢这么干! 谁让李治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子,在历史上,成为了真正的皇帝呢? 这种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还是尽快斩早除根的好。 以免未来酿成大祸! 如果李二来向柳白问策,柳白肯定会这么回答。 但是,问策的却是李渊! 他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了。 这个老头子,被儿子们伤透了心。 他也是柳白在整个皇家之中,最尊敬的人。 如果没有他,柳家和柳家庄子,不会有现在的安宁。 当过皇帝的人,能看得上区区几座酒坊,区区几个产业? 他无非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让路罢了。 如果他想重新夺回权力,成不成功放在一边,肯定会有数不清的老臣,不顾生死安危,给他卖命! 同样,这个家,受到老头子太多的照顾。 没有他,柳白就不能安心去江南,更不敢把柳家庄子撂下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不光是柳白,就连柳家庄子的乡亲们,都欠着老头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老头子几乎失  去了所有儿子,再让他失去一个向来宠爱的孙子,他能接受得了吗? 所以,柳白在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赶回柳家庄子。 不是为了躲避,而是想要看一看老头子的态度。 老头子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经完全表明的立场。 他希望柳白能够救一救李治。 更希望柳白,挽救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 世人提起大唐帝国,想起来的第一个人,总是李二。 似乎已经忘记了,亲手缔造出这个伟大国度的人,正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头子! 他热爱大唐的程度,远在李二之上! 对此,柳白唯有苦笑。 “您真是把一个天大的难题,交到我手上...” 李渊依旧十分的严肃。 “老夫信任你,那个皇帝一样信任你,就像建成家的老小一样,他能够活到现在,不就是因为你吗?” 李渊说的,是当年跟随罗艺,祸乱长安城,搞出第二次玄武门之变的李承诫。 那厮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最起码,吃喝不愁。 宗正寺每个月几百贯的月俸养着。 总能看见他,带着几个人,去春风阁里住上几晚。 “一个死去,被人尊敬的孙子,一个活着,却又傻又呆的孙子,您打算要哪一个?” 柳白这句话,把李渊给问愣了。 他好半天都没说话。 柳白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家族’这种东西,跟一个国度有着巨大的差别。 李二的势力大,他完全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 可是在他的家族之中,就算他成了家主,也无法决定族人的命运。 因为在家族之中,血脉才是最重要的。 家族耆老的重要性,往往远超家主。 对于李氏皇族,李渊就是这么个人。 活着,还是死去,是个天大的难题。 按照李渊年轻时候的想法,人生在世,就要闯荡一番,生死有命。 现在年纪大了,他更希望子孙们,能够顺顺当当的过日子。 傻一些,呆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让李  治运气不好,生在皇家呢? “就让他继续活下去吧...” 李渊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说道。 柳白点了点头,冲李渊一拱手。 “我知道了。” 吱呀—— 这时候,大门被人推开。 有胆子不禀告,就直接进入房间之中的,总共也就那么两三个人。 红着眼睛的李泰,推门走进来。 他跪在李渊的脚下,道:“皇爷爷,孙儿无能,没有照看好兄弟们...” 李渊仰天长叹,摸着李泰的头顶,道:“青雀,你很好...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泰慢慢站起来,对柳白道:“柳大哥,雉奴是我亲弟弟,让我来动手吧,如果是别人,我会发狂的!” 柳白默默的,从怀中挑出一个小瓶子。 从他说出让李治变成傻子的那一刻,李渊和李泰就知道,柳白要用什么办法了。 瓶子里放的,是一种神奇的药物。 用的好,他可以让吃药的人言听计从。 用的不好,也不过是变成傻子罢了。 此前,只有三个人吃过这种药,而后,就被孙思邈和李时珍,以强硬手段彻底封存了起来。 据他们说,这种药物有伤天和。 除非是治病救人,其他原因,万不可动用! 第一个吃过的,是如今的高句丽之主高郯。 第二个是当过越王府长史的杜楚客。 第三个,则是李靖的妻子红拂。 不知道李治的运气,会不会像他们三个那么好。 李泰接过小瓶子,死死攥在手中。 “皇爷爷,我去了!” 李渊的声音有些颤抖。 “去吧,去吧...” 眼瞅着李泰离去,李渊再次仰天长叹。 “那个皇帝总说,把孩子们送到柳家学本事,到头来,只有青雀他们几个学成了,留在宫里的那些,反倒成了祸害,想必这一次,老夫也该出面了。” 柳白笑道:“您倒是不怕把我累坏了。” 李渊没有多少开玩笑的心思。 “老夫的太安宫还没有荒废,罢了,腆着老脸,再去皇宫里走一遭,这回,你跟老夫一同去!” 第1774章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朕的孙儿大呼小叫? 李二是个好皇帝。 即便是看他不顺眼的李渊,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的功绩,有目共睹。 很多人都知道,李二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在任何一件事情之中,或多或少都有柳白的影子。 人们也同样知道,即便没有柳白,李二同样能够做到如此漂亮。 可惜的是,和李渊一样,除了皇帝这个角色之外,李二再也没有扮演好其他的角色。 身为丈夫,得到他认可的老婆总共只有三个。 对其他的小老婆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甚至还没怎么把她们当人看。 身为兄弟...也就不多说了。 他对当年跟随他打天下的兄弟们,确实称得上是仁至义尽。 可对他的亲兄弟什么样... 身为父亲,他几乎没怎么教导过自己的孩子。 完全是个管生不管养的状态。 若是没有柳白,现在他的儿子们,早就打得尸横遍野了。 最可悲的是,他并非一个好儿子。 想当年,李渊居住在太安宫里,不问世事。 李二闲的没事,还总跑到那里,给他老子添堵。 以致于李渊对那座皇宫,再也没有一点感情可言。 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老头子早就不跟李二来往了。 细数李二这些年做的,好像没一件人事。 李治的事情,说是受人蛊惑,其实罪魁祸首,就是李二! 他向来是一个把感情和政治,分得很清的人。 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图谋不轨,他也会刻意纵容。 为的,是把更多图谋不轨的人挖出来。 说不定,李二还会往里边加把火。 至于在风波过后,如何的歉疚,如何的恼怒,他完全不去想。 对于他来说,儿子们和他的皇帝之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虽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这么干,唯独李二干得最明显,最肆无忌惮。 这也是他这位千古大帝的一生之中,最大的污点。 从前放火,他总能很好的控制火势。 事情败露了,李治还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  紫宸殿里,不用说,肯定是被李二给拿捏了。 可徐妃的死,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kanδんu5.net 火势一搂不住,李二就露怯了。 除了等待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启奏陛下,宫外已有人议论,不知可否将那些人予以处置?” “微臣派遣兵马司、巡城司上千武侯,沿途搜罗,已经抓捕二十六名散播谣言的罪犯!” “文武百官中,有擅自议论着,应当严肃处理!” 李二最为信任的大臣们,聚集在宣政殿之中,帮着他出谋划策。 令人奇怪的是,以往被人们认为,李二最信任的大臣,竟然一个都没来。 到场的,连小满都不怎么认识。 没人知道,这些用来进行危机公关的大臣,都是从哪个草稞子里蹦出来的。 李恪等人站在一旁。 通过这件事,他们对皇帝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失望到了极点。 如果意图不轨的人是他们,恐怕皇帝的手段,会更加残酷吧... 心直口快的李祐,急忙上前几步,道:“父皇,此事应当重新商榷,天下万民之口,岂是那么好堵住的?” 很少有人用反问的方法,跟皇帝说话。 李二心中也带着几分愧疚,罕见的没有处罚李祐。 “那你说,有什么好章程!” 李祐正要开口说话。 其实他们都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把真相公之于众。 当年玄武门之变,所有人都想藏着掖着,最后还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皇宫就是个破口袋,皇帝拉屎撒尿,都能传到大街上。 皇子意图造反,嫔妃自尽而死,能藏得住? 反倒不如直接公布,免得老百姓乱猜。 皇族也要拿出一个合适的态度。 挺英明个皇帝,怎么碰见糟心事,就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话是简单,可是却不好说出口。 李恪生怕弟弟被皇帝处置,连忙上前,道:“父皇乾纲独断,本就有了最好的章程!” 说着,他又对那些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大臣,拱了拱手  。 “舍弟年幼,说话唐突了些,还望诸位莫怪!” 那些大臣一个个板着脸,竟然一点都不给实权亲王面子。 其中一个马脸老头子,硬邦邦的说道:“殿下应自重才是,身为皇族,该知道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 李祐作势就要跟这马脸老头子拼命。 李恪连忙把他拉住。 “您说的是,说的是...” 兄弟们恨得压根痒痒,却拿这群没名堂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二烦躁的一挥手,道:“好了!” 李祐气哼哼的退了回去。 李恪讪笑几声,继续道:“若无别的事情,儿臣就带着他们都下去了。” 李二刚要答应,外边忽然传来太监的高声通禀。 “太上皇到!”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李渊在前,柳白在后,大踏步的走进来。 进门还没说话,李渊忽然抄起拐杖,狠狠的砸在那个马脸老头子的脑袋上! 砰! 马脸老头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却没人敢去搀扶。 “程名振,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朕的孙儿大呼小叫?!” 柳白心中惊讶。 原来这个马脸老头子,竟然是程名振! 此人曾在窦建德麾下为臣,后来归降大唐,刘黑闼的脑袋,就是他砍下来的。 只不过,在李二登基之后,就没了踪迹。 直到李治上台,他才重新掌权。 算得上是一员猛将。 而且,他的寿数很长。 按照年头来算,他现在已经快六十岁了。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还能活二十四年! 李治都快挂了的时候,他还带兵打仗呢。 想必,周围这群老头子,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属于那种,被李二藏起来,留给下一任皇帝用的人物。 眼瞅着程名振鲜血流了满地,李二气的七窍生烟,也不敢当着太上皇的面说狠话。 他慢慢站起来,先是恶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这才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第1775章 天塌不下来 “老子再不来,家业都被你败光了!” 李渊的回话,让李二有一种吃了死苍蝇,吐不出来的感觉。 李恪等人如同见了救星,连忙上前见礼。 “参见皇爷爷!” 就连张顗他们,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面对他们的时候,李渊才有点好脸色。 现在,李恪等人才知道,为什么柳大哥刚才跑了。 原来是去搬救兵了! 这位救兵的份量很重,足够把皇帝老子压下去。 李渊冷哼一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上。 他相当不喜欢拐杖,之所以经常手里拿着一根,只是为了揍人的时候顺手一些罢了。 踏踏踏—— 径直走到龙椅前,李渊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 李二脸上的肉,明显抖动了一下。 下边的那些老头子,一个个脸色大变! 他们都是经历过玄武门之变,或者干脆就是跟着李二,进过玄武门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的爵位和官职,完全就是从玄武门之变中得到的。 如果李渊有了重新登基的心思,那么他们也就会被彻底打落谷底。 永世不得翻身! 李二强笑几声,“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渊瞥了他一眼,道:“意思?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他把拐杖放在龙椅旁边,拿起龙案上的玉玺。 “老子当年当皇帝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难不成只是说说而已?” 李二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了。 他从这句话之中,听出了好几个意思。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有两个。 一个是说他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另外一个则是说,他的位置来路不正。 “不好!” 李恪等人也变了脸色。 纷纷看向柳白。 却发现,柳白笑吟吟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就放宽了心。 人是柳白请来的,他都不担心,轮得到小辈们担心吗? 砰! 李渊把玉玺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众人跟着一阵心颤。 玉玺就算磕破个角,也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朕就想问  问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也就罢了,皇宫像个破口的,朝堂也是风雨飘摇,天下黎民百姓跟着你遭殃,你就美了?!” 面对太上皇的质问,李二默默的低下头。 他忽然明白过来,太上皇跑来皇宫,并不是来找茬打架的,而是为了帮助他解决问题。 噗通! 李二很光棍的直接跪在地上。 “求父皇责罚!” 李渊抄起拐杖,在李二的肩膀上,连连点了几下。 下边的人,除了柳白之外,全都闭上了眼睛。 看皇帝挨揍? 这是多大的造化! 反正他们是没胆子看。 柳白始终笑呵呵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二是个好皇帝,不是假话。 可有时候,他做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管职位多高,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把自己的责任和亲情,完全割裂开。 都说大唐以忠孝立国,实际上,他这个皇帝做的最过分。 不起表率作用也就罢了,还成了反面典型。 李渊这一棍子终究没有打下去。 他轻轻放下拐杖,有些无奈的说道:“暂时交给朕吧。” 这时候,就显示出人和人之间,在智商上的差距了。 那群老头子一个个迷茫的不知所措。 李奉诫、张顗、程处默、李愔、李祐,外加上三小只,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而柴令武、李恪、窦孝慈三个人,则是猛地抬起头来。 “都滚出去!” 三人直接上前,将程名振等人赶了出去。 不知是为了报私怨,还是为了朝廷着想,三人连推带踹,所有老头子都狠狠的挨了几下。 “快!快!再让老子看见你,屎都给你打出来!” 柴令武下手最黑。 程名振被他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还是小满带着几个太监,将他扛出去的。 把这群欠揍的老臣,还有大殿里的太监宫女都赶出去之后,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瞅着大门被关上,三人长吁一声,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好家伙! 这种话,是能被外人听  见的吗? 李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真的打算重新掌权! 李二依旧默不作声。 他虽然做事有些肆无忌惮,却还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之一。 聪明如他,怎么认不清,他最对不起的父亲,打算替他承受骂名呢? 这时候,柳白施施然上前。 “拜见太上皇!” 他躬身到底。 以前,他对李二都没有行过这样的礼节。 柴令武等人连忙跑到柳白身后。 他们没有柳白的地位,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拜见太上皇!” 李渊肃然的点了点头。 旋即看向,正在发懵的李祐等人。 “怎么?你们不认朕这个太上皇吗?” 李祐等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过来行礼。 行完礼之后,众人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天塌不下来! 大唐的擎天巨柱,还没有倒! 李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最后,落在李二的身上。 他对这个儿子,何尝不充满了失望呢? 但是没有办法。 皇帝,是绝对不能承担骂名的。 这涉及到国朝的根基。 被骂的,只能是其他人。 哪怕,是太上皇... “朕亲掌权,立刻召开大朝会,无论官阶高低,皆须前来,违者,斩!” ‘新’的皇帝一声令下,众人称是之后,立刻散去。 这种时候,再由太监去各个府上宣旨,就显得有些不够份量了。 殿中侍御史以最快的速度,拟好圣旨。 再交由中书舍人快速誊抄。 来不及经过三省,加盖好玉玺之后,连柳白都出动了。 他需要亲自前往,关系比较亲厚的几家,如王弘直的府上,把宫里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上一遍。 可想而知,当太上皇重新掌权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会给朝堂带来多么大的动荡! 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尤其是十二卫大将军的府上,最低都要由皇子去宣旨。 否则,一旦那些效忠于李二的大将军们,掀起哗变,甚至直接来了‘清君侧’之类的做法,大唐可就真的完了! 第1776章 夕阳虽然不黄,但是它红啊 下午召开大朝会,是一件很扯淡的事情。 之所以要将大朝会,选择在清晨召开,一是因为,有很多长安城周边的官员,需要在前一天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回来。 除非迫不得已,皇帝不会更改大朝会召开的周期。 此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大朝会在清晨召开,有着很深的寓意。 一天之计在于晨,大唐的皇帝陛下,需要像朝阳一样缓缓升起,才显得这个国度够年轻,皇帝够正统。 不过,这一回既然是太上皇召开的,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本来太上皇就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夕阳虽然不黄,但是它红啊! 得到这个消息后,一些在武德年位高权重,到了贞观朝被皇帝嫌弃的老臣们,个个痛哭流涕! 他们觉得,好日子终于到了。 一些跟随李二,或者,是靠着进军玄武门才获得功勋的人,则都吓坏了。 就连程咬金,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都吓得蹦了起来! 柳白是最后来到卢国公府的。 程家必须要由他亲自来。 老程好像没有看到两年未见的大儿子,拉着柳白问东问西。 程咬金的老婆裴氏,已经扒着门缝,往里边偷看好几次了。kΑnshu伍.ξa 程家住的离皇宫近,不用太着急动身。 面对程咬金的连番询问,柳白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程咬金已经老了。 看起来憨厚直爽的他,其实比任何人的心思都要重许多。 皇帝坐稳了天下,也该到兔死狗烹的时候了。 只要是有点污点的,都人人自危。 老程的污点在于,当年跟随王世充的时候,把李二连同他的五千人马,围困在芒砀山上足足一个月。 逼得李二都杀马吃肉了。 若非秦琼一力主张他们老兄弟几个,造王世充的反,投靠大唐,说不定李二早就饿死了... 虽说李二后来以国士待之,但老兄弟没几个安生的。 至于像屈突通他们那样,当过前隋重臣的,更是不得安宁。 “老子就  知道宫里就没几个好人,咱们都是本分人家,可不敢跟他们掺和在一起,你带着丑牛快些回去,处理好这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赶紧回江南去!” 老程的话,让柳白差点鼻子一酸。 终于还是有人,给咱着想的。 “程伯伯,情况也没有你说的这般危机,太上皇就算掌权,日子也长不了,老爷子看不上皇位,酒坊开的正火热,谁也舍不下那么大的产业,再者说,无非就是给皇帝擦擦屁股罢了,只要风头过去,该干什么,还继续干着就是了。” 程咬金端着一杯茶,脸色显得格外严肃。 “按照你们的说法,陛下连程名振都请出来了,那就不是一般的事情,晋王的那点小门道,根本不会被陛下放在眼中,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区区夺嫡罢了,还能险得过当年跟隐太子的争斗?” 说着说着,老程忽然打了个哆嗦。 “要听得进劝,不要再插手了,当年...” 他似乎有些不愿意提及当年发生的事情。 柳白心中疑惑。 莫不是,当年的玄武门之变,还有什么隐晦的事情,没有被公之于众? 程咬金缓了缓神,突然厉声道:“丑牛,出去!” 程处默站起来,走到外边,跟他娘说话去了。 砰! 程咬金走过去,用力拍上房门。 对柳白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左右。 柳白心头会意,清了清嗓子,道:“许褚!” 许褚微微颔首,冲着外边打了一声呼哨。 咔咔—— 房顶上,出现一些细微的响动。 等声音彻底消失之后,柳白道:“可以了。” 只要回到长安,柳白就会做这样的准备。 有些事情,可以在私底下说,甚至可以呈现在书面上。 就是不能被旁人知道! 即便程处默他们,都不行! 某些事情是可以被柳白他们知道的,而一旦被小字辈们知道,那就是杀头的重罪! 程咬金抹了一把脸,道:“程明振是什么人物,就不用我多说了,你  也算半个朝廷命官,当年的事情,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柳白点了点头。 刘黑闼是何等英雄人物? 击败罗艺,大败李神通,斩杀李玄通,打得李勣哭爹喊娘,薛万均他们兄弟,干脆被刘黑闼生擒了。 恐怕,就连大唐军神李靖,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结果,如此英雄人物,被当年还名不见经传的程名振,砍了脑袋。 这是多大的造化?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程名振属于皇帝最信任的那一类人。 说不定,肩上还挂着宫中供奉的名头。 “世人只知道,尉迟老黑勒死了巢王,陛下亲自射杀了隐太子,却不知,其中还有几个关键人物的生死,并未交代!” 柳白思索片刻,道:“张婕妤?” 程咬金狠狠的一拍巴掌。 “就说你小子灵光!” 当年玄武门之变,若是李二是头号人物,李建成和李元吉是二号人物,那么三号人物,并非是李渊。 而是一个姓张的后宫嫔妃。 这个女人,是李渊在登基之后,才纳的妃子。 因为样貌出众,被封为婕妤。 不只是真相,还是杜撰,人们总说,这个张婕妤跟李建成有一腿... 李二带着一大群武将,进驻玄武门之前,本在天策府密谋。 还不等他们出发,消息就被泄露出去了。 将秦王造反之秘,告诉隐太子和巢王的,就是这个张婕妤! 程咬金嘿然一笑,道:“当年我们跟着陛下,在玄武门杀了个痛快,太上皇还在游湖的时候,尉迟老黑他们前去逼宫,求太上皇禅位,这时却有两个人,直入后宫,杀了个血流成河,为的,就是把这个张婕妤找出来!” “这两个人之中,就有一个是程名振!”kΑnshu伍.ξa 柳白问道:“那另外一个呢?” 程咬金的脸色,变得有些纠结。 “另外一个,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程明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说白了就是专门给皇帝干脏活的,皇帝把他叫来,你猜猜究竟是为了杀谁?” 第1777章 他才是天底下,最能装蒜的人... 听到程咬金的解释,柳白浑身冒凉气。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柳家还没有得势的时期。 看来,不进入官场,真不知道官场里的这些人,究竟有多狠... 还能杀谁?! 不是李治,就是那三个,接到李治书信的人! 他们纵有万般不是,也终究还没有造反的念头。 夺嫡罢了,哪个朝代没有? 当年李二干过的事情,他老子都没有追究,李二似乎是有些过于敏感了。 想一想,倒是也很正常。 有些人,越是觉得心中愧疚,反倒越会生出杀心。 这跟升米恩,斗米仇是一个道理。 债欠的多了,不知不觉间,就想要了债主的命。 李二自己亏欠皇族太多,他就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皇族的平静。 平心而论,李二这么说,是极其符合柳家利益的。 柳白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他同样不在乎,李治还有王孝杰这类人的死活。 可是,柳白总觉得,李二想要李治命的可能性,更大! “能走就走,万万不能陷入长安城这个大泥潭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连戴胄他们那群家伙都知道,长安城迟早会爆发一次大的危机,我们这些老帅,是想退都退不成,你们能走,必须赶紧走!” 程咬金给这件事,做了‘总结陈词’。 按照他的说法,柳白就算掌握着再大的权势,家里那些孩子,成长到再高的地步,也不可能是李二的对手。 此前,两者之间的关系很好。 事实就是如此,不管柳白做什么事情,都能让李二心服口服。 因为李二知道,柳白对这个皇位,没有丝毫兴趣。 让给他,他都不肯坐。 然而现在,局势变得复杂无比。 皇帝的心思,难以揣测。 鬼知道什么时候,皇帝就会掀起一场巨大的动乱? 目的,无非是为了杀鸡儆猴罢了。 哪怕这只鸡,名叫雉奴... “程伯伯,无论退与不退,都非良策,反倒不如趁着太上皇掌权,奋力搏上一把,皇帝  的权力太重,并不是好事!” 程咬金有些焦灼的说道:“你这孩子,为何如此不听劝?这番话,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柳白笑道:“程伯伯竟然也会用成语了?” 他很清楚,程咬金从来都不是个粗人。 跟尉迟敬德那种,祖上风光,家道中落,结果沦为铁匠,不得不靠着力气吃饭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 程咬金的家世,一直很风光。 大业六年的时候,天下群雄并起,程咬金仅用了一天,就在乡间召集起了数百乡勇。 没点家底,瓦岗的翟让,能看得上他? 他的父亲程娄,可是前隋的济州大中正,和幽州大都督平起平坐! 所谓的粗犷,只是他伪装起来的表象罢了。wΑp.kanshu伍.net 或许他这个人,真的鲁莽了一些,但文采和学问,是丝毫都不差的。 他才是天底下,最能装蒜的人... 程咬金气的鼻子都冒烟了。 “你这孩子...” 柳白摆了摆手,制止了程咬金。 “处默,进来!” 他早就看见,程处默趴在门缝外偷听了。 吱呀—— 程处默推门走进来。 “爹,咱们家不能再继续藏拙下去了,时代变了,您该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程咬金被他说的,咬口无言。 作为父亲,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在蜀中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是什么,让自己那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儿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虽说睿智了一些,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像儿子被别人给调包了... 柳白笑道:“这些年,我亏欠处默的,大的如令武,小的如柳晖,他们都有了各自的产业,也都有了各自的地盘,唯独处默,在蜀中兢兢业业这些年,没有获得丝毫的好处,还把程家的家底给掏空了,这一次,就当做是给处默崛起的机会吧!” 程咬金眼前一亮,旋即有黯淡下来。 “太难了...想要在朝堂危局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跻身之路,何  其艰辛?处默这辈子有你拂照就够了。” 程处默紧紧的攥着拳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已经成熟很多了,换做从前,肯定会跟程咬金大声叫嚷。 柳白的目光,从程处默身上收回来。 “从贞观二年开始,我柳家的路,哪一条不是艰辛无比?早些时候靠着我爹的福荫,这些年,又可曾靠过分毫?咱们需要的,不是依附于皇帝的羽翼生存,而是和皇帝,共同管理这个伟大的国度。” 程咬金被柳白这番惊世之言,吓得长大了嘴巴。 和皇帝共同管理这个国度? 就连说出‘民贵君轻’的孟子,都没有这样的胆魄。 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君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除了皇后之外,再尊贵的人,于皇帝而言,也和土狗无异。 身为皇帝,俯瞰众生仿佛已经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番话,你都跟谁说过?” 柳白笑道:“亲厚一些的,都说过了,我最后一个来到程家,就是因为知道,程伯伯才是最不好劝的那一个。”看書溂 程咬金为之苦笑。 “你是算准了,我这辈子只能被大势所胁迫,当年被逼着反了王世充,被逼着出了瓦岗寨,被逼着跟随陛下进驻玄武门...而今,又要被你们的逼着,去对付皇帝...” 柳白耸了耸肩膀。 “人生在世,又有几件事,不是被逼出来的呢?最起码,老尉迟和段志玄,都答应得很痛快。” 程咬金思索片刻,道:“你认为,太上皇会支持咱们吗?” 柳白笑得更加灿烂了。 看来,程咬金答应了。 “太上皇是自家长辈,当然要支持咱们,不过千万不要忘记,咱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皇帝,而是那些意图不轨之人,只不过,皇帝的脑子坏掉了,他想把意图不轨之人,和忠心耿耿之人,一并扫清,这是咱们不可能答应的。” 程咬金一拍大腿! “干了!” 他冲外边吼道:“来人,备甲!备马!老子要去左领军大营!” 第1778章 大将军...不会是要造反吧? 柳白和程处默,打算跟着程咬金去左领军大营。 距离大朝会,还有一些时间。 足够他们往返于长安大营和皇宫之间了。 骑马半个时辰左右,三人来到长安大营。kanδんu5.net 他们没有带任何随从,柳白连许褚都没带着。 主要是因为没必要。 程咬金已经是当朝武力的天花板了。 就算对上许褚,百招之内也能不落入下风。 程处默也不是白给的。 轻装简从,可以节省时间。 头一次来到长安大营的柳白,对一切都很好奇。 这些年,他始终谨守着一条红线。 那就是不染指兵权。 最起码,不能染指长安城的兵权。 外地的府兵,和边军,不在此范围之内。 毕竟,连皇帝也不在乎,府兵和边军的军权都在谁手中。 到了这里才知道,十二卫兵马并不是将长安大营,整齐的切割成十二块。 说白了,十二位就是拱卫长安的军队。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和府兵没有多少区别。 与其说这里是大营,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小的城市。 将士们的家眷,都住在这里。 其中,甚至有一个集市! 不过,这里的集市并非是商贾开的。 而是朝廷独立经营。 换言之,也就是皇家的产业。 将士们拿到军票之后,在集市上购买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和物资。 随着‘李师傅’和各地府兵展开合作,购买军需用品,乃至军粮,都开始使用军票了。 总有人觉得,所谓的军粮,就是成垛的粮草。 其实这是一种很严重的错误。 大唐时期的军粮选择,甚至要比后世还苛刻。 如果因为军粮品质问题,导致将士们身体抱恙,从种粮食的,到生火做饭的,都要被齐齐拿入大狱,二话不说,先拷打一番。 除了干粮之外,必备的还有蔬菜和牛羊肉。 老百姓最喜欢的猪肉,也就是肴肉,从不在大唐军队的考虑之中。 不为别的,只因为猪肉,没办法让将士们增长力气。 当然,军粮并不仅限于这三样。 酒、水果,乃至一些小零食,都  在军队的采购范围之内。 不夸张的讲,贞观四年以后的大唐军队,绝对是封建王朝之中,待遇最好的。 无他,只因为朝廷有钱。 相比于修建城池,修建皇宫,李二更愿意把国库和内孥的银子,花在军队的身上。 跟着程咬金,在大营之中穿街过巷。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队黄甲兵卒。 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模一样的小锣。 铛铛铛—— 敲个不停。 三匹快马,飞速穿过大营围墙外的甬道,进入正中间的主干道。 随着锣声变得急躁,数不清的人,从大街小巷之中钻出来,跟着柳白他们这三匹快马,往大营的最南头跑。 来到最南边的时候,满编的一万两千人,已经整整齐齐的跟在三人身后! 平时的时候,十二卫的将士们,都是混居在一起的。 唯一被整齐分隔的,只有属于各卫的校军场。 最南边,正是左领军的校军场。 程咬金这个左武卫大将军,拥有足够的威信,就算他手里没拿着虎符,也能够凭借那张脸,来调兵遣将。 一个穿着铁甲的虬髯大汉,从人群之中钻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根镔铁的长棍,来到程咬金面面前,抓住战马的缰绳。 “大将军!为何没有兵部的调令,也没有陛下的虎符?!” 柳白这才知道,原来这厮,是左领军的监军。 程处默本想跳下马,把这厮狠狠的教训一顿。 柳白一把将程处默拉住。 “慢着!” 啪! 程咬金一鞭子抽在虬髯大汉的脸上。 眼瞅着他脸上,被绞了钢丝的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程咬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子干什么,需要向你禀报?” 虬髯大汉好像没事人一样,挨了一鞭子后,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监军,是他的职责。 没有兵部的调令,没有皇帝的虎符,视同造反。 依照程咬金的性子,能让自己麾下多这么个定时炸弹? 只有挨了这一鞭子,虬髯大汉才能够活命。 否则的话,最先死的人,肯定是他!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程咬  金早就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程咬金从得胜勾上,把马槊摘下来,使劲挥舞了一下。 “都给老子排成四列纵队,挂昭武校尉衔以上的,都给老子过来!”wΑp.kanshu伍.net 人群中又挤出十几个校尉。 按照大唐的军制,校尉才是中坚力量。 他们直接掌控着兵卒,直接听命于统军大将。 每个人领一个千人队,整个左领军,正好是十二个昭武校尉。 军中的‘旅帅’,控制着士兵们,按照程咬金的吩咐,排成四列纵队。 十二个昭武校尉一字排开,站在最前方。 程咬金再次用力一挥马槊。 “自今时今日起,给老子在长安大营校军场上驻防,任何人不得休沐,不得回乡,一切以战时标准!” 除了最前方的十二个昭武校尉交头接耳之外。 下边的大头兵们,连个说话都没有。 他们没有所谓的政治意识,更不知道,大将军究竟要干什么。 只知道听命行事,当兵吃粮就够了。 可那些昭武校尉,都是五品的官员。 他们已经知道很多朝廷的内幕。 就像李渊说的那样,皇宫就是个破口袋。 皇帝居住在哪个妃子的寝宫里,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校尉们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大将军...不会是要造反吧? 当他们看到柳白的时候,更加笃定了这种想法。 想要造反,最重要的两个因素,就是人跟钱。 老程有人,柳白有钱,造起反来,肯定会特别顺手... 不过,没人敢去问程咬金。 监军脸上还流着血呢! 见将士们开始为驻防做准备,程咬金看了一眼,挂在脑瓜顶上的太阳。 “尉迟老黑他们什么情况?” 柳白看了看左右。 长安大营最大的好处,就是城墙特别的矮,方便皇帝站龙首原上,可以一览无余。 距离比较近的几个校军场,似乎都有将士们的身影。 看来,尉迟敬德他们这些十二卫大将军,都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时辰差不多了,驻好防之后,咱们一同进宫吧!” 第1779章 能养出李二这种儿子,老爷子能差到哪去? 皇宫,宣政殿! 李二面前,站着脸肿成猪头的程名振。 也不知道,这厮究竟是被谁揍了。 柴令武等人率先一步回来,还在站在老地方。 李渊则是坐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浑身裹着松软的波斯毯子,一个宫女在前边敲腿,另外一个宫女在后边敲背,一副很自在的模样。 看了一眼大殿门口的日晷,李二皱了皱眉,道:“还有多久?” 程名振含糊不清的说道:“回陛下的话,还有一刻时辰。” 李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事实上,他并不愿意参加这一次的大朝会。 至于李渊是否有心思重新夺权,他倒是丝毫都不担心。 如果老头子真想夺权,早就该去召集那些曾经的旧属,商量对策直接来个逼宫了。 怎么会老神在在的坐在这里享福? 唯一令这位皇帝感到担忧的,反倒是那些年轻的臣子。 皇权还处在上升期,皇帝九五之尊的权力,还没有完全被收回来。 这是李二,一直在努力做的事情。 他并不希望,和群臣共治天下,而是希望所有权力都死死攥在皇帝手心,让满朝文武都变成皇家的奴才! 自秦始皇之后,任何一位皇帝,都把这件事看得比天还大。 只不过,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一直到了朱元璋,废除宰相之位,设立内阁之后,这件维持了两千年之久的春秋大业,才终于完成。 年轻的臣子,充满了朝气。 他们有能力,有信仰,能有责任心。 向往自由的他们,或许会敏锐的察觉到,让太上皇重新掌权,是让满朝文武重新从皇帝手中,拿回权力的唯一契机! 让李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回,他的确搬起石头,狠狠的砸了自己脚指头一下。 一向擅长挑起群臣矛盾的他,迫不得已,将矛盾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本想借李治的野心,收回一些爵位,甚至于,将长安大营之中的兵马,变成皇族的私军。 可惜的是,似乎包括他的儿子在内,甚至包括一向帮助他  的柳白在内,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或许,保住李治的性命,才是他们最想要的吧... “朕何时活成了反派?” 李二自嘲一声,小声的说着。 小满和程名振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听到这句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时候,柳白协同程咬金、尉迟敬德、段志玄等诸位老帅,一同走进大殿。 连重病在身的屈突通,都咳嗽着进来了! 十二卫大将军,除了在蜀中统军的牛进达,以及已经起不来床的秦琼之外,赫然都到了! 他们在名义上,掌握着拱卫长安的兵权。 如果各地的大都督们,一并到场,那就是足够逼宫的阵容! 李二为之冷笑。 他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些臣子的敌人。 朝堂之上的纷争,从来都不是源自臣子,而是源自他这位皇帝! 只不过,因为李治的野心,这一天,提前到来的十年之久! 历史上的贞观二十年,大唐皇帝平定薛延陀和吐谷浑,踏平了后世为之心酸了七百多年的贺兰山阙。 由此,彻底拉开了皇帝与臣子之间的纷争。 这场不见血的纷争,维持了十个月之后,双方僵持不下,被迫将矛盾转移到异国他乡。 因为只有战争,才能够让那些老帅的目光,离开长安。 也正是在那一年,大唐的疆土急速膨胀! 北边,高句丽覆灭,新罗与百济成了待宰的羔羊。 南方,健健康康活了六十六的冯盎,莫名其妙的死在任上。 西方,安西都护府的首府,从兰州,硬生生向前推进的千里之遥,重新安设在龟兹! 东方倒是没什么事情,因为那里是大海... 李二闭上眼睛,仔细揣摩着,还如何对付这些,曾经的老兄弟们。 大殿之中很安静。 安静的,只剩下屈突通那遏制不住的咳嗽声。 柳白坐在李渊身旁,同样闭着眼睛。 他也是在刚才离开皇宫,去各个府上的路上,才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 这场矛盾,压根就是李二挑起来的!  或许,李治给王孝杰三人的书信,已经被他扣在手里很久了吧... 这一手,实在是玩得漂亮。 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的同时,还能把太上皇搬出来,替他承担骂名。 一步一步,早就算计好了! 他果然是个天生就该当皇帝的料。 也活该他会成为这样一个孤家寡人。 柳白缓缓睁开双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渊懒洋洋的说道:“怎么?想明白了?” 看来,老爷子同样清清楚楚。 能养出李二这种儿子,老爷子能差到哪去? 柳白淡淡的说道:“没有感觉到意外。” 李渊‘噗嗤’一声,道:“当然不会意外,当年你数次拒绝入朝为官,等的就是今日吧?你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会和皇帝成为敌人。” 柳白轻笑一声,道:“政敌并非是敌人,魏征和房玄龄还总在朝堂上吵红脸,私底下还不知整日厮混在一起饮酒作乐?” 李渊点了点头。 “你能这样想最好,观念不同,并不代表不能成为朋友,皇帝还是很重视你的,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需要考虑,皇帝该考虑的事情。” “只可惜了雉奴,他本以为自己也是当皇帝的料,殊不知,他不仅比不过他爹,连他的兄长们,也能甩他几十条街。” 李渊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说到底,皇族还是欠你的太多,若不是你,承乾和青雀还不知会斗成何等模样,恐怕剩下那几个臭小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柳白不置可否的往后一仰,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老头子说的没错。 历史上,李二这些儿子们之间的争斗,比清朝的九子夺嫡还要激烈百倍。 辫子戏里的九子夺嫡,最起码没死几个人吧? 而李二的儿子们,可压根没活下来几个... 柳白这十年以来,最大的功绩并不是创立了柳家的产业,更不是覆灭五姓七望,而是让皇子们,能够真正的亲如兄弟。 不夸张的讲,光是这一手,就足够让大唐王朝,多延续个百来年了。 第1780章 想要当官被折腾的,大有人在 所谓大朝会,是从秦朝大一统之后定下来的规矩。 按道理讲,只有岁首才会召开大朝会。 毕竟,总把文武百官从老远的地方召集来,实在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在杨广之前,确实只有元日才会有如此规模的官员聚集。 平时的三天一朝,其实说的是廷议。看書溂 皇帝也只是偶尔才会参加。 和绝大多数人的认识,有所不同的是,杨广暴虐不假,但他绝对称得上是历朝历代,最勤勉的皇帝之一。 大业二年,杨广严格划分的朝官和地方官的区别。 朝官不能参与任何的地方治理,同时,地方官也没有任何参与朝政的机会。 哪怕做到大都督的位置上,也不行! 在长安城中的朝官,从每年一次大朝会,到每月一次大朝会。 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三日一次大朝会! 而廷议,则干脆成了由三省主持的小规模聚集。 说好听点,是为了加强朝廷集权。 说不好听点,就是刚愎自用。 他本以为,这种制度可以大大的加强皇权,实现他以前的皇帝们,都没有完成的宏图伟业。 可惜的是,这种制度渐渐变了味道。 地方官和朝官脱钩,不仅没有加强朝廷集权,反倒让各地的权力,进行了集中,朝堂的权柄,趋于分散。 到了李二,则变得更加过分。 三日一次的大朝会,都变得不切实际。 往往第一天才开过大朝会,第二次就要召开。 甚至于,连地方官都开始参加。 尤其是岁首的大朝会,远在儋州的刺史,都必须参加! 要知道,光是从儋州往返于长安一个来回,就够走上大半年的了! 似乎,皇帝一天看不见这些手握重权的官员们,就想得抓心挠肝。 贞观十年秋的大朝会,一如往昔般。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去参加! 皇帝才不管那些官员会不会被活活折腾死。 想要当官被折腾的,大有人在! 书院上千毕业生还散落在民间,有的当先生,有  的当掌柜。 在李二眼中,这是很严重的资源浪费。 他恨不得明天,就把所有官员全都替换成书院的毕业生。 因为只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才能够帮他实现那些伟大的梦想。 过时不到者,一律罢官夺爵! 坐在宣政殿之中的李二,面上不喜不悲。 随着小满一声“时辰到,百官觐见”的口号,皇宫的大门,缓缓关闭... 被关在外边的官员,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哭嚎。 其中不乏当年,跟随李渊一同打天下的老臣。 没人会可怜他们。 既然他们不重视朝廷,就别想着朝廷会在乎他们。 从某种程度而言,皇帝和朝廷,是个一模一样的词汇... 大殿之中依旧很安静。 除了屈突通的咳嗽声之外,就剩下疲惫的喘息声。 上了岁数的文官,一个个如倒风箱般,上气不接下气。 李二微微一笑,道:“人来的还挺全。” 在他的下首,连早就已经致仕的房玄龄等人,以及才致仕不久的戴胄和温彦博也到了! 按照典制,即便官员致仕,脑袋上也总会顶着某些荣誉称号。 他们食君俸禄,自然要前来参与国朝的重大变动。 过时不到者,依旧会被夺爵! 皇帝的野心和狠辣,在今日尽显无疑! “可有人递上告书?” 所谓的‘告书’,其实就是请假条。 官员的假期叫做‘休沐’,而无论是什么原因请假,都叫‘告归’。 小满躬身道:“回陛下的话,翼国公病重,遣义子薛礼送来告书,再无旁人告归!” 李二点了点头。 “叔宝的病的确是个大麻烦。” 他稍一沉吟,道:“知节!” 站在武将列第一位的程咬金,上前一步。 “参见陛下!” 李二淡淡的说道:“你代朕前去看一看叔宝,一并送些礼物,叫他放宽心。” 程咬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语气有些僵硬的说道:“回禀陛下,秦琼虽病重,却心忧朝政,临行之前特意交代老臣,将朝中大事告知于他!  ” 李二的眼神,似乎显得有些失望。 他并不希望,与所有老兄弟们都翻脸。 唯一能想到的借口,就是让程咬金去看看秦琼,免得直接硬碰硬。 当然,这个借口一点都不好用。 “如此...便罢了,待朕无事,亲自去瞧瞧他。” “老臣代秦琼谢过陛下恩典!” 说完,程咬金退了下去。 同一时间,薛礼上前叩谢。 他虽是秦琼的义子,但秦琼那些可恨的儿子们,早就死翘翘了。 唯一的儿子秦怀义,还去了倭国。 自然要由薛礼这个义子,来酬谢皇帝的恩典。 让薛礼退回去之后,李二开始步入正题。 “想必诸位爱卿都看到了,今日朝堂之上,到了几位不一般的人。” 说着,他看向群臣前方,老神在在坐着的三个人。 李渊坐在正中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左边,是拿着杯润肺茶,慢慢吸溜的新兴老郡王李德良。 右边,是正在闭目养神的柳白。 李二的语气一顿。 两三个呼吸之后,才继续说道:“太上皇跟朕说,皇宫就像个破口袋,皇帝吃喝拉撒的小玩笑,都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传到大街上,那么想必,诸位爱卿也都听说了,不久之前,宫里发生的事情吧?” 除了房玄龄他们这些已经致仕的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 其他所有人,都赶紧低下头。 仿佛一群,生怕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李二环视众人一圈,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张爱卿,不妨由你来讲一讲!” 站在文官列,第六位的张行成,顿时脸色惨白! 皇帝是打算要拿他开刀! 他担任尚书左丞之职,已有四年之久。 品级不算高,却是比赵普等人更加有资格,成为宰相之人。 其实,他早在贞观三年,就曾暂领过宰相之位。 后来李治出生,他便成了晋王府的长史。 贞观六年,才重新启用为尚书左丞。 他无奈的站出来,低着头,使劲攥了下拳头,道:“微臣不知!” 第1781章 皇帝是有多闲得慌? 他当然只能说不知道! 一旦说知道,岂不是坐实了,外臣打听宫中内幕的罪过吗? 最轻都是大不敬! 张行成这个人,的确不一般。 他不仅仅在贞观一朝的后期,当了将近五年的宰相。 还是最终将李治推上皇位的人! 可现在...倒霉就倒霉在,他当过晋王府的属官! 晋王意图不轨,他们这些故旧,能好到哪去? 唯一比较幸运的是,他是文官,不是武将,没有兵权。 不然的话,家人的脑袋都不大稳当。 “只希望这一次,能够保住性命,就够了...” 张新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滴鲜血,在众目睽睽之下,滑落在宣政殿光洁的地板上。 “不知道?” 李二轻笑一声。 他没有再理会张行成,就让他这么半尴不尬的站在大殿中心。 “高季辅,你来说!” 又是一位候补宰相! 而且,也是当过晋王府属官的人! 他的资历,比张行成还要深一些。 是货真价实,跟着李二进过玄武门的人! “微臣,不知!” 高季辅同样面色惨白。 李二同样没有再理会他,一连点出七八位重臣。kanδんu5.net 连李靖和李勣,都被点出来了! 众人的回答,无一例外,全都是不知道。 问完最后的岑文本之后,李二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之后,又猛地一收。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首那些臣子,寒声道:“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更是当年跟着朕一同造反的人!当年的胆魄,都喂了狗吗?!” 噗通! 噗通! 接二连三有人跪下。 “微臣知罪!” “求陛下饶恕!” “我等罪过当死,求陛下责罚!” 人们看得出,这几个人里,除了李靖和李勣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跟李治有着些许联系。 李靖和李勣,这两位当朝之中,军事才华最出众的武将,也是够倒霉的。 实际上,他们也勉强算得上咎由自取。 太爱惜羽毛的人  ,往往会得不偿失。 他们不光在乎自己的性命,更在乎自己的名声。 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孤臣! 孤臣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皇帝让你当,你才能当! 除非,是魏征那种,性子就带着刚正不阿的人。 否则的话,当了孤臣,皇帝去哪抓你的小辫子去? 连皇帝都抓不住小辫子,你不倒霉谁倒霉? 李二大手一挥,道:“将这些人,带到偏殿去听参!” 小满只能听命行事。 一队金吾卫走进来,除了李靖和李勣,认命般的向偏殿走去。 其他人,几乎是被金吾卫生拉硬拽进去的。 一时间,文官列前方空了一大块!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四品以上的重臣。 哪一个不是辛苦几十年,熬资历熬上来的? 就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话,被免了职? 朝堂之上,谈不上人人自危,也绝对称得上风声鹤唳。 连那些位置比较稳当的,都开始担心,‘战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柳白回头看了一眼,文官列之中的王弘直、赵普等人。 看样子,皇帝是打算一鼓作气,把他们两个推上宰相之位。 刚才被带走的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他们两个的竞争对手! “皇帝这一手玩得更漂亮,老爷子,您是不是该动弹动弹了?” 柳白压低了嗓音说道。 李渊还没说话,另一头的李德良却开口了。 “不着急,再等等,咱们这位皇帝,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心思,看他接下来想做点什么。” 柳白想了想,笑道:“你这老家伙,满脑袋的胡乱心思,自家子侄晚辈只要不受到波及,你才懒得管旁人死活,是不是?” 相比于李渊,柳白对李德良少了几分尊敬,多了几分调侃。 他们本来就是邻居。 以前柳家热闹的时候,李德良经常提着扫把过来吵架。 搬到城北新区去,有一大半原因,要归结在这老家伙的身上。 别人越老越精明,这老家伙,越老越像个多事的老太太  ... 可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王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搬走的时候,柳白顺便把道兴坊的宅子,盖成娱乐城,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恶心他。 李德良恶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 “咱们的帐,还没有算清楚,等散朝之后,看老夫怎么折腾你!” 柳白耸了耸肩膀。 李渊开口道:“好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 李渊淡淡的说道:“你们先让老夫消停一会儿,朝堂的纷争,还不够你们伤脑筋的?” 他把脚边的拐杖提起来,又轻轻放下。 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三人说话的工夫,一群戴着兜帽的人,悄然步入宣政殿之中。 所有人,都刻意避开这些人的视线。 相比于当年的百骑司,现在的泰记,宫中的供奉们,显然更让群臣畏惧。 这些年,宫中的供奉不知给皇帝干了多少脏活。 总有人离奇失踪,其中恐怕有一大半,都是宫中的老供奉们干的! 跟随他们进来的,还有十几个太监宫女。 这些太监宫女,人人带着枷锁。 一些太监的脸上,还带着伤。 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他们必定是经历过严刑拷打! 柳白眯了眯眼睛,里边倒是还有几个老熟人。 其中有几个,在紫宸殿当过差。 想必后来被派去伺候徐妃了,这才沦落至此。 李二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道:“今日大朝会,有三件事情,需要诸位爱卿商议,这便是其一...开始吧!”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猜得出来,这些人来自翠微阁,都是伺候过徐妃的人。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皇帝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难不成,让文武百官,给这群下人定罪? 皇帝是有多闲得慌? 掖庭局太监就能够解决的事情,还需要文武百官出手? 片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柳白在内,都落在文官列,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官员身上。 此人,赫然是徐妃的父亲,如今的礼部侍郎,徐孝德! 第1782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大一级压死人 等徐孝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哭嚎的时候,众人这才看到,那些供奉身后,还放着一尊,五尺多宽的棺材。 至于棺材里是谁,人们已经懒得去猜了。 还能是谁? 肯定是徐妃! 众人脸色不一。 皇家的棺椁,也分高低贵贱。 若是皇帝死了,棺椁能比这大上五六倍不止。 从皇后,到四妃,到九嫔,再到更低等的婕妤、美人,才人,都有着不同的等级制度。 四妃位列正一品,像阴妃和杨妃,还有燕德妃她们那样的,死后之后,是可以陪葬在昭陵之中的。 若是真的得到皇帝宠爱,葬在一个棺椁里,也不是不行。 比如长孙皇后,谁都知道,她死了之后,肯定会与李二合葬。 其他的嫔妃,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徐妃在短短一年之中,从小小的才人,升为婕妤,再升为昭容,最后成为,和阴妃她们平起平坐的四妃之一。 这种速度,世间罕见。 按照她的等级,棺材怎么说也该包金,镶玉,体积比现在大上两倍多。 难不成,这口五尺宽的棺材,就打发了? 看来,皇帝把徐家恨到了极点。 也不知,徐孝德这样的老好人,上辈子究竟做过什么孽。 连当了妃子的女儿,都只给口薄棺了事,徐家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众人的目光,从徐孝德苍白的脸上收回来。 一个个摇头叹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二已经把职称做到了头,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 很快,就有靠嘴皮子吃饭的言官跳出来,细数徐孝德的十大罪状... 谁都知道,徐孝德这样的老好人,吃拿卡要是正常行为。 最起码,他没有干过任何贪赃枉法的事情。 礼部也只是个清水衙门,就算他想贪,也没贪的机会。 至于同僚之间互送礼物,实在稀松平常。 当年房玄龄当宰相的时候,还经常收礼呢。 也没见皇帝  把房家怎么样。 论起收礼,还是要冲柳家竖起大拇哥。 最会收礼的,终于是柳家那几位门房... “其一,纵子行凶,徐孝德之子...” “其二,贪赃枉法,徐逆在礼部侍郎任期...” “其三...” 不愧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这位名叫黄有德的御史,把各种花里胡哨的罪名,安插在徐孝德身上,愣是没办法挑出一点毛病。 徐孝德之子徐敏,也就是徐妃的二哥,的确曾经害死过一个人。 可除了徐敏之外,还有一大群高官之子。 甚至于,动手的是别人,徐敏只是在一边看着。 最后,也只有徐敏跟人家赔个钱,还蹲了几天的大牢。 文武百官,连同黄有德这种闻风言奏的御史,没有一个敢挑刺的。 死个把老百姓,让朝廷重臣开心开心,能算多大的事情? 至于贪赃枉法,更是无稽之谈。 看着黄有德说得唾沫横飞,柳白眼中的戏谑之色,不断加深。 自从黄有德蹦出来之后,柳白就一直在盯着李二看。 仿佛在嘲笑这位英明的皇帝,手段太过下作。 “您信不信,徐妃之所以死,并非是因为忽悠李治夺嫡,而是因为,她知道很多内情。” 柳白轻声对一旁的李渊说道。 李渊嗤嗤一笑,道:“你当老夫是傻子?若是没有皇帝的授意,哪个妃子敢参与到夺嫡之中?就算别人搞不死她,皇后还拿她没办法吗?” 柳白摇头叹息。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恐怕至死都不知道,她那可怕的升迁速度,只是皇帝用来挑起矛盾的由头罢了...”看書喇 李渊白了他一眼。 柳白打了个哈哈。 他这才想起来,李渊也干过同样的事情。 当年的传说之中,老家伙的妃子张婕妤,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身为皇帝,尤其是开国皇帝,连自己的妃子,究竟在干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白活这一世了... 看来,皇帝的嫔妃,也是个高危职业... “其十,挑动  皇族内乱...” 十大罪状,终于被黄有德说完了。 喷唾沫喷得,地面都湿了一片。 李二很满意黄有德的进言,道:“刑部!” 暂领尚书衔的刑部侍郎狄知逊,上前一步。 “狄卿家,徐逆之罪,当何论处?” 狄知逊板着脸,道:“依律,当处以弃市之刑!”kΑnshu伍.ξa 柳白看着徐孝德。 这个可怜的人,痴痴傻傻的,看着那个寒酸的薄棺,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女儿暴毙,让他失去了理智。 李德良向来心软,也看到这一幕,不禁幽幽的说道:“世上的可怜人太多,若徐孝德也有根底,恐怕女儿就不会被皇帝当成挑起矛盾的利器了。” 说完,他看向李渊。 目光停顿片刻,又看向柳白。 “不妨,救救他?” 李渊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他还要留着力气,应付即将到来的麻烦。 柳白则是很光棍的耸了耸肩膀。 “跟他不熟,懒得救。” 李德良心中憋着一口气,有些不敢笃定的讯问道:“你看,若是老夫开口,陛下肯不肯给几分薄面?” 柳白坏笑一声,道:“要不,你老人家先试试?” 李渊再次瞪了柳白一眼。 旋即,扭头对李德良道:“蠢货!” 李德良不明所以,挠了挠没剩下几根头发的脑瓜顶。 忽然,他像是被小锤子敲了脑袋一眼,明白了过来。 “欠收拾的柳白!” 就算要把徐孝德施以弃市之刑,最快也要等三天之后。 那些莫名其妙的戏文之中,说皇帝一句话,就能把朝廷官员推出午门斩首,完全是某些人的意淫罢了。 即便在封建王朝的巅峰时期,也不是说,皇帝想杀一个人,立马就能杀的。 用不了三天,最多再过半个时辰,现在的皇帝就该退居二线了。 他需要太上皇重掌大权,来替他承担骂名。 等太上皇重新掌了权,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犯得着现在给徐孝德求情吗? 第1783章 朕的卧榻旁,竟然有八千六万个控弦之士 徐孝德活不活,其实并不重要。 他只是被卷入暴风雨中心的一个小人物罢了。 但是,他却关系到一个所谓的‘真相’。 在满朝文武的眼中,‘真相’无非就是个说法而已。 他们并不在乎这个说法的真假。 只要有,只要充分,能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说白了,能把天下人糊弄过去,把舆论压制下来,完全足够! 因此,徐孝德还不能死。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柳白这一次站在朝臣一方,他打算,跟李二做对到底。 这个皇帝,已经彻底袒露出他的野心。 如果不制衡一下,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包括,皇帝本身! 他甘愿牺牲一切,去完成皇帝专治的千秋伟业。 说他是幕后的元凶,也不为过。 他这么英明的人,看不出李治的野心?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再如何早熟,再如何的聪明,又怎么是老于世故之人的对手? 李二是一个能够看透人心的家伙。 之所以屁股坐的稳当,还不偏不倚的,完全因为他能够炉火纯青的操控人心。 利用李治,来收拢权力,才是他最想要的! 给徐孝德定了罪,李二开始说他计划好的第二件事。 棺材被抬了下去,徐孝德也被扯了下去。 被几个小太监送上来的,是一张黄色的地图。 大唐的所有地图,都是书院的军事学院,参考了柳家的《坤舆万国图》,外加上无数先生和学子,多年考证总结出来的宝贵结果。 这张地图,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而且上边还有一些,大唐公认的错误。 应该是贞观三年以前出产的。 大唐的十道,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七县,全部都绘制在这张图上。wΑp.kanshu伍.net 最大的错误在于,它并没有将如今的安西都户府,以及各地延伸出来的边界绘制进去。 国土面积,比现在小了近四成... 这明显是当年李二还在发愁五姓七望之时,绘制的地图。 因为河东、河北一带,都被标注了一些奇 第1783章 朕的卧榻旁,竟然有八千六万个控弦之士[1/3  怪的符号。 还有一些地方,是早间年出现过叛乱的。 李二缓缓起身,走下来,让太监将那张地图举高。 一丈多长,四尺多宽的羊皮地图,被两个小太监费力的举起来。 李二来到地图前,手指顺着河北道,一直向西划。 最终,定格在关内道! “工部,自河北道到关内,总共有多少里路?” 李大亮苦着脸上前,道:“回陛下,总共一千六百余里!” 李二点点头,挥手让李大亮退下去。 “一千六百里...而今大唐纵横万里,想当年,这区区的一千六百里,却让朕寝食难安的好几年。” 他忽然开始放声大笑。 “可惜的是,那些曾经的敌人都已经死了!” “当年的五姓七望,踩着朕的尊严,将皇族列为二等,自家的闺女宁愿嫁给平民,也不愿嫁入皇家,朕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最终...他们都死光了。” “他们在河北、河东,至关内,豢养了不下十万的家奴,提上剑,骑上马,就是可堪一用的壮士!” “后来,民部厘定天下臣民,将他们重新登记造册,才有了大唐今日的繁华。” “可是,有人在做同样的事情...朕不知该顾念昔日的感情,还是该斩草除根!” 此言一出,一部分朝臣脸色变得十分不自然。 他们隐隐猜出,皇帝究竟要拿什么东西,来做文章了。 “八万六千人...朕今年才知道,就在关内到阴山一带,莫名其妙出现了八万六千人!” “这些人,还都非我中原人士,而是曾经在草原上放牧的胡人!” “对!打通了西域之后,那些胡人没有饭吃,只能给中原人放牧为生,早年间属于他们的天然牧场,已经成为了诸位爱卿的后花园...朕不在乎你们苛待这些牧奴,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可为何...” 李二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充满了寒意。 “可为何,朕都不知道?!” ‘噗通’! “噗通”! 接二连三有人跪倒在地 第1783章 朕的卧榻旁,竟然有八千六万个控弦之士[2/3  上,大汗淋漓! 其中,武将占了一多半。 收过李治书信的王孝杰三人,赫然在列! 他们都是带过兵,参与过两次西域之战的人。 第二次西域之战胶着到现在,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役,完全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吃饱! 都知道,与其说西域之战,是一场卫国战争,到不说,这是一场将门之中,用来瓜分西域利益的掠夺。看書溂 虽说获得利益最多的,是李二。 可其中随随便便漏出一口汤,也是不菲的利益。 那些昧在关内到阴山一带的牧奴,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人给他们发工钱,也没人把他们当人看。 可事实上,这些人只要拿起弓,就是强悍的战士! “朕的卧榻旁,竟然有八千六万个控弦之士!你们让朕如何安心?!” 李二咆哮着,一把将地图撕扯下来。 “臣有罪!” 这回,所有大臣全都跪在地上。 毫无疑问,这件罪状,是李二早就准备好的。 他打算用这个借口,将文武百官死死拿捏。 一是为了收拢权力,二,也是为了在李渊掌权期间,他能够用足够的筹码,将权力重新拿回来。 他始终都防备着周围的人。 包括他的亲爹! 李二踩在地图上,眼中的阴冷之色,令人望之生畏。 “朕并不打算立刻追究责任,或许你们之中有人觉得,朕勉强算得上仁慈之君,所以,自己的屁股,赶紧去擦干净,莫要等着朕清算的时候,不留情面!” 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时间补救就好。 八万六千人,听起来很庞大的数字。 分散在文武百官身上,并不是不能割舍的代价。 也有机灵的家伙,悄然间看了一眼太上皇的脸色。 皇帝不是不想清算,而是不想现在清算。 如果太上皇不肯将权力交还给皇帝,那么,朝堂必定动荡无比。 这种罪状,细数起来,谁都跑不掉。 他们觉得,太上皇心里肯定很生气。 只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第1783章 朕的卧榻旁,竟然有八千六万个控弦之士[3/3 第1784章 一个抱恙休息,一个撒手不管? 柳白静静的看着李二的表现,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感觉有些好笑。 为了拿捏住文武百官,李二可谓是煞费苦心。 八万六千人? 这个数字他是怎么得出来的? 难不成,亲自跑到阴山脚下,去一个一个的数? “老爷子,您信不信,光是隐藏在阴山脚下的牧奴,就不止十万,这个数字,还真是拿捏的精准...” 柳白对李渊说道。 李渊老神在在的坐着,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意思。 “就算有一百万人,又与老夫何干?当了一辈子皇帝,心眼小到如此地步,他这辈子,也算是活到头了。” 柳白嗤嗤一笑,道:“皇帝嘛,都缺乏安全感,当年的白马之盟,算是把他吓坏了。” “哈哈,你这话说得在理,当皇帝的,胆子小可以理解,想当年,老夫当皇帝的时候,比他还怂。” 两人说话的声音,没有藏着掖着。 在这安静的大殿之中,哪怕站在大门口的金吾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初设计宣政殿的时候,就在前边特意安放了一块回音壁。 免得上朝之时,后边的官员总把皇帝的话听错。 柳白他们,就坐在台阶下不远的地方。 再远一点的地方,甚至能听到回音... 这几句带着浓重挖苦和讽刺的话,让李二的眼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他淡淡的说道:“至于第三件事...” 说话间,他把脑袋上的通天冠,摘了下来。 众人一阵哗然! “朕身子抱恙,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处理朝政,便将朝政暂交给太上皇,为期...” 按照他的想法,把朝政交给太上皇两个月,绰绰有余了。 刚才落在他耳朵里的话,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为期,一月!” 李渊适时地站起身。 柳白也随之起身,扶着李渊。 李德良本想起身,可身子骨不中用,起了一下没起来,就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他后边的李孝恭。 李孝恭赶忙上前,把老头子扶起来。 “咳咳...” 李渊轻 第1784章 一个抱恙休息,一个撒手不管?[1/3  咳几声,大殿之中议论声瞬间停止。 李二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么拎着通天冠,朝着后殿走去。 人们都以为,太上皇会说些什么。 没想到,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声“退朝”,便在柳白的搀扶下,慢慢悠悠的走了... 这就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 眼瞅着太上皇穿过他们的视线,从大门走出去,一个说话都没有。 可是等李渊他们消失在眼帘之后,宣政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没人知道,这对父子真正的想法。 一个抱恙休息,一个撒手不管? 那么,以后的朝政谁来处理? “都闭嘴!” 一声愤怒的爆喝,从大殿的角落传来。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亲王们,并没有离去... 李恪和李泰兄弟俩,并肩走出来。 身后跟着柴令武等一众兄弟。 李泰环视四周,道:“太上皇有旨,擢蜀王理政!” 哗—— 群臣又是一阵大哗! 翻天了! 皇帝不管,太上皇不管,太子远在江南... 蜀王理政? 李恪算老几? 若是排一排辈分,前边那几个撂挑子,让李恪这个皇三子顶上,的确恰如其分。 可...他又算什么名分? 监国亲王? 为何刚才,又是李泰发话? 人们大概能猜出,李泰想要避嫌的意思。 毕竟,李恪的年龄大,却并非是嫡子。 李泰阴着脸,道:“自今日始,所有奏折一律送到书院,十二卫大将军留下,其他人,速速退朝!” 众人无奈,只能低着头赶紧离开。 程咬金等人留了下来。 除了没到场的秦琼和屈突通,十个人一动不动。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恪他们兄弟几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柴令武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喃喃的说道:“可算是挺过去了...” “你们玩得还真是大...”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柴令武‘呲溜’一声站起来,陪着笑,道:“实在是因为时间紧迫,没能提前跟长辈们通气...” 说话的人,正是 第1784章 一个抱恙休息,一个撒手不管?[2/3  柴绍! 他这个右骁卫大将军,同样留了下来。 柴绍一脚踢在柴令武的屁股上。 “小畜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提前说明白,吓得老子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其他的‘家长’也纷纷站出来,教训自家儿子。 不光柴令武他爹是十二卫大将军之一。 窦孝慈他爹窦诞,程处默他爹程咬金,都是十二卫大将军之一! 连李奉诫他爹李大亮,虽然当了工部尚书,却也没卸下左卫大将军的差事。 正因为留下的都是自己人,李恪他们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李泰慢慢站起来,苦笑着冲老帅们拱了拱手。 “诸位叔伯,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无可奈何,诸位就先别计较了,先把那八万多人处理好,才是正事...” 程咬金看了一眼,低着头坐在地上的程处默。 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酸。 他梦寐祈求,儿子能变得稳重一些。 可当程处默真的稳重了之后,他又很不是滋味。看書喇 “去书院吧,朝中没有能主事的人,就没有安宁的日子,柳白不愿意出面,能镇得住场子的那两位,都在书院。” 众人没有耽搁,立刻赶往书院。 ... 正如程咬金所说,三省大佬的位置空缺,柳白又不乐意露面,满朝文武之中,能让所有人服气的,只有两个了。 一个是书院的院长老王勣。 另外一个,则是当朝之中,硕果仅存的三公,高士廉。 他们早已经做到了超然物外,不在五行之中。 皇帝召集群臣,不来的,或者是迟到的,直接罢黜。 唯独在书院的这老几位,就算不来,皇帝也没有丁点脾气。 一行不多不少二十人,来到书院,面见老王勣。 院长才是他们心中,主持朝政的不二人选。 老王勣在院长室,接待了他们。 听李恪讲述完来意之后,老王勣神秘兮兮的一笑。 “你们还是太年轻,猜不透太上皇和皇帝的心思,那八万人...无非就是个挑起矛盾的由头罢了,难不成,还真要杀光?” 第1784章 一个抱恙休息,一个撒手不管?[3/3 第1785章 何必为难小辈? 人老成精,说的就是老王勣这种人物。 都以为他们这辈子,都活在圣贤书之中拔不出来。 实际上,老家伙们对人情世故,同样精通,甚至可以说,精通到了极致。 他们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 论起揣摩上意,没几个人能超过他们。 老王勣好像昨天晚上,又喝了不老少。 前几年,孙思邈已经威胁过他好几次。 再喝酒,他身上的零件也就该报废了。wΑp.kanshu伍.net 尤其是那双,严重风湿,连带着骨质增生的腿。 每到冬天,都能肿的老高。 让他多喝点牛乳,老家伙就是养不成习惯。 眼瞅着到了古来稀的岁数,老家伙也放开了。 他才不在乎能活多久。 痛快才是真的。 躺在软软乎乎的大圈椅上,把一条腿抬起来,放在桌子中间。 “八万多人,就算是异族,全杀了也有伤天和,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不是靠杀胡人就能了结的。” 老家伙把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的意思,是让群臣在太上皇当权期间,把那些胡人都干掉。 谁来做这件事,是最关键的。 不管是谁来做,哪怕是柳白,哪怕是威望最高的老帅们,都会被文武百官仇视。 毕竟,他们没有胆子仇视皇帝。 杀光? 根本就不现实! 把那八万六千人,赶到关外去? 更不现实! 奴隶主什么时候爱惜过奴隶的性命? 在他们的眼中,杀光跟赶走,基本上是一个概念。 结果都是一样的,反正那些牧奴是没有办法再为他们创造利益了。 “这是名册,将门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每一家都豢养着上千牧奴,文官也有不少,您且看看吧...” 李泰把名册,放在老王勣的办公桌上。 老王勣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嗤嗤一笑,道:“皇帝统计出来的东西,又能有几句真话?老夫没必要看,看了没用,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八万六千人打发走,至于让谁来打发,你们看着办。” 说完,老王勣一挥手,打算把众人赶走。 吱呀—— 这时候,高士廉胳膊下夹着两本书,大摇 第1785章 何必为难小辈?[1/3  大摆的走进来。 看了看满满当当的人,他嘿然一笑,道:“就知道把老夫叫来没什么好事。” 众人急忙起身迎接。 高士廉坐在老王勣对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名册,制止了正要解释的李泰。 “不用说,老夫也知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 他把名册拿起来,笑道:“王师,您勾勾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为难小辈?” 老王勣有些无奈的一摊手。 “好不容易从那个大漩涡里逃出来,谁愿意重新陷进去?皇帝用了连环招,三道铁墙,把所有路都死死堵住,难不成,你打算回到朝堂之上,接着给皇帝当什么狗屁的宰相?” 高士廉翻了翻名册,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 他向来是个暴脾气。 如果他还在宰相的任上,用不着皇帝发话,他就收拾这群该死的东西了。 “你们都去外边等着!” 高士廉一声令下,连程咬金都不敢有所微词。 众人急忙起身,排队排站在门外,等着两个老家伙说完悄悄话。 虞世南也夹着两本书走过来。 一看就知道,他们才下课。 众人又纷纷打招呼。 虞世南倒是笑呵呵的。 书院没有闲人。 就连王勣这个院长,每天都会安排至少两场授课任务。 虞世南作为当世大家,经学、史学、书法,在同时代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的授课任务,比其他人多了将近两倍。 “人来得倒是挺全...” 虞世南笑呵呵冲众人拱了拱手。 老家伙虽然不在朝堂,但消息比那些当权的还要灵通。 谁让他们有了无数的门生故旧。 秘书监那些给皇帝拟旨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书院出来的! 在这帮小间谍的努力之下,书院的数据库,前所未有的‘丰满’。 就没有书院查不到的事情。 如果书院打算插手情报行业,泰记估计就该没饭吃了。 “还请虞师救命!” 跟虞世南关系最好的李愔,走过来拉住他的袖子。 虞世南笑眯眯的拍了拍李愔的脑袋。 “你这小子,回长安也不说看看老师,听说跟皇帝闹 第1785章 何必为难小辈?[2/3  得挺不高兴?” 李愔委屈巴巴的一撇嘴,道:“父皇就爱给人出难题,我们好不容易回趟家,结果觉都睡不好,整天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愔跟着孙思邈和李时珍学习医术,当年给他开蒙的,却是虞世南。 虞世南把胳膊底下的书抽出来,塞进李愔怀里。 “好好读书,世间的任何变化,都能从书本里找到答案,你和上官仪那小胖子,虽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但想要成才,还需多多苦读才是。” 李愔看了一眼那两本书。 一本做买卖用的《氾胜之书》,一本早就被人翻烂了的《春秋繁露》。 有个屁用!看書溂 李愔有点不高兴。 觉得老师不肯给他面子。 李泰悄悄拉了他一把,上前拱手,道:“多谢虞师!” 虞世南的笑容更浓了。 “还请青雀明事理,可惜你没有正经的座师,不然,老夫可舍不得让你这孩子,去蜀中苦熬。” 算起来,李泰还真就没个正经的座师。 早些年,在皇宫之中跟随大儒宋濂学习经义。 长大了,就跟着柳白在外边瞎跑。 诗词歌赋什么的早就放下了。 经义倒是经常读,可惜没时间好好钻研。 李愔不明所以,见四哥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便不再多说什么。 虞世南推门走进院长室,里边又没了动静。 不多时,下课的老先生们都回来了。 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纷纷走进院长室。 也不知他们究竟在里边商量什么,众人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有任何下文。 李愔翻看着两本书,嘟嘟囔囔的说道:“两本破书,能起什么作用?” 李泰没有回答他的话。 众人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连程咬金的耐性,都出奇的好。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老先生们鱼贯而出,各自散去。 好像,又去授课了。 等先生们都走了,只留下虞世南和高士廉。 老王勣这才吩咐绿蚁,把众人重新叫进去。 “老东西们都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别有心理负担,小家伙留在书院,好好读几天书,莫要再去外边瞎折腾了!” 第1785章 何必为难小辈?[3/3 第1786章 老头子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接下来的三天,李恪他们兄弟留在书院。 按照院长的吩咐,他们跟随明年六月份毕业的这批学生,一同读书上课。 诡异的是,朝堂之上,竟然格外的安静! 安静的,好像皇帝并没有掀起这场动乱。 好像,太上皇不存在一样... 更加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第三天下午,到了申时,兄弟们来到教室之后,发现拿着戒尺,站在讲台上的先生,竟然...是柳白?!kΑnshu伍.ξa 这让兄弟们既感到害怕,又格外的怀念。 除了张顗这个军事学院出身的家伙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柳白手把手教出来的。 想当年,书院初创,先生们跟个草台班子似的。 一个先生往往要带一大群孩子。 这些孩子也不让人省心。 一个个都是有根底的,最差也是侯爵家的孩子。 在每个书院都必修的科目之中,算学是位居榜首的。 而一开始,算学就是柳白带起来的。 到了书院成立两年后,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个,才算稍微学到点皮毛,能给学生们起个蒙。 一直到了书院创立四年,也就是贞观六年后,书院的学科教育,才真正的步入正轨。 有了专门的算学先生。 时至今日,算学先生清一水换成了书院的毕业生。 算学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依旧是最为晦涩的科目。 柳白这种文科出身的人,掌握的无非是些高中知识,都能成为大宗师般的角色。 没错,这堂课就是算学! 想象之中,柳白这种人物一出现,肯定会像动物园的里熊猫一样,被无数人围观。 书院特意给他安排了最大的教室,盛放三百人戳戳有余。 而现实,恰恰相反。 看到柳白的那一刻,学生们哀鸿遍野... 从学长们那里流传先来的传说,在柳白手里挂科的记录,至今还没有被其他先生打破... 不是因为柳白太苛刻,而是因为,算学实在是太难了。 所谓的二元一次方程,早就成了不入流的学问。 最前沿的,名叫微积分... 微分还好说,积 第1786章 老头子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1/3  分可要了学生们的亲命。 原定三百人的大课堂,来了不到一百五十人。 路过的学生,都溜着墙根走,生怕被柳白拽进去受折磨。 叩叩叩—— 柳白敲了敲黑板,笑眯眯的说道:“大家把教材翻到第二十五页。” “教材!教材!” “别抢我的!” “我靠你娘,还给我!” 学生们一阵折腾。 早有经验的李恪等人,知道没带教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脸都不要了,把学弟们的教材抢过来,没人敢跟他们瞪眼。 李奉诫和窦孝慈晚了一步,发现学弟们都躲他们远远的,没办法抢。 于是两人拿出两本,不知道是什么书,大尾巴狼一样在那装蒜。 柳白手指在人群之中来回点着。 不多时,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册子,用炭笔勾勾画画。 下边顿时又传来一声哀嚎。 不用说,柳先生肯定是把情况,在小本子上记下来。 上过书院的人都知道,平时分不好挣。 就算所有科目都考满分,平时分被扣得太多,照样毕不了业。 一堂课下来,学生们的眼睛里都出现了小圈圈。 柳白心里别提多爽了。 凭自己半吊子的算学知识,能虐遍天下所有算学宗师。 也算是自己不白白穿越着一千四百多年。 “这几道题,谁上来解答一下?” 柳白在黑板上,写了几道难题。 积分这种东西,入门之后很简单,没入门的,跟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学生们纷纷低下头。 李恪他们的柔韧性很好,脑袋都快塞进裤裆了,一动不敢动。 唯独李泰好端端的坐着。 对于学霸来说,这是最风光的时刻。 柳白偏偏不叫李泰。 他随意点了几个学生,最后,目光定格在李愔身上。 恰好,李愔瞧瞧抬起头。 正好跟柳白来了个对视! 他心中一颤,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柳白笑着勾了勾手指头。 “就是你了,赶紧上来!” 李愔只能蔫头耷脑的走上去,路过兄弟们身边的时候,悄悄求救。 结果,三个人都没 第1786章 老头子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2/3  写出计算过程,直接给了答案。 一个一,一个二,一个三... 整整齐齐。 铃—— 恰好这时候,下课的铃声响起。 学生们如蒙大赦。 柳白却恍若未闻,拿起粉笔,道:“这三道题需要用到以下几个公式...” 课间很长。 因为教室不固定,需要给学生们留下充足的时间,去其他教室上课。 书院太大了,跑的慢些,都会迟到。kanδんu5.net 至于吃东西上厕所什么的,根本是妄想。 柳白不管那么多。 自己讲爽了才行。 去江南这几年,算学院的发展严重滞后。 也不知那些先生,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每次月考,算学成绩都在吊车尾。 眼瞅着下一堂课就要开始了,柳白才慢慢悠悠的宣布下课。 学生们撒腿就跑。 他们很清楚,考试成绩远远比不上平时分。 一次考不好,还有下次。 平时分可没地方赚去。 进入学院的平时分为一百,四年下来,扣光就会被赶出去... 迟到的严重性,可比没带教材大得多。 迟到一次,最少也要扣五分。 转眼间,教室里就剩下柳白,和李恪兄弟几人。 李愔揉着红肿的手心,疼的一个劲倒吸冷气。 柳白把戒尺放在一边,摇头道:“连算学都学不好,以后出门怎么打酱油?” 李泰挠了挠下巴,嘲讽道:“就是呢,学了小半辈子,连积分都不会,干脆别活着了。” 兄弟们不敢瞪柳白,纷纷发狠一般的看向李泰。 打算等柳白走后,好好的折磨他一顿。 李恪揉了揉眼角,道:“柳大哥,这几天朝中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活得倒是自在,皇爷爷可倒血霉了。” 柳白笑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该冷处理,皇帝就等着你们折腾呢,有时间搞搞学问,不香吗?” “我总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咱们把压力都留给皇爷爷,自己在书院躲清闲。” 柳白翻了白眼,道:“只有你这样认为,老头子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第1786章 老头子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3/3 第1787章 怎么又赚了这么多银子?真让人发愁... 就像柳白说的,老头子的快乐,别人是想象不到的。 看惯了背着手,在柳家庄子瞎溜达的李渊。 人们都快忘记了,曾经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淫棍! 太上皇回来了! 太安宫里豢养的美女们,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里原本就是整个皇宫里,美女最多的地方。 如果按照记录来看,李二的后宫,连太安宫的三成都不到...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李二的大小老婆加起来,也没有破三位数。 而李渊,是货真价实的拥有三千佳丽... 软玉浮想,温存之余,还能听听曲。 在众多美女环绕之间,李渊端着夜光杯,轻轻摇晃着里边的葡萄酿,美得感觉自己来到了天上人间... “柳家庄子?那种鬼地方,谁乐意去?” 李渊嘴里塞了一小块梨子,靠在美女身上,狠狠的香了一口。 龟兹的音乐很乱,很杂。 老头子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喜欢劲爆的曲子,越乱套越好。 模样清秀的小乐伶,吹笙吹得腮帮子都变透明了。 只为让老头子乐呵乐呵。 数不清的人,托门路找关系,想要觐见一下重新掌权的太上皇。 不知付出多大的代价之后,成功站在太安宫门口。 看到里边的场景之后,全都扭头回去了。 自己的事情是小,办不成也无所谓。 以后有的是机会。 若是打扰了太上皇乐呵,脑袋就掉了! 太上皇决绝得很。 皇帝一声令下,要弃市的徐孝德,还不是被太上皇给放了? 正在欣赏歌舞的李渊,忽然一拍脑袋。 “自己享乐怎么好意思?!” 早年间,老头子就是绿林好汉般的性子。 当兄弟,就要同喜同悲! 于是乎,一大群乡下老头子,进入皇宫,在美女们的陪伴下,高高兴兴的玩了几天,恍若身处仙境一般... 一直到了第五天的早上,老头子们意兴阑珊的离去。 歌舞这东西,也就看个新鲜劲。 光溜溜的大姑娘站在眼前,看久了还觉 得乏味呢。 李渊终于想起,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太上皇了。 他才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 一声令下,满朝文武全他娘的来太安宫。 宣政殿那鬼地方,穹顶高得让人头晕。 哪有太安宫舒服? 美女们也别走,跟着一块听听朝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几百号文武大臣,三十多位皇亲贵胄,外加上了李恪他们几个,被匆匆叫过来的小字辈。 在一大群美女的‘包围’之下,将太安宫塞得满满当当。 坐...是肯定没地方坐了。 最前边的李德良,都把轮椅停在外边,挤挤挨挨的坐在一张小板凳上。 李渊斜腰懒胯的半躺在软椅上。 胸襟敞开,衣服上来还留着葡萄酿的污渍。 手头放着一盘子被切成小块的枇杷。 老头子喝酒喝得嗓子疼,需要多吃点止咳化痰的东西。 李二本想来个垂帘听政,好好钻研一下,父皇是如何处理朝政的。 他实在是搞不懂,身为皇帝,明明已经做到了殚精竭力的份儿上,为何还如此不得人心? 反倒是不着四六的太上皇,好像谁看了都喜欢。 李渊没管他。 廷议还没正式开始,李二就坐不住了。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好在,文武百官并不知道,皇帝就坐在屏风后边。 他走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启奏太上皇...” 按理说,该有三省的官员,向太上皇禀报朝廷当前的情况。 再由六部尚书,分别奏报各自份内的差事。 高季辅才站出来,就被李渊打断了。 “等等!” 老头子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不多时,前边的人就听见老头子小声嘟囔。 “他娘的,怎么一个脸熟的都没有...” 他很久没有处理过朝政了。 平时上朝,也基本上不怎么在乎。 想找脸熟的,还真不容易。 他当皇帝的时候,满朝文武之中最年轻的,也就是江国公陈叔达了。 可惜的是,陈叔 达在去年也致仕了。 下场不怎么好... 看了很久,老头子都没发现熟人。 全是一群生瓜蛋子! “柳白呢?为何不上朝?” 他又看了一圈,没发现柳白的踪迹,顿时勃然大怒! 站在中间,尴尬无比的高季辅,无奈的说道:“启奏太上皇,柳白暂代中书令,按照典制,可不听朝政调遣!” 这就是‘中书令’最大的好处。 因为这是李二曾今当过的官职。 贞观一朝,唯独柳白有次殊荣。 他不去管别人,别人就偷着乐了。 哪有人敢管他? 再者说,柳白同样是一位王爷。 虽然是虚爵,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王爷。 总该有点特殊待遇。 李渊猛地坐起来,道:“柳白不来?朕还上个卵子的朝?!速速把他叫来!” 被迫跟在太上皇身边的小满,一溜烟跑了出去。 满朝文武,只好等待着。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这座大宅子,距离皇宫很近。 比之前道兴坊的宅子,更近! 站在家里最高的假山上,拿着望远镜,甚至能看到太安宫之中的场景! 原本,这些建筑都是逾制的。 后来,柳白成了王爷,这些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只要不高过皇宫里最高的观星台,没人去管。 也没人敢管。 假山上的凉亭,是柳白最喜欢待的地方。 虽说天有些冷了,但点了碳炉子,再穿厚点,也感觉不出来什么。 拿着近两年来,柳家总行的账本,柳白的眉头皱得老高。 “怎么又赚了这么多银子?真让人发愁...” 柳家现在早就过了赚银子的阶段。 当务之急,是赔本赚吆喝,把名声提起来才是。 这年头,银子不是银子,流量才是真金。 “看来,江南那边倒是不用发愁了,只要先把家里的生意,全部用纸币流通,最起码,整个南方是不用发愁了。” 他打算把家里的大掌柜都叫过来。 眼瞅着就到年底了。 好好过个肥年。 等二月份,再去江南也不迟。 第1788章 如果没有柳家,大唐该穷照样穷 柳家重新变得人声鼎沸。 这是自贞观七年之后,大掌柜们头一次重新开‘年会’。 到场的,并非只有各道的大掌柜,一些表现优异的‘主事’,也纷纷归来,打算跟大东家,好好交代一些自己的业绩。 岁数都不小了,就算混不成大掌柜,最起码在退休之前,混个掌柜当一当。 按照柳家的福利措施,成了掌柜级,起码三代人吃喝不愁。 儿子是指望不上了,说不定孙子能进入官场,光宗耀祖! 有女儿,有孙女的更加积极了。 听说两位夫人也在家。 正好托他们,给家里的晚辈说门好亲事。 外地的员工都很不满。 他们没时间也没有精力,赶回长安。 于是纷纷飞鸽传书,向大东家说明情况。 好处,总不能一直给关中吧? 关中的老兄弟吃肉,怎么也该给其他道州府的兄弟们,几口汤喝喝。 贞观十年了! 当年跟随柳家老天爷打天下,又帮助柳白崛起的大掌柜们,最年轻的,也有六十岁了。 幽州的老周,从岭南退下来的老马,如今还在剑南道任上的老纪... 他们就住在长安。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来到城北新区。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长安、洛阳,这两块地方的柳家员工最多。 将触手伸向各行各业的柳家,光是在长安城的员工,就有不下两千之数! 若是加上来往于各地的商队,那更是多到没边! 除此之外,柳白还邀请了一些关中的行首。 当年跟着柳家,一起做砖瓦生意,豪掷百万贯,在十二坊购买下宅往的庞春,也受到了邀请。 他跟柳家的大掌柜们,都是好朋友。 当然,柳白也邀请了各位股东。 房玄龄他们在柳家的生意里,都掺了一股。 不过谁都知道,参股最多的人,并不是朝中的官员,也不是外地的豪客。 而是...皇帝! 当皇宫的马车停在柳家大门前的时候,人们 纷纷涌出来迎接。 李二下车的那一刻,气氛顿时变得无比诡异。 原本还有心思,去搏一搏掌柜之位的主事,彻底没了动静。 傻子都能看出,这里头透着古怪呢! 本以为是自家的年会,邀请皇帝来做什么? 李二笑吟吟的冲众人打招呼,完全看不出,他才掀起一场,几乎席卷了整个天下的巨大动乱! 哗—— 三十多个盔甲鲜明的金吾卫,进入柳家大门。 把守在各处地点。 李二信任柳白,并不代表着,他信任柳家所有人。 李二闲庭信步的走到柳白书房。 叩叩叩—— 这位皇帝总算是进步了,不把什么地方,都当成自家后院。 知道进去之前,先敲敲门了。 不等柳白回答,李二径直走了进去。 “一般情况下,擅闯进来的,都会被许褚直接打死!” 柳白提着烧水的铜壶,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二毫不客气的坐在柳白对面。 指着跟他一同进来的许褚,道:“他敢吗?” 柳白嘿然一笑没说话。 如果不是他提前吩咐,许褚才不管来人是皇帝还是什么鬼鬼神神的。 一律当刺客论处! 金吾卫里的那些废柴,再来一百个,都不是许褚的对手。 “幸好我没有造反的心思,不然这天下,早就姓柳了。” 李二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将柳白手里的铜壶夺过去。 “茶道本是从你手中兴起的,为何现在,你变得这么不讲究?” 他取代了柳白的位置,开始烹水泡茶。 一套流程下来,说不上赏心悦目,也算行云流水。筆趣庫 柳白乐得坐下歇一会。 “回长安这么久,倒是头一次有时间,跟你好好聊一聊。” 李二不满的说道:“朕总觉得,在你这里总少了些最起码的尊重,你瞧瞧外边那些人,有一个敢像你一样,对朕如此说话的吗?再说,是你邀请朕来的!” 柳白哈哈大笑几声,道:“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你自己把面子丢得干干 净净,就别想着尊重的说法!” 李二瞪了柳白一眼,继续侍弄茶道。 泡上茶之后,他才继续开口。 “这回又折腾点什么产业?国库里的银子又不够用了,朕打算跟你支用一些。” 柳白撇了撇嘴,道:“修大明宫的银子还没结呢!” 李二给柳白倒了一杯茶。 “否则的话,谁能喝上朕亲手泡的茶?” 柳白看着眼前的茶杯,摇摇头,道:“这杯茶,起码值八十多万贯...” “你可别忘了,柳家的产业里,朕也占了一股,没有五百万贯,也有四百九十万贯吧?” 柳白喝了茶,直截了当的说道:“开门见山,你我各退一步,贞观十一年少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过了明年,包你十年内不必为银子发愁!” 李二鄙夷的看着柳白。 “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子?前几年,你柳家的确富得吓人,一年的收入,比大唐的岁入还多上几分,现在,哼哼...” 他说的是实话。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贞观二年的时候,南方最富有的扬州,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十万贯罢了。 北方的几座大城市稍微高一些,但也没高到哪去。 那时候,柳家一年的收入,让李二流口水。 但现在,连关中的小县城,赋税都能有五万贯打底。 其中固然有柳家的功劳,但朝廷获得的,是实打实的银子! “朝政局限了你的眼光,早些年,你还有胆子跟我闯一闯,现在,已经被权力迷住了双眼。” 柳白忍不住叹息。 这厮怎么就不想想? 如果没有柳家,大唐该穷照样穷! 长安城一年百万贯的赋税,一多半是柳家上缴的! 头几年,若是没有开发十二坊、城北新区、灞桥新区上缴的赋税,国库里能空得跑马。 “这么说,你是一步都不打算退?” 李二的脸色,飞速冷了下来。 “你总喜欢用银子来糊弄朕,每当朕沾沾自喜之时,你才是真正获利最大的人!” 第1789章 柳白还真能让朝廷,十年不必为银子而发愁? 柳白一点都不着急。 他看得出来,李二已经猜到他的目的了。 “你是个聪明人,所谓的诱惑,所谓的威胁,对你来说并不值得去恐惧,甚至不值得去思考,只要对大唐有利,再过分的事情,你都会接受。” 李二的脸色,飞速冷却下来。 “你还知道,朕并没有什么私心,而是一直在为大唐考虑!” 柳白笑道:“你是皇帝,这个位置和这个国度,就是你最大的私心。” 皇帝,这个称呼早就已经远远脱离了私人属性。 有时候,皇帝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因为人想要的一切,皇帝天然就拥有。 他站得够高,看得更远。 当皇帝其实很简单。 只要守住这个位置,就能称得上是好皇帝。 这也是为何,好皇帝很多,而能被称之为‘千古一帝’的,总共就那么两三个。 严格的说,李二之后,再也没有‘千古一帝’了。 在他前边,也只有秦皇、汉武能够睥睨历代君王。 封建王朝,四百二十二位皇帝,只有他们三个是不知足的。 老百姓为了吃喝奋斗,官员为了晋升而努力。 皇帝一生下来,就已经做到了为人的极致。 因此,诞生出‘千古一帝’的条件,实在是苛刻的过分。 他们的眼界,超越旁人太多。 只有柳白才是例外。 毕竟,柳白拥有着超越了时代一千四百多年的眼光。 “直接说吧,还有什么能让朕动心!” 李二戏谑的看着柳白。 他并不认为,柳白付出的代价,能延缓他成为‘千古一帝’的脚步。 换了别人这么干,早就被他整死了。 只有柳白! 因为从历次的经验看,他总能够从柳白手中,获得到更大的利益。 只是这一次,他想不通,还有什么利益,是超越了‘千古一帝’的美称呢? 难不成,柳白还真能让朝廷,十年不必为银子而发愁? “不急,总要等人都到了之后再说。” 李二有些郁闷。 “房玄龄他们那些老家伙都 到了,你还是不拿朕这个皇帝当回事!” 柳白哈哈一笑,道:“这位,你可着实惹不起!” 李二猛地站起来。 “朕倒要看看!” 说着,他转身走出房门。 还没踏出门槛,迎面碰见一个老家伙走进来。 老家伙狠狠的瞪了李二一眼,道:“多大岁数了?还如此的莽撞?!差点碰到老夫!” 李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对这人,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王勣冲着李二吹胡子瞪眼了半天,李二只好悻悻的一拱手。 “是朕唐突了,还请王师莫要见怪...” 老王勣现在的脾气很大。 并非是因为当了书院的院长,而是因为,他终于踏过七十大关了! 人过七十,随心所欲。 去宣政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拉泡屎,别人都只能捏着鼻子说香气扑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因为他是天下之师! 几年之前,能他比肩的还是有那么几位的。 比如说三任太傅李纲,比如说经学大家曹宪。 虽说这两位,没有强悍的兄长,但人家混的年头够长。 尤其是曹宪,甚至曾跟王通坐而论道! 如今的光景不同了。 书院的毕业生深入天下各行各业,没了他们,大唐就完蛋了。 在这些人的眼中,皇帝再亲,也没有自家的老院长亲。 李二的谱再大,也大不过老王勣。 人家除了岁数和资历,还有大义!筆趣庫 在这个把‘大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年头,皇帝并不是天下最尊贵的称呼。 七十岁之前,王勣多少也要给皇帝些面子。 过了七十岁,他谁的面子都不肯给了。 就算见到李渊,他也敢瞪眼! 李渊也只有低头认错的份! 王勣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赶紧吐掉。 “你小子的水平下降了,泡出来的茶,怎么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感觉?” 柳白坏笑着说道:“最近心里不大舒服,不小心,把酸溜溜的感觉,扔到茶壶里了。” 李二恨得咬牙切齿。 王勣努 了努嘴,让柳白给自己倒一杯白开水。 老家伙翘着二郎腿,道:“老夫繁忙得很,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就别耽搁时间了!” 柳白拿出一张地图。 李二赶紧凑过来,在王勣身边坐下,仔细的看着地图。 和普通的地图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某些地方,穿插着一道道粗线条。 若是再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些粗线条,把大唐各大重要城市,全部都串联起来了! 柳白语出惊人,第一句话,就把王勣给惹怒了。 “我要这两年,工学院所有的毕业生!” “放屁!!” 完全看不出,老王勣已经七十岁了。 他仿佛是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知道工学院是何等的重要?就算把文学院的人都给你,也不可能把工学院的人都给你!” 李二小心的判断着局势。 他有一种预感。 这回,好像不得不再听柳白一次。 “先别着急,你再好好看看...” 柳白指着洛阳,再指了指长安。 “来往于两都之间,需要多久?” 王勣本来就住在洛阳,当年还是被柳白,从山上忽悠下来的。 “七百余里,日夜兼程的话,快马六七天吧。” 李二回答了这句话。 柳白摇头叹息,道:“这就是‘何不食肉糜’的经典重现,你们都有马,千里良驹也不少见,可是普通百姓买不起,各地的商队也用不起,再说,就算是皇家的良马,也不能拖着百十斤的货物,日夜兼程吧?” 大唐最快的,还要数骑兵。 每日前行一百二十里,是行军打仗的固定章程。 李二摸了摸下巴,道:“你什么意思?” 老王勣却听出了些门道。 “你打算修路?” 柳白点了点头,冲李二道:“如果从洛阳赶到长安,往返只需十日,你当如何?” 李二有些鄙夷的说道:“往返十日?若是能在驿站换上最快的马,朕也能做到!” 柳白的眼神更加鄙夷。 “若是再搭上,几十万斤的货物呢?” 第1790章 蒸汽时代要到来了 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行业永远都不是盖房子。 如果拿后世的眼光来看,做房产投资的财务杠杆,勉勉强强排进前十就不错了。 不因为别的,完全是因为,成本过高。 哪怕放在一千四百多年之前的大唐,地皮也不是什么价格都能拿到的。 贞观十年的长安城,早就不是七八年前能比的了。 想当初,柳白拿下十二坊,基本上一文钱都没花。 像昭国坊那样,专门住铁匠的地方,早就成了穷山恶水。 有人主动盖,皇帝乐得坐享其成。 现在... 别的不说,光是灞桥新区那块还没来得及开发完毕的地皮,就已经炒上了天价!筆趣庫 朝廷看到了地皮的利润,整天求爷爷告奶奶,请外地豪商前来开发。 奈何,外地的豪商再豪,也没有柳家豪。 他们没有柳家那么高效率的施工队。 哪怕朝廷给予他们充分的政策倾斜,照样会赔钱。 最后能不能卖出去,也是问题。 他们同样没有柳家的宣传团队。 这么大的风险,傻子都不肯冒。 以至于现在,长安城的高档住宅区,只有十二坊和城北新区两块。 如果真要把投资的财务杠杆,做一个排名,修路是铁定排在第一位的! 当然,其中要加上时代背景。 如果没有特殊的时代背景加持,在什么时候修路,都不能算赚钱的行当。 柳家修过不止一次路,只不过,从前修的一直是水路。 以蜀中的都江堰河段为例,能在贞观十二年修通,就已经是得到上天造化了。 不过,一旦修通,贯穿中原和蜀中之后,那么其中的利润,更是不可想象! 事实上,这年头根本就没有修路的说法。 一个可悲的事实是,东汉之后,历代王朝都没有进行任何修路计划。 地方上修路,不能作数。 那些完全是私人性质的工程。 关卡一摆,过路收费,跟抢劫没什么区别。 从中原通往岭南的路,还是秦朝时期修建的驰道... 可想而知,这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产业。 柳白把地图上的门道,讲给李二和老王勣听。 听完之后,两人面面相觑。 “用铁修的路?” 柳白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让他们明白铁路的重要性,实在是太难了。 再好的口才,也没有办法弥补见识上的差距。 “蒸汽!蒸汽很重要!通过烧煤,可以让蒸汽进入机括之中,推动车头前进!” 柳白从抽屉里,掏出来一块铁路模型,又指了指正在‘呼呼’冒热气的铜水壶。 看着两人眼中冒出来小圈圈,柳白一咬牙,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两份协议。 “签!签完之后带你们去看!” 两人再度面面相觑。 把协议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才不情不愿的签下名字。 什么泄露秘密要赔多少多少银子,什么侵权费,什么版权款... 两人倒是知道,柳白不会在生意上耍他们。 签下协议之后,眼瞅着柳白小心翼翼的将协议收入怀中,两人连忙起身。 老王勣的腿脚都变利索了。 ... 三人一路穿行。 来来往往总有一群人跑过来见礼。 房玄龄他们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三人有秘密。 于是,悄悄的跟在三人身后,结果被许褚给堵在半路上。 “让他们签协议,若是肯签,就放进来!” 柳白留下一句话,然后一猫腰,带着李二和老王勣,钻进假山的暗门之中。 对于这道暗门的存在,没有人感觉到意外。 谁家还没有个秘密? 别人家只会更多! 只不过,没人像柳白这样,光明正大的把暗门展示给其他人看。 并不是因为柳白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柳白拥有绝对的自信。 就算旁人看见暗门,甚至发现暗门的打开方式,也绝对走不到门口! 看着三人钻进去,房玄龄等人纷纷要求签署协议。 连皇帝和老院长都签了,他们算哪根葱? 签就签! 可当他们看到协议上的金额时,不禁又有些迟疑。 这个金额,让他们目瞪口呆。 直到柳家的几 位大掌柜,也都钻进假山的暗门,他们这才下定决心。 好在,跟过来的没有外人。 都是当年在朝中的老兄弟。 走进暗门,穿过长长的甬道。 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也不知柳家为了把地底掏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片不为人知的地底秘地,跑马都够了! 柳白三人,外加上柳家的几位大掌柜,正站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疙瘩前。 那铁疙瘩跟小房子一样,看起来有几分狰狞的味道。 后边还拉着十几个方形的箱子,每一个都跟铁疙瘩差不多大小。 地面,则是一排排用铁轨连接的枕木。 站在铁疙瘩旁边,给柳白他们不断介绍的,正是被工学院视为祖师爷,在柳家地位无比尊崇的大匠,金大坚! 随着金大坚的讲述,李二和老王勣不住的点头。 众人离得远,不知道金大坚在说些什么。 看李二和老王勣眼冒精光的样子,应该是挺靠谱的产业。 还不等他们走进,金大坚忽然转身钻进铁疙瘩里。 也不知动了什么机括,铁疙瘩忽然大声咆哮了起来! “怪物啊!” 尉迟敬德怪叫一声,猛地扑上前去。 他不光是十二卫大将军之一,还是金吾卫的总头子,有保护皇帝安全的使命。 “老黑住手!” 房玄龄和杜如晦他们,纷纷开口阻拦。 眼见尉迟敬德就要一拳轰在铁疙瘩上,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倏然拦在尉迟敬德身前。 砰! 两个巨汉,对轰一拳,又各自退去几步。 尉迟敬德惨叫一声,脚步根本停不下来。 一直退回原来站着的地方,被程咬金他们合力接住。 另一人,赫然正是许褚! 他向后退了三步之后,稳稳的站好,轻轻抖了抖手腕,面无表情,好像不怎么当回事。 李二不满的回头瞪了尉迟敬德一眼。 “休要放肆!” 说完,又目不转睛的盯着铁疙瘩看。 呜—— 好像是茶壶里的水被烧开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铁疙瘩缓慢的向前挪动了起来... 第1791章 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千古一帝... 逛吃逛吃逛吃—— 巨大的轴承带动辐条,蒸汽喷出轰鸣的那一刻,柳白险些哭出来... 自己终于有看到近现代文明的造物了! 火车! 实话实说,靠着柳白那点微薄的理工科知识,想要造出火车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幸运的是,他手下有着无数的能工巧匠。 大唐的工匠,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类人。 他们缺少的,只是一点想法而已。 巧合的是,柳白最不缺的就是想法。 两者结合,一辆能够载重几十万斤,每半个时辰,能跑二十里的火车,诞生了! 从柳白来到大唐的那一刻,他就想着,必须要把火车搞出来。 因为火车的内部构造,并不复杂。 唯一需要攻克的难题,就是蒸汽机。 十年! 整整时间! 他做到了! 看到火车启动,在铁轨上缓缓前行,除了柳白之外,所有人都惊愕的长大了嘴巴。 每半个时辰二十里,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每小时二十迈。 这种速度,不管被谁听见,恐怕都会笑掉大牙。 哪怕最初创造出来的火车,都远远不止这种速度。 可千万不要忘记,这是一千四百多年前! 人类文明的速度,是依靠马匹来衡量的。 世界上顶尖的战马,号称夜行八百里。kanδんu5.net 按照时间和速度来换算,差不多每小时能跑个五十多迈的样子。 日行千里并不是梦想。 但这样的马,十万取一,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如果以大唐的物价来衡量,这种千里良驹的价格,恐怕比火车头的成本还高... 不需要多长时间,大唐只要来个五六次的八百里加急,世间的千里马,也就该绝种了。 在场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们敏锐的察觉出,这种神奇造物之中,所蕴藏的巨大价值! 从前车马都很慢,一生只爱一个人。 有了这种可以日夜兼程,不吃草料,只吃煤的铁疙瘩,是不是可以多娶几个小老婆了? 交通! 是中原人心中永远的痛。 即便是一千 第1791章 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千古一帝...[1/3  四百多年后,也不敢说,任何地方都路路畅通。 尤其是像蜀中这种,本身就具有天险之地,哪次传送文书,不付出几条人命? 现在好了,代价固然是有点大,修建铁路的时间固然有点长,但胜在一劳永逸! 一条枕木,两根铁轨,足以将整个大唐,死死的连接在一起! 无论是从经济上,军事上,文化上,政治上,都堪称举世无双,千年难得一见的神器! 李二激动的浑身打摆子。 “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千古一帝...” 他魔障般的口中喃喃,脑子里数不清的想法迸溅! 有了这件神器,他可以不必担心行程,亲自去天下各处走一走,巡视自己的臣民。 以前攻打突厥的时候,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需要三十万,甚至五十万民夫去运送。 粮食还没到地方,已经被运粮食的人,吃下一半多了。 坐在这铁疙瘩上,完全不必担心运输问题。 有兵有粮,朝发夕至,谁他娘的还敢惹大唐?! 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大唐的版图。 不过,这张版图比现在,大了十倍不止! 他要让大唐的子民,去拜占庭种庄稼! 对于老王勣他们来说,意义是同样的。 老家伙当即排拍板!看書溂 “两届,不,这三届工学院的毕业生,都给你!书院的任何资源你都可以调动,只要把这东西弄得满大唐都是,老夫的命都给你!” 老头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格外狰狞。 血压上涌,眼珠子都变成了赤红色。 房玄龄等人跪在地上,放声高呼。 “天佑大唐!” “大唐神器,举世无双!” “幸哉我大唐,有次神物,举世皆敌不过笑话!” “哈哈哈!老臣恭贺陛下!望陛下将此物,命名为贞观神车!” 李二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之中,不可自拔。 他猛然间想起来,的确该给这东西起个名字。 “柳白!快跟朕说说,这神器究竟叫什么名字?” “火车。” 柳白干笑几声,也觉得 第1791章 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千古一帝...[2/3  这名字十分不雅。 众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好像是一碗绝世羹汤,美味无双,每个人都大快朵颐。 结果吃完了之后才发现,碗底爬着一只死耗子... “如此神物,怎么叫这般不雅之名?!” 很难见到杜如晦跟谁脸红。 这家伙猛地站起来,冲着柳白大呼小叫。 在神器面前,所有人都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后世,一台蒸汽机,掀起了工业革命。 放在大唐,更加触目惊心! 这辆火车,足以颠覆世间绝大多数的行当。 远的不说,只要火车量产,铁轨铺得满大唐都是,车马行和押送行,瞬间会失去所有客人。 对于市场而言,也绝对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我说叫火车,就叫火车,不乐意的都滚出去!” 柳白也罕见的发怒了。 对他来说,这个名字的意义,比实际带来的利益更大。 可以说,源自他对后世的最后一点念想... “火车就火车,名字什么的不重要,朕现在只想上去感受一下!” 说着,他就要往铁轨上走。 没人阻拦。 这是他作为皇帝,为数不多的荣耀时刻。 王勣怒道:“你能上去!老夫怎么上去?!” 李二只好悻悻的往回走。 柳白朝火车头上的金大坚,招了招手。 咔咔—— 一阵刺耳的尖锐声音传来。 火车头缓缓停了下来。 众人一窝蜂的全都冲了上去,把火车头塞得满满当当。 只有柳白和家里的几位大掌柜,一动不动。 他们早就坐过了。 这东西看起来可怕,实际上安全得很。 就算真出了危险,区区二十几迈的速度,往下蹦也来得及。 一个皇帝,一车的朝廷重臣,兴奋得像群才进城的乡巴佬。 随着火车重新开动,他们大呼小叫得嚷嚷着,畅想铁轨铺满大唐的未来。 老王勣叫得最凶。 火车开动带起来的风,吹着老家伙硕果仅存的几根头发。 “工学院一定要加招!这一届,工学院一定要招到最多的人!” 第1791章 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千古一帝...[3/3 第1792章 皇帝终于碰见难题了 火车的出现,几乎让众人陷入癫狂状态。 兀自沉浸在惊喜之中的李二,正坐在架势位上,来回拨弄各种各样的档杆。 吓得金大坚急忙挤到他身边,把档杆全都恢复正常。 “这东西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前进后退而已!” 李二自信满满的说道。 很多人没有见过火车后退,其实挂倒挡的功能很容易。 区区一个反向驱动装置,难不倒金大坚。 哪怕是最初发明的火车,也仅在两年之后,就安上了倒挡。 “就是速度慢了些,哪怕再提上三成,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有此神器已经是得天之幸,就莫要强求那么多了。” “只要工学院的学生一到位,技术肯定会飞速进步,不过在教授学生们之前,是不是先把先生们培训一下?” “一锅开水就能发动这么大的铁疙瘩,难不成是用了什么仙术?” 老家伙们你一言我一语,依旧不可自拔。 柳白却带着家里的大掌柜们退了出去。 这群老家伙实在是太吵了。 呜哩哇啦,让人耳根子疼得厉害。 一边往外走,柳白一边给大掌柜们交代事。 “火车的推广,还是不要交给娃子们了,你们亲自盯着,尤其是老周,幽州铁矿那边要尽点心,这两年的订单延后,全力供给铁轨生产!” “老马那边操心着点木材的事情,枕木的条件不算苛刻,但关中的草木,还是先不要动的好!” “老钱在河东多关心煤矿上的产业,家里分出一笔银子,再招募一批人手,一定要做好防护工作,劳保要跟上!” 柳白坚信,任何人都不会阻挠火车轨道的铺设。 他之所以现在将这个神器拿出来,一是因为,大唐的确到了需要经济腾飞的时候。 天下百姓不光要吃饱饭,还要吃好饭。 柳家的生意同样到了瓶颈。 水路或许可解燃眉之急,但日子久了,还是会捉襟见肘。 陆路畅通,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尤其是那些中亚国家,走水路根本就不现实。 用驼 第1792章 皇帝终于碰见难题了[1/3  队? 十趟都赶不上火车拉一趟。 再者说,骆驼也着实不便宜。 三两年内,火车铁定是要赔本的。 目光一定要放长远。 争取在五年内,达到收支平衡,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大掌柜们各自领命,也显得十分兴奋。 再大的生意,都很难让他们心情激荡。 可火车不同! 玩得好了,那是青史留名的美谈! 以后只要是坐上火车的人,都必须念柳家一声好! “反正就一句话,银子管够,两年内,至少每个州府之间,一定要通上铁路!” 柳白在最后做了总结陈词。 大唐幅员辽阔,如果换了别人,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会被人喷一脸唾沫。 但柳白拥有这样的实力。 十年以来,柳家的底蕴,已经积攒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就连柳白自己都不清楚,如今的柳家究竟拥有多少银子,多少产业。 五十万贯以下的买卖,已经很难令柳白提起兴趣来了。 ... 意兴阑珊的从火车上下来,李二累得够呛。 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 金大坚尽力解答,他还是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玩手段和高技术,是两个天然矛盾的词汇。 李二能够做的,只是尽力去了解,如此才能够在政策上,给予火车计划最大的帮助。 坐在旁边歇一会儿的李二,表情忽然一僵。 “该死!” 他这一声大喊,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纷纷看过来,老王勣不满的说道:“如此神器,还不能让你放弃原本的想法?” 李二看了老王勣一眼,幽幽的说道:“原来王师早就看明白了...” 老王勣打了个哈哈,道:“柳白也就那点心思。” 众人猛然间醒悟过来。 怪不得柳白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把火车拿出来。 刚才他们都被迷了心窍,冷静想一想,柳白无非是打算用火车,来转移皇帝的视线罢了。 谁都知道,皇帝已经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就等着有朝一日,爆发个大的了。 前 第1792章 皇帝终于碰见难题了[2/3  几天朝堂之上的三件大事,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开始而已。 他不光要整饬朝堂,还打算把所有权力,都归拢到他自己手中,成为真正的皇中之皇! 对于文武百官而言,这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浩劫。 任何人都不想看到,柳白也不想看到。 当皇帝权力达到巅峰,他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胆敢阻拦。 到那时候,天下成了他一人的天下,所谓的‘民贵君轻’,就彻底成了句屁话。 火车的出现,恰到好处的,不得不让李二选择让步。 如果他还想继续收拢权力,那么火车的推广,必定会无限期的拖延。 是用见血的方式收拢权力,还是利用火车,慢慢让李二成为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千古一帝’,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众人不禁偷笑。 皇帝终于碰见难题了。 这几年,群臣都被皇帝折腾得不轻。 尤其是老臣们,绝大多数都被皇帝逼得致仕。 人们乐得见李二纠结。 看了一眼偷笑之中的老臣子,李二的心情,变得格外郁闷。 老王勣笑道:“总归都是好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一两年的时光罢了,眨眼就过去了。” 李二只好捏着鼻子,承认这句话。 事实上,他没有任何选择。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看见了,选择权还在他自己手中。 可惜的是,不光他看见了,老王勣也看见了,老臣们也都看见了。 再想拖延,根本就不现实! “朕...” 他咬了咬牙,道:“朕会劝说太上皇,明日召开大朝会,你等联袂上折,请求太上皇,全力支持火车推广!” “臣等领命!” 众人忍不住喜上眉梢。 只要皇帝的视线转移开,他们的日子,能好过许多。 带着半是欢喜,半是郁闷的心情,李二领着老臣子们,回到了地面。 柳家的大院子里,自助餐已经开始了。 李二看了看左右,好像太上皇并没有来。 “也罢!” 他轻轻挠了挠脸颊,旋即端起一杯酒,高声道:“诸君,饮胜!” 第1792章 皇帝终于碰见难题了[3/3 第1793章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给人加官进爵 第二天的大朝会,如期而至。 文武百官像往常一样,排场四列,一同进入宣政殿。 这才发现,太上皇早就在这里等待了。 李二是个很守承诺的人,既然说了不管,就立刻放手。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晋阳的封地,就会被收回来。 至于如何处理李治,就要看太上皇的心情了。 看起来,太上皇的心情还不错。 手中端着一份奏折,抓耳挠腮的看着,一点都没有当年稳若泰山的样子。 武德年间留下的老臣,只剩下大猫老猫两三只。 不知道他们都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今日的班首是岑文本。 早间前的黄门侍郎,终于混出头,一跃成为大佬级的人物。 可惜的是,他终究无法成为真正的宰相。 赵普和王弘直这两座大山挡在前面,任何人都无法跨越。 过了年,岑文本就五十岁了。 而赵普和王弘直,一个不到四十,另一个,才三十五。 和其他人相比,这两位预备宰相,简直年轻得令人发指! 时间不用太长,只需要十年,足够把能跟他们比肩的人物,活活熬死了! “上朝!” 小满尖锐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子不情不愿的劲头。 他最喜欢跟在太子身边,在皇帝身边也能忍。 唯独在太上皇身边,简直度日如年! 面对一个好色的老家伙,任何一个太监都会憋着一口老血... 李渊瞥了他一眼,哼哼一声,对着正要行礼的文武百官,慵懒的说道:“免了。” 群臣纷纷站好。 其实在武德年时,文武百官上朝是可以跪坐的。 不管是宣政殿还是太极殿,都预备了供百官跪坐的软垫。 那时候上朝的位置,还要靠抢。 来早一点,能抢上四五个垫子,坐在大殿的廊柱后,皇帝看不见的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 只要位置符合身份,就足够了。 就算宰相,也不会跟他们较真 。 现在光景不同了。 文武百官别说坐了,连站都必须规规矩矩的。 斜腰懒胯,一两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虽说朝中没人指着那点俸禄过日子,但面上不好看。 看着整整齐齐的班列,李渊忍不住摇了摇头。 “能把一群狼驯成狗,还真是不容易...” 老头子早就体悟到了当皇帝的精髓。 当一把手的,就别琢磨把所有权力都收到自己手中。 自己被折腾得够呛也就罢了,下边的人还会相互攻讦,抢夺本来就不多的权力。 到头来,活干不好,还落一肚子埋怨。 “咳咳...朕从三更就起来看折子,翻来翻去,为何没见到江南和岭南的折子?” 岑文本上前,道:“启奏太上皇,按照陛下吩咐,江南的折子一律送到太子手中,等东洲岛处理完毕,再给长安回执,岭南的折子则是会先行送到梁王府,再转送到东洲岛!” 李渊恍然大悟。 原来李承乾即便远在江南,依旧不能闲着。 岭南和江南,几乎成了整个南方最重要的两道。 让李承乾练练手,倒也合情合理。 提起东洲岛,老头子心中便痒痒得厉害。 他总想去江南看一看,可惜一直没机会。 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来回折腾几千里,也不是不能承受。 “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去玩一趟!” 李渊心中想道。 他对朝政,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做生意和处理朝政,是两个天然的极端。 就好像钱和权,在某种特定场景之下,往往是反义词。 做生意只认银子,而处理朝政,光看银子的话,就会酿成大祸! 本来就翻了一早上奏折的李渊,干脆把所有奏折全都推到一边。 “诸位臣工可有什么趣事,跟朕讲一讲?” 自从贞观七年,高士廉致仕之后,吏部尚书的位置就一直空缺。 现在担任吏部侍郎的,是十八学士之一的苏勖,同时,他也是南昌公主 驸马,李渊的女婿。 “启奏太上皇,经吏部考评,今年共有七十三位地方官员,考评为上上,三省一直认为,可以予以升迁!” 李二对官位升迁的要求极其苛刻。 上一个升官的,还不知是哪辈子的事情。 不趁着太上皇掌权,好好提拔些人才,那就太蠢了。 李渊招了招手,小满把名单递上来。 翻看片刻,李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一个认识都没有... 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瞬间喜上眉梢! “这个许敬宗,在倭国立下了功绩?” 苏勖躬身道:“回禀太上皇,许舍人乃是倭国使者团的最高掌权人,曾凭借一己之力,成功说服多次叛乱敌将,以我大唐律法,可认定为战功!” 李渊颇为高兴。 有认识的人就好,至少证明,他还没有完全被时代所抛弃。 “那就由吏部和兵部,共同研讨许敬宗的战功,有爵赏爵,有官赏官!” 下边的人一阵激动。 这句话,无异于传达给他们一个强烈的信号! 太上皇,打算撕开皇帝封闭了多年的口子! 爵位! 一时之间,报功的折子,如同雪花般飞过来。 李渊看着满桌的报功折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最喜欢的,就是给人加官进爵。 武德年的时候他就这么干。 当年造反之时,什么力气都没出,就出了点银子的老家伙们,都被封为国公国侯。 以至于到了贞观一朝,李二觉得爵位太廉价,一口气收回来二十一位国公爵位。 于是,一位位崭新的男爵、伯爵出炉了。 热闹了好一阵,李渊才脸一板,道:“带人犯!” 满大殿的喜气,瞬间被冲得干干净净! 太上皇这是要干什么? 先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哗哗—— 锁链声由远及近。 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失魂落魄的走到大殿上。 正是李治! 在他身后,跟着被发跣足的晋王府长史张行成! 第1794章 连他爹都不在乎,别人还在乎什么? 李治走进大殿的时候,柳白就坐在门口的躺椅上。 这个孩子,几乎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李治也看见柳白了,只是抬了抬眼皮,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不再多看一眼。 张行成倒是哀求柳白,救一救他和李治的性命。 对此,柳白却置若罔闻。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从他们走上这一步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点,李治心里也清楚的很,所以他根本没有打算跟柳白说什么废话。 看着两人走进去,柳白站了起来。 “走吧。” 在他身后,李恪兄弟一行人,纷纷跟上。 李治的下场,已经没人在乎了。 连他爹都不在乎,别人还在乎什么? 最难受的,要数长孙皇后。 那么第二难受的,就是李承乾和李泰这兄弟俩。 都是一母同胞,看着兄弟沦落到这般境况,再狠心的人,也会难受。 李泰压根就没来。 柳白把他关在家里,免得做出格之事。 这些年来,柳白把这群皇子教育得太好了。 好的有些过分。 以至于,在他的潜意识里,亲情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是王八蛋。 然而,李治恰恰玷污了,兄弟们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柳大哥,老九会死吗?” 李愔傻里傻气的问道。 柳白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他若是死了,你爹该如何自处?” 李愔挠了挠头,很明显没听明白柳白是什么意思。 李祐在一旁解释道:“咱爹是怎么得的皇位?老九无非是在走他的路,若是老九被处斩,咱爹...” 李愔恍然大悟。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 李恪冷哼一声,道:“咱爹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不断纵容老九,换个人,早就死上八百回了!反倒是张行成...” 啪! 柴令武一巴掌抽在李恪的后脑勺上。 “屁话真多!” 这种话,是能在皇宫里说出来的吗? 周围那几个金吾卫的眼神,明显变了! 张顗嘿然一笑,道 :“还是少生孩子好!” 窦孝慈讥讽的说道:“你爹的确只生了你一个,可你别忘了,你爹还有一百多个盖世太保干儿子,也不知,以后会如何跟你夺家产!” 张顗反唇相讥,道:“你窦家又能好到哪去?听说二房的窦忠,整天跟宫里的供奉混在一起,别说你一点都没察觉!” 李奉诫摸着下巴上才长出来的一层胡须,毛茸茸的,手感格外好。 “兄弟们,兄弟们!咱们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幽州那边的铁轨订单,能排到好几百年之后,你们可不敢光看热闹!” 从蜀中回来,就变得沉默寡言的程处默,难得开一次口。 “李奉诫说的是,幽州那边的产业可不能落下,我还指望着,铁轨能修到蜀中呢。” 一提起火车,众人的兴致又上来了。 “要我说,还是应该先把东洲岛的铁路修好,以后去苏州城,就不用坐船了,你们是不知道,我那艘船还是前隋留下来的,在近海都玩了命的晃悠...” “屁话,按照填海造陆的进程,想把东洲岛和陆地串联起来,你孙子辈能完成就不错了。” “岭南才是最需要火车的地方!以后运粮食就不发愁了!” “最应该在幽州先铺设铁轨,没有幽州铁矿,你们用木头铺吗?” 兄弟们各管一地,当然要最先供应自己的买卖。 李奉诫管着幽州,用不了多久,就会继承老周幽州大掌柜的位置。 其他兄弟也是一样。 窦孝慈想着江南,李愔惦记着岭南。 李恪和程处默无时无刻不在为蜀中操心。 最终,还是要把问题,丢给柳白。 聊着聊着,几人就走回大宅子了。 本来就是斜对门,方便得很。 回来之后,才发现武顺从东宫过来串门了。 跟柳白见了礼之后,武顺径直去了柳婉儿她们最喜欢待的花房。 柳白则带着一群小字辈,回到书房。 舒舒服服的坐下来,让柴令武泡茶,让李恪去做点小点心。 剩下的人,七手八脚的收拾着书房里的零零碎碎。 柳白 的书房,是从来都不让下人收拾的。 平常,要么是柳婉儿收拾,要么就是柳白亲自动手。 连柳蓉儿都不让碰。 这里有太多的机密。 放错一件,说不定以后就找不到了。 茶点端上来之后,兄弟们围着柳白,坐成一圈,眼神里满是火热。 只有被放出来的李泰,蔫头耷脑的提不起兴致来。 柳白刮了刮盖碗上的沫子,道:“铁路是肯定要修的,先修哪后修哪,总共要出个章程,皇帝只给了三年的经营权,所以一定要好好利用。” “三年,算起来倒是不短了。” 这年头,车马行的生意,属于最好的那一批。 每年有将近一成的赋税,是从车马行收上来的。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成。 光是长安,每年的赋税就上百万贯。 虽说其中大部分都是柳家缴纳的,但一成也有十几万贯! 除了走官道不要钱之外,剩下的地方,就算不逗留,也是要交钱的。 尤其是在路过各个城池的时候,车马行的人,都要事先打点好。 连守城的兵丁都不能落下。 万一查出点什么不好的东西,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现在的车马行,已经衍生出了镖局的雏形。 可想而知,当铁路正式通车之后,利润会多么的恐怖! 三年经营权,放在其他年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此利器,敢交在私人手里,不得不说,李二的魄力世间罕有。 当然,柳白也清楚,这三年经营权不是白拿的。 李二之所以同意,完全是因为,想要在建造铁路的时候,让国库省下点银子。 既然柳家要了经营权,那么理所应当,修建铁路的成本,柳家要占大头。 吱呀—— 大门被人推开。 姗姗来迟的沈万三,抱着一大摞评估报告走进来。 “少爷,这是昨天,咱家所有大掌柜和主事,一同商讨后的结果,老周拔得头筹!” 掌管幽州的李奉诫,兴奋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就知道!最后还是要先在幽州铺设铁路!” 他几乎把评估报告抢夺了过来。 第1795章 最少三成,否则免谈 历史的发展,是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 就像火车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人们不过是给木头做的车厢,加上铁轨,从而减轻摩擦力,让两匹马拉着而已。 有了蒸汽机后,真正的马力,就再也没被人瞧得起过。 可是,当内燃机出现之后,蒸汽机又成为过去式。 柳白知道,按照大唐的经济实力,以及书院的技术,金大坚的经验,再加上他本人的见识,能够制造出蒸汽机,已经拥有能中彩票的运气了。 内燃机? 他想都不敢想。 人该知道自己能吃几两干饭。 一个伟大的发明,往往伴随着数不清的奇思妙想。 哪怕是现在的蒸汽机,也还存在着无数的缺陷。 需要通过时间,一一解决。 于是,柳白将工学院所有的大匠,都叫到大宅子。 灯火通明的地下室,一大群老头子,围着钢铁巨兽不断的游走。 似乎是想看清楚,它的每一个细节。 金大坚俨然成了大唐时代,工匠们公认的‘祖师爷’。 在金大坚的介绍下,无数的想法喷薄而出。 一转眼,钢铁巨兽就被拆成了一大堆零零碎碎。 李恪他们兄弟一行人,蹲在墙角,对着那边指指点点。 他们倒是也懂一些机械知识,在书院的流水线式教导下,他们的经验手法,或许不如外边的工匠们,但理论绝对呱呱叫。 “动力不足的问题,完全可以加大燃烧力度来解决,可轨道的安全性,却无法用任何指标来衡量!” “我反倒认为,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缩减成本,一个火车头的造价,都赶上皇宫之中修座大殿了!” “最重要的应该是冶铁技术!” “按照柳大哥的说法,纯钢才能够达到连接杆的硬度要求...” “错了!都错了!幽州那边出产的煤质量不高,燃烧力度也不够,应该赶紧找人前往云中,购买高质量的煤!” “...” 上午,他们确定下来,要最先在幽州铺设铁轨。 还没来得及动手,一 个巨大的问题出现在众人眼前。 钱...从哪里出? 朝廷肯定是一文钱都不会出的。 按照李二那抠搜的尿性,想让他做长线投资,显然是不现实的。 柳家的确有钱,可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纸币改革就是个无底洞,每年近千万贯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在李奉诫的一力坚持之下,短期内的银子,全部由幽州矿山来支持。 看他脸上带着几个红红的印子就知道,昨天晚上他肯定挨了老周的嘴巴子。 看着正在忙碌之中的大匠们,李奉诫丝毫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 他一边‘嘿嘿’傻笑,一边幻想着,铁轨铺设好后,自己坐在车厢里,端着酒杯,睡一觉就能到达长安城的场景。 不用怀疑,第一条铁轨,肯定是要从幽州到达长安的。 他不是真傻。 肯定不会做赔本买卖。 从幽州到长安,好几千里,沿途的大中小城市,林林总总两百多个! 铁路经过哪座城,不经过哪座城,都有讲究! 不花点银子,好意思让柳家,把铁路修到城墙根儿?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第一批修建铁路的城池,肯定能够吃上第一批火车带来的红利。 皇帝那个乡巴佬,没有发现其中的好处。 到头来,银子还是要由朝廷出。 只不过,从朝廷派遣,换成了地方支用... “少爷!少爷!” 李奉诫的小跟班匆匆跑过来。 他是兄弟们的亲随之中,唯一能够进入假山地下室的人。 “查出来了,幽州矿山的订单,已经排到四年之后了,咱们要付出的违约金起码上百万贯!” 李奉诫‘蹭’的一声站起来。 “你说什么?!” 小跟班哭丧着脸,道:“大掌柜说了,让少爷自己想办法,他不想管...” 李奉诫有些发慌。 上百万贯...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怪只能怪,幽州矿山的生意太好。 作为供应天下七成以上铁器的矿山,幽州所负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光 是军方的订单,就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如果光是银子,也就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爹李大亮还当着工部尚书! 一旦铁器亏损,或者延误了军方的订单,他爹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 “去年不是就把订单都推掉了吗?为何还有这么多?!” 李奉诫不可置信的说道。 小跟班直接把账本掏了出来。 “去年就已经排到好几年之后了,要不是又开了几座新矿,恐怕订单能排到十年之后!” 李奉诫摇晃了一下。 向兄弟们投去求救的目光。 在争抢铁路的事情上,他算是把兄弟们都得罪光了。 只有心软的李愔,小声说道:“不就是赔点银子吗?我手里还有二十多万贯,借给你就是了...” 李愔有两个大毛病。 一是心软,二是嘴比脑子快。 说完之后,他才想起来,李大亮能把工部尚书的位置坐稳当,一大半的原因,是靠着幽州矿山。 身为工部尚书,最大的职责就是供应朝廷的铁器需求。 耽搁了朝廷的订单,李奉诫他爹丢官。 若是推迟建造铁路,丢掉的则是幽州的发展机遇。 李恪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说道:“别想着去求我父皇,他肯定是不会管你的。” 李奉诫都快把头皮挠破了。 他的眼睛,总在程处默身上打转。 程处默蹲在李恪旁边,抠抠鼻子,往地上抹几下,爽得不行。 李奉诫陪着笑凑过来,轻轻碰了碰程处默。 程处默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手指头在裤腿上蹭了几下。 “想让我帮忙?” 李奉诫陪着笑,道:“哥,我的好二哥!” 他们兄弟之中,程处默只比柴令武小了几天。 程处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帮你也不是不行,蜀中的铁矿早就准备好了,可是,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我按照市价上浮两成,收购你们蜀中的铁矿,如何?” 程处默伸出三根手指。 “最少三成,否则免谈!” 第1796章 柳家主人要拆了大理寺? 蜀中也有不少铁矿,而且品质和幽州的不相上下。 嶲州,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 但用不了多少年,这个地方就会在历史上带来巨大无比的影响。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里的矿产。 后世的嶲州,有一个新名字,叫做攀枝花... 在某个经济腾飞的时候,光是这个一个地方,就供应了全国七成以上的钢轨! 如此肥肉,柳白怎么可能错过? 他让程处默和李恪去蜀中修建航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需要蜀中的原材料! 不光是矿产,还有各种各样的木材。 都江堰的水利工程,还需要几年,但航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不必像李白那样朝辞白帝城,只需要顺着水流,一路向东,甚至连船都用不上! 只要坐好浮标,完全能够利用强大的水流动力,将货物送到中原! 铁器又如何? 无非就是多几个浮标罢了。 木材更加简单。 只要把头尾削去,直接丢河里就成了。 这些年,市面上源源不断出现在的金丝楠木,全都是蜀中出产的! 只不过,程处默的要求一点扯淡。 大唐的铁器价格,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随着冶炼技术的提升,矿石的利用率,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上浮三成的价格,算不上高,还有很大的赚钱空间。 可耐不住数量多啊! 两根三尺长的铁轨,需要用到多少,并不需要计算。 哪怕是枚小小的铁钉,乘以十万,百万后,都是天文数字! 李奉诫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以两成半的价格,敲定了幽州和蜀中的合作。 两人急忙跑去拟定合同了。 剩下的兄弟,依旧留在地下室,看大匠们把火车头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或许,他们是想看出些门道来,找机会自己仿制。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闲得慌了。 而同一时间,柳白却忙得脚打后脑勺。 在老帅们的强力要求之下,柳白不得不前往大理寺,寻找援救张公瑾的机会。 张公瑾在大 牢里,已经住了半年多。 新任大理寺卿,是一个食古不化的家伙。 这位爷,来自颜家。 是颜师古的堂弟,颜仕鲁。 颜家人都修习经义,是典型的儒家代表。 而颜仕鲁,则是从小修习法家。 不到十五岁,就被当年的颜家家主颜之推,赶出了家族。 后来,他束发修学十余载,终于靠着真本事,坐到了刑部郎中的位置上。 当年戴胄当大理寺卿的时候,他转任为大理寺少卿。 等戴胄成了宰相,这厮成功就任大理寺卿,怎么说也是半个大佬级人物。 颜家人好像血脉里就融合着臭脾气。 谁的面子都不肯给也就罢了,最主要是那张嘴,实在是阴损的很。 有胆子跟老帅们当街对骂的,也就这位爷了。 柳白坐在大理寺外,堵着大门,被颜仕鲁气得不轻。 人家就是玩嘴皮子的,说不过他很正常。 柳白气的是,这老家伙竟然不让自己进门,说是担心跟张公瑾串供! “娘的,许褚,把这老家伙扔到河里去!” 柳白话音刚落,许褚还没来得及动手,被老帅们联手阻拦。 “不至于!不至于!消消气!”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挡在许褚面前。 柳白发话了,许褚才不管对面是什么人物。 既然要扔,肯定是要一丝不苟的扔! 段志玄双手叉腰,累得气喘吁吁。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四品官袍被他穿得板板正正,明明是绸子面的,偏偏穿出一种毛毡的利挺感。 “嘿!老夫就是这种顽固的性子,陛下把大理寺交给老夫,看重的也正是这一点,想要在老夫手里贪赃枉法,下辈子吧!” 程咬金苦着脸,道:“他老颜就是这么个性子,比魏征还倔,咱们总不能直接冲进去吧?” 柳白喘了好半天气,道:“敢不给我柳某面子?看老子不拆了你这破庙!” 这一回,程咬金等人不再阻拦。 只要不伤及颜仕鲁的性命,以柳白的地位,即便真拆了大理寺,也没什么 大不了的。 大街上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柳家主人要拆了大理寺?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景儿! 必须凑近些看一看! 这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柳白身后响起。 “柳公子好大的威风啊,要是再过几天,恐怕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筆趣庫 那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怪异。 柳白几乎要下意识的回一句‘阴阳人烂屁股’。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后。 话说得硬气,可脸上却是一副快要吓死的表情。 看样子,好像是个太监。 太监身后,一身白龙鱼服的李二,大冷天摇着把扇子,正戏谑的看着柳白。 不用说,肯定是他逼着太监用阴阳怪气说话的。 这厮交了权之后,彻底放飞自我了。 整天在皇宫外游荡,大晚上也不回去,跟幽灵一样,把兵马司和巡城司折腾得够呛。 柳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李二走到前边,程咬金等人纷纷行礼。 颜仕鲁见到皇帝来了,正要高呼,结果被李二带来的太监制止。 柳白见状,立刻喊道:“参见陛下!” 正要跟颜仕鲁客套几句的李二,表情瞬间僵住。 果然! 柳白话音刚落,数不清的老百姓急忙跪在地上。 “参见陛下!” 李二恶狠狠的瞪了柳白一眼。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发作。 他只能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道:“诸位快快请起,朕不过是来巡视一下民间民情而已...” 既然被人点破了身份,李二只能拿起老本行,在百姓们面前演一个大大的讲。 从而表现出,皇帝关心百姓,挂念百姓,而不是闲着没事,偷偷跑出来瞎溜达... 柳白偷偷踹了段志玄一脚。 段志玄立刻会意,高声道:“陛下巡视大理寺,诸臣工速速相迎!” 在颜仕鲁充满恨意的目光之中,柳白等人跟着不情不愿的李二,在大理寺上下官员的迎接下,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第1797章 这年头,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 大理寺! 掌管刑狱案件审理的最高司府。 若是放在秦汉时期,大理寺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廷尉。 按照规格来看,大理寺还要比刑部高出一些。 因为凡是犯了死罪,流徙之罪的,最终都要交给大理寺审理。 张公瑾无非是个失察之罪罢了。 这种罪过,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抄家灭族都够了! 谁知道在整个军方贪墨案之中,张公瑾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李二从来都是个感性的人。 他并不在乎,那些老帅们是否忠心。 当年的侯君集,已经纠集起兵马了,李二还是流着泪,向文武百官求情。 最后也只是杀了侯君集一人罢了。 侯氏老小,在岭南住得相当快活。 然而,李二最不能忍受的,却是这群老帅们偷偷摸摸的算小账。 对他来说,这是对十几余年酣战最大的侮辱。 若是往小了说,简简单单的一个失察之罪,抽几个嘴巴子都嫌重... 简单而言,张公瑾是生是死,是囚禁还是释放,完全在李二的一念之间。 将他关押到大理寺的监牢之中,或许代表了李二的态度。 他并不想让张公瑾,过得太舒坦。 由于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张公瑾竟然不知不觉间,在大理寺住了大半年了! 这些日子,张家的老幼天天要死要活的。 有的堵在各位老帅的家门口,有的干脆去哭殿。 柳白都被他们搞得不厌其烦。 尤其是张公瑾的儿子张大象,跟上班一样,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柳家大宅子门口。 明明只比柳白小两三岁,却成天‘柳叔叔’的叫着,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诚然,这么做的确能够让张公瑾,尽快离开大牢。 但同时,他积攒了多年的好名声和威望,也被这一家子蠢蛋,折腾得干干净净。 这年头,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 张家老小把认识的人,全都求了一个遍。 但凡稍微有点明事理的都知道,张公瑾根本就 出不了问题。 若是他死了,诸位老帅们估计也没脸继续活下去。 进入大理寺之中,颜仕鲁没有把位置让给任何人。 他当然知道这群人是为谁来的。 端坐在大堂正中间,手中惊堂木一拍。 “带人犯!”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坐在旁边的李二,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人犯? 张公瑾可还没定罪呢! 有心思把张公瑾放掉的李二,心中格外的别扭。 有这么一句话在,他反倒不能轻而易举的,把张公瑾带出去了。 柳白坐在李二旁边,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众人的反应。 哗啦,哗啦—— 镣铐的碰撞声,由远及近。 大半年没看见张公瑾的老帅们,‘蹭’得一下全都站起来了! “公瑾!” “公瑾老弟!” 大半年的时间,生生把一个铁打的汉子,磨成了这般颓废的样子。 胡子拉碴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张公瑾已经瘦成了人干。 脸颊似乎是要缩进皮肉里,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李二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明明记得,当初交代过大理寺,不许为难张公瑾。 这又是什么情况? “颜仕鲁,老子跟你拼了!” 脾气最冲的尉迟敬德,当下就要跟颜仕鲁玩命。 程咬金等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拦住。 不过,他们看向颜仕鲁的目光,也充满了恨意。 段志玄‘噗通’一声跪在李二脚下。 “陛下!国有名将,酣战十余载,身上取下来的箭头就有三斗,而今竟被国贼所辱!臣请陛下,治颜仕鲁之罪!” 段志玄跟张公瑾本来就是儿女亲家,又是生死相随的老兄弟。 柳白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跟张公瑾的交情很深,但还没有深到,看见他的惨状,就失去理智的地步。 这厮身上一点伤势都没有。 脸色虽然苍白,但明显是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 换句话说,没人折磨他,只是他自己在琢磨自己罢了。 颜仕鲁心中郁闷。 他只好站起来,冲李二躬了躬身,道:“陛下,臣并未让任何人苛待邹国公,只因他日日绝食,若非臣派衙役强行撬开他的嘴,恐怕早就饿死了!” 李二面色稍微好转一些。 他摆了摆手,让段志玄退下去。 “尉迟!” 又喝骂了尉迟敬德一声,这才看向颜仕鲁。 “颜卿多虑了,朕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说完,他的目光,转到张公瑾身上。 看着昔日的老兄弟,变成这般凄惨的模样,李二心中更不是滋味。 严格的说,他并没有怪罪张公瑾的意思。 十二卫大将军,听起来手握重兵的样子,实际上,在没有战争的时期,他们连军营都不会踏入一步! 生怕皇帝误会他们有长期把持兵权的意图! 看看李靖和李勣的惨状,就知道,老帅们对兵权有多么的忌惮了。 可是,李二也很愤怒。 他愤怒的地方在于,张公瑾没有早早通风报信。 身为十二卫大将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军营之中的贪腐案? “公瑾!” 李二不咸不淡的说道。 张公瑾仿佛失了智,呆呆的看着李二,也不知道行礼。 “公瑾老弟!”筆趣庫 还是段志玄及时提升了他一声。 张公瑾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跪倒在地。 “陛下!臣...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 李二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如果仅仅是贪腐案,也就罢了。 真正让人不能忍受的地方在于,军中贪腐案直接关系到军票之策的推行。 间接的,导致纸币改革计划无限期的延后。 若不是柳白坐镇江南,有了大唐黄金集团这个‘利器’,恐怕现在连个苗头都还没出现呢。 老帅们有些惶恐。 ‘死罪’这两个字,也不是轻而易举能说出来的。 难道,皇帝真打算要张公瑾的命? 李二沉声道:“左骁卫一万两千人,竟然有足足九千多人吃不饱肚子,你说,你该不该死?!” 第1798章 柳白真要插手朝政了? 如果说,要对李二的性格做一个侧写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李二这个人活得很矛盾。 他是真的在乎左骁卫那一万两千人饿肚子吗? 不尽然! 十二卫虽然重要,但朝廷里比十二卫更加重要的军队,还是有那么两三支的。 任何一支,都免不了会出现贪墨、克扣军饷之类的事情。 大唐的军队制度,完全沿袭自府兵制。 即便是由朝廷来供养的十二卫,每年付出的军饷,也并不多。 而且,其中一大半还要以粮食来计量。 一石土豆,又能值多少钱? 大唐的百姓们是很容易知足的。筆趣庫 往前数几千年,老百姓就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现在不光能吃饱,还能吃好,用不着过年过节,才把栓在房梁上的肉,摘下来装装样子,过完年再栓回去。 说白了,就算把这一万两千人的军饷,全都克扣光,也不见得有多少银子。 张公瑾在柳家的产业之中,可是入了一大股的! 他犯得着去抢夺大头兵的口粮吗? 其实就是个失察之罪而已。 左骁卫的校尉级人物,已经被砍了十几个! 甚至于,连将军都死了好几位。 难道,他们就能看得上,大头兵们的口粮? 土豆多到吃不完,不得不选择制作成粉条。 大街上,一文钱能买一大筐! 难不成,心中的那点贪欲,连他们的前途都比不上? 李二很清楚真相。 他甚至比张公瑾这个左骁卫大将军更清楚! 真正吃拿卡要的,是那些处于底层的小军官。 甚至于,顶天就是个队正。 可偏偏那些人还活得很好,没有一个受到责罚。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李二所图乃大! 他又要拿这种事情,来做一篇文章。 只不过,没人知道李二这篇文章,究竟是要用来拿捏谁... 程咬金等人属于关心则乱,柳白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隐约能猜到,李二究竟是想对付谁。 今天来到大理寺,也只是因为实在是抹不开面子,被老帅们推过来的。 要不 是颜仕鲁实在可恨,他连大理寺的门,都不想踏入一步。 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哪个正经人乐意来? 看着张公瑾跪在地上,磕了无数个头之后,柳白再也忍不住了。 他十分讨厌,李二这种说话留半分,什么都让人去猜的性子! “够了!” 柳白这一声大喝,吓了众人一大跳。 坐在距离他最近位置的李二,被吓得一哆嗦。 “你瞎吼什么?!” 李二怒道。 柳白站起来,把张公瑾扶起来。 “有什么话直接说,这里也没外人,都配合你就是了,何必纠缠不清?” 柳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朝堂之上,最令人厌烦的就是这一手。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非要顾全他们所谓的大局。 或许,对于天下而言,这是一个好办法。 但有这时间,去琢磨琢磨如何赚点银子不好吗? 实在过意不去,就把国库打开,给老百姓们发一发,补偿那些大头兵们的损失,比什么不强? 皇帝最大的臭毛病,就是太把自己当人看。 他要维护统治,以为对天下有利,就玩了命的折腾身边人。 到头来,不光把身边的人得罪光了,老百姓也不念他一声好。 大头兵们才不管,最后是哪个倒霉蛋承担了贪墨军饷的责任,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什么时候把克扣的军饷,重新发下来。 “你...” 颜仕鲁这么古板的人,看不得旁人对皇帝无礼。 正打算狠狠的弹劾柳白一下子,刚说一个字,就被柳白给堵了回去。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哪里来的胆子插嘴?!” 颜仕鲁气的脸色发青,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按理说,柳白还是尚书令,妥妥的三公级官员。 满朝文武,也就高士廉能跟他平起平坐。 何况,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王爷。 虚衔王爷,难道就不是王爷了? 李二惊疑不定的看着柳白。 他发怒了! 他发怒了! 即便是他,也是头一次看到柳白发怒! 以前,柳白滑不溜秋, 从来都不肯得罪任何人。 一旦发现,他对某个人没什么好脸色,就说明,那个人没几天好活了。 颜仕鲁一个大理寺卿,跟柳白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他从哪里积攒的怨气... 喝退颜仕鲁之后,柳白指着张公瑾的鼻子,道:“好好的一位大将,偏偏活成了狗怂模样,有话就直说,把你知道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告诉皇帝,区区一卫兵马罢了,难不成,你还怕他们造反?!” 张公瑾舔了舔嘴唇,没敢吱声。 李二眯了眯眼睛。 “柳白,朝中的事情,你还是莫要插手了。” 这句话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程咬金等人脸色微变。 张公瑾就算被夺爵,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军中的老帅,谁不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 张公瑾还年轻,再把爵位从战场上拿回来便是! 如果柳白和皇帝之间产生隔阂,乐子就大了! 他们这些家族,都是在皇帝和柳白的夹缝之间求生存。 两人太亲近,对谁都不是好事。 两人太疏远,这个夹缝之中,就会涌进来无数瓜分利益之人。 以往,柳白都会对皇帝的身份,表现出几分忌惮和尊敬。 这一回,不知为何,柳白的脾气格外大。 “我这个中书令是摆设还是什么?!” 柳白这句话一出口,直接把李二给说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柳白真要插手朝政了? 换做几年之前,李二是求爷爷告奶奶,柳白都不乐意插手朝政。 而现在,若是柳白想要插手朝政,只会引起满朝文武的恐慌! 因为柳白的势力,比之前庞大太多倍! 柳白指着李二,又对老帅们指指点点。 “我在江南冲锋陷阵,整天为了银子发愁,一天能睡三个时辰就跪谢老天爷了!你们却在后边玩弄心机手段,整治完这个,整治那个!” 面对柳白的怒气,所有人都惊愕的长大了嘴巴。筆趣庫 李二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若是不乐意当中书令,自有大把的人可以取代你!” 第1799章 你很有勇气,愿你能活到明天 “陛下!!” 程咬金等人赶忙站起来。 李二也自知失言,恶狠狠瞪了柳白一眼之后,轻哼一声,把脑袋转了过去。 中书令的官职不重要,柳白当不当中书令,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柳白不能解除任何,和皇家有关的官职或名号! 其中的严重性是很吓人的。 甚至还会,带来一大堆连锁反应。 最直接的,如果柳白除掉中书令的官职,用不了半天,柳白和皇家翻脸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城。 两天内,覆盖关中。 十天左右,就能传到大唐帝国境内的九成道州府! 那么大唐股事局的股价,会在百姓的恐慌,与商贾的危机感之中,瞬间跌破历史最低点! 大唐股事局的建立,本来就是靠着柳家的信誉。 而柳家和皇家的关系,又是这份信誉唯一的依靠。 信誉崩盘,股市就被大批量的收割。 一旦有人趁虚而入,伺机收购跌到最低点的股票。 那么包括皇家在内,所有入场的人,都会赔的血本无归!筆趣庫 不让收购? 那就更简单了。 大唐股事局是以自由买卖起家的。 破坏了这条规矩,干脆让大唐股事局关张算了! 这还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后果。 如果皇帝跟柳白翻脸的消息,传到异国他乡。 像大食和拜占庭这样,专门依靠柳家商队,来运送货物的国度,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切断和大唐王朝的联系! 不用怀疑其中的严重性。 柳白身上挂着的任何一个官职,任何一个虚名,只要摘掉一个,就会被人误以为,柳家和皇族翻脸。 老百姓的危机意识,往往会无限放大。 他们没有那些千年世家的承受能力。 柳白为之冷笑。 正要说什么,却被程咬金等人死死拉住。 看着老帅们近乎哀求的眼神,柳白只好作罢。 人情这东西,总是有个数的。 用完了,关系也就走到头了。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面子,却不能忽略程咬金的感受。 已经年过半百,称 得上是老人的程咬金,帮助柳白太多太多。 他和李渊,是柳白最重视的朋友。 颜仕鲁也不知发了什么癫,这档口,竟然也跪在地上。 “臣请陛下,治柳白大不敬之罪!” 李二猛地回过头来,看向颜仕鲁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这群一辈子只知道读死书的家伙,就是混不吝的性子。 他们才不会管什么连锁反应! 甚至于,他们都不知真正为国朝考虑。 一心所想,只是成全自己的名声罢了。 他们不怕李二,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够被皇帝杀死。 那样的话,他们就千古留名了。 颜家这种人多的是。 何况,颜仕鲁早就被颜家主脉赶出家门。 恐怕,在他眼中的颜家,早就成了仇人。 程咬金等人心中‘咯噔’一下。 颜仕鲁这个该死的! 真他娘的不会说话! 他等于把皇帝,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杀了颜仕鲁? 等同于给了朝中的言官们,一个攻讦皇帝,甚至攻讦老帅们的由头。 给柳白治罪? 扯淡! 李二更无法不明不白的,把这件事揭过去。 好在,外边传来的通禀声,让众人找到了转移矛盾的机会... “太上皇到!” 程咬金是个精明到极点的人,他赶紧说道:“快去恭迎太上皇!”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李二已经站起来,走了出去。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颜仕鲁一眼。 这老家伙,分明是在故意挑起矛盾。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敌人。 生死大敌,总共就那么一两个。 或许,没人希望看见柳白死。 但是想让柳白过不舒坦的,绝对有一大把! 这些年来,柳白所有的改革计划,都在触动旧贵族、旧势力的利益。 某些人当然知道,他们承担不起柳白死亡,甚至柳家没落的代价,只好在边边角角的地方使坏,只是为了恶心恶心柳白,让他们自己心里舒坦一点罢了。 为了达到这种小打小 闹的目的,他们竟然乐意,付出一位大理寺卿? 就算大理寺卿,还够不上朝中大佬的地位,那也是妥妥的高级官员! 看到颜仕鲁脸上闪过的无奈之色,柳白轻轻的说道:“你很有勇气,愿你能活到明天。” 颜仕鲁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安财王,老夫身为大理寺卿,执掌天下刑狱案件,不是你能威胁的!” 柳白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他。 威胁? 他够资格让柳白威胁吗? 其实柳白一点都不恨他,甚至有些可怜他。 这个糊涂的老家伙,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恨他恨得牙根都痒痒了吧? 众人都跑出去迎接李渊。 柳白也不例外。 在外人面前,面子上的功夫,总该是要做足的。 “老夫在外边就听见你们嚷嚷,怎么?又吵起来了?” 李渊还是那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 好像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 李二在旁陪着笑,道:“父皇说的哪里话?儿臣不过是在跟柳白开些玩笑?” 李渊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玩笑?朕怎么听见,你要免了他中书令的官衔?” 李二急忙道:“并非如此,并非如此,柳白在江南劳苦功高,中书令是他该得的,岂能轻易免了?” 李渊哼哼了几声,道:“那就好。” 说完,他看向垂首站在一旁的颜仕鲁。 “繁卿,听闻你成了大理寺卿,朕可是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听起来,好像太上皇跟颜仕鲁,还有几分交情? 没有交情的人,可不会直接说出他的表字。 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样子,李渊指了指颜仕鲁,道:“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朕在前隋当荥阳太守的时候,他颜繁卿,可是朕衙门里的通守,品级仅在太守之下。” 前隋的官员制度,跟大唐的大同小异。 总体而言差不多,在地方上,还是有些区别的。筆趣庫 众人恍然。 没想到,颜仕鲁跟太上皇,还有这样的交集。 第1800章 柳白很贪财吗? 听说颜仕鲁跟太上皇的关系之后,一时之间,连李二都没了言语。 太上皇是什么意思? 看出其中的门道,打算保颜仕鲁一命?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一郡太守和通守的关系,肯定不会太好。 这两个官职的权力范围,贴得很紧密。 互相之间,重叠的部分也不少。 太守作为一郡的最高长官,在实际上掌控政权,在名义上的掌控军权。 而通守,则是实际上掌控军权,名义上掌控政权。 本来,这就是前隋皇帝,为了牵制地方长官,专门设立的一个探子。 不用怀疑,李渊在当太守的时候,就已经起了造反的心思。 从十几年前的天下乱战就可以看出来。 荥阳这块地方的战略意义,并不是很大。 这里真正的作用,是作为大后方,稳定军心。 然而,在战争年代,荥阳的战略重要性,却仅次于三都! 薛举大肆入侵楼烦,李渊父子拼了命也要保住的,不是近在咫尺的太原,恰恰正是几百里之外的荥阳! 李二看了颜仕鲁一眼。 发现这老家伙,藏得还挺深。 若早知道他跟太上皇有这么近的关系,谁敢用他? 大理寺卿! 这可位置算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稍微蹦一蹦,也能够着个门槛了。 当初戴胄就是大理寺卿,一跃成为宰相,成为真正的三省大佬。 地位仅在魏征之下。 想一想都觉得后怕! 不管他是太上皇的拥趸,还是太上皇的仇人,用他来担任重要职位,都太冒险了! 李二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原本,他只是觉得颜仕鲁不开眼,明天找个由头赶走便是了。 现在,他却不想让颜仕鲁继续活着了... 皇帝看待人命,从来都不依靠情分,而是需要考虑利益。 “繁卿,听闻当年你挂印之后,去了洛阳游学,是何时回到长安为官的?” 颜仕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恐惧之色。 他完全把自己代入了一个殉道者的角色。 这样的人,往往最可怕。 他们会 干出所有疯狂的时候,还固执的认为,他们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 实际上,他们做出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夺取利益而已。 说白了,无非是些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 恐怖分子就是这么出现的... 魏征就有着这种殉道者的脾气,但人家是实打实的为天下考虑。 “启奏太上皇,臣于贞观二年之际入朝,自微末小吏而起,累功升迁至鄚州刺史,今年调任大理寺卿!” 颜仕鲁冷冰冰的语气,听得人一阵不自在。 柳白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已经没有再计较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颜仕鲁能活到明天,柳白敢把眼珠子抠出来当灯泡踩。 至于张公瑾... 柳白忽然改变了想法。 让他继续在大理寺多住几天,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 朝堂之上,堪称一天三变。 前几天,还跟皇帝有说有笑,商量着怎么再开启一门产业。 这两天,忽然反目成仇,双方互相找不自在。 要不是李渊被逼得出山,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从这个角度看,张公瑾能在大牢里,舒舒服服的睡大觉,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最起码,程咬金他们没这个福分。 老帅们见状,也纷纷告辞。 他们也都看出来,太上皇有些悄悄话,想跟皇帝讲。 只有颜仕鲁这个不开眼的,还傻不愣登的留在原地。 太上皇和皇帝都没有刻意避讳他。 一个死人而已,不会泄密。 ... 回到家,睡了一小会的柳白,起来处理日常的事务。 文件一摞接着一摞,大部分都要仔细的阅读。 以前,总觉得在那些大型势力之中,形式化的东西太多,纯粹是浪费时间。 等柳家成为庞然大物之后,柳白才发现,形式化的东西,反倒是最重要的。 坐稳了屁股之后,当务之急并非是继续扩大规模,而是寻找到一条,长远发展的道理。 稳定! 稳定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形式化,固然 浪费时间,但也最为稳妥。 所有人都按照规矩来,才不会出岔子。 傍晚的时候,几个消息传来。 朝中一片风言风语的同时,柳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一个,是张公瑾身体抱恙,其罪行依旧要延后再议。筆趣庫 第二个,则是大理寺卿颜仕鲁,不幸离世,他夫人被皇帝封了三品诰命夫人。 多日不见的王守仁,拿着一叠文件,推门走进来。 敢不敲门直接进来的,也就他们这几个了。 柳白对他们,没有秘密可言。 “皇帝最近是怎么了?” 刚进门,王守仁便迎来了柳白的发问。 “少爷和皇帝是一种人,做得太多,想得太多,总希望一年走完别人十年的路。” 柳白没好气的瞪了王守仁一眼。 “你当我像他那般急躁?” 王守仁笑了笑,把文件放在柳白手头边。 “你们都急于完成千秋伟业,在这个过程中,才显得不够细致,比如皇帝的狠辣,还有少爷您的贪婪...” 柳白哑口无言。 王守仁说的很有道理。 柳白很贪财吗? 在外人看来,的确是这样的。 只有柳家的人才知道,柳白的确会挣钱,但更会花钱! 柳家每年赚来的银子,简直是天文数字。 可每到年底,结余根本剩不下几个银子。 除了固定资产在稳步上升之外,柳家的流动资金,从来就没有阔绰过。 外人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在这个封建地主阶级统治的世界里,普通百姓和地主的认识程度,还停留在赚了银子,要埋进自家猪圈里,才能安心的程度。 所以,柳白几乎成了人们口中,‘贪婪’的代名词。 皇帝也是一样的。 他给自己下了很多任务,并且规定了时效。 快刀斩乱麻的时候,未免会伤及无辜... “我倒是想歇一歇,可手头这些事情,哪容得下空当?” 柳白摇头叹息。 “前几天,少爷的法子就很好,书院里急缺算学先生,少爷不妨沉下心思,好好做一做学问。” 第1801章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没有人会怀疑王守仁的智商。 他是公认天下最具智慧之人。 一般情况下,他出的主意是绝对靠谱的。 前提是,其他人有足够的接受能力。 比如当年奇袭突厥。 王守仁敢让薛礼,冒着大雪,长途奔袭上千里,深入突厥腹地,将颉利抓住。 同一时间,李靖他们的大部队,还停留在阴山脚下。 没人敢在最寒冷的时候行军。 突厥人也不敢! 否则的话,生擒颉利,起码还要再等上大半年。 王守仁擅用奇招险招。 他习惯于用最简单的思维,来衡量得失。 只要最坏的结果能承受,他懒得再费脑子,直接去干! 又比如现在,火车的消息才放出风去。 这时候柳白突然退居二线,去书院做学问,别人不知道如何,光是柳家内部,就会骂声一片! 当然,好处也是更大的。 最起码,能让柳白把自己,从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摘出来。 “少爷不妨也拉着陛下前去,不过,陛下最适合当学生,而不是当先生。” 柳白看着王守仁,好半天没说话。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王守仁的担子当然很大! 当年柳白前往西域的时候,李二因为李承乾身陷重围,几乎要发疯了。 还是王守仁进宫,臭揍了他一顿,李二这才冷静下来。 王守仁爽朗一笑,道:“您也必须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柳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裁判都走了,选手们还打给谁看?” 说着,他站起身来。 “走,跟少爷我进宫!”wΑp.kanshu伍.net ... 两天后! 书院新校区,毗邻上林苑的地方,有一片高档住宅区。 这是柳白专门修剪出来,给先生们居住的。 五十多栋小楼,外加三百多间联排房,差不多全都被住满了。 东边是书院豢养奇珍异兽的园子,以及一片养鱼的大池子。 西边则是医学院的实验室。 高年级的医学生,都住在这里 第1801章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1/3  。 书院的先生,是大唐最为宝贵的财富。 住的离医学院近一些,关键时刻,没准能给他们保命! 最靠近上林苑的两栋小楼,分别被李二和柳白霸占。 这里曾经是老王勣和虞世南的住宅。 不过这两位院长和副院长,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办公室,这里也就空了下来。 两栋小楼挨着,推开卧室的窗户,就能看见对面里住着的人。 柳白和李二,已经当了两天的邻居。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柳白却早就已经厌烦了。 这天底下,没有比李二更坏的邻居了。 屁事特别多也就不提了,晚上还不让人睡好觉。 总是大半夜过来敲门,美其名曰要跟柳白‘秉烛夜谈’。 实际上就是睡不着觉,想找个人聊天解闷罢了。 两家都有女主人。 柳家的两位夫人来了,一并来的还有长乐他们几个小姑娘。 皇家也来了两位女主人。 一个是杨妃,另外一个,却是燕德妃。 阴妃重病初愈,身子骨还没完全好利索。 而长孙皇后,则是因为心情实在不好。 李治那个小儿子,已经让她伤透了心。 当她知道,丈夫在背后刻意纵容小儿子的野心后,彻底对这个家庭失去了希望。 要不是李泰拦着,长孙皇后恐怕早就出家了... 柳白跟杨妃很熟,跟燕德妃却没打过什么交道。 按理说,四贵妃的地位都是相同的。 从年龄上看,燕德妃比阴妃和杨妃,还要更加尊崇一些。 只可惜,她并不怎么受皇帝的宠爱。 生下的儿子李贞,比李治大了几个月。 去年正式进入书院修学,拜在颜师古门下,研读史学,算是李延寿的师弟。看書溂 不出意外的话,李贞将会成为未来的大宗正卿。 对于老一辈的人而言,大宗正卿的位置,绝对是一种光荣。 因为在一个宗族之中,年纪老,往往代表着权柄大。 可若是小辈当大宗正卿,必定会成为整个皇族的受气包... 柳婉儿和柳蓉 第1801章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2/3  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书院住了。kΑnshu伍.ξa 带着长乐她们,玩得是不亦乐乎。 杨妃也是一样。 有李恪和李愔兄弟俩陪着,甚至都不想再回皇宫了。 只有燕德妃过得比较孤独。 丈夫不爱搭理他,儿子正在课业最紧张的时候。 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明明就住在隔壁,也没见过几面。 晚上,李二再次把柳白叫起来。 书院没有柳家的条件,不可能给他们在室外安装暖炉。 大冷天的,李二非要附庸风雅,在院子里摆上棋盘和茶具。 柳白穿着毛茸茸的大氅,使劲抽了抽鼻子。 “纯粹就是脑子有问题!” 李二嘿然一笑,不理会柳白的挤兑。 他把茶具全都烫了一遍,道:“朕以前都不知道,书院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反正王师也不来,干脆送朕算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老头子的家当,你可千万不要觊觎,都是以后留给绿蚁的财产,你好意思跟小辈抢?” 李二笑道:“朕跟他换还不成?等绿蚁成婚的时候,朕送他个皇庄,还换不来区区一栋小楼?” “够呛。” 柳白干巴巴的回答了两个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他扯了扯衣襟,道:“这都两天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朝中的局势?” 李二伸了个懒腰,十分享受的往后一躺。 “太上皇总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个国家是他一手创立了,看一看这些年来的变化也好,免得他总说朕尸位其上。” “就怕再激起老头子的野心,到那时候...” 李二翻了个白眼,道:“你这点手段,朕早就看透了,太上皇的心思早就不在皇帝之位上,朕看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你跟我交个实底,难不成,你真的想成为孤君?既然铺垫了一条路,那以后的帝王,只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你的心智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忽视任何诱惑,可承乾呢?他的子孙后代呢?” 第1801章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3/3 第1802章 朕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面对柳白提出的问题,李二立刻坐直了身子。 “是谁让你来打听的?” 李二的表情,变得无比警惕。 他总是这样,从来都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管遇见什么问题,都下意识朝最坏的方向想。 如果是柳白自己想问,那无伤大雅。 但若想要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他的儿子,那么...就有待商榷了、 柳白踢了一脚暖炉表层的铁皮。 “我可没有大冷天在这里挨冻的习惯!” 李二嘿然一笑,道:“朕就知道,那几个孩子虽然不成器,但总归还是不敢有忤逆心思的。” 柳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活成你这般独夫的模样,也属实世间罕见了,难不成,当皇帝就必须要称孤道寡?” 李二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皇帝过得更艰难的?” 柳白嗤笑一声,道:“感觉艰难,还不赶紧把位子让出来?” 李二丝毫不生气。 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算是比较平等的态度和语气。 小时候,总有人这么跟他说话。 可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身边已经没有了朋友。 就连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也都畏惧他。 “当年,朕在云定兴手下当参将,处下不少至交好友,现在,他们要么死在朕的手中,要么成了朕的臣子,你说,当皇帝不悲哀吗?” 柳白摇了摇头。 “心里那段酸事,回去找你那两个小老婆说去,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在孤君这条道上,一直走到黑?” 李二摆了摆手,道:“你先别心急,朕给你讲个故事。”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实在是把李二给憋坏了。 心智再强大的人,也需要一个发泄渠道。 有时候,发泄并不是痛骂,或者痛殴别人。 对于绝大多数心智坚定的人,最好的发泄渠道,反而是...说实话! 没错,他们这样的人,平时嘴里连半句实话都没有。 说实话,反倒成了一种心灵上 第1802章 朕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1/3  的慰藉。 柳白没有当垃圾桶的习惯。 看李二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 “算了,不问了!” 说完,柳白抬屁股就走。 李二急忙起身,道:“话都到嘴边了,还能憋回去不成?” 柳白不理他,径直走进大门。 “告诉青雀他们,朕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砰—— 也不知柳白听见没听见,反正他是把大门死死的拍上了。 李二摸了摸胡子,喃喃道:“真他娘的是个该死的人...” 他转过身,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也回到小楼。 ... 第二天。 柳白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 在书院生活的日子,是很闲适的。 他把所有的业务,都推给沈万三和李恪他们兄弟几人。 按照王守仁所说,做做学问,比什么都强! 洗漱好之后,打着哈欠吃早饭。 在院子里运动几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拿上两本教材,嘱咐正在对面修剪花草的柳婉儿等人,自己中午不打算回来吃之后,柳白翻身上马。 他中午有一节大课要上。 为此,学生们放弃了中午休息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老王勣故意的,还是因为巧合。 第一次给学生们上课的柳白,竟然和李二上课的时间撞了! 柳白上的是算学,李二上的是史学。看書溂 都在旧校区的大教室里。 整个书院,总共有两间,能够容纳五百人上课的大厅。 不是没有能力盖起上千人的大教室,而是担心先生的嗓门不够大... 一进门,早就人满为患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见过先生!” 学生们纷纷行礼。 虽然看不出他们有任何激动之色,但求知欲还是有的。 都知道,柳白是开创了算学院的人。 如今算学院的底子,就是他曾经教过的第一批学生。 算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相比之下,其他基础学科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主要原因在乎,书院的算学先生,从来都没有够用的时候。 大力推行算学这么久,甚至连科举 第1802章 朕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2/3  考试,算学都占了很大的比例。 然而,算学院,依旧是规模最小的学院。 学生们并没有多少追星的想法。, 他们的心中,只有满满的求知欲。 谁让柳白,是科举考试中,算学科目的出题人呢? 柳白走上讲台,先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正对面的竹楼。 肯定是老王勣使坏呢! 把李二上课的时间,和自己安排在同一天! 这边人满为患,正对面那间竹楼,却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李二似乎没有多少愤怒的意思。 站在讲台上,自顾自的说着。 没办法,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个刚偷完东西的小贼一样。 学生们还以为,书院多了一位性格古怪的先生... 如果李二袒露身份,恐怕自己这边的人,早就跑过去了? 柳白轻轻一笑。 这肯定是王守仁想出来的法子。 他打算让皇帝体验一下,当普通人是什么感觉。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干净,柳白拿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道题。 “一炷香,能做出来的举手!” ... 把学生们折磨得欲仙欲死之后,柳白心里别提多爽了。 他这点算学知识,放在后世,也就堪堪比得上高中水平。 放在当下,绝对是宗师级以上的人物! 二元一次方程只是小道。 简简单单的概率题,为学生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柳白要做的,只是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能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还是要看学生们自己的努力。 铃—— 下课铃声响起。 柳白第一个走出教室。 没有一个学生出来。 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写了半个黑板的答案。 好像用眼睛瞪,就能把思路瞪出来似的... 同一时间,李二也出来了。 他把面罩摘下来透了透气,又赶紧提上去。 和柳白走了个面对面,两人相视一笑,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 他们如有默契一般的,朝着老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来到了位于老图书馆顶层的档案室外。 第1802章 朕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3/3 第1803章 只要能为百姓干些实事,天下就算换了姓,又能如何? “参见陛下!” 不知道守卫在档案室门口的老供奉,是怎么认出李二的。 他明明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这个脸无二两肉的供奉,柳白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不用换班吗?” 供奉木着脸不说话,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李二哈哈一笑,道:“你也太小看宫里的供奉了!” 听完了李二的介绍,柳白大为惊奇。 原来宫里的供奉,并不一定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他们之中大多数出身贫苦,是从小被上一代供奉收养,训练出来的。 由于自身条件的不同,他们的发展方向也存在差异。 比如说有武学天赋的,自然要刻苦练功。 宫里的供奉,并不缺高手。 几乎九成以上的供奉,都有好身手。 剩下的那一成,才是精华。 他们或许没有强大的身手,但是在某一领域,绝对有所建树。 比如站在柳白面前的这位老供奉。 六七十岁的年纪,是前隋时期就待在宫里的人,伺候了好几位皇帝。 他的身手很强悍,放在军里也能称为好汉。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双刁钻的眼睛。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专门帮助掖庭局的总管太监,来进行巡视检查。 皇宫之中制度森严,不光皇帝每天吃喝什么有讲究,连各处宫殿的摆设,都很有说法。 宣政殿里该摆什么盆景,该挂什么画,那都清清楚楚的写在典制上! 由此,也就造成宫里的宝贝流动性极大,今天放在宣政殿里的名画,可能明天就画到紫宸殿去了。 以前总有太监,宫女的手脚不干净。 自从这位老供奉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件。 有他在档案室外边守卫,李二完全放心。 这里头的东西,实在是太珍贵了。 朝廷官员可以进,书院的学生可以进。 只要拿到了皇帝的手书,以及院长的许可,普通老百姓照样能进去。 事实上,拿到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很难。 用不着专门跑到宫里去苦苦哀求。 只要从 官府拿到证明,在书院里就可以办理所有手续。 当然,任何人都不能把里边的资料拿出去。 想要誊抄也是可以的。 不过那需要办理其他的手续,审批起来比较严格。 而异族人是严禁进入档案室的。 包括李二和柳白在内,任何人都不认为异族能够从方案式的数据中分析出什么。 因为里边的数据实在是太庞大了。 书院的数据库,从来都不会记录一个军队的粮草究竟有多少。 而是从侧面反映这些数据。 他们不相信异族人能有分析数据的智商。 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例外呢? 前一段时间,吐蕃大相禄东赞,三度叩阙,想要进入档案室一观。 折子还没递到李二面前,就被三省黜落了。 理由很简单。 异族在大唐境内没有人权。 柳白和李二走进吐蕃大相禄东赞,做梦都想进的档案室内。 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书院的数据库又扩充了不少。 “看样子,你没少忙活。” 柳白从角落里,抽出来一本,像账目一样的东西。 纸页都有些发黄了,不知道是哪年塞进来的。 打开一看,原来是当年的隐太子李建成,与官员的往来记录。 不用说,这份记录,肯定来自于李二登基之前的天策府。 “王师跟朕说,既然想建立一座天下最大的数据库,那么就一定要囊括影响天下走向的所有消息,朕干脆把整个天策府都送给书院。”筆趣庫 说话间,李二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 这一点还是很让柳白佩服的。 李二是封建王朝四百多位皇帝之中,唯一对天下人敞开心扉的皇帝。 他从来都不会向天下人隐瞒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 甚至于他还要求子孙后代不能隐瞒天下人。 所以,后世对于唐朝历史的研究,甚至要超过满清。 只要史料齐全,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起居注》可以说是史料之中最简单直白的了。 它记录了皇帝平时的言谈举止,和衣食住行等琐事。 李二想要看一看自己的 起居注,都被颜家人损了好几句。 连玄武门之变这种事情,都搞得人尽皆知。 坦然到如此地步,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其实如果李二想要遮掩一些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反而大加鼓励是史官们的硬骨头。 早年间的天策府,不知还藏着多少秘密。 里面甚至还藏着,李建成跟当时的大臣们,,相互沟通的密信! “朕从来都不希望大唐能创下万世基业,周朝存在了八百年,有一半的时间都被阿猫阿狗骑在头上拉屎撒尿,这已经是王朝的极限了,两三百年,能传个十几代人,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能为百姓干些实事,天下就算换了姓,又能如何?” 柳白把卷宗放下,很严肃的看着李二。 “凭这句话,你李家就能多传一百年!” 李二哈哈大笑。 “被你拍马屁,实在是一件舒服到极致的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咱们需要的资料!” 李二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登记本。 一看就知道他经常来。 档案室里的数据实在是太多了,光登记本就有上百个。 李二随手拿出来的,却恰好登记着他们需要的资料。 没有别人可以使唤,让皇帝去搬梯子又有点扯淡。 柳白干脆自己把梯子搬过来。 按照登记本上的位置,在某一个书架的顶层找到了一本落满了灰尘的画册。 放在原来的历史之中,这本画册本应该每天都放在李二的龙案上,时时翻阅。 这本画册的作者名叫玄奘! 上边不仅记录了玄奘前往天竺的路线。 更重要的是,还记录了某些,在从前不为人知的神奇国度。 只不过,书院有了更加精确的绘图工艺。 在西域的地形上,精准程度远超《大唐西域记》。 这本画册,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能被皇帝惦记到如此地步,他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二嗤嗤一笑,道:“能被你惦记到如此地步,才叫三生有幸!” 第1804章 释迦摩尼不就成了一个姓释的老和尚? 很多人对神话故事感兴趣。 大唐时期的人,也不例外。 人们很好奇,上古时期是否真的存在神祇? 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完全抛下人们的想象力之后就会发现,所谓的神话故事,无非就是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皇帝,见到了一位女酋长而已...筆趣庫 玄奘西行,所图的也从来都不是去追寻释迦摩尼的踪迹。 而是需要一个噱头,来给佛门重新崛起的机会罢了。 只不过,玄奘固执的认为,他眼中的大乘佛法,真的能够从水深火热之中,把黎民百姓解救出来。 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一个人,甚至一个和尚,认为这是真的... 精神空虚到极点的老百姓,需要有足够的寄托。 不管音译过来的大乘佛法,能不能看懂,总要跟着老和尚念他几遍。 在他们口中,那叫消除业障。 至于所谓的探查地形,在玄奘眼中是天大的侮辱。 在老百姓眼力,是冷血的,不浪漫的。 不过,对于朝中官员,包括李二和柳白在内,玄奘围着整个亚洲地区溜一遍腿,唯一的好处,就是带来了很多消息。 凭什么释迦摩尼是天竺人? 只要把天竺打下来,释迦摩尼不就成了一个姓释的老和尚? 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这才是大唐立国以来,最为尊崇的法则。 秉持着这种原则,大唐王朝从上到下,只要遇见了什么危机,就会下意识的,将其转移到战争上去。 所以,历史上才有了好几次的高句丽之战。 才有了白江口之战,才有了东突厥之战,才有了恒罗斯之战... 打高句丽,是为了压垮五姓七望,打白江口是为了倭国的白银。 打东突厥,是为了报李二的一箭之仇。 打恒罗斯之战,就更加简单直观了。 因为恒罗斯之战后,大唐王朝立刻开通了前往中亚地区的商队。 才有了武则天时期的万国之国! 打仗... 似乎已经成了,大人物们转嫁国内危 机的不二法门。 后世的某些国度,只是学了皮毛而已。 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唐有足够的底气。 打仗,打的是经济,打的是银子和粮食。 而大唐,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 毫不夸张的讲,现在的大唐,比历史上的大唐,还要富裕百倍不止。 一旦国内的‘游戏’玩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掀了牌桌,重新开始。 对于异族而言,这种重新开局的方式,有些过于残酷。 但李二不会在乎这些。 他借用李治,挑起官场矛盾,已经达到了所有的目的。 那么,现在到了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总共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让太上皇,继续为他担负骂名。 可这么说,太上皇掌权的时间也太久了。 这是李二无法接受的。 那么,他只能用第二种办法。 战争! 利用战争,来转移人们的视线。 同时也利用战争,将国内矛盾,转嫁为族群之间的矛盾。 至于死多少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没有人不想要军功。 为了军功,人们更愿意前赴后继的赶往战场。 “继续攻打西域显然是不现实的,知节他们一天问三回,总觉得第二次西域之战,成了摆设,朕可不能让他们如愿...”筆趣庫 李二絮絮叨叨的翻看着那份,由玄奘亲手绘制的地形图。 如果大唐的军队想,随时都能够再次把西域打穿。 用不了半年,就能让大唐,和大食接壤。 显然,李二是不会那么做的。 大食同样是一个强大的国度。 打下来,好像也不费什么事。 但旁边还有个拜占庭虎视眈眈。 对付一个好说,两个的话...代价好像有点太大了。 柳白的纸币改革计划,目的就是为了侵占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市场。 既然能用银子解决,何必用人命去填? “说起来你也是够狠的,明明可以让玄奘少跑很多地方,你却让他都走了四千多里的冤枉路,跟你当朋友,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二一边看,一边挤 兑柳白。 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了乖。 玄奘的天竺之行,获益最大的,可不是柳家... 柳白斜眼看着他不说话。 李二则是继续低头翻找。 他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大唐竟然已经到了,找不到对手的地步?! 哪怕有个小国家,给他打一打也是好的。 可是,怎么就一个都找不出来呢? 西域诸国? 连个村都比不上的国度,有什么可打的? 乌孙倒是挺大,但早就被大食给欺负残了。 突厥? 估计这时候,已经跑到北极去了吧... 至于回鹘... 李二在地图上,不断的思索。 “你打完回鹘,去哪找百姓去占地?那边冰天雪地的,可没地方种庄稼!” 柳白翻了个白眼,终于开口了。 “说的也对...” 李二使劲挠了挠头。 “难不成,这地图白找了?” 柳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指着横在吐蕃南边的那大片土地,道:“这么大的地方,你看不见?” 李二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糊弄鬼呢?这不是天竺吗?” 柳白嘿然一笑,道:“当然是天竺,整个天下,除了天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去打的地方吗?” 李二仔细琢磨了一下。 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想打仗,也不能瞎打。 就算要打,起码也要找一个值得打的地方吧? 像回鹘那种地方,鸟都不拉屎。 虽然他们占了大部分的突厥旧地,但多半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牛羊都没办法放! 而且,大唐也没有富裕的人口,去占领土地。 他们是游牧民族,大唐的军队来了,直接跑就是了,反正等大唐军队撤走,该是他们的,还是他们的。 纯属瞎折腾! 太远的地方,又够不着。 看来看去,好像还真就只有天竺,不大不小,可是欺负欺负。 那边可以种庄稼的地方多,最主要的是,从岭南和剑南,迁徙人口更加方便。 就是不知道,佛门会不会玩了命的反对。 毕竟,那是人家的祖庭... 第1805章 这世上,没有比打仗更烧钱的了 究竟打不打天竺,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为此,柳白和李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柳白是一力主张要攻打天竺。 他把长安城里的弯弯绕绕,早就看透了。 这一趟回来,你来我往之间,可以说谁都没沾到什么便宜。 明明玩了个大的,还没什么收益,最主要的,是没办法收场。 那就打呗! 打到天竺生活不能自理。 谁让他离着大唐近... 柳家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 柳白正在推行纸币改革计划。 倭国那边早就已经开始了。 但隔着汪洋大海,消息传达得实在是太慢了。 天竺要近很多。 主要是可以通过陆路传递消息。 从剑南道八百里加急,用不了十天,就能到达长安。 既然要进行试点工作,没点代价怎么行? 何况,相比于纸币改革计划到来的利润,攻打天竺连前期投入都算不上。 倒并不是说,天竺太弱。 事实上,相比于天竺周边的几个国家。 比如骠国之类的地方,几乎都不是一个文明社会! 要不是有大山隔着,连吐蕃都能随便欺负天竺。 他们在自己的小山沟里,待得时间太长,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变化。 直接导致,历史上贞观二十一年,王玄策从吐蕃那里借了点兵,一不小心,竟然把天竺的王城给攻破了... 说起来像个笑话,可偏偏这就是真实发生的。 有这种先例在,让柳白他们,如何对天竺提起重视? 这年头,雅利安人还在西边当野人,没有成为天竺的高层。 天竺真正的高层,是僧侣和王族。 看看跟在玄奘身边的戒贤和尚,就知道,天竺有多么的孱弱不堪。 要不是戒日王的出现,天竺还在波斯王朝的把控之中。 当然,戒日王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大唐百姓都以为,戒日王是天竺的皇帝。 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城邦的领袖而已。 等他死后,天竺将重新陷入无边的混乱。 算一算时间,好像距离戒日王死翘 翘,也没几天了... 李二的想法,则与柳白大相径庭。 最起码,柳白还把天竺当一个国度。 而李二则是觉得,欺负天竺,有点自降身份。 在他眼中,大食和拜占庭,才称得上国家。 打他们,才不落了大唐帝国的颜面... 两人在争执之中,全然没发现,档案室里多出来好几个人。 老王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听着两人的争执,时而眉头紧缩,时而眉头舒展。 也不知哪些话,说到了老头子的心坎里。 他忽然抚掌大笑。 “正是此礼!正是此礼!” 李二和柳白,都被吓了一跳。 急忙回头来,才发现,王勣带着一群小的,正在门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 老王勣是个人精,李恪等人也是小人精。 听也听出来,柳白和李二玩腻了,打算把目光,转向异族。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李愔兴致勃勃的问道:“父皇,真的要攻打天竺吗?!” 他当然会兴奋! 从地盘上看,他才是真正的岭南之王。 作为大唐帝国的南部边陲,岭南是距离天竺最近的地方。 无论是坐船,还是陆路,几天时间就能到! 是个人就知道,岭南是物产最丰富的地方。 如果将岭南,设置为大唐军队的后勤补给地,那么他以后就不必再操心银子的问题。 这世上,没有比打仗更烧钱的了。 听李愔这么一说,倒是让李二有些动心。 正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 攻打其他国度,关中势必会负担起主要供给责任。 唯独攻打天竺,可以从岭南调配物资。 与其肥了长安城的商贾和豪门,反倒不如肥自己的儿子... 柳白太了解李二了,一眼就看出,他动了什么信息。 于是,柳白趁热打铁,道:“骠国那边,还有好几个可以运送物资的港口,用不着东海舰队出力气,柳家的商船足够用了!” 李二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肯白干?” 柳白大义凛然,道:“国朝在前,我柳家的个人利益,又算的了什 么?” 李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事实上,就算柳白收钱办事,也没什么。 从天竺获得的利益,完全可以覆盖所有成本。 运作的好,还能大赚一笔。 唯一让他比较担心的,终究是国内的情况。 天竺是不是有点太弱了? 最起码,要向高句丽那样,站着天时地利,才能把国内的危机转嫁过去。 否则的话,这一仗岂不是白打了? 如果不能吸引满朝文武的目光,纯粹是瞎折腾。 “老夫倒有了意见,不知陛下可否采纳?” 这时候,老王勣忽然开口说道。 李二不敢怠慢,忙道:“烦请王师指点!” 说着,他稍微欠了欠身。 王勣站起来回了礼,道:“书院的王玄策,如今正在吐蕃,随时都可以前往天竺,路上总共用不了几天,若是他能够从吐蕃借兵,那就省去许多烦恼。” 李二心里有些失望。 他考虑的,根本就不是能不能打下天竺的问题。 而是怕,打得太轻松! 可转念一想,他忽然明白了老王勣的意思。 王玄策的本事,李二心知肚明。 这是一个,才能不下于李义府,甚至还要超出一些的人物。 只是跟李承乾他们,走得不是太亲近,所以一直没有多少出头的机会。 他固执的认为,吐蕃将成为大唐帝国的心腹大患,便强力请求,出使吐蕃,让松赞干布开启商路。 也不知,现在究竟有多少成效。 若是他能够从吐蕃借一些兵,就算打不下天竺,也能够起到同样的效果。 一旦吐蕃出兵,势必会把周边的国度,甚至大食,全都卷进来! 那场面,岂不比大唐直接出兵攻打天竺,大得多? 这一招,妙得很! “果然还是王师老练沉稳!不想某些人,就会出馊主意!” 说着,李二似有似无的看了看柳白。 柳白倒是没去管李二的眼神,只是心中有些惊讶罢了。 老王勣出的法子,似乎与真正的历史,不谋而合了。 只不过,提前了足足十年! 第1806章 他是天生的外交奇才 没有什么,比打仗更让老帅们感到兴奋了。 这群战争狂人,无时无刻不想,能领着千军万马,踏破异族的皇宫,揪着人家皇帝的脖领子,回长安城领赏。 不打仗,叫什么将门? 不打仗,哪来的爵位? 自己倒是有吃有喝,家里的孩子,可还闲着呢! 得到要出兵的消息之后,不光老帅们摩拳擦掌,就连年轻一带的军中领袖,都忍不住托人去宫里打听。 当人们知道皇帝在书院的时候,又发动庞大的关系网,想要从书院那里,得到一些关于战争的痕迹。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书院却是没有丁点消息传来。 皇帝好像对打仗的事情,并不太上心。 自从消息散出来,已经过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皇帝就留在书院,喝喝茶,溜溜腿,完全没有回宫里安排布置的意思。 老帅们轮番来打听,都被皇帝赶走。 在皇帝的强力要求之下,柳白也没好意思,跟这群老帅说实话。 这场仗,大唐的军队,并没有多少参加的机会。 两个字,借兵! 借吐谷浑的兵,借吐蕃的兵,借骠国的兵! 唯独大唐的士卒,皇帝连半个都不肯调动! 只是派了司农寺少卿,前往剑南道,跟着三个国家,商量酬金的事情。 在李二看来,这只是一场买卖而已。 大唐出钱出银子,吐谷浑、吐蕃、骠国这三个国家出人。 到底能不能打下天竺,并不在李二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是想要转嫁国内的矛盾而已。 这三个国家,一个比一个穷,大唐指头缝里,随随便便漏出点东西,就够他们为之疯狂的了。 而在其中,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王玄策! 作为书院第一届毕业生,也是第一届毕业生之中的学生领袖,王玄策的政治素养,并不比李义府等人差。 他是天生的外交奇才。 去年四月份,就去了吐蕃。 听说跟松赞干布私交甚好? 书院新校区的小楼里,柳白端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上。 旁边,放 了七八根型号不同的毛笔。 右侧,则是集齐了十五种颜色的颜料盘。 又到了重绘《坤舆万国图》的时候! 《坤舆万国图》是柳家的至宝之一。 差不多每隔两年,柳白就会亲自重新绘制出一份来。 大唐的边界不断变动,不到十年的时间,领土扩充了将近三分之一! 其中,安西都护府当居首功。 除此之外,周边的国家也在不断变动。 曾经的昭武九姓,已经成为历史,需要剔除出去。 乌孙的领土缩小了一半,需要重新敲定。 吐蕃和吐谷浑虽然是盟邦,但小摩擦不断,被大食趁机侵吞了不少领土。 《坤舆万国图》是柳家商队,外出经商的基础,可不敢马虎半分。 这种事情,柳白是从来都不允许旁人插手的。 经过两天的努力,新版的《坤舆万国图》崭新出炉。 和历史上同时期有所不同的是,大唐的版图,已经扩充到了极限。 大概,能够和一百年以后的规模媲美了。 西方的领土,要不大唐巅峰时期更大一些。 南方却相对较小。 这是因为,岭南固有的发展趋势,阻碍了百姓向安南地区迁徙。 自家的地,都种不过来呢,谁有闲心去抢别人的? 终究还是因为,大唐的人口太少了。 能够从武德年的几百万人口基数,增加到现在的三千多万,已经足够说明,李二功德无量了... 柳白才把画笔收起来,李二很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拿起柳白刚刚画好的地图,李二忍不住连连点头,心中格外的欣慰。 “这才像话,有工夫做做学问,总比整天找猫逗狗强得多。” 说着,他拿起画笔,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描了几下。 他才是最熟悉这个帝国的人。 柳白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挥了挥手,让站在门口的家丁进来,收拾残局。 “你不打算把实话,告诉那群老帅们?” 李二有些无奈的抬头叹气。 “朕心里是有愧的,明知道公瑾并没有多少罪责,却还要 关他大半年,这种心情,谁能体会?” 柳白翻了个白眼,道:“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你既然不打算把张公瑾怎么样,为何还不把他放出来?” 李二摇了摇头,道:“不行啊,士卒们的怒火,总要有人来承担,朕已经打算好,把公瑾的爵位降到侯爵,想必,已经足够了。” 对于老帅们而言,降爵算不得大事。 在文官眼中,降爵几乎和掉脑袋,是同等性质的事情了。 因为他们很难有获得军功的机会。 非军功不能夺爵,是先秦时期就已经定下来的规矩。 府兵制衍生出来之后,这种规矩更是直接成了铁律。 除了柳白这个异类之外,其他人的爵位,都是战场上拿到的。 像虞世南他们,那种位高权重,当过宰相的人,也是前几年,在西域之战上运筹帷幄,才晋升为公爵。 之前,那群老头,最高也不过是个子爵罢了。 而老帅们不同。 军功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尤其像张公瑾这种,年纪轻轻就成为老帅的人,随随便便打一仗,爵位也就回来了。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李二打算,让张公瑾亲自走一趟西南。 他才不会信任异族的军队。 不为攻打天竺,只为了防备吐蕃等三个国家,临场反水。 如果张公瑾足够聪明的话,在三个国家攻打天竺结束之后,随便找了由头,欺负欺负他们,就算大功一件。 回来之后,爵位还是他的! “这么处理,也算是给张公瑾一个交代了。” 柳白很满意李二的答复。 “朕今日找你,是有要事与你商议!” 柳白把李二请到茶桌旁。 李二却一把按住柳白的胳膊。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上林苑!” 柳白心中一凛! 书院都不方便?筆趣庫 还要去上林苑? 他只能交代了许褚一声,跟着李二,朝着上林苑中心区域的方向走去。 来这里,并不需要带护卫。 怀恩就在上林苑居住。 何况,小柱子也在里边生活... 第1807章 朕打算玩一把大的 “参见陛下!” 来到上林苑,怀恩居住的小木屋。 怀恩见礼之后,好像早就知道,皇帝打算在这里,跟柳白说些悄悄话。 于是拎着个大木桶,溜达到外边把门去了。 李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知为何,气氛忽然显得有些诡异... 究竟是什么地方,还需要跑到上林苑来说? “朕打算玩一把大的!” 李二语出惊人。 柳白不动声色的坐在李二对面。 怀恩这件小木屋里的陈设,十分捡漏。 总共只有这两把竹椅子。 “一直以来,你玩得都很大。” 李二盯着柳白的眼睛,沉声道:“柳白,朕可以完全信任你吗?” 柳白瞬间严肃了起来。 他察觉到,李二眼中,带着几分疯狂的意思... “信不信任,全看陛下了。” 柳白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笃定。 李二眯着眼睛,道:“自从朕启用书院毕业生进入朝堂之后,老臣们一直不怎么安分,让你当了中书令之后,才稍微平静一些,可你并不愿插手朝堂政务,一时之间,朕也寻找不到任何可以镇压群臣的人物。” “赵普和王弘直,都是一时之选,只需要静等两年...” “朕等不了两年!” 李二罕见的,打断了柳白的话。 柳白心中的猜测,愈发明显。 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朝堂之上,又会迎来一次狂风骤雨! “两年!朕登基十一年,从来未感觉到,时间是如此的珍贵,如果上天肯再给朕百年,朕完全有信心,让大唐的旗帜,插遍整个世界!可惜,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李二的眼神越来越犀利。 柳白的脸色,则越来越凝重。 看样子,李治意图不轨,引起的百官反弹,着实把皇帝刺激到了。 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皇权全部受到手中。 君臣共治的局面,在他看来,是一件无比侮辱的事情。 想当年,为了逼老臣们致仕,他动用了好几个,如黎大兴那 样的酷吏。 现在,他又要干什么? 镇得住群臣? 除了贞观初年就担任宰相的那老几位之外,哪里还有,能震慑群臣的人存在? 到时还有一个,活跃在朝堂之上。 那就是魏征! 问题是,魏征是听话的人吗? 皇帝养个鸟,都能被这老家伙捂死! 但凡李二稍微透露出一点,让魏征来当皇帝鹰犬的意思,老家伙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撞死在宣政殿的梁柱之上! 或许,李二想要培植起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柳白沉默片刻,幽幽的说道:“黎大兴死了吗?” 李二嗤笑一声,道:“既然当了朕的‘鹰犬’,自然要有必死的觉悟,他的儿子,如今在书院读书,年纪轻轻就有了伯爵的爵位,还有什么不妥的?”筆趣庫 果然是死了... 当年,李二启用黎大兴,监察百官。 结果那家伙好死不死,盯上了柳白。 后来,柳白出手,让黎大兴陷入众矢之的。 到头来,李二竟然让黎大兴躲在柳家,免得在外边瞎溜达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人搞死。 皇帝的目的达到了。 他启用酷吏,连太子身边的近臣,都被拿入大牢。 用完之后,当然随手丢掉。 终究是有人,要承担百官怒火的。 作为代价,以戴胄为首的老臣们,纷纷致仕。 直到现在,朝堂之中,五十五岁以上的老臣,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朕打算重启都水监,黎大兴死后,朕还有一些人手,你再从泰记之中,挑选几个百骑司的老人,加入都水监,朕打算好好看一看,天下究竟还有多少人,背着朕干莫名勾当!” 柳白心中一寒。 当年他借着泰记的名头,几乎是从李二手中,把百骑司抢夺了过来。 这种特务机构的存在,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这些年,百骑司的老人,也可谓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重启都水监... 皇帝又忍不住要作妖了! 他不仅想控制百官的身体,更像控制他们 的思想! 一旦都水监重启,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依照李二的德行,说不定还会派人,偷偷蛰伏到柳家的铺子里! 至于家里...李二不傻。 都水监再厉害,也赶不上泰记。 送到柳家,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泰记的高手,查出他们祖宗十八代来。 柳白强忍着恶心,跟李二道:“黎大兴当年被人恨到什么地步,你不是没有看见,连承乾都恨不得一刀砍死他,难不成,这世上除了这种人之外,就没有值得你信任的了?” 李二的表情,说不出来的落寞。 “你没当过皇帝,体会不到朕的心情...” 才说完,他脸上的落寞,瞬间消失。 那种表情,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柳白甩了甩袖子,道:“那陛下随意吧,泰记本来就是你的,你自己去调动人手,不必经过柳某的同意!” 说完,柳白转身离开。 李二张了张嘴,好像是想挽留柳白,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砰! 他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木头板子拼成了的简易桌子,硬是被他这一拳给砸塌了。 呼—— 怀恩风一样的扑到屋子里,四下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鸭子一样的‘嘎嘎’怪笑了几声。 “老奴曾劝过陛下,谁都想过好日子,柳家主人也不例外,您的确不把他当外人,可对他来说,您却是令一个世界的存在。” “为何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朕的苦心?就连你这老奴才,都不了解!” 怀恩欠了欠身,道:“奴婢抱着残缺之体,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以后打算过一过清净日子,还望陛下赏恩,将上林苑赐给奴婢,日后陛下若想清闲清闲,便来老奴这寒舍里,坐上一坐。” 李二紧抿着嘴,老半天之后,长叹一声。 “上林苑就赏了你吧,朕知道你的心思,既然离了宫,就不必再理会任何腌臜事,放宽心,朕不会强迫你去统领都水监的。” 怀恩跪倒在地,道:“老奴,叩谢皇恩!” 第1808章 都水监 离开上林苑后,柳白没有回到书院新校区的小楼。 而是径直去了旧校区,重新来到图书馆顶层的档案室。 他很清楚,皇帝下的决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到那些大臣的耳朵里。 上林苑? 皇帝去上林苑,哪里是为了保密? 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把消息泄露出去! 如果他真想保密,哪怕在新校区的小楼里,也要安全得多! 上林苑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口袋。 原来还有一群野兽围着,后来怀恩来了,成了‘百兽之王’,上林苑彻底成了一处,完全没有任何危险性的破林子。 金吾卫专门派出几支队伍,在上林苑内四处巡逻。 而金吾卫之中,又有几个老实人呢? 他们早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大臣收买。 犯上作乱他们是绝对不敢的,但透露点消息,算不得多大罪过。 甚至于,里边有些人,干脆就是在李二的授意下,被大臣们收买的! 如果柳白回到小楼,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有无数人上门来找麻烦。 反倒不如去一个,谁都进不了的地方。 书院的档案室,是最佳的隐秘场所。 柳白、王勣、李二,这三个人,不管谁在里边,其他人都不会被允许放进去。 皇族的供奉,从来都不给任何人面子。 柳白一待就是大半天,外边,早已闹翻了天! ... 当年的百骑司,并非是人们不知道的隐秘机构。 事实上,百骑司甚至拥有独立的官署。 只不过,对外职能是传送战报。 红翎急使,就是百骑司的成员之一。 毕竟,没有人会明目张胆的说,百骑司里全都是特务。 贞观五年之前,百骑司的官署一直设立在三省之中的尚书省之下。 皇宫外苑,三省官邸旁的小房子,就是百骑司日常的办公地点。 贞观八年,三省官邸搬迁到宫外,百骑司的办公场所也随之变动。 新官邸没有给百骑司留下位置,于是,李二特意 将都水监的官署,安置在工部旁边。 美其名曰,帮助工部搜集天下水源消息。 前隋的时候,都水监其实就是给老百姓挖井的... 人们都知道,不知何时被皇帝干掉的黎大兴,曾掌握都水监大权。 那时候,长安城之中堪称人人自危。 只要被都水监抓走,谁都别想活着回来。 否则的话,黎大兴也不会沦落到人人喊打,最后不得不请求柳白庇护的下场。 新任都水使者,从四品的官员,堪堪踏入高级官员行列的,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个周闵,原本就是长安市面上的一个赌徒罢了,百骑司并入泰记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第二次西域之战,他跟随辅兵营前往战场,这才露出点苗头...这厮本就是百骑司的成员,武德年的时候,还当过几回红翎急使。” 越王府,泰记总部! 黄巢拿着一份档案,端坐在会议室的主位,懒洋洋的说道。 下边,是十几位隶属于泰记的主事。 “大掌柜,陛下的意思很明显,咱们和都水监的权力,没有任何交叉之处,少爷既然表明态度不想管,咱们为何还要查他?” 说话的人,正是掌管春风阁,以及天下所有风月场所的主事,杜悫! 黄巢冷笑一声,道:“权力没有交叉之处?咱们泰记靠着贩售情报起家,都水监几乎要明目张胆的抢生意,还没有交叉?” “可都水监毕竟是朝廷的机构之一,咱们属于半公半私的性质,若是插手此事,怕是陛下会...” 说这句话的主事,乃是当年百骑司的成员之一。 黄巢叹息一声,道:“老子当然知道,你们这些百骑司出身的家伙,对老主子有感情,可你们都别忘了,当年百骑司是如何并入泰记的,也千万不要忘记,百骑司落了个什么名声!” 众人心中为之一凛。 黄巢说的没错。 百骑司虽然没有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却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 皇帝不把百骑司并入泰记,迟早会在文武百官的逼迫之下,斩杀百骑司大部分成员。 谁都想过好日子。 在皇帝眼中,文武百官是他的家仆。 可文武百官不这么想。 在他们眼中,天下不仅属于皇帝,还属于他们! 君臣共治,才是长久之道。 “大掌柜一句话,兄弟们水里火里的干,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杜悫很清楚,泰记内部,也存在矛盾。 百骑司的旧属,和泰记的旧故之间,时时都在保持着竞争的关系。 这时候不打个圆场,恐怕又要吵起来。 出身于百骑司的同僚,都不再说话。 黄巢轻轻咳嗽几声,道:“我的意思是,让沈统领他们回来主持大局,咱们并不是要跟都水监抗衡,而是要保住自家的生意,毕竟,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拦着兄弟们赚银子!”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让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回来? 要知道,沈威他们那十位锦衣卫百户,虽然同样隶属于泰记,但基本上,不怎么管理日常的事务。 他们之中,大部分都跟随柳白去了江南。 只有朱简,这位鸿胪寺少卿,大部分时间留在长安。 如果他们十个人回来,泰记内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因为百骑司旧属之中,基本上没有能够与他们抗衡的存在。 这样的话,岂不是明目张胆的,把曾经属于百骑司的老人们,逼着进入都水监吗? “大掌柜,三思啊!” 杜悫忧心忡忡的说道。 黄巢嗤笑几声,道:“老子今天干脆把话说开,有不少百骑司出身的兄弟,自打来了泰记之后,就没这么干过正经事,与其留在这里混日子,反倒不如去都水监重新当官爷...就连你们这些主事,只要想走,老子绝对不会阻拦!” 刚才开口说话的主事,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着黄巢和其他主事,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意思很明显,他要离开泰记,进入都水监! 第1809章 哪里还有人,配得上让少爷忌惮? 这一次,泰记总共走了五位主事。 而隶属于这五位主事麾下的泰记高手,走了将近有一百个! 一百个! 是什么概念? 泰记发展多年,至今为止,人数也堪堪到达八千之数。 而这八千人,有将近一半,是后勤人员。 他们只是负责收集,整理情报,说白了,是属于做买卖的那一批。 真正的泰记精英,加起来也到不了三千。 当年西域之战的时候,泰记死了八十多个,就让柳白和李承乾,心疼了好长时间。 培养一个合格的泰记高手,实在是太艰难了。 花多少银子无所谓,关键在于,既耗费人力,又耗费时间。 虽然这将近一百个,全部都是百骑司出身,并不是跟随王守仁起家的,那些柳家庄子出来的乡亲后生。 但对于泰记而言,依旧是一次罕见的大出血! 可以说,是自西域之战后,最大的损失了! 这件事,不光让黄巢为之愤怒,就连即将回归的十位锦衣卫百户听说之后,也极其不满。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在迎接十位锦衣卫百户回归的酒宴上,黄巢对那些人,表示出强烈的鄙夷。 酒桌上一共不到二十个位置。 沈威他们十个兄弟姐妹,占了一半。 除了黄巢之外,还有以杜悫为首的众位泰记主事。 可以说,这张桌子上,汇集了泰记所有的中流砥柱! 而在酒桌旁边,出现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认识的小女孩。 这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完全是个小美人胚子。 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风情,让黄巢这种心如铁石的人,都不禁为之侧目。 “媚儿,倒酒!” 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唯一的女性褚红英,对女孩说道。 这女孩就是红英带来的。 “他们走归走,好在咱们泰记的老底子没有丢掉,不管怎么说,咱们在少爷那总归交代得过去!” 沈威不敢看那小女孩一眼,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 朱简哈哈大笑几声,道:“走了更痛快,咱们兄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那群家伙还在百骑司的怀抱里, 过好日子呢!” 当年跟着玄奘,去西域溜了一趟腿的周仓,端着酒杯,幽幽的说道:“这群人里,就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朱简脸一黑。 他是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唯一进入朝中当官的。 鸿胪寺少卿,一当就是七年! “喝酒喝酒!” 沈威急忙端起酒杯打圆场。 黄巢唉声叹气的干了一杯,道:“咱们总该想个办法,都水监是铁定会顶替百骑司的,那些滚蛋的人,知道咱们太多秘密,以后可就不好对都水监下手了。” “下手,为何要下手?” 沈威问道。 黄巢把酒杯放下,道:“难不成,看着他们抢咱家生意?” 他的话,正是众人心中担忧的。 泰记的主要收入来源,是贩卖情报。 而买情报的人,一半是官员,一半是豪商。 都水监,仗着有监察天下水源的职权,完全可以做到无孔不入。 用不着明目张胆的卖,只要有这个官名,就会有人抢着给他们送银子! 身为柳家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抢生意! “所以说,咱们该想办法治一治他们,当年黎大兴那么猖獗,不一样被干掉了?” 朱简一边瞪着周仓,一边说道。 周仓低头吃菜不说话。 这时候,红英忽然开口道:“少爷发话了吗?” 众人齐齐摇头。 红英被他们给气乐了。 “少爷没发话,你们就敢找都水监的麻烦?别忘了,放那些人回去,是少爷亲自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柳白似乎对那些朝廷的鹰犬,变得更加忌惮了。 放在以前,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柳白怕过谁? 连长孙无忌那般人物,都被他搞得环游世界去了。 这世上,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哪里还有人,配得上让少爷忌惮? 那么...少爷究竟在忌惮什么? 想当年,那个倒霉的黎大兴,还是在少爷的庇护下,才多活了几个月。 红英拿起筷子,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少爷肯定有别的谋划,你们还 是问清楚,再做打算的好!” 沈威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一趟城北,你们待在这里,先不要离开,我等回来再继续商议!” 黄巢也起身,道:“我跟你同去!” 说话间,两人推门而出。 离开越王府泰记总部,径直向着城北新区,柳家大宅的方向行去。 ... 到家之后,两人才发现,柳白这些天一直待在书院,压根就没回来过! 反倒是在柳家大宅里,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王守仁。 “大统领!” 沈威久在江南,王守仁大部分时间都在长安,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沈威有些激动。 王守仁将两人迎到书房里。 平常,柳白不在的时候,只有王守仁能够随意进出他的书房。 “你们怎么有时间回来?” 王守仁拎着一本书,似乎是最新版本的《五经正义》。 在柳家,有太多耀眼的人。 就连王守仁这般惊才绝艳的人,都不免被掩盖了光芒。 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读经义。 平常没任务的时候,在书院教教课,日子过得很闲适。 沈威把事情一说。 黄巢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您是没看见那群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不想办法料理料理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王守仁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少爷不如以前强硬了?” 两人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能闷声低下头。 王守仁悠悠的说道:“咱家的银子,已经赚得够多了,就算全家人整天往水里洒金子玩,也够洒上几十年,老黄来得晚,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模样,老沈想必清楚,当年咱家,过得是何等艰辛吧?” 沈威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柳家好像从来没缺过银子。 但实际上,自贞观五年之前,柳家的银子,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王守仁笑道:“泰记创造不了多少利润,说白了,你们就是专门给其他产业服务的,就算生意被都水监抢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黄巢无奈摇头,道:“可兄弟们都咽不下这口气!” 第1810章 妖孽,又是一个妖孽 “你们啊...” 王守仁摇头轻笑。 沈威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统领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追究?” 王守仁抬头看了沈威一眼,道:“泰记从来都需要忍气吞声,既然都水监下狠手,你们就没有应对之法?” 沈威和黄巢面面相觑。 旋即,一同躬身拱手。 “请大统领指点!” 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怕对都水监下手,而是怕给少爷找麻烦,如果你们下手太狠,的确容易给少爷造成麻烦,不过...” 说着,王守仁一顿。 沈威和黄巢对视一眼。 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王守仁有些无奈的说道:“难道,你们还查不到他们的身份吗?” 两人忽然一同打了个激灵! 对啊! 他们不能真刀真枪的跟都水监干上一场。 难道,还查不出他们的身份? 都水监行事,靠的就是身份隐秘。 以前百骑司就是这个德行。 说不定街边卖锅盔的,春风阁里当妓女的,就是百骑司的暗桩。 泰记从来都不会这么干。 他们收集情报,从来都是名正言顺。 长安城里的老百姓,甚至都知道,哪些人是泰记的成员。 像春风阁,所有姑娘都是泰记成员。 只不过,她们被称之为‘明桩’。 并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身份。 至于泰记的暗桩,在百姓们眼中,这是一个不存在的部门。 泰记起家,靠的就是倒卖情报! 想要查出都水监暗桩的身份,简直不能更容易! 如果,把都水监暗桩的身份,当成情报生意... 两人忍不住嘿嘿坏笑了起来。 真想看看,当皇帝得知这件事后,会是什么脸色! 最重要的是,就算皇帝明知道,泰记把都水监暗桩的身份,当成情报生意,也没办法怪罪任何人。 因为,在明面上,都水监的职责是监察天下水源。 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唯一的任务,只是给老百姓打水井罢了... 一个专门负责打井的衙门,身份有什么好隐藏的? 官场上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合适的说法,办事就能百无禁忌! “大统领...够狠!” 黄巢冲王守仁竖起大拇指。 这时候,两人才想起来,这位温文尔雅,在书院之中,学问足以排进前三的儒生,才是整个柳家,最狠的人... “既然是开门做买卖,就不要拒绝顾客,想必,那些朝中官员,是很乐意购买这种情报的,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家里,多出来个探子。”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 说完,他轻轻一挥手。 沈威和黄巢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离开宅子,两人心情大好。 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越王府泰记总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诸位兄弟们。 由于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兄弟们喝得都不多。 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包括黄巢手下的那几位主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 杜悫笑道:“还是王先生有办法,我这就去搜集情报,最起码,从咱们这离开的那一百人,资料齐全得很!” 褚红英有些担心的说道:“可那一百人,也知道咱们的资料吧?” 这时候,一直在给他们倒酒的小女孩,忽然开口道:“这件事,未尝不能做一做文章。” 众人齐齐看过来。 小女孩似乎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瞩目。 不由得面飞红霞,默默的低下头,不敢再继续开口。 红英道:“媚儿不怕,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小女孩这才怯怯的重新抬起头。 “我觉得,那些人既然离开了泰记,在都水监供职,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泰记成员的资料交出去,既然如此,泰记为何不能偷梁换柱,取而代之?” 杜悫的领悟力最高,他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让咱们的人,冒充都水监成员?” 小女孩微微颔首,道:“古语有云,水至清则无鱼,他们以为,他们手中的泰记成员资料是真的,可购买情报的人又不知道。” 其实她的办法很简单。筆趣庫 泰记成员足有七八千,就算那一百人,个个把脑袋塞满,能记住三五百人的资 料,已经相当难得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把资料混淆掉! 泰记本来有一个张三,有人从都水监手中,拿到了张三的资料。 这时候,泰记却忽然涌出来七八个张三! 如此一来,不光泰记成员的安全性提高了,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人发现,都水监的情报有误,他们的名声也就臭掉了。 朱简想了想,问道:“难道,都水监就想不出这种办法?” 小女孩一笑,眼睛弯曲成两个好看的月牙。 “泰记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都水监现在还没有成事,打的就是时间差,这件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都水监来不及反应的,光是整理资料,恐怕就要一个多月!”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脑袋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 妖孽! 又是一个妖孽! 小小年纪,竟然用上兵法了! 这就是兵法中的偷梁换柱,浑水摸鱼! 红英笑着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 “我们媚儿真厉害!” 小女孩羞红了脸,好像很少被人夸奖,不由得又轻轻低下头。 沈威一脸的兴奋,道:“那就按照媚儿说的办,我跟老黄牵头,你们几个主事都参与进来,务必要在半个月之内,把所有资料都编纂好!” 众人不敢耽搁时间,纷纷起身。 红英也站起来,拉着媚儿的说道:“我先把媚儿送回东宫去...” 说着,她忽然变得有些迟疑。 “听说太子快回来了,媚儿还要去东宫吗?” 媚儿低头道:“怎么也要跟姐姐交代一声才好...” 红英点了点头,道:“那就先回东宫,最近你娘很担心你,而且太子快回来了,继续住在东宫,还是有些不方便。” “全凭红英姐姐做主。”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走了。 沈威挠了挠下巴,道:“太子这个小姨子...了不得!” 一旁的徐振南,幽幽的说道:“当年少爷离开长安的时候,还特意见了这女娃子一面,你觉得,少爷是不是有心,让她接咱们的班?” 第1811章 武媚那丫头不简单 东宫! 武顺带着大大小小近百个宫女,在东宫来来回回的折腾。 不为别的,只因为太子要回来了! 侯氏和苏氏,也被武顺指挥得团团转,却都一脸的幸福之色。 本以为,太子去了江南,镇守东洲岛,没有一两年是绝对回不来的。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皇帝就打算把太子叫回来了! 这种宫殿破旧了,虽然没银子,但也要修一修。 东宫的账上,的确没多少银子。 但太子妃可是个小富婆! 人家不光掌握着太子的小金库,还是柳家的股东! 柳家大掌柜的位置虽然卸下来,重新交给沈万三,但人家也有自己的产业! 如果把天下的富婆做个排名,排在第一位的,当然要数,占据大唐股事局优势股权的长乐公主。 第二,则是掌管着内孥的长孙皇后。 第三,便是太子妃武顺! 东宫正门到乾顺殿的路,被马车压坏了,修! 花园子里的草木,被柱子祸祸干净。 重盖! 几天时间,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 这是自李承乾居住在东宫之后,最阔绰的一回。 要知道,当年太子大婚,都没有花这么多银子! “姐姐!”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来到近前,一下子投入武顺的怀抱。 正是才从越王府泰记总部回来的武媚! “媚儿?” 武顺一愣。 这才发现,原来褚红英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红英姐,这两天你们去哪了?也不说一声!” 褚红英笑道:“最近媚儿心情烦闷,我便带她去了趟越王府。” 武顺急忙打发宫女,把媚儿回来的消息,告诉住在道兴坊的杨氏。 武媚还没有成年,就算李承乾回来,继续住在东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外边风言风语太多,没必要全都顾忌。 但杨氏这个当丈母娘的,住在东宫就显得有些不好看了。 平时的时候,她住在道兴坊,挨着柳家原来的大宅子。 偶尔才会进宫,看一看女儿。 上回来 的时候,把小女儿武媚留了下来。 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是姐夫要回来了吗?” 武媚蒲扇着大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顺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道:“再有三天,你姐夫就该抵达长安了,等他回来,顺便让李恪给咱们做好吃的!” 武媚笑着拍了拍手,道:“三哥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她的表情又低落了下来。 “可是...柳公子也会来吧?” 武顺正忙得很,随口问道:“你为何如此怕见柳大哥?” 回想起当年,柳白离开长安,前往江南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武媚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素有早慧,五六岁的时候,心思就已经很重了。 何况,柳白离开长安之前,她都已经十岁了。 那种眼神,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当时柳白看到自己和陈硕真在一起的时候,眼中那汹涌的杀意! 是真真正正的杀意! 只不过,至今为止,她也不知道,柳白的杀意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那个,差点把长安城掀翻的陈硕真... “没...没有...” 武媚并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 她很清楚,柳白是真正站在顶尖的大人物。 若是没有他,姐夫的太子之位早就丢了。 若是没有他,或许姐姐和娘亲,也根本活不到今日。 自己本来该对他感恩戴德的... “媚儿,你去乾顺殿看着宫女们,可千万别把你姐夫珍藏的古画丢了!” 武顺随便交代给武媚一个任务,便匆匆离开了。 侯氏和苏氏走过来,跟武媚客气了几句。 这两个太子侧妃,也是人精。 她们看不出武媚是什么人,但完全笃定,武媚以后嫁的人,绝对了不得! 不趁着年纪小搞好关系,那才是真正的蠢。 “两位姐姐辛苦了...” 武媚随便找个了理由,脱身去了乾顺殿。 来来往往数不清的宫女,只有红英,寸步不落的跟在武媚身后 。 “媚儿,你也该说实话了...” 红英一句话,显得武媚骤然打了个冷战。 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道:“红英姐...” 褚红英摆了摆手,道:“从前觉得年纪小,怕少爷也是正常的,可今日我才发现,你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我并不是嘴杂的人,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 想骗过褚红英,不是那么简单的。 作为当年那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中唯一的女性。 褚红英的智慧,绝对是女子之中顶尖的存在! 最起码,武媚不觉得,她随便找个理由,能把褚红英糊弄过去。 就在武媚想办法的时候,褚红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不是对少爷,有什么想法?” 武媚一愣,忽然发现,这是一个瞒天过海的好机会。 她默默低下头,一副默认了模样。 褚红英笑道:“这也没什么,像少爷那般人物,实在是少见,何况,柳家只有两位当家夫人...”筆趣庫 后边的话她并没有说,也不再追问武媚。 红英走后,武媚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边指挥着宫女们干活,一边在心中想着对应之法。 而在同一时间,红英已经回到了城北新区的柳家大宅! 柳白书房里坐着的,依旧是王守仁。 听红英禀报完全部经过之后,王守仁提着毛笔,思量片刻。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少爷为何要让你关注武媚,无非是个丫头罢了,漂亮些,聪明些,算不得太有过人之初。” 红英拱手道:“大统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属下也觉得,武媚那丫头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 红英略微沉吟片刻,道:“这丫头,远不止聪明那么简单,她的头脑,很可怕。”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红英甚至感觉,武媚这丫头,比朝中那些经年老吏,还要难缠! 王守仁把毛笔放下,道:“少爷既然让你多关注这丫头,那么她肯定有某种过人之处,她和陈硕真,近期有过书信来往吗?” 第1812章 何必去自讨苦吃? “陈硕真既然在倭国,来往书信肯定要经咱们的手,快去查一查!” “睦州方面,五爷说过,陈硕真留下了一些人手,不过都是汉人,半个异族信徒都没有,这么找,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筆趣庫 “大统领有令,速速查明所有倭国来信!” “不排除他们有特殊的渠道可以传递信件,来往于泉州港口和倭国之间的,不只有东海舰队,那些乱七八糟的海盗,若是拼了命,同样能够偷渡到倭国!” “查!给我仔仔细细的查!” 王守仁的话,要远比黄巢的话,管用得多。 作为锦衣卫的第一代大统领,王守仁几乎可以说是泰记的开创者。 没有人,会忤逆他的命令! 柳白让红英关注一下武媚的动向。 黄巢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查一查武媚和陈硕真的来往情况。 在他们眼中,武媚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直到今天,他们才发现,这个小女孩,是何等的妖孽! 倍感羞愧的两人,只能加班加点的,调动他们手中的全部人手,重新查一遍,从倭国到长安的所有书信往来情况。 不得不承认,泰记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没过多久,十几封疑似信件,被送到黄巢的办公桌上。 黄巢的办公室,就是原来李泰居住的地方。 他把这里改了改,打通了几扇门,和隔壁几位主事的据说相通。 喊了一嗓子,几位主事全都跑了过来。 七八个人,分别拆开那些信件。 不怕被主人发现,因为这些信件,本身就是誊抄的版本。 自倭国到长安,朝廷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的秘密。 即便是隐私的家信,也会被人誊抄,留一份底。 去倭国的,没有一个蠢货。 他们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一封信,竟然是写给翼国公的!” 杜悫惊叫一声,赶紧把信件拿给沈威和徐振南看。 沈威在泰记之中的职权,的确比不上黄巢。 但人家资格老,而且在柳家的地位,要远比黄巢高得多。 而徐振南和沈威也 差不了多少。 此外,他还更加擅长伪造! 信件上,是否藏着隐晦的内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二掌柜写给翼国公的家信...” 沈威和徐振南一边看着,杜悫在一旁小声道。 当年柳白给了秦琼十足的面子,让他那个私生子秦怀义,当了泰记的二掌柜。 虽然是名义上的二掌柜,但在倭国,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高。 毕竟,前往倭国的所有泰记成员,都要听从秦怀义的调遣! 按理说,他的书信,应该从特殊渠道寄回来。 为何,会出现在泰记的仓库里? 徐振南拿起信件,在灯火下仔细看了看。 又用两根手指,捏住信纸,用力搓了几下。 “这不是咱留下的底件!” 众人大惊,纷纷询问原由。 徐振南面色凝重的说道:“底件可能已经被人替换了,因为这张纸,并不是咱们泰记统一使用的。” 为了保密,保证档案资料的真实性和唯一性,泰记所有的纸质材料,全部都是采购自柳家开的一家文具铺子。 这家铺子的用纸,极其考究。 除了书院会偶尔采购一批之外,只有泰记在用。 旁人,是很难拿到的。 既然用纸不一样,肯定是被人替换掉了! 泰记的人,不会出这种低级错误。 刚才灯光太昏暗,看不出纸上的纹路。 只有徐振南,才能够凭借手感,察觉到这种纸的不同之处。 “能换掉咱们的底件...肯定是那群叛逃到都水监的人,干出来的事情!” 黄巢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威皱着眉头,道:“看起来又不大像,既然换走了,为何要换一封,秦怀义和翼国公的家信?这代表着什么?” 一旁的杜悫,幽幽的说道:“诸位,是不是已经忘记咱们要找的,是来自陈硕真的信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全都变得格外难看。 他们想到一种可能性。 难道,信件是武媚换的? 没错... 武媚同样进过泰记总部,而且她只是个小女孩,没人会把她当 成威胁。 作为太子妃的妹妹,太子的小姨子,出入于各大国公府上,也并不困难。 “我去问问库房当值的兄弟!” 说着,黄巢就要往外走。 结果被沈威和徐振南一人一手拉住。 “没用的,谁会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何况,那个小姑娘又不是一般的孩子!” 众人见识过武媚的妖孽之处。 这种人,是从来都不会暴露自己的。 沈威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还是要去问问大统领的意思,甚至,要问问少爷!” 环顾四周后,道:“谁跟我同去?” 黄巢连忙低下头。 傻子都知道,去了之后,肯定会被训斥。 他这个泰记大掌柜,一直都没有建立什么功勋。 出了这种错误,说不定就会被一撸到底。 何必去讨苦吃? 徐振南看了黄巢一眼,对沈威道:“我与你去吧,或许,还能有一些新的发现。” 两人再次离开泰记总部,向城北新区柳家大宅的方向行去。 ... 道兴坊! 原本的柳家大宅,已经变成了集休闲、饮酒、吃饭、喝茶等等功能于一体的娱乐城。 皇宫搬迁到北边后,原本的皇宫,失去了大部分功能。 也就没人计较,老百姓出现在这里了。 日子久了,曾经住在这里的王爷们,也纷纷搬走。 而杨氏母女,还住在这里。 武士彟一家死干净之后,留下来很多产业。 在李承乾的帮助下,杨氏把这些产业牢牢的攥在手中。 如今,在长安城中算不上富豪,也是一等一的体面人。 有多层关系在,知道杨氏还有个二女儿的人,早就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了。 等人们看到,杨氏的二女儿武媚,小小年纪,就已经露出倾国倾城之姿,更是有无数的大人物,上门求亲。 刚刚送走一家说媒的,杨氏哀叹一声,看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静静读书写字的二女儿,杨氏总觉得,心里亏欠得厉害。 她推门走进去,道:“媚儿,还是出去走走吧,不然,娘陪你去书院转一遭如何?” 第1813章 那毕竟,是能够成为一代女皇的人物... 自从武顺嫁给李承乾,成为太子妃之后,杨氏的观念就彻底变了。 或许,是从她被武士彟赶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 之前的她,总认为小姑娘家,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辈子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秀楼之中被八抬大轿,抬到另外一户人家,继续过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的日子。 可以说,这是一种,没见过市面的想法。 被李承乾安置在道兴坊,开始做生意,直到她接手曾经属于武家的生意之后,她才赫然发现,原来女子的世界,也可以很精彩。 每天关在屋子里,像什么话? 有时间多去外边走走,多见识见识,总好过在家里憋着。 大女儿嫁给太子,以后是会成为皇后的! 女人的荣宠,大女儿已经做到了极限。 她并不奢求二女儿也能嫁得像大女儿那么好,只希望,二女儿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顺理成章的,接手家里的产业。 既然想做买卖,不开拓眼界是不成的。 靠着太子的福荫,一时之间,家里的生意顺风顺水。 可时间长了呢? 总不能一直靠太子拂照! 退一万步讲,等太子当了皇帝,恐怕就没时间琢磨丈母娘家,这点破事了。 为此,杨氏专门去求了长孙皇后的恩典,要了两张书院的通行证。 就算不能让二女儿多读写书,起码,也要沾染些文气。 说不定,还能在书院找到乘龙快婿! 杨氏看不起那些上门提亲的人。 都是些想攀附太子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对自家闺女好? 何况,家里的产业也不少。 没必要指望着,再跟高门大户结亲。 去书院,找个穷小子当上门女婿,岂不快哉? 抱着这种想法,杨氏每隔几天,就会拖着二女儿,去书院转上一遭。 以前,武媚总会顺着杨氏的意。 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杨氏在门口站了老半天,好话都说尽了。 武媚就是不动地方,只 知道坐在桌子后边,一笔一划得写着什么、 杨氏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武媚好像是在写信? “媚儿!” 杨氏皱了皱眉。 她并不在乎,女儿是不是在外地交了朋友。 事实上,这是一件好事。 杨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她虽然家道中落,但也算得上是前朝皇族。 年轻的时候,就曾用写信的方式,结交了不少外地的手帕交。 只是,她刚才看到,武媚这封信的抬头,为何是倭国? 她在倭国,还有朋友? 男人? 显然是不可能的。 杨氏深知二女儿的脾气。 算不上恨透了天下男人,也看所有男人都不顺眼。 这一切,都源于她那个没良心的老爹,和两个丧尽天良的兄长。 至于女人... 在长安城老百姓的眼中,去倭国的女人,可没有几个好东西... 要么是歌伶,要么干脆就是从春风阁出去的妓女。 杨氏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挤出几分笑容,道:“媚儿,给谁写信呢?” 武媚依旧不说话。 她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杨氏脸一沉,声音也变得严厉了许多。 “媚儿!” 武媚这才抬起头来,给了杨氏一个大大的笑容。 “娘亲!” 看着二女儿那张精致的脸,杨氏的心顿时化了。 她从来都不愿意,给二女儿使脸子。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想起,当年被武士彟从应国公府赶出去时,二女儿被自己抱在怀里,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场景。 回想起来,要不是李恪和上官仪,恐怕自己母女两人,早就冻饿而死了吧? “媚儿,随娘去书院转一转如何?蜀王殿下今日就在书院,咱们娘儿俩,正好给他送些礼物!” 武媚微微颔首,放下笔,道:“可惜上官家哥哥在江南,不然一定要多拜访几次才好!” 天下能不让她感到厌烦的,恐怕就只有曾经救过她们母女性命的李恪和上官仪了。 见女儿答应,杨氏瞬间把书 信的事情,抛诸脑后。 准备了一下礼物,母女两人立刻坐上马车,朝着书院的方向行去。 ... 就在杨氏母女前往书院的同时,巧合的是,李恪等人,也正在商议有关武媚的事情。 那份属于泰记,被替换成秦家书信的底件,放在桌子上,兄弟们逐一检查了一遍。 只有柳白,百无聊赖的坐在后边,端着茶杯,轻轻摇晃着。 他感觉,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此刻的柳白,就像一个,已经拿到了考试答案的学生。 早就知道,自己能得多少分了。 武则天要是能省心,太阳能从西边出来! 多年之前,柳白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个很少出现在大人物视野之中的女娃子。 前往江南之后,柳白也没有忘记,一直让泰记,默默关注着她。 能绕过泰记的监控,与身在倭国的陈硕真互通信件,在大多数人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柳白眼中,却并不算震惊。 那毕竟,是能够成为一代女皇的人物... 从已知的结果,推测未知的过程,武媚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研究了老半天,最终还是脑子够用的李泰,下了总结陈词。 “底件不是在泰记换的,而是在誊抄之时换掉的,查一查,这是谁的笔迹!” 黄巢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泰记总部,去查验笔迹。 等黄巢的时候,兄弟们得到消息。 武媚已经到达书院,要拜访李恪! “就在这里吧,你们去屏风后边等着,让李恪会一会这个小丫头!” 柳白一动不动,他打算,好好看一场戏。 兄弟们一窝蜂的钻到屏风后,李恪看了柳白一眼,默默走过去,打开房门。 “见过蜀王殿下!” 杨氏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 武媚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一旁放着成堆的礼物。 “伯母折煞小子了,快快请进!” 李恪忙把母女二人迎进来。 都是亲眷,没必要开着门,搞什么男女大防。 第1814章 柳大哥息怒 “原来柳公子也在!” 杨氏惊喜的发现,柳白就坐在屋子里,正端着一杯茶,慢慢的晃悠着。筆趣庫 对于杨氏而言,柳白才是她真正的恩人。 往近的说,如果没有柳白,武顺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 让武顺成为柳家大掌柜,逼迫武士彟低头的,一样是柳白! 她们母女能有今日,也完全是柳白出手相助。 当年,太子和亲王们没有成气候,只是一群小孩子而已。 武士彟再不得人心,也是太上皇钦封的国公。 那时候,能跟武士彟打擂台的,只有柳白! 往远的说,没有柳白,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就不稳当。 杨氏这个当丈母娘的,当然要好生感谢一下。 可惜的是,杨氏没带送给柳白的礼物。 以她的身份,还没资格知道柳白的行踪。 这个坚强的女人,碰见大恩人之后,难免露出几分讨好和市侩的表情。 她当然知道,讨好柳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而武媚...当她在门口看到柳白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白摆了摆手,打断了杨氏的客套话。 “杨氏,这些年来,你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一个人拉扯两个闺女,着实难为你。” “柳公子抬举,妾身着实不敢当...” 杨氏不断回头给武媚使眼色。 奈何武媚完全没看见。 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身子正在不断的抖动。 贝齿轻咬下唇,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 都说人在恐惧之下,才会暴露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就是,柳白留下来的原因。 严格的说,他这只是第二次见到武媚。 堂堂的一代女皇,表现有点差啊... 柳白哪里想得到,当年去江南之前,在朱雀大街上,碰见武媚那一次,已经给小女娃子留下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见女儿还是一动不动,杨氏干笑几声,往后退了几步,轻轻掐了武媚一把。 武媚吃痛,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小碎步上前,施了一个叉手礼。 “见过柳 公子...” 柳白看着武媚的眼睛,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忘记了当年的旧事?” 武媚如遭雷亟! 表情再也控制不住,恐惧之色,瞬间布满双眼。 “难道,他真的要杀了我?” 武媚心中暗道。 一个想法出现,就再也压抑不住。 或许是童年的不幸,让这个女孩,一直活在某种恐惧之下。 生存压力越大,就越惜命。 渐渐的,养成了这种阴鸷的性格。 历史上的武则天,在掌权之后,几乎把她的父亲和兄长,当成猪狗! “柳公子说的哪年旧事?” 杨氏有些惊喜的说道。 难不成,柳公子和自家的小女儿... 柳白笑道:“当年柳某和那个去倭国的陈硕真告别之时,媚儿这丫头,就跟在陈硕真旁边,似乎,和那个女人关系,还不错。”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白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有些重。 杨氏脸色顿时一变! 陈硕真是什么人? 那是钉在铁板上,不可更改的反贼! 要不是朝廷需要她去倭国瞎祸祸,早就押送街头,斩首示众了! 杨氏知道,当年武媚跟陈硕真走得有些近。 毕竟,那时候的陈硕真,还是名动长安的歌姬。 后来陈硕真的身份,被朝廷公布,杨氏才忍不住后怕。 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陈硕真已经消失在倭国。 柳白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 杨氏忍不住胡思乱想。 知道小女儿生得漂亮,杨氏心中,也不是没生出过,把武媚送进大人物府中的心思。 就是过不去心里最后一道坎。 终究还是心疼女儿多一些,这才琢磨着,去书院找个穷书生,以后召个上门女婿。 若是把武媚跟陈硕真的关系说出来,名声可就毁了! 这年头,名声比命都重要! 这时候,李恪突然站出来。 “伯母,再过两天,太子就会回到长安,不如届时小侄做东,宴请伯母一家?” 杨氏哪里还听得见这些? 她早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李恪不动声色的,把话重复一遍。 话是对 杨氏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武媚。 这么多年了,他们兄弟跟柳白之间的配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无非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老套路而已。 柳白负责击溃这母女二人的心理防线,而李恪要做的,就是让武媚说出真心话! 毫无疑问,在武媚心中,只有两个人算得上重要。 一个是杨氏,另外一个,自然是她姐姐武顺。 宴请杨氏一家,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要跟来的。 如果把武媚跟陈硕真有来往的事情,公之于众,恐怕武顺都会受到牵连! “这,这...” 杨氏方寸大乱! 李恪笑道:“媚儿以为如何呢?” 武媚低着头不说话。 似乎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 这时候,外边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太子妃留步!” “顺儿!” 外边传来的,是家里门房老吴的声音,和褚红英的声音。 哗—— 大门被人推开。 武顺钗环凌乱的闯进来。 门房老吴追过来,停在门槛外边。 褚红英在后边,拦着正在追赶太子妃的宫女。 与此同时,武媚豁然抬起头,脸色骤变! “柳大哥恕罪!” 武顺顾不得太子妃的身份,进门之后,直接跪在地上! 柳白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 因为,本来就是他让褚红英,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武顺的。 “太子妃身份尊崇,柳某可当不得这一跪。” 说着,柳白站起来,背过身去。 李恪,还有躲在屏风后边的兄弟们,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柳白对家里的女孩子,一向格外仁慈。 平时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跟柴令武他们这群臭小子的待遇,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在家里长大的人都知道,柳白若是真的打骂,反倒没什么。 不打不骂,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才是动了真怒!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什么都比不上。 除了李泰之外,其他兄弟们,一股脑全都从屏风后冲了出来! “柳大哥息怒!顺儿不是故意的!” 第1815章 这几年,朕吃亏都吃饱了 武顺进门的时候,兄弟们就知道要坏事。 依着柳大哥的性子,别说武顺,就算是李承乾,乃至是皇帝两口子来了,都不会给丝毫面子。 兄弟们连忙把柴令武和程处默推出去说好话。 能在柳白面前说得上话的,总共就四个人。 柴令武和程处默,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二,分量最重。 其次,就是李承乾和李泰了。 按理说,李泰是排不进去的。 但他最聪明,也最受柳白器重。 比他年纪大的李恪,反正在柳白面前说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等把柴令武和程处默推出去之后,众人急忙寻找李泰。 这才发现,李泰压根就没有出来。 柳白颇为欣慰的看了一眼屏风,回过头来,脸又拉得老长。 “滚出去!” 窦孝慈带着兄弟们,赶忙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出去。 柴令武和程处默张了张嘴,结果被柳白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只好半尴不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至于杨氏,早就吓晕了... 武顺哭得梨花带雨。 她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站起来,回头一巴掌抽在武媚脸上! 啪—— 这一巴掌,不光把柴令武他们吓傻了。 就连柳白都吓了一跳... 不愧是亲姐姐,真下得去手。 武媚的小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要知道,武顺在家里也是练过武的! 显然,武媚也被这一巴掌给抽懵了。 嘴巴微微张着,眼眶飞速蓄满泪水,一晃一晃的,就是不掉下来。 柳白眨了眨眼睛,立刻恢复冷淡。 他冷笑一声,道:“这一巴掌,就能把私自联系陈硕真的事情,揭过去?” 说着,柳白又一甩袖子,道:“太子妃还是请回吧,柳某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然后,又对冷冷的对柴令武和程处默,道:“你们两个在看什么?” 两人同时吞了口唾沫。 他们太了解的柳白的脾气。 这种时候,说得多错得多! 两人连忙招呼门口的红英,把武顺强行给带了出去。 柳白面无表情的看了武媚一眼,抬步从后门离开。 他们所在的,是修建在书院新校区,紧邻着养鱼池子后边的一间茶室。 去年才修建完成,专门供老王勣他们这些书院领导,休闲娱乐所用。 柳白一回来,就把这里霸占了。 平常叫柴令武他们商量事情,也都是来这里。 从后门离开,走几步就能到他们居住的联排小楼。 距离很近,站在小楼门口,甚至能够听到茶室里的声音。筆趣庫 李二坐在马扎上,鼻梁子挂着一副,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劣质墨镜。 他在宫里有好几副墨镜,材质最差的,都是玳瑁框子。 这副墨镜,却是铜制的。 柳白看着他拦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不由得轻笑摇头。 “有闲心看热闹,却不知道去管一管?你这个公父当的,还真是称职。” 李二把墨镜摘下来,打了哈哈,道:“儿媳妇太多,管不过来。” 他当然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二这个皇帝,就像个长了八百条腿的大蜘蛛。 长安城,是他结下来的一张小网而已。 真正的大网,是整个天下! 任何风吹草动,都逃脱不了他的察觉。 说话间,李二从屁股后边,又摸出一个马扎。 柳白坐下来,道:“儿媳妇再多,还能有小老婆多?顺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 李二嗤笑一声,道:“顺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才对!别忘了,当年承乾迎娶顺儿的时候,可是从你家门子里抬出来的!” 他又变戏法一样,从后边拎出来一瓶,用油纸密封好的果汁。 这种东西,书院的食堂就有的卖。 柳白用吸管扎破油纸,喝了一口,指着不远处,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茶室。 柴令武他们还在那里。 他们甚至能看到,李泰正坐在屏风后,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朕 的这些儿子,只有青雀还算比较满意,若是没有你,朕恐怕早就忍不住,让青雀当太子了。” 柳白笑道:“现在想改也晚了,不光承乾他们兄弟几个不同意,连青雀都会拼死抵抗,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兄弟几个能直接造你的反!” 李二颇为感慨。 “造反...朕倒是挺希望他们造反的,他们这些兄弟,堪称人才济济,就最废物的老五,如今都是手握一方重权的大人物了...” 柳白摆了摆手,道:“说正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武媚的?难道,就不怕顺儿他们发现了,跟你拼命?” 李二又把墨镜扣在鼻梁子上,笑道:“武媚这丫头,聪明得很,是个人才,可惜是女子,不然的话,朕真有心赏给她个官当当。” “既然没法做官,就只能去都水监当暗桩了。” 这句话,柳白没有带上丝毫嘲讽的语气,反倒有些钦佩。 没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李二! 武媚,早就是都水监的人了! 普天之下,只有李二,才能看出这个小女孩的不凡之处。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能看透。 否则,历史上的武则天,再也不会有任何出头之日。 李二深吸一口气,道:“当暗桩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家那个黄巢,当个暗桩头子,不照样风光无限?前几天朕还看见,朝中几位大臣,宴请他去天兴居饮酒。” “你打算把都水监,交给武媚?” 李二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 “算是后备人选之一吧,且看她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若是连家人都糊弄不了,也当不得大用。” “玩火别烧了手才好!” 说完,柳白冲李二伸出一只手。 李二把喝了一半的果汁瓶子,塞进柳白手里,被柳白直接丢掉。 “嘿!你别再指望从朕这里坑去半文钱,这几年,朕吃亏都吃饱了!无非就是逼着你演了一出戏罢了,朕帮你演的戏,还少吗?” 第1816章 你们觉得,父皇会是什么态度? 李二的确帮柳白演过不少场戏。 他这个演员当的是相当称职。 演技好到连柳白都觉得,他是真情流露,而不是在演戏。 皇帝这个职业,一生都在和其他人较量。 尤其像李二这种雄才伟略的皇帝,都已经不是较量了,而是较劲。 他从来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花花肠子一套接着一套,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为了达成目的,宁愿绕八十个弯,也不想直接说出来。 严格说起来,柳白也是这样的人。 没办法,他们这样的人如果直来直去,肯定会被旁人钻空子。 比如让武媚进入都水监这件事。 李二直接了当说出来,最先反对的就是太子和皇后。 作为太子的小姨子,武媚勉强算得上是皇族。 皇族干这种事情,脸都丢尽了。 其次,则会遭到朝中文武百官的强烈反对。 不为别的,只因为武媚是个女子。 谁也不愿意把这种权力交给一个女子。 况且她父亲的风评,实在是不怎么样。 想当年,朝中可是有不少人对他父亲落井下石。 谁能说得好,武媚会不会挟私报复呢? 所以,只有好好的演一场戏,有一个过渡的过程,才能够被人们接受。 而这场戏,只是为了让柳白身边的这群人相信而已。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不久,还会有无数场戏等着演。 等所有的戏都演完之后,武媚也就该走马上任了。 通过这件事,也让李二和柳白,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和人之间的智商差距,比人和狗之间都大。 单从思维高度来看,李泰俨然超过他的兄弟们太多。 这么聪明的人一直闲着,着实不像话。 两人没有提前商量,如有默契的给李泰安排了同一桩差事。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兄弟们愁眉苦脸的坐在饭厅里,谁都没有动筷子的心思。 他们才把武顺送回东宫。 “我觉得吧,情况还没有坏到咱们想象中的那个地步,反正太子也快回来了,让他看着处理就是。” 柴令武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自己也觉得这种话 ,实在是一点份量都没有,越说声音越小。 兄弟们七嘴八舌的出着馊主意。 这群人被柳白教育的太好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兄弟姐妹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都是屁! 武顺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 他们不愿意看见武顺左右为难。 李泰嘿然一笑,道:“我这里有两个办法,一为下策,二为上策,你们乐意听哪一个?” 啪!啪! 他刚说完,后脑勺就狠狠的挨了两巴掌。 兄弟们一同恶狠狠盯着他。 柴令武怒气冲冲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哑谜?!” 李泰被这两巴掌给抽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不敢再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委屈的捂着后脑勺说道:“我只是...” “废话少说!” 柴令武冲他喊了一嗓子。 李泰吓得一缩脖子,急忙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个办法,听起来很馊,但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兄弟们同时一挑眉。筆趣庫 他们都不蠢,恰恰相反,只是没有李泰那么聪明到逆天而已。 只要稍微一点拨,就能跟上李泰的思路。 李恪张大了嘴巴,道:“你不会是想把那个小丫头干掉吧?” 李泰幽幽的说道:“从目前的表现看,谁会觉得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兄弟们面面相觑,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变得格外沉稳的程处默,摇了摇头,道:“不现实,为了这样一个女娃子,难不成你想斩断咱们和武顺的关系?退一万想,就算咱们以后不跟武顺打交道了,那么你让承乾以后怎么跟她过?” “所以说这只是下策而已,虽然最简单直接,却并不是好办法。” 众人急切的问道:“上策是什么?” 李泰生怕又挨抽,赶忙回答道:“我觉得你们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人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候智商上的差距才真正显露出来。 柴令武和程处默这两个最大的,目光同时一凝,默默的低下头。 紧接着,李恪、窦孝慈、李奉诫三人,也是同样的表现。 李祐、李愔、张顗三人,迷茫的四下看看,不明白兄弟们为何如此。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李泰阴森森的一笑,道:“都明白了吧?” 除了李祐他们三个之外,其他人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张顗急道:“究竟是什么人?” 李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能是谁?你别忘了,那些从泰记离开的人,究竟去了哪里!凭武媚那个丫头,能使唤得动他们?” 李祐三人顿时浑身一颤! 很显然,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人,就是皇帝! 没错! 除了皇帝之外,谁能使唤得动都水监! 毫无疑问,那封信的底件,是泰记内部成员,也就是那群离开泰记,重新回到都水监的人,偷偷换掉的。 武媚绝对不可能调动他们。 唯一能差遣都水监的人,只有皇帝! 同样,也只有皇帝,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完成这么巧妙的连环布局! 兄弟们一下子想到其中的关键之处。 最后,他们总结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皇帝打算让武媚,来主持都水监大局! 当年,掌管百骑司的老钱,就是这般情况! 身为隐秘监察机构的主官,必然会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 否则的话,很难保证,会不会有人通过他们身边的人,来暗中做些鬼魅勾当。 换句话说,都水使者,亦或是百骑司大统领,只有那种‘天煞孤星’才能做得稳当! 皇帝想要让武媚,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特意导演了这场戏,一是为了武媚,切断和身边之人的关系。 二来,也是为了考验考验武媚,顺便让她熟悉一下,都水监日常的工作。 “你想的好办法究竟是什么?” 柴令武双眉紧皱的说道。 李泰看了众人一圈,似乎是在进行某种选择。 最后,他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咱们兄弟之中,显然是没有合适的了...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加深武媚和旁人的关系,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登门说媒的也不少了,若是成了亲,你们觉得,父皇会是什么态度?” 第1817章 你们怎么好意思,把我往火坑里推 成亲?! 兄弟们‘唰’得一下,全都坐了起来! 成什么亲? 跟谁成亲? 武媚才十二岁,太丧尽天良了吧? 虽说,这年头有十二三岁就成亲,甚至当爹当娘的。 但那属于乡野间的恶习。 自从书院拿出科学的证据,证明男女二十岁以后再成亲,生孩子更好之后,就再也没听说,十二三岁,甚至十五六岁,当爹当娘的惨剧了。 谁家这么干,几辈人都抬不起头来! 乡里乡亲,会世世代代戳他们家的脊梁骨! 一时之间,兄弟们看李泰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话说,连比李泰小的李祐和李愔,都已经找好了当媳妇的对象。 这厮会不会...一直盯着武媚呢?! 李泰是何等聪明之人? 他一眼就看出,兄弟们的想法。 “你们有没有搞错?我会对那个小丫头感兴趣?” 李恪挠了挠下巴,道:“话说回来,青雀儿你也的确该琢磨琢磨婚事了,之前皇后娘娘说,要给你甄选王妃,也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搁置下来,她不操心,兄弟们也该替你着想着想...” 柴令武嘿嘿一笑,道:“我看,武媚那丫头倒也不错,就是心思重了一些,不过,就算她心思再重,还能翻出你的手掌心?” 程处默也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兄弟娶姐妹,传出去也是挺乐呵的事,你出的法子,顺便解决婚姻大事算了!” 李泰的脸越来越黑。 他对武媚那个小丫头,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传说之中,历史上的李泰,似乎对他的乳母有点... 李祐掰着手指头,道:“处默哥跟清河公主有婚约,我跟李愔也都找了,窦孝慈和李奉诫,小时候就定了亲,连张顗也跟李道裕家的二闺女,有婚约在身...算起来,也就四哥没找媳妇了!” 说完,他拍这手,兴奋的大叫道:“一石二鸟!一石二鸟!” 李泰猛地站起来,道:“你们怎么好意思,把我 往火坑里推?!” 众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看武媚那丫头的心眼,若是许给李泰,说不定,还真是就把他推到火坑里了... 聪明的男人,尤其是既聪明,又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最好娶个傻媳妇。 傻,绝对不等于蠢。 找个傻媳妇,好糊弄些,日子才能过的安稳,过得长久。 否则的话,一回家,两口子就互相耍心眼,这日子谁受得了? 何况,武媚的心眼,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就算李泰再聪明,也要小心应对。 兄弟们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承认的是,让武媚赶紧成亲,的确是个好办法。 皇帝要找的是天煞孤星,女子成了亲,想孤都孤不起来。 若是生了孩子,那就更妙了。 十二岁成亲? 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们已经习惯了,牺牲某个人的利益,来成全大局。 相比于全天下的好日子,武媚的幸福,甚至于性命,都是完全不用去考虑的问题。 这是一种处事方法,同时,也是无可奈何的。 既然李泰不乐意,也不好直接把问题推给他。 兄弟们下意识的,打算把问题,推给柳白。 在他们眼中,自己想不出办法来,柳白肯定是能够解决的。 ... 傍晚,兄弟们再次来到书院。 柳白从养鱼池子里,捞出来一条足有四斤多重的鲤鱼。 鲤鱼不能吃? 笑话! 当年闹饥荒的时候,柳白都把鲸鱼肉,塞进那群王宫贵胄嘴里呢。 吃鲤鱼算屁! 兄弟们也没有那么多穷讲究。 生火的,准备调料的,感觉一条鱼不够吃,拿着网兜子,在池子便来回溜达的。 忙得不亦乐乎。 唯独李二坐在旁边,拿着酒壶,自饮自酌。 他不打算吃鲤鱼。 总有一种,吃自己的感觉... 一开始,李二不想来。 也不知道,他是从谁哪里听说,兄弟们过来,跟李泰婚事有关,赶紧屁颠屁颠的凑过来,想听 个仔细。 兄弟们也没有拦着。 反正最后李二都要知道,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 等李泰把想法说完之后,李二果然把酒灌进鼻子里了... “咳咳咳——” 李师傅的度数很高,灌进鼻子,跟遭受酷刑没什么差别。 李二涕泪横流,还不忘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李泰后脑勺上。 “逆子!你这个逆子!” 李泰咬牙坚持,硬生生挨了几下之后,道:“父皇,这个人选定得实在是不好,儿臣也实属无奈!” 好半天,李二艰难的睁开双眼,眼泪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旁的柳白,都快把头皮挠破了,也没想明白,李泰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怎么会想出,这种奇葩的办法... 不过,他也必须承认。 这个办法虽然馊,但绝对好用。 只是,武媚嫁给谁呢? 从关系上讲,一定要给她找个好婆家。 不然,李承乾和武顺那两口子的关,根本就过不去。 但问题在于,不管把武媚介绍给谁,都是把那人往火坑里推! 旁的不说,这辈子,肯定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李泰他们,还小看了武媚。 只有柳白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多么可怕的人... 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 并不是说,幼年遭受苦难,长大的之后,就舍得把亲女儿捂死。 “儿臣实在是想不出好人选,便来请教请教父皇...” 李泰哩哩啦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把问题推给李二。 李二怒道:“逆子!朕把皇位给你,你敢不敢要?!” “儿臣实实没有这种想法...” 李泰无奈的说道。 说话间,老王勣戴着副老花镜,在绿蚁的陪伴下,溜达过来。 他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柳白身旁。 “你们在聊些什么?离着老远,就听见你们嚷嚷。” 柳白道:“武媚的婚事。” 王勣一愣,看向一旁的柴令武,道:“武家的二丫头才多大?谁说要给她安排婚事?” 第1818章 狗溜达过去,都会挨个嘴巴子... 一顿吵吵,直到最后末了,武媚的婚事也没有敲定下来。 很明显,不管是谁来指派婚事,都会挂上一个不着四六的帽子。 太扯淡了! 抛开武媚的年龄不看,人家还是太子的小姨子。 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吧? 李二倒是没有玩了命的阻拦。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拦,肯定也拦不住。 这群坏小子,馊主意多得是! 拦下这一个,用不了多久,又会冒出一个来。 现在,关于武顺能否成为都水监幕后大佬,已经成了皇帝和臣子们之间的较量。 柳白则是彻底进入了看戏状态。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李二也背着手,溜达会他住的那座小楼了。 用不了几天,李二就会回到皇宫。 名义上,太上皇重掌大权,实际上,老头子对权力早就没有了半点兴趣。 在他的‘管理’之下,皇宫已经变长了菜市场。 听皇后娘娘传来的消息,太安宫那边已经没人敢去了。 那真是,狗溜达过去,都会挨个嘴巴子... 辛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政务和内务都理顺,李二可不想,重新归于混乱。 看情况,他最多也就还能在书院,住上两三天的。筆趣庫 老王勣是专门来找柳白的。 绿蚁站在旁边,目光显得有些闪烁。 柳白看了绿蚁一眼,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又来讨差事?” 对于绿蚁,柳白虽然没太过看重,但也没亏待过,毕竟好歹是跟着老王勣这么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 当年的时候,柳白还特意给绿蚁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差事。 那就是,跟着秦怀义,前往倭国。 等回来之后,官位不会太高,但至少也有六品! 二十岁的六品官员,就算是书院领袖出身,也不多见。 自从李义府他们那一届之后,书院定下规矩,每一届的学生领袖,最多不能超过八个人。 像李义府他们,如今已经踏入五品行列。 而最新的一批,如曹桂他们,也才堪堪七品而已。 三年,不过二十几人罢了。 可惜 的是,绿蚁实在是不争气。 对李延寿横刀夺爱,让老王勣失望到极点。 他这辈子,肯定再也无法融入,李延寿他们那个圈子。 也就说明,他的前途,无比渺茫。 不明里暗里的给绿蚁使绊子,已经是李义府等人,相当大度了。 听说,老王勣已经向颜家提亲了。 现在看来,是颜家嫌弃绿蚁要钱没钱,要官没官。 无可奈何之下,老王勣不得不豁出老脸,再找柳白求个门路。 “这孩子的错,再怎么说也是小辈们之间的玩笑,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老夫不拿你当外人,什么丑事都说明白...老夫没几年好活了,有你们的拂照,这孩子固然是饿不死,但总不能,一直在颜家当上门女婿!” 老王勣很少说软话。 他的名气,早就已经超过颜师古和孔颖达,这种正统圣人门下的子弟。 唯一所求,无非是子孙后代,能有个好前程罢了。 绿蚁在他心里,和亲儿子没什么区别。 柳白又看了绿蚁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若你去了倭国,如今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在三省混个六品差事,谁敢小看?颜家是跟你要官?他们是想跟你要个说法!” 说着,柳白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延寿外放明州,从五品的刺史,坐得稳如泰山,今年吏部考评为上上,等承乾回来,说不定就能落个正五品!颜家人不傻,好端端的女婿被你顶了缸,能甘心才怪!” 绿蚁低着头不说话。 他倒是还算明白,知道不能在柳白面前哭。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再在长辈面前哭,书院的狗都会瞧不起他! 老王勣沧桑一叹。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孩子,延寿那边,老夫自会尽力补偿,韩同家闺女我见了,是个识大体的丫头,等有个子嗣,老夫再送上一份仪程便是,可绿蚁这...” 老家伙说软话的机会,可着实不多见。 柳白摇了摇头,道:“我正在和皇帝起矛盾,再加上都水监的事,没当面打起来就不错了 ,再向他要官,肯定不会答应。” 老王勣一听,稍微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就送到军伍之中!” 柳白笑道:“就他这小身子板,送到辅兵营,人家都不想要!” 绿蚁急忙说道:“我肯投身军伍!” 老王勣脸一沉,道:“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终究还是心疼绿蚁多一些。 不舍得让绿蚁去军队之中苦熬。 眼瞅着大唐就要和异族全线开战,打天竺无所谓。 一旦天竺覆灭,紧接着要对上的,就是吐蕃、吐谷浑、薛延陀、再加上骠国,这四个国家。 没个二十万人,铁定下不来! 就算辅兵营不必真正上战场厮杀,后勤压力也是很大的。 绿蚁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名义上是老王勣的书童,身份摆出去,不比世家大族的继承人低! 何况,就算李承乾他们看绿蚁再不顺眼,也终究有几分,从小一起长大的香火之情。 这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涌入柳白的心头... “你肯不肯去都水监?” 老王勣和绿蚁,都吓了一跳! 他们当然知道,都水监是干什么的地方! 说好听点,是朝廷的监察机构,说难听点,完全是皇帝的鹰犬! 历史上,有关‘狡兔死,走狗烹’之类的传说,多半都是出自这种人! 柳白道:“重启都水监,皇帝太缺人才,进去之后,混个五六品,跟玩一样!等皇帝肃清朝政之后,再想办法调出来,又有多难?” 老王勣狐疑的看着柳白,道:“你莫不是在给李延寿出气?” 柳白没有回答老王勣的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绿蚁。 “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胆量?” 老王勣也看向绿蚁。 他同样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当亲儿子养的书童,私底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就像柳白说的,就算不找柳白,也不拜托太子,凭他老王勣书院院长的面子,把绿蚁从都水监调出来,也是轻而易举。 现在,就要看绿蚁,肯不肯吃这几年的苦头了。 第1819章 看来,柳某今天的心情是好不了了... “好!我去都水监!” 绿蚁似乎并没有怎么下决心,就答应了下来。 柳白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你这便去收拾行李吧,方才陛下说,都水监的衙门就在三省官邸旁边,至少,每个月要回来住三五天。” 绿蚁冲柳白躬身拱手,又跪在地上,给老王勣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 等绿蚁走到远处之后,老王勣忽然抬腿,蹬一脚柳白屁股下的马扎! “老夫就知道,你是在替李延寿报仇!都水监!那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吗?” 老家伙还算门清,知道都水监里,压根就没有半个好人。 他本来以为,柳白会打个哈哈,就此把这件事揭过去。 没想到,柳白格外的严肃。 “绿蚁是个聪明人,他抱上了学阀颜家的大腿,同样知道,当个上门女婿,还不如在大街上当乞丐,他需要不是官位和钱财,而是尊严!” 王勣一愣。 “怎么说?” “老爷子,你生在书香门第,从小有兄长照应,这辈子活得无忧无虑,可其他人,并没有你这样的好命。” 柳白把手里烤好的鱼,塞进王勣手里,站起来走了。 长辈看待自家子侄的时候,总会带着一种天然的迷雾。 再混蛋的小辈,在长辈眼中,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可爱孩子。 完全不知道,小辈们在外边,是个什么德行。 其中,老王勣对绿蚁的了解程度,恐怕还不如柳白深。 柳白至少能从李承乾他们口中,知道些具体情况。 老王勣从哪知道去? 如果仅是因为婚事,李义府他们兄弟几个,至于跟绿蚁撕破脸吗? 这年头,抢婚都是桩雅事! 讨老婆,凭的是真本事! 真正让李义府他们感到愤怒,让李延寿感到无奈的,是因为,绿蚁接近颜家的小丫头,原本就目的不纯! 他知道,老王勣没几年好活的。 人总是这样,当一个大腿快要抱不住的时候,总会着急忙慌的寻找下家。 并不是说,绿蚁是和 丧良心的坏种。 他去接近颜家小丫头,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利益,和颜家丫头青梅竹马的李延寿,是不可能让步的。 结果,绿蚁和颜家丫头,莫名其妙的处出来真感情。 再加上,李延寿跟颜家的丫头,本就是颜师古玩儿命撮合的,这才有了一些传闻。 诸多因素加起来,李延寿便让了一步。 但李义府他们兄弟,并不这样想。 在他们眼中,绿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属于最下作的横刀夺爱! 这才跟他彻底撕破脸皮。 某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和背后真正的目的,总是大相径庭的。 从这个角度看,绿蚁也着实够倒霉。 最起码,他已经成了李义府等人的仇敌。 跟这群人为敌,能有什么好下场? 光一个李义府,就够玩死他的了! 要知道,当年五姓七望之中的卢氏,就是被年仅二十一岁的李义府,活活逼得造反! 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这点东西,老王勣还是能看透的。 所以他才豁出去老脸,再次找柳白,想给绿蚁求个差事。 可惜的是,他没能看透最后一点。 绿蚁虽然不是正经书院毕业的,但一直跟在王勣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 以后当个先生,绰绰有余! 若他一直在书院当差,李义府等人还没理由找他的麻烦。 进入官场...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人生在世,尊严和性命,往往是相反的东西。 既然绿蚁选择了尊严,那么,未来就必定会承受,李义府他们兄弟几人的怒火! 在柳白看来,这很公平。 他从来都没有希望,周围这一大圈子的人,能够和平相处。 ... 翌日,清晨! 李二没有知会任何人,提前回到皇宫。 起来之后,柳白洗脸净口,早饭吃了一碗粥,一个鸡蛋。 换了身新衣服,带着许褚和王守仁,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走。 今天家里有间新铺子开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白干脆 答应了关中大掌柜老孙的请求,亲自去铺子里剪彩。 走在大街上,柳白买了几分乳酪。 三个人边走边吃,没有一点危机感。 和周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宫就是个破口袋! 皇帝留宿在哪座宫殿,天没亮的时候,就能传得满大街都是。 重启都水监这么大的事情,老百姓当然早就听说了。 一时间,传闻四起! 走在大街上,只要看见陌生人,就觉得那厮是都水监的暗桩。 人们行色匆匆,办完事之后,赶紧回家,不敢躲逗留片刻。 新铺子开在朱雀大街上,最繁华的地段。 前前后后,光酒楼就有十几座。 李渊开的天兴居,就在新铺子的正对面! 时间还很富裕。 柳白干脆去天兴居上坐一坐。 跟天兴居大掌柜老周,要了个雅间。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 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捋着长须,施施然来到柳白身边。 “老夫清早听见门前的喜鹊在叫,果然碰见了贵人。” 柳白翻了个白眼。 “大冬天,你们家喜鹊可起得够早的。” 魏征一屁股坐在柳白对面,向窗外看去。 柳家的伙计,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剪彩仪式。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兴奋。 柳家的铺子,开了上千家。 总共也没几家开业的时候,大东家能过来剪彩! 魏征悠悠的说道:“柳家主觉得,这铺子里,会不会有都水监的人?” 柳白看了魏征一眼,道:“你也是快致仕的人了,有没有都水监的暗桩,又跟你有几文钱关系?” 魏征的目光一凝,道:“莫非柳家主以为,陛下重启都水监是好事?还是说,你柳家有实力硬抗着都水监,就可以高高挂起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看来,柳某今天的心情是好不了了...” 他喝了一口茶,道:“在柳某眼中,都水监还真就是个好地方,不然的话,能让老王勣身边的绿蚁,去都水监当官吗?” 第1820章 老魏,这句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魏征今天来找柳白,自然是有事儿。 老家伙退居二线之后,依旧不改耿直的脾气,看见什么不顺眼的事情,都想着上去管一管。筆趣庫 这回,李二打算重启都水监,显然又把老头子给惹毛了。 因此魏征特意来找柳白商量商量,怎么对付那个总不知道闲下来的皇帝。 看着家里的伙计在下边忙前忙后,柳白把酒楼的大掌柜老魏叫了进来。 “随便弄几个小菜,再拎两坛子酒送到对面去,账都记在我这边。” 老魏是宫里出来的人,眼力超凡。 当然知道坐在柳白旁边的,是赫赫有名的魏征。 在这个时代,或许魏征是他本家之中最出息的人。 “柳家主对自家人还真没得说!” 老魏冲柳白竖起大拇指,急忙退出去安排酒菜了。 魏征幽幽的说道:“看来,你心中只有你家里的那些人,世人的生死,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柳白猛地站起来,吓了魏征一跳。 “老魏,这句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柳白在魏征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 魏征脸一黑。 他还以为,柳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柳白笑呵呵的坐下来,道:“你说得对,除了自家人之外,我并不关系其他人的生死,事实上,就算关心世人,又能给世人做些什么呢?” 魏征急忙道:“匡扶天下乃是我辈之本责!若是柳家主愿一同劝谏陛下,取消都水监,世人便少了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柳白嗤嗤一笑。 “你还是如此的天真,这些年,一点都没变。” 魏征的眼角抽搐几下。 他不知道柳白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柳家主,老夫很清楚,你看老夫一直都不顺眼,可都水监乃是天下之毒瘤,若...” 柳白打断了他的话。 “老魏,事实上,我一直很欣赏你,只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出于立场原因,不得不和你做对。” 魏征一愣。 这话说得...有点玄。 柳白哈哈一笑,指着人头攒动的 朱雀大街,道:“你看这繁华人间,无数百姓安居乐业,除了大唐境内,其他地方都是连年战争!这世上,还有比大唐更加幸福的地方吗?” 魏征皱眉,道:“柳家主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柳白摇了摇头。 “事实上,你们所有人都理解错了都水监的作用。” 魏征问道:“怎么讲?” “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相当支持陛下重启都水监!” 魏征有些吃惊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怕都水监暗桩,潜入柳家?” 说完,魏征自嘲一笑。 “是啊,你柳家自是不怕那些暗桩的,老夫也是理解错了,你柳白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既然跟你无关,你又怎么可能插手进来呢?” 魏征起身要走,被柳白一把拉住。 “在别的事情上,柳某的确一贯喜欢明哲保身,可都水监之事,却与柳某有诸多瓜葛,魏大人何出此言?” 魏征怒道:“不是吗?!你柳家有泰记傍身,当然不担心都水监暗桩的祸害!可其他人没有泰记庇佑,若是惹出些嬉笑传闻也就罢了,一旦那些大家族的猫腻被发现,你让天下人怎么活?!” 这回轮到柳白吃惊了。 在他看来,魏征那古板的性子,应该大力支持都水监才对。 为什么执意反对,甚至于帮着那些大家族藏着掖着呢? 柳白好像重新认识了魏征一遍。 这个老家伙,原来拥有如此玲珑的心思。 他并不关心都水监,会不会把那些大家族的猫腻全都找出来。 只在乎那些猫腻被找出来之后,百姓们的反应。 本来就是这样。 人们只以为那些大家族整天就会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 除了酸溜溜的说几句话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因为大家族的生活,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一旦那些大家族的猫腻,被都水监挖出来,彻底曝光在世人眼前。 人们就会发现,原来大家族的生活要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精彩的多。 不是自己不懂大家族的快 乐,而是大家族的快乐自己想象不到。 不要小看百姓的心态。 不管是反抗之心,还是嫉妒之心,一旦形成潮流,百姓就会变成世间最恐怖的存在! “你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 柳白疑惑的问道。 魏征洒然一笑,道:“莫不是柳家主以为,老夫带了一张画皮?” 柳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重新坐下来,无奈的说道:“看来剪彩仪式是去不成了。” “如果你想阻拦陛下重启都水监,其实是可以做到的,因为如今是太上皇当权,如果趁着皇帝拿回权利之前,将都水监彻底打落谷底,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重新建立的可能了。” 魏征大喜,道:“多谢柳家主!” 说完,他猛地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一直站在柳白身后的王守仁,这时候上前几步。 “少爷,魏征在试探您的态度。” 柳白把茶杯推到一边去,喝了一口酒。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试探我的态度,都水监中毕竟有曾经属于泰记的人,他既然得罪了皇帝,就不能再得罪柳家。” “老王,你觉得,都水监该不该重启?” 王守仁微微一笑。 “究竟该不该重启,不是属下能说了算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重启都水监,对柳家没有任何好处,当然,也没有任何坏处。” 柳白忽然抬起头来纳闷的问道:“泰记是你一手创立的,皇帝挖了泰记的墙角,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王守仁神色不变。 “从一开始,少爷就知道泰记的存在,不可能长久,一旦皇帝想要把所有权力都抓在手心,那么,他就再也不能容忍半公半私的情报机构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王守仁轻声道:“少爷,该是到了让泰记与朝廷决裂的时候了!” 柳白沉吟良久,道:“你说的对,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泰记消失,要么让泰记与朝廷彻底决裂,第一个选择,显然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那么,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走。” 第1821章 这场面,难不成是皇帝到了? 楼下的剪彩仪式开始了。 柳白没下去露面剪彩仪式,没心情了。 王守仁代替柳白,参加了剪彩仪式。 等剪彩仪式结束,柳白一壶茶也喝完了,起身带着许褚,径直向着越王府泰记总部的方向行去。 自从得知底件被人调换之后,泰记总部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整顿。 作为情报机构,万一被别人搞到自己的情报,丢人可就丢大了。 不知道那些离开泰记的人,究竟带走了多少秘密。 反正数不清的核心情报,需要替换,很多人员,也要重新进行安排。 黄巢,加上十位锦衣卫百户,忙的不可开交。 杜悫拿着一份名单,揉着红肿的眼睛,急匆匆的出门。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将这份名单送到倭国。 以秦怀义为首的泰记成员,在倭国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都水监有心去查,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暴露在阳光下,这是极其危险的! 才一出门,杜悫就看见柳白了。 “少爷!” 这一嗓子,让院子里的人听见,‘哗哗’跑出来好几十号。 柳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杜悫手中的名单。 “给我吧。” 杜悫急忙把名单递上去。 柳家拥有专门来往于倭国的消息渠道。 比泰记的,还要快上一些! 这么重要的信件,不可能飞鸽传书。 专业的人都知道,飞鸽传书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不保险了。 说不定,就有几只鸽子,因为贪嘴,被有心人忽悠下来。 更有可能,是被长安城周围的坏小子,用弹弓子打下来当下酒菜... 船,是来往于倭国的唯一方式! 柳家的消息渠道,完全可以将东海舰队当做媒介! 战船的速度,可不是商船能比的! 泰记之中就算有战船,也是从东海舰队之中退下来的二线产品。 柳白把名单交给许褚,让他安排人,送到港口去。 到了泰记,安保工作便可以松懈一些。 走进大门,来往的人纷纷行礼。 泰记已经悄然间 ,将情报生意停掉了。 就像王守仁说的,泰记几乎不生产直接价值。 他们的主要工作,仍旧是帮助柳家的其他产业,搜集情报。 而贩卖情报的银子,几乎全部都拿来,补贴泰记员工的生活了。 无非是每个月多出二三十万贯的开销而已,柳家承担得起。 “少爷!” “见过少爷!” 会议厅门口,黄巢和十位锦衣卫百户鱼贯而出,迎接柳白的到来。 柳白什么话都没有说,一挥手,让众人全都进去。 这场会议,开了足足两个时辰。 总能听到里边拍桌子的声音,也不知是谁那么嚣张。 一直到了下午,柳白才略显疲惫的走出来。 沈威和褚红英这两口子,跟在柳白身后,回了柳家。 其他人,并没有在泰记总部停留。 徐振南、朱简、周仓三人,骑上快马,不知去向何处。 其他五位锦衣卫百户,则是径直去了书院。 黄巢留下来主持大局。 不知道这货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走出会议厅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是一种兴奋与恐惧交加的表情。 看来,有几分扭曲的感觉... ... 关内,泾阳县! 如今的泾阳县,俨然已经成了整个北方,规模最大的贸易交流市场。 来往的行商络绎不绝,异族人也要比长安城多得多。 没办法,总听说大唐要对异族下手,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让这些异族商人,产生了心理阴影。 根本就不敢踏足长安城一步! 泾阳县给出的政策,还是很好的。 由官府来保证这些异族人的安全! 阿朴杜勒,一个来自大食,实际上却是吐谷浑人的骡马商人,居住在泾阳县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之中。 作为异族之中罕见的豪商,阿朴杜勒这一次带了足足上万头牛! 要知道,如果在大唐初年,带着上万头牛进入大唐境内,说不定连皇帝都会亲自召见! 大唐的牛,从来就没有够的时候! 可惜,现在不同了。 他不仅没有觐见 大唐皇帝的资格,连进入长安城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在泾阳县,他也不能住进规格更好的酒楼。 与其说,是唐人对他们的歧视,倒不如说,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压根就没人把异族当人看... 像往常一样,阿朴杜勒去了泾阳县东边的骡马市。 手底下的伙计很贴心,阿朴杜勒只要过去交代几句,今天就没有其他需要忙的事情了。 今天,阿朴杜勒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将族中的密信,偷偷交给柳家主人! 于是,他带着几个人,悄悄赶往柳家庄子。 听说,柳家庄子是大唐境内,对待异族态度最好的地方。 阿朴杜勒没有乔装打扮,还带着满满一大车的礼物。 离着老远,就可以看见柳家庄子口,那大到令人心颤的牌坊楼子... 一群老头,坐在小马扎上,在牌坊下边谈天说地。 阿朴杜勒和他的仆从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阿朴杜勒却知道,他们从泾阳县城一出来,就有人跟着他们了! 对此,阿朴杜勒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 事实上,从他入关的那一刻,身边就总有人监视。 大唐皇帝不相信异族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马车摇摇晃晃,一直来到柳家庄子的中心,柳家老宅门口。 阿朴杜勒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轻易就过来了?” 等问了问乡亲之后,阿朴杜勒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扑空了。 不仅柳家主人不在,就连一直居住在柳家庄子的太上皇,都回到了皇宫! 正要赶回去的时候,庄子口的牌楼,却被一支人数在三百上下的队伍,堵了个水泄不通! 阿朴杜勒深知大唐的规矩,肯定是有大人物来了! 他急忙下了马车,领着仆从们,跪在路边。 二百七十多位骑士,拱卫着一辆马车,剩下的几十人,则是跟在马车后边的仆役侍女。 看着那些盔甲鲜明的骑士,阿朴杜勒忍不住心颤。 这场面,难不成是皇帝到了? 第1822章 前往大食的,乃是刘仁轨和张君成 李承乾坐在马车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短短五天时间,就从江南道,回到了关中。 还没来得进入长安城,就被人家一封书信,又指派到了泾阳县。 不眠不休的赶路也就算了。 为何还要让自己干活? 处理江南道,送到东洲岛上的事情也就罢了。 怎么连朝廷的政务,每天都有人给自己送来? 李承乾累得脑瓜子嗡嗡的,刚刚把最新的一批送来的奏折,交给红翎急使,让他们带到长安,正想着眯一会儿,结果,泾阳县到了... 疲惫的李承乾,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下马车,艰难的往柳家老宅的方向溜达。 柳家老宅子,早就成了太上皇的临时行宫。 以前年纪小,很多规矩李承乾都不必遵守。 现在成年了,该干的事情要干,该遵守的当然要遵守。 按照典制,皇帝行宫五里之内,是不允许乘坐马车,更不允许骑马的。 太上皇的规格,当然更高! 好在,太上皇并不在柳家老宅。 只要走一里路就够了。 总要给长辈几分面子。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刚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远处呼唤自己。 扭头一看,身边的护卫们,把一个中年胡人团团包围。 看样貌,不是吐谷浑人,就是薛延陀人。 李承乾挥了挥手,道:“让他过来!” 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阿朴杜勒被放到距离李承乾,二十几步的地方。 他急忙匍匐在地上。 “尊敬的大唐帝国太子殿下,来自吐谷浑的阿朴杜勒,为您奉上最真诚的祝福!” 李承乾多看了阿朴杜勒几眼。 这个胡人,汉话说的倒是不错。 竟然是纯正的关中腔,听不出一点外族口音。 看到阿朴杜勒脖子上挂的牌子,李承乾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大食人?” 所有进入关中的异族,都要随时随地挂着边镇开具的身份牌子。 如果没有牌子,就会被认为是流民。 朝廷对于大唐的流民,简直像亲 爹一样。 汉人太少了,无法开垦完朝廷占据的土地。 每一个汉人,都是宝贝疙瘩! 而异族的流民,就完全不是一个待遇了。 碰见异族流民的巡城武侯,就算把他们一刀砍死,也不会受到任何惩处。 恰恰相反,还是大功一件! 谁让朝廷那些高官不讲良心,在阴山之下,囤积了足足十几万的异族放牧人? 阿朴杜勒脖子上挂的木牌牌,就写着‘大食人’的字样。 上边还有玉门关守将的秘押。 以胡人的水平,还做不得假。 阿朴杜勒跪在地上,急忙说道:“小人是从大食而来,却是纯正的吐谷浑人,此番前来,带了足足上万头牛,其中母牛多达六千头!” “哦。” 李承乾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放在前几年,听见有上万头牛,其中更有一多半的母牛,阿朴杜勒被皇帝召见都够了! 现在...一万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承乾闻言一愣。 再次上下打量这个中年胡人几眼。 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在私底下说。 “放开他!” 李承乾摆了摆手,护卫们这才把他放开。 但仍然留了两个人,把刀架在阿朴杜勒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的将他,押送到李承乾跟前。 “有什么话,说吧!” 阿朴杜勒小声说了几个字。 李承乾忽然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之感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怒! 这是一种,惊异和愤怒交加的情绪。 李承乾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失态了。 “进去说话!” ... 进入柳家老宅。 李承乾驱散了所有护卫,身边只留下贺兰楚石,这个最信任的护卫头子。 贺兰楚石不敢放松警惕,依旧把刀架在阿朴杜勒的脖子上。 而阿朴杜勒,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恐了。 李承乾在阿朴杜勒跟前,左右踱步。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郁。 “你说的,都是真的?” 阿朴杜勒匍匐在 地上,轻声说道:“若是小人有半句假话,定让被安拉所弃!” 李承乾知道,对于他们的种族而言,这已经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本太子都不可一言断之,在将你带到长安之前,你需要证明你的身份!” 阿朴杜勒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壶。 “暴虐的哈里发已死,伟大的优素福是大食最尊贵的神祇,这把铜壶,是伟大的优素福,亲手交给小人的,曾说,若是柳家主人看到这把铜壶,一定会相信小人的身份!” 李承乾没有去接铜壶,而是对贺兰楚石,道:“去大食的是谁?” 贺兰楚石知道,太子想问的,是去年出使异国他乡的那些年轻俊才之中,前往大食国的究竟是哪一位。筆趣庫 “回殿下的话,前往大食的,乃是刘仁轨和张君成!” 李承乾稍稍松了一口气。 刘仁轨本就是泰记成员。 他的实力,绝对是那一群使节之中,最为雄厚的。 整个西域的泰记成员,都归他调遣。 想必,性命无忧! “隔绝所有消息,不要让百姓们知道本太子去了长安!” 李承乾不再耽搁,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 带着贺兰楚石和几个护卫,连同阿朴杜勒,趁着夜色,火速赶往长安! ... 长安,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柳白翻看着手中的铜壶,然后轻轻敲了几下。 “的确是优素福的东西!” 当年西域之战,柳白作为中间人,让李二和优素福在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大唐的军队,自愿退后十里。 作为代价,优素福立下契约,此生不再越过葱岭一步! 那死胖子回国之后,就带兵把哈里发给砍死,成了大食的皇帝。 这把铜壶,工艺精湛,造型精美,还镶嵌了二十多颗名贵宝石! 柳白本来想要过来,以后放在家里盛葡萄酿使。 结果被优素福那死胖子拒绝,说这是他们家族流传几百年的宝物。 家族宝物都被拿过来,当成身份凭证,可想而知,优素福急到了什么地步... 第1823章 我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你说,优素福被人给围了,马上就要被赶出皇宫?” 柳白看着阿朴杜勒说道。 还时不时的,瞥一眼旁边的李承乾。 阿朴杜勒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涕泪横流的说道:“叛军围困皇宫多日,现在,优素福的亲卫恐怕已经离开了皇宫...” 李承乾凑了过来,在一旁小声说道:“柳大哥,咱们在大食的人,似乎也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并未说明是大食皇族内乱!” 柳白纳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李承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刘仁轨上个月初八,派人送回来的一封密信,到长安已经十几天了,我让贺兰楚石,从泰记总部取回来的。” 柳白看了一眼这封信,道:“我看过里边的内容,刘仁轨只说了麦加城戒严,并未说明大食皇族如何!” “难道,戒严还不够吗?” 大食是一个很纠结的国度。 或者是,他们的百姓,是一个很纠结的种族。 他们大多数信奉宗教,有世上最为严苛的教义。 但百姓又极其崇尚自由。 遵守教义可以,但无论是教义还是当权者,都别想剥夺他们的自由。 在汉人王朝,宵禁是历来已久的规矩。 老百姓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在大食,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他们无法忍受,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的日子。 柳白并没有立刻下判断。 光凭‘戒严’二字,并不能真正说明,优素福那个死胖子,被人从皇宫里赶了出来。 从一开始,柳白就知道,优素福的皇帝,当不了太长时间。 四大哈里发当权时期,大食凭借骑兵优势,以最快的速度,横扫大半个中亚。 领土之广阔,一度扩张到拜占庭和波斯帝国的南部边疆。 这是一种,纯纯粹粹依靠军事手段,赢得王座的方式。 而优素福的办法,则要更加简单。 他利用宗教优势,没有动一兵一卒,生生煽动百姓冲入皇宫,拥护他成为新的皇帝。 这种办法,注定了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有人复制! 历史告诉柳白,一个皇帝造反成功的太容易,并没有办法稳坐天下。 当人们发现,这样造反成功的难度不高时,肯定会有样学样。 而且,无休止的复制下去! 一个国度的混乱,也就此开始了。 这也算是,柳白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埋下的一道暗棋。 大唐帝国不需要强大的邻居。 哪怕,和这位邻居,隔着一道名叫‘葱岭’的天堑。 周围越混乱,对大唐也就越有利。 至于优素福那个死胖子,是生是死,就更不在柳白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要知道,当年开启西域之战的时候,大食的军队,是足以与大唐雄师抗衡的! 有了土豆,有了马镫,有了改良之后的新式武器,大唐的军队依旧不能稳胜。 由此可见,大食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不需要太长时间,只要这种混乱,持续了两三次,大食几百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 这是阳谋! 甚至于,优素福本人心知肚明! 可他无法禁受住皇位的诱惑。 更无法禁得住,成为宗教之王的诱惑! 他甘冒其险,在短短的四年之后,大食已经有了颓败之势! 这是柳白喜闻乐见的。 可大食,依旧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度之一。 柳白并不能凭阿朴杜勒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并且,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甚至于,连刘仁轨传来的书信,都不能轻易相信。 这些从书院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后生,并没有完全理解,宗教的可怕之处。 大食的教义...足以令他们全部百姓疯狂! 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柳大哥,咱们大唐的军队,就陈兵在葱岭以东不足五十里处,一纸军令下去,甚至可以做到朝发夕至!” 显然,李承乾还不能理解柳白的心思。 在他眼中,大食是大唐未来的商品倾销市场。 混乱,意味着生意难做。 意味着,没有银子赚... “你暂时在长 安城找家酒楼住下吧,柳家会派人保护你,不过在我们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之前,你不能随意走动!” 阿朴杜勒哭得更加伤心了。 他认为,这是柳白在进行推脱的表现。 换句话说,柳白并不想搭救可怜的优素福。 许褚像抓小鸡仔一样,把阿朴杜勒抓了出去。 李承乾有些迟疑的说道:“柳大哥,可是担心其中有诈?” 柳白摇了摇头,道:“多半是真的,而且,优素福恐怕已经死了。” 李承乾脸色微变。 “我担心的就是优素福被杀,他的儿子还不到十三岁,若仓促登基,恐怕死得更快!” 柳白笑道:“几个大食人而已,你担心他们作甚?有时间倒不如回皇宫,去看看你母后,自从雉奴被关起来之后,你母后整个人憔悴多了。” 李承乾闻言,深吸一口气,表情慢慢变冷。 “雉奴被关押在哪里?” “自然是掖庭局!难不成,你还想把他关到大理寺去?” “我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李承乾咬牙切齿的说道。 柳白挥了挥手,道:“去吧,你母后肯定还没有安寝,叫上顺儿一同入宫,否则,又会被你父皇惩罚。” 李承乾早就成年了。 按规矩,是不能在夜晚进入皇宫的。 若是有太子妃陪伴,倒还好说一些。 李承乾很清楚,在大食的事情上,柳白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言。 把李承乾送出去之后,王守仁推门回来,道:“少爷,这正是泰记和朝廷彻底切断联系的好机会!” 柳白微微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按理说,该把泰记派去刺探情报,既然有了都水监,泰记就可以稍微歇一歇了,趁机切断和朝廷的联系,倒也恰如其分。” 王守仁拱了拱手,也离去了。 柳白再次把那个镶嵌了宝石的铜壶拿起来,左右翻看片刻。 “优素福若是死了,穆阿维叶也该登场了,真想看看,这个把大食扩张到极限的君主,究竟长什么样子...” 第1824章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大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一个,比大唐更加具有创造力的国度。 这种创造力,来源于这个国度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食极其落后,甚至落后到令人发指的社会制度。 汉人王朝,自进入封建社会,一直到大唐时期,已历经千年之久。 然而,同时期的大食,依旧停留在奴隶社会。 大唐的奴籍,过得已经够悲惨了,他们几乎没有人权。 就算被主人活活打死,也无非是缴点罚款罢了。 大食的奴隶...甚至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还保留着人殉的习俗,主人死后,所有奴隶都会被活活绞死! 无论是去天堂,还是去地狱,都要追随他们的主人。 正是因为这种落后的阶级社会,让大食的国运无比绵长。 中原王朝最令人骄傲的两个朝代,无非汉唐。 汉以强而亡,唐以盛而殁。 那是因为,无论朝廷还是地方,都强大无比。 就如关陇李氏,他们已经当了几百年的贵族。 私底下集聚的势力,令人咋舌。 反观大食,奴隶主抱团生活在他们的圣城周边。 生活在外围的普通人,只是他们豢养的牛羊而已。 牛羊,只配吃草! 再加上他们那种,足以令人疯狂的信仰。 恰恰解释了,为何大食帝国,存在了足足六百二十六年之久! 柳白很希望看到,衰败之后的大食。 因此,他给了优素福一个希望。 一份令优素福,明知道是坑,还毅然决然往里跳的诱惑! 信仰是大食的基础。 一旦信仰崩塌,这个国度,将不复存在! 所以他让优素福,不仅仅成为帝国的王,更成了宗教的王。 既然宗教的王,都可以随意更替。 那么是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 这很像大唐后期的节度使制度。 节度使的权力很大,大到足以拥兵自重! 当地方的力量,足以威胁到朝廷,这个王朝,还能存在多久? 答案是肯定的... 对于阿朴杜勒而言,那个天塌下来一般的消息,对柳白来说,完全是个喜讯。 四年了。 筹备四年之久,终于开花结果! 唯一让柳白有点不放心的,就是刘仁轨和张君成。 这两个书院毕业的天之骄子,去年就去了大食。 至今,也只传回来零零星星的消息。 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大食必定会大乱! 刘仁轨和张君成的安危,该如何保证? “是不是应该试着去接触一下穆阿维叶?” 柳白抱着优素福的铜壶,喃喃自语。 他不会小觑任何一个,在历史上流下过浓墨重彩的人。 穆阿维叶! 一个把选举制国家,生生改变成家天下的牛人。 放在中原,那就是‘夏启’般的人物! 他所开创的大食倭马亚王朝,可以说是在他们那个宗教历史上,最巅峰的时期了。 他所开创的货币,一直沿用到一千四百多年之后! 或许,在那个宗教的历史上,他是唯一比神还要伟大的存在。 相比之下,优素福简直就是个垃圾... 被推翻再正常不过了。 “看来,还是要多与大食接触接触,等他们的金币铸造出来之后,哪里还有纸币流通的余地?” 柳白嘟嘟囔囔的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出了大门,径直走向斜对面的皇宫... ... 差不多处在同一时期的两位伟大帝王,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或许都因为上一任皇帝而苦恼。 区别在于,穆阿维叶琢磨着,怎么堂而皇之的把优素福搞死。 而李二,想得则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李渊弄死... 要不是亲爹,李二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太安宫! 李渊和以前一样,端着酒壶看歌舞表演。 原来,还只是挑选一些伶人歌姬。 现在好了,直接把李二养在深宫之中女人叫过来,为他表演... 虽说,李二没怎么把后宫的小老婆们当人看,但终究是名义上的小老婆。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李二气的眼珠 子都红了,在太安宫门口骂了半个时辰,累得气喘吁吁。 他倒是不傻,知道没办法进去骂。 一旁的小满,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想笑又不敢笑。 生怕皇帝拿他撒气。 “为老不尊的老东西!” 李二狠狠的朝门口丢了一块青砖。 地面有一块空缺,也不知是多大的愤怒,让李二硬生生将青砖,从地面扣了出来... 长孙皇后站在不远处,一脸的生无可恋。 丢人丢到家了...筆趣庫 这对父子,从来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好像无时无刻,都想着给对方找麻烦。 这回的确是李渊过分了一些。 再怎么说,也不能违背人伦大道吧? 万一看歌舞看得兴起,一不小心玩过了这么办? 除了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没人相信老头子的人品。 他人品要是好,李二那些还未成年的弟弟妹妹,都是从哪来的? 柳白进宫的时候,正好看见最热闹的一幕。 一大群太监在门口拼命阻拦,怒发冲冠的李二,抡着刀子左右乱砍。 他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 “柳白!柳白!快去拦住陛下!” 长孙皇后看到柳白,仿佛找到了救星。 她本来是想去阻拦的,奈何身前有一大堆老嬷嬷和宫女挡着,说什么也不让皇后娘娘过去。 一旦皇后受伤,她们这群贴身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柳白看了皇后一眼,无奈的一摊手。 转身,朝着东宫走去。 别开玩笑了! 李二是在战场上,都能杀个七进七出的人。 柳白唯一的武力,就是使弓箭。 难不成,让他把李二射死? 还是射瘸? 白痴才会蹚这种浑水! 太安宫离皇宫很近,还没走进小门,就看见李承乾坐在墙头上,伸着脖子往那边张望。 一脸的灿烂! “柳大哥,快上来看热闹!” 看见柳白,李承乾还热情的打招呼。 柳白摆了摆手,道:“你看你的,让贺兰楚石过来!” 说完,他走进皇宫和东宫相邻小门。 穿过去,就是东宫的乾顺殿。 第1825章 自古以来,一向是从龙之功最重 李承乾不知道柳白到底想要干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贺兰楚石送到院子里后,找个石头墩子,坐在上边看着。 柳白没管他,而是静静的盯着贺兰楚石看。 看得贺兰楚石浑身发毛。 贺兰家是大家族。 其实‘贺兰’家的‘兰’,真正的读音是‘蜡’。 他们属于匈奴人的后裔,只不过,汉化的比较彻底。 在北魏的拓跋氏皇权之中,地位远高于八大上柱国。 如今,贺兰家的子孙同样遍布朝堂。 地位最高的,还要数贺兰楚石他们这几个堂兄弟。 贺兰尚同的父亲,贺兰僧伽在迎娶房陵公主之后,贺兰家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 而今,随着太子成年,贺兰楚石的地位,隐隐有超过贺兰僧伽的趋势。筆趣庫 自古以来,一向是从龙之功最重! 可想而知,等李承乾登基之后,贺兰楚石至少也是十二卫大将军之类的人物。 再过个二三十年,大小也是一任老帅! 柳白和贺兰楚石接触得并不多。 这个像李承乾影子一样的人,事实上是贞观五年之后,才一直跟在李承乾身边的。 之前,李承乾在柳家生活,贺兰楚石就留在东宫,训练太子六率。 严格的说,这个人并没有多大才能。 唯一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地方,只是他告发了侯君集造反之事。 而且,他还是侯君集的女婿,李承乾的连襟... 在人情社会,他的评价,并不算高。 只能说,得了忠义,失了孝顺。 柳白眼中的贺兰楚石,是陌生的。 而在贺兰楚石眼中,柳白则是...可怕的! 对于柳白而言,他只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小人物而已。 说要他的命,随时都能要! 甚至于,不用看在李承乾的面子上! “给少爷请安...” 贺兰楚石用上了在家里的称呼。 即便在柳家,也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称呼柳白为‘少爷’。 随着柳白声势见大,外人早就称呼他为‘柳家主’了。 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贺兰楚石心中隐 有不安。 他不知道,柳白为什么会特意把他叫来。 在他的认知之中,他跟柳白的联系,只有两个。 一是李承乾。 作为东宫千牛,他更像是李承乾的家奴,而非朝廷命官。 二,则是他的大侄子,贺兰尚同! 在岳州印钞局内,贺兰尚同是板上钉钉的负责人。 再加上房陵公主之子这个名头,以后必定会成为大人物! 除了这两条渠道之外,贺兰楚石想不出柳白找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贺兰,你跟在承乾身边几年了?” 贺兰楚石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回少爷的话,如果不算太子去柳家之前,已经六年了!” 柳白颇为感叹的说道:“是啊,如今已经贞观十一年了...” 见贺兰楚石格外的紧张,柳白笑道:“你且坐下说话。” “卑职不敢!” 旁边的李承乾,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你坐就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贺兰楚石只好小心翼翼看了柳白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石头墩子上。 只坐了半个屁股,好像准备随时弹起来。 柳白又笑了笑,道:“叫你过来,只是为了询问一些情况罢了,而且这些情况,跟你,跟贺兰家,都没有什么关系,莫要如此紧张。” 贺兰楚石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屁股也坐得更加稳当了。 “卑职不敢隐瞒!”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对武家的二小姐怎么看?” 贺兰楚石一怔,道:“您说的,是太子妃的妹子?” 柳白再次点点头。m.x.com 贺兰楚石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卑职与武二小姐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偶尔太子妃回道兴坊省亲,卑职才会随同护送,其他的,倒是...” 柳白道:“只需要简单说一说就好。” 贺兰楚石把嘴边的话憋回去,想了想才道:“二小姐生的漂亮,家里从来没缺过登门提亲的人,不过,在卑职看来,那些人多是为了攀附太子而来,倒并非是为了这桩好亲事。”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的说道:“还有一件事,卑职不知当不当讲。”m.x.com 眼瞅着李承乾又要开口训斥,贺兰楚石赶忙道:“二小姐似乎跟长安城里的一个戏班子,关系颇深!” 柳白一怔。 一旁的李承乾,也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戏班子? 长安城,何时出现戏班子了? 这年头,可还没有‘唱戏的’这一说法。 大唐时期,卖艺的人总共分为两种。 一种是官方的,也就是教坊司的伶人歌姬,以及宫舆司的琴师舞女。 另外一种,则是民间的,泛指那些风月场所。 专门以卖艺为生的,一般都是异族人,其中以龟兹人居多。 有的人以为,大唐少不了走街串巷耍把式的。 其实...还真就没有。 大唐的户籍制度,严苛到令人发指。 豪门中的奴役侍女,走在大街上,都会有巡城司的过来盘问。 若是拿不出个所以然来,肯定会被当成逃奴处置! 而且,老百姓还没有富裕到,大白天不干活不做买卖,跑街上瞎逛的。 晚上? 哪座城市晚上没有宵禁? 一年到头,只有两次金吾不禁的夜晚。 靠两个晚上赚钱? 还不饿死? 所以说,当听到‘戏班子’这个说法的时候,柳白有些出神。 正统的说法,是到了清末,徽班进京,成就‘京剧’的国粹之名后,大型城市才有了‘戏班子’这样的群体。 贺兰楚石一看就知道,柳白没听说过戏班子。 他不禁笑道:“少爷没听过是正常的,那戏班子只在永阳坊和常安坊活动,巡城司不许他们进到北边来。” 柳白心头了然。 永阳坊和常安坊是长安城的西南角,也是长安城唯一的混乱之地。 只有在那里,没有身份的戏班子,才有生存的土壤。 “他们演些什么?难不成,是唱戏?” 贺兰楚石挠了挠头,道:“卑职也没看过,只是听说,上官大人写了些戏文,交给教坊司演练,后来泄露出去,被那些戏班子得到,具体演的是什么,卑职实在是不清楚...” 第1826章 等朝廷想起来,都快老死了... 柳白倒是知道,上官仪这些年一直靠着写戏文卖给教坊司,来赚些外快。 他家是有钱,但这并不代表着,上官仪本人有多少钱。 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书院第一届毕业生,还是学生领袖,如今担任从五品下的官职。 他早就不好意思,朝家里伸手要钱了。 可早已习惯了大手大脚的他,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又着实不够。 无奈之下,才选择这么一条道路... 他们那几个,每个人都有赚银子的渠道。 像李义府,凭着灵活的脑瓜子,在大唐股事局里赚得盆板钵满。 他的眼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甚至,要超过在股事局里混饭吃的分析师! 连杜悫他叔叔,都望尘莫及! “看来,是时候把上官仪叫过来了...” 李义府等人在江南,李延寿在岭南,他们那些同窗,只有上官仪,今年年初的时候回到了关中。 离着并不远,就在蓝田县。 他的职责,是为朝廷召集粮草。 明眼人都知道,这年头,早就没必要征集粮草了。 大唐府兵的粮食,多到吃不完,大多数都卖给酒坊酿酒。 无非就是找个由头,去外地磨砺一下,给以后晋升铺铺路,积攒一下资本罢了。 上官仪和其他人不同,他的能力并不在执政,而是写文章。 作为虞世南的亲传弟子,他的字漂亮,文章写得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他最大的舞台,应当是进入秘书监,给皇帝草拟圣旨。 “贺兰,你辛苦一趟,去蓝田县把上官仪叫回来!” 贺兰楚石站起来,拱了拱手,道:“不知,该以谁的名义?” 柳白虽挂着个尚书令的头衔,但终究是虚职。 堂而皇之的把在任朝廷命官叫到外地,总归是好说不好听。 “就以皇帝的名义吧。” 贺兰楚石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又要假传圣旨? 对于柳白而言,假传圣旨就是个屁。 但对于贺兰楚石而言,就是杀头的重罪!x.com 看见他抽搐的嘴角, 柳白就知道这厮心里头想什么呢。 于是,柳白从袖口抽出一封空白的圣旨。 “自己看着写吧。” 贺兰楚石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这回,又多了一个伪造圣旨的罪过... 他不敢拒绝柳白,心中打定主意,一出去就把这封圣旨悄悄毁掉。 等到了蓝田县之后,跟上官仪商量一下,让他告个假。 贺兰楚石走后,李承乾好奇的问道:“柳大哥,为何不能以我的名义?” 他不蠢,当然看得出来,柳白召见上官仪,完全是因为武媚! 李承乾对这个小姨子,同样充满了忌惮! 除了身边的这几个人之外,李承乾算是对武媚最熟悉的人之一了。 他甚至知道,武媚曾经与陈硕真来往颇为密切! 既然柳白开口询问,就说明,武媚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 “你不能插手,今日的谈话,也不要泄露出去。” 李承乾挠了挠头,终究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如果他应该知道,柳白早就告诉他了。 既然不说明,肯定有柳白的道理。 “顺儿那边...” 柳白稍一沉吟,道:“让顺儿去家里住几天吧,就说婉儿他们想她想得厉害。”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他唯一关心的,只有武顺。m.x.com 至于丈母娘和小姨子,跟他又有几文钱关系? 当年也无非是觉得她们母女可怜,多给口饭吃罢了。 侯君集那个便宜老丈人都被他搞死了,还在乎别的丈母娘? ... 蓝田县! 将近九个月了,上官仪来到蓝田县之后,闲得浑身难受。 唯一的工作,就是写写戏文,补贴家用。 他的戏文格外畅销。 除了卖给教坊司之外,还能远销海外,卖给那些以表演为生的龟兹伶人。 除了一个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头衔之外,他身上没有挂别的官职。 筹粮? 筹个屁! 大唐的军队还缺粮食吗? 这年头,粮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贞观八年的土豆,到现在还没吃完。 大唐军 队真正缺的,是肉食和蔬菜。 可惜这两样,蓝田县几乎不怎么产。 作为京畿重地,蓝田县最大的产业,早就从农业,转向手工业发展了。 这里有无数书院工学院毕业的学生,在支持着制造业和手工业的发展。 谁都清楚,这个第一届毕业的学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该走了。 去地方上混资历,是升官之前必经的过程。 也算是朝廷,对有功之臣,一种变相的奖励。 休息了足足九个月之后,上官仪开始奋发图强。筆趣庫 坐在官廨里,他打算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托同窗送到长安,最好是送到皇帝的龙案上。 免得长安城的那些忙人,一不小心把自己忘了。 送到地方上,被人遗忘的概率是在是太大了。 很多官员,都是这样,一待就是五六七八年。 等朝廷想起来,都快老死了... “少爷!太子宫里的贺兰将军到了!” 身边的老仆,在进入书院之前就跟着他了。 上官仪写文章的时候,只有这位老仆能所以进出。 “什么?!” 上官仪一听,立刻坐不住了! 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赶紧跑出去。 “贺兰兄!贺兰兄!” 老仆拎着鞋子,在后边狂追。 生怕少爷在太子的亲卫面前丢人。 小胖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 贺兰楚石坐在会客厅里,正焦灼的来回踱步。 听见上官仪的呼唤之后,猛地回过头来。 “快随我回长安,太子紧急召见!” 他可不敢按照柳白的吩咐直说。 上官仪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满心的热情,瞬间熄灭! 如果到了升迁的时候,怎么也该皇帝召见! 太子召见什么?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 跟贺兰楚石没什么好客气的。 “出了什么事?” 贺兰楚石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上官仪没穿鞋子的脚,无奈的把柳白在东宫交代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的智商不够,但上官仪的智商够! 第2092章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头脑? 上官仪听完之后,沉默良久。 “先生的意思,大概是武家二小姐,跟那戏班子有关联,而那戏班子,有可能是倭国那边派来的探子!” 贺兰楚石吓了一跳。 “探子?” 他惊叫一声,声音都变调了。 所有人都知道,倭国早就成了大唐的原料供给地。 在那块土地上,不存在任何叛乱,也不存在任何阴谋诡计。 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都是虚假的。 虽说,倭国的田村天皇不是很老实。 但在秦怀义他们的精心‘照料’之下,也不敢有太大动作。 至于细川御镜,早就成了大唐的傀儡。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早年间,倒是还有个山背大兄王,只不过现在,这个大兄王,早就被倭国的使者们搞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倭国哪里来的实力,往中原派送一支探子? 最重要的是,以泰记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这支探子的存在? 贺兰楚石想不通,只能再继续问上官仪。 他们还有些时间,按照柳白的吩咐,只要今天赶回去就好。 从蓝田县到长安城,无非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罢了。 “你太小看倭国了,就算皇室衰落,百姓囫囵,堂堂一个国度,也不可能连一只小队都派不出来!” 上官仪冷笑一声。 “而且你也小看了他们的野心,如果能够给咱们制造出些许混乱,他们也会拍手称快,那是一个完全不看结果,不考虑未来,只在乎眼下的民族。” 贺兰楚石更加纳闷了。 “泰记的实力,怎么会发现不了他们?” 上官仪想了想。 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既然他们有能力把泰记的底件换掉,隐匿身份似乎并不难。”x.com “可换掉底件的,是那些已经去了都水监的人,他们毕竟曾经属于泰记!” 上官仪一瞪眼,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贺兰楚石心虚的说道:“少爷问我,对武家二小姐有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太子妃的妹子,太子的小姨子, 母亲是前朝皇族,父亲虽然混蛋,但大小也是个国公,就算死了,也不是我贺兰家能比的...就算知道真相,我敢说吗?” 上官仪目瞪口呆地,听着贺兰楚石说了一大堆话。 他左右看了贺兰楚石几眼,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头脑?” 贺兰楚石翻了个白眼。 “老哥我的身家性命全在长安城,这些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谁都不敢得罪,整天躲在东宫,勤勤恳恳的伺候太子殿下,忽然间,跟可疑人物有了关联,谁能不害怕?” 上官仪嘿嘿一笑。 “等咱们回了长安城,就应该有定论了,信不信,你还没有来到蓝田县的时候,先生就已经派出人手去捉拿那个戏班子了!” 贺兰楚石难得聪明一次。 他看着上官仪的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他们派出来的迷雾?” 上官仪点了点头。 “你这个小半辈子都不怎么离开东宫的老好人,突然之间跑到长安城之外,必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蓝田县又是个敏感的地方,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贺兰楚石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拉住上官仪的袖子。 “那还说什么废话,咱们赶紧回长安吧!” “慢着慢着...” 上官仪一脸的坏笑。m.x.com “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贺兰楚石眼前一亮。 他很清楚上官仪的脑子,不可能跟这些书院毕业的学生领袖相比。 如果这群人挖了个坑,对手想不跳都难。 要知道,他们曾跟随柳白天南海北的闯过好几次,水里火里如履平地。 收拾五姓七望年头太长,人家懒得提。 就在不久之前,这几个人在江南搞风搞雨,硬是把几十个江南华族,折腾的就剩下四个了... 他们若是想赚外快,简直是太容易了。 “有什么好主意?” 贺兰楚石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急切了。 上官仪坏笑的说道:“你附耳过来!” ... 深夜,长安城! 历来已久的宵禁制度,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约束力。 原来, 一百零八声净街鼓之后,还在大街上逗留的老百姓,就会被巡城司捉拿关上几天,再押送到外边当苦力,少说也要干上两个月。 现在已经没有净街鼓了。 长安城的每一条街道都摆放了日晷。 老百姓只要看准了时间赶紧回家,或者说赶紧出城,没人会刻意刁难。 就算超过时间也没什么。 只需要盘问几句,就会有巡城武侯,把他们客客气气的送到目的地。 当然,只有一种人是例外。 大唐的一切好政策,都是给中原人制定的,对于异族人而言,大唐的政策是严酷的,是苛刻的。 是不讲人性的! 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被打断了腿的胡人,躺在臭水沟里哀嚎。 有些好事者,甚至于会起个大早专门去看一看,顺便奚落几句。 不用担心找不到。 整个长安城,就剩下那么两三条没人管的臭水沟。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臭水沟的存在是一种严重的浪费。 今天也是一样。 十几个胡人,躺在臭水沟里一字排开,痛苦的哀嚎。 上官仪和贺兰楚石,抹着眼角的眼屎,从马车上跳下来。 “够不够?” 上官仪捂着鼻子,瓮声瓮气说道。 贺兰楚石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清楚。 “这才十七个,还差一大半!” 上官仪一挥手,道:“走,去常安坊,那边的臭水沟比这里大多了!” 说完,他赶紧钻进马车,大口大口的呼吸。 贺兰楚石冲臭水沟扬了扬下巴。m.x.com 一群穿着巡城武侯盔甲的壮汉,蜂拥上前,把那群被打断了腿的胡人,全都抬上来,不知送到哪里去了。 贺兰楚石也钻进马车。 唏律律—— 马车飞快的向着常安坊的方向进发。 没过多久,两人收集了足足五十个胡人! 距离道兴坊不远的一处民居之中,上官仪用手帕塞住鼻子,脑袋伸进窗户里看了一眼。 “原来不是臭水沟臭,而是这群胡人臭...” 话音刚落,贺兰楚石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你要的身份凭证,都在这口箱子里了!” 第1828章 你果然是个猛人 箱子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木头牌子。 每一块木头牌子,都代表着一个合法的胡人身份。 上官仪随便拿起来一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满脸决然的,走进屋子里! 他在屋子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门外的贺兰楚石,一脸的敬佩。 也不知上官仪究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事情,最后,这群胡人激动的欢呼了起来。 等给他们所有人,都发放了木头牌子之后,上官仪逃命般得跑了出来。 贺兰楚石冲他一竖大拇指,道:“你果然是个猛人!” 上官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干呕了几声,道:“昨天先生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贺兰楚石想了想,道:“我自是不会忘记的,不过按照他的说法,咱们是不是有点铤而走险?” 上官仪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含含糊糊的说道:“没有风险哪来的收益?总之一句话,干他娘的!” “为何我总觉得,被你们给坑了?” 贺兰楚石幽幽的说道。 上官仪打了个哈哈,道:“你太多心,哪怕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坑你的!” “那就好...” 贺兰楚石舔了舔嘴唇,道:“老子沉寂这么多年,也该露露脸了!” ... 所谓戏班子,并不是唱戏的。 大唐具有时代性的戏剧艺术。 这种表现形式,更像是后世的话剧。 只不过,多了一些固定的念白和强调,显得更加有韵味一些。 想要表演好,不是那么简单的。 或者说,能够在关中混饭吃的戏班子,都不简单。 他们之中,只有少部分是中原人士,大多数都是来自西域的伶人。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至少要有一个能够表演的场所吧?筆趣庫 这东西跟说书还不一样,只要有套桌椅,有块惊堂木就够。 环境的塑造,是决定表演能否成功的关键因素。 直到唐玄宗时期,这种戏班子才有了正统的名字。 无论朝堂 还是民间,都称其为‘傀儡戏’。 傀儡戏也有角色之分。 这种角色之分,一直延续到后世,才有了京剧的‘生旦净末丑’。 百姓们最喜欢的,当然是丑角! 忙碌了一天,没人闲的难受,再去体会戏剧中的深刻含义。 只要能把人逗笑,就是好戏! 常安坊! 这座坊市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常安坊和更加偏僻的永阳坊,成为了一百零八个坊市之中的个例。筆趣庫 基本上,官府不会来到这里。 想老实本分过日子的百姓,更不会来到这里。 虽说也属于长安城的内城,但与其他坊市,隔着好几道厚重的坊门。 想出很容易,若是想从这两个坊市进入其他坊市,可谓难上加难! 官府的不作为,导致这里的混乱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每隔几天,就会有命案发生! 这就导致,在这两个坊市之中讨生活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巡城武侯也是不会来的。 在这里,唯一能够起到维护治安作用的,只有...不良人! 在某些故事里,不良人好像成为了铁血战士一般的存在,他们为了长安的平静,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 事实...恰恰相反。 这个群体,是确实存在的。 之所以称呼他们为‘不良人’,完全是因为他们...‘不良’。 不良人的组成很驳杂。 有因为逃税漏税,被官府责罚的。 有因为贪生怕死,被缉拿的逃兵。 更多的,是大唐立国之后,不愿意从深山老林之中回来,结果被官府抓住的黑户流民。 当然,也免不了一些受责罚,却不至于被杀头的小贼。 不管怎么说,不良人之中,是绝对不会有半个好人的... 他们完全是因为犯了某种错误,而被惩罚,来到混乱之地来维持治安的。 朝廷不会给他们俸禄,也没有任何福利待遇可言。 事实上, 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徭役制度。 平日里,他们只能靠吃拿卡要,勒索小商小贩度日。x.com 这种人,怎么可能去维护治安? 他们才是常安坊和永阳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换句话说,这两个坊市,和流放之地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在于,距离真正的长安城,实在是太近了... 杂乱的大街上,无数商贩正在扯着嗓子吆喝。 天气显得不错,偶尔更看见,骑在马上的富家公子招摇过市。 这种行为,在其他坊市,是绝对看不见的。 吱呀—— 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居,被人从里边打开大门。 走出来的,是一个容貌清秀,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显得有些瘦弱。 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上边套着一对铜镯子。 从装扮上看,这女子过的相当困难。 她来到一个卖汤饼的摊子前。 “给我来二十碗!” 女子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警惕的四下看了看之后,这才取出一小角碎银子。 用铜钱没必要小心,就算有人把荷包抢走,也损失不了多少。 用银子,可就要小心万分了! 不管是地痞流氓看见,还是不良人看见,肯定是保不住的! 卖汤饼的摊子,就支在女子家门口。 等做好之后,女子冲里边吆喝一声。 七八个半大孩子冲出来,将汤饼全都端进去。 “一会儿再把碗送回来!” 女子冲摊主点了点头。 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明显跟女子很熟了。 “三娘子,前几天跟你说的那门亲事如何?二十多的大姑娘了,总不好一直在家里耗着!” 女子翻了个白眼,道:“不嫁不嫁!我爹娘还未曾说什么,兄弟也不曾多嘴,你们操什么闲心?” 婆子咧嘴一笑,道:“林家是个好人家,听说他家大小子,在都水监讨了个差事,以后就吃上皇饭了!你可莫要耽搁下去,否则定会被旁人抢走!” 第1829章 这个宗教,叫明教 女子姓韩,名三娘。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都称呼她为三娘子。 这是一个从陇右搬迁过来的大家族。 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子人,全都靠着卖艺讨口饭吃的。 在长安城的常安坊,定居了几个月的时间,三娘子一家的日子,过的倒也还算红火。 靠着无意间得到的几份,从教坊司流传出来的戏本,大小也算的上远近闻名了。 二十碗汤饼,全都进了七八个半大小伙子的胃口。 老爹老娘坐在院子里洗洗涮涮,小伙子吃饱了饭,在院墙底下练功。 剩下的女眷,则是热火朝天的收拾屋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今天这场表演结束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能赚到足够的银子。 把这座租住了几个月的院子,彻底买下来! 常安坊的院子,可以说是城里最便宜的了。 前进后进,再加上三间大瓦房,总共也才三百多贯。 和城里那种,动辄几万,十几万贯的大宅子,完全没法比。 但一家人挤一挤,日子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想到这套宅子马上就要属于自己家,三娘子满心的火热。 “臭小子!瞎看什么?” 老爹嘴里叼着半截甜杆,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头子,‘嗖’得一声,准确无误的落在一个臭小子脑门上。 臭小子‘哎呦’一声,本来倚在院墙上倒立练功,这下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摔下来。 惹得另一头的女眷们阵阵轻笑。 臭小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拧腰,又来了个倒立! 老爹把甜杆吐掉,对旁边的老婆子,道:“臭小子们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家里头雇了这么多小丫头,可千万别弄出丑事来!”m.x.com 老婆子想了想,道:“三娘子!” 正在洗衣服的三娘子,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赶忙跑过来。 “阿娘!” 老婆子笑眯眯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硕大的银饼子。 “去,带弟弟们去外边赚赚,莫要心疼银子!” 三娘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阿娘, 咱家不买宅子了?咋乱花钱?” 老婆子脸一沉,道:“叫你去就去!” 三娘子无奈,又不敢跟娘亲顶嘴,只好拉扯着七八个半大小子,朝外边走去。 剩下的女眷,对着臭小子们的身影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群人才走没多久,外边又传来敲门声。 铛铛铛—— “老韩头!你家里头月供该交了!” 老爹闻言,叹了一口气,对老婆子道:“这群不良人,就是吸血的臭虫!怎么都喂不饱!” 说着,他站起身来,掏出一串铜子,顺着门缝丢出去。 “老子就这么多,再来讨要,老子命都不算,上官府告你们去!” 门外的人笑嘻嘻的,道:“你老小子识相点,咱们兄弟保卫一方安宁,怎么也算是半个官府的人,告官?俺们家大老爷都不稀罕搭理你!” 呸! 老韩头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很快,外边的人走了。 老两口相携着走回房。 搬开土炕头下边的砖石,老婆子掏出来一个油纸包裹着的物件。 老韩则蹲在门口把风。 油纸包打开,里边,竟然是一尊神像!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将神像供奉在炕头,老两口急忙跪在地上参拜。 他们拜的是佛祖,口中念诵的也是佛祖。 不过,这尊佛祖雕像,却充满了怪异之感。 别的佛祖雕像,都是明晃晃亮堂堂的。 这尊佛像,却是通体漆黑。 别的佛像,表情要么悲苦,要么淡漠。 这尊佛像的脸上,却充满了疯狂之感! 事实上,大唐时期是没有所谓的‘邪教’说法的。 但是,却有着‘邪道’的说法。 到了唐玄宗年间,唯一被朝廷认定为‘邪道’的宗教,只有一个,那就是摩尼教! 这个宗教,还有一个更加广为流传的名字。 明教! 并不是说,明教到了元末明初之际,才传入中土。 早在南北朝时期,中原地带就已经出现了明教,也就是摩尼教的寺庙!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信仰。 它融合了佛门的神祇 体系,袄教的信仰教义,以及其他各种宗教的特色。 说起来,是个四不像,但偏偏信仰它的人特别多! 甚至于,一度威胁到朝廷的统治! 唐玄宗年间,一句‘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才将这个宗教彻底扫入垃圾堆。 从此,摩尼教只能偷偷的在中原王朝传教。 一直到了元末明初,才有了重新崛起的机会。 可惜,崛起了没两年,又被朱元璋连根拔起,连根毛都没剩下... 如今,朝廷虽不禁绝外族宗教,但却严格禁止长安城的百姓,参拜那些乱七八糟的神祇。 当年铲除五姓七望的时候,李二深刻认识到百姓的力量。 他并不愿意,让外人来控制百姓的思想。 所以,除了佛道之外,信仰其他宗教的百姓,便偷偷的进行祭拜典礼。 眼瞅着到年底了,该是这尊四不像佛祖,送送祭品的时候。 老两口搬来三牲祭品。 光是炕头上,那硕大的牛头,就足够把他全家人流放的了。 祭祀的时候用牛头,那是皇族的专属! 参拜完之后,老两口又小心翼翼把神像收起来,把牛头处理掉。 剩下的祭品,等孩子们回来再分着吃,听说对身体有好处...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午。 老两口才走出屋子,就看见三娘子站在门口,泪珠就在眼眶上打转。 “爹!娘!要给女儿做主啊!” 三娘子跪在老两口脚下,眼泪终于倾泻下来。 老两口大惊。 “三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老婆子正打算把三娘子扶起来。 门外,忽然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大群人! 家里的小子们想上前阻拦,看到这群人手里的刀子时,又不禁胆怯,连连后退。 “老韩头,你家三娘子伤了我兄弟,今日不管如何,你也要给个说法!”m.x.com 为首的,是一个头皮靑虚虚的秃子,若是不看那一身无赖打扮,恐怕还以为是个和尚。 后边,一个龅牙后生,正躺在担架上哀嚎。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第1830章 泰记中都超不过二十个 龅牙后生身上捆着好几条麻布,一看就是才受的伤。 鲜血都从麻布上殷出来了。 包扎的手法明显不过关,有些伤口还漏在外边。筆趣庫 哪怕没什么经验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后生受得是刀伤。 看起来很惨,实际上只是伤了些皮肉罢了。 应该是有人,拿着刀子胡乱挥舞,把他给划伤了。 “老韩头,你说什么也要拿出个章程来!” 为首那秃子恶声恶气的说道。 老韩头也是经过事的,并没有像老婆子那样慌张。 他上前几步,挡在三娘子身前。 伸着脖子看了几眼那后生的伤势,沉声道:“这后生伤的不重,去医馆花不了几文钱,给你三贯!” “三贯?!” 秃头汉子夸张的大叫一声。 “我兄弟都快死了!一条命,你只给三贯?!少说也要三十贯!” 三十贯,对于底层的混子而言,已经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了。 至少能让他们这十几个人,潇洒得过上七八天。 春风阁去不起,普通窑子还去不起吗? 放在贞观二年,三十贯在长安城里,足够买上一座小小的院落了! 三娘子扑在老婆子怀里哭,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韩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小子对我女儿意图不轨,就算杀了他,官府也不会追究!” 秃头汉子阴冷的盯着老韩头,道:“没有三十贯,休想让老子一走了之!”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刀子,意思很明显... 家里的半大小子,被秃头汉子这句话,激起怒气。 一个个慢慢的往前凑,似乎准备随时冲上去。 老韩头一挥手,瞪着他们道:“都给老夫退回去!” 他只有三个女儿,老大老二早早出嫁,留下三娘子在身边。 家里剩下的半大小子,都是从小跟他长大的学徒,跟儿子没什么区别。 老韩头在家里的威信很高,半大小子不敢再动弹,纷纷退回去。 “你让老夫摆出个章程,老夫摆出来了,三 贯不少了,若是不满意,你去告官便是!” 秃头汉子哈哈大笑,带着几分狰狞。 “老韩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家里藏了不下三百贯,今日只要你三十贯,还是看在左邻右舍的份儿,不然,叫你把三百贯全都吐出来!” 老韩头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这些年来走街串巷,倒也学了些粗浅的功夫。 对上这群地痞流氓的不良人,绰绰有余! 可身边的女眷该怎么办? 他使劲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放弃了。m.x.com 息事宁人吧... 银子还有赚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孩子都是心头肉,伤到一个都心疼好几年... 叫老婆子把三十贯的票据拿出来,老韩头盯着秃头汉子,道:“钱都给你,以后若再敢纠缠...” 秃头汉子拿了票据,哪管他说什么? 竟然一把将担架上的后生提起来,直接转身便走! 根本就没有再跟老韩头说话的意思! 等他们都走后,老韩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老婆子和三娘子,一前一后,一个给老韩头顺气,一个给他拍背。 好半天,这口气才算顺下去。 “一群混蛋!蛀虫!杂碎!” “找个机会,把他们装麻袋里,全都丢进渭河!” “为首那秃子我认识,经常在赌坊赌钱!” “我炕头下藏着刀子,晚上咱们就去寻他的晦气!” 老韩头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了。 “都给老夫闭嘴!一个个不争气的东西!” 半大小子们急忙闭嘴,低着头不敢看老韩头。 三娘子默默的跪在老韩头身旁。 “爹...我错了。” 老韩头冷哼一声,道:“你有什么错?分明是那群不良人意图不轨!” 说着,他慢慢站起来。 “这口气,不是那么好咽下去的,老夫纵横四海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欺负!” 他转身回到房间,‘砰’得一声关上房门,不知去干些什么了。 ... 老韩头家 的房顶。 两个穿着和砖瓦眼色一样衣服的人,静静的趴在上头。 左边那个,无聊的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右边那个抠了抠鼻孔,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也感觉分外无聊。 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太多了。 沈威看着旁边,把小指头在砖瓦上来回蹭的周仓,道:“你能不能不那么恶心?” 周仓嘿然一笑,道:“习惯了,莫要见怪。” 虽然明知道,哪怕他们大大咧咧的坐在房顶,也不可能有人发现得了,他们还是格外的小心。 说话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我搞不明白,少爷为何要让咱们两个,亲自来监视这一家子人...连不良人都能随便欺负的废物,有什么价值?” 周仓有些不解的问道。 沈威轻轻掀起一片砖瓦。 “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仓从怀里掏出来一根胳膊长,鸡蛋粗的大管子。 这管子是仿照潜望镜的原理,制造出来的。 直接掀开人家的瓦片,把眼睛露在外边看,不被发现就有了鬼了! 两人才来,没看到刚才老两口祭拜邪道的一幕。 现在,周仓是真正看清楚了。 只见,老韩头从土炕里,把‘邪道’挖出来,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 然后直接打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老韩头家后院,紧挨着常安坊的坊墙。 周仓见状,脸色一变,冲沈威打了个手势。 两人猛地从房顶之上跃起,倒着挂在屋檐上,这才避开老韩头的目光。 等老韩头走远之后,两人重新翻回来。 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娘的,差点阴沟里翻船!” 沈威嘿然一笑,道:“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关注他们了吧?” 周仓回想片刻,道:“看来,泰记那群臭小子真该好好操练一番了,这种身手,这般轻功,泰记中都超不过二十个!” 沈威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道:“很久没见到这种扎手的点子了,我跟着他,你继续监视!” m.x.com 第1831章 回去告诉少爷,杂家在宫里有的是面子 周仓本来也想跟着,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手,还是算了... 十个锦衣卫百户,并不是人人都拥有高超的身手。 实际上,真正能够在正面战场上,跟敌人大开大合厮杀的,只有沈威和徐震南。x.com 其他人固然也有些身手,但强项都不在于厮杀。 若是硬碰硬,徐震南也要稍差一筹。 他擅长的,是轻功和逼供。 那老韩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刚才展露的那一下,着实不简单! 光看轻功的话,十位锦衣卫百户,也就四五个人,能稳压他一头。 可惜的是,周仓并不在其中。 周仓和朱简,属于那种外交型人才。 让他们干外勤的活,实在是强人所难。 “小心点!” 周仓嘱咐了沈威一句,继续趴在房顶上。 他掏出一个小瓶子,在身体周围晃了晃。 这年头,多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尤其是跟异族有干系的人,擅长使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 以前在西域的时候,周仓就碰见过,豢养各种野兽,也充当警戒手段的人。 那小瓶子,是一种隔绝气味的药材。 干这种差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沈威点了点头,掏出单筒望远镜,朝着老韩头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 旋即,悄悄的落在地面上。 在房顶跟踪,实在是太扎眼了。 ...... 长安城郊! 在柳家庄子成为最大的骡马市之前,长安城外的新丰市,才是骡马行业的霸主。 确切的说,这里也是个庄子。 庄主姓黄,曾经是御史中丞黄立德的亲眷。 后来黄立德被李二处置,下狱三年之后,流放儋州,遇赦不赦,黄家也算是彻底的没落了。 没了朝廷之中的依仗,什么生意都别想接着做了。 收入来源消失之后,新丰市倒也没有彻底没落。 不少进不去城的胡人,以及那些没有身份的黑户,在这里扎下根来。 久而久之,这里的混乱程度,甚至还要超过长安城的常安坊和永阳坊! 在这两个坊市嚣张跋扈的不良人 ,在新丰市连混迹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从何时开始,新丰市衍生出来无数的帮派。 各地的混子抱团生存,连胡人也开始有了各自的团体。 小小的一个庄子,竟然连官府的人都不敢进入。 放在长安城周边,这是不可想象的! 而柳白,自然也听说过新丰市的大名。 “肥马轻裘过新丰...”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之中,柳白坐在院子的躺椅上,端着一杯茶,摇摇晃晃的说着。 之所以听说过新丰市,是因为每次从长安城回泾阳县柳家庄子的时候,都必定会经过那里。 在长安城老百姓的眼中,新丰市比土匪山贼还可怕! 至于原本住在新丰市的百姓,早就跑干净了! 沈威惭愧的说道:“进了新丰市之后,属下立刻退去了,那里的防备太过严密,进了那里,咱们泰记的人,都无法隐藏身份。” 柳白把茶杯放下,道:“你做的很好,进了新丰市,那韩家人就会立刻知晓你的身份,这种打草惊蛇的蠢事,还是让别人干去吧。” 沈威猛地抬起头来,有些兴奋的说道:“少爷的意思是...” 柳白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个怀种,明明想到了,非要把坏名头挂在少爷我的身上!” 沈威挠了挠头,道:“习惯了...” 泰记的人,向来都是“背黑锅你来,送死你去”的性子。 柳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背黑锅,当然是新成立的都水监,至于送死...当然也得是他们! “你去一趟皇宫,把这件事告诉小满,小满自有办法,让都水监的人前去!”筆趣庫 “属下明白!” 一想到要坑人,沈威所有的颓废之气一扫而光! 他兴奋的离开柳家大宅,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小满已经算是内朝的一把手。 都水监虽位列五监之一,却属于内朝统领。 长安城中出现了邪道,当然要让朝廷的监察机构,狠狠的处置一番! 没过多久,沈威来到皇宫。 他隶属于泰记,这个半公 半私的机构。 按理说,取代了百骑司曾经的职能,大小也算个四品官。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掖庭局,沈威直接闯进小满的房间。 今天小满轮休,正躺在软榻上,悠闲的嗑着南瓜子。 他们爷孙三人,似乎都有嗑瓜子的爱好。 地上一堆瓜子皮,也不知谁会过来替他扫了。 “跟我走!” 突然闯进来一个大汉,吓了小满一跳。 他猛地一跃而起,手中的南瓜子当暗器一样丢出去。 与此同时,从软榻后边,摸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朝着那人面门扎去! “好小子!” 沈威大喝一声,抽身避开瓜子暗器。 紧接着,凌空一个翻转,躲开匕首的同时,一脚揣在小满的手腕上! 当! 匕首脱手而去,直接刺进墙壁之中。 小满立刻蹲下来,大叫道:“好汉饶命!” 等看清楚来人的身份之后,他才脸色臭臭的站起来。 “有你这么玩人的嘛?我还以为皇宫来了刺客!” 沈威笑嘻嘻的说道:“就你这点身手,还好意思玩匕首?不怕把自己玩死?” “呸!” 小满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 “你吃不吃?” 沈威拽着小满的胳膊就跑。 “火烧屁股了!还有心情嗑瓜子?快跟我走!” “疼疼疼!” 他正好握在刚才踢过的地方。 沈威也不管他如何,拉着他径直来到内朝。 掖庭局虽也在内朝,但距离稍远。 来到内朝,小满日常办公的地方,沈威才把事情经过,跟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小满听后,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连你都跟丢了?!” 这世上,他只听过两个人的轻功,能超过沈威。 一个是徐震南,另外一个,自然是王守仁了。 “别提了!新丰市那鬼地方,你是没进去过!” 小满点了点头,道:“我这便去通知都水监,回去告诉少爷,杂家在宫里有的是面子!” 沈威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你个小屁孩,也吹嘘起来了!” 第1832章 满朝文武谁不认识我家总管大人?看来,你还不够格 在自家人面前,小满是个小屁孩。 到了外人面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内相! 朝廷内外,就数这种跟皇帝亲近的人,最不能招惹。 有时候,他们无意之中的一句话,就有可能葬送某些人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 因此,小满的地位,不是一般二般的高。 年仅二十一岁的内相大人,带着七八个小太监,出了宫,招呼了十几个金吾卫当跟班,朝着都水监衙门,浩浩荡荡的行去。 按理说,拥有执法权的机构,才能够拥有衙门。 因为他们涉及到审理案件,处理政务。 像刑部、大理寺、巡城司这样,可以进行案件审理的地方,都有专设衙门。 而都水监,名义上的职能是搜寻天下水源,说白了,也就是给老百姓找水的。 以前,长安城里想打口井,都要找他们。 而现在,已经不藏着掖着的了。 堂而皇之的设立衙门,等同于告诉老百姓,都水监已经有了审理案件的资格。 一行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都水监衙门外。 里边立刻冲出七八个人,拦住他们。 看到小满他们穿着宫中内侍的衣服,这些人也不免多了几分客气。 都水监是个高危行业。 前几年那个倒霉的黎大兴,就是典型的例子。 狡兔死走狗烹,说的就是他们这类人。 “不知几位内侍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为首的中年人,客客气气的问道。 对面,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罢了。 清一色的俊俏后生。 面白无须,穿着内宫朝服,一看就知道是太监! 根本就不用小满开口,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娃娃,鼻孔朝天的说道:“让你们官阶最高的出来问话!” 都水监的几个人互相看看。 “副监大人家中有要事,才离去不久,几位要不容后再来?” 这句话,是各种衙门的常用说法。 就算主官在里头,也会找个理由,先糊弄过去。 等主官拿出个章程来,如何对付这群家伙之后,再行露面。 宫 里的小内侍,其实个个都是老油条。 那十四五岁的后生,依旧鼻孔朝天。 “别想糊弄小爷!掖庭局的职权,比都水监能大到天上去,也不见我家总管,忙成你们这般模样!” 都水监的几个人只能赔着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满淡淡的说道:“都水监主官还未定下,副监好像叫什么裴...裴尤的家伙?” “是,是...裴大人乃是少监,还请几位容后再来!” 小满哼哼几声,没说别的。 其他的小太监,一拥而上,直接把那几个人按在地上! 金吾卫很明事理的,把都水监大门口给围了起来。 还贴心的,把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赶走。 小满闲庭信步的走进去,虽然里边还有人冲出来,却不敢拿他怎么样。 看这架势,远不是一般太监能比的。 尤其是刚才那后生的语气,好像给宫中内相很熟的样子。 都水监就更加不敢惹了。 他们是天子近臣,直接对皇帝负责。 那这群太监,就是近臣之中的近臣。 跟他们相比,都水监无异于是皇家养的狗罢了。 “裴尤,出来!” 那十四五岁的后生,一直紧紧跟在小满身后。 来到中庭之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不多时,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风风火火的冲出来。 看样子,他是急忙去套官服了。 腰间的银鱼袋,都歪歪斜斜的挂着。 他扶了扶帽子,牵着身子道:“不知这位内侍...” 后生轻笑几声,道:“满朝文武谁不认识我家总管大人?看来,你还不够格!” 中年男人先是一呆,继而脸色大变! 他急忙躬身拱手,道:“见过总管大人!” 小满淡淡的说道:“抬起头来说话!” 中年男人忙捂着下半张脸,跟小满赔了个笑。 听说,宫中的内侍最讨厌满脸大胡子的男人。 这年头,有胡子是一个男人最显著的标志。 几乎每一个在朝堂上厮混的,都会留点胡子。 美髯公的说法,就是典型例子。 男子,都以畜须为美。 小满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年男人,道:“你叫裴尤?莫不是与当年的裴家有关系?” 裴尤急忙摇头,道:“总管大人误会了,下官只不过是姓裴而已,跟那人人喊打的裴家,绝无任何瓜葛!” 好家伙! 裴家可是被定了重罪,全家老小都流放了! 这要是跟裴家搭上关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满摆了摆手,道:“杂家懒得管你是不是裴家人,今日来此,是为了一件要事!” 说着,身旁的后生,把一份卷宗,交给裴尤。 裴尤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虽然看起来,都水监和掖庭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属于天下脚下。 但实际上,一个属于外廷,一个属于内省,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他再次拱了拱手,接过卷宗,打开一看,顿时眼冒金光! 都水监重立,最缺的,就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同时,也是打响都水监名声的最佳契机! 他本以为,小满过来是找茬儿打架的。 毕竟,当年的都水监,和满朝文武都闹得不是很痛快。 自从都水监开府建衙之后,上门找茬儿打架的人,天天都有 怪只能怪,当年黎大兴把事情做的太绝,将满朝文武都得罪光了。 否则,他也不能求着皇帝,去寻求柳家的庇护。 没想到,小满过来不仅不是找茬儿打架的,反而给他送了一个天大的礼物! 新丰市那边,出现了邪道? 太好了! 等同于一块烤好的肥肉,被送到都水监嘴边! “这,这...” 裴尤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把浑身上下,都摸了一个遍,想要找些合适的礼物,也算是给小满的见面礼。 若是搭上关系,从此以后,他也算是朝中有人了! 可事出匆忙,他身上出了御赐的银鱼袋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 小满笑道:“都是给陛下办事,就免了这些俗礼吧,你要尽快着手安排,好叫那些邪道,知道咱皇家的厉害!” 第1833章 这般布局能力,李承乾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在都水监耍了一通威风之后,小满把其他人都打发会皇宫。 自己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之后,悄悄的溜到柳家大宅子外。 “吴叔!吴叔!” 在后门喊了一嗓子,门房老吴烦躁的推开门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原来是你啊!” 小满抹了抹头发,笑道:“挺长时间不见,吴叔显得更年轻了!” 老吴一挑大拇指,道:“不愧是在皇宫讨生活的人,说话就是好听!少爷早就猜到你要来,已经在书房等着了,快进去吧!” “吴叔,这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些小玩意,送人拿着涨脸面!” 小满从怀里,掏出来几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 圆头圆脑的,看着像大阿福。 老吴也不客气,全都收入囊中。 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却出自宫中匠人之手。 就像小满说的,送给晚辈最合适。 从后门进去,小满径直来到柳白的书房。 到了之后才发现,李承乾竟然也在! 一瞬间,小满的眼泪布满整张脸。 “太子!” 他惨叫一声,就要往李承乾怀里扑! 李承乾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打住!” 小满不明所以,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 “本太子喜欢女人,对你不感兴趣!” 小满嘿嘿笑了几声,搓了搓手,道:“奴婢手底下可没有美女,宫中女眷全都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管着...” 两人笑闹了几声。 坐在一旁的柳白,有些诡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历史上的李承乾,可不是一般的好色,而且还好男色! 现在,这个臭毛病,算是彻底被他掰回来了。 笑闹过后,小满坐在凳子上,把去都水监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柳白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至少,都水监的人必定会去新丰和常安坊一探究竟。” 小满急忙道:“那裴尤说话办事倒也利索,想必由此一事,陛下定会尽快甄选都水监主官的人选!” 柳白颇为满意小满的机灵劲。 事实上,小满要比怀恩 ,乃至他师父刘瑾,更加有头脑。 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 经验这东西,是最好弥补的。x.com 无非就是多看多干罢了。 李承乾上下打量小满几眼。 “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倒是聪明了不少!” 小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沈大哥与我说,咱们家的目的,就是把都水监往死里坑,若是他们连主官都没有,坑起来也没意思,我就琢磨着,用了计策,让都水监的主官赶紧来上任...” 李承乾接过他的话茬,道:“然后赶紧回来邀功!” 小满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 柳白笑道:“按理说,都水监跟你掌管的掖庭局,还有几分瓜葛,让他们去送死,可千万不把你自己拉扯进来!” 小满吓了一跳。 柳白说的没错。 都水监隶属于外朝,掖庭局隶属于内宫。 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地方,却同时拥有,充当皇帝耳目的权力。 一旦都水监死光了,那皇帝岂不是会派掖庭局的人前去? 这可不行! 师徒三代人,兢兢业业十几年,掖庭局才有了现在的光景。 怎么就此葬送下去? 当年书院招生,创立档案室的时候,掖庭局就已经送过去十几位皇族供奉,算是大出血了一回。 这次若是再有损失,小满就没法活了! “求少爷给小的想个办法!” 长得好看,在哪都能占便宜。 小满眉清目秀,加上听话,柳白看着也顺眼。 他稍微沉吟片刻,道:“泰记总归是不能完全撒手不管,你去跟沈威要个条子,再递到泰记总部去,让泰记派遣些人手,跟在都水监后边,免得他们死的太难看!” 小满应了一声,赶忙离开去找沈威。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去。 “柳大哥,我的思路有点乱...既然父皇想让武媚掌管都水监,让她当就是了,女子总是要成婚的,等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这个人也就废了,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况且,都水监的那 些人,曾经属于泰记,如今泰记的高手,未必不会对他们留几分情面,反倒不如直接,把新丰市和常安坊的那些人干掉!” 柳白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耐着性子,给李承乾解释其中的缘由。 “你父皇,是个看见谁都想利用一下的人,他想利用陈硕真,来控制倭国人的思想,想利用武媚,来让都水监达到无孔不入的效果,分开来看,每一步似乎都没有多大作用,可是加起来看...” 李承乾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 “父皇要,要...” 柳白点了点头。 “有些话,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自己领悟到,和说出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滴冷汗,顺着李承乾的额头,一直流到脖领子里。 他这才知道,父皇究竟要干点什么。 柳白心中微微叹息。 平心而论,李承乾并不是当皇帝的最好人选。 他足够聪明,足够有毅力。 但很多事情,不是聪明和毅力能解决的。 还需要看天赋! 在他们兄弟之中,最有天赋的不是李承乾,也不是李泰。 而是...李愔! 这个小子,面软心黑。 在家里人面前,和在外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拥有足够的政治敏锐度! 柳白没有怎么给他铺路,而他现在拥有的,全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当年书院入学,他没有选择位高权重的虞世南当老师,也没有选择文坛领袖老王勣。 而是选择了孙思邈和李时珍! 这两人,在书院之中,属于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们没什么职权,顶多管管医学院。 可偏偏,他们两人的地位超然。 在某些领域,连老王勣都望尘莫及! 有了这两个人当师父,李愔的地位稳如泰山! 到了岭南之后,一手把持岭南的军政大权,而且,马上就要迎娶冯家的闺女! 这般布局能力,李承乾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或许,可以让李愔把岭南的事情放一放,专心对付都水监... m.x.com 第1834章 柳白不仅没有生气,竟然也很兴奋? 想到就要去干! 下午,柳白把李愔叫了过来。 这厮最近在长安城里,玩得是醉生梦死,不亦乐乎。 听说请朋友去春风阁,每次的花销就是上千贯。 柳白还是比较放心他的。 这群孩子里,李愔的自控能力是最强的。 他的小心谨慎,得益于他那个令人无比心酸的身世。 血脉之中,带着原罪的不只是杨家子孙。 李愔他外祖父阴世师,当年把李家的祖坟都刨了! 这就导致,李愔从小就不怎么受皇族待见。 连他爹,都觉得这小子生下来就是个孽障。 多年以来的生活,塑造了这小子谨慎无比的性格。 他从来都不会跟人去争抢什么。 有口吃的,就心满意足。 活着,才是他最大的追求。 春风阁那种地方,去归去,柳白还是很相信,他不会乱搞的。 男人,多几个老婆没什么。 去外边乱勾搭,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毛病。 年代放在这里,总不能要求人人都像柳白这样洁身自好。 当然,柳白洁身自好的根本,并不在于别的,而在于...怕得病。 从来到大唐的第一天起,柳白就坚决的认为,自己有两个老婆就足够了。 大唐年间,风气太过于开放。 开放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传染病,层出不穷! 甚至于,连东晋那个乱糟糟的朝代,都远远比不上! ‘唐乌龟,宋鼻涕’的说法,便是由此而来。 在他的教导之下,家里长大的这群孩子,个顶个的洁身自好。 最花心的,也就是柴令武那个狗东西。 看着老老实实站在自己跟前的李愔,柳白不由得面露笑意。 即便在家里,这个孩子也是最不受重视的。 不得不承认,柳白实在是太偏心于李承乾和李泰。 一个未来注定当皇帝,另外一个,则是聪明到让人想不重视都难。 “老六,最近在忙些什么?” 李愔站在书房中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上去有点心虚。 “最近...最近没忙什么 ,跟朋友聊聊天,喝喝茶,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柳白眉头一挑。 “泰记那边,把春风阁的账单,都送到书房来了,你告诉我,仅此而已?” 李愔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你的小金库,让你母妃收起来了?” 柳白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愔落寞的点了点头。 “前两次,都是来济会账,可惜来济太穷了,会了两次账之后,就不跟我们玩了,昨天那次,是上官仪会的账...” 柳白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这群怀种。 来济就是个穷鬼,每年就那么点俸禄,还要把大部分都留给老家的娘亲和妹子。 上官仪富得流油,怎么就让他会账一次? “看来你们最近是太闲了,明日带你柳大哥我去春风阁逛上一逛如何?”m.x.com 李愔一愣。 一旁的李承乾,则是猛地抬起头来,眼冒绿光! “柳大哥,你不是...不是在对付都水监吗?听说泰记跟都水监都快掐起来了...” 李愔弱弱的说道。 柳白嗤嗤一笑,道:“区区一个都水监罢了,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李愔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 李承乾急忙插话道:“我最近也很闲!” 柳白大手一挥,道:“都去都去!咱们一同去见识见识!” 哗—— 门口一下子闯进来七八号人,都嚷嚷了起来!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 “同去同去!” “正好去春风阁见识见识!” “带着我!带着我!” 柴令武他们兄弟几个,全都挤了进来,一个个嚷嚷着,要去春风阁见见世面。 就连柳晖他们那三小只都来了! 李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柳白的脸色。 发现,柳白不仅没有生气,竟然也很兴奋?! 李愔心里头打鼓,却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照以往的情况,柳白就算不找许褚抽他们一顿,也肯定会大发雷霆!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要带着家里这群小的,去逛窑子 ? 柳白大手一挥,道:“都去!” 众人一拍即合,当下,便浩浩荡荡的朝着平康坊进发! 巴陵去了公主府,不在家里,长乐却一直住在家里。 听说这帮家伙要去逛窑子,立刻去了后院,找到柳婉儿和柳蓉儿! “婉儿姐!蓉儿姐!大事不好啦!” 小姑娘满脸焦灼。 柳婉儿见状,关切的问道:“长乐怎么了?” 她放下绣了一半的手帕,站起来摸了摸长乐的额头。 “近来天寒,可不要受冻,若是病了赶紧去书院,找两位老神仙瞧瞧!” 长乐把柳婉儿的手拉下来,急吼吼的说道:“柳大哥要带着我三哥四哥,还有表哥他们,去春风阁了!” 柳婉儿一听,嗔怪的说道:“我当是出了多了不得的大事,不就是去看一看自家产业吗?” 柳蓉儿在一旁轻笑几声,道:“长乐这是担心夫君去外边乱搞,才会如此急迫!” 长乐脸一红,道:“蓉儿姐说的哪里话?实在是因为,是因为...那种地方着实不干净!” 柳婉儿和柳蓉儿笑的前仰后合。 没有外人在,她们也懒得顾忌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笑了半天,柳婉儿才说道:“你柳大哥这么多年,去过春风阁无数次,从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你三哥四哥他们,更是洁身自好,倒是你表哥...” 后边的话,柳婉儿没说。 很多话,不是长乐这种未出阁的大姑娘能听的。 长乐急的连连跺脚。 “他们已经出发了!” 柳蓉儿把长乐拉到自己身旁坐下。m.x.com “丫头,这种事情,管是管不住的,能管住的,这辈子都不会乱搞,管不住的,你就算是管,也只能徒遭厌烦!” 长乐一下子泄了气。 “那...那咱们就干坐着?” 柳婉儿思虑片刻,忽然轻轻一笑,道:“总听说夫君在外边呼风唤雨,咱们姐妹,自来了长安城之后,还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柳蓉儿眼睛一亮。 “姐姐的意思是?” 第1835章 故意恶心恶心皇帝... 作为长安城之中最大的销金窟,春风阁在同行业之中,一直占据了龙头的地位。 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外地姑娘,来到春风阁,学习先进的工作经验。 要知道,连教坊司的水平,都不如春风阁! 今年也是一样,数不清的姑娘在春风阁观摩学习。 她们不仅不赚一文钱,反倒还要给春风阁,缴纳不菲的学费! 春风阁做的,并不只是皮肉生意。 事实上,春风阁几乎就没有做皮肉生意的姑娘。 去青楼,对于这个年代的文人而言,是一件雅事。 可以和吟诗作对相提并论! 连老王勣那个岁数的,都经常往春风阁跑! 想要成为春风阁的姑娘,也没有那么简单。 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有点扯淡,但最起码也要精通一样! 比如这几年,年年都会开展的花魁大赛。 成功折得花魁桂冠的,都有拿手绝活! 自打老鸨子春娘,在泰记的安排下,去了倭国,春风阁就变得更加素雅了。 皮肉生意,一律不允许在店里做! 若是有哪位爷爷,能把姑娘们约出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杜悫,和他老婆青儿。 青儿本来就是春风阁的歌姬出身。 要不是碰上柴令武,说不准青儿就被嫖客糟蹋了。 哪里还会有如今泰记仅有的几位女主事之一? 都是姐妹,深谙生财之道的青儿,专门挑选那些多金腼腆的少年公子当客人。 人老成精的老色鬼,一律被她挡在门外!x.com 外边都传,说想要进入春风阁,先得入两位掌柜的法眼! 雌雄二掌柜看得过去,才能大张旗鼓的走进去。 否则,就要在门口作上一首诗,或者写上一篇盛世文章,才有资格进去! 这种噱头,让春风阁的身家,反倒上升了好几倍! 男人都是贱骨头。 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 他们特别喜欢那种,很难得到的东西。 当三个穿着素净,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来到春风阁外的时候,立刻被春风阁那考究的装潢吸引 住了。 称不上雕龙画凤,那东西,只能在皇宫里用用,而且俗气得恶心。 春风阁的装潢,承袭了大唐文化庄严大气的本质,也有一些异族的玲珑小巧。 别的青楼门口,喜欢摆放两头镇宅石狮子。 而春风阁门口,则是两只通体由玻璃做成的貔貅。 寓意财源广进的同时,竟然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貔貅是中空的,里边接了水管,水流从嘴里喷出来,落在下方的荷花状托盘里。 一层一层的往下倒,显得格外精致。 门匾上,‘春风阁’三个大字,俨然是李二那一手好飞白。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搞到皇帝手书的。 看样子,没有落款。 有门路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柳家家主,临摹了皇帝的笔迹。 一来,是招揽些识货的客人。 二来,也是故意恶心恶心皇帝... “三位小公子是头一次来吧?瞧着面生的紧,快快里边请!” 门口迎客的,是穿着干净的小姑娘。 十四五岁,模样清秀,惹人喜爱。 在春风阁,绝对不会出现逼良为娼的事情。x.com 这里毕竟在名义上属于柳家,也属于泰记。 为了那么点银子,不至于把名声都搭进去。 三位公子很明显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就是不好意思进去。 老客过来,哪有这般犹豫的? 迎客的小姑娘一搭话,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脸紧张之色。 虽说紧张,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什么第一次?小爷...小爷以前天天来!” 小姑娘捂着嘴偷笑。 “这谎话说得瓷实,就当三位小公子以前经常来,快快里边请吧,我家二掌柜吩咐,让文采最好的姑娘陪着!” 说完,小姑娘冲里边吆喝一嗓子。 “三位贵客上楼!” 三人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种地方,连小姑娘都如此豪迈! 转眼之间,里边竟然出来六个身高力壮的健妇! 她们每两人,抬着一顶肩舆,来到三人跟前,直接把三人搀扶了上去! 年龄大的那两个,感觉很新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之色。 年纪最小的那个却被吓坏了。 向他们两个投去求救的目光,却不敢开口。 生怕暴露身份。 三人就这么被抬了进去。 想象之中,青楼这种地方肯定是乱糟糟的。 没想到,进去之后,来到一处带顶棚的大院子,里边虽说坐着一大群人,却相当的安静。 六名健妇,特意将肩舆停在靠近暖炉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这三位小公子的身子比较单薄。 院子里,众人看着这三个新进来的小公子。 大多数人没怎么特意关注。 一小部分人,在看到三人的瞬间,就呆住了... 李承乾盘腿坐在足够两寸厚的羊毛毯上,惊愕的长大了嘴巴。 好像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场景。 在他身边,李泰几人坐成一排,也是同样的表情。 “婉...” 李承乾刚要张嘴,就被旁边的李泰,一指头捅在腰眼上,把后边的话憋了回去。 其他人的目光,‘刷’得一下,全都投向李泰! 一般情况下,遇见突发事件,拿主意都是李泰! 李泰把旁边的李愔拽过来,小声道:“柳大哥呢?” 李愔吞了口唾沫,道:“柳大哥在楼上,跟杜掌柜商量事呢...” “还不快去告诉他!” 李泰低吼一声。 李愔连滚带爬的朝楼上跑去。 他们知道那三位小公子的身份,其他人可不知道! 按照青楼的惯例,每日诗会,来晚得都要赋诗一首。 若是做不上来,当然是要罚酒的! 一个看起来颇为英俊,穿着一身绿色长袍的年轻人,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三人一拱手。 “想必三位兄台,是第一次参加春风诗会,在下便将此地的规矩讲解一下!” 说话间,他浑然没发现,就在斜对面,八九个人正向投来要杀人的目光! 绿袍年轻人自顾自的说道:“春风诗会乃是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诗会,若三位兄台心怀大才,甚至可以凭借一首诗,名动长安!” 第1836章 都是有身份的人,谁能舍得下脸皮? 在李承乾等人的眼中,那个绿袍的臭小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有心难救该死的鬼! 不过,他也却是挺倒霉的。 他只是想,在姑娘们面前,装装大瓣蒜。 结果,一脑袋杵在南墙上。 没过多久,绿袍年轻人把春风诗会的规矩,讲解了一遍。 最后,还意味深长的说道:“一看三位兄台,就是博学多才之人,不如率先赋诗一首,我等自当附于尾后!” 不得不承认的是,柳婉儿他们的化妆技术真好。 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她们本身是女子! 顶多,是清秀的年轻后生罢了。 尤其长乐,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就是个小正太。 柳婉儿和柳蓉儿看也不看那绿袍青年一眼。 长乐却被那厮激起了斗志。 宫里的公主们,自幼都有名师教导,论及学问,自诩不输于任何人! 再加上这些年,跟着李泰等人,蹭着听了许多王守仁的课,更是自视甚高! 绿袍青年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子瞧不起人的劲头。 谁都不是傻子,那厮明显是想拿她们当靶子,好显示显示,在春风诗会之中的地位! “好!那你我就各自赋诗一首,让众位来评判,输的人,就趴在地上爬三圈!” 众人闻言,都对这个小小年纪的后生肃然起敬! 春风诗会名气之大,已经不小于春风阁之中的姑娘们!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这么多漂亮姑娘面前,学王八在地上爬,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成为长安城中的笑柄!m.x.com 都是有身份的人,谁能舍得下脸皮? 绿袍青年脸上肉抖动了几下,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长安城中,多得是这般靠踩人来扬名的家伙。 他们或许有不错的家世,或许也有不错的学问,唯独没有跻身进入朝堂的门路。 这年头,名声是可以用来换银子,乃至于换官位的! 不过,绿袍青年也忍不住有些心虚。 他并不知道,对面那三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若是一脚踢在铁板上 ,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另一头,隐藏身份前来的李承乾等人,一个个捂着脸,哭笑不得。 这个长乐...孩子心性实在是太重了。 难道,他想把这个绿袍青年玩死? 四书五经之类的学问,或许长乐比不上他们。 人家寒窗苦滴十余载,整日沉浸在经义之中,凭什么不如一个小姑娘? 可要说诗词歌赋...x.com 柳白闲的没事,在家里练字的时候,就喜欢写一些诗文。 随随便便拿出一首来,都是震古烁今的鸿文巨著! 李承乾等人不知道柳白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但却知道,往常给柳白收拾书房的长乐,肯定记下来不少... “博文兄,还是慎重一些吧...” 李佑轻声提醒道。 他倒不是有多在乎绿袍青年的名声。 绿袍青年死不死的,本身跟他就没有多大关系。 关键在于,他不想因为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今日的诗会。 兄弟们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来春风阁耍一耍... 可惜,这个‘博文兄’实在是不开窍。 “笑话!我郑博文束发修学十余载,四书五经无不精通,诗词之流,区区小道尔!” 他这番话说的硬气,但谁都能看到,这厮正在不断哆嗦的脚尖。 在谁面前都可以丢人,唯独在漂亮姑娘面前,绝对不能丢人! 何况,和王八一样,趴在地上爬? 看着身后,两位姑娘那崇拜的目光,郑博文立刻有了底气! 往前数几百年,放在三国年间,有人跟这种心态,叫做“建安风骨”... 李佑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办法... 这家伙,真他娘的不知死活。 其实,如果今日这场诗会的规格,若是再高一些,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但凡在场之中,有个四品官家里的子弟,就算不认识柳婉儿,也早就认出李承乾他们了。 换句话说,今日诗会之人,都是中层,或者说底层的权贵子弟。 当然,身份高一些的人,也不会闲到跑这里参加诗会。 人 家有无数的事情要忙。 李承乾心中都快着火了。 他拼了命的给长乐使眼色。 长乐明明看见了,还装成没看见的样子。 大大咧咧的站出来,瞪了郑博文一眼。 李承乾哀叹一声,低声对旁边的李泰,道:“这姓郑的什么来路?” 李泰翻了个白眼,道:“我哪知道?” 长安城的权贵,比狗都多。 李泰聪明归聪明,也不会去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m.x.com 这时候,李愔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了回来。 他压低了嗓音,对李承乾道:“柳大哥知道了,在上边看戏呢!” 李承乾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二楼的楼梯口,柳白正坐在一把圆凳子上,笑眯眯的看热闹。 认识柳白的人要多一些。 以前亲自操持家里生意的时候,柳白经常在外边溜达。 不少人都看到了柳白,却不敢出声。 他们显得有些兴奋。 若是能被柳白看重,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融入大唐顶级权贵的圈子! 有几个人跃跃欲试的,好像准备把郑博文踹下去,顶替他的位置。 李承乾捂着额头,解恨一般的,把杯子里的酒全干了。 … 柳白端着一杯热茶,在楼梯口坐着,感觉十分有意思。 “老王,你觉得长乐能赢吗?”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听闻长乐公主,总去少爷书房内收拾?” 柳白哈哈大笑。 他没事总喜欢练练字。 还记得几年前,柴令武和程处默这两个混小子,还偷了他的字,拿到外边去卖钱。 从那之后,柳白的书房,就严禁旁人进入了。 平常只有柳婉儿和柳蓉儿,才能进去收拾一下。 后来长乐来了,一般都是长乐去收拾。 这些年,柳白‘写’的诗词歌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想要对付一个乳臭未干,还自视甚高的穷小子,实在是有些欺负人... 这时候,一个春风阁的小厮,来到王守仁身旁,交给他一份报告。 王守仁看了一眼,笑道:“那小子,也是有些根底的。” 第1837章 还不如学王八,满地乱爬呢 “他是什么来路?” 柳白饶有兴致地问道。 王守仁直接把手里的报告交给柳白。 “少爷不妨亲自看一看,这小子着实有趣。” 柳白接过报告,翻开看了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泰记的报告,一向都很严肃。 作为起家的买卖,情报工作这一项,一直都是泰记成员最为重视的。 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份报告上,存在令人质疑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种严肃性,导致,当一件特别无厘头的事情出现的上边的时候,那种严肃与搞笑的碰撞,就显得格外怪异,让人忍不住发笑。 “原来并不是外人啊!” 王守仁微微摇头。 “老韩家出了这样的蠢货,算是几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柳白把报告放在旁边的楼梯栏杆上。 “还是要给老韩几分面子,他在倭国那种鬼地方苦熬资历,总不能趁着他不在家,就欺负他家的小辈。” 说着,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楼下的李承乾等人,立刻站起来,颠儿颠儿地往楼上跑。 下边坐着的人,纷纷侧目。 在一开始,李承乾他们几个,就已经很惹人关注了。 春风阁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青楼能比的。 谁都知道,春风阁是柳家的产业,堪称关系通天! 这些人,乃是春风阁掌柜杜悫,亲自从外边迎进来的。 能是一般人吗? 等他们上楼之后,有些脑子机灵的,忽然纳过闷来了。 怪不得从刚才就觉得,那几人眼熟。 为首那个,面如冠玉,身上虽然穿着普通的衣衫,却透着一股子华贵的劲头。 好像...好像是太子?! 再看看后边跟着的那个小胖子,也是气度俨然。 细看之下,他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上,赫然雕刻着螭纹! ‘螭’这种东西,是龙的一种。 只有皇族才配使用! 那这么说,小胖子就是李泰了... 想都不用想,再往后那群人,个顶个有来头! 柳白是太子的老师,比太子他亲爹还亲。 那些皇子,干脆就是从 柳家长大的! 柳白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们也出现的几率,似乎很大。 郑博文也没有傻到极点。 他认出那群人的身份之后,吓得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这么说,方才出言提醒的,也是一位皇子? 他倒是没有往对面,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清秀后生身上联想。 只以为,自己抢了诸位贵人的风头。 “看来,真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了!” 作为工部侍郎,倭国黜陟大使韩同韩大人的亲外甥,郑博文自诩,也是半个柳家人。 既然如此,那就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才能! 李承乾等人来到楼上之后,很快,也知道了郑博文的身份。 陇右郑家,勉强算得上是历经过风雨的世家。m.x.com 早间年,也曾风光过几次。 西晋时期,郑家先祖当过驻守陇右的宣威将军。 从那以后,祖籍本是益州的郑家,便彻底扎根在陇右。 一待就是四百年! 直到韩同这一辈,祖坟冒了青烟,通过泾阳县令这个登云梯,一步迈入朝廷的核心层面。 郑博文自幼苦读圣贤书,也是最近这两年,才来到长安城的。 虽然没能考入书院,但凭着舅舅的关系,在长安的巡城司,也挂了个闲差。 当初陈硕真作乱,他还带着人,把守了金光门。 间接让睦州那边的袄教信徒,暴露在泰记的视线之下。 混了个功劳,得到个云骑尉的勋爵,也算的上是一步登天了。 在长安城中下层的圈子里,属于那种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奈何,根基太浅,也没人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再加上,舅舅莫名其妙去了倭国,郑博文很清楚,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突然见到大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脑子缺根弦的人,也知道该是表现一番的时候了! 即便不能升官,拿到书院入学的机会也是很好的! 郑博文心思活络的同时,李愔又颠颠的跑下来。 对着长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长乐嘟起小嘴,十分的不悦。 “六哥 !” 这一声‘六哥’,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众人不禁为之绝倒! 又是一位贵人! 现在,这群人之中,大部分人的身份都已经确定了。m.x.com 太子李承乾,越王李泰,所谓的‘六哥’,自然是梁王李愔! 那么...这后生又是哪一位皇子? 宫中基本上没有多少秘密。 皇帝喜欢哪个儿子,不喜欢那个儿子,普通老百姓都心知肚明。 皇六子李祐之下,还有四位皇族。 除了皇十子还在襁褓之中,皇七子李恽和皇八子李贞,都不怎么受皇帝重视。 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没有封王。 而其他的皇子,甚至有生下来就封王的... 太子带着他们出来玩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至于皇九子李治,已经成了个忌讳。 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露面? 可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什么人,能称呼梁王李愔为‘六哥’呢? 郑博文的嘴角,抽搐个不停。 他喃喃的说道:“老天爷,别这样玩我...” 不要忘了,皇帝除了十个儿子之外,还有一大堆女儿呢! 能叫梁王李愔为‘六哥’,还不是皇子,那只有皇女了! 回想起来,这后生的确是有些俊俏的过分了。 站在大厅中间的郑博文,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肆意欣赏的感觉... 想退都退不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长乐却是跟着李愔,缓步走上楼去。 连那两个年龄稍长的俊秀青年,也跟了上去。 郑博文悄悄松了一口气。 让他跟皇女比诗词歌赋? 还不如学王八,满地乱爬呢! 就在他刚刚感到庆幸的时候,李愔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前。 “你!跟我上楼!” 郑博文浑身一颤! “拜,拜,拜见,见...” 李愔烦躁的摆了摆手,道:“拜什么见?快上楼!” 说完,他转身就走。 郑博文浑身再一激灵,赶紧跟上李愔的脚步。 其他人,像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敢动。 就连那些姑娘,也早就石化了... 第1838章 这年头,要么有钱到极致,要么有权到极致 人这一辈子,奇妙无穷。 有的人做梦都想天上掉金子,却穷困潦倒一生。 有的人本想把这辈子囫囵个的混过去算了,却被从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稳稳当当,精准无比的砸在脸上... 郑博文,就有这种感觉! 被带到柳白面前的他,如在云端,除了眼神是直的之外,哪都是歪的。 柳白上下打量郑博文几眼,缓缓站起来,对杜悫道:“把他带到里边等着。” “是!” 杜悫二话不说,上来一个小擒拿,直接把郑博文押到二楼的雅间里。 柳白则是带着众人,来到另一个雅间。 李承乾他们乖乖的站在墙角。 柳白则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三个,令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女人... “我说,是不是有点玩过了?” 柳婉儿和柳蓉儿低声交谈,偶尔轻笑出声。 似乎是根本不打算解释什么。 长乐却双手叉腰,道:“凭什么就许你们男人进青楼?我们就不行?” 柳白被她这么一噎,彻底没词了。 “这是让人不省心...” 柳白揉了揉太阳穴,道:“既然来了,那就把该忙完的都忙完,再一起回去。” 说完,他又看向两个老婆。 柳婉儿轻笑几声,道:“夫君别这么看着我,我跟蓉儿,是随长乐来捉奸的。” 柳白一愣。 再度看向长乐。 长乐理直气壮的说道:“就是来捉奸的!” 柳白被他给气乐了。 “捉谁的奸?” 长乐更加理直气壮的说道:“捉你们所有人的奸!”x.com 她指着李承乾等人,道:“顺儿姐、巴陵、嫣儿...哪一个不是人间绝色?你们来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来青楼?” 李承乾等人哼曲的哼曲,谈天气的谈天气,不肯接长乐的话茬。 没想到,长乐话锋一转,又把矛头对准柳白,道:“还有柳大哥你!难道就不怕婉儿姐和蓉儿姐伤心?” 柳白指着,正兴奋的聊着青楼的柳婉儿和柳蓉儿,无奈的说道:“你看看,她们有一点伤心 的意思吗?” 长乐语气一滞,强自争辩道:“那也不能来青楼!” 小辣椒一样的长乐,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人。 她又毫不客气的指着杜悫,道:“好好的一处风雅之地,被你弄的乌烟瘴气,既然要吟诗作对,就好好的吟诗作对,为何每个人身边,还安排两个姑娘?” 杜悫苦着脸,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 “公主殿下明鉴,咱们这是开青楼的,只管吟诗作对,难不成让姑娘们去喝西北风?” “那就让她们从良,让她们嫁人!” 杜悫吞了口唾沫,苦笑道:“那也要有人肯娶才行吧...” “当年青儿在春风阁里受尽苦楚,也不知怎的,当了春风阁的二掌柜,反倒为虎作伥,好好的姑娘,都成什么样子了?”m.x.com 杜悫干脆躲在柳白身后,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青楼这种地方,传统延续的可比王朝天下,还要长远许多。 他们普遍将春秋时期的管仲,作为祖师爷供奉。 ‘女闾’的存在,已经延续近两千年之久。 到了前隋,为了尽量避免逼良为娼的事件发生,朝廷要求,像青楼这种风月场所,必须纳入教坊司的管辖之内。 说起来,这些姑娘也都是可怜人。 她们本是官宦子弟,结果父辈或者祖辈,因罪论处,族中女眷充入教坊司,被称之为‘官妓’。 很多人以为‘妓’这个字,很不好听,也很不好看。 事实上,能被称之为‘官妓’的,一般都很不简单... 这并非是笑话。 因为,只有官员,才接受‘官妓’的‘殷勤接待’。 想要成为合格的‘官妓’,不仅仅要求容貌秀丽。 更重要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总要有一样是极其精通的! 狎妓本是一件风雅之事,那些名动千古的大文豪,几乎每一位都是个中高手... 从某个角度来讲,官妓并非以色侍人,而是以艺侍人。 在后世的某个国度之中,还有着‘艺伎’的说法。 谁敢让她们侍寝, 肯定会被人一棍子抽出去... 地位之高,令人匪夷所思。 大唐初年,曾有宜春院名动天下。 春风阁兴起之后,宜春院才彻底消失。 到了清朝时候,依旧有文人感叹,不能亲见宜春院之风采,被人大为拥护。 ‘犹是唐宜春院遗意’,便是最好的写照。 因为到了那之后,青楼已经彻底变得乌烟瘴气,专做皮肉生意。 当然,在很多人眼中,春风阁也是做皮肉生意的。 像长乐这种没来过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哪里知道,如郑博文这般,有些根基的小官员,顶多就是跟春风阁的姑娘们,聊聊天罢了。 ‘五陵年少争缠头’之类的事情,他是没资格参与进去的。 这年头,要么有钱到极致,要么有权到极致。 否则,凭什么进入这些姑娘的法眼? 想要跟长乐解释清楚,显然是很难的。 在她的想象之中,春风阁跟那些半掩门的暗娼,没有多大区别。 当然,相比于她的出身,任何人都算得上‘穷苦人家’... 柳白对长乐也无可奈何。 既然不听解释,那就干脆不解释了。 纳过闷来之后,柳白也觉得奇怪。 自己两个老婆都不在乎,为何长乐那么起劲?x.com 他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想玩点什么就玩点什么,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他又扭头对杜悫,道:“让青儿找几个身家干净的姐妹,过来陪陪她们,总在家里憋着也难受,算是出来放松放松了。” 说完,冲李承乾等人一挥手。 长乐还是不高兴,却被柳婉儿拉住。 “长乐,莫要胡闹!” 柳婉儿的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 长乐小嘴嘟的,都能挂上酒壶了。 可再不高兴,也不能耽搁柳白的正事。 她只好恹恹的坐下,瞪着逐一走出去的男人们... 柳白带着李承乾他们,来到隔壁的雅间。 正坐在桌子后边的郑博文,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见...见过少爷!” 第1839章 才不配位,可是会死人的 韩同在他们的大家族之中,已经是几百年以来,站在顶尖的人物。 地位高了,威严自然也就高了。 往常,看到郑博文他们,都严肃的很。 堂堂的四品工部侍郎,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白给。 成了倭国黜治大使之后,更是水涨船高。 傻子都知道,这是皇帝和柳家家主赏饭吃。 等在倭国熬够了资历,韩同也就该晋升为从三品下了。 从三品下! 那才是真正高级官员的中坚力量! 九成九的人,都走不到这一步。 同样的年龄下,其他大部分还在五品的位置上苦熬。 看起来,十年之内从七品升到四品,已经很慢了。 实际上,这已经极其可怕的速度。 毕竟,韩同是一步到位。 一夜之间,从县令成为工部侍郎。 十年以来,虽然能力有限,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m.x.com 帮着李大亮,把工部打理得井井有条。 等从倭国回来之后,最差也是上州的刺史! 多多运作一下,成为一方大都督也不在话下! 自乔师望之后,韩同才是最有希望,成为西域都护府大都督的人! 到那时候,韩家就能一跃成为,大唐的顶级豪门之一! 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爵位。 侯爵位比三品,不管多大岁数,不管官职做到多大,韩同看见人家,照样要躬身行礼... 而此时此刻,站在郑博文对面这些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连他舅舅韩同,都需要巴结的大人物! 称呼一声‘少爷’似乎并不过分。 柳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郑博文?” 郑博文一下子站得笔直! “学生郑博文,请少爷示下!” 这套军伍之中的规矩,也不知是他从哪里学来的。 “按理说,韩同也称得上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两个儿子进了书院,一个女儿嫁给了李延寿,前途不可谓不光明,为何你还整日在青楼之中厮混,靠博取名声为生?” 泰记那份报告上写的很清楚。 对于郑博文的评价,实在是不高.. . 此人自小素有才名,听说三岁读诗书,五岁通百文。 十二岁便独作七律! 然而,到了十九岁的时候,数次报考书院,都被黜落。 一考,就是六年! 六年时间,次次不中。 贞观五年后的科举考试,也是一次都没有中过。 他的家境不错,啃啃老,日子过得还算潇洒。 整日流连于青楼之中,倒是混出些名头。 可惜,家境并不代表家世。 他顶多是在普通的青楼里混一混。 春风阁这种规格的青楼,以前他没资格进来。 最后,还是靠着好友推荐,进入春风诗会,这才能进来瞧一瞧。 好像,这只是他第三次来到春风阁。 郑博文闻言,脸一红。 “回少爷的话,学生根基尚浅,数次考取书院不中,便想在风月之地结交一些好友,若是能结交到贵人,说不定就能把位置动一动,您也知道,巡城司那地方...” 后边的话他没敢说。 毕竟太子等人还在场。 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给皇族看家护院的巡城司,没有几个好鸟吧... 柳白笑道:“你舅舅离去之前,倒是跟狄知逊提过你,按理说,以他刑部侍郎,代管尚书之衔的身份,把你安排到刑部,亦或是大理寺去,应当手到擒来,为何你还在巡城司内?” 郑博文苦笑一声,回答道:“少爷岂能不知狄侍郎那脾气?” 柳白一怔,旋即释然。 狄知逊虽不像魏征那般古板,却差不了太多。 软泥一样的性子,是没有办法在刑部待这么多年的。 想走他的门路升官,比走魏征的门路,简单不到哪去。 柳白呵呵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舅舅对柳家也算是劳苦功高,他家的孩子都安排好了,总不能耽搁了你。” 郑博文眼光大亮! 难不成,刚才自己的表现,真的被柳家家主看中了? 李承乾等人,则感到格外的不可置信。 刚才,他们都以为郑博文死定了。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搏了一个好前程? 他们都知道,韩同在柳白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作为最早跟随柳家的人之一,韩同在朝中的地位,却最低的。 其中,固然有他本人能力的问题,很大部分因素,也是柳白不想将他提拔。 有时候,才不配位,可是会死人的! 这一回,韩同莫名其妙的被满朝文武坑去了倭国,柳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维护之心来。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万事有舍才有得。 柳家的规模,已经称得上空前巨厚。 再为自己人谋福利,就要想一想,其他人会如何看待了。 说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其他人,像狄知逊他们这样的,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别人给他挖坑,他也能识别出来。 韩同就不一样了。筆趣庫 别人给他挖个坑,他不光老老实实的跳进去,还要谢谢挖坑的人... 所以,柳白只能在其他方面,给韩同一些补偿。 至于年轻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柳白早就不看在眼里了。 他已经过了跟年轻人较劲的岁数,身份上,也不合适。 明明他也只是二十多岁,在所有人眼中,柳白跟那些位高权重的七八十岁老头子,没什么差别了。 郑博文大着胆子,道:“少爷,学生...学生想进入书院读书!” 说完,郑博文满脸紧张的看着柳白。 他知道,想要进入书院有多难。 早年间不正规的时候,无非是柳白一句话的事而已。 现在,书院的一切都公开透明。 但凡出现一个,不合乎规矩进去的,几万书院学子,就会爆发剧烈的抗议! 这是书院赋予学生的权力! 学生领袖们,甚至会将抗议活动,当成了他们进入朝堂的筹码! 好借此,来让大人物,见识见识他们的魄力! 让郑博文没有想到的是,柳白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也好,那你明日就去书院报到吧,回去之后,我给你写个条子,直接拿到老王勣那里!” 郑博文大喜过望。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1840章 李泰不干什么,他也坚决不干 柳白随便安抚了几句,就把郑博文赶了出去。 郑博文才出门,李承乾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柳大哥,您真的想好了?” 他想问的,无非是柳白是不是真的打算,为了区区一个郑博文,把多年来维护的书院规矩,撕开一条大口子!m.x.com 书院的规矩,本就是柳白定的。 自己破自己的规矩,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柳白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你以为呢?” 李承乾嘟嘟囔囔的说道:“要是肯给郑博文撕开口子,我这里还有不少人情要还...” 把孩子送到书院读书,等同于送给孩子一个天大的前程。 书院领袖,毕业之后直接进入朝廷为官。 起步,就是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天子近臣! 同样的品级下,地方上的六品官,都没有他们金贵! 他们甚至不用参加科举! 对于学生领袖而言,参加科举反倒不值了。 毕竟,就算是状元郎,也无非是七品,甚至只是从七品而言。 去外地当县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吏部给忘了。 至于皇帝? 天下文武百官,少说三四千,他能都记得住? 就算成不了学生领袖,也足够家里的孩子,衣食无忧的吃上一辈子官饭。 各大王府,各大商行,哪里不缺人才? 哪怕是最废柴的,只要进入书院,以后还能去地方上的官学,当教书先生。 而且绰绰有余。 没人会质疑,书院学子的学问。 更不会有人质疑他们的前途。 能把孩子送进书院,当然是最好的人情往来! 只可惜,书院早就卡死了所有门路。 如果真是通过走门路进入书院,那就等着承担老王勣和虞世南的怒火吧! 这两个人发起飙来,连皇帝都无可奈何! 本事一句无心之言,李承乾压根没寄希望于,柳白能当回事。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柳白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给你十五个名额!” “十五个?!” 李承乾眼珠子瞪得老大,差点咬了舌头! 十五个名额 ,是什么概念? 书院的规模,较之从前增加了十几倍。 每年的招生名额,也不过五千人左右罢了。 看起来挺多,但是相比于大唐庞大的人口基数,就显得很渺小了。 贞观十一年,不是贞观二年那个可怜的年代。m.x.com 人人识字是不可能的。 但最起码,每个县都能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支几百人的文人队伍。 大唐十道,再加上西域都护府,以及陇右等地方的边边角角。 每道顶多能分到五百人。 再分化到各个州府,人数,就少得可怜了。 以长安所在的雍州为例,人口上四百万! 刨去杂七杂八的人,剩下的读书人,不在二十万之下。 二十万人,抢不到五百个名额... 四百取一,也是极难的! 柳白一下子拿出十五个名额,几乎等同于四五个大县的余量了... 李承乾的脸色有些讪讪的。 “柳大哥,不合适吧...” 柳白轻笑一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 一旁的柴令武等人,见有利可图,也纷纷趁机占便宜。 “柳大哥给我几个!” “我有几个老部下,整天跪在家门口求着!” “我爹说了,想要几个名额...” “咱们兄弟,背后都站着一方大族,公平分配才是正理!” “...” 兄弟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就连杜悫,也像过来凑凑热闹。 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谁还没个门生故旧的? 远的不说,光是柴令武和李愔,麾下就管着几万人! 岭南那地方,考上书院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哪怕只要来一个名额,也是面上有光的事情! 当然,也有不说话的。 李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张顗本想开口。 他知道他的智商,跟不上这帮人的思路。 笨人也有聪明的地方。 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李泰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肯定不会因此受到责罚。 李泰不干什么,他也坚决不干! 用李泰的脑子,来帮着自己趋利避害! 因此,张顗也没有开口。 他深知,李泰既然没有开口索要名额,就说明...这里头有坑! 柳白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兄弟们立刻不说话了。 “除去郑博文之外,还有二十九个名额,你们自己看着分,提前说好,这些人只能进入书院读书,没有一点成为学生领袖的可能!” 说完,柳白背着手,带着王守仁溜达出去。 他打算跟两个老婆好好谈一谈。 自己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跑到青楼胡来? 柳白一走,屋子里更加热闹了! 李承乾当即拍板,道:“十五个名额归我,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他也想学着柳白的样子,背着手溜达出去。 才踏出去一步,就被七八只手,一块拽了回来。 “凭什么你一下子要一半多?!” “太子很厉害吗?” “不服咱们比比拳脚!” “我只要六个,剩下的你们自己分!”m.x.com “分你的蛋!” 好端端的谈话,一言不合,立刻变成了全武行! 这帮人,都是练过武的! 即便最废柴的李祐,动起手来,等闲四五个人也近不得身! 若是把兄弟们的武力,做一个排名。 程处默和张顗,可以并排第一。 张顗随手把乱飞的靴子拍飞,护着李泰,来到屏风后边。 时不时伸手出脚,把旁人的拳脚挡下。 “青雀,为何你不开口跟柳大哥要名额?你手下也有不少人等着安排吧?” 李泰用挑帘子的长搭勾,勾过来一把凳子。 他慢条斯理的坐下来,道:“柳大哥的谋划,从来都不愿意跟任何人说,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守仁先生,才能猜得透。” 张顗挠了挠头,道:“那你为何不要名额?若是没坑的话,我就出去,跟他们抢一抢!我爹那,有一大群部属的孩子,等着安排呢!” 李泰从头顶摘下来一块,刚刚落在他头顶的香蕉皮。 “还是冷静一下吧,柳大哥不知在谋划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走门路进入书院的人,过得不会太舒坦就是了...” 第1840章 皇家无情,却不能绝义 皇宫,紫宸殿! 地龙将整座大殿,烘得暖洋洋的。 七八个宫女跪在地上,正在清理昨晚宴会的残羹剩饭。 长孙皇后抱着一个孩子,从左边溜达到右边,从右边溜达到左边,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作为女人,长孙皇后的酒量极好。 比起大多数男人来,都称得上不让须眉。 只是由于体质原因,喝的太多,第二天醒来之后,不禁有些头痛。 长孙皇后来到大殿门口,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还没来得及呼完,就觉得胸中一阵烦闷,没来由的干呕了几声。 身后的老嬷嬷连忙把孩子接过来。 “娘娘若是觉得身体不适,不妨去躺一会,这里有老奴在就够了!” 长孙皇后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道:“这孩子也算是我养大的,马上就要带到河东去,心中着实不落忍...” 似乎是躺在长孙皇后怀里,没有刚才舒服。 不足一周岁的曹王李明,使劲拱了拱,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 孩子奶声奶气的哭嚎,让长孙皇后母性泛滥。 她急忙调整了一下姿势,李明这才舒舒服服的重新睡去。 这个岁数的娃子,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老嬷嬷从大殿左侧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件斗篷,给长孙皇后披上。 “眼瞅着就要年关了,听闻王爷们今年都准备了礼物,想让娘娘开心开心,咱们要回什么礼物吗?” 长孙皇后伸出手指,在李明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刮。 这个孩子,打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被李二决定,送给巢王李元吉当继子。 巢王的封地,一年能换八十回。 七月份的时候还在东都附近,这个月又换到了河东。m.x.com 长孙皇后并没有去接老嬷嬷的话茬儿,而是颇为幽怨的说道:“陛下真是好狠的心思,这么小的娃娃,竟然就要长途跋涉去河东,也不知,以后该如何安排...” 李明一生下来,就被长孙皇后养在紫宸殿里。 说是心头肉,也不过分。 又亲了亲李明 的小脸蛋,长孙皇后才不满的说道:“当孩子的给娘亲送礼物,娘亲还要回礼?这是个什么道理?” 老嬷嬷笑道:“娘娘总是图个嘴痛快,太子他们放出风来,说今年要给陛下和您,送上一份满意的礼物,老奴琢磨着,怎么也不能让太子殿下空着手回去,都是家务事,娘娘该操心的...” 长孙皇后话说的厉害,心里却感到格外的欣慰。 孩子们都大了。 天南海北的闯荡了一番,又回到自己身边。 没人知道,她是何等的欣慰! “你啊,一把岁数,早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还总心忧这些闲事...”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 “算起来,你也伺候了本宫近二十年,依稀记得,当年你进入秦王府的时候,才刚刚成婚吧?” 老嬷嬷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她把曹王李明,从长孙皇后怀里接过来。 “说私底下的话,老奴喂大了承乾和青雀,看他们,跟看老奴的孩子是一样的,见到太子成婚,老奴心里也格外的欣喜,可青雀却一直心无所属,让老奴着实担忧...” 长孙皇后毫不顾忌形象的哈哈大笑。 “青雀这孩子的心思重,从不肯让旁人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当娘的,总能猜出来几分!” 老嬷嬷眼前一亮。 “娘娘的意思是...”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道:“这孩子,早就相中了一个小姑娘,只是从不肯向旁人说而已。” 老嬷嬷急切的问道:“是谁家的孩子?”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 “皇家的事情,谁能说得好?”m.x.com “任着承乾的性子胡来,娶了顺儿,之前还觉得不甘心,一个破落国公家的闺女,怎能配得上储君?可后来跟顺儿相处久了,也算是满意,何况,皇家是从柳家把顺儿抬出来的,开脸都是婉儿那丫头亲自动手,也称得上门当户对了。” 说着说着,长孙皇后忽然又有些生气。 “可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孩子 一个个都要自己讨老婆,以后还不翻了天?” 老嬷嬷紧张兮兮的说道:“娘娘莫不是打算拦着青雀?” 长孙皇后没好气的白了老嬷嬷一眼。 “难不成,你还打算给青雀通风报信?” 老嬷嬷急忙摆手,道:“老奴可没有这样的胆子!”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他娶得太容易就是了!” 长孙皇后颇为得意的说道。 任你们在外边如何威风,回来之后,还不是照样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她不知第多少次,捏了捏曹王李明的小脸蛋。 “把这孩子带到含凉殿去吧,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出发了,怎么也要让他亲娘,再看上几眼,恐怕这辈子,也就看不见了...” 老嬷嬷脸色一肃。 “娘娘,似乎不大合规矩!” 长孙皇后悠悠的说道:“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去吧,皇家无情,却不能绝义。” 老嬷嬷只好应下来,抱着曹王李明,朝着含凉殿的方向行去。 ...... 曹王李明的生母元氏,本就是李元吉的妃子。 后来被李二纳入后宫。 为了让不安分的李渊,能让宫里多几天好日子,李二只能捏着鼻子,把亲儿子过继给李元吉那个死鬼。 去了封地,虽有数不清的奶娘和仆役供养,但哪里比得上皇宫? 何况,元氏早已不受宠。 尤其是在李承诫跟着罗艺作乱之后,李二对元氏的厌恶,更是达到了巅峰。 至今为止,元氏已经在含凉殿,住了三年! 长孙皇后的贴身老嬷嬷,抱着曹王李明,来到含凉殿,只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匆匆离开了。 没办法,元氏早就疯了... 老嬷嬷生怕这个疯子,不小心伤到李明。 刚从含凉殿出来,迎面就碰见,正背着手,打算去御花园溜达一圈的李泰。 老嬷嬷赶紧快走几步。 “青雀!青雀!” 心里着急,没看到脚下的石头子,老嬷嬷‘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好在,她赶紧把李明紧抱在怀里。 小娃娃一点伤都没受。 第1842章 皇帝藏私房钱,直接藏了一个国库 李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急忙回头。 这才发现,老嬷嬷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 身后,两个宫女手忙脚乱的,想要将老嬷嬷扶起来。 稍微一动,老嬷嬷便会痛呼一声。 那两个宫女,就只剩下手忙脚乱的份儿了。 李泰赶紧跑过去。 小心检查了一下老嬷嬷的伤势。 “脚腕伤到了!快去太医署叫人!” 其中一个宫女立刻转身向太医署跑去。 李泰小心翼翼的,把老嬷嬷怀里的孩子抱过来,交给一旁的宫女。 “您也真是的,叫几声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跑过来?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 老嬷嬷疼的满脸冷汗。 等李泰把她扶到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毫不犹豫抓住李泰的手腕。 “你是不是打算定亲了?” 李泰一愣。 “您这是从哪听说的?” 老嬷嬷顾不得疼痛,直勾勾的盯着李泰,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会糊弄我,这回别想躲过去!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泰哭笑不得的说道:“我本打算穿过花园子,去太安宫看看皇爷爷,然后就去看母后和您,这怎么还看出毛病来了?” 老嬷嬷死死攥着李泰的腕子不撒手。 “究竟是不是?” 李泰一阵无语。 正说话间,太医到了。 一般情况下,宫里每天都有十几位太医驻守。 宫里的贵人多,保不准就有一两个得病的。 尤其是含凉殿这种地方,没有毛病的人,实在是少... “跟腱受了损伤需要去包扎一下,而且这段时间不能活动,否则肯定会留下病根。” 太医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李泰扶着老嬷嬷,一瘸一拐地朝着最近的凉亭走去。 皇宫里所有的凉亭都安装了火炉。 平常不开,有人过来的时候打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得暖和。 享受天下人供养的贵人,从来都不操心浪费的问题。 太医给老嬷嬷包扎之后,退了下去。 他还需要配置几样草药,调配成修复筋骨的膏药。 等他走了之后,老嬷嬷才继续开口。 “青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你有多么努力,才知道你的心是有多重,有些事情不能瞒着,尤其是不能瞒着我跟皇后娘娘!” 李泰把火炉子打开,看着里边烧红的炭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老嬷嬷不依不饶地说道:“还能从哪里听说?当然是从皇后娘娘哪里听说的!” 李泰悚然一惊! “母后都知道了,不可能吧,连柳大哥都不知道!”m.x.com 老嬷嬷摇了摇头。 “你聪明归聪明,但终究阅历太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后?她考虑你的婚事,要比考虑你的安全还多!” 李泰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肯定长了不少母后偷偷派过来的人。 转念一想,好像也很正常。 自己身边,除了执失善光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是母后的人... 老嬷嬷依旧死死抓着李泰的手腕。 “跟我说,我还能帮你把这件事情圆过去,若是连我都不知道实情,等你父皇大发雷霆,什么都晚了!” 李泰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可要帮我保守好秘密,若是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以后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老嬷嬷终于松开他的手腕,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身伺候了皇家一辈子,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在老身眼中,你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多大区别。” 李泰轻轻抱了抱,这个为皇家奉献了一生的老人。 “那我就什么实话都跟你讲了...” … 皇帝和皇后向来是一对模范夫妻。 曾几何时,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可是自从李二藏了私房钱之后,长孙皇后就不太信任他了。 别人藏私房钱,了不起几百几千贯。 皇帝藏私房钱,直接藏了一个国库! 谁家藏私房钱,能藏起来几百万贯? 当年,李二把在大唐股事局赚来的银子,全都藏在紫宸殿的暗格里。 足足藏了七个多月,皇后楞是没发现! 要不是李承乾冒傻气,不小 心把事情败露了,至今为止,恐怕皇后还不知道呢! 从那以后,长孙皇后基本上什么秘密,都不跟皇帝说了。 因此,长孙皇后明明知道李泰已经有了目标,也没有告诉皇帝。 再加上皇帝因为都水监的事情,已经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更没有心思去管儿子了。 李泰知道,老嬷嬷的话根本做不得数。 她怎么可能瞒着皇后娘娘呢? 既然坦白了,就干脆把事情都说出来,通过老嬷嬷的嘴,间接告诉母后。 这样做,似乎更加委婉一些... 还没过一个时辰,老嬷嬷就把李泰讲的实情,原原本本地跟皇后复述了一遍。 皇后听完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样子,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意外。 她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个人选。 “你也真是的,这么大岁数,还能把脚脖子给摔了,好好休息几天吧,你回家好好看看孙子孙女。” 老嬷嬷气的跺着刚刚到手的拐杖。 “娘娘,青雀很可能马上就要娶一个普通百姓家的闺女,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在她看来,皇家子弟迎娶一个普通百姓家的闺女,简直是天方夜谭! 太子妃身为国公家的闺女,都被人说三道四,只因为这位国公地位不高。 太子娶个门不当户不对,也就罢了。 毕竟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人,家族地位不能太高,免得外戚作乱。 可青雀这个当王爷的,怎么能跟小门小户家的闺女,凑凑合合过一辈子? 长孙皇后不想听她继续唠叨。 挥手招呼过几个人来,强行把老嬷嬷给架了出去。 等老嬷嬷走后,长孙皇后的表情,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个翅膀都硬了,还想自己讨老婆?本宫可还没死呢!”x.com 说完,她一拧腰身,带着几个宫女,朝着宣政殿的方向行去。 她刚一离开,李泰就从紫宸殿的后门,闪了出来。 李泰摸着下巴,喃喃的说道:“一下子把父皇和母后全都玩进去了,乐子有点大了吧...” 第1843章 你什么救兵都搬不到,柳白也别想再往皇宫里闯 宣政殿! 宿醉未醒的李二,躺在软软的卧榻上,鼾声如雷。 不知道是谁,在他旁边放了一碗醒酒汤。 李二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四下看看,却是并没有人。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依旧没听到什么。 “真是闹鬼了!” 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踏实觉了。 自从玄武门之变后,他睡的安稳觉,屈指可数。 依稀记得,当年李渊搬出皇宫的时候,他足足睡了一整天的时间。 也只有偶尔不节制,多喝了几杯的时候,才不会半夜惊醒。 李二坐了一会儿,打算再补上一小觉。 大殿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决定还是起来了。m.x.com 最近总觉得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长孙皇后施施然走进来。 李二斜腰懒胯的侧卧在软塌上,道:“刚才是你?” 长孙皇后无奈的说道:“还能是谁?若是旁人敢过来,就不怕被陛下一剑刺死?” 李二干笑几声,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长孙皇后蹲下身子,把靴子给他套上。 “天寒地冻的,开着火炉都觉得冷,陛下可莫要受风寒...” 李二擦了擦嘴,笑道:“朕身体强壮得很...” 话说了一半,忽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道:“真是见鬼了!” 长孙皇后站起身,对小满道:“去请孙神仙和李神医过来,给陛下瞧瞧!” “朕无碍的,不必去请两位神医!” 长孙皇后指着小满,道:“还不快去!” 等小满走后,长孙皇后皱着眉头,道:“陛下可否感觉,最近有些不对劲?” 李二挠了挠头。 他最近的确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睡觉睡不踏实,倒也没什么。 毕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主要是,总感觉精神头跟不上。 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愣神,还经常惊悸。 一连七八天,都是如此。 长孙皇后本想跟皇帝说一说李泰的事情,见到皇帝这般目光,又 忍不住有些心疼,不想再让他知道这些烦心事。 没过多久,孙思邈和李时珍进宫。 两人为皇帝会诊之后,共同下了决定。 “陛下惊悸入梦,应是过于劳累所致,需要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最少一个月!” 长孙皇后施了一个叉手礼,道:“谢过两位神医!” 孙思邈给皇帝开了方子,李时珍又给皇帝扎了几针。 两人提着药箱子离开了。 长孙皇后拿着药方,坐在李二身边,道:“陛下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李二打了个哈哈,道:“朕强壮得能打死老虎,休息什么?” “阿嚏!” 说完,又打了个喷嚏,鼻涕流了老长... 他擦了擦鼻子,又使劲揉了几下,道:“太上皇当政这段时间,朝廷的事务落下不少,朕紧赶慢赶,这几天才重新理顺,若是再休息一个月,怕是就彻底乱套了!” “不是还有承乾吗?” 长孙皇后把药方交给小满,让他去抓药。 李二不悦的说道:“那臭小子,整天在柳家和书院之间闲逛,回来之后,才露了一面,真是不当人子!” “您啊,总是对他们要求甚高...” “朕像他们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在云定兴手下担任校尉,大小也打了十几仗!” 长孙皇后扶着他站起来,给他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又扶着他坐下。m.x.com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承乾他们操心去,您行行好,多休息几日,免得徒让人担忧!” “罢了...” 李二不再坚持。 最近他简直忙的脚不沾地。 不光要理顺朝政,还需要操持着都水监的事情。 想要重启都水监,不是一道政令就能结束的。 人员调度,资金安排,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 身为皇帝,他不想让任何人插手其中。 一旦让旁人插手,就等于让他们有了钻空子的机会。 尤其是都水监安插在地方的名单,就连李承乾都不能知道! 一个人知道,就等于一片人知道。 那样的话,都 水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朕就休息几日,最多三天,朕就要前往都水监衙门,亲自调配人手,此事,万不可假手他人!” “好好好!只休息三天!” 长孙皇后像哄孩子一样,把皇帝哄睡着。 看着丈夫在睡梦之后,依旧眉头紧皱。 长孙皇后忍不住伸出手,把李二的眉头抚平。 终究还是没有把李泰的事情,讲给他听。 谁都知道,李泰是他最喜爱的儿子。 其他儿子,包括李承乾在内,忤逆他的决定,李二都不怎么生气。 唯独李泰! 可以说,在这么多儿子里,李泰是唯一让李二一直省心的。 一旦他发现,这个儿子也老不厚道。 不知道,会生气到什么地步... 这时候,大殿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兮兮的往里张望了一眼。 好巧不巧,正被长孙皇后看到! 长孙皇后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见皇后如此模样,李泰转身拔腿就跑! 长孙皇后担心把皇帝惊醒,便快步走到门外。 “青雀,站住!” 说完,长孙皇后还有些紧张的,回头看了看李二。 见他没有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泰只能老老实实的走回来。 “母后...” 长孙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 “去紫宸殿!” 两人来到紫宸殿,长孙皇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母后为你选了几个妃子,阎立德的女儿,可以成为正妃,其他的,任你挑选!” 李泰的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 “母后...” 长孙皇后却不肯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一个时辰之前,母后已经给闫家送了帖子,阎立德马上就会进宫,接下来,就是问名、纳吉,采选,这几天你就住在宫里!” 李泰舔了舔嘴唇,干笑几声,“儿臣早就过了十六岁,典制上不许儿臣继续住在宫里了,还是去柳家居住的好...” 长孙皇后恶狠狠的说道:“想得美!这一次,你什么救兵都搬不到,柳白也别想再往皇宫里闯!” 第1844章 他可不想进宫去挨骂...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四五个仆役,从柳白的书房里,抬出一口口大箱子。 里面盛放的全都是多年以来,积累下来的文件卷宗。 这件书房可以说是整个柳家,秘密最多的地方了,柳家所有的产业,都有一个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所有事务,都要落在纸面上。 在柳白的强力推动下,柳家的员工,把做事留痕,推行到了极致。 用不了一年,只需要四五个月,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卷宗,就能把柳白的书房堆满。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理一次。 今天又到了清理的日子,柳白亲自监督着家里的仆役,带放到别处的放到别处,该焚烧的就要一丝不苟的焚烧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了。 书房里,李承乾等人蹲在地上,不断在散落的文件卷宗之中挑挑捡捡。 只要挑到有价值的,都会收到一个专门的袋子里。 兄弟们早就有了各自的势力范围。 尤其是李佑他们几个小的,都没有形成系统的资料库。 在柳家的时间长了,他们太清楚信息工作的重要性。 柳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规模,柳白创建的信息系统,当居首功! “岭南,岭南,岭南...” “蜀中,蜀中,蜀中...” “睦州,睦州,睦州...” 他们按照各自的地盘,不断寻找着。 只有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柴令武,双手交叉在脑袋后边,哼着小曲儿,无所事事的来回溜达。 原本他的地盘在岭南,后来干脆让给李愔。 严格地说,他早就没有地盘,但是在所有兄弟之中,偏偏他的势力范围是最大的! 平阳是他的封地,天然就占据了一块天下最富庶之地。 柳叶轩中,他的股份仅次于柳白。 再加上制茶大师的身份,他每年从茶叶行业之中赚的银子,也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财富。 就连大唐股事局,他的股份也稳居前五!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批其他的产业。 就算柴绍置下的家当,一文钱都不给他留下,他照样是 年轻一代之中,最有钱的公子哥! 何况,还有巴陵那个小富婆站在他身后! 他也是兄弟们之中,唯一成功建立信息系统的人。 做买卖,玩的就是信息和情报。筆趣庫 只有从里边获得巨大利益的人,才知道信息工作有多么的重要。 “为何青雀还不回来?” 无所事事的柴令武,走到门口问柳白。 柳白拿着掸灰尘用的鸡毛掸子,在他脑袋上使劲敲了一下。 “你们这群蠢货一天天无所事事,不学无术,这么多人,只有青雀能帮上我的忙,你还好意思往跟前凑?” 柴令武抱着脑袋痛呼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回书房里躲在兄弟们身后,死活都不肯出来。 柳白气哼哼的把鸡毛掸子丢到一边。 他忍不住心里有些担忧。 李泰的确去了很长时间。 按道理讲,早就该回来了。 不就是去宫里散布一个谣言吗? 需要这么长时间? 按照他们的设想,皇帝和皇后会火急火燎地,给李泰寻找当老婆的人选。 因为在他们散步的谣言之中,李泰喜欢上了一个平头百姓家里的闺女。 正因为前边那几个儿子,都没有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所以皇帝和皇后两口子在这件事情上,格外的敏感。 他们需要的是门当户对,需要的是维护帝国的统治,以及皇家的尊严。 李泰个人的喜好,恰恰是最不重要的。 怪只能怪,李承乾没有起个好头。 搞得下边这些小兄弟,全都有样学样。 而柳白他们需要的,则是皇帝离开皇宫。 出宫去寻找儿媳妇的人选,显然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扯淡。 毕竟,身为皇帝,亲自出宫去选儿媳妇,有点太掉价了。 只要放出风去,天下人谁不乐意把闺女嫁入皇家? 可这正是柳白他们,设计出的巧妙之处。 王爷喜欢上普通百姓家的闺女,毕竟只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戏码。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再加上,李二那个猫一样的好奇性 子。 他可忍不住! 必定会溜出宫去,瞧一瞧李泰喜欢的,究竟是谁家闺女。 历史上,李二可是真干过这种事情的! 不过,并不是儿子看中的,而是他弟弟相中的一个姑娘... “承乾,出来!” 柳白把李承乾叫出来。 “你进宫去看一看,青雀是不是因为其他事情拖住了脚步,如果他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咱们就需要想别的办法了。” 李承乾有些迟疑。 “要不...让柳晖去,怎么说,他也是父皇和母后的干儿子!”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承乾立刻给自己找了一个替死鬼。 他可不想进宫去挨骂... 这些日子为了抵抗都水监,他们没事儿就给李二挖坑。 只要让李二离开皇宫一天,哪怕只有几个时辰,身为大内总管的小满,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挑选都水监暗桩的任务! 连柳白都不知道这些暗桩的身份,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然,给皇帝挖坑这种事情,也不用担心泄密。 都水监是所有人的敌人。 除了李二本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恨不得都水监的人赶紧死光光。 就算被都水监的人发现,也无所谓。 连都水监的主官,都没有资格知道全部暗桩的名单。 除非他们想死,否则也不会轻易向皇帝举报。 “废话少说,赶紧去看一看吧。” 柳白交代完之后,转身走进书房。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无可奈何的李承乾,只好硬着头皮朝着皇宫走去。 刚一出柳家大门,他就傻眼了! 只见,一大队宫里来的金吾卫,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为首的,赫然是宫中的侍卫头子钱通! 这家伙,不应该时时刻刻都跟在皇帝身边吗? 怎么自己出来了? 着实是稀罕事! 李承乾心中‘咯噔’一下! 这时候,钱通已经纵马来到李承乾面前。 他立刻飞身下马,跪倒在李承乾脚下! “太子殿下!陛下紧急召见!” 第1845章 李二病危了? 看到外面的场面,李承乾拔腿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啦,青雀被父皇和母后拿住啦!” 书房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就连柳白都出来了。 兄弟们的脸色都有些恐惧。 对抗都水监,是除了皇帝之外,众望所归的事情。 就算旁人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但是唯独不能让皇帝知道。 所有人都在等出头鸟出现。 只要这个出头鸟出来,那么人们就有理由,通过这个倒霉蛋来向皇帝反抗。 如果李泰真的被皇帝拿住了,那么他们就成了倒霉蛋… “什么情况?” 只有柳白八面不动。 对于他的地位而言,就算明目张胆的对抗都水监,被皇帝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就是进宫跟皇帝打一架罢了。 他们之间的争吵,还少吗? 说话间,柳家的门房老吴,也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柳白看向老吴。 “少爷!宫中急召!陛下重病!” 所有人,包括柳白在内,脸色顿时大变! 李承乾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他猛地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 “父皇!!” 李恪等人紧跟在他的身后,也朝着皇宫的方向狂奔! 一转眼,院子里就只剩下的柳白和老吴两个人。筆趣庫 柳白冷静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老吴满脸的恐惧! 这种时候,就连傻子都知道,皇帝重病会产生多么大的连锁反应! 往轻了说,整个长安城必定会封锁,谁都别想着进出。 往严重了说,一个搞不好,这可是要改朝换代的! 历史上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伴随着鲜血和枯骨呢? 没人知道,一旦皇帝的身体出了岔子,会死多少人... “金吾卫来人,只说要封锁消息,让我赶紧告诉少爷,不管家里谁在,都赶紧进宫去!” 柳白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遇到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他需要想到最坏的结果,以 及如何用最快的手段,处理此事。 皇帝病危,朝政才是最重要的! 此外,还有后宫... 可柳白越想脑子越乱。 他和李二相交多年,如同挚友一般。 忽闻挚友病重,一时之间,柳白竟然有些迷茫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速速请两位夫人,让她们去宫里陪着皇后娘娘,此外,严格保守秘密,不得吐露出去半分!” “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长乐她们了。” “把家里安顿好之后,你火速去一趟长安县衙,把消息告诉赵普,再去一趟三省官邸,告诉王弘直!” 老吴风一般的跑进后院。 家里的人还是很干练的,像老吴他们,都接受过一定的训练。 柳白去马厩里牵出大白马,出门之后,没有去皇宫,而是朝着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 皇宫里的情况,分成了两个极端。 远离宣政殿的地方,依旧如往常一样平静。 太监宫女还说说笑笑的。 几个妃子,正在后花园里采摘一些冬日才能生长的药植。 而靠近宣政殿的地方,则被大批的宫中禁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在这里的太监宫女,被去驱赶一座偏殿之中。 十几个太医,在大殿正中央走来走去,苦思冥想。 长孙皇后坐在旁边,一手拄着头,另一手,死死的攥着传国玉玺。 李泰站在长孙皇后面前,眼圈红红的一语不发。 “快!快!” 才离开不久的孙思邈和李时珍,骑着快马重新返回。 一直来到宣政殿门口,两人翻身下马,快步朝里边走去。 看到两位神医后,长孙皇后猛地站起来。 “两位快随本宫来!” 李泰想要搀扶长孙皇后,却被她一把推开。 “快去外边寻太子,不要让他来宣政殿,直接去太极殿!” 关乎国朝传承,长孙皇后也不得不狠下心了。 她要从最坏的方向考虑。 一旦皇帝没了,就要以最快的速度,稳固李承乾的地位。 李泰 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牙,朝外边跑去。 两位神医跟着长孙皇后,一路来到寝宫。 李二躺着软榻上,明显已经昏迷了。 额头和腋窝扎着几跟银针。 应该是方才太医给的应急之法。 “一个时辰之前陛下突然昏迷不醒,太医给出的说法是热毒入体,已经用了药,可是直到现在,依旧不见陛下清醒!” 李时珍看了一下李二的情况,直接上手,把那几根银针拔了出来。 孙思邈翻开李二的眼皮,检查了一下,又取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不同的穴位上。 两人低声交谈了片刻,最终下定结论。 孙思邈说道:“不仅仅是热毒入体,陛下还有阳亢之症!需要先治疗阳亢,化解热毒之法,才能发挥效用!” 长孙皇后急道:“请两位神医速速出手!” 李时珍道:“宫中常备有安宫牛黄丸,速去取来!” “就在宣政殿内!” 长孙皇后来不及吩咐他人,直接去一旁的柜子,把盛放安宫牛黄丸的小盒子,取了出来。 “再备一把银刀,一盏油灯!” 很快,两位神医所需的东西都备齐了! 李时珍拿起银刀,在油灯上烤了片刻,再用沾了烈酒的麻布擦拭干净。 小心翼翼地,在李二的耳朵尖上,刺了一下。 细细的血线,顿时喷涌而出。 大概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李时珍取出银针,在李二的耳后一扎。 鲜血立刻止住! 孙思邈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李二脖子后边用力的一捏。 李二突然间睁开双眼。 眼中流露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观音婢,朕又梦到建成...”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闭嘴,这才发现周围竟然站满了人! “陛下禁言!” 孙思邈大喝一声。 趁着李二还清醒,他连忙道:“陛下切勿动弹分毫,一会儿可能还要昏迷,陛下且放宽心,一切交由老夫!” 李二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之色。 也就在孙思邈话音刚落的时候,李二忽然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第1846章 说白了,他就是高血压加脑出血 长孙皇后急的额头冒汗。 “两位神医,陛下究竟怎么样了?” 李时珍单手向下轻轻按了几下,示意长孙皇后稍安勿躁。 长孙皇后一怔,旋即厉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孙思邈拿着银刀,又把李二另一边的耳尖划破。 血液同样喷涌而出。 但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强的劲头了。 而且,细细的血线喷出片刻,就自行止住。 李二涨红的脸色,缓缓恢复如初。 长孙皇后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两位神医的话,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接下来才是最凶险的,若陛下不能挺过这一关,恐怕神仙来了也难救!” 长孙皇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如果是别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像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一样,做到岿然不动。 可是这一回,是自己的丈夫! 再沉稳的女人,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就在此时,满头大汗的小满跑进来。 “娘娘,蜀王他们都来了!就在殿外!” 长孙皇后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 “柳白来了吗?” 小满吞了口唾沫,道:“并未看见柳家主的身影!” 长孙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让恪儿他们都进来吧。” 小满又急忙向外边跑去,没过多久,把李恪他们领了进来。 李恪等人冲到大殿之中,看到李二昏迷不醒,全都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孙思邈见状,训斥道:“都给老夫安静点!若是搅扰了老夫诊治,老夫扒了你们的皮!” 孙思邈的地位,不是这群小辈可以忤逆的。 众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 长孙皇后深吸口气。 “令武、处默、张懿,你们三人速去太极殿,帮助太子稳定朝局!” 这种时候,一切都要超最坏的方向考虑。 一旦有人想趁着这种关键时刻作乱,那就要立刻用雷霆手段将其扑灭! 历史上有无数次的动乱,都是在皇帝病危之际出现的。 长孙皇后熟读史书,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之处! 三人不敢怠慢,立刻朝着太极殿的 方向行去。 剩下的人,老老实实站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不知孙思邈和李时珍,究竟给皇帝放了多少血。 两人周围的地面上,全都是零零星星的血点。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李时珍才把准备好的安宫牛黄丸,用清水化开,喂服给李二。 又过了片刻,似乎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李二发出明显的鼾声。 长孙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才敢开口说话。 “两位神医,陛下的情况如何了?” 孙思邈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时珍摇头微叹。 长孙皇后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李时珍沉吟片刻,道:“方才的情况可谓是极其凶险,再耽搁上片刻,陛下定到性命不保!” 说完,他顿了顿,继续道:“即便是现在也不能说,陛下就能够在短时间内苏醒,老夫二人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就要看天命了...” 李愔脸色苍白的说道:“父皇究竟是怎么了?” 孙思邈沉声道:“为师给你的医案中,第三篇,第十六章,正合此刻陛下的病症!”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兄弟们各自挑选的名师。 李愔选的老师,就是孙思邈和李时珍,跟着他们修习医道。 现在他的水平,就算比不上两位神医,也比当世之中大多数的名医,强的多了。 李愔闻言,身形摇晃了几下,几乎晕倒! 李佑手疾眼快,急忙把他扶住。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呀?!” 李愔的脸色更白了,好像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父皇...” 他喃喃的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筆趣庫 兄弟们心里着急,恨不得当场臭揍他一顿。 这时候,孙思邈说道:“热毒攻心,阳亢上昂,可谓三脉交加,万分之凶险,轻者日后不可再动弹办分,重者必死无疑!” 长孙皇后心头一颤。 “有了安宫牛黄丸这等神药,还不够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说道:“安宫牛黄丸固然可以保证陛下性命无虞,但是,能否挺过这一关,还要看陛下的造化 ...” 如果柳白在这里,能一口道出李二的病症。 说白了,他就是高血压加脑出血,差点心梗背过气去。 治好了也很容易血栓。 栓在胳膊腿上,倒还好说,顶多找个轮椅坐。 反正李二也不缺人伺候,没有引发家庭矛盾的可能。 可若是栓在脑袋瓜子里,那就很难说了。 哪里有瘫痪的皇帝? 这年头,就算李时珍和孙思邈研究出了简单的外科手术,也应付不了如此复杂的病症。 能挺过去,万事无忧。 若是挺不过去,就像孙思邈说的,轻者瘫痪,重者就彻底回老家了! ...... 宣政殿内手忙脚乱的同时,柳白已经策马赶到书院。 他找到王守仁,让王守仁紧急通知书院所有高层。 这才是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去宣政殿,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这种场面,还不是李承乾他们这些小辈可以应付的。 正如柳白预想之中的最坏打算。 如果李二真的病入膏肓,最先要做的并不是想办法给他治病。 而是,保证新君能够顺利登基! 这个帝国的安稳,要远比李二个人的性命,重要得多! 而要保住新君顺利登基,最重要的并非是兵权和政权。 反倒需要那些,拥有足够地位的文人,尤其是像虞世南、高士廉这种,当过三公的耆老,表明他们的态度!m.x.com 当然,这也包含了柳白个人的一点点私心。 柳家的发展,需要平稳。 大唐帝国的宁静,则是平稳的基础。 在王守仁的办公室里,数不清的大儒,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还在上课。 只能撇下学生,匆匆赶过来了。 距离最近的虞世南,第一个赶过来。 他本是笑吟吟的,以为柳白又有什么好事情,要照顾照顾他们。 结果一进门,看到柳白的表情之后,虞世南心里‘咯噔’一下。 柳白开门见山的说道:“宫中生变,陛下病危!具体的章程,等所有人都到了之后再说!” 虞世南推门走出去,道:“我去催促院长!” 第1847章 只有你我,才能稳定朝局 老王勣的办公室就在楼下。 按理说,他应该第一个来。 可人家是院长,总不能万事都冲在第一个。 老家伙脾气很冲,做事却慢吞吞的。 等虞世南火急火燎的冲下楼去,老家伙在慢慢悠悠的走上来。 他这一辈子,经历得太多了。 改朝换代对他来说,都是寻常之事。 没什么能让他的心思,发生改变的了。 老王勣端坐在正中央,和虞世南等人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快,书院大部分高层都到了。 这种事情还让柳白说就不合适了。 他毕竟不能算是书院的人。 虞世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在场的老先生们,神色都很凝重。 “不管是真是假,咱们都要做好准备,需要给出一个说法的,不光是长安城的将门,更重要的是天下士子!” 陆德明说话的分量很重。 他考虑事情往往都于天下的安定有关。 或许是因为修习经义的缘故,他最喜欢想到的,就是天下士子。 “老夫认为,我等应当立刻入宫!一来可以辅佐太子稳定朝局,二来也要向天下百姓表明我等的态度!” 颜师古的看法,与陆德明截然相反。 如果按照陆德明的看法,他们现在就要去长安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公开宣扬太子地位的正统性。 而如果按照颜师古的看法,他们应该镇守在皇宫之中。 防止文武百官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怪只能怪,当年的李二没开个好头。 如果李二的天下,是名正言顺继承来的,那么天下所有人,都不会对皇位传承如此敏感。x.com 这时候,虞世南发表了第三种看法。 他沉声道:“老夫倒是觉得,此刻我书院上下应当同体连气,前往长安城各处城门守卫长安之宁静!” “笑话!我等儒士,焉能跟军中的粗汉一样?” “虞先生怕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若是外敌入侵,我等老少又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书院这群老先生,不是大喷子,胜似大喷子。 比 起骂人挤兑人来,他们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即便魏征跟他们比起来,也要差上几筹。 这群人,脑子太活泛,肚子里全是墨水。 况且,地位一个比一个高,他们才不会管谁当过三公,谁进过三省。朝中那些职业大喷子言官,没有一个敢跑到书院造次的。 来了,能活活被老家伙们说死! 让读书人去守城门? 亏虞世南想得出来! 不少人看向老王头。 若是说,天下有谁能让这群老家伙服气,就只有老王头一人了! 王勣伸手摩挲着稀疏的头发,嘿然一笑,道:“老夫倒是觉得,虞副院长的话有道理!” 眼瞅着有人要开口反驳,王勣摆了摆手,制止他们。 “且听老夫说完...朝中军中肯定都不安稳,不过,听闻太子已经有镇压之法,你们可莫要小觑太子的那帮小兄弟,若你们年轻上几十岁,照样只能仰望他们!” “师古的想法不无道理,可莫要忘了,书院创办这么多年的期刊,是为了什么?那些新一届的学生领袖,总不能太清闲,况且,这未必不是他们的一次机会!” 听着老王勣的话,柳白不禁暗暗点头。 还是老家伙的心思周全。 以前,舆论是件大事。 一旦激起民愤,搞不好就会有人煽动百姓,祸乱长安城! 自从《致知》出世之后,这个问题,再也难不住书院了。作为舆论业的霸主,《致知》编委会完全没有对手! 可以说,他们完全掌握着大唐帝国的舆论权。 所以,历任《致知》编委会的成员,都是学生领袖。 这才是他们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也是他们一毕业,就能直接成为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的真正原因! 舆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因为,从来就没有能够与他们竞争的组织。 掌握的舆论权,也就掌握的发言权。 有他们出手,书院的先生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大街上。 众人听了王勣的解释,纷纷点头。 王勣说完之后 ,看向柳白,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柳白一摊手,说道:“我只是个送信的,你们书院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王勣翻了个白眼,说道:“能让你赶过来送信,也着实不容易,能为太子考虑到这种地步,你这个老师当的也是真称职,诸位先生多学一学,看看人家的老师是怎么当的!” 虞世南额头汗下。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位还有心情开玩笑? “柳白,你可知道陛下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柳白摇了摇头。 “承乾他们去了皇宫,我还没来得及去,不管怎么说,现在应该也有结果了吧...” 王勣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就像师古先生说的,咱们把人手都分一分,去各处城门镇守,世南去巡城司和长安县衙,要准许咱们驻守城门的手书!” 说完,他又幽幽地继续说道:“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将门的人参与进来了,十二卫并不太平。” 众人纷纷应下,各自退去。 当所有人走了之后,老家伙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 这时候冷汗才从额头冒出来... 柳白深吸口气,道:“你还真能沉得住气,我当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老王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苦笑道:“陛下突然病重,这比老夫,想到最坏结果,还要坏上万倍,若是陛下出了意外,真不知道那些被陛下放出牢笼的猛兽,该如何收场?” 他说的,是包括都水监在内,如今正在被李二重用的人。m.x.com 许多人手,都已经被李二安排完了。 如果这时候李二昏迷不醒,或者干脆驾崩,那些人真就成了脱了缰的野狗。 祸乱天下! 他们根本不可能把新君放在眼里! 王勣苦笑一声,道:“你真的不知道,陛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柳白摇了摇头,道:“等任务分配完之后,咱们还是尽快去宫里看一看的好,朝中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王弘直和赵普的份量也没那么重,只有你我,才能稳定朝局!” 第1848章 这个消息才叫劲爆 皇宫里的消息,是根本没有办法瞒住的。 就连长安城中的小老百姓,都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渠道,可以得知皇宫之中的内幕。 今天晚上皇帝究竟在哪里留宿,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传到市面上。 皇帝病重的消息,就更加瞒不住了。 好在,宫里的动作很快,迅速封锁消息之后,不至于传到大街上,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过,宫里肯定早就传开了。 几个小太监,站在紫宸殿的墙根儿下,几乎是毫不避讳的公开议论了起来。 皇帝和皇后两口子根本就不在这里。 太子他们去了太极殿,也无暇顾及这群下人。 大总管跟着太子身边。 宫里上上下下,算是放了羊了... “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听我干爹说,这一回陛下恐怕够呛了!” “你干爹的消息不灵通,听我干爹说,书院的两位老神仙都来了,陛下醒了一小会儿,就有昏迷了过去,两位老神仙说当时的情况极其凶险!” 其他的小太监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关心皇帝。 而是惊讶于,这个小太监干爹的手眼通天。 宫里的太监总有足几千,混不出头来的大有人在。 五六十岁还是个九品太监头子的,根本就说不清楚。 太监也是有派别之分的。 像小满这种,一上来就能被拜总瓢把子为师的,历史上也没有几个。 他们师徒三人,才是太监群体里最大的派别。 掖庭局、宫舆司、浣衣局... 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位总管太监。 地位仅在大总管之下。 他们之间的权力斗争,一点都不比外朝轻松。 实在是没什么好比的,就只能比一比消息是否灵通了。 显然,后边那个小太监,消息更加灵通一些。 之前开口的小太监感觉脸上没有面子。 “我干爹还说,太子连续召见了二十七位大臣,其中还有马上进入三省的王弘直王大人,以及赵普赵大人!”m.x.com 他本 以为这个消息已经足够劲爆了。 连续召见这么多大臣,明显已经有了重新聚集起一个权利集团的趋势。 看样子,太子已经为登基做准备了。 也就说明皇帝陛下命不久矣。 没想到他刚一说完,就引来了别人的嘲笑。x.com “你这消息都过时一个多时辰了!最新的消息,听我干爹说,各位小王爷也都在紧急召见门下的重臣!” 众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消息才叫劲爆! 太子召见大臣也就罢了,为何各位皇子王爷,也要召见大臣? 难道他们争储的心思,还没有死绝吗? 要知道,有资格跟太子争的王爷,全部都是在柳家长大的。 他们敬畏柳白,多过敬畏皇帝。 若是被柳白知道了,还不把他们活活打死? 放在柳家的那两根御杖,可不是摆来看的! 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并非说说而已! “嘿,杂家只知道,太子和王爷们兄弟情深,做不出这等手足相残的事情。!” 一个尖声尖气的人突然插话,引来其他人的强烈不满。 众人立刻对他怒目而视。 等看清楚之后,全都吓了一大跳。 那两个说话的小太监,浑身抖了抖,裤裆顿时湿了一大片! “大,大,大总管!” 来人赫然正是小满! 小满的脸色极其阴沉。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金吾卫。 “胆敢在这里嚼舌头,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一群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 “大总管饶命,大总管饶命啊!” 他们磕头如捣蒜,每一个人都痛哭流涕。 小满不听他们解释,一挥手,身后的金吾卫立刻冲上来,把这群小太监按在地上! “全都关到掖庭局地牢去!等有了空,杂家有亲自审委他们!” “杂家倒是要看看,他们的干爹究竟有多大能耐!” 说完,小满重重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任凭那些小太监哭天抹泪,小满只是自顾自地,向紫宸殿之中走去。 ...... 人们都以为,紫 宸殿中没有什么重要人物。 实际上在皇帝昏迷之后,仅仅一刻时间,杨妃和阴妃,就来到紫宸殿了。 皇宫之中有三大宫殿群。 宣政殿主理朝政,太极殿主张祭祀与权力更迭,而紫宸殿,则是后宫的核心。 任何一处,都无比重要! 皇族之事,即为国事。 后宫的平稳,并不亚于朝堂的平稳。 太子妃武顺,也早早来到紫宸殿,陪着两位贵妃。 这种时候,长孙皇后是不会轻易信任其他人的。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有阴妃、杨妃,再加上武顺这个儿媳妇,是长孙皇后真正信任的。 小满匆匆赶过来,是为了把皇帝的情况,告诉她们,免得她们过于担心,坏了后宫的秩序。 “参见两位娘娘!参见太子妃!” 杨妃的年龄比阴妃大,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是她主事。 “小满,陛下情况如何了?” 看见小满,杨妃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性命绝对保住了,不过就两位神医说,能够完全恢复康健,还需看陛下的体质!” 他把宣政殿内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杨妃闻言,立刻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阴妃同样双手合十,喃喃的说道:“保住性命就好...” 武顺偷偷看了两位小婆婆一眼,悄悄把小满叫到一旁。 “太子在太极殿里做些什么?” 小满抿了抿嘴,道:“太子妃是否听说了什么?” 武顺心头一紧。 “难道,传闻是真的?” 小满苦笑一声,道:“太子妃莫要听下边的人胡乱嚼舌头,几位王爷召见部属,只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造势而已,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信不过几位王爷吗?” 武顺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柳大哥何在?这种紧要关头,为何不见他进宫?” 小满压低了嗓音。 “少爷在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赶去了书院,想必这个时辰,也该进宫了!” 第1849章 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似乎,女人想的,总要比男人多了一些。m.x.com 同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武顺对李泰他们的戒备,就稍微多一些。 这或许,源于女人天生敏感且脆弱的神经。 小满的话,并没有让武顺彻底放心。 “你快去看一看柳大哥到底来没来?” 小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恕奴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若是王爷们有不该有的心思,就算少爷来了也无济于事。” 武顺一怔。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段时间为何那些兄弟们都对她有些疏远,甚至于连柳家的两位夫人,都已经很久没有派人来招呼过了。 要知道,她嫁入皇家的时候,是从柳家大门里抬出来的。 严格的说,柳家才是她的娘家。 否则,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太子妃。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对那些兄弟们有些猜忌? 小满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妃身边是不是有人经常进言?” 这一次,武顺彻底愣住了。 她终于发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感觉,究竟是源自哪里了... 源自手底下这些宫女,有意无意的交谈。 源自身边那些人,无穷尽的掏心掏肺。 包括小妹,似乎都在刻意的给自己灌输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以至于,让她觉得身边充满了威胁。 她开始害怕。 一旦李承乾失去太子之位,恐怕连带着性命都丢了。 好歹也是当过柳家大掌柜的人,武顺很快反应过来,这段时间自己身边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人。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 生了四座暖炉的大殿,竟然让她感觉有一种刺骨的寒冷! “小满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满低着头不说话。 他手里的那些皇族供奉,力量仅次于泰记。 他知道的秘密,并不比泰记少。 “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武顺咬了一下嘴唇,让小满稍微等一会儿。 她缓步来到两位贵妃面前,微微躬身。 “两位母妃,儿臣身体偶感不适,请辞回东宫片刻...” 阴妃和杨妃,正为李二的身体 发愁呢。 哪有心思琢磨别的? 两人下意识的让武顺离去,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留下。 武顺带着小满从紫宸殿离开,向着东宫的方向慢慢走的。 绕过御花园,穿过宣政殿。 在门廊,往里边偷偷看了几眼。筆趣庫 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两人才继续向前行去。 “现在可以说了。” 武顺挥手,让身边的宫女全都离远些,只留下了小满在身边。 小满吞咽了口唾沫,有些迟疑的说道:“太子妃身边有什么人,就不必奴婢多言了吧?” 武顺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清楚,自己身边压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从一开始,她就有所怀疑,只是因为当局者迷,一时之间没有考虑到身边人,这才忽略了关键因素。 谎话说一遍,还是谎话。 说三遍,就开始半信半疑。 说上三十遍,假的也成真了! 一大群人夜以继日的洗脑,心思再坚定的人都顶不住。 以至于,让武顺对兄弟们,多了无数的猜忌。 最让武顺伤心的,并不是其他人。 为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尸山血海她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区区几个宫女的性命? 唯独有一个人不同,那就是媚儿。 对这个妹妹,武顺心中充满了歉疚。 当初得知柳白对媚儿有敌意的时候,武顺感觉天都塌了。 后来,她知道媚儿是皇帝陛下选择的对象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出现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一个小女孩,进入都水监的那种大狼窝,能落下什么好下场? 难道,真的要和当初的黎大兴一样,落得个‘畏罪自杀’的结局? 但是武顺也没有一点办法,皇帝的意志,是没有人能改变的。 “媚儿究竟跟谁有联系?” 小满深吸口气。 “您是聪明人,一句话就能想到最关键的地方,难道还猜不出来,站在背后的人?” 武顺强忍着心中的恐慌,颤声道:“难道真的是倭国?” “早年间,二小姐跟陈硕真就有着不小的瓜葛,后来陈硕真远渡重洋而去, 还留下一条秘密的消息渠道,这条渠道传输消息的速度虽然很慢,但是这么多年了,泰记都没有查清楚...为的就是跟二小姐联系!” 武顺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跌倒。 “陛下...知道吗?” 小满幽幽的说道:“我都知道,陛下能不知道么...” 武顺只觉得眼前一黑。 缓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既然陛下都知道,为何还要招募媚儿进都水监?” 小满闭口不言。 非是因为他不愿意说,而是因为连他都不知道。 皇帝的心思谁能猜透? 武顺闭上眼睛,沉默良久。 好半天,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陛下究竟是不是真的病危了?” “千真万确!” 说完这句话,武顺看起来反倒轻松了一些。 “我这便回紫宸殿,你还是赶紧赶去宣政殿吧...” 小满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武顺回到紫宸殿。 她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语不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 宣政殿! 哪怕有两位神医坐镇,也不敢说李二就能够痊愈。 他们能保证李二的性命,就已经称得上是真正的神仙了。 距离李承乾等人得到消息,才不到半天时间。 长孙皇后好像熬了好几个通宵一样,脸色苍白。 身子总以轻微的弧度颤抖着。 不知什么时候,李泰回来了。 他轻轻扶着长孙皇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软榻上的李二。 李时珍把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m.x.com 只有他们才知道,刚才有多么的凶险。 “两位神医,现在又如何了?” 长孙皇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孙思邈道:“已经是第三次服用安宫牛黄丸了...陛下依旧没有苏醒,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长孙皇后死死咬着下唇,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难道真要到那一步吗?” 孙思邈抬起头来,沉声道:“想必现在柳白已经帮助太子稳定好朝政,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 第1850章 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至少心中无憾 太极殿! 截止到李二病重的消息传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 李承乾连续召见了近三十名重臣!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实权派人物。 其中,更有早已经致仕的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李承乾的目的很明显。 一旦皇帝驾崩,他就会立刻收容所有权利,准备登基,成为新君! 说心里面不难受,那是假的。 李承乾就算想哭,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坐在龙椅之下,宽大的椅子上,李承乾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双拳紧握,浑然不觉,指甲已经深深嵌到肉里。 椅子的扶手,几乎被鲜血染红了! 下面,诸位重臣并没有过多关注太子。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会聚聚在,刚刚赶到太极殿的柳白身上。 柳白这个时候赶过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无非是想给太子站一站台,表明他这个当朝尚书令的态度。 然而,老王勣也来了,就属实有点奇怪了。 大殿外,梆子敲了一次。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夜幕已经降临。 二更了! “根据刚才传来的消息,如果三更天的时候,宣政殿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只怕是...” 房玄龄给刚刚赶过来的几位老臣解释道。 气氛极其沉闷。 李承乾空洞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显得有几分诡异。 此刻,站在正中间的是江国公陈叔达。 堂堂国公之尊,还当着四品黄门侍郎的,他算是独一份了。 勉勉强强,纳入重臣之列。 “臣以为,应火速封锁长安城各处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另派人前往长安大营,责令十二卫大将军火速入宫!” 这家伙,始终充满了危机感。 好像什么人都想害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 他本是南朝皇族,陈后主的异母兄弟。 能活到今日,完全靠着他这份天生的危机感。 这也是李渊和李二父子,一直不肯给他升官的原因。 他这般脾气秉性,根本没有办法考虑全局。 说白了就是小家子 气。 李承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陈师傅说的是,容本太子思量片刻,再行定夺。”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陈叔达下去,召见下一位大臣。 这次上来的,是工部尚书李大亮。 他是这群重臣之中最晚到的。 “参见太子殿下!臣请入宣政殿,看望陛下!” 李承乾再次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李尚书有心了,父皇现在的情况还算比较平稳,但还是不宜打扰得好。” 李大亮向后挪了几步,直接来到房玄龄他们身后。 正好三十位大臣,全部接见完毕。 柳白施施然走上前来。 “启禀太子,孙思邈与李时珍两位神医,有要事与太子相商!” 李承乾一下子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x.com 小满早已经在门外等候。 他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能进去。 所有人都知道,李承乾召见大臣的事情,甚至要比皇帝的性命还要重要,因为这关系到帝国的传承问题! “父皇究竟怎么样了?” 门口本来站了很多人。 他们并不是来拜见太子的,而是来拜见自己的主子。 有的是越王府属官,有的是蜀王府属官... 柴令武和程处默,都叫来了几个人他们曾经的部下。 兄弟们齐心协力,不遗余力地给李承乾造势。 这个团体早已经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不可动摇。 远的不说,光是几位王爷掌控的一道之地,就足有半壁江山! 柴令武供职的右武卫,程家一直掌控的左骁卫,肯定会完全效忠于太子。 至于那其它的十卫兵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面对帝国的传承,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小满屏退旁人,在李承乾的耳朵边说了几个字。 李承乾顿时心头一颤。 “竟然...竟然到如此地步?” 小满立刻趴在地上。 “请太子尽快定夺!” 李承乾颤抖地说道:“两位神医有几分把握?” 小满深吸口气,道:“不足三成!” 李承乾的身形摇晃了几下,勉强扶着一旁的廊柱,面色近乎狰狞的说道:“ 做!身为人字,岂能放弃父皇的希望?做!” 关乎到皇帝的性命,只有李承乾这个太子能做决定。 连长孙皇后都嫌份量太轻! 小满闻言,爬起来火急火燎的朝宣政殿跑去! 柳白走出来,站在李承乾身后。 “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至少心中无憾。” 李承乾哽咽地说道:“柳大哥,连你也不能救父皇吗?” 在他眼中,柳白是无所不能的。 柳白摇了摇头。 他的心里同样很乱。 只可惜,受到时代的限制,他也没用任何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两位神医会有办法的。” ...... 小满把消息带到宣政殿之后,两位神医当即拍板,用最快的速度把皇帝送到书院。 书院的医学院,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也有两位神医最熟悉的工具,和最得力的人手。 不到五里路,他们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为了不让路上的颠簸,影响到皇帝的安全,两位神医特意借来了柳家的马车。 来到书院后,马车进入医学院所在的院子。 紧随其后的李承乾等人,亲自动手,将昏迷不醒的皇帝,抬到担架上。 送到三楼的蚕室外,孙思邈和李时珍,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好一切在此等待了。 两人的身后,各自站了三个助手。 全部都是当世名医! 孙思邈手里拿着一个竹节做的喷壶,在助手的身上喷个不停。 “所有人都离开!” 众人轻轻将担架放下,由两位神医的助手接管。 看着李二被抬进去,众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孙思邈又在李时珍和他自己身上,喷了一个遍之后,沉声道:“不管里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许闯进去!承乾,让你的太子六率前来驻守,有胆敢靠近着,无论身份,一律斩杀!” 李承乾自从离开皇宫之后,脸色越来越狰狞。筆趣庫 他近乎怒吼着道:“贺兰!” 一直紧紧跟在李承乾身后的贺兰楚石,连忙跑出去安排。 没过多久,大队的太子六率,将医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851章 这就是体系不健全的恶果... 书院的医疗条件,无疑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最顶端的。 这一点,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等贺兰楚石调来太子六率,将医学院团团包围之后,站在蚕室之中,看着仰面躺着,昏迷不醒的李二,同时深吸一口气。 哪怕是他们,也不敢提前动手。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把皇帝暴露在任何危机之下。 哪怕出现危机的可能性只有一丝。 “准备好了吗?” 孙思邈沉声说道。 李时珍重重的一点头。 两人一同看向身边的助手们。 和两人的沉稳不同,助手们显得有些忐忑。 躺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一旦失败,很难想象他们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孙思邈好像看出了他们的担忧。 “无论如何,结果都由老夫一人承担,你们不必有任何顾虑,放手一搏吧!” 助手们这才冷静下来,纷纷深呼吸。m.x.com 一把像剪子又像钳子的东西,被孙思邈死死攥在手中。 在他的对面,李时珍拿起一把做木匠活用的小锯子,不断的在油灯上边烘烤。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助手,已经拿起剪子,把李二的头发剪了个精光。 另一边有人拿着刮胡子用的小刀,把剩下的头发茬刮干净。 李二似乎还有些意识。 他喃喃地说道:“怎么有些凉?” 这时候他已经成了大光头。 孙思邈眼前一亮。 “可以用药了!” 一碗改良后的麻沸散灌进肚子,李二彻底失去了意识。 ... 蚕室外! 众人紧张的等待着。 李承乾的牙都快咬出血来了。 李泰等人,像一头头暴怒的雄师,在大门口来回踱步。 柳白并没有留在这里。 老王勣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能长时间逗留在外面。 他先一步带着老王勣,回到院长室。 不知何时,小满也来了。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长孙皇后身边的那个老嬷嬷。 长孙皇后肯定是想来的。 但是她不仅需要维持后宫的秩序,也要稳定朝中大局。 只能 派最信任的人过来,至少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众人的心头愈发焦灼。 这种焦灼的心态,不仅仅来自于长时间的等待,还有里面传来的,那些令人牙酸的声音。 ‘叮叮当当’的,很像是在做木匠活。 差不多每隔半刻时间,就有一个助手冲出来。 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触碰任何东西。 就连李承乾上去问,也是一个字都不说。 每次回来手里都会多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 吱呀——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那个助手不知出来第多少次。 看到他的样子,所有人都心头一颤,因为他的身上满是血迹。 虽然脸上捆着棉纱做的口罩,但人们还是能够看出他苍白的脸色和紧张的眼神。 李泰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要质问他。 还不等走几步被李承乾一把抱住。 “青雀!” 李泰的脸色堪称狰狞。 好像失去了控制。 柴令武走过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压低了嗓音,说道:“这时候胡闹,你是想要陛下的命吗?!” 一瞬间,李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看样子是想嚎啕大哭,却怕惊扰了里面,只能捂着嘴小声的抽噎。 很多情况下,越聪明的人反倒越脆弱。 他们不能接受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一次,还没过半刻时辰,那个助手又出来了。 “书院的存血不够了!” 众人听不懂他说什么。 只有李愔明白是怎么回事。 “书院有几位先生和父皇血型相同,我这就去找他们!” 听他这么一说,兄弟们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书院并没有存血的习惯。 这东西的确是不难获得,但是却极难保存。 李承乾他们都有一定的医学常识,知道父子之间是不能输血的。 “先生们都在各处城门镇守,书院里只剩下学生们了!” 李承乾促声说道。 这个时候再去检验血液的类型,显然是来不及的。 即便是孙思邈和李时 珍这两位神医出手,想要检验出血液的类型,起码也要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试纸... 其实就连所谓的血型,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 他们所知道的医学知识,基本上都是从柳白那里得到的,零零星星的框架而已。 经过两位神医多年的填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只知道血型,不同的人不能相互输血。 而检验血型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在密闭的容器之中,观察两种血液是否存在凝血现象。 至于什么夺血续命的说法,早在三国年间就有了。 “还有一个人在!” 终究还是李泰最机灵。 众人恍然。 “好像柳大哥就是...” 兄弟们哗啦啦一下,全都跑了。 朝着院长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 院长室门口。 柳白推门走出来。 “这就是体系不健全的恶果...” 他一边摇头一边往楼下走。 刚才,跟老王勣聊着聊着,才知道医学院虽然储备了那些大人物们,可以使用的血液,但数量都还不太多。 那玩意儿的保质期实在是太有限了。 基本上也都是从死刑犯那里得来的。 愿意贡献血液的死刑犯,可以得到个痛快的。 书院的两位神医,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死去。 然而,现在做的可是开颅手术! 书院的那点库存铁定是不够的。筆趣庫 联想起书院的先生们都离开了,柳白很快就想明白,这个倒霉事最终还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谁让自己,跟李二那个王八蛋的血型一样呢? “倒霉催的!” 柳白刚一下楼,迎面就碰见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往这边狂奔。 “慌张!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柳白开口训斥道。 他憋着一肚子邪火没地方撒。 “柳大哥,父皇那...” 李承乾刚开口,就被柳白一巴掌拍在脑瓜顶上。 啪! “闭上你的臭嘴!” 柳白瞪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呼哨,大白马立刻撒着欢的来到他身边。 第1852章 祖坟都冒绿烟了 骑着马回来之后,柳白什么话都没有说,在孙思邈的助手带领下,来到蚕室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上辈子都没献过血,这辈子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错过... 柳白嘟嘟囔囔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他倒是没有不乐意。 抛开往日的交情,总归也是条人命。 要是李二大出血死翘翘,那可就什么乐子都没有了。 “总共抽多少?” 助手感觉自己,实在是没有白活。 他虽然也是当世名医之一,但是跟孙思邈他们这个级别比起来,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没资格给皇帝做开颅手术,但起码也在旁边看着。 看着皇帝开瓢也就罢了,竟然还能给柳家家主放血! 祖坟都冒绿烟了! 当大夫的都有这种毛病。 在别人看来格外恐怖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反倒十分可爱。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给人放血也是一种乐趣吧... 这位助手眼中的兴奋之色,让柳白一阵无语。 “你可别指望的全在我一个人身上抽,老孙头他们跟我说过,检验血型最多只需要半个多时辰,你最多只能抽半个时辰的量,剩下的找那群穷学生去!” 柳白威胁了他一番,索性破罐子破摔。 就当拿血换银子了。 说到底,柳家能有今天跟李二脱不开关系。 柳家需要一个平稳的政治环境,来完成一系列的计划。 而李二这位雄才伟略的君主,是平稳政治环境的关键。 但凡有一点办法,柳白都不想让他死。 柳白并不记得,在历史上的贞观十一年,李二究竟有没有犯过同样的毛病。 只知道这一家子人,都特别喜欢得一些心脑血管疾病。 好几个皇帝都活活栓死了。 晚年的时候,跟隔壁吴老二一样,走路一瘸一拐,晚期就是植物人。 如果这次开颅手术能成功,也算是造福天下了。 “以后没有百八十万贯,别想做开颅手术,可怜了老子的血,一滴精十滴血啊...” 柳白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助手已经把针头扎进了柳 x.com 白的血管里。 他陪着笑,道:“柳家主不必在意,孙神仙说了,没事放点血,其实对身体有好处的!” “有你祖母个好处!” 柳白心里正是最不爽的时候,要不是这家伙还按着针头,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渐渐的,柳白感觉身体有点发虚。 就在这种虚弱的感觉刚出现的时候,谢天谢地,对面那家伙终于把针头拔出来了。 好在柳白平常注意锻炼,身体也算强壮。 抽了一大管子血,只是感觉有点虚罢了。 助手不敢怠慢,嘱咐了柳白几句之后,拿着血赶紧跑回蚕室。 李承乾等人,连忙冲进来,查看柳白的情况。 见柳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 距离李二昏迷的消息传出去,已经过了足足六个时辰! 到书院,也已经两个时辰了。 除了长孙皇后之外,但凡是有点关联的人,全都来了! 满朝文武、王宫贵胄,宫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连李渊都得到了消息,带着他那群美女,乌央乌央的堵在蚕室外。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柳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乌鸡汤,在两个美女老婆的照顾下,静等着里边的结果。 开颅手术! 在后世都是极其棘手的难题。 柳白不懂其中的门道,更不知道李二的脑瓜子里,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只知道孙思邈和李时珍似乎还挺有信心的。 难不成,他们现在就攻克了,大脑之中那繁琐的神经结构? 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唯一的原因,只能归结于两位神医的强大。 因为在这方面,柳白根本就帮不上他们任何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助手就不再出来了。 倒是缝合用的羊肠线,被送进去好几份儿。 几个脸色苍白的书院学生,站在柳白身后,蹭柳家生血的乌鸡汤喝。 宫里已经第无数次派人来询问了。 就连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李渊,此刻都把酒杯攥得啊‘咯咯’作响。 可想而知,他的心中有多么 的紧张。 而就在同一时间,皇宫之中却爆发了一场动乱! 以含凉殿为中心,四周随处可见太监和宫女的尸体! 大队大队的金吾卫,手持长枪,朝着含凉殿围拢过来! 人们手中的火把,将皇宫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宫里的侍卫头子钱通,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 手里的长枪,挑着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 “放箭!” 随着他一声怒吼,箭雨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群一样,自东边的宫墙后,朝着含凉殿的方向激射而去! 嗤嗤—— 咔咔—— 箭矢的破空声,和弩箭放弦的机括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近百个身着暗青色衣衫的人,躲在含凉殿里。 被囚禁在含凉殿的妃子们,早就死在他们手中!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这些人抽刀抵挡。 叮叮当当! 两轮箭雨过后,竟然只射杀了十几个人! 剩下的人,只不过零零星星带点小伤! 他们的秩序并没有乱。 好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来往之间,脚步沉稳,深谙兵法之道! “尽忠就在此时!” 剩下的八十多个人,立刻星散突围! 在金吾卫的合力绞杀之下,还是让他们逃出去七八个! 钱通没有下令去追。 “留下一队人马,剩下的人,跟老子去东宫!” 他拨转马头,朝着东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造反作乱的人。 或许是李二病重的消息,带给了他们的信心。 隐藏在长安城黑暗处的那些魑魅魍魉,今夜全都显现出来了! 含凉殿内的动乱,并不是第一批。 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钱通心里极度的不安。 骑在马上,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敌人既然能进皇宫,难道,就进不成书院? 唯一让他感到比较安慰的,就是柳家的家主在书院坐镇。 或许柳家的那些高手,能够保证陛下的安全。 正想着,钱通看到远处传来一片火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那个方向,赫然正是紫宸殿! 第1853章 毫不夸张的讲,谁闯谁死 等钱通感到紫宸殿的时候,火光已经被扑灭了。 钱通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很难想象,一旦长孙皇后出现意外,他全族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末将参见娘娘!” 钱通跪在长孙皇后脚下。 长孙皇后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披着件红色的斗篷,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手中拿着一把剑,也不知剑上的血,来自哪个倒霉鬼。 几个宫中的女侍卫,站在长孙皇后的后边,每个人的兵刃上都带着血。 “这里不需要你,速去扑灭其他叛乱!” 钱通赶忙站起来。 “末将领命!” 说完,带着人走了。 “红英,长乐她们还在宫里吗?” 褚红英从后边站出来。 “公主她们早一步去了书院,红英认为,娘娘也应该火速转移到书院!” 长孙皇后看着一架马车,从紫宸殿东侧窜出去,飞速朝着宫门口狂奔,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筆趣庫 她信心满满的说道:“只要阴妃和杨妃他们无恙,本宫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区区几个贼人,无伤大雅!” 红英面露担忧之色。 “贼人能够潜入皇宫,说不定早已在紫宸殿周围埋下暗子,除了这些女侍卫之外,娘娘再无可信任之人,还是早去书院为宜!” 长孙皇后很执拗。 “不必了!红英,你们随本宫前往太极殿,国朝传承之地不可失,贼人不能踏入太极殿一步!” 褚红英不再劝谏,只得跟着长孙皇后,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赶去。 ...... 另一边,钱通已经赶到东宫。 今天的动乱,让他感到十分的蹊跷。 事实上,上到皇帝,下到普通的小太监,都知道,皇宫之中并不安全。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无论有多少人手,都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照顾不到。 稍微有点本事的人,潜入皇宫并不是难事。 若是有柳家王守仁先生那般身手,不管皇宫里有多少守卫,都可以来去自如! 不过,那也仅限于皇宫的外苑! 想要进入太极殿、宣政殿、紫 宸殿这三大建筑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金吾卫里三层外三层,将三大宫殿群包围的密不透风。 此外,在这些地方,还修建了数不清的机关。 毫不夸张的讲,谁闯谁死! 就算是拥有王守仁那般身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天底下想要皇帝性命的人不在少数,有真本事的人也不少,但也不至于,闹得皇宫里到处都是吧? 东宫的人手被贺兰楚石调集到书院去一大半。 剩下的人也有差不多三四百的样子。 等他赶到的时候,东宫的叛乱也被清剿的差不多了。 看到远处前来救驾的贺兰僧伽,钱通深吸口气,走到他身前。 “贺兰兄!” 贺兰僧伽是标准的武将出身。 虽然当过几天文官,但也改不了武将的习气。 行事作风十分硬朗,为人也颇为豪迈。 他是铁杆的太子党。 尤其是在他的儿子跟随柳白去了江南之后,更对太子忠心不二。 龙游浅滩之际,是最好的依附机会。 没有人会蠢到把这种机会错过去。 “钱兄!” 跟钱通见礼之后,贺兰僧伽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这里的家将有两百四十人,全听钱兄调遣!”m.x.com 钱通并没有客气。 一来,宫中的确人手紧缺。 金吾卫八千多人,分散在这么大的面积内,已经是力有不逮了。 自己身边这些人,还是慢慢搜罗起来的。 总共也就几百人而已。 “还请贺兰兄,前往长安大营走一趟,调集右武卫兵马,速速进入内城,拱卫皇族安定!” 贺兰僧伽迟疑片刻,道:“钱兄可有陛下手书?” 调动兵马这种事情是很严肃的。 皇帝的手书,三省的许可,以及兵部的命令,此外,还要再加上如今掌握在太子手里的鱼符。 少了一样,半个人都调集不来。 钱通空口白话,想让长安大营放出人来,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且先一步前往长安大营,请右武卫守将征召人手,钱某自会将凭证拿到!” 贺兰僧伽重重的一点头,抱拳离去。 钱通也 没有在东宫久留。 因为他看见,皇宫翠微阁的方向竟然也冒起了浓烟! ...... 来到书院的人,对于皇宫之中的情况并不了解。 大部分人早就知道,一旦皇帝的身体出了变化,肯定会有人趁势作乱。 这是一件好事。 经过这件事之后,隐藏在皇宫里的那些阿猫阿狗都会浮出水面。 免得还要一个一个的找。 七个时辰! 蚕室内,依旧没有任何好消息传出来。 柳白才抽了血,就算身体素质不差,此时也有些坚持不住,干脆去新校区的小楼里,边休息边等消息了。 李承乾等人,还焦灼的站在门口等待着。 宫中的消息传来之后,没有人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如果宫里宫外还和往常一样平静,那才是见了鬼。 李愔和李祐,回宫去主持大局了。 其他人一动不动。 由于谁都没有带着跟班,只能让三个小的去买些宵夜回来。 到了后半夜,老王勣他们也支持不住了,纷纷离开。 李承乾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李泰面对着墙壁,身体微微发抖。 在接到来自宫中的命令之后,张顗带着李承乾手里的鱼符,也离开了。 蚕室外的人越来越少。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丑时马上就要过了。 再有一个时辰,天都该亮了。 休息了一会儿的柳白等人,纷纷赶回来。 同时跟他们来的,还有阴妃和杨妃。 这时候,没人在乎宫里就有多乱了。 只要皇帝能够活下来,任何混乱都会烟消云散。x.com 吱呀—— 距离皇帝昏迷八个时辰,推到蚕室里,也过了足足五个时辰! 蚕室的大门,终于被人再次从里边推来! 众人一下子全都涌过来! “怎么样?” “成功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 孙思邈和李时珍摘下脸上的口罩。 两人如有默契一般的,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紧接着,两人的脸上,又同时出现一抹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众人瞬间心头大定! 第1854章 兄弟我天生就是劳碌命 手术很成功! 麻沸散的药效还没有过去。 若是过去了,李二估计会活活疼死。 于是,刚被推出来的李二,在昏迷之中,又被灌了一大碗麻沸散。 直接灌显然是不现实的。 早在手术开始之前,柳白就交代两位神医,给李二插根干净管子。 这已经属于,柳白那可怜的医学常识之中,最后的一小点了。 至于什么并发症,什么感染问题,什么卫生问题,两位神医已经做到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极致了。 在现在的情况下,若是喂屎能把李二救回来,李承乾他们肯定也不会犹豫片刻。 在蚕室旁边的房间之中,透过玻璃,柳白看着李二的大光头,嘴角抽搐了几下。 “若是让玄奘看见,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柴令武站在柳白身边,啧啧称奇。 “我在战场上,见过被人劈开的脑袋瓜子,血糊糊里边夹杂着白花花的东西,两位神医...真是神医啊!” 兄弟们闻言,都干呕了几下。 张顗咧嘴一笑,道:“我爹曾经说,人在刚死的时候,脑子里的白花花的脑浆还会动,一颤一颤,看着跟嫩豆腐似的!” 兄弟们再次干呕了几声,齐齐怒视张顗! 他们这辈子都不再想吃嫩豆腐了... 小满和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早就回宫去送消息了。 而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个,也得知了皇宫动乱的消息。 等柳晖三人回来之后,兄弟们下楼,在楼门口围成一圈,低声的商议解决办法。 既然短时间内,皇帝的情况还算平稳,他们也就能够调整心态,腾出手来,收拾贼人! 对此,柳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皇帝病重,皇宫不乱才怪!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百八十年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错过去,说不定要再等上好几代人! 历史上,李二去世之后,皇宫之中乱了可不止一两天。 一两月都不止! 宫中的妃子,都全部搬到兴庆宫居住了! 要知道,贞观后 期,皇宫之中的人员配置趋于稳定。 往往三四年,都不见得能来一个新人。 那些作乱的人,只能归结于,在贞观初年就已经蛰伏在宫中。 有他们做内应,宫外的人很好混进去。 旁的不说,光是一座太液池,就有数不清的狗洞,可以连接到外界。x.com 至于混进长安城,就更加简单了! 曲江池那边,根本就无人管辖。 只要胆子够大,完全可以从城外游进来! 能将那些作乱的人,一次性全部‘勾引’出来,也算是此次李二病重事件之中,唯一的收获了。 只要长孙皇后、阴妃、杨妃三人,能够安全无恙,其他人的死活,并不在李承乾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算李二本人,恐怕也没把别人当人看... 贡献了一大管子鲜血的柳白,懒得在插手这些小事情。 他需要赶紧补一补。 最起码,要让家里的厨子,给烤几个大腰子吃一吃。 临走之前,柳白把李恪给拽走了。 “你一个闲散王爷,一没权,二没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恪这个蜀王,在长安城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 他的身份敏感,无论是皇帝还是满朝文武,都不可能让他掌握兵权。 李祐也是这种情况。 不过李祐身边,还有一大群袄教信徒可以使唤。 李祐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的根基都在蜀中。 长安城,只能鞭长莫及。 于是,他跟着柳白,回到家里。 老老实实的跑厨房做饭去了。 ... 在钱通的指挥下,宫中各处的动乱,渐渐平息。 等贺兰僧伽调集右武卫的人马,进入长安城之后,悬在钱通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彻底落地。 站在宣政殿门口,钱通缓缓将长刀归入鞘中。 远处依旧有火光冲天,他也不加理会。 用不了多久,隶属于程咬金的右武卫,就会进入皇宫。 到那时候,苍蝇都飞不出去! “贺兰兄,辛苦了!” 看着胖胖的贺兰僧伽,满脸都是疲倦,钱通不 禁感叹。 “待平息作乱后,钱某定当为贺兰兄请功!” 贺兰僧伽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这件事上,他才是收获最大的人! 平息宫中动乱,他有大功! 若是皇帝安然无恙,他的爵位,说什么也该提一提了。 这可是货真价值的战功! 如果皇帝不幸离世,那就更好了! 太子顺理成章的继位,能忘记自己这位潜邸之臣? 别的不敢说,一个国公之位,是板上钉钉的! 再加上儿子贺兰尚同,还在江南印钞局苦熬,家族的兴旺,指日可待! 最起码,三代人不必担心前途问题! “多谢钱兄,你我兄弟也是多日未见,此役之后,不妨找个酒馆,好好的喝上一杯?” 钱通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 他也清楚的很。 未来,贺兰楚石最起码是军中,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太子的班底之中,掌握军权的人并不多。 像薛礼、席君买、张顗,都是在战场上,大开大合厮杀的好汉。 坐镇后方的,除了金日磾之外,还真就没别的人。 至于东宫千牛贺兰楚石,好像并没有多少军事才能。 而书院的小家伙们,跟这群人还差着辈分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名金吾卫匆匆跑过来。 “启禀总领!书院送来太子手令,要总领前往大福殿,亲自镇守!” 钱通一挑眉。 “拿来我看!” 金吾卫把太子手书交给钱通。 钱通仔细查验后,纳闷道:“手书不是假的,可为何太子要让我去镇守大福殿?” 贺兰僧伽也很纳闷。 “大福殿,不是妃子们敬香礼佛之地吗?何须钱兄亲自镇守?” 钱通把手书塞进怀里,一耸肩膀,道:“兄弟我天生就是劳碌命,贵人们说什么,兄弟接着就是了!” 他翻身上马,道:“待太子回宫主持大局,再与贺兰兄把酒言欢!” 贺兰僧伽一抱拳,道:“钱兄慢走!” 钱通一扬鞭子,高声道:“出两队人马,随本总领前往大福殿!” 第1855章 把皇宫犁一遍,是那么容易的吗? 大福殿! 本是后宫嫔妃们烧香礼佛的地方。 这世上佛门信徒最密集的地方,并不是寺庙。 因为那些得道高僧,也不见得有多认同佛门教义的理念。 可后宫的这些嫔妃不同! 寂寞伴随着她们的一生。 只要稍微有点意思,可以当做精神寄托的东西,她们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的人一样,拼了命的抓住。 这种情况,一直到大唐第二次灭佛运动,才渐渐消失。 皇宫之中,有专门的道观,却没有专门的佛堂,这让妃子们很不满意。 于是,在武德六年的时候,李渊特意下诏,将皇宫东北角的大福殿,改为烧香礼佛之地。 请一些女尼,来此担任寺庙主持僧人。 一直到,感业寺划入皇宫范围之内,去大福殿烧香礼佛的妃子,才渐渐少了。 大明宫修建完毕之后,感业寺并没有搬迁过来。 而大福殿,却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修建了一座。 天色渐渐明亮。 启明星升起后,群星退去,东方泛起鱼肚白。 对于皇宫中的人而言,是白天还是晚上,已经不重要了。 无数的杀戮,在各个宫殿之中出现。 太监和宫女无头苍蝇一样,各处乱转。 妃子们无人保护,只能躲在各自的住所之中瑟瑟发抖。 一个时辰之前,钱通派遣金吾卫,到各处宫殿驻守之后,情况才好转一些。 大福殿内! 不知何时,这里的尼姑已经被人杀干净了。 五十多岁的主持,就趴在释迦摩尼的佛像脚下。 人头却不翼而飞! 血液把佛祖的脚丫子都染红了。 两旁那些乱七八糟的僧侣,菩萨,早就成了血葫芦。 就连门口的四大天王,都乌漆嘛黑的。 好在,大火还没来得及烧毁大福殿的主体结构,就被迅速扑灭。 李承乾带着贺兰楚石和薛礼,脸色铁青! 黄巢穿着一件黑衣,从外边匆匆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沈威和徐振南。 “查清楚了?” 李承乾冷冷的说道。 黄巢沉声道:“查清楚了,的确是大福殿的女尼,将贼人带入皇宫的,理由是给珍嫔过寿辰,请来了各处高僧做法祈福!” “总共多少人?” 黄巢回头看去,朱简和周仓,各自押送着一人走进来。筆趣庫 那两人踉踉跄跄的,明显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 其中一个脖子挨了刀,朱简正给他捂着。 谁都能看出来,他活不了多久了。 “给爷爷个痛快的!” 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干脆硬气了起来。 李承乾猛地从贺兰楚石腰间,抽出长刀。 咔—— 力劈之下,直接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砍完之后,李承乾又把刀,架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那人身上传来一股子臭烘烘的尿骚味。 “说!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都分属什么势力?!” 那人汗如雨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总...总共七百五十人,我们只来了三十多个,剩下的...剩下的我也不知道!” 咔—— 李承乾又是一刀,把他的脑袋也砍了下来。 鲜血溅了满身满脸! “好!好!堂堂的皇宫重地,一下子窜进来七百五十人,竟然都没人发觉!真是好的很!” 李承乾怒极而笑。 正好这时候,钱通走进来。 闻言之后,钱通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这么多人混进皇宫,他这个侍卫头子,金吾卫副统领,有着直接的责任! “末将万死!” 他急忙跪在地上,用膝盖挪动,拉到李承乾脚下。 “你当然该死!” 李承乾恶狠狠的说道。 “若不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加上父皇病危,本太子真想一刀砍死你!” “末将万死!末将万死!” 钱通连连磕头,没几下,脑门都渗血了! 李承乾一脚把他踹躺下。 “想要活命,就赶紧去将功赎罪!” 钱通一骨碌爬起来,道:“请太子示下,末将万死不辞!” 李承乾指着远处,道:“本太子带来了一半的太子 六率,加上卢公的右武卫,足有一万四千余人,这么多人手,足够将皇宫的每个角落都犁一遍了!两个时辰后,本太子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叛贼!” 钱通苦着脸。 把皇宫犁一遍,是那么容易的吗? 如果真的能把每个角落都查一遍,他早就去查了! 还用等到现在? 太监和宫女居住的掖庭局,倒还好说。 只要小满点头,完全不用顾忌什么。 但皇宫之中,尤其是后宫,居住的都是皇帝的嫔妃! 嫔妃的寝宫,岂是旁人能进的? 这关乎到,皇族的威严! “本太子理解你的难处,让青雀他们一同去!” 李泰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他们兄弟十几个,身份最差的,也是国公之子。 宫中那些嫔妃,除了长孙皇后、阴妃、杨妃,以及不受宠的燕德妃之外,没有他们惹不起的! 于是,兄弟们集体出动,一人带着一队人马,如狼似虎的扑向皇宫各处! ... 李承乾他们入宫之后,长孙皇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书院。 她身边并不安全。 除了那些女侍卫之外,就剩下了红英,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了。 李承乾之所以火急火燎的去皇宫,就是想把她母后替换下来。 宫中没人坐镇可不行。 医学院大楼,蚕室斜对面的病房里。 长孙皇后、阴妃、杨妃三人,围着李二坐成一圈。 阴妃和杨妃早长孙皇后一步来,看样子,已经哭了不止一场。 眼睛肿得像对烂桃子。 长孙皇后却很冷静。 这时候,总要有人保持理智才行。 看着李二脑瓜子上,那触目惊心的缝合伤口,长孙皇后心头直颤! “孙先生说,陛下的危险已经过去了,日后千万不要惹他动怒...” 大病初愈的阴妃,拿着手绢,不住的擦眼睛。 “你还是去旁边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姐妹就好。” 长孙皇后关切的说道。 上个月,要不是有安宫牛黄丸,恐怕阴妃都活不到现在。 第1856章 营养学和食疗学的鼻祖 阴妃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休息了。 她是个识大体的人,若是在这种时候再次病倒,就纯属添乱了。 长孙皇后亲自起身,将病房门口的帘子拉上。 看着依旧处于昏睡之中的李二,长孙皇后不禁哀叹一声。筆趣庫 “到了这种时候,才知道他活得有多累,咱们虽是夫妻,但平常相处的时间,好像也并不久...” 杨妃把手绢收起来,幽幽的说道:“他一病重,皇宫瞬间乱成一锅粥,若非承乾他们都长大了,真不知,咱姐妹该如何自处...” 一后一妃,坐在病房之中聊了起来。 麻沸散的功效,至少有三个时辰。 距离手术完成,也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她们不愿意假手他人,便亲自留在病房里伺候。 而就在隔壁的蚕室之中,孙思邈和李时珍只是简答的吃了点东西,继续开始工作。 他们从这台手术之中,发现了一些很奇妙的东西。 作为一台开创了先河的手术,而且接受手术的还是皇帝,两位神医总结出不少的经验。 必须要仔细记录下来! 于是,他们把医学院的学生,全部召集起来! 两具才从宫里搬出来的新鲜尸体,被解剖开。 当孙思邈取出一副完整的脑壳子时,学生们一阵惊呼。 在书院里,怪物多的是! 尤其是医学院和工学院,怪物尤其多! 人对于同类的尸体,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感。 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不吐出来,已经是心理素质很强大的。 而医学院这群家伙,一个比一个变态。 看着一副完整的脑壳,蚕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原来胡人的脑子,跟汉人是一样的!” “不对,颅骨上似乎有些区别,这些从外表上也可以看出来!” “这人受了严重的伤势,脑子里竟然也会溢血!” 一个矮胖的年轻后生,走出一步,朝着孙思邈行了一礼。 “先生!学生以为,陛下之所以会热毒攻心,绝非一时之怒,也并非一时之症!” 孙思邈去旁边的水池子里净了手,颇有兴致的问道:“怎么讲?” 他心中早有一个想法。 如果能够将这个想法扩充一下,或许能够从医学院之中,分出一个新的学科! 矮胖年轻人指着那具胡人的尸体,道:“两位先生,诸位同窗,请看这胡人的体征!” “胡人多吃肉食,平日里很少食用咱们中原王朝喜爱的五谷杂粮,以及时鲜蔬菜...这就造成胡人体内的油脂,远比中原人多得多!” 两具尸体早就解剖来了。 人们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胡人体内的肥肉,起码比汉人多上两倍! “根据我们以往的研究,食用过多油脂,极易造成一些病症,例如陛下患有的风疾,就是食肉过多的缘故!”筆趣庫 众人纷纷点头。 这种说法,在三国年间就已经有所定论。 不是胡人不愿意吃五谷杂粮和蔬菜,而是因为他们压根种不出来。 相比之下,在没有饥荒的年代,中原人士的平均寿命,也要比胡人长得多。 “我以为,陛下所患的热毒之症,也与饮食习惯有关!若多吃素食,或可避免此类病症!” 在场的都是行家,闻言不禁纷纷点头。 “这说法倒是新鲜!” 孙思邈笑眯眯的说道。 一旁的李时珍补充道:“这就是老夫平日所说的食补之法!” 矮胖年轻人冲着李时珍躬身一礼。 “学生也在先生的课上,受到了启发!” 说着,他又朝着那胡人尸体一指。 “根据算学院的统计,高原上的胡人,近年来平均寿命有所提高,学生以为,这是因为柳家做的茶叶生意,为高原胡人的饮食,做了一定补充,听闻高原上的奶茶已经风靡日久,其中定有食补的道理!” 孙思邈眼前一亮,道:“孟诜,你继续说!” 若是柳白在场,肯定会认出这矮胖年轻人的身份。 孟诜! 他才是历史上,货真价实的孙思邈关门弟子! 也是中医食补疗法的开创者。 被誉为营养学和食疗学的鼻祖 。 他所开创的‘三宝’和‘回春五方’,一直沿用到一千四百多年之后! “学生以为,要想治疗陛下的病症,手术固然可以解一时之需,但长期治疗,还是需要从饮食上着手,诸位也都知道,陛下的血脉...” 后边的话,他只能含糊过去。 谁都知道,李二他们一家子,压根就不是正统的中原血裔。 鲜卑血统,恐怕占了七成以上! 人家的老祖宗,就是爬冰卧雪,在草原之上成长起来的。 吃肉,是血脉之中带来的传统。 就连长孙皇后,也是一样的。 所以李家和长孙家,家传风疾和痹病,也就是所谓的痛风症。 孙思邈点了点头。 “明日,老夫会举荐你进入太医署,以后陛下的疗养,专由你负责!” 孟诜再次躬身一礼。 众多学生看向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之色。 时至今日,医学院毕业的学生,还都没有成气候的。 就算进入太医署,也名声不显。 并非是因为医术不精,而是因为,宫里实在是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普通的病症,太医署那些人足够用了。 稍微麻烦一些的,都会由孙思邈或李时珍亲自出手。 因此,历届毕业的医学院学子,要么留下来当先生,要么在外边开医馆。 真正名闻天下的,实在是太少了。 孟诜退下去,孙思邈看了看左右。 “昨天的手术,可谓开创了我医学院的先河,正好宫中动乱,有大批的尸体需要处理,这几日你们就都留在蚕室,也好练练手!至于尸体,自有老夫替你们寻来!”筆趣庫 学生们纷纷拱手,旋即来到各个床位上,做起了准备工作。 这场手术,等同于给医学院打了一个大大的广告。 同时,也是医学院崛起的最佳契机! 看着忙碌之中的学生们,孙思邈的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他才懒得管皇宫之中,杀成什么模样了。 人死得越多越好! 这群学生,医术已经足够精湛了,缺的只是上手的机会而已。 第1859章 我家夫君是何其金贵之人,就算是皇帝又如何? 病房内! 李二躺在大老婆怀里,虽然不能动弹,但眼珠子还可以转一转。 至少三天内,他是不能吃任何东西的。 只能靠着插在嘴里的管子,喝点汤汤水水。 这就导致,李二连话也不能说。 虽然他还是个病人,但不得不说,此刻的李二...格外的滑稽。 尤其是那颗大光头! “从前一直都没发现,陛下的头,圆得很呢...” 杨妃笑吟吟的说道。 虽说脑袋包得像个阿三,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圆的十分规则。 丈夫安然无恙的醒来,她们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也消失了。 长孙皇后憋着笑,不敢动弹。 生怕牵动到李二脑袋上的伤口。 李二的眼珠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如果他能说话,肯定会质问长孙皇后,究竟是谁同意把头发全剪掉的? “陛下安心休养才是正经事,宫里有太子他们看着,不会出乱子的!” 长孙皇后柔声说道。 李二连连眨眼睛。 夫妻多年,他们早就已经心意相通。 长孙皇后连忙把手伸进李二后背的衣服,轻轻的给他挠着痒痒。 孙思邈推门走进来。 “陛下千万不要乱动,若是牵动了伤口,恐怕又要受一场大罪!” 李二眨了几下眼睛。 孙思邈来到近前,检查了一下李二的伤口,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瞳孔。 “陛下恢复的还算不错,老夫向宫里推荐了一位学生,等陛下回宫之后,日常的饮食起居全部由他来负责!” 长孙皇后抱着李二,不能动弹。 杨妃站起来,冲孙思邈深施一礼。 “多谢孙先生!” 孙思邈难得露出几分笑容。 “不得不说,陛下的病,得的恰到好处,不仅仅为书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也让学生们有了更多的动手机会!” 他说的真心实意,一点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没有。 李二这场病,算是开创了医学院的先河。 第一场开颅手术大获成功,从此以后,在这方面的医学研究,将是一片坦途。 而且,某些人趁着皇帝病重的时候,犯上作 乱,差点把皇宫变成修罗场。 书院是严格禁止向外人购买尸体的。 因为书院是一个风向标。 它不仅仅代表了大唐帝国最高的学问殿堂,也是人世间礼仪廉耻的标杆。 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有可能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如果书院向外人购买尸体,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催生出一种新的产业。 到那时候,挖坟掘墓的事情将会屡见不鲜! 甚至于有可能,会出现杀害他人贩卖尸体的恶行! 这就导致书院的尸体一直很稀缺。 捐献? 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年代,压根就没有一个肯捐献自己肉体的人。 而长安城一年的死刑犯,都不足三十个! 从外地运,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烂完了。 而这一次皇宫动乱,为书院捐献了好几百具新鲜的尸体。 作为院长的孙思邈和李时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用这些反贼的尸体,他们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何况其中有一半多都是胡人! 李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还没有在孙思邈面前动怒的资格。 长孙皇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主要是觉得恶心。 杨妃则是脸色一变,急忙跑出去,肯定是觉得想吐。 孙思邈哈哈大笑几声。 “不通此道,便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在这方面我还要多谢陛下,可以说陛下为天下诸多病人,寻到了一条生路!” 他这么说,李二心里舒服多了。 当下,他又眨了几下眼睛。 长孙皇后急忙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询问柳白如何?” 孙思邈笑了笑。 “这里边涉及到一定的医学学问,无非是损失些血液罢了,对身体无甚影响,柳家的名医,又不止时珍老弟一人,用不了多长时间,柳白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陛下不必担忧!” 李二心中松了一口气。 ...... 柳家大宅! 听闻夫君,莫名其妙丢了半斤血,柳家的两位夫人老大不乐意。 看着夫君苍白的脸色,又忍不住心疼。 柳白给她们解释了老半天,才让他 们明白过来,丢点血无伤大雅,甚至于对身体还有点好处。 “我家夫君是何其金贵之人,就算是皇帝又如何?” 柳蓉儿气哼哼的说道。 柳婉儿哀叹一声,道:“日后再有此事,定要与我们姐妹提前商议,若是夫君出了意外,我们姐妹可就活不下去了...” 柳白只能连连告错。 他对这两个老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过多久,李恪做的饭菜端上来了。 八道小菜,全都是补血的食材。 香喷喷的,令人食指大动。 李恪喘了会儿气,刚要坐下来,却被柳白一脚踹走。 “这倒是新鲜事,从来没有听过,厨子也能上饭桌的!” 李恪哭丧着脸,道:“是我爹欠你人情,又不是我...” “滚远滚远!看见姓李的人就心烦!” 李恪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夫妻三人心满意足的吃了顿午饭。 柳白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壮硕的能上山打老虎。 然而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喝口茶。 又有事情找上门了! 王弘直和赵普联袂求见! 光听说这两个名字,柳白就知道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或许比皇帝病重还要严重! 柳白让老吴,将王弘直和赵普请到会客厅里。 他们两个马上就要进入三省成为宰相了。x.com 最早下个月,最晚也是明年年初,不过三个月而已。 如今,他们已经顺利接手三省内的事务。 权力上的交接早就完成了,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张任命书而已。 “公子!” 王弘直还在用以前的称呼。 柳白摆了摆手让他们坐下。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边界又出现了动乱吧。” 想都不用想,宫里头那些犯上作乱的人,肯定跟异族有关系。 如果不趁着李二病重的时候,将大唐的军队打垮,至少在百年内他们都再无机会! 只能被大唐帝国压的抬不起头来! 王弘直低着头说道:“公子所料不差,一夜之间,共有九个国度侵扰我国边界,现在看来,宫中内乱是早有预谋的!” 第1860章 这国事...似乎落在自己头上了? “吐蕃、吐谷浑、东突厥、薛延陀、天竺、靺鞨、室韦人、吐火罗、回鹘...” 看完了王弘直手中的八百里急奏,柳白都吓了一跳! 卧槽! 大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拉仇恨了? 好像周围这一大圈,除了高句丽之外,全都商量好了,打算狠狠的从大唐身上,咬下一口肥肉了。 至于覆灭大唐... 不是看不起他们,恐怕他们自己,都没有如此奢望过。 王弘直急得一脑门子汗。 “太子年幼,若是听见此等急奏,必定会立刻与这九国宣战!可当今我大唐正在休养生息,朝廷的纸币改革计划也在逐步推行,这仗,可万万打不得!” 赵普要冷静一些。 “下官以为,此事虽需从长计议,但应火速布置边军,抵御外族入侵!” “另外,兵部也应当立刻草拟出一个方案,天下各处,尤其是中原腹地,需调遣大批物资,供边军使用!” “高句丽的高郯,也送来国书,高句丽已陈兵十万,不过既要防备靺鞨和室韦人,还要小心新罗与百济,已是力有不逮,望上国出兵相助!” 柳白有些愕然的发现,李二病重,李承乾需要处理内乱。 这国事...似乎落在自己头上了? 事出突然,再加上朝中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连赵普和王弘直这两位预备宰相,都是赶鸭子上架,匆匆接手三省事宜。 柳白这个尚书令的头衔,忽然就发挥作用了! 这让柳白有点措手不及。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若是开门做生意,他能做到天边去! 可论及朝政,恐怕他连朝中的那些五品官都不如。 术业有专攻,总不能要求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在行... “慢着慢着!各地有没有上报损失?” 王弘直急忙道:“剑南道损失两县,陇右损失一县,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损失,只可恨那薛延陀,才与我朝签订契约,忽然反叛,剑南道那两县,可谓损失惨重!当地 守将郭杰,已经殉国!” 柳白沉吟片刻,觉得还是不能擅自做主。 他需要有足够的智囊团,来帮助他解决此事。 “入宫!” 话音刚落,赵普忽然站出来。 “万万不可!宫中内乱尚未平息,太子或可无恙,但您若入宫,必定后受万般瞩目!如此险地,着实去不得!” 柳白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严格的说,长安城中,除了书院和柳家大宅,已经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赵普和王弘直匆匆赶来的,都冒着极大的风险。 柳白摇了摇头,道:“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若是我入宫,就能牵扯住大部分人的注意,相对而言,其他人就要安全得多!” 赵普和王弘直相顾无言。 他们已经明白柳白的想法了。 柳白是打算,把老一辈的臣子们,全部召到皇宫之中! 如果老臣们全都过来,反倒没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了。 就像他所说的,他这个主要人物,公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也就没多少人,再去注意其他人了。 不得不说,在此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年轻臣子处理内政还好,他们有着足够的执政能力和魄力。x.com 但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就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了。 怪只能怪,李二实在是太过心急。 当初他逼着老臣们致仕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大唐帝国也会有出现危机的一天。 而现在,这一天,莫名其妙的到了。 想一想,柳白都觉得后怕。 当下,柳白把家里的好手,全都召集了起来! 许褚自是不必多说。 一直都跟在柳白身边。 王守仁从书院匆匆赶回来。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居住在上林苑之中的怀恩。 站在家门口,柳白摊开双手,任由两个老婆,往身上穿戴防具。 衣服底下,光是护心镜,就带了两面! “你怎么来了?” 柳白皱眉看向怀恩。 怀恩嘿然一笑,道:“这种事情,能瞒得过陛下?是皇后娘 娘传讯,让老夫随你入宫!” 柳白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他知道,怀恩是好意。 这种事情,就算长孙皇后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告诉李二。m.x.com 万一李二出了什么好歹,那简直比异族入关还可怕! 张三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柳白身后,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李淳风! 这家伙,被袁天罡赶到外地去游历。 在江南还住了好几个月。 最近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看样子,才回来没多久。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虽然饱经风霜,但看起来精神头还很足。 好像,又抱上张三丰的大腿了? 见柳白看过来,李淳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才回来,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去钦天监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跟着柳家主,顺便回钦天监去看看师父...” 柳白照旧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人能来,都是情分。 以后再还就是了! 看着后边顶盔掼甲的王弘直和赵普,柳白沉声道:“照顾好你们自己!” “公子放心!” 王弘直把头盔的扎带系紧,语气颇有些紧张。 赵普一如往昔般沉默寡言。 这种时候,进入皇宫实在是不明智。 说是潜伏进宫七百五十个人,可从目前的情况看,一千七百五十人都不止! 里边,还有将近一半的人没找到! 他们之所以没有出手,就是在等大鱼! 最大的鱼,自然是李二。 那么第二大的,就是柳白! 这也是李承乾等人,风风火火将长孙皇后替换回来的原因。 相比之下,他们这个目标,反倒小得多。 毕竟,敌人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他们并不愿意,把这个机会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哪怕这个人是太子! 看着周围乌央乌央的人,柳白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拿好金大坚给自己打造的长弓,背上箭囊。 又在许褚身上,挂了整整一捆的箭矢。 柳白深吸口气,大手一挥,道:“出发!” 第1859章 上陌刀 从柳家到大明宫,距离不算远,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往日的时候,就算是徒步行走,顶多半个时辰左右也就到了。 但是,今天这条路却危机四伏! 除了皇宫之外,周围全部都是矮墙。 更重要的是,皇宫之中更不安全! 敌人只有一次机会,自然不会浪费在小角色身上。 既然他们眼中的大人物,只有皇帝和柳白,连皇后不算在其中。 那么柳白去皇宫,或者去往太极殿的路上,敌人必定会动手! 很快,宫里也得到了消息。 李承乾亲自穿上盔甲,带着太子六率中的一千人,来到皇宫门口等待。 至于李泰等人,早就带着剩下的卫兵,去皇宫各处疯狂的搜寻了! 在护卫们的保护之下,柳白踏出柳家大宅。 老吴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看谁都像敌人! 人群之中,唯一神色坦然的,也只有张三丰。 他能过来,也是柳白的底气所在。 至今为止,他还没见张三丰输过。 这世上,也就许褚和王守仁,能在他手中走个三招两式。 剩下的,皆不足为虑! 对手在长安城中,不可能靠人海战术! 他们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精英! 唰—— 才走出三四步,一支暗箭,从远处的民居之中激射出来! 在柳家开发城北新区之前,这一块地都是乱葬岗。 几乎没人乐意在这里居住。 不过,还是有一些,从深山老林走出来的流民,为了重新进入大唐的户籍,在城北这片,盖起了一座又一座的窝棚。 后来,柳白觉得碍眼。 干脆拿修建柳家大宅剩下的边角料,给他们盖了一连串的小房子。 暗箭明显是从斜对面,那排小房子之中射出来的! 柳家的一个护卫想去追,被王守仁伸手拦下,他把刚才那支暗箭丢掉,道:“不要理会!” 现在动手的,肯定都是一些小角色。 真正的高手,必定在皇宫之中! 这一路上,王守仁、许褚,两人交换着护卫。 各种乱七八糟的暗器,接了无数。 这种情况,反倒让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肯使暗器,就说明,他们的正面力量远远不足。 至少,不会面对身陷重围的情况。 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来到皇宫外。 在太子六率拱卫之下的李承乾,神情顿时一松。 “柳大哥!” 他急忙带着人过来。 一千名太子六率,将他们护在正中央。 见李承乾满肚子的话想说,柳白挥手将他制止。 “到了太极殿再说!” 李承乾紧抿着嘴,道:“这次皇族...” 说了一半,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跟在柳白身后,亦步亦趋的向着太极殿进发。 ...... 李泰他们兄弟几个,红着眼珠子,疯狂的在宫中各处搜寻。 尤其是后宫,都快被他们翻过来了! 什么典制,什么礼仪? 谁都顾不上! 有的嫔妃见来了男人,还想耍一耍后宫威风,结果被李泰一巴掌抽在脸上。 跟李泰一队的张顗,头一次见他们如此疯狂。 一边向翠微阁的方向跑去,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后边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妃子。 张顗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青雀儿,不会出事吧...” 李泰眼中凶光毕露! “老子管她是谁?若是敢私藏罪犯,老子亲自灭他满门!” 父皇病重,母后差点遇刺,两位最尊重的母妃,仓皇逃到书院... 再加上边关吃紧,九个国度同时犯边! 换做之前,这么多的变故,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今,全都堆积在一起,把李泰最后的一点理智也烧光了! 只有鲜血,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九安宫!” 他们这一队,来到一处稍微偏远的宫殿群前。 张顗面露忧色。 “九安宫进不进去?” 李泰咬了咬牙,大手一挥,道:“进去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九安宫本是李渊硕果仅存的老婆,万老贵妃之前的寝宫。 老太太去了泾阳县柳家庄子之后,九安宫就闲置了下来。 两口子早就放出话来,轻 易不再回宫。 于是,长孙皇后就把九安宫腾出来,安置从外边选出来的秀女。 八月份的时候,新一批的秀女才选进来。 如今,正在礼仪嬷嬷的教导下,学习宫中的规矩。 她们至少也学到明年三月份,才算正式‘出师’。 这些人,如果能被皇帝看重,就会成为后宫的嫔妃。 往下一批,则是诸位同辈亲王、后代亲王挑选。 实在是选不中的,会被留在宫里当宫女。 在皇帝还没见到之前,九安宫成了整个皇宫内苑的禁地。 尤其是男子,绝对不能进去! 李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九安宫相当的安静。 似乎,之前皇宫之中的数次叛乱,都没有给这里造成任何的影响。 远远的,甚至能看见一群小姑娘,正在大殿里做游戏? 李泰一声令下,三百多人如狼似虎般的冲了进去! 九安宫内,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啪! 一支响箭飞出,在半空之中炸裂! 李泰脸色骤变! 一旁的张顗,低呼一声,道:“全体警戒!” 剩下的两百人,立刻高举武器。 更有一队弓弩手,来到前排,上紧了弩弦! “这里果然藏着一群人!” 李泰咬着牙,眼珠子几乎要瞪出血来! “兄弟们,随我冲!” 他率先跑上前去。 与此同时,数不清穿着黑衣的人,从不同的方向突围! 张顗本就是军事学院出身,加上家传的绝学,可谓深谙兵法。 他早早就安排人,镇守在九安宫各处要害之地。 “收网!” 随着张顗一声大喝。 四面八方蓦得涌出太子六率的人马! 眨眼之间,已经将那群黑衣人,团团包围在大院子的正中央! “杀!” 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矢,铺天盖地般的朝着黑衣人飞去 叮叮当当—— 不得不承认,这群黑衣人的武艺,远超大唐的普通军士。 三轮箭矢发出去,竟然没死多少人! “上陌刀!” 陌刀营紧随其后,杀将上去! 这群黑衣人,渐渐落入下风。 第1860章 李泰可是王爵第一人 这些年来,经过贺兰楚石和薛礼的不懈努力,太子六率早就不是原来的老爷兵模样了。 虽然还无法与十二卫的精锐相比,但比起普通的府兵来,还是稍胜一筹的。 没过多久,被围困的黑衣人死的差不多了! 仅存的十几个人还站着,也都受了不轻的伤势。 李泰没有丝毫要留手的意思。 那双赤红色的眸子,吐露着无穷的杀意! “杀光!” 李泰一声令下,太子六率的人马,再次呼喊的杀过去! 噗噗—— 刀剑入体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恐怖。 大殿之中,正在偷看的那些秀女,不知吓晕过去多少。 看着满地的尸体,李泰的理智,才重新回来一些。 他的眼眸渐渐恢复平静。 “这么多人藏在九安宫,难不成是因为里边那些人的身份?” 李泰眯着眼睛,看向九安宫内。 这里住了起码上千名待选的秀女! 其中,不乏高官家里的闺女。 若是一下子全都抓走,必定会引起朝堂动荡。 普通百姓家的闺女,可没有资格当秀女! “青雀儿,怎么办?” 张顗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他自然不可能,让李泰亲自上场杀敌。 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他在第一线统军。 李泰沉吟片刻,道:“秀女之中,你有没有相熟的人?”m.x.com 张顗一愣。 “倒是有一个,我爹跟彭州刺史严慧明颇为相熟,我认识严家的二女儿,此次她便在待选秀女之中!” “找出来!” 李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某种头绪。 大福殿那人,说的并非作伪。 既然他说,经大福殿女尼入宫的有七百五十人,就绝对不会错。 这种事情,并不难查。 如果被发现说假话,那家伙将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么剩下的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九安宫内,是咱们巡查多次,发现人数最多的地方了,这里实在是不同寻常...” 他蹲下身子,随手拉开 一个黑衣人的面罩。 普普通通的汉人模样,并非胡人! “若是九安宫还查不出什么头绪,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顗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朝着九安宫大殿的方向走去。 大殿之中,偷看的秀女们,见张顗提着刀子走过来,全都吓得四散奔逃! “慎微!是张慎微!我认识她!”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清楚来人的脸,顿时不再害怕。 反而带着几个姐妹,费力的把宫门打开! 彭州刺史严慧明,与张亮乃是通家之好。 而且,两个的妻子还是手帕交。 贞观五年之前,张亮一直都在彭州练兵。 张顗和严家的子女,也算得上是老交情了。 “二丫头!” 严幼仪正想跟张顗打招呼,听见这个称呼,脸色顿时一黑。 饶是周围的姐妹,才受了不轻的惊吓,听见称呼,也不禁偷笑。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皇宫为何会乱成如此模样?” 张顗苦笑一声,道:“你们没有被贼人伤到吧?” 严幼仪心有余悸的说道:“那些贼人凶恶,倒是并未伤害我们姐妹,只是将姐妹们的财货都搜罗走了。” 张顗松了一口气。 “若是你出了意外,真不知该如何向严伯伯交代...” 说着,张顗朝外边一指。 “越王殿下有请,要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你莫要隐瞒!” 不少秀女,都偷偷露出半个脑袋,上下打量张顗。 这个时候,她们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年轻将领是自己人... 严幼仪一怔。 “越王殿下?那小胖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越王殿下?”x.com 张顗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们早就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踹他们屁股的小孩子了。 兄弟们各自镇守一方,连年纪最小的李愔,都敢跟皇帝对着干。 称呼李泰为‘小胖子’? 这女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一会儿说话小心些,莫要像在家里一样疯!” 严幼仪不满的噘起小嘴,道:“ 我回头就告诉姨母,说你欺负我!” 张顗只能连连拱手。 “我拿你当妹子看待,才会说实话,他正在气头上,可千万不要再触他的霉头!” 严幼仪也是个识大体的人,于是,便跟着张顗,来到李泰面前。 “参见越王殿下!” 李泰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你们哪个是严氏?” 严幼仪一愣。 一回头,这才发现,往日相交不错的几个姐妹,竟然全跟在后边! 之前,外边喊打喊杀,这群人玩命逃跑,早已钗环凌乱。 就这么一小会的时候,竟然全部收拾整齐,一个个容光焕发的厉害! 谁都不是傻子,严幼仪当然看得出,这几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自贞观三年以来,皇帝从秀女之中选出来的嫔妃,屈指可数。 满打满算,就那么两三个而已。 想要进宫,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从前,这些亲王皇子的年龄小,也没有从秀女之中,挑选王妃的先例。 直到去年,太子大婚,才让他们看到希望。 留在宫里当宫女,哪里有许配给亲王,活得潇洒? 李泰可是王爵第一人! 在地位上论,除了太子就是他了! 若得越王垂青,那简直就是一条登云梯! “臣女严幼仪,参见越王殿下!” 严幼仪又补充了一句。 “臣女刘氏...” “臣女孟氏...” 后边跟着一群女人自报家门。 李泰显得格外烦躁。 “严氏留下,其他人离去!” 众女被李泰恶声恶气的态度,吓了一跳。 严幼仪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一群小浪蹄子,还想踩着本姑娘上位?!” 眼瞅着在太子六率的威胁下,那几个女人不情不愿的回到大殿里,严幼仪又盈盈一礼。 “不知越王殿下想问什么?” 李泰并没有立刻回话。 而是看向张顗。 见张顗点了点头,他才确认,这个女人身家清白,值得信任。x.com “严氏,本王问你,那些贼人是何时潜入九安宫的?” 第1861章 藏个千八百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昨晚这群贼人突然冲入九安宫内,好在他们并无歹意,否则九安宫中众姐妹就要遭殃了...” 严幼仪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李泰。 李泰浑然不觉,淡淡的说道:“贼人可吐露身份?” “不曾吐露,那些贼人将我们姐妹,关在宫中,便不予理会。” “最好是真的!” 李泰的表情,骤然严厉了起来。 就算那些贼人真的做了些什么,这些秀女也肯定会隐瞒。 清誉对她们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 没了清誉,连宫女都当不成! 严幼仪嘴一撇,道:“越王殿下说话好生难听!” 李泰一愣。 他头一次看见,胆子这么大的女子。 “那些贼人的首领,乃是一个女子,又怎么会为难我们姐妹?” 李泰豁然抬起头来! “女子?!” 严幼仪被他这一声喝,吓了一跳。 “是...的确是女子。” 李泰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他转身离开。 “张顗,走了!所有人都撤走!” 张顗用眼神示意严幼仪赶紧回去。 谁也不知道,李泰究竟想到了什么。 似乎,有一种拿九安宫这群秀女,当诱饵的感觉... 看着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还带走了所有太子六率的人马,严幼仪气的一跺脚。 “不解风情!真是块木头!” 说完,她赶紧回到九安宫内。 谁都不是傻子。 没有宫中的护卫保护,只有大殿之中才最安全! ...... 李泰带着张顗,快步朝外走去。 骑上马,扬鞭而去,没过多久,就回到翠微阁的范围内。 “青雀,什么情况?” 见李泰停下来,张顗才来得及发问。 李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宫中肯定还会出现乱子!” 他抬头,看向翠微阁旁边假山上的小亭子。 “上去拿望远镜看一看,柳大哥他们到哪里了!” 张顗猿猴一般的,攀着假山,一转眼就爬上去了。 取出望远镜,左右看了看。 “他们正在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翠微阁是后宫之中,距离太极殿最近 的宫殿。 从这里,足以一路眺望到丹凤门。 李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喃喃的说道:“还没动手?” 张顗几个起落,跳了下来。 回到李泰身边,问道:“那群贼人的首领,应该已经是在乱军之中了,之前斩杀他们的时候,发现了好几具女尸!” 李泰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看,当年倭国那个叫细川御镜的女人,都有一手假死的功夫,身边的侍女,个个都是她的替身!” “能够策划这么大规模的叛乱,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的!” 张顗挠了挠头。 “太谨慎了吧?乱军之中,谁能说到好?再说,咱们手里有上百架强弩,三轮齐射,保不齐就死掉了...” “不会!” 李泰斩钉截铁的说道。 “之前在清点大福殿女尼的时候,发现少了七八个尼姑,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她们就是此次叛乱的策划者,而刚才在九安宫中,没一个光头!” 张顗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宫里还藏着一批人手?” 李泰面露担忧之色。 “只怕,她们要对柳大哥动手了...九安宫内,不过是她们留下的弃子罢了,为的就是牵扯住咱们这批人!” “那还得等什么?!” 张顗撒腿就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跑去。 “回来!” 李泰无奈的说道。 “人家都已经算计好了,你就算能飞,也无济于事!” 说着,李泰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他第一次碰见,如此棘手的难题。 冥冥之中,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窥伺着自己。 如果现在去往太极殿,沿路上肯定来回出现叛乱! 若是平灭,就来不及赶到太极殿。 若是直接去太极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在皇宫之中肆虐! 张顗垂头丧气的走回来。 “难不成,咱们在这休息?” 李泰摇了摇头。 “九安宫中全都是秀女,就算搜查,也不好搜得太仔细,她们早就已经成了贼人手里的人质。” 张顗脸色大变! “什么?!” 李泰瞪了他一眼。 “慎 微,你这性子,像足了你爹,风风火火,从不肯听人把话说完!” 张顗赶紧闭上嘴。 他们父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己的脑子虽然不好用,但特别善于听取聪明人的意见。 “我知道你担心那严氏的安危,你们两家是通家之好,你拿她当妹子看待,可事急从权,只要宫中内乱平息,贼人是不会拿九安宫如何的。” 张顗只能点头。 就在此时,李泰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要打扰我,我要冷静下来想一想。” 张顗闻言,干脆拔出刀,站在旁边,给李泰当护卫。 ... 历史上的大明宫,并没有太极殿的存在。 或者说,原本的太极殿,本应该称之为含元殿。 只不过,按照大兴宫之中的位置,人们习惯性的称呼其原有的名字。 柳白他们,并非是从皇宫最南边的丹凤门进入。 而是从侧面的左银台门进入。 这道大门,距离城北新区的柳家大宅最近。 因此,想要达到最南边的太极殿,也就是含元殿,需要经过三道大门。 首先,便是最靠近后宫的紫宸殿。 穿过紫宸门,来到宣政殿。 经日华门,过三省旧官邸,再路过宣政门,才能够到达太极殿所在的宫殿群。 算起来,要横贯皇宫的三分之一。 前边都还好说。 宫墙耸立,又有内朝禁卫护佑,再蠢的贼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 可一旦过了日华门,后边的建筑,变得繁琐了起来。 要知道,三省旧官邸、御史台、钦天监、待诏院... 几乎所有中朝司府的官邸,全都在这里! 只有经过这些地方,才能够穿过宣政门,来到太极殿所属的范围。 而且,东西两侧各有假山、水系。 藏个千八百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柳白等人,越过日华门后,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警惕之色。 尤其是,在众人包围之中的李承乾! 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走在柳白前方。筆趣庫 “柳大哥,若是来了贼人,力不能敌的话,便立刻赶往东宫,延正门据此并不遥远!” 第1862章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高手 柳白木着脸不说话。 这种明明是坑,还不得不往里跳的感觉,让他格外的憋屈。 皇宫之中,人数占优,还有今天? 换做从前,直接调集大军,把皇宫团团包围。 再派个几万人,将宫中各个角落都搜一遍,就能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可惜,今日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没有皇帝的调令,长安大营的兵,就算能进入皇宫,也只是在外苑转悠。 内苑,他们根本就进不来! 金吾卫被敌人渗透,连钱通那厮,都只能领着太子六率的人,在宫中巡查。 整个太子六率,总共才不到七千人! 分布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每座宫殿能分一百个,就相当不错了。 而且,主要兵力还要守卫紫宸殿和宣政殿。 三大宫殿群,哪一个占地都超过四百亩! 要知道,这座大明宫,比后世的故宫,还要大了近五倍! 或许,这是大唐皇宫历史上,第一次在人手上,捉襟见肘的时候。 此刻,守卫在柳白身边的人,只有一百七十多人。 其中七十个,是柳家的护卫。 剩下的,都是李承乾带来的太子六率。 光看配置,其实已经相当豪华了。 张三丰、王守仁、许褚、薛礼、贺兰楚石... 这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高手! 除了贺兰楚石之外,其他几个,即便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上,也能随便溜达... 可今日不同! 他们需要防备的,是偷袭,是暗杀! 不得不承认,敌人选择的时机,实在是恰到好处。 如果让柳白来谋划,起码也要谋划好几个月的时间! 他们精准无比的,卡在一个,柳白特别不方便的时候。 明面上,柳家能够召集的,只有泰记的高手。 问题在于,泰记才刚刚失去了朝中的地位。 曾经能够进入皇宫的泰记高手,现在连外朝都进不去! “停!” 在宣政门和日华门之间,张三丰忽然喊住众人。 他们 所处的位置,正好夹在两道宫内大门,以及三省官廨和御史台之间! “发现什么了?” 柳白沉声问道。 张三丰深吸口气,道:“老夫先去探路,少爷稍候片刻!” 说完,张三丰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张开双翅的大鸟,落在御史台官廨的墙壁上! 他抬头看去,不由得轻笑几声。 “还真是严防死守...” 王守仁和许褚立刻挺身而出! “少爷退后!” 许褚举着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柳白身前。 王守仁则是拔出腰间的短剑,面色冷峻的目视前方。 墙上的张三丰,不知看到了什么,在墙上,飞快的朝前走动。 片刻之后,落在另一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方向,响起弓弦紧绷的声音! 咔咔—— “有弩箭!” 李承乾大喊一声,周围的太子六率,立刻警惕起来! 咚咚咚—— 二十几面盾牌,瞬间挡住四方!m.x.com 叮叮当当—— 除了后方之外,剩下的方位,全部都有暗箭袭来! 好在,悉数被盾牌挡下。 柳白从背后,摘下金大坚给他打造的那把巨弓。 这群人之中,柳白的视力可以说是最好的。 他抽出两根箭矢,张弓搭箭。 嗖嗖—— 两根箭射过去,两个才爬到宫墙上的黑衣人,应声掉下去! “不要离开包围圈!严防死守!严防死守!” 李承乾颇有几分大将之风。 约束着他的太子六率,不要贸然出动。 这时候,张三丰又突兀的出现在宫墙之上。 柳白是第一次,看到老头显出几分狼狈来。 一切,都显得很不合时宜! 至今为止,柳白也没有想到,敌人是如何把这么多人手,渗透进皇宫的! 细想一下,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有本事把这么多人运送到皇宫之中,那么他在朝中的地位,该多高? “朝那个方向走!” 柳白朝着张三丰的方向一指。 既然老头重新出现,那就说明,他已经解决了那个 方向的敌人。 众人冒着暗箭,飞快的向张三丰那个方向行去。 才到宫墙下,右前方,喊杀声突兀的响起! 众人瞳孔都是骤然一缩! 李承乾的眼角抽搐几下。 “竟然...这么多人?!” 一般人是没有办法在一瞬间,看清对方大致有多少人的。 但是,对于上过战场,有战争经验的人而言,这只是基本手段而已。 目光一扫之下,李承乾就知道,对方的人手,不会下于三百! 柳白再次张弓搭箭,三根箭矢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射死最前方三个领头的人。 “如今看来,蛰伏进皇宫的人,不会下于两千!” 李承乾面色铁青的说道:“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定要将他们满门抄斩!” 想进入皇宫,可不是一般的艰难。 三道宫门,一道比一道严苛! 旁人想要进入皇宫,唯一能走的,只有丹凤门。 其他的宫门,要么是供大臣出入,要么是供宫中的采买太监,或者一些工匠出入。 除非有皇帝的手书,否则进一个人,就要耗费大半天的时间。 没有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做准备,绝对积累不了这么多人! 何况,他们还要躲避宫中禁卫的巡查。 光一个金吾卫,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里边,至少涉及到九个内宫司府! 换句话说,至少有九个内宫司府,生了蛀虫! 李承乾恨得牙根都痒痒。 柳白淡淡的说道:“民间的那些乱臣贼子,没有这种本事,可加上那些毗邻大唐的国度,可就不好说了,偏偏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犯边,会是巧合吗?” 说话间,柳白第三次张弓搭箭,射杀几人! 距离还很远,弩箭是飞不过去的。 只有柳白的弓箭,才能够有效杀敌。 李承乾并未回答柳白的话。 他死死盯着对面,难免有些紧张。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在敌人来到一百步之外的时候,李承乾忽然高举长剑。 “放箭!” 第1863章 谁把玉玺交给你的 太极殿! 以房玄龄为首,当年的贞观老臣,几乎全都到了! 就连秦琼,也拖着病体,赶到太极殿内。 没办法,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柳白为何还不来?” 很难见到,房玄龄表现的如此焦躁。 “此次,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一向把柳家人的性命,看得比天都要大,今日怕是要折损不少人手...” 杜如晦脸色凝重的说道。 致仕没多久的戴胄,也在人群之中。 他把帽子拿在手里扇风。 今日皇宫内乱,可偏偏掖庭局那边没受到什么影响。 地龙烧得,比往日还要热几分。 “他哪里想来?完全是在替咱们,吸引那些贼人的注意!” 一向跟柳白不怎么对付的刘洎,幸灾乐祸的说道:“也多亏了老家伙们目标小,否则,非死在来皇宫的路上不可!” 他们没办法不来! 九国犯边,边军拼死抵抗,文武百官总不能在家里,商议军机要事吧? 何况,皇帝病重,太子纵有监国之能,要论起国朝大战,终究还是浅薄了几分。 只有来宫中,集百官之力,才能保证稳妥! 李德良坐在轮椅上,被李道宗推着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 “老王爷!” “老王爷!” 李德良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 似乎是想通过那层层叠叠的宫墙,看到远处的场景。 可惜,周围很平静。 而恰恰就是这种平静,显得更为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还没开始吗?” 李道宗忧心忡忡的说道:“今日又要上演一出荆轲刺秦的戏码,当年荆轲上殿刺杀秦王,文武百官不可持剑上前相助,今日我等的家将亦不可入宫,只能让柳白孤身赴险,这个人情,皇族欠得太大了!” 李德良摆了摆手,道:“小里小气!皇族跟柳白之间,已经不必再讲什么人情,此等危局,当属柳白一力破之,我等纵有家将,也只能观望。” 李道宗躬身,道:“孩儿受教了...”x.com 李德良看向群臣,淡淡的说 道:“既然没事,那就开始商议,总要在柳白来之前,先拿出几个结果来!” 群臣不再多言,各自找好各自的位置,落座议事。 老帅之中,病重到根本不能动弹的屈突通没来。 另外,就只剩下依旧关在大理寺之中的张公瑾了。 程咬金等人面色阴沉。 将门跟柳白走的近,是有目共睹的。 他带着柴绍、尉迟敬德、段志玄三人,亲自展开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 “最新战报!剑南道已丢三县,陇右已丢两县,殉国的七品以上官员,已经多达四位!” 程咬金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就举着地图不开口了。 房玄龄打了个哈哈,道:“知节,你还兼着兵部尚书,按理说,应当你先拿个章程出来!” 程咬金虎目圆瞪! “你让老子拿什么章程?!” “老子的亲儿子,在外边厮杀,最看重的晚辈身陷重围!老子却只能在这里干看着!” “这和当年罗艺造反,又有何区别?!” “区区几个贼人,让朝廷上下束手无策,老子羞愤得想自杀!”x.com 房玄龄等人无奈的摇头轻叹。 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完全就怪李二! 他要收拢权力,结果曾经的那些老臣,手里头丁点权力都没剩下。 他要培植年轻官员,结果朝堂之上青黄不接。 能扛起事的年轻官员,全都外放! 就一个上官仪还在长安,却被一个戏班子牵绊住脚步! 偌大的朝廷,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知节慎言!” 李德良轻喝一声。 程咬金深吸口气,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时候,远处的喊杀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众人闻言大惊! 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宣政门内!”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们又‘哗啦啦’的朝着殿外跑去。 出于爱好,李二在他喜欢的宫殿之上,都盖了个小亭子。 站得高望得远,想必在小亭子里,能够看到宣政门内的场景! 几十个老家伙,纷纷来到小亭子上。 身 强力壮的老帅们,拔得头筹。 “竟然这么多人?!” 看到柳白等人,被七百多个黑衣人包围着,程咬金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同样看到这场面的几个人,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并不认为,敌人能够杀到太极殿来。 太极殿毗邻外苑,属于长安大营兵马可以进入的范围之中。 只要敢靠近,随时随刻能够把他们射杀! 之所以吓坏,是因为这么多人进入皇宫内苑,跟他们有直接关系! 羽林千牛将军侯庭素、左监门卫中郎将何望,已经瘫倒在地上。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等皇帝回宫,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抄家灭门一途! 七百多人潜入皇宫! 为这件事死的相关责任者,恐怕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尉迟敬德瓮声瓮气的说道:“多一个人,也能多一分助力,老子忍不住了!” 说着,他一把将身上官袍撕下来,露出里边的铠甲! “老程,你在这看着,老段,你们跟我走!” 尉迟敬德一声号召,老帅们全都往下跑! 李孝恭、李道宗、张士贵、薛万均、郭孝恪、苏定方... 十几个位老帅,在太极殿外拿了兵刃,就朝里边跑去! 程咬金气的脸色胀红。 “叔宝,我...” 他正打算把差事交给秦琼,亲自杀过去。 秦琼却将他拦住。 “知节,你是兵部尚书,莫要冲动!” 程咬金仰天长叹。x.com “难道,就只能这么看着吗?” 秦琼紧抿着嘴不说话。 一旁的李德良,呆呆的看着远处,喃喃道:“两次玄武门之变,今日,又要来一次宣政门之变吗?” 房玄龄终究还是最清醒的。 “诸位同僚,他们守内,咱们也该把边疆守好才是!” 见众人一动不动,房玄龄叹息一声,心里发狠。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厉声道:“玉玺在此,谁敢不从?!” 众人豁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房玄龄。 “谁把玉玺交给你的?!” 第1864章 这里一切有我,让他们安心商议御敌之法 连李德良都没有想到,玉玺竟然会在房玄龄手中! 看杜如晦的表情,明显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很清楚,昨天事发的实在是太突然了!x.com 皇帝突然犯病,没过多久,两位神医就入宫了。 又没过多久,皇帝去了书院。 此后七个时辰,宫中的内乱压根没停过! 那些贼人的目标很大,肯定会把柳白作伐。 在柳白出现之前,他们不会动手。 柳白本来可以选择不出门。 然而,就在这时候,边关急奏,九个国度同时犯边! 逼得柳白都不得不走出家门,替文武百官牵扯住那群贼人的目光。 否则的话,七百多个杀手,同时出现在长安城中,文武百官还能活几个? 而房玄龄,才入宫没多久。 他根本没去过宣政殿,又是从何处,拿到的玉玺呢? 房玄龄似乎恢复了,当年个叱咤风云的宰相角色,他冷然的说道:“事急从权,老夫不愿浪费口舌,诸卿速随老夫回太极殿,商议国事!” 人们虽说觉得蹊跷,却也不敢违逆老宰相的话。 谁都不会忘记,房玄龄看着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当年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唐帝国二号人物!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非随便说说而已! “走!” 李德良看了李道宗一眼。 众人重新回答大殿,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似乎,还有些尴尬。 他们看得出来,房玄龄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好在,并没有人怀疑,他对大唐帝国的忠诚。 “九国同时犯边,第一应厘定长安大营派出人手,第二,须考量各道运送物资诸事宜,第三,宫廷内乱,总要找出帮凶,今日廷议,便商议这三件事!” 房玄龄让人搬来张桌子,摆在太极殿正中央。 旋即,把玉玺摆了上去! 他坐在玉玺旁边,缓缓闭上眼睛。 众人恍然间,回到了四年之前。 四年前,房玄龄还是当朝首辅之际,召开廷议便是这般做派。 程咬金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沉声道:“兵部商议,已经厘定要战员,长安大英须 派遣四万五千人,分别派往陇右与剑南,具体物资调配事宜,两个时辰后自有兵部武库清司主事,呈送三省裁决!” 调配人手这种事情,对程咬金这种百战名将而言,无非是熟能生巧的小事。 每一位老帅,心中都有杆秤。 像程咬金他们这个级别的老帅,随便拎出来一位,做兵部尚书都绰绰有余。 房玄龄闭着眼睛说道:“民部、太常寺!” 民部尚书和太常寺卿各自站出来,表明分内的差事。 隶属于御史台和待诏院,以及与战事有关的各个司府,提出各种建议。 这场廷议,变得和四年之前一样,有条不紊。 ... 宣政门内! 柳家的护卫,外加太子六率的人马,已经跟贼人战成一团。 随着十几位老帅的加入,形势渐渐扭转了过来。 不得不说,老帅们的武力还是很强大的。 他们或许并不擅长单打独斗。 恐怕,就算尉迟敬德和段志玄这两位大将,加起来都不是王守仁的对手。 但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之上,他们所修习的战阵之法,反倒更加强大! 柳白身边,只留下十几个护卫,以及临时充当贴身保镖的张三丰。 连李淳风都杀过去了! 年轻道士下手很阴,专门朝着人家下三路招呼。 尉迟敬德杀出一条血路,拎着马槊,冲到柳白近前。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房相他们早就到了,正在太极殿内议事!” 柳白微微颔首,道:“劳烦老将军,再杀回太极殿,告诉房相他们,这里一切有我,让他们安心商议御敌之法!” 尉迟敬德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我老人家一把年纪,辛辛苦苦跑过来帮你,才说了一句话,就让我杀回去?!” 话说尉迟敬德,今年也是五十三岁的人了。 在诸多老帅之中,岁数是靠前数的。 他只比程咬金小了两岁,差不多比其他老帅都要大一些。 柳白没有了往日调笑的表情。 “请老将军理解!” 得到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尉迟敬德彻底没了脾气。 他 很清楚柳白是个怎样的人。 无奈之下,尉迟敬德只能一挥马槊。 “罢了!罢了!我就给你当一次信使!” 说完,再次冲杀入人群! 张三丰站在柳白身旁,整理着衣袍。 “少爷,可是不放心将门的人?” 柳白摇了摇头,道:“不会是他们。” 张三丰呵呵一笑,道:“不过,朝中定然藏着一条大鱼!” 柳白微眯起眼睛,道:“或许,不止一条!” “既然如此,那老道就替少爷,多争取一些时间。” 柳白抖了抖袖子,淡淡的说道:“时间无早晚,大鱼已经在网中,只可惜,皇帝没办法看到大鱼出水了,这场戏,他精心策划了许久,结果被一场病给毁了!” “少爷自然要帮着皇帝,把这场戏看完才是。” 说着,张三丰再度一跃而起,落入战团之中! ... 太极殿! 众位大臣已经开始积累的商讨。 对于一场战争而言,最重要的并非是战场上的厮杀。 而是战前的准备! 相比于准备工作,将帅们的指挥,都显得无足轻重。 以大唐雄厚的实力,精兵猛将如云,就算主帅是条狗,都能稳压其他国度不止一筹! 九个国度,听起来听唬人。 只要没有大食和拜占庭加入,这场战争的胜负,根本连一丝悬念都没有! 实力上的沟壑,不是阴谋诡计可以填平的。 兵员、粮草、物资,甚至于行军路线,都已经敲定下来。 唯独前往各地作战,统领一方军队的大总管,迟迟定不下人选。 这种事情,不是程咬金这个兵部尚书能拿主意的。 甚至,身为将门老帅,他还要避嫌! 以往都是三省提名,皇帝亲自任命。 现在直接选起来,确实是有些唐突。 而百官对此的异议,也相当的大! “老夫认为,朝廷应当甄选年轻将领,九国之中,唯吐蕃与回鹘势大,其他皆不足为虑!” “本官复议!朝中只知练兵,不知练将,此乃大不智!”x.com “若一味甄选老帅,年轻将领合适才能得到历练的机会?” 第1865章 六姓家奴,唯一善终的奸臣 朝中官员青黄不接是事实。 尤其是在武将之中! 年轻的将领多半还没有实权。 像薛礼、金日磾、席君买他们这样,三十五岁以下就掌兵把子的,实在是太少见的。 即便是像王孝杰那样的人,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将罢了。 想要走到薛礼他们这一步,起码要等四十岁之后! 武将跟文官没的比。 文官的经验,可以在短时间内构成。 他们在书本之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而将领的经验,可没办法在书本之中学到。 纸上谈兵的故事屡见不鲜,霍去病那样的人物,几千年才出了一个! 朝廷一味的求稳,其中,或许还有些苟且目的。 文官集团,并不愿意让武将出头。 或者说,并不愿意让将门,再出几个像薛礼这样的人物。 而武将集团更加着急。 他们更希望,年轻的将领能够获得实战的机会,迅速成长起来。 于是,文武之间的矛盾,在这个很不合时宜的时候开始了... 绝大部分老家伙都知道,现在并不是吵架的时候。 身为文官,房玄龄都不得不承认,他也不想让武将集团太出彩。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苟且心思。 而是因为,手掌兵权,又有战功的人,实在是不稳定因素。 李二这样雄才武略的皇帝,完全可以镇得住他们,甚至可以拿他们不当回事。 可新君...就说不定了。 毕竟,房玄龄他们心中也没有底。 鬼知道李二还能活多少年? 为了他们共同打拼出来的江山,只能让将门受些委屈。 没办法! 在场之中,以两派人物的斗争最为激烈。 武将之中,脾气最为火爆的程咬金,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而与他争吵最为激烈的,却并非是往日的魏征,也不是一向以怀柔派自居的孔颖达。 而是...封德彝! “老家伙,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思!” “若非老子担心柳白的安全,早就把你的狗头打掉!”x.com 对面,封德彝毫不示弱! 明明干瘦 干瘦的老头,非要摆出一副,跟程咬金拼命的架势! “老夫岂能怕你?” “军中好事者甚多,尔等老帅亦多年没有仗打,去些小毛孩子,只能徒增将士的伤亡,朝廷也没有那么多俸禄,养着他们!” 房玄龄等人看得大为皱眉。 以前的封德彝,可不是这个模样... 其中原因,涉及到封德彝的身份。 封德彝的资历很好,老到,他当宰相的时候,房玄龄等人还名不见经传呢! 武德年的时候,他在宰相任上足足待了三年! 一直到裴寂上位,他才退居二线。 以前倒是也参与过几次朝政。 等李二打算肃清老臣之后,他就彻底不再插手政事。 这一次,也是受到房玄龄和杜如晦,联袂发起的邀请,这才来到太极殿。 谁都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也会开始找茬了。 严格说,封德彝在朝中的风评很差。 差到,连魏征都懒得理睬他的地步。 人们给他一致的评语,就是‘官场老油条’! 此人素爱攀附权贵。 他出自渤海封氏,祖父在北齐年间当太傅。 前隋之际,他爹封子秀乃是通州刺史。 不知封德彝是如何跟杨素攀上交情的,进入杨素的国公府担任幕僚,还跟杨素结为儿女亲家! 隋炀帝杨广当政,他立刻抛弃杨素,攀附杨广心腹虞世基。 后来,宇文化及势大,他又成了宇文化及的下属内史令。 前隋势微,他二话不说直奔太原。 投靠当时还是唐国公的李渊! 然后,又跟李渊结成亲家。 天策府成立,李二战功赫赫,这家伙求着李渊,成了天策府的属官。 暗中,却在支持太子李建成,不断通风报信。 三国时期的吕布,被称之为三姓家奴。 而封德彝,称之为六姓家奴都不为过!x.com 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日,还曾位高权重,完全是因为,这厮的脑子实在是好使! 每当他预感快要倒霉的时候,总能想出个好主意。 或是为主子破解难题,或是为主子解开心结。 以至于,他历代 主子,都有点离不开他! 此外,还有他们一家,通过结亲,获得的家世! 他的母亲出自范阳卢氏,乃是卢思道的亲妹妹! 卢思道的儿子,就是前几年,被柳白活生生逼死的那个卢氏家主卢赤松... 他的发妻,是杨素的堂妹。x.com 算起来,跟杨妃也沾着很近的亲。 他的儿子封言道,娶了李渊的第十二个女儿淮南公主。 但凡是隋唐两代排得上名号的家族,都跟封氏,有这或多或少的联系。 连岭南的冯家,都跟封氏沾着亲! 有这么庞大的一个血脉网络傍身,就算李二想动他,恐怕也要掂量掂量。 大唐年间,位列四品以上的奸臣,还真就不多见。 而封德彝,是唯一能够得到善终的奸臣... 这老小子突然跳出来,跟程咬金打擂台,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看着两人站在大殿中间骂娘,众人既着急,又无奈。 杜如晦小声在房玄龄耳边,道:“封德彝这是在给他儿子铺路!” 房玄龄恍然大悟。 “这老小子鬼心眼多得很,当此国难之际,竟还想捞些好处!老杜你去制止他!” 杜如晦翻了个白眼。 “章程已经商量出来了,谁都看得出,无论是让年轻将领,还是让老帅出马,对战果都无任何影响,老夫何必平白无故得罪他?” 房玄龄叹气道:“从前,人们总感叹国无良将,如今,老夫却心忧廉颇老矣...就连知节今年都五十几岁了。” 杜如晦嘿然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度过这次劫难,咱们这群老兄弟,也就能彻底撒手不管了,陛下总算是欠了咱们一个大人情,总该让咱们安度晚年!” 房玄龄抿着嘴不说话。 大殿中央,程咬金和封德彝都吵累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这时候,就该有个老好人上前打圆场。 这回也不例外。 萧禹和陈叔达一同上前,分别将两人劝下来。 这时候,房玄龄才轻轻拍了拍桌子。 “既然有所争议,那就按照以往的办法,举手表决吧!” 第1866章 若非国难当头,给老夫个王爵,都不会再踏入皇宫一步 结果,仍旧是文官集团,毫无争议的胜利了。 事实上,细数历次交锋,武将集团压根就没有赢的时候... 程咬金气急败坏的,狠狠瞪了封德彝一眼,转身离去! 他看见,尉迟敬德等人已经杀回来了。 程咬金一走,剩下的几位老帅也纷纷起身离去。 他们需要去帮程咬金一把。 都是经年在战场之上厮杀出来的。 宣政门,不过一千多人的小场面而已,还难不住他。 等老帅们全都走了之后,封德彝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诸位,多谢!” 他冲着众人一拱手。 正要转身走的时候,房玄龄忽然叫住他。 “封相,且慢!” 封德彝看向房玄龄,眼中满是疑惑。 “房相还有要事?” 房玄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封相不如等柳白来了再走。” 封德彝心中一突,迟疑道:“房相这是何意?” 房玄龄打了个哈哈,道:“既然章程是封相得出来的,自然要由封相,给柳白一个说法,说到底,他还是咱们的尚书令!” 封德彝嗤笑一声,道:“房相莫非是在与老夫开玩笑?谁都知道,柳白那个尚书令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咱们这些人决定的事情,还不是他一个虚衔,能改变的!” 房玄龄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 他换上一副开怀的表情。 “无论如何,总要给柳白一个交代,他是太子的老师,于情于理,都有参政议政之权,况且太子他在身边,而今陛下病重,太子理所应当重掌监国之权,咱们这些人召开廷议,不就是用了太子的名义吗?”m.x.com 封德彝眯了眯眼睛,似有些疑惑,似有些忌惮的看了房玄龄一眼。 周围的人也很疑惑。 杜如晦悄悄拉了拉房玄龄的衣角。 房玄龄不为所动。 按理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之所以要在太极殿商议出章程来,完全是为了名正言顺。 朝廷出兵的章程,极为复杂。 并非是说,三省通议,给兵部下个文书,就能调动兵 马。 历次战争,每一次的开端,都是有皇帝下令。 经三省参阅,草拟诏令,再结合兵部、吏部、民部、太常寺、司农寺、太仆寺等有关司府,进行廷议。 廷议过后,再呈报皇帝。 皇帝再加盖玉玺大印,才会拿出虎符...也就是大唐的鱼符。 这才只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调兵遣将,还要有兵部草拟出个章程,由皇帝评判,甄选出不同出兵路线的大总管。 比如贞观二年,羌人作乱之时,程咬金自关中直入阴山,进入陇右道,便被封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之衔。 这一步,依旧不算完!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其中,还有民部、太常寺、司农寺以及太仆寺的差事。 这一切的工作,都是以廷议为基础。 廷议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头衔,就等同于,给了旁人无数攻讦的机会。 天朝上国,讲究的就是名正言顺。 若非如此,房玄龄他们完全可以在宫外,随便找个地方进行廷议。 何必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到皇宫? 当然,廷议之后,就没有武将们什么事情了。 剩下的,全都是文官需要做后勤工作。 按照以往的流程,只要房玄龄把记录下来的内容,呈报给皇帝,或者监国太子,而后直接用印,就可以了。 杜如晦他们不知道,房玄龄为何执意不让封德彝走? 这件事,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劲头。 联想起,房玄龄手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玉玺,众人都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或许,其中又隐藏着什么阴谋! 封德彝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房相,老夫已经卸任十年之久,说句不好听的,若非国难当头,给老夫个王爵,都不会再踏入皇宫一步,而今正想着最后尽一份心里,就回家养老,房相为何阻拦老夫?” “阻拦...自然是有原因的。” 房玄龄笑了笑,回头看向窗户外。 从这里,能够看见宣政门内,大概三分之一的场景。 那些人依旧在厮杀。 不 过,太子六率的人,已经占尽上风! 看情况,顶多再有半炷香的时候,柳白他们就可以到达太极殿! 这时候,尉迟敬德忽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群老帅! 程咬金等人跟在最后边,虽说才出去时间不久,也染了一身的鲜血! 可想而知,战况激烈到何种地步! “老房,柳白让我给你带个话,就说让你们安心商议政事!” 房玄龄眼光大亮! 他哈哈大笑几声,道:“封德彝,你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大惊! 房玄龄这话,是从何而来? 程咬金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快!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冲上前去,一脚踹向封德彝! 封德彝瞳孔一缩,脸色骤变。 砰! 下一刻,他被程咬金一脚踹倒! 紧接着,程咬金的身体,大山一样的压在封德彝身上。 紧紧束缚住他的双手! “房相,你什么意思?!” 封德彝嘶声叫喊道。 房玄龄冷笑一声,道:“若非老夫早早接到陛下密信,就被你这老鬼糊弄过去了!” 杜如晦急忙问道:“房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玄龄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程帅定要好生看管这厮,莫要让他逃离!” 说着,房玄龄闪电般的,从桌子上拿回玉玺,飞快塞进怀里。 “诸位同僚,速随老夫前往三省旧官邸,莫要在此逗留!要快!” 他撒腿就跑,一点都看不出,五十岁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房玄龄,是闹得哪门子失心疯。 杜如晦等人毫不迟疑。 他们完全相信房玄龄。 同时,心中也不免有点不好的预感。 头一次见房玄龄跑这么快,就好像,太极殿底下埋了火药一样... 七八个老友也是跟着撒腿就跑。 程咬金扛着封德彝,大步跟上。 老帅们也一溜烟全都跑了! 见他们都跑的这么快,纷纷小碎步跟上。m.x.com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转移到三省旧官邸,也就是他们曾经召开廷议的地方。 第1867章 第一个铺设好千年之基的家族 宣政门内! 七百黑衣人被斩杀殆尽! 柳白冷笑一声,道:“走!” 张三丰几个起落,回到柳白身旁。 李承乾举着长剑,奋力嘶喊道:“前行!” 剩下的护卫们,再度高举盾牌。 不过,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 宫中肯定还藏着人,但数量,不可能太多了。 这七百人,已经是敌人最后的底牌之一。 众人向着太极殿的方向进发。 而大部分太子六率,还在肃清残敌。 只有王守仁面前,还有一个体格壮硕的大汉! 这大汉,拿着一把重锤。 个头虽不及许褚,但体型甚至还超过许褚些许! 远远看去,简直跟头熊没有多大区别! 王守仁手持软剑,灵巧得躲避着壮汉的攻击。 许褚就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个黑衣人,静静的观战。 能在王守仁手里挺过三招两式的人,天下还真就不多见。 许褚并不想插手。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高手对决,旁人插手,无异于是天大的侮辱。 壮汉也不说话,看着周围的人接连倒下,难免有点心急。 王守仁抽出空挡,在壮汉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咚! 壮汉手一松,重锤直接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王守仁侧身躲过壮汉的拳头,出剑如电! 直接一剑刺进壮汉的眼睛,把脑袋里的物件,搅了个乱七八糟! 壮汉应声倒地!m.x.com 王守仁稍稍吐出一口气。 他的灵巧,正好可以克制这种以力气见长的高手。 不过,他也并不好受。 天下无敌,也总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 这么多年了,王守仁第一次受伤! 他撕下一片衣角,裹住左胳膊上的伤口。 和许褚对视一眼后,立刻飞身上了宫墙! 许褚嘿然一笑,一把将黑衣人抛到远处,砸在一个正要艰难起身的黑衣人身上,旋即迈开大步,朝着柳白他们的方向追赶而去! ... 三省旧官邸! 重新执掌大权的老臣们,沉默不语。 人们看着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块脏兮兮抹布的封德彝,心中 五味杂陈。 好歹也是武德年间,就当过宰相的老臣,为何偏偏敢这种蠢事? 人们都猜出来了! 宫中动乱,绝对跟这厮有脱不开的干系! 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主导的! 封德彝门下有数不清的故旧。 尤其当年他身为内史令,更属于天子近臣,完全有能力在宫中埋下暗子! 这么多年下来,在宫内聚集起几百号人,似乎也并不算太难。 可怕就可怕在这一点上! 要知道,封德彝跟许多人都有关联,甚至还跟不少豪族结成姻亲。 一旦他罪名落实,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 人群之中,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在封德彝身上掠过。 估计,他们正在琢磨着,如何赶紧把封德彝搞死... 抱着玉玺的房玄龄,解脱了一般的瘫坐在椅子上。 “封伦,本相问你,可与今日宫中之乱有关?” 被绑着的封德彝,也不回话。 他死死闭着眼睛,若非身体在不断颤抖,恐怕还以为他死了! 现在,没人敢问房玄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所谓的阴谋,所谓的背叛,他们早就习惯了。 在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降臣降将。 若非他们背叛旧主,也不会有大唐的今天。 同样的事情,他们肯定在旧主身上干过! 房玄龄一连问了三遍,封德彝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干脆也不问了。 嘴角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静静等待着。 砰! 一炷香后,三省旧官邸的大门,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李承乾手持带血的长剑,脸色阴沉的走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 “参见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没有搭理他们。 一侧身,让出身后的柳白。 看到柳白那张脸,在场之中,不少人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不得不承认,在诸多老臣之中,着实有不少,整天都琢磨着,如何赶紧把柳白弄死... 这些年来,柳白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只可惜,柳白的势力,已经不是他们能比的了。 若是柳白出了意外,且不论他身后那些人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光是皇族,也受不了! 谁都看得出来,只要大唐帝国不倒,柳家只能蒸蒸日上。 就算大唐帝国倒了,柳家照样能够凭借多年以来的布置,毫发无伤! 柳家,是大唐帝国建立之后,第一个铺设好千年之基的家族! 同样是见到柳白,房玄龄他们这些老朋友,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房玄龄赶忙起身,快走几步,把玉玺塞进柳白怀里! 看他的样子,好像丢出一枚火药弹似的... 柳白把玉玺交给李承乾,冲房玄龄点了点头。 “辛苦房相了。” 房玄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老夫年纪大了,以后这种事情,千万莫要再交到老夫手上...” 柳白深吸口气,道:“社稷安危,非是柳白情愿!” 说完,他径直走到,被五花大绑的封德彝面前! 自柳白出现的那一刻,封德彝就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透着浓浓的绝望之色!m.x.com 柳白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你背后还站着谁?” 封德彝依旧没有回话。 “封氏在渤海近百年,莫非,你想让柳某,把他们全都丢进海里?别忘了,你儿子封言道,还在江南印钞局!” 只此一句话,九成九的人都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 钱! 封德彝花里胡哨的,搞出这么多乱子。 归根结底,并非是想拿皇族如何。 他真正的目标,始终都是柳白! 想要杀柳白,实在是太难了。 除非,把他引出来! 而其他事情,根本无法牵扯柳白。 只有皇宫内乱,才能让柳白不得不现身! 柳白把封德彝嘴里的抹布拽下来。 良久,封德彝依旧不说话! “看来,你背后并没有什么人,那么,就让封氏消失吧!” 说完,柳白往人群之中看了一眼。 他淡淡的说道:“自今日始,至陛下重掌大权,劳烦诸位臣工,就居住在三省旧官邸内!吃穿用度,自有掖庭局操持!” 第1868章 怎么岁数越大,官还越做越小? 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让出门。 转眼就是一天! 饶是如此,习惯了满世界瞎转悠的官老爷们,也有点受不了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封德彝竟然也住在这里?! 他的待遇,竟然跟其他大臣一样! 唯一的区别,只是身边总有两个人跟着罢了。 或许,是怕他逃跑。 又或许,是担心他自杀。 只有房玄龄他们,总共才不到二十个人,被放出宫去。 其中,一大半还都是老帅! 从前,谁也不敢把这么多大臣圈禁起来。 现在不同了。 这群老臣子之中,九成以上的人,都已经卸任致仕。 朝政跟他们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圈不圈禁的,也就无伤大雅。 反正皇帝病了,远在书院疗养,皇后和几位管事的妃子也去了。 宫里太子说了算。 而太子,又对柳白言听计从。 他说什么,只能是什么! 直到圈禁了一天之后,老臣们才明白过来,为何房玄龄要火急火燎的把他们带刀三省旧官邸。 毕竟,这群人是臣子。 总不能住在太极殿吧?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自打柳家搬到这里来之后,房玄龄等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主要是因为,柳白最近一直在江南居住。 老臣们被圈禁的第二天,房玄龄他们老哥们几个,终于有机会,来这座新宅子,好好参观一下了。 在迷宫一样的大院子里,溜了溜腿,几个老家伙一溜烟跑到柳白的书房。 一个个翻箱倒柜,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找起好茶来。 没过多久,戴胄翻出来一片带着浓郁香气的茶饼。 打开油纸包,看了看年份,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快,沏上热茶,老哥们几个围坐成一圈,乐得好像快过年了似的。 柳白有些心疼的抱着自己的茶饼,颇为恼怒的说道:“你们家里没有藏茶?这一饼,再放个两三年,足以成就茶王之名!”筆趣庫 房玄龄打了个哈哈,道:“老 夫的茶,都藏在外宅,轻易去不了一趟。” 这群老家伙,藏茶藏得像藏女人。 没办法,柳叶轩的茶,卖的一种比一种贵。 饶是他们家大业大,也没有方面的开支打算。 为了后宅清净,只能用私房钱卖茶,藏在外宅之中。 只有老妻去世多年的杜如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m.x.com “一群没出息的老家伙!” 萧禹把一张锅盔,丢在火炉的托盘上,轻轻翻动着。 他的肠胃不好,喝茶的时候,总要拿一些东西吃。 “你打算,把那些人关多长时间?” 柳白想了想,道:“不关两三个月,起码也要十几天吧?” 高士廉轻轻咳嗽几声,有些无奈的说道:“盛世将临,可这些曾随陛下打天下的老臣,却一个个沉沦了,想要从他们之中,拷问出利益相关者,难上加难!” 从结果来推测背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当封德彝被擒之后,泰记的高手出面,将整件事情的经过,抽丝剥茧般的全面展开。 无非是为了银子。 只不过,为了这点银子,封德彝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刻意制造混乱,让人们以为,有人想要犯上作乱。 实际上,他的目标就是柳白! 柳白一死,江南的纸币改革计划,群龙无首。 他那个在江南印钞局的儿子,便可以趁势而起。 没人会以为,封德彝是个蠢货。 如果当年李二造反失败了,照样会被人认为是蠢货。 对于这种事情,成功往往都是无数偶然组合起来的结果。 若是成功了,便是千秋霸业! 只不过,封德彝这个弯子,绕得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把老臣们全都绕了进去! 也难为他,竟然暗中联系到那九个国度。 更难为他,竟然真的把那九个国度,忽悠得起兵了! “其实,那些国度也是真感觉到了危机感,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 “旁人不知道,老夫却知道,吐蕃大相禄东赞,已经数次给松赞干布 上书,让他铸造吐蕃的货币,以抵抗大唐宝钞!” “加上封德彝的忽悠,这些国度起兵,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 “让老夫意外的是,拜占庭没有起兵!” “恐怕优素福早就死了,大食内乱,毗邻的拜占庭,肯定想占占便宜,哪有闲工夫跟这些小国凑热闹?” 房玄龄等人,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经过推测出来。 最后,虞世南做了总结陈词。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内奸全部拔出来!” 柳白偷偷把萧禹烤的锅盔拿过来,使劲啃了几口。 “所以说,要尽量多关他们几天,关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痕迹!” 萧禹早就习惯了在柳白这吃亏。 他面无表情的,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锅盔,接着放在托盘上烤。 “可是,那些老臣的家人,可就要造反了!别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攀枝错节,许多年轻官员,都是他们的子侄晚辈!” 柳白笑道:“所以,柳某将老几位全都请过来!”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房玄龄长大了嘴巴,道:“你打算让老夫等人重新出山?不怕赵普和王弘直多想?” 吱呀—— 他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忽然打开。 赵普和王弘直出现在门外。 两人同时躬身拱手! “烦请诸相,重掌大权!” 老哥儿几个立刻站起来还礼!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本来在贞观四年就应该去世的杜如晦,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 没病没灾,身体健壮的简直像大小伙子! 说他们正值壮年,也不为过! 有了重掌大权的机会,能不激动? 只有戴胄脸色臭臭的。 他本来当过一任宰相。 若是都回到朝堂,房玄龄他们自然还是宰相。 坑都填满了! 而他,岂不是要重新做回大理寺卿? 怎么岁数越大,官还越做越小? 房玄龄深深的看了柳白一眼。 他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让老夫等人重新出山,去帮你对付都水监?” m.x.com 第1869章 跟他们一起赚钱,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那些老臣子们,被关在太极殿中两天了。 然而,一切并未尘埃落定。 事实上,柳白并不打算拿房玄龄他们这些人当武器,用来对付都水监。 或者说,柳白从来都没有把都水监放在眼里。 皇帝和皇后那一大家的人,短时间内肯定也不会回皇宫了。 说到底,宫里还是不安全。 在家里住了几天的柳白,一直都没有出去。 小满几乎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回来一次。 他总能带来宫里最新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够肃清残敌,只不过,不少宫殿都被烧毁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贵人们还是先住在书院,请先生们把新校区里那些小楼都让出来...” 小满站在柳白面前,背课文一样,把长孙皇后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柳白皱着眉头问道:“承乾在哪里?” 小满低着头,有些心虚,看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太子应该在东宫,我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柳白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孩子大了,就是不好管。 这个李承乾,要么就是偷偷跑到书院去,找他那些曾经的同窗们吃喝玩乐。 要不,就是在皇宫里玩了命的搜罗。 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心里头憋了气,肯定要疯狂一阵子。 除了喝酒,就是杀戮!筆趣庫 有些事情,是血脉里带来的东西,在这一点,他像绝了李二。 “算了,反正你师爷也跟着他呢,随他去吧!” 小满拱了拱手,从书房里出来。 迎面碰见勾肩搭背,不知要去往何处的柴令武和程处默。 “侯爷好,小公爷好!” 柴令武笑眯眯的看着小满。 “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满对他们颇为畏惧。 李承乾小时候都经常受他们欺负,小满这个跟班儿,当然也是一样。 小满急忙陪着笑脸。 “这就回宫里去,那边人手吃紧,总要有人照应的。” 不管宫里还有多少乱子,对于柴令武和程处默他们而言,已经算是风平浪静了。 他们才不在乎宫里 究竟死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人,只要身边这几个人没有危险,就足够了。 可以说,除了李承乾和李泰之外,其他人都一点都不在乎后续的事情。 柴令武笑眯眯的说道:“侯爷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如何?” 小满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兮兮的问道:“侯爷打算带奴婢去哪里?” 柴令武走过来揽着小满的肩膀。 “都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何必如此紧张?” 小满干笑了几声说道:“奴婢地位卑贱,不敢与侯爷称兄道弟!” 程处默脸色不悦的瞪了柴令武一眼。 “你为难他做什么?” 柴令武则是冲程处默挤了挤眼睛。 而后,对小满道:“兄弟们有了一个赚钱的好营生,你想不想掺一股?” “不想...” 小满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跟他们一起赚钱,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这几个人,都是把天下群雄,坑得团团转的主,能白白带着自己赚银子? 柴令武愤怒的说道:“莫非你不信任本侯爷的信誉?” “奴婢不敢!” 小满吓得一动不敢动。 程处默似乎看出柴令武想要干些什么了。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小满的胳膊就往外走。 刚出门就上了马车。 他们并不担心会出现意外。 姑且不论,这偌大的长安城中早已风声鹤唳! 每条街,都有数不清的巡城武侯把守! 雍州、长安县、各坊市自行组织起来的巡逻队,早已将各个角落都搜查过一遍。 毫不夸张的讲,此时此刻的长安城,要远比皇宫安全的多! 毕竟,宫里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外边的巡逻队,不可能进得去。 况且柴令武和程处默也都不是白给的。 小满虽然从没有展露过身手,但可千万不要忘了,他的师爷是怀恩! 那可是一个从万军之中,厮杀出来的大高手!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来到一家酒楼。 天兴阁! 这里同样也是李渊的产业 不仅仅沿袭了那种,不让客人点菜的流行风格。 价格比其他酒楼,也都贵了好几 倍了 一个字,就是‘贵’! 在这里吃顿饭,比在外边吃一个月还贵。 正是因为明码标价,所以天兴阁成了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求人办事的不二场所。 贵就代表有面子。 至于吃的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 谁都不缺这口吃的。 柴令武和程处默架着小满上了楼。 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叫,引起周围的食客严重不满。 能来到这里吃饭的,都是体面人。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一个小伙计跑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把他们赶出去。 结果刚走到跟前,就被柴令武一巴掌抽倒在地。 “老魏!老魏!你死哪去了?!” 天兴阁大掌柜老魏,一边使劲抽自己的嘴巴子,一边往外跑 “罪过罪过!两位爷,赶紧上楼!” 说完,又冲楼上吆喝。 “二楼甲字号,迎贵客喽!” 周围的食客们都吃了一惊。 甲字号,那可都是给真正的大贵族们准备的! 前几天还看见,好几位王爷在里头吃饭! 如此说来,这三个年轻人,岂不是皇族? 柴令武和程处默,不顾周围人的眼神,架着小满往楼上跑。 没过多久,一桌子美味佳肴端上来 柴令武亲自给小满倒了满满一杯,珍藏版的李师傅。 “来!我的大总管,今天一定要好好喝几杯!”m.x.com 小满不明所以,眼中的惊恐之色更加浓郁了。 在他看来,这两个家伙如此客气,后边还不知道有多大一个坑呢! 他使劲往外推着杯子。 “侯爷!小公爷!有话还是明说的好,不然这杯酒下了肚,可就不一定能想得起来了!” “你这小子现在还挺不好糊弄!” 柴令武笑吟吟的说道。 从前,他们跟人谈生意,都是直接灌翻了,强行拽着人家的手,按手印! 现在倒是都斯文多了。 主要是做买卖的,都变得精明无比。 不像从前,全都老实厚道。 “宫里很多宫殿都被烧了,之前,宫里的工程一向都是由柳家来承包,如今,老孟他们都还在东洲岛上,你看...” 第1870章 我们一直这么求人 听到这句话,小满的身体往后一仰。 “修建皇宫是工部的事情,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小满的语气和眼神,充满了警惕的意味。 他们师徒三人向来清廉。 当然,这所谓的清廉,并不是说一点礼都不收。 他们从来都不苛刻宫里的银子。 光是文武百官送上的红包,就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筆趣庫 在此基础之上,再克扣宫里的用度,不就是单纯的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找门路,做买卖,从宫里揽些工程来干。 这种事情无可厚非。 就算交给工部来做,到头来一样要外包给别人? 可是,既然柴令武和程处默,想把修建宫殿的差事拿过来,为什么不去求皇帝,而是来找自己这个大总管呢? 除非他们想搞猫腻! 小满从来都不给自己找麻烦。 “工部那边,自然要由李奉诫去说合,他爹那个工部尚书的头衔还没有卸下来,不过宫里的事情,还要劳烦小满兄弟还操心!” 柴令武笑眯眯的说道。 小满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他才不会趟这个浑水! 修建皇宫,和修建其他的工程,完全是两个概念。 其中,涉及到多方面的专业知识,不是行家里手根本就弄不明白! 大唐崇尚土德,一切以黄色为尊。 用错了颜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各种规制,多的吓人,弄错任何一样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即便是柳家,也必须要由施工队的大掌柜老孟出手! 他的徒弟陈辩机,都差了三分。 只能靠经验,是代代相传,口口相授的真本事! 换了旁人还真就做不来! 如果柴令武和程处默搞错了,自己也会跟着倒霉。 柴令武威逼利诱,一只手攥着小满的胳膊,另一只手挽着他的脖子。 “拿你当兄弟才这么客气,若是直接跟太子说,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小满使劲挣扎,手指头在柴令武的腰眼儿上,用力一捅! 在柴令武的惊叫声之 中,小满连忙躲到墙角! “就算跟太子说,太子也肯定不会答应!” “处默,给我擒住他!”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程处默可不想错过。 他的武力,还在柴令武之上! 三两下把小满拿住,按在桌子上。 “我们摆出求人的态度,你怎么说也要给点面子!” 小满趴在桌子上,大声呼喊 “有你们这么求人的吗?” 啪啪—— 柴令武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在小满的后脑勺上 抽了半天,他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们...我们一直这么求人!” 小满疼的呲牙咧嘴。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两人把他放开。 柴令武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 “你看,只要好好商量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小满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你们是从哪儿找人手?” 程处默十分自豪的说道:“程某人在蜀中修了两年的运河,连几座宫殿都修不好,干脆就别活了!” 小满一愣。 “运河修建完了?” 程处默嘿然一笑,道:“那倒没有,不过蜀中的牛伯伯,已经把修运河的差事揽了过去,依我看,没有十年的苦工,运河是修不完的!我可没心思在那鬼地方待上十年!” 小满仔细想了想。 “既然是修建过运河的工匠,应该有不少能人,再加上李奉诫去求他爹,从工部要一些高手,重修宫殿的差事,倒也不难...” 柴令武和程处默大喜。 “既然如此那就说好了,我们兄弟先去各个衙门走一走手续,等蜀中的工匠都到达长安就立刻开始” 小满一边点头,一边搓手指头。 两人倒是也不吝啬。 一人抽了一张票据,分别塞进小满的左右手。 “这件事情就定下来了,我回去知会掖庭局的总领太监一声,到时候,让他们那边照顾一下!” 小满理所应当的把票据收进怀里。 只要靠谱就行,不赚白不赚。 ... 蜀中那边修建运河的工匠,有八成以上都是从柳家调过去的。 虽然归了程处默统领,但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柳白的耳朵。 三个人在天兴阁中,才商量好没多久,柳白就得到消息了。 听到这个消息,柳白都呆好了老半天... “这两个小子,真是翅膀硬了,想不到他们竟然有跟我抢生意的时候!” 跑回来送信的沈万三,脸上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 身为柳家总行的大掌柜,沈万三就像一只庞大的蜘蛛。 在那一张密密麻麻的商业网络之中,他盘踞在正中央的位置。 只要有点消息,第一时间就会传到他那里。 “其实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些眼光的,属下的意思,是调派些人手过来帮帮他们,总不能把好端端的皇宫修建的四处漏风,您也知道,派过去修运河的那些工匠,都是什么水平...” 看起来都是干工程的。x.com 修建宫殿需要慢工出细活,讲究的是细致。 而修建运河更需要毅力和勇气。 一条运河修建的再精致谁会去看? 让修建运河的工程队来修建皇宫,跟跨行业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也难为处默啊,这些年来在蜀中苦熬,再者说,柳家亏欠程家不少人情,把老孟叫回来吧,让他给处默当个顾问,至于柴老二...” 柳白摸了摸下巴。 “让他该滚哪就滚哪去,都快富可敌国了,还想着赚银子,他是生怕活的太久!” 沈万三忍着笑说道:“恐怕,处默还没有这样的眼光,定是令武提议的,若是把令武赶出去...他肯定会大吵大闹一阵。” 柳白摆了摆手。 “那就让柴老二,去忙点别的事情!” 他想了想,忽然莞尔一笑。 “怎么说他也是将门的人,派出去打几个顺风仗,回来捞个公爵当一当,你觉得如何?” 沈万三一怔。 “少爷的意思是,派他去西域?” 柳白摇头,道:“西域那边没意思,大仗没有,小仗不断,还不够折腾的,让他去剑南道吧,跟着段志玄,也好好磨练磨练!” 第1871章 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赶紧找个够用的请教一下 书院! 经过两天的调养,李二虽然还不能动弹,但零零星星的说几个字,完全没有问题。 他似乎十分享受,三个老婆殷勤的伺候。 躺在病榻之上,听着小满汇报最近这几天朝中发生的事情。 皇帝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意外。 他总是这样。 即便心里已经愤怒到头,也从来都不会让旁人看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他真的没有感觉到意外。 对此,一直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满,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皇帝的脑袋,还包得像个阿三似的。 若非长孙皇后她们在场,小满根本就没法确定,这货究竟是不是皇帝。 “既然房相他们都已经定下来,那就依计去办吧,你去柳家一趟,让柳白帮忙看着。” 简单的一句话,长孙皇后分了五六次复述。m.x.com 只有她,才能从李二嘴里蹦出来的那些零星词汇之中,猜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满欠了欠身,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召太子前来?” 没想到,他一说完,李二忽然激动了起来。 ‘叽里哇啦’的说了一阵什么。 长孙皇后赶忙道:“太子身肩监国大任,不可轻易出宫!” 小满再次欠身,告辞离去。 刚一出门,他就开始使劲的挠头皮。 想不通啊! 迎面碰见,正抱着几本书往这边走的王守仁。 小满赶紧迎上去。 “王先生!” 王守仁是今天早上才回到书院的。 他这般学问,不在书院授课,实在是暴殄天物! 基本上,只要柳白不叫他,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院。 回家一趟,老王勣他们那群书院的高层,就要死要活的。 王守仁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太监。 “怎么?来看陛下了?” 小满挠了挠头,把刚才跟皇帝的对话说了一遍。 他从怀恩的身上,学到了一身武艺,也学到了在宫中办事,只听命于皇帝的道理。 从刘瑾的身上,学到了油滑。 还有一个本事,他也是从刘瑾身上学到的,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就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赶紧找个够用的请教一下。 毫无疑问,王守仁是这个世上,脑子最够用的人。 “陛下总想着掌握最大的权力,如今正是最佳时机,只要回宫,肃清一切残敌,谁还敢不听他的话?” 小满把心里最深处的疑问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完全是李二自作自受。 身体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他把所有权力都收拢到手中,才给各种乱七八糟的敌人,带来可乘之机。 若非李承乾他们,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若非柳白甘冒奇险,在皇宫之中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恐怕皇宫早就沦陷了! 如今,美事都让李二自己享用干净。 黑锅和脏活累活,全都落在别人身上。 李二不赶紧回宫摘桃子,还等什么? 虽说还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但书院距离皇宫,总共也就那么几步路而已! 王守仁笑道:“你是担心,等陛下回宫之后,没好日子过了?” 小满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但凡是在皇宫里当差的,个个屁股有屎! 没人查,自然过的逍遥。 一旦查起来,莫说他自己,恐怕连怀恩和刘瑾,都没有好果子吃! 在宫里当差的,吃拿卡要是常事。 随随便便一个九品的内务太监,每年的灰色收入,都能过千贯! 这属于规则之内,被允许的事情。 没人靠那点俸禄过日子。 从前,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筆趣庫 有时候,甚至还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等皇帝真正做到大权独揽,就不好说了...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柴令武和程处默,交代的事情... 他今天来书院觐见皇帝,就是为了探一探口风! 那点小心思,王守仁一眼就能看透。 “放心吧,最近这几个月,陛下怕是回不去了。” 王守仁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便朝着教室走去。 医学院大楼,紧挨着文学院。 上课的时间,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小满心中稍稍安定。 王守仁说话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不过,他的心中却是更加疑惑了。 带着这种疑惑,小满来到柳家。 柳家大宅,正好卡在书院和皇宫之间。 在门房里,跟老吴喝了一会儿茶。 小满袖子一抖,抖出来几张丝绢料子。 “吴叔,听说婶子又快生了,这几块蜀锦先拿着用...” 丝绢料子不大,可是从宫里流出来的东西,那几乎都是跟金子搭边的! 两三尺长,就值好几十贯! 老吴笑眯眯的收了蜀锦,道:“你这孩子,精明得很,肯定不会平白无故送吴叔东西!” 小满打了个哈哈,道:“的确有事想向吴叔请教!” 老吴给他的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讲来听听!” 任何一个职业,都有做到巅峰极致的人物。 李二这个当皇帝的,可谓把皇帝这个职业,做到登峰造极。 同理,还有柳白这样的商人。 而老吴,无异于是门房之中的顶尖人物。 若是有人肯写一本,跟门房有关的‘史记’,老吴说什么也能混个‘本纪’... 小满很是疑惑。m.x.com 大街上的百姓都知道,柳家的门房老吴,收红包收得黑心。 为何,无论柳白到哪,老吴都能跟着? 老吴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里头,有大学问!” “其实,你这个宫中大总管,说白了不就是陛下的管家吗?” 小满连连点头。 “像我们当门房的,可不是谁来了,都要先收个门包开路,一定要有眼光!” “比如,魏征魏大人,和戴胄戴大人来了,要收谁的?” 小满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当然是收戴相的!” “错!” 老吴摇了摇头。 “思路完全错了!” “你要这么想...戴大人以前,每天能来家里三四趟,能每次都收?” “换个角度看,魏大人几年都不见得登门一次,偶尔收一次,你还怕他上殿去参你一本?” 小满满眼都是星星,压根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第1872章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点爱好?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老吴一看就知道,小满没听懂。 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问你,你们宫里这群人,靠什么过活?” 小满当然不会蠢到,回答老吴说‘俸禄’。 他仔细想了想,道:“内苑三司之中,司宫台、北司的来路不清楚,那些都是边边角角的人物,内侍省这边,要么是靠着外苑官员的进献,要么是靠着宫内的采买...” 大唐的太监集团,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 李二登基之后,奉行精简政策,将大量的宫女和太监放出宫去。 饶是如此,到了贞观十一年,宫里的太监,依旧有近三千五百人!x.com 至于宫女,那就更多了! 贞观四年时,李二下令,太监官位最高者,不得超过三品。 也就是说,像小满这样的内侍省老大,也不过是正四品而已。 司宫台和北司的总领太监,虽然也是正四品,但地位跟内侍省总领太监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另外两个在泥里头! 哪怕是内侍省下辖的宫舆司、掖庭局、奚官司、内仆局等地的五品首领太监,也要比他们的地位高得多。 说白了,有权才有地位! 小满的地位之所以如此之高,一是因为,他的师承太过于强悍! 如怀恩那般人物,就连房玄龄都要以礼相待! 刘瑾的地位稍差,那也是外苑官员,要小心供着的天子近臣! 掌管内侍省,最大的权力所在,是左右监门将军! 没错,太监之中,也有武将! 到了唐玄宗那一代,大名鼎鼎的高力士,也就是冯盎的重孙子,甚至以太监之身,位极人臣! 战功赫赫! 对于小满而言,每年的外苑官员进献,就已经数不过来了。 宫中采买的物资多,任何一样,内侍省都有抽成! 这是一笔,旁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小满他们这师徒三代,已经相当厚道了。 他们谨慎的活在规则范围之内。 连老吴都知道,这师徒三代的大半积蓄,都死死攥在李二手中。 留下的,无非是仨瓜俩枣罢了。 否则,李二哪来的私房钱? 足足几百万贯,想都不想,直接投进大唐股事局! 老吴颇有几分当先生的觉悟。 他拍了拍小满的肩膀,道:“再怎么说,也无法跟你说明白,你不妨先去求求少爷,让他给陛下拟个折子,让你在家里住上几天!” 小满一愣。 “陛下不会允许吧...” 老吴哈哈大笑,道:“你师父还不是整天在家里闲逛?陛下从不会计较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 小满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求少爷!” 说完,就要往门外跑,被老吴一把抓住! 他叹息一声,道:“也不知,你这急躁的性子是跟谁学的,按理说,你师祖和刘瑾,都不是这样的人...” 小满这才想起来,他之所以来到门房,是因为柳白的书房里有客人。 他讪讪一笑,道:“我再等一会...” ... 柳白书房里,有一位极其重要的客人。 重要到,柳白甚至需要亲自烧水泡茶来招待! 此人,名为欧阳询! 当世之中,名列大儒的人不少。 大儒的名头,不是靠年纪来积累的。 而是靠学识,靠著作! 真正堪称鸿儒者,大唐盛世不胜枚举。 大唐初年,也仅仅只有那么四五位。 刨除已经去世的颜氏上一代家主颜思鲁,以及堪称宰相之师的王通。 剩下的就更少了。 老王勣自然属于一个。 曹宪算一个。 颜师古,勉强算得上半个。 除此之外,欧阳询同样名列鸿儒之中! 后世,将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以及还未出世的薛稷,称为‘初唐四大家’。 相比之下,欧阳询在经义上,在书法上的造诣,明显更胜一筹! 之所以名声不如其他三位响亮,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官场之上,并没有多大的建树。 以鸿儒之名,至今还只是一个从四品下的官员罢了。 太子率更令! 名义上,是太子的老师之一。 实际上,只是东宫的大秘书 而已。 柳白的书法,集百家之长。 当世之中,唯有欧阳询,能稳压他一头! 大名鼎鼎的《九成宫醴泉铭》,便是出自欧阳询之手!x.com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点爱好? 柳白的爱好,总共就那么几个。 欧阳询在当世书法界,绝对是毫无争议的天王巨星... 不过,欧阳询今日过来,却并非是与柳白探讨书法的。 快八十岁的老头,背着手在柳白的书房里溜溜达达。 看着挂了满墙的奇珍字画,不由得赞叹出声。 “柳家主的珍藏,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着实令老朽叹服!” 柳白把琉璃茶盏放在对面,笑道:“欧阳先生若是有意,不妨挑上一两幅,算是柳某的心意。” 欧阳询摇了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老夫年幼时,家师时常教导说,字乃精魂,此生能得一观足以!” 柳白颇为感叹。 有师承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欧阳询的老师,是个和尚,被人称为‘智永禅师’。 俗家姓王,乃是正正经经的王羲之七世孙... “老夫此来,并非是为了看字,而是求柳家主,向太子进言!” 欧阳询坐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白。 柳白笑道:“柳某已多日未曾见过太子,甚至,都不知他如今在何地。” 欧阳询深吸口气,道:“太子依旧在宫中,不过...已杀得血流成河!” 柳白太了解李承乾了! 或者说,他太了解李家人。 这一大家子,血脉之中带着狼性! 不杀个血流成河,李承乾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欧阳询正色,道:“太子乃天下表率,君子何曾欺之以方?若给天下留下一个嗜杀成性的骂名,日后如何服众?” 平心而论,柳白也想管一管。 再杀下去,倒霉的不是别人,而是小满! 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可惜,柳白也师出无名。 他固然能劝住李承乾。 可那货憋着一口气,没准什么就会爆发。 二十岁的人了,总不能老踹他屁股吧? 第1873章 这谁受得了? 柳白并没有立刻答应欧阳询。 扯了会儿淡之后,亲自把老头送了出去。m.x.com 看着他留下来的墨宝,柳白心里颇为高兴。 赶紧让许褚,把墨宝交给金大坚,打一副大大的镜框封装起来! 回到书房,柳白开始思索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从皇帝病重开始,短短一天之内,皇宫大乱! 封德彝那个老家伙成了罪魁祸首,而其他跟他打配合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审问出来。 这让柳白感到,颇为头疼。 他完全可以用暴力的办法解决一切麻烦。 甚至,让李承乾冷静下来。 可惜,柳白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用快刀来斩乱麻的人。 他需要平稳,需要一个和谐的大环境。 需要永绝后患! 即便他知道,后患永远都要不可能革除,但是至少也要保证,短时间的安稳。 最起码,要等他的纸币改革计划,推进完成之后! 他不想让江南印钞局,再出现任何意外! “或许,让承乾多杀一些人,并不是坏事...” 柳白喃喃的说道。 把墨宝送去给金大坚的许褚,回到书房。 “少爷,小满还在外面等着呢!” 柳白这才回过神来。 “把他叫进来!” 不多时,小满低着头走进来。 柳白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 “去过书院了?” 小满低着头说道:“刚从书院回来,陛下不愿意回宫...” 柳白冷笑一声,说道:“他当然不回宫,不是不愿意,而是没脸回去!” 说白了,之所以惹出这么大乱子,完全是因为李二把他的计划给玩砸了。 如果不出意外,李二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都水监。 启用一大批酷吏! 将朝堂重新搅动得,充满血雨腥风! 那样的话,李二的权力,就会再一次得到聚拢。 老臣们被彻底清扫出去,年轻官员手里边,只有他们份内的权利。 甚至于,武将们也会被隔离于权力核心之外! 所有的兵权,都由李二自己独揽。 他并不是不懂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坏处 。 只是很自信,大唐军队的实力已经强到,让其他国度感到绝望的地步。 即便,朝中没有名将,也能够让他成为传说之中的天可汗! 现在,玩儿砸了... 导致老臣们重新入局。 年轻臣子的手里,也拿到了属于老臣们的权利。 最忠心于皇帝的金吾卫,被安插进了数不清的探子。 这导致,李二收拢军队权力的计划,也彻底崩盘。 更重要的是,李二打算拿来当成猎犬咬人的都水监,在这一次政治事件之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反倒是已经脱离朝堂的泰记,不畏生死,拼了命的保住皇室周全,可谓大放异彩! 如此一来,都水监从实力,到名声,再到权力,没有一样能胜过曾经的泰记。 这头猎犬,已经失去了满嘴的牙齿! 丢了这么大的人,换成柳白是他,也不好意思回去,干脆这辈子就在书院修身养性算了! “求少爷向陛下进言,让小满在家里多住上几日!” 柳白一愣。 “宫里若是没有你这位大总管,岂不是要乱套了?” 小满苦笑一声,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告诉柳白。 “是老吴叔建议我,在家里多住几日。” 柳白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子的心眼儿,着实不少。 看来,这些年他捞到手里的银子,全都落在李二手里了。 想要借助这件事,来做一做文章,通过修建宫殿来赚一笔。 这倒是一件好事。 并不是说在宫里贪污,有多么的光明正大。 有些时候,甚至是皇帝刻意敦促而成的! 宫里的妃子们不傻,皇后也不傻,皇帝更不傻。 他们当然知道宫里日常用度,金银花销,每一样都会有人从中抽份子。 与其让那些边边角角的人拿走,倒不如让身边的人捞一笔。 禁绝? 笑话! 每年国库要拿出不菲的银子来充实内孥! 名义上,内孥由皇后娘娘掌管。 可是,就连皇后娘娘,也不能随意动用。 花的稍微多一点,就会有无数的臣子跑到大殿上来撞柱子。 这谁受得了? 一般情况下,宫里头花 出去的银子,都会以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式重新回流到皇族手中。m.x.com 比如说,宫里需要采买一批绸缎。 需要宫里的采买太监,到市面上来选择的货物。 宫里的妃子那么多,秀女也不少,宫女就更多了。 何况,太监也需要绸缎来制作衣服。 难不成,让宫里的人都和普通人一样穿粗布? 这样的理由,大臣们没有反对的余地。 而这时候,去哪一家店铺来采买货物,就很有讲究了。 毕竟,大臣们并不知道,哪一间铺子,是皇家在私底下开的... 而皇家,对于采买太监究竟抽了多少分子,心里也有数。 用不了几年,从国库里拿出来的这个银子,就会成为皇帝和皇后的体己钱。 而做这件事的,肯定是宫里的大总管。 也就是小满... 孩子大了,知道赚点银子傍身。 柳白没有理由拒绝。 他笑眯眯的说道:“那就在家里多住上些日子,皇帝问起来,少爷我替你圆过去,好好跟老吴他们学本事,以后在宫里都用得上” 小满有些兴奋的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为何最近不见我师父?” 刘瑾自出宫以来,本来应该立刻前往江南去找柳白。 没想到,在长安城附近,莫名其妙碰上了军中的贪腐案件。 于是就留了下来,跟泰记的人一同办案。 柳白回到长安之后,他也就跟着回来了。 军中贪腐案,早已查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最近接连有大事发生,张公瑾早就出来了。 按理说,他应该就住在家里,最近小满经常往这边跑,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这让小满感到很奇怪。 “你师父啊...他去泾阳县总行帮忙了,若是你想去,下午派人把你送过去就是了。” “泾阳县总行?” 小满心中更加疑惑了。 当年柳白前往江南的时候,把家里的大小产业,几乎全都搬到苏州城和东洲岛了。 泾阳总行那边,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铺子。 主要是为了,柳家各个商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刘瑾去那里能做什么? 第1874章 都是当年少爷玩剩下的东西 泾阳县! 原本默默无名的小县城,随着柳白的到来,在十年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座小县城,并没有多大的地缘优势。 即便柳白出现了,这里的地缘优势,似乎也并没有多大改变。 泾阳县的特产,关中其他的县城几乎都有的。x.com 唯一比较出名的,就是茶叶。 在柳叶轩的带动下,泾阳县城里的老百姓所从事的行业,几乎都和茶叶有关系。 围着柳叶轩这一大圈,各种茶农茶商,以及手工业者,数不胜数。 村儿里年轻的小伙子们,跟着柳家的商队,走南闯北学本事。 日子过得艰难些的人家,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就揽一些简单的手工活来干。 柳叶轩的茶叶包装,都极其精美。 不过,那些普通的外销茶叶包装,就没有必要那么讲究了。 在泾阳县周围的村子里,最常见的手工活,就是糊纸盒。 泾阳县作为天下九成以上茶叶商品的中转站,养活了大半个县的人口,一点压力都没有。 唯一比较有压力的,就是柳家的商队。 而且这些压力,也是近些日子才出现的。 柳家商队,遍布天下各处。 往南,生意能做到天竺和骠国! 往北,可以跨过新罗和百济,漂洋过海! 往西,拜占庭帝国中,也会出现柳家商队的身影! 东边,倭国早就成了柳家的囊中之物! 生意越做越大,柳家商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然而,柳白最相信的,始终都是家里的乡亲们。 这就导致,泾阳县柳家庄子,已经没剩下几个壮劳力了。 随着不断发展,大半个泾阳县的壮劳力都被抽空。 站在城门楼子下,放眼过去,要不就是妇人,要么就是老头老太太。 两天之前,九个国度同时侵入的消息传来。 柳家泾阳县总行,立刻召开了高层会议! 为此,他们连沈万三都邀请过去了! 异族犯边,意味着国门必定 会封锁! 而国门一封,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经过细致的推敲和思考,在沈万三的拍板之下,最终,将一个艰难的差事交给了刘瑾。 今天,是刘瑾在泾阳县柳家总行住的第三天 和之前一样,早上起来洗漱过后,他戴上一顶厚厚的毡帽,走出大门。m.x.com 从泾阳县柳家总行出来,半炷香的时间,就能够到达柳叶轩。 天气越冷,柳叶轩的生意越好。 这时节,没人再去喝寒性的绿茶和生茶。 岭南那边运送过来的熟茶,以及泾阳县本地特产茯茶,才是人们的最爱。 绿茶的叶片鲜嫩,喝的是鲜爽之感。 而熟茶,喝的是厚重。 经过渥堆发酵的茶,可以放在铜壶里煮一煮。 刘瑾坐在柳叶轩一楼的大厅里,要了一壶茯茶。 曾经在这里说书的,那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先生,去年得了重病。 而今在台上的,是他的弟子。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正经的泾阳县后生。 长得虽然不好看,但天生一副好嗓子。 学东西学的快,再加上脑子机灵,完全继承了他师傅的衣钵。 “话说天地初开之时...” 喜欢茶的人,基本上都比较怀旧。 十年前的段子,听起来依旧韵味十足。 这个版本的西游记,明显是经过这年轻后生改编的。 和最初柳白所写的版本,颇有出入。 却更具趣味性! 青面獠牙的猪八戒,变成了笑容可掬的大胖子。 脖子上串着九颗头骨的沙和尚,成了智商有点低的铁憨憨... 每天到这个时候,刘瑾都喜欢来到柳叶轩。 他希望能够从实际的体会之中,为柳家的商队找到一条出路。 “唉...若是商队的人,也能跟那只猴子一样腾云驾雾就好了...” 刘瑾难免有些发愁。 昨天开始,柳家的商队已经停工了。 就算柳家富可敌国,也不能白白养着这么多人。 一天不开工,就意味着要付 出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成本。 一份茶叶被连着煮了三回,最后一次煮出来,已经快成清水了。 刘瑾也不嫌弃。 主要是因为,柳叶轩的茶实在是太贵了! 即便他手里有柴令武给的八折卡,叫一壶茶,也心疼的直抽抽。 一个模样俊秀的后生,穿着青衣,看起来像富家公子。 走进门,他连连四处打量。 发现刘瑾之后,赶忙跑过来。 “师父!” 来人正是小满! 刘瑾纳闷的问道:“你怎么跑到泾阳县来了?宫里不需要收拾吗?” 小满笑嘻嘻的,把事情经过跟刘瑾说了一遍。 刘瑾听完之后颇为感慨的说道:“你终于领悟了,银子毕竟要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总给皇家做白工,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的。” “师父说的是,我本来想在家里多住几天,后来听少爷说,您在泾阳县,我就跟过来了!” 刘瑾摸了摸他的脑袋。 “正好,为师这里有一大堆烦恼,你帮着为师一起琢磨琢磨!” 当下,刘瑾把柳家商队碰到的问题,细细的说了一遍。 小满听完之后,挠了挠头。 “国门被关上,为何要耽搁做买卖?我记得当年少爷去西域的时候,可是赚了不少呢!”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刘瑾使劲儿一拍手! “你的意思是,让商队跟在军队后边捡便宜?” 小满笑道:“具体怎么办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都是当年少爷玩剩下的东西,师父踩着少爷当年的脚印走不就行了?”x.com 刘瑾哈哈大笑。 “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转的快!”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当年第一次西域之战前,柳白做了大量的准备。 光是大唐的货币,就带了足足两千万贯! 这么多钱,直接把西域的市场给冲垮了! 导致西域各国各地,弃用他们本国的货币,直到现在,还在使用大唐的货币! 按照这个思路走,柳家商队可就有的忙了! 第1875章 家里人过的舒服,那才是真正的有面子 贞观十一年,腊月二十六!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出门做买卖的小商小贩,也比往日多了好几倍。 不过,长安以及周边城市的胡人,却是少了很多。 过年,是专属于中原人士的狂欢。 胡人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了那个日子,中原百姓就会拼了命的往家乡赶? 各行各业的人,都极其忙碌。 他们打算趁着过年前最后几天,再多赚几文钱。 这样的话,过年的时候,也能多准备一些年货。 辛苦一年了,怎么说也要给家里的老妻,打几样首饰。 给孩子们,置办几件新衣。 至于自己,能省则省。 好汉的面子,不是靠外表装出来的。 家里人过的舒服,那才是真正的有面子! 天刚亮,长安城朱雀大街上的小商小贩,就已经出摊了。 他们赶在宵禁开放的第一时间,冲到大街上,准备抢第一单生意。 越靠近皇宫,就越繁华。 似乎,前几天皇宫中的动乱,并没有给民间造成任何影响。 当然,流言蜚语是免不了的。 在某些人的眼中,皇宫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 连皇帝都被迫去书院逃亡了! 区区一墙之隔,在他们看来,跟几千里路没有什么区别。 愚民的生活,只需要吃喝拉撒就够了。 皇宫里的趣事,顶多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增加一点颜色而已。 他们当然拥护皇帝。 因为这位皇帝,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 或许是因为,他们总听说这位皇帝身上的传奇故事。 因此宫中的动乱,并不算多大的事情筆趣庫 前几年还有个叫罗艺的,差点真的把皇宫轰上天。 到头来不也得砍了脑袋吗? 几个扎着小羊角辫的孩子,在大街上四处乱窜 道兴坊既然已经不毗邻皇宫了,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只要不靠近太极宫的丹凤门,就没有人过来约束他们。 柳家在道兴坊的大宅子,早就已经改造成,集吃喝嫖赌于一体的娱乐城。 连春 风阁都在这里开了分店! 可惜的是,普通老百姓进不去。 只要往里边走一步,这一年来的辛苦,就全都花出去了。 那几个小孩子在门口跑来跑去。 打着哈欠出来开门的老伙计见到他们,展颜一笑,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远远的抛给他们。 “小东西们!说句吉祥话听听!” 一大片一大片的吉祥话,从孩子们的嘴里喷出来。 老伙计笑的见牙不见眼。 又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 “都是好孩子,莫要在这里闲逛,还不赶紧回去帮着爹娘做生意?” 老伙计转身,把大门完全推开。 又匆匆跑到门房里,点着炉子。 火苗缓缓升起,新的一天也终于开始了。 两个壮硕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的走进大门。 其中一个,个子很高,比普通人要高出一个脑袋。 他手里拿着一个加了腊羊肉的锅盔,一边啃一边说道:“真是的,不就开个会吗?为何非要跑到这里来?” 另一个年轻人,虽然比他稍微矮一些,但还是比正常人高了不少。 “这不是怕外人来了,在迷宫里走丢吗?今天晚上咱们兄弟干脆就别走了,自打娱乐城开业之后,还没有好好在这里玩过” “那敢情好!” 两个年轻人都笑了。 老伙计赶紧从门房里跑出来。 “见过二位少爷!” 柴令武和程处默看到老头都是一愣。 “你...你不是原来在书院食堂的老孙头吗?” 老孙头呵呵一笑。 “食堂的累活多,少爷体谅咱身子骨弱,便派到这里当门房,难得两位少爷还认识小老儿!”m.x.com 此言一出,柴令武和程处默立刻多了几分敬意。 在书院当过差的,没有一个简单之类的。 学生和先生自然是不用提,那些当杂工,当花匠的,也都不是普通人。 当年书院刚刚开门,程咬金便调集了一大批退下来的老兵,去书院做工。 这些人,个个带着伤。 而且,个个有战功! 嘘寒问暖了一会儿,程处默又留下一封帖子。 嘱托 老孙头,以后遇见困难及时去找他。 两人这才走进大门, 穿过一大片娱乐区,来到后勤人员所在的办公场所。 这里的会议室,要比书院的还大。 自从柳家把大部分的产业,都转移到江南之后,留在关中的办公场,所总共就那么几个。 其中,泾阳县总行依旧占据了最高的位置。 长安城中的总行,干脆取消了。 留下来的人一大半,都在娱乐城里。 两人过来,跟各个屋打了个招呼,进入进入会议室等候。 没过多久,偌大的会议室就坐了将近一半! 这些人中,大多数是柳家留在关中地带的员工。 也有关中各行各业的行首。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其他的兄弟们也到了。 唯独不见李承乾、李恪、李泰三兄弟。 兄弟们坐成一个圆圈,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等沈万三走进来的时候,人声鼎沸的会议厅立刻安静下来。 “沈大掌柜好!” “见过沈大掌柜!”m.x.com “沈兄,提前道一声过年好!哈哈哈!” “...” 沈万三连连向四面拱手。 “多日不见,沈某也是想念诸位,想念得紧呐!” 众人一见哈哈大笑。 只有柴令武他们兄弟几个,目光显得有些诡异。 因为他们看到,刘瑾和小满这对师徒,跟在沈万三身后。 显得有些突兀。 柴令武颇为兴奋的说道:“你们说是不是皇宫里的差事成了?” 从蜀中回来之后,程处默变得格外沉稳。 “谁能说得好?再看看!” 说话间,沈万三已经带着刘瑾和小满,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兄弟们纷纷起身。 “沈叔!” 沈万三点了点头。 “刘瑾有要事跟你们商议,等开完年会后,你们都留下来吧。” 众人连声答应。 沈万三又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台上。 “诸位都静一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我柳家每年一度的年会即将开始,这一次,我家大东家,邀请了关中各行的行首前来,还望各位不要拘谨,畅所欲言!” 第1876章 那时候才叫遍地是机会,满眼是黄金 每一年的年会,都会选择,在过年的头几天召开。 今年的规模,和往年相比小了许多。 因为,今年并没有让大唐各地的掌柜和主事们,赶回关中。 来到这里的,只有关中的员工。 最近长安城不太平。 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不只是皇家,还有柳家! 无论是柳白还是沈万三,都不愿意让手底下的人冒险。 谁能保证,半路会不会杀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不过,今年年会倒是邀请了长安城中各行各业的行首。 长安城中,专门负责售卖砖瓦的老庞,是柳家的老主顾了。 每年都会与老孟的施工队合作多次,属于和柳家最亲近的一位行首。 想当年十二坊开售,那座大名鼎鼎的宅王,就是被老庞拿下来了x.com 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 老庞不仅仅还完了所有贷款,还靠着那座大宅子,赚的盆满钵满。 那座宅子最有用处的,并不是面积和设施,而是人脉! 虽说还贷款很肉疼,但是,那座宅子恰到好处的,彰显了老庞的财力。 砖瓦石的行当不好做。 人工成本和原料成本都不算多,但运输成本,起码是其他行当的十倍! 甚至还不止十倍! 有了那座宅子做支撑,外地的商人们购买老庞家的砖瓦石,也能多几分信心。 不用担心货款交了之后,突然跑掉。 此外,十二坊住的,全部都是达官显贵! 左边是个宰相,右边是个尚书。 身份最差的,也是一介豪商! 说老庞是长安城砖瓦石行当的行首,都有些亏待他! 纵观整个大唐,也没有能在砖瓦石行当上,能超过老庞的! 今天,老庞不止亲自前来,还带了几个家眷。 两个儿子都跟在身边。 明眼人看得出来,他打算退居二线,以后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两个儿子来做。 今天带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世面,顺便,也能跟大人物们混个脸熟。 所谓的年会,与其说是年终总结,倒不如说是 ,主家借此机会来酬谢员工们一年的辛苦。 关中的几位掌柜和主事,上台说了几句话之后,酒菜就端上来了。 沈万三率先提了第一杯,剩下的就可以自由发挥。 柴令武他们,正围着刘瑾和小满,商量宫里的工程。 “我专门找人在宫里清点了一下,光是烧毁的宫殿,就有十三座之多!” “除此之外,受损的宫殿起码有近四十座!” “这桩生意,没有七八百万贯,是绝对下不来的,光凭咱们几个,恐怕还拿不下来” “李尚书那边就算同意了,也过不去少府监的审查!” 小满说了自己的看法。 头一次在这几位爷面前表达看法,小满显得有些心虚。 程处默皱了皱眉。 “我从蜀中带回来的人,只有不到两千,看样子,是绝对不够的!” “若是现在从外面招募,显然是来不及的!” “依我看,还是要再拉些人入伙!” “七八百万贯的生意,利润分摊开来,每人起码也能分个三四十万贯的样子...” 虽说他们都不差钱,但几十万贯的利润,也着实不少了。 现在跟贞观初年不同。 那时候才叫遍地是机会,满眼是黄金! 即便最有钱的柴令武,每年也就顶多二三十万贯入账罢了 他们绝大多数的银子,都已经投入大唐黄金集团。x.com 现在,手里头恐怕连十万贯都凑不齐。 刘瑾说道:“我倒是认识几个人,手里也有些工匠,要在规定时间之内竣工,起码要有五千人的队伍!” 柴令武语气不敢笃定的说道:“柳大哥不是说要把孟叔叫回来吗?” 跟江南东洲岛联系最密切的窦孝慈,摇了摇头。 “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孟叔他们从江南赶到长安,至少需要一个月,难道你让陛下等一个月吗?” 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在书院住,这并不是没有代价。 最大的代价就是脸皮! 时间长了,外头还指不定有多少风言风语呢! 不出意外的话 ,最长五天之内就要开工。 再晚的话,这件生意可就保不住了! 老庞带着两个儿子,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庞春见过几位贵人!” 众人看到老旁过来,顿时眼前一亮! 庞春是最大的砖瓦石商人,他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工匠了! 机会来了! 柴令武和程处默急忙站起来。 “原来是庞掌柜,这两位,莫不是庞掌柜家的公子?” 柴令武的语气,让庞春受宠若惊。 他在商人之中的地位很高,几乎仅次于柳家。 但是在官面上,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已。 柴令武他们兄弟几个,随便出一个人,都能决定他的生死。 老庞陪了个笑,紧接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给几位贵人见礼?” 其实,庞春总共有三个儿子。 他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柳白还亲自去赴过宴。 如今正在书院的预科班读书。 老大老二没有那么幸运。 书院开始招生的时候,他们一个在老家,另外一个跟着庞春忙活生意。 老大的年龄,跟柴令武他们相仿。 老二则是小了三四岁的样子。 “参见各位贵人!” 老庞带着他们,跟柴令武等人喝了一杯酒。 “唉——” “我老庞岁数大了,眼瞅着就快六十岁的人了,一到阴天下雨就动弹不了,这家当总要有人继承...” “今日带着两个犬子,前来拜见各位贵人,烦请各位看在我老庞的面子上,以后多多拂照!” “那是自然!” “庞掌柜客气了!” “咱们几家已经称得上是世交了!相互拂照乃是应有之理!” 柴令武等人纷纷说道。 老庞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 “过几日我就会回老家,关中的生意全都交给孩子们,我老庞,先谢过诸位了!” 说着,他又要喝第二杯酒。 柴令武急忙把他拦下。 “庞掌柜不如等几日再走,我们兄弟这里有一桩大生意,不知庞掌柜可愿参上一股?” 第1877章 谁都知道这小子又摊上好事了 对于柴令武他们兄弟几个人而言,今年年会最大的收获,就是促成了一件大生意,并且与庞掌柜达成合作。 庞家,作为整个关中,乃至整个大唐,最大的砖瓦石商人。 不仅仅拥有着极其优良的工匠队伍,还拥有丰富的建筑经验。 老庞他们家的施工队,可以说是仅次于柳家施工队的存在了。 加上程处默,从蜀中调过来的人手,以及李奉诫他们家的人,凑齐五千工匠,绰绰有余! 唯一的缺憾是,就在施工队即将进入皇宫的时候,三省传来的一纸调令,让柴将军火速赶往前线。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柴将军,直接就哭了... 柳白的书房外,传来阵阵狼嚎。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 柳白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房里看书,不为所动。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柴令武他们兄弟几个人,向来是有生意一起做,有收获平均分。 没参加的,肯定是一文钱都捞不着。 这个主意,本来就是柴令武想出来的。 虽然出力气的是程处默和李奉诫,依旧要平均分配。 这是兄弟们,早年间定下来的规矩。 于是,为了二三十万贯的收成,柴令武赖在柳白的书房外,死活非要让他去三省求求情。 许褚站在书房门口,不让柴令武进去。 “让你前往剑南道,本来就是少爷的主意。”m.x.com 许褚面无表情的说道。 柴令武一愣,哭嚎的声音,也随之停止。 他不可置信的说道:“为,为什么?” 许褚不再理会他。 自顾自的站岗,一动不动。 柴令武很清楚,面对许褚这样的木头桩子,不管他问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心里发狠。 突然站起来,快速的朝书房门口冲去。 结果,毫无意外的被许褚一把抓住,提了起来。 “你是在怀念小时候受罚的场景吗?” 许褚的语气,总是如此的平淡。 柴令武却猛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们兄弟之中,除了张顗之外,每个人都是被柳白虐大的。 当然,这是一种幸 福。 同样是十年之前,他们只不过是在墙角,顶着花盆站马步罢了。 而张顗,却是需要,亲自上战场在万军之中冲杀! 若是没有这般经历,恐怕张顗都没有资格跟他们做兄弟。 许褚轻轻的把柴令武放下。 “不要再找罪受了,少爷的心意何时改变过?赶紧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就要出发了” “哦...” 柴令武病怏怏的应了一声。 强忍着满心的酸楚和不爽离开了。 ... 第二天清晨! 经过长达三天的筹备和调度,朝廷终于决定发兵攻打,那九个向中原王朝挑衅的小贼! 光是长安大营,就派出了八万兵马! 差不多,已经到了十二卫的三分之一! 自贞观二年,这还是头一次有如此规模的调动。 各地府兵,也抽出了将近一半。 尤其是陇右道、江南道、剑南道、淮南道,这些靠近边境的地区。 至于靠东和靠北的道州府,并没有纠集多少人马。 足足二十万众兵将陈列边界,给予异族入侵者迎头痛击! 长安城内从五品以上的武将,几乎都在征召之列。 老帅之中也只留下了秦琼和屈突通,这两位身体情况不是很好的人坐镇长安,主理兵部事宜。 至于李靖和李勣这两位堪称军神的老帅,当然也在征召之列。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就任一道大总管。 说白了,无论是皇帝还是其他的老帅,都不再信任他们了。 这里所谓的信任,并不是说会担心他们造反。 而是因为,他们过于爱惜羽毛,不再会像之前一样下死力气。 此次,由程咬金担任主帅。 李孝恭,尉迟敬德、段志玄、柴绍,分别担任四道行军大总管! 借此由头,老臣们顺便把关在大理寺的张公瑾,也给放出来了,让他带罪立功。 给段志玄担任副手,任剑南道行军副总管! 在诸位手握兵权的老帅之中,只有李道宗没有担任军职。 而年轻的将领之中,薛礼和苏定方也是一样。 他们都是猛将之中的猛将 ,至于为何没有给他们安排职位,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辰时三刻! 多日未曾露面的太子李承乾,登上皇宫门口的点将台。 燃起三根巨大的香烛,以三牲为礼,敬告上苍! “黄天在上,愿我大唐雄师百战百胜!厚土为证,异族入侵并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李承乾把三根巨大的香烛,插在供桌上的香炉之上。 “授鱼符!” 他一声令下。 贺兰楚石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走上点将台。 上面盛放的六块调兵鱼符。 这东西在别的朝代叫做虎符。 而大唐为了避讳李氏先祖李虎,才改称叫鱼符。 形状,也由老虎,变成鲤鱼的模样。 李承乾亲自将鱼符,交给六位统军大将。 而后,又将天子剑交给大军主帅程咬金。 “全军开拔!” 程咬金接过天子剑猛然拔出随之怒吼。 从长安城出发的八万人,跟着齐声怒吼。 “百战百胜!百战百胜!” 李承乾深吸口气,冲程咬金一躬身。 “卢公!拜托了!” 程咬金哈哈大笑,直接从点将台跳了下去,翻身上马。 “太子在长安等着老臣的好消息吧!” 说完,他跃马而去! 踏踏踏—— 八万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向西而行! 在前往剑南道的行军队伍之中,柴令武顶盔冠甲,欲哭无泪。 程处默带着兄弟们,趴在娱乐城正中间那座高塔的栏杆上,眺望着柴令武离去的方向。 柴令武也看见他们了。 于是,冲他们竖起中指。 兄弟们齐齐竖起中指,目送柴令武离去。 谁都知道这小子又摊上好事了! 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达到巅峰的农耕文明,是世上无敌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用不着多精锐的武器,也用不着多精锐的战士。 那恐怖的后勤能力,足以把异族人活活逼死! 说白了,柴令武这一趟完全就是去混功劳! 甚至有可能,跟当年的高句丽之战一样!筆趣庫 随随便便打一个顺风仗,就能获得更高的爵位! 第1878章 朕让他先练练手,没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朕 老帅们顺利出发了。 长安城朱雀大街两侧,百姓们跪在地上,送别这些将军,以及他们的子弟。 大军离开长安城的外郭,城里的秩序很快恢复如初 百姓依旧在为新年而忙碌。 腊月二十七!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 家里有孩子在十二卫当差的,忍不住心酸。 想想自己的孩子,大冬天爬冰卧雪,心酸的同时又忍不住骄傲。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大唐的战争已经很少了。 上万人的规模,这还是头一次。 不出意外的话,等大军归来,将会出现四海臣服,天下归一的场面。 如此一来,想要获得战功的机会几乎就绝迹了。 非军功不可夺爵! 这是一条不可更改的铁律! 自秦以来,关中汉子厉兵秣马,所图所求的无非就是个爵位而已。 不知道,这一次同时对九个国家宣战,会有多少获得军功的机会。 更不知,会涌现出多少像薛礼那样的少年将军。 书院! 李二曾经住过的那座小楼。 长孙皇后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位老嬷嬷,在旁边的药棚里,采摘了几株干草。 大冬天种药材,花费的成本根本不可能收回来。 修建这座药棚,完全是因为书院的老家伙实在是太多了。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个头疼脑热的。 有些药物就是这样,制作成干品效果会大打折扣。 长孙皇后也是学过医的,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但也知道像甘草这一类药物,鲜品和干品没有任何区别。 也不知为何,孙神仙的那位弟子,非要用鲜品甘草来制作药膳。 她只能将原因,归结于自己不懂。 按照清单上写的,长孙皇后一年采摘了七八种药材。 每样只采摘一小点。 拿着这些药材,清洗干净后,来到小楼的厨房。 她不肯假手于任何人。 或许是因为皇宫里的动乱,把她给吓怕了。 又或者,是因为想亲自动手求个安心。 药材放进砂锅,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放在旁边备 用。 早上起来鸡汤就已经煨上了。 早已煮的松松烂烂的鸡肉,全都捞出来。 大半碗鸡汤小半碗药汤,混合在一起味道居然还不错。 长孙皇后亲自尝了几口。 “这位孟大夫是个有本事的,他能师承孙神仙,却另辟蹊径,说不定未来也能成为孙神仙这般人物...” 老嬷嬷在一旁,将鸡汤放在食盒里。 “娘娘说的是,老奴也是头一次条件治病不用药,而是用食物来治疗的。” 长孙皇后笑道:“这东西有一个名堂,叫做药膳,明日把孟大夫召过来,你好向他问问,你的腿能不能通过药膳补回来!” “多谢娘娘挂念!” 两人说说笑笑的来到李二的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杨妃是个爱花之人。 离开皇宫的她,好像找回了当年的几分感觉。 把李二的病房,布置的宛若花海。 在得到了孟大夫的认可之后,更是搂不住手。 外边的院子,都被她带着两个小宫女刨了一遍。 打算明年开春,多种一些花花草草。 看样子,短时间内她们是不打算离开了。 虽然才过了三天,李二的精神头,和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除了脑袋不能动之外,其他地方跟没事人一样。 “观音婢,这药膳,朕实在是喝不下了...” 刚进门的长孙皇后脸一沉。 “孟大夫的话,陛下莫不是没听见?” 李二吧嗒吧嗒嘴,无声的叹息。 长孙皇后把药膳鸡汤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早中晚各一碗,总比喝药强得多,您就行行好,莫要让我们为难了...” 李二再次哀叹一声。 “朕记得,孙神仙说鸡汤里全都是油,还说朕得的这种病,就是因为吃油吃的太过分,如此看来,那位孟大夫也不甚高明!” 不知为何,李二的话里,竟然充满了委屈。 能把他逼到这一步,也就是长孙皇后了。 别人可没这能耐! 杨妃拿着把小剪子,修剪 了一下花瓶里的几只梅花。 “陛下快看,这几株梅花,开得格外迎人呢!” 话音刚落,阴妃兴冲冲的走进来。 “陛下,今日王勣先生讲学,臣妾想去听一听!” 李二不知第多少次哀叹。 这三个老婆,自从出了皇宫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大老婆本来就是个爱做饭的,如今有了名义,整天都泡在厨房,给自己琢磨各种乱七八糟的吃食。 二老婆爱花,屋子里的香味,呛得人脑袋疼。 三老婆是个爱做学问的。 天天嚷嚷着,等自己好了要跟她去听课 有时候,李二不禁想,前几天干脆死掉算了! 喝了两口鸡汤,夸了夸那几株梅花,又许诺以后一定去听老先生们的课。 堂堂的皇帝陛下,终于能消停几分了。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小满的声音。 “奴婢求见陛下!” 小满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零碎碎。 “启奏陛下,太子和诸位王爷不便前来,特令奴婢将这些补品送来!” 长孙皇后指着旁边的柜子,让小满全都塞进去。 李二恢复了平淡的表情。 他淡淡的说道:“宫里情况如何了?” 小满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几天太子格外用心,将皇城内外彻底梳理了一遍,总共查处四品以上官员十七人,四品以下官员总计一百二十二人,全部纳入大理寺的讯问!”x.com “此外,作乱者已全部授首!总计一千八百六十人!明日正午,长安城全部解禁,太子说陛下可以回宫了。” 李二还没说什么,长孙皇后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回去!”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此次皇宫内损失几何?” 小满低着头回答道:“损毁殿宇共计五十余座...” 李二稍稍松了一口气,比他心里的数字要低得多。 大明宫内总共将近七百座宫殿。 损毁低于一百座,内孥就还可以承受。 “那就让太子继续监国吧,告诉他,朕让他先练练手,没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朕!” 第1979章 只要刮起大风,猪都能飞上天 距离皇帝病重,被送到手术室里,已经过去六天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皇宫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除了房玄龄他们几个人之外,其他的老臣子,都被关在皇宫之中。 令人们感到意外的是,直到现在,封德彝还没有被削首示众。 书院里头,竟然也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皇帝好像喜欢上了这种平淡的日子,把一切权利,都下放给太子李承乾。 李泰成了宰相,李恪成了侍中。 兄弟三人,把持着朝堂里的一切权力。 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这几天宫里其实一点都不太平。 太极殿门前的广场,每天要清洗三遍。 扫洒过后留下的血水,几乎把皇宫的池塘都染红了! 一千多人! 足足一千多条命! 其中,不仅仅包括在宫中犯上作乱之人,还有和他们里应外合,放他们入宫的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肯定有不少被冤枉的。 但是太子和两位王爷都不在乎。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场血腥的杀戮,来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怒,以及让某些还别有想法的人,彻底失望! 这就是,与皇族对抗的下场! 这种平静,在第七天被打破。 李义府、马周、张柬之等人,在七天的马不停蹄后,终于赶到长安城! 事实上,早在半个月之前,那些外放的学生领袖就已经往回赶了。 甚至于,被派到异国他乡担任使者的年轻俊才,也回来了一大半。 任何一场异族入侵,都不是没有征兆的 这些年轻俊才,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当然能够,预感得到危险来临。 只不过,李义府他们的反应速度更快! 这也正是,让李承乾感到贴心的原因。 他并不缺人手,也不缺能臣干将,缺的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而在当下,唯一值得他信任的,就是那些曾经的同窗好友了。 李义府等人,进入长安城后,并没有立刻来到皇宫。 而是先一步,来到柳家面见柳 白。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看着这几个灰头土脸的小伙子,柳白有些惊讶。 毫不夸张的讲,他们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 所谓时势造英雄,其实是贬义的。 只要刮起大风,猪都能飞上天。 所谓的贞观名臣,有很多都是名不副实的。 单从行政能力来看,即便是房玄龄这种人物,也只能说,跟李义府他们的水平差不多。 在任何时候,他们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何时见他们如此狼狈? 几个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 李义府的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硕大的斗笠。 看起来像个渔民。 不知道为何如此打扮... 来济苦笑一声,道:“这一路,我们受到了不知多少次袭击,要不是有几位在地方担任官员的同窗好友,出手相助,恐怕我们几个,根本就走不到长安...” 对此,柳白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既然这件事是封德彝来主导的,那么他肯定能想到戳朝廷的哪里最痛。 除了上官仪之外,其他人都到了。 因为,上官仪本来就没有离开长安。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泰记的帮助下,调查案件。 朝廷之所以能够迅速扑灭这场动乱,上官仪功不可没。 即便现在,他还在城外,带着人四处搜罗。 “休息一会儿就入宫去吧,想必,太子已经得到了你们回来的消息,正在等你们!”筆趣庫 李义府上前一步。 将一个飞鸽传书用的小木筒,放在柳白的书桌上 这种东西,一般都会被绑在鸽子的腿上。 “先生,这是我们无意之中得到的!” 柳白拿起小木筒,从里边掏出来一个细细的纸卷。 打开一看先是愣了愣,而后不由得摇头轻笑。 “你们的意思是,这场动乱,跟长孙无忌还有关系?” 李义府的脸色很严肃。 “早在两个月之前,我们就已经得到消息,长孙无忌的团队已经回来了,他将会在泉州口岸登陆,或许,这件事真跟他有关系!” “不可 能是他。” 柳白淡淡的说道。 “你们没有跟长孙无忌交过手,所以不了解他,严格的说,他要比你们更加热爱这个国度,甚至于,对皇室更加忠心,他所要的,无非就是权利而已,钱财对他而言,不过浮云。” 李义府有些迟疑的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东西不过是封德彝的障眼法罢了?” “八九不离十!” 柳白把纸卷丢回桌子上。 “四年的航行,该磨平的早就磨平了,就算他回来,恐怕也只想当个山野村夫,不过提起他,我倒是想起一件旁的事...” 柳白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当初在江南,褚遂良特意提及长孙无忌归来之事,想必他们那些老朋友,私底下也有不少联系。” 李义府等人面面相觑。 想当年,柳白和长孙无忌,一个在朝堂,一个在民间。 虽然身份不同,却斗得极其激烈。 两个人都是布局的高手。 可谓旗鼓相当! 而柳家所占据的,无非是一点先机而已。 即便到了最后,两人也没有彻底撕破脸皮。 可以说,长孙无忌是心甘情愿被放逐的。 柳白深吸口气,并没有在说长孙无忌的事情。 “好了,你们下去休息吧,中午之前入宫,泰记的刑讯高手不方便审问封德彝,这种事情只有交给你们,承乾才会放心。” 几个人躬身拱手退了出去。 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吃了点东西。 也没来得及休息多长时间,便匆匆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刚到皇宫门口,就被程处默等人截了下来。 许久不见的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寒暄。 程处默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承乾不听劝阻,非要将封德彝凌迟处死,他死不死没什么关系,有些秘密他必须要吐露出来才能死!” 李义府穿着一件书院的青衣,听见程处默的话,沉吟片刻。 “太子怒火攻心,谁劝说都不好使,必须拿出一个让他能够冷静下来的东西!” 第1980章 如果是长孙无忌亲自布局,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皇宫,宣政殿! 李承乾焦躁不安的在大殿之中来回走动。 李泰站在大殿的角落,正在翻看着一个不知道记载的什么的名册。 李恪则是站在龙案之下,拿着一支朱笔,批阅着奏折。 兄弟三人各司其职。 “监察御史李义府、通事舍人马周、朝散大夫来济...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眼睛一亮,急忙说道:“让他们速速前来!” 不多时,一群人乌泱乌泱的走进来。 李承乾上去一把抱住,跟他关系最好的李义府。 “你们终于回来了!” 李义府微微一笑,就冲李泰和李恪分别点了点头。 “太子急召,我等怎敢不来?” 脸色阴沉了好几天的李承乾,终于看到几分笑模样了。 “走!去延年殿!” 延年殿毗邻宣政殿,气氛要轻松一些。 不必像在宣政殿之中那般拘束。 李泰和李恪并没有跟着前去。 最近他们的任务,要比李承乾重的多。 可以说,朝中重要的任务几乎都压在他们两个人的肩膀上。 ...... 延年殿! 众人依次落座。 李承乾首先把这几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李义府等人介绍了一遍。 甚至还说了许多细节,尤其是封德彝的各种布置,简直说的事无巨细。 众人听完之后,互相对视几眼。 来济颇有几分小心的问道:“太子怀疑宫里还有贼人?” 李承乾眯了眯眼睛。 他沉吟片刻,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可是,宫里但凡有一个贼人,也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上官仪告诉我,有人在长安城的西南角,偷偷囤积了大量的火药,那些火药足够毁掉三分之一的皇宫!” 众人闻言,都倒吸一口冷气。 正好在这时候,上官仪赶来了。 兄弟们多年未见,心里边都有激动。 若非这么多沉甸甸的事情压在心头,肯定早就去喝上几杯了。 上官仪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这一来,延年殿里立刻有了几分,当年兄弟们一同商量如何对付五 姓七望的场面。 “我在常安坊那边,发现了一个戏班子,这些天和泰记的人一同探查,这个戏班子着实不简单!” “他们对外宣称是一家人,实际上总共十几口人,除了一个收养的闺女之外,剩下的孩子全都是买来的!” “这群人有邪教的背景,在城外还藏着一百多人,不过前几天宫中内乱,这一百多人全都来了,根据泰记的汇报,应该已经全死光了!” “不过,那对老夫妻却安然无恙。” “这是整理出来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下!” 上官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本来不是查案的高手。 但是,最近人手实在是太急缺了。 在这个档口,连金吾卫都信不过,太子能全权交托的人就更少了。 于是上官仪走马上任,莫名其妙的挂职在大理寺名下。 拥有调动长安县衙门,和巡城司武侯的职权! 经过长达十天的探查,终于查出些眉目来。 他先把资料拿给李承乾,李承乾并没有看,直接转手交给李义府。 在他们这群兄弟的普遍认知之中,李义府的脑子,是世上仅次于王守仁的存在。 李义府翻看了几眼,微微皱眉。 “为何连姓名都是待定的?” 上官仪苦笑一声说道:“实在是不好查,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中原人,但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李义府继续翻看。 半炷香过后,他直接把资料的前一半全都撕掉。m.x.com 上官仪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相信,李义府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事情。 “不用再去查了,那对老夫妻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上官仪挠了挠头,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李义府深吸口气。 “这里边夹着几张,那对老夫妻的亲笔手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卷。 “你看看笔迹是不是一模一样?” 上官仪接过来一看顿时大惊! 并非是因为笔迹好,而是纸卷上的内容! “长孙无忌?! ” 此言一出,李承乾‘噌’的一声站起来。 脸色随之变得很难看。 如果这件事情,跟他的舅父有关系,那么乐子可就大了! 长孙无忌,那是令皇帝无比忌惮,曾让满朝文武束手无策,连柳白都视为平生第一大敌的人物!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扯淡。 如果是长孙无忌亲自布的局,能这么简单的度过去? 事实上,敌人的手法并不高明。 之所以让皇族手忙脚乱,完全是因为封德彝收买了太多人! 将足足上千人送进皇宫!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皇家站稳脚跟,莫说几千人,就算是来几万人都白给! 如果是长孙无忌亲自布局,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李义府沉声说道:“毫无疑问,敌人是借着长孙无忌的名头,想让皇家投鼠忌器,他们本想经过红翎急使,将这封信送到长安,没想到稀里糊涂落到我们几个人手里。” 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幸好,这封信落到了李义府他们手中。 如果换成其他人,可就不是皇宫动乱了,而是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大乱! “显然,那对老夫妻已经被当成弃子使用,否则的话,他们不会如此轻易暴露手迹,所以没必要继续查下去了,现在就可以收网把他们拉入大理寺严刑拷打!” 上官仪站起来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李义府笑了笑。 “兄弟们好不容易重聚一次,就把这个差事交给别人去做吧。” 他目光一转,看向始终站在李承乾身旁的贺兰楚石。 李承乾点了点头。 “贺兰,你就辛苦一趟带着宫中的禁卫去吧!” 贺兰楚石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完,带着人急匆匆的向宫外行去。 等他走出门李承乾皱着眉问道:“你在怀疑贺兰吗?” 李义府摇摇头。 “贺兰楚石的忠诚,没人会怀疑,不过,宫中禁卫却无法取得完全信任,只要走这一趟,将那对老夫妻抓到,前去的这一队宫中禁卫,太子就可以放心使用了...” 第1881章 书院的第一批学生领袖,是这个时代最为精英的人 李义府等人的到来,让李承乾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这种翻云覆雨的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 书院的第一批学生领袖,是这个时代最为精英的人。 来济翻看着长时间以来宫内的卷宗,忽然开口说道:“金吾卫已经审查过了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 “金吾卫将近八千人,我手里没有那么多人手!” 来济笑了笑把卷宗合上。 “没有必要全部审查一遍,你先把一半人关起来,隔几天再关起来一半,如此循环往复,总会有人暴露痕迹的” 李承乾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若是金吾卫中,没有作奸犯科之人呢?” 几个人都笑了。 “宫里成了大筛子,金吾卫一点责任都没有?” 李承乾摸着下巴想了想。x.com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先给他们足够的心理压力,再逐一击破,说不定就能取得什么收获呢...” 来济一点都不含糊。 他站起身来,冲李承乾一抱拳,道:“微臣领命!” 说完他也走了。 马周也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他们这样显得我很无能啊,我还是去帮两位王爷处理政务吧!” 说着,直接冲李承乾一招手。 李承乾倒也干脆。 解下挂在腰间的太子之宝,丢给马周。 有了太子之宝,马周才拥有批阅奏折的权柄。 一转眼,大部分人都走了,只留下李义府和张柬之。 他们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侧重的方向。 比如,马周在处理政务上,是一把好手。 当年在致知编委会的时候,日常的运行,全是他一把抓。 又如李义府,就说他鬼心眼儿多。 什么阴谋诡计他都能看得穿! 严格的说,在这群昔日的同窗面前,李承乾的智商是最低的... 看着这两个关系最密切的好友,李承乾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 李义府等人的到来,让皇宫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唯一的区别在于,守护皇宫秩序的并不是金吾卫。 而是百余位泰记高手,以及三 十多个都水监的人手... 平心而论,李承乾也不乐意跟都水监有半分联系。 但谁让他是太子呢? 皇帝的政策,他必须一律支持。 若是把泰记的高手叫进宫,而晾着都水监的人手,就显得很不合适了。筆趣庫 足足四千位金吾卫,史无前例的,被关在皇宫的掖庭局中。 掖庭局的大牢,塞得满满当当。 留在外边的金吾卫,人心惶惶。 来济本身就有武艺傍身,顺理成章地成为宫中禁卫大总管。 整天带着一百多号人,在皇宫里四处闲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过来郊游呢... 马周取代了李恪和李泰的位置。 怀揣着太子之宝,在宣政殿内办公。 上官仪带着太子六率的人,出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两天时间,不知带走了多少行迹鬼魅之人。 而李义府和张柬之,则来到关押老臣们的太极殿之中。 跟老臣们同吃同住,寸步不离。 头一天,老臣们还有些拘谨。 他们以为,这两个家伙是过来监视他们的。 专门听一听,有没有说皇帝和太子的坏话。 到了第二天,他们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 “暗杠!” “杠上开花!” 深夜时分的太极殿,灯火通明! 足足四十多位贞观老臣,围在一张四方桌周围。 东边是李义府,西边是张柬之,北边是岑文本,西边是刘洎。 在这些被关押的老臣之中,岑文本和刘洎的地位是最高的。 其他人,虽然有在爵位上超过他们的,但是手里的实权,无法与他们相比。 这四个人,已经打了足足十个时辰的麻将! 李义府和张柬之,嚣张无比的占尽上风。 不知不觉间,打消了这群老狐狸的戒心。 “小子,老夫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连陛下也从未怀疑过老夫,有时间不如去审问一下封德彝,缠着老夫打麻将是为何?” 岑文本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眼睛里全是血丝。 见过逼着人造反,也见过逼着人卖 良为娼的。 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拿着圣旨,逼着人跟他打麻将的... 李义府笑嘻嘻的说道:“旁的先不提,岑大夫可是输给下官,足足一百七十贯!” 岑文本哼哼了几声,在麻将桌下,偷偷踹了刘洎一脚。 刘洎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毕竟不能跟你们年轻人相比,如此熬着,是在要老夫的命!” 张柬之也是一脸的笑嘻嘻。 “刘侍郎正值壮年,说的什么晦气话?起码要再打十圈才行!”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只有封德彝坐在远处,没人搭理他。 他也不愿意搭理别人。 八天以来,他始终都是这副模样。 其实谁都知道,他心里很清楚。 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皇家想知道,他这些天究竟做了怎样的布置。 只要把他的计划弄清楚,就可以把所有的隐患一网打尽。 一旦他开口,就意味着,死期到了! 也意味着,他全族的死期到了! 在这种情况下,傻子都不会开口。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这厮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只不过人们搞不清楚,李义府和张柬之为什么非要折磨岑文本和刘洎? 这两位,是有资格进入三省的大佬。 如果不是王弘直和赵普横空出世,或许戴胄之后,他们将会列入宰相的人选! 可能性高达九成! 谁造反,他们都是不可能造反的! 岑文本再次打了个哈欠,猛地站起来。 “老夫不伺候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爆发一场剧烈的冲突时。 李义府忽然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岑大夫不想玩了,不知封相可有兴致?”m.x.com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就连打算去休息的岑文本,都站住脚步,定定的看着李义府。 都是在朝堂上混了一辈子的人尖子,他们却搞不明白李义府,究竟想干什么? 更让他们感到惊愕的是,封德彝竟然缓缓站起来,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1882章 学生能做太子的主,难道还不够吗? 牌桌上,封德彝取代了岑文本的位置。 他依旧是一语不发。 跟着李义府他们,一块洗牌码牌。 李义府嘿然一笑。 “封相,学生见识浅薄,至今为止还是不知道,您如何偷天换日,将那些人转移到皇宫之中的,可否赐教?” 封德彝还是不说话。 李义府并不追问。 一圈麻将共有四局。 其中两局李义府赢了,张柬之赢了一局。 最后的一局马上就要抓完牌了,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麻将这种东西,出现的很早。 而真正形成系统的规则,却是在前几年,从柳家流行起来的。 按照规则,如果所有的牌都抓完之后,要进行海底捞月。 也就是说,从麻将桌上已经打出的牌里,随意拿出一部分。 如果能抓到合适的牌,自然就糊了。 打到现在,就算一开始的牌再烂,顶多剩一两张就能糊。 张柬之、李义府和刘洎,分别抓牌,并没有抓到合适的。 最后,封德彝出手。 眼瞅着,他就要摸到牌了,这时候却被李义府一把抓住。 “封相,出老千可就不好玩!”m.x.com 封德彝的手中,抓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拿到的二条。 看样子,是打算跟牌堆里的牌替换一下。 在市井的赌坊之中,这是最常见的一种出老千手法。 封德彝面无表情的说道:“老夫输了!” 说完,把手里的牌一丢。 认命一般的往后一靠,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李义府笑容满面,好像一只才偷了肥鸡的狐狸。 “不过是一张二条罢了,若是封相想要,直接拿走又如何?又何必偷呢?” 封德彝冷冰冰的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义府盯着封德彝的脸,看了一会儿。 “封相不打算翻本了?现在您连输了一圈,至少要给学生七贯才行!” 封德彝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老夫早已身无长物,全族子弟都在家中等死,拿什么给你?” “当然是拿一个秘密!” 张柬之忽然站起来,走到封德彝身后,趴在他耳边轻轻 说了几个字。 封德彝浑身一颤。 “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愕之色。x.com 周围的老臣们,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当然看得出,张柬之和李义府,是在用打牌的方式,来逼着封德彝交代出某些秘密。 而封德彝,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他似乎,有着某种难言之隐。 可是,这么看也有些说不通。 全族老小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守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难道比封氏的存亡,还重要? 刘洎把双手搭在牌桌上,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李义府,继而又转向封德彝。 “老夫给你们当了整整一天的牌搭子,是不是也有知情权?” 李义府把玩着那张封德彝丢掉的二条,笑眯眯的说道:“那你要封相说出来才行!” 站在封德彝身后的张柬之,又冷不丁的说道:“太子之所以把诸位老臣都关在这太极殿里,就是怕某些秘密泄露出去,第九天了,该发生的早就发生完了,而没发生的,也意味着某些人的计划彻底破产。” 他将双手按在封德彝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说,或许还能给封氏留下一条血脉...” 两人一唱一和的,说得封德彝冷汗直冒。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血脉传承更重要的东西了。 像方孝孺那种人,几千年来也只出了那么一个而已。 封德彝的眼中满是犹豫之色。 “朝廷法度不允许封氏的血脉再流传下去,你们两个不过是五品官而已,能做谁的主?” 张柬之笑道:“陛下隐居书院,短时间内看来是不打算回到皇宫,学生能做太子的主,难道还不够吗?” 封德彝摇了摇头。 “不够...” 张柬之还要开口,被李义府用眼神制止。 “既然封相不想说,也就算了,打了这么长时间,诸位不妨休息休息。” 说完,李义府站起来和张柬之一起往外走。 来到门口的时候,李义府幽幽的说道:“封相,我们两个拼着前程不要,宁愿得罪诸位老臣,却一无 所获,接下来的局面或许谁都不愿意见到...” 太极殿中一片肃静。 刘洎似笑非笑的看了封德彝一眼。 “看来牌局还要继续下去,岑兄,可有意向?” 岑文本重新回到牌桌上,坐在张柬之刚才的位置。 连带着把张行成也拉了出来,让他坐在李义府的位置上。 牌局重新开始。 张行成慨然而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被关了九天,终于看到出去的希望了...” ... 宣政殿! 李义府和张柬之匆匆赶来。 李泰和李恪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 马周顶替了他们之后,便到后殿睡觉了。 李承乾比他们两个早到一步。 正在查看三省送来的新折子。 三省六部已经重新恢复运转。 虽然挂着尚书头衔的大臣,都被关在太极殿里,但并没有影响年轻臣子们办公。 当务之急只有两件事。 一是继续捉拿叛党,二是修建那些被判乱损毁的宫殿。 将近五千名工匠,已经来到皇宫外苑。 只要折子批下来,就要开工了。 李承乾打算拿着折子,亲自去一趟书院。 宫里的银子,都牢牢的把持在皇帝和皇后的手中。 这个钱,李承乾并不打算自己掏。 他把折子,放在一个黄色的丝绢袋子里。 “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已经审出些什么来了” 李义府摊开手掌,露出一张二条来。 李承乾一愣。 “麻将?” 李义府摇了摇头。 “这张二条,代表着太极殿中,除了封德彝之外,还有两个人知道真相,可惜的是,具体是谁无从得知。” 李承乾眯了眯眼睛。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另有他人主使?” 张柬之说道:“那倒也不见得,有些人就喜欢顺水推舟,现在咱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将这两个人挖出来而已,看来,他们做的事情更加隐秘,连封德彝都不敢直接说出来。” 李承乾在两人的肩膀上各自捶了一拳。 “直接说莫要打机锋了!” 李义府和张柬之相视一笑。 “最晚明天,给你个结果!” 第1883章 你这家伙当兄弟没得说,当官却实在是太怯懦了 张柬之和李义府在寻找真相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尤其是上官仪,这几天在长安城四处搜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那对开戏班子的老夫妻,被成功缉拿归案。 大理寺官邸! 上官仪揉着红肿的脸颊,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 “你看看!你看看!若非本官宅心仁厚,长安县衙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能把你剁成肉酱!” 大堂中央地面上,跪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对老夫妻,赫然在列! 还有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女子,一脸的桀骜不驯。 如今在大理寺主事的,是少卿张文瓘。 此人乃是第一届科举出身,短短几年,从白身,坐到大理寺少卿。 属于第一届科举之中,升迁最快的人之一。 能与他相比的,实在是不多了。 而且,他还并非书院出身。 早年间曾投身军伍,深受李勣看重。 在阳城县当了两年的县令,毅然辞官参加科举考试。 获得了二甲第三的好成绩! 进入刑部历练,又被代理刑部尚书狄知逊看重,推荐到大理寺。 先是从六品上的大理寺丞。 随之逐步升迁,直到今年八月份,成为大理寺少卿。 虽然不是书院出来的,但是他跟李义府等人的关系,都相当的不错。 当年,初入朝堂的他们,都在三省之中打下手。 在同辈分的年轻人里,张文瓘的文章,做的数一数二。筆趣庫 连李延寿都甘拜下风! 看着上官仪鼻青脸肿的样子,张文瓘忍着笑,使劲儿一拍惊堂木。 啪! “兀那女子,速速报上名来!” 那一脸桀骜不驯的女子,什么都不肯说。 仰着脑袋,冷冷的看着张文瓘,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上官仪把一份卷宗,像丢暗器一样丢到张文瓘的桌子上。 “这几人有邪教背景,按照朝廷法度,可以严刑拷打!” “狗官,呸!” 那女子,又狠狠的啐了一口。 立刻有 两个衙役上前,将她按倒在地上。 那对老夫妻,自始至终低头不言。 张文瓘冲上官仪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后堂。 “长安城里的邪魔歪道数不胜数,若是没有罪证,我也不好严刑拷打...” 上官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怕担责任?” 张文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为兄毕竟不像你们,有一大群师长作保,你也知道,英公的日子,不好过...” 朝堂上下,都把他看作是李勣的人。 而李勣和李靖,却是谁都不想沾染的角色。 上官仪他们这些人,犯了错没人敢处置。 且不说柳白和太子那一关,能不能过去,若是擅自处置了,就等着书院那群老先生,打上门来吧! 同样的事情,换成张文瓘来做,肯定会被欺负的生不如死! 说白了,他几乎没有任何背景可言。 上官仪也理解他。 “罪证迟早都能给你,但是,你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撬开他们的嘴!” 张文瓘有些迟疑。 “这三人,跟宫里的内乱...” 所有人都知道,宫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但是只有那些被关在太极殿里的老臣们,以及上官仪他们几个,才知道真的内幕! 上官仪翻了个白眼。 “若是戴相还主掌大理寺,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张文瓘讪讪一笑。 “你总该告诉我,该如何做吧?” 上官仪想了想。 “按理说,应该由三司会审,不过刑部已经手忙脚乱,御史台那边,岑文本还被关在太极殿,大理寺卿还空着,你自己做主便是。” 张文瓘苦笑一声。 他怕的,就是自己做主。 犹豫了片刻,张文瓘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些老臣还要被关几天?” 上官仪笑道:“原来你怕的是他们...” 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张文瓘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极其谨慎。x.com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或许就是永世不得翻身的下 场。 鬼知道外边那三个人有没有后台? 若是没有后台,他们敢犯上作乱? 如果不把后台查清楚,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倒霉的! 干系太大了! 由不得他不谨慎! 上官仪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可是在太子面前做了保票的,你这家伙当兄弟没得说,当官却实在是太怯懦了!” “毕竟不能跟你们比...” 张文瓘小声说道。 上官仪撇了撇嘴。 “总之放心大胆的查,有太子给你兜底,还怕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张文瓘彻底放心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进入太子党的大好机会! 当下,他再也不迟疑。 大步走出去,用力一拍惊堂木。 “韩氏!你意图刺杀朝廷命官,还有什么可说的?!” ... 上官仪很清楚张文瓘的能力。 如果胆子再大一些,未必不能再往上爬一爬。 若是抓不住这次机会,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大理寺少卿了。 能被上官仪瞧得上眼的人,实在是不多。 最起码,当年那场科举考试中的前三甲,没一个是他看得上的。 “若非我们兄弟没有参加,岂能有你们风光的机会?”m.x.com 从大理寺出来,上官仪想起还在江南的那三个家伙。 陆齐望倒是还不错,起码为人比较老实。 剩下那两块料,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上官兄!” 见到上官仪出来,贺兰楚石急忙带着太子六率的人走过来。 “情况如何?” 上官仪耸了耸肩膀。 “交给张文瓘办理就是了。” 贺兰楚石一挑眉。 “那咱们接下来...” 上官仪神秘兮兮的一笑 “兄弟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说着,他冲太子六率的人,道:“都换上普通衣服,兄弟我带你们潇洒去!” 贺兰楚石的眉头,都快挑上天了! 他总觉得,上官仪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正要发问,上官仪却率先走了... 看方向,好像是...平康坊? 第1884章 这种人谁不想巴结? 作为大唐排名第一的风月场所,平康坊一向拥有优良的传统。 那就是不坑穷人... 至于坑不坑富人,那就要分情况来看待了。 事实上,平康坊一直明码标价。 外边的‘李师傅’最便宜的二十文钱一瓶,最贵的有上百贯! 放在平康坊,尤其是平康坊最具代表性的青楼,春风阁,最便宜的也要两贯钱啊! 最贵的则是上千贯! 差价多达十倍百倍! 可是,人家就好意思明码标价! 对于粮食盐铁之类,关乎民生的产品,朝廷有着严格的物价标准。 除了这几样之外,朝廷都不管。 在他们看来,某些不关乎民生的东西当然是越贵越好。 因为东西越贵,收的税就越多。 长安城每年的赋税,以百万贯来衡量。 其中,光是平康坊上的税,占了足足一成! 用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可以表明风月场所的税款,有多么的恐怖。 在长安城每年的赋税之中,柳家商队所占据的,也不过是三成而已! 像上官仪这样的富家公子,出入春风阁是常事。 而对于太子六率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人而言,就太难得了。 甚至于连贺兰楚石,都很少去。 没办法。 在明面上,贺兰楚石这个东宫千牛将军的俸禄,去几趟春风阁,一年也就白干了。 贺兰家不像上官仪他们这些人,再有钱也只能藏着掖着。 谁让上官仪他们这种人,除了显赫的家世之外,还是无数人追捧的大才子! 他们去春风阁,基本上没有能用到钱的地方。 随随便便做几首诗,写几个字,就会有数不清的姑娘自荐枕席。 偶尔有几次实在抹不开面子,想要掏钱会账,也会有人偷偷把帐结了。 一来闻名天下,二来前途无量,这种人谁不想巴结? 退一万步讲,春风阁还是柳家的产业。 上官仪他们,完全可以被看成是柳白的弟子。 加上杜悫这个老熟人... 这么多年了,上官仪他们去春风阁,压根就一文钱没出过! 而贺兰楚石,虽然也和柳家走动 的颇为亲近,但毕竟隔着几层。 该掏的钱,还是要掏。 而他麾下的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春风阁的三楼...” 贺兰楚石看着春风阁三楼那考究的装修,华丽的陈设,不由得感叹。 其他人被安排在二楼。 二楼也不是一般人能上得去的。 虽说太子六率都是些老爷兵,但他们家里也无非就是一些小官罢了。 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上官仪给贺兰楚石倒了一杯酒。 “平时三楼不开放,只会偶尔接待一些大人物,我们兄弟来了,也只是去一楼坐一坐罢了。” 贺兰楚石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还在查案期间,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告到吏部去,恐怕太子面上不会太好看...” 上官仪打了个哈哈。 “贺兰兄实在是太小心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春风阁隶属于泰记管辖,严格的说,这里的姑娘都是泰记的暗桩。” 贺兰楚石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春风阁隶属于泰记,早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不敢来到这里。 生怕被泰记的人套出一些情报。 最近这两三年,才逐步放开。 因为人们发现,春风阁虽然隶属于泰记,但似乎是个例外。 而恰恰相反的是,这里的姑娘们都很会保守秘密。 渐渐的,某些生存在长安城阴暗面的人,反倒更喜欢来这里谈生意。 “贺兰兄家世显赫,难道,也没来过几次?” 贺兰楚石心头一动。 看着上官仪的目光,难免多了几分戒备。 他久在李承乾身边,见识过周围这群人无数次翻云覆雨。 听上官仪的口气好像是在怀疑自己? “上官兄什么意思?” 上官仪连连摆手 “贺兰兄千万不要误会!”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像是在向贺兰楚石告罪了。 “在下不过是说一些闲话,咱们来的太早,还需要等上半个时辰,节目才会真正开始。” 贺兰楚石微微皱眉。 “上官兄的意思是,春风阁内...” 不等他说完,楼下忽 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春风阁的小伙计,轻轻敲响房门。 “进!” 上官仪朗声说道。 小伙子推门而入,陪着笑连连躬身作揖。 “打倒两位贵人,楼下出了点乱子,我家掌柜吩咐,今日酒钱全免,还望两位贵人多多担待!” 上官仪露出几分意外的表情。 “那就多谢杜大掌柜了!” 小伙子欠着身走出去。 上官仪摇了摇头,道:“泰记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情报差了足足半个时辰,若非咱们早来一步,怕是就要错过好戏了。” “上官兄...” 贺兰楚石小心翼翼的说道。 上官仪哈哈一笑,道:“贺兰兄不必惊慌,等楼下安静了之后,直接去抓人就行了。” 贺兰楚石苦笑一声。 跟这群人打交道实在是太累了。 他们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打哑谜。 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需要让人去猜。 聪明人之间如此交流,是一件雅事。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李义府,而非贺兰楚石,肯定瞬间就能听明白。 可惜的是,贺兰楚石没有那么高的智商。 “老子这辈子,就混了个劳碌命...” 贺兰楚石在心里暗想道。 没过多久,楼下的动静渐渐消失。 只能隐约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小。 贺兰楚石有些无奈的站起来。 “现在去抓人?” 上官仪的耳朵动了动。 “在下等着贺兰兄的好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抓到这条大鱼,贺兰兄至少也能捞个伯爵当一当!”x.com 贺兰楚石一愣。 他这个东宫千牛将军,已经当了十二年! 十二年前的从四品官员,是何等金贵? 可惜的是十二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东宫千牛将军。 难免有些悲哀。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根本没有捞战功的机会。 非军功不得夺爵! 这是一条不可更改的铁律 难道,去楼下抓个人,就能堪比战功? 贞观六年之后,朝廷封赏的爵位,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带着满腹的疑惑,贺兰楚石下了楼... 第1885章 古怪的二人组 春风阁,一楼! 满地都是破碎的杯碗,桌椅板凳也碎了一大堆。 两个春风阁的小伙计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脸上都是血! 客人们早就退到远处去了,有几个,甚至已经跑到春风阁外了。 在这种地方,免不了时常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 来这里的客人,多半是各大豪门的子弟。 年轻气盛,争风吃醋的事情也就多。 所以,在任何一家青楼,都少不了看家护院的人存在。 春风阁也不例外。 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急急忙忙从后院冲出来。 杜悫满脸阴沉的,站在二楼的栏杆旁。 他接手春风阁也有两年了。 谁不知道春风阁是柳家的产业,而且隶属于泰记! 以前就算客人们有争执闹事,只要春风阁的人一插手,也会很快平息。 今天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在春风阁里打砸! 杜悫感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当他看到,站在一楼正中心的两个年轻人时,却不由得一愣。 悄悄从下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眼瞅着就要将他们包围的壮汉,无声无息的退去。 两个年轻人的岁数都差不多。 一个清秀,一个丑陋。 一个高壮,一个矮胖。 反差不能说很大,只能说完全不是一路人... 又高壮又俊秀的那个,穿了一件辽东打猎人时常穿的皮裘,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 又丑陋又矮胖的那一个,则穿着长安城百姓最常穿的短棉衣,光着脑袋,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 这么诡异的组合,显得格外扎眼。 恰好就在此时,贺兰楚石带给人冲下来了。 路过二楼栏杆的时候,被杜悫拦下。 “你们是不是早就冲他们来的?” 杜悫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按理说都是自己人,既然要缉拿凶犯,早点出手不行吗? 为何,非要等春风阁被砸了才现身? 贺兰楚石让后边的人先下去,赶紧把大门口封住。 这样的话,那两人就跑不了了。m.x.com 瞎子都看得出来, 那两人身手不凡,先来个瓮中捉鳖! “这可不关我的事,上官仪就在楼上!” 杜悫一听,便不敢追问了。 上官仪他们在泰记的权柄,一点都不比杜悫低。 见杜悫不说话,贺兰楚石耸了耸肩膀,直接从二楼的栏杆旁,跳了过去。 正好落在,那两个年轻人面前! “兄弟,看来咱们今天,要忙活一阵子了!” 矮胖年轻人,嘿嘿的怪笑着。 听口音,似乎是南方来的。 “全凭兄长吩咐!” 俊秀年轻人也是南方口音。 难道,这还是一对兄弟? 差别也太大了! 周围的客人议论纷纷,而议论最热烈的,还要数春风阁的姑娘们。 “好俊俏的后生!” “这般模样,教坊司的伶人,也没几个能比的!” “恐怕,只有前往倭国的称心,能与他相比...” 看脸的时代,什么时候都不会过去。 虽然矮胖青年才是兄长,但下意识的,被所有人忽略了。 连贺兰楚石,都在打量那个俊秀年轻人,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矮胖青年。 说不上惊为天人,但在样貌上,能与俊秀年轻人相比的,实在是不多。 贺兰楚石不打算暴露身份。 他抱着膀子,淡淡的说道:“两位为何在春风阁闹事?” 矮胖青年对贺兰楚石忽略自己,感到极其不满。 加上周围人的议论声,清清楚楚的落到他的耳朵里,脸色很快变得胀红。 “此等污浊之地,就该全部砸光!” 矮胖青年叫嚣着,对身旁的俊秀年轻人道:“老二,给他们颜色瞧瞧!” 俊秀年轻人冷笑一声,蓦得把酒坛子一横,用力泼洒出去! 贺兰楚石闪身躲过。 酒坛子里的东西,被撒了一地。 飞溅到四周的桌椅碎片上,还有许多客人身上。 贺兰楚石抽了抽鼻子,脸色骤变! “火油!” 酒坛子里竟然是火油! 这回,傻子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周围的客人和姑娘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二楼栏杆处的杜悫,冲 手底下人又打了一个手势,并没有丝毫的慌乱。筆趣庫 贺兰楚石阴着脸,冷冷的说道:“两位英雄,若是图谋钱财,在下可自掏腰包送两位一份仪程,这春风阁里,少说几百号人,难道你们想让这些人就此丧命?” 矮胖青年显得极其激动。 兴奋的,脸颊都红了! “你们这群为富不仁的富人!活该被活活烧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块火石。 只要俯身,轻轻将两块火石对撞一下,春风阁之中,必定会燃起熊熊大火! 贺兰楚石看准时机,突然一脚踹过去! 与此同时,那俊秀年轻人也动了。 他挡在矮胖青年的身前,双手一勾一抹,化解了贺兰楚石的攻势。 贺兰楚石毫不迟疑,凌空一翻身,在半空中将腰间的长刀拔出来,恶狠狠的斩向俊秀年轻人的头颅。 见此状,俊秀年轻人丝毫不慌。 矮胖年轻人也看见了,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只有二楼栏杆旁的杜悫,脸色大变! 而刚才,他看到酒坛子里泼出来的是火油时,都没有如此变化! 当!! 看来,俊秀年轻人的袖子里藏着兵刃。 他直接抬起胳膊一挡,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一同向后退了三步,眼中都满是惊奇。 贺兰楚石的身手,虽然远远比不上王守仁他们那个级别,但是能被皇帝看中,派去保护太子十几年,能是一般人吗? 这俊秀年轻人,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 不大可能是江湖上流窜的野狐禅。 “此人身手之中,竟有几分军伍出身的感觉...” 贺兰楚石面色凝重。 他不想让其他人出手。 若是一拥而上,恐怕那矮胖青年就要点火了! “老二,砍下他的头颅,挂在长安城头,让百姓们瞧瞧谁才是真有本事的人!” 矮胖青年手里拿的火石,蹦着高的嘶吼出声。 俊秀年轻人冷笑一声,对贺兰楚石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贺兰楚石紧握长刀,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也要试试才知道!” 第1886章 冻死的说法,是从哪儿来的? 两人交手的时候,春风阁里的客人已经全都跑了出去。 姑娘们也都出去了。 只留下寥寥数人,以及太子六率的人。 而春风阁,只有杜悫留了下来。 上官仪坐在三楼的房间里,闭着眼睛静静听着楼下那些人的谈话。 “这种故事,足够写好几本戏文了...” 他嘟囔几声缓缓起身。 推门走出去,差点被浓郁的火油味熏个跟头。 “火油?玩的也太大了吧?” 回头看去,发现在二楼的拐角处,几个春风阁的小伙计,正躲在廊柱后,每人手里端着一盆水。 看到火油后,丝毫都不惊慌的上官仪,在看到他们端着水的时候,脸色一变! “没文化真可怕,不知道水根本浇不灭火油吗?” 他急忙跑到二楼,给了那群小伙计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还不赶紧滚出去!留在这里就会添乱!” 小伙子们知道上官仪的身份,一个个捂着脸全跑了。 上官仪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二楼的拐角处,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 一楼大厅! 贺兰楚石与俊秀年轻人针锋相对。 矮胖青年站在后边不断的叫嚣。 一群太子六率的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杜悫也下来了。 站在楼梯上,眼中满是冰冷。 “若是束手就擒你们还有活路,负隅顽抗,必死无疑!” 贺兰楚石冷冰冰的说道。 俊秀年轻人洒然一笑。 “我们兄弟过来,就没想活着出去,奸臣当道,皇帝有眼无珠,百姓流离失所有家难回,总要有我们兄弟这样的人出头!” 贺兰楚石眯了眯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从江南来的吧?” 站在后边的矮胖青年,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火石。 “没错,我们就是江南来的,那柳白为了赚银子,强行掳掠我们睦州的人口,不知多少人死在半路上,我们兄弟来长安就是为了报仇!” 听闻此言,贺兰楚石目光怪异的看了一眼,站在二楼栏杆旁的上官仪。 这些人之中,只有上官仪去过江南。 贺兰楚石不是傻子。 常年跟在太子身边,他的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对于柳家的了解,他也要远比旁人深刻的多。 毫无疑问,江南已经成了柳家的大本营。 根脉之深,犹胜长安! 而柳家对于江南的掌控,甚至比朝廷还要强! 那里,同样是泰记活动最频繁的地区。 在这种情况之下,泰记应该早就把江南的危险人物,全都列进某个名单之中。 以俊秀年轻人的身手,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同样,按照贺兰楚石对上官仪的了解,在闻到火油味道的那一刻,他早就跑了。 书院的人,从来都不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下。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到现在他还没跑,只能说明,他认为春风阁之中并没有任何危险。 如此一来,对面这对兄弟的身份就很值得商榷了。 贺兰楚石深吸口气。 “你我到外边比一场如何?莫要伤及无辜” 俊秀年轻人还未说话,矮胖青年上赶着叫嚣道:“哪有什么无辜?睦州冻饿而死无数百姓,长安城的人就金贵吗?!” 这就有点扯淡了。筆趣庫 虽然是大冬天,但睦州那地方,是出了名的暖和。 甚至,和更加往南的岭南都差不多了。 单从温度上看,由于地势原因,比江南其他的城市都要暖和一些。 九成九的睦州人,这辈子压根没见过下雪。 饿死的说法,勉强还算通 冻死的说法,是从哪儿来的? “大哥,我要跟他去外面比一场!” 这时候,俊秀年轻人突然开口。 矮胖青年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你信他说的话?没了火油,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 俊秀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此人看上去还算讲信用,而且此地狭窄施展不开,去外边我三拳两脚就能收拾他!” 不等矮胖青年答应,俊秀年轻人率先向外走去。 紧接着,所有人都跟出去了。 连杜悫都出去了! 只有上官仪趴在二楼的栏杆旁,笑眯眯的看着楼下不知所措的矮胖青年。 “我 说,要是不着急点火,就上来聊聊。” 矮胖青年本以为,只有他自己了,这才发现,二楼还蹲着一个胖子! 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一松,火石差点掉在地上。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恶狠狠的瞪着上官仪。 “休要把老子诓骗走!” 上官仪也是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春风阁的装修极其考究,地板都是石头的。 一旦火石掉在地上,肯定会把火油全部点燃! 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既然不愿意,你就接着站在那里吧...” 说完,他也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有时候,智商高的人,也玩不过蠢货。 因为智商高的人,总会把敌人看得很高明。 然而,蠢货是从来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的。 ... 春风阁的人,突然全跑出来,早就把大街上的行人全都吸引过来了。 几个巡城司的武侯,鼓着腮帮子拼命吹哨,这才从人群之中挤到门前。 问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后,正要往里冲,忽然看见俊秀年轻人走出来。 掏出枷锁,正要上前将他擒拿之际,贺兰楚石也出来了。 跟巡城司的武侯说明情况,在他们怪异的目光之中,贺兰楚石让手下的人,将周围的百姓驱赶走。 “现在没有任何顾忌了,出手吧!” 贺兰楚石摆开架势,撕下一片衣角,将长刀紧紧裹在手上。 这俊秀年轻人实力非凡,贺兰楚石一点把握都没有。 刚才出手之时,他没有占据任何上风。 反观俊秀年轻人,不光游刃有余,还能护着那矮胖青年。 更奇怪的是,贺兰楚石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小子跟矮胖青年,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俊秀年轻人微微一笑。 “我也很想看看,能跟在太子身边的高手,究竟是什么水平?” 贺兰楚石眼睛一眯。 “你认识我?” 俊秀年轻人指了指,刚刚出门的上官仪。 “不光认识你,我还认识那个死胖子!” 上官仪朝他吐了口唾沫。 “呸!你才是死胖子!你全家都是死胖子!” 第1887章 好用就行了,谁会计较那么多屁事? 俊秀年轻人哈哈一笑,没有和上官仪争辩。 转而冲着贺兰楚石勾了勾手指。 “先试试拳脚,试完拳脚之后,再用兵刃!” 贺兰楚石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现在他已经看得出,上官仪早就认识这个俊秀年轻人! 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些猫腻,在瞒着自己! 贺兰楚石心中,感觉有些愤怒。 身为东宫千牛将军,他应该是最受太子信任的人。 为何,上官仪他们还瞒着自己? 贺兰楚石满含着愤怒的一拳,毫不留情的轰向俊秀年轻人的脖颈! 俊秀年轻人抽身躲过,凌空一个翻转,双手在地上用力的一撑,整个人倒转了过来,蹬向贺兰楚石的面门! 贺兰楚石身子向后一仰,拳头换成手肘,再次冲着俊秀年轻人的太阳穴袭去! “看样子,贺兰将军是动真怒了,那我也要玩真的了!” 俊秀年轻人挥掌之间,将贺兰楚石的手肘拍回去。 与此同时,右手中指的指节凸起,朝着贺兰楚石的后腰处猛攻! 贺兰楚石心中一惊! 这俊秀年轻人是南方来的不会错,口音这东西可做不得假。 南方人就算在北方待了十年八年,也总能从口音中听出些细微的差别。 可是,指节凸起的手法,却是从关外传过来的。 有人以为这么做能够增加杀伤力,实际上,如果用不好的话,对方还没怎么样,自己的手指头先折了... 这分明是北方的武学路数! 而且,他出手极快! 贺兰楚石连忙躲闪,也只能稍微让过两寸去。 被俊秀年轻人,狠狠的一拳,砸在肋骨上。 贺兰楚石当即闷哼一声,捂着左肋,急忙向后退去! “这是关外边军的路数,用的最多的却是关外的马贼,你究竟什么来路?!” 俊秀年轻人哈哈大笑。 “若是抓住我,严刑拷打,自然会问出来!” 贺兰楚石脸一沉。 重新把长刀绑在手上。 俊秀年轻人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长剑。 两人各自向后 退了几步,相互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三四丈的样子。x.com 这时候,杜悫蹑手蹑脚的来到上官仪身旁。 “我说,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 上官仪惊愕的看着杜悫。 “你不知道他是谁?” 杜悫郁闷的说道:“我在长安呆了十六年,连关中都没出过,鬼知道他是什么人?” “看来,你们泰记内部的消息流通,也不够畅快...” 杜悫抬起头,眉头一挑。 “这么说,他是自己人?” 上官仪嘿嘿坏笑了几声。 “你们泰记收情报,不是都需要花钱吗?” 杜悫很想照这个死胖子的肚子,狠狠来上几拳。 可惜,他虽是泰记的主事,却是罕见的,一点武艺都不会的人... 上官仪虽然看起来痴肥,但在书院之中,可是正正经经练过武的! 而且,教他们的人,无一不是当世名家! 像杜悫这样的,等闲七八个,近不得上官仪的身! “你可曾听说过,先生在江南收服了几个高手?” 杜悫摇摇头。 “没听说过...” 上官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杜悫的肩膀。 “老伙计,你前途堪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不知道!” 杜悫使劲捏了捏拳头。 上官仪打了个哈哈。 “直接告诉你吧,这位兄弟名叫阿二,一身武艺,不在徐振南之下,能在沈威手上走百八十个回合,就连王先生短时间内都拿不下他!” 想当年,柳白在江南对付江南华族的时候,阿大阿二这对兄弟联手,硬生生把许褚牵制住,还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以阿二的身手,即便在朝中的那些老帅之中,也能排在中流! 杜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里边儿那个货,就是阿大?!” 上官仪嗤笑一声。 “阿大早就死了,而且你觉得,像阿大那边英雄人物,会拿着一块火石不敢动弹吗?” 出来老半天了,春风阁里留下来矮胖青年一人。 这家伙,把地上的火油和手中的火石,看成 退路。 明明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了,死活就是不出来。 别人都懒得理他...m.x.com “那他到底是谁?” 杜悫往里边看了几眼。 上官仪摸了摸下巴。 “具体是什么身份,我还真不知道,需要等会儿问一问阿二。” 杜悫砸吧砸吧嘴。 “那他们两个人还打什么劲?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上官仪摇摇头。 “打!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是贺兰楚石能受些伤!如此一来,阿二在那边的身份就更瓷实了!” 杜悫幽幽的说道:“这事情,一听就是家主的手笔,他素爱用这种办法让敌人内部土崩瓦解,百试不爽...” “好用就行了,谁会计较那么多屁事?” 两人说话之间,贺兰楚石和阿二,斗得更加激烈了。 刀剑碰撞,不断激起火星子。 站在大厅里的矮胖青年,吓得连连哆嗦,生怕火星子溅到里边。 “兄弟!兄弟!还是跟他拼拳脚吧!” 他在里边大喊。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看样子,两人也打出真火来了。 贺兰楚石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阿二也分外严肃。 你来我往之间,很快,身上都挂了彩。 杜悫碰了碰上官仪。 “是不是该管管了?” 上官仪颇为兴奋的说道:“还早呢!” 铛! 刀剑碰撞之后,阿二一脚蹬在贺兰楚石的胸口。 贺兰楚石倒飞出去,撞塌了一个摊子。 刚刚落地,来不及爬起来,他用长刀,将摊子的顶棚挑飞,砸向阿二! 下一刻,他猛地在地上一拍,赶在顶棚后,骤然袭去! 阿二长啸一声,‘刷刷’两剑,将顶棚斩成三段。 左手握拳,又用了指节凸起那一招! 这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在贺兰楚石的心口! 贺兰楚石应声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昏死了过去。 趁着太子六率的人,手忙脚乱救治贺兰楚石的工夫。 阿二猛地扑向大厅,拽起矮胖青年,三两下上了二楼。 紧接着,撞破窗户,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888章 十年之后的宰相之位,只会在这些人之中打转 阿二跑的太快了! 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太子六率的人马追出去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给老子滚回来!” 贺兰楚石罕见的爆了一次粗口。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上官仪。 “上官兄,是不是应该给在下一个解释?” 上官仪笑眯眯的看着他。 “贺兰兄若是身受重伤,我自当会给出一个解释,可惜,贺兰兄只受了一点小伤而已,那就没必要去解释什么了。” “你!” 贺兰楚石眼中满是怒火。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那个俊秀青年分明就是上官仪的人。 或者说,是柳白的人! 平白无故打了一架,倒也没什么。 贺兰楚石本来就是干这种差事的。 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替太子去死。 一旦真死了,对于贺兰家而言,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意味着,贺兰家又往上爬一爬。 真正让贺兰楚石不能容忍,辛辛苦苦十几年,竟然还没有取得这些人完全的信任! 这让他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上官仪走上前来,拍了拍贺兰楚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对太子有任何芥蒂,因为太子也不知道实情。”m.x.com 贺兰楚石一愣。 “太子拥有监国之权,你们怎么敢擅自做主?!” 上官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也不在乎周围渐渐有百姓围了过来。 “身为东宫千牛将军,毫无疑问,你是尽职尽责的,可惜,你也只能终身止步于此了,有些事情不告诉你,反倒对你有好处。” 贺兰楚石冷笑一声。 “是怕我告诉陛下吧?” 上官仪毫不掩饰,光明正大的说道:“没错,就是怕你告诉陛下!” 贺兰楚石为什么跟着太子? 还不就是因为,皇帝派他来吗? 说话间,上官仪轻轻叹了一口气。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想保护你,实话实说,不光是你,就连你贺兰氏全族,也没有参与到这件事的资格...” 贺兰楚石的声音有 些发颤。 需要瞒着皇帝的,除了造反,还能是什么? “你们怎么敢...” 上官仪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家伙想歪了。 “所谓的没有资格,并不是说你贺兰氏全族的地位太低,而是你们一大家子人的智商不够,懂吗?” “那为何要瞒着陛下?” 上官仪颇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那陛下为何执意不回宫?” 说完,上官仪转身就走。 这个问题,足够贺兰楚石想上几百年了... 杜悫面色古怪的走上前来,对贺兰楚石说道:“嘿,跟这群人打交道就是心累,我要是你,就绝了在往上爬的心思。” “什么意思?” 贺兰楚石瞪着杜悫。 看样子,是因为对柳白不满,延伸到了杜悫的身上。 杜悫摇摇头,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太子想要登基,少说还要二三十年的时间,现在你已经玩不过他们这些人,再等二三十年,会是什么场面啊?” 杜悫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的说道:“眼前的有李义府、张柬之、马周、来济、上官仪,外地还有李延寿、王玄策、刘仁愿、刘仁轨、贾统...” “再给他们一些成长时间,随便出来一个,都够把你贺兰氏全族玩死的,那你还玩个屁!” “不怕实话告诉你,十年之后的宰相之位,只会在这些人之中打转!” “且不说治国理政,就算是打仗,你又玩的过谁?李延寿一介儒生,在江南都能把胡人玩弄于鼓掌之上,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番话,说的贺兰楚石冷汗直冒。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杜悫在此摇头轻叹。 “像你这般忠心耿耿的人,活着都不容易,我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 说完,杜悫也转身走进去了。 一边走,一边朝门口的伙计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啊?大厅里一地火油,不需要收拾?!” 太子六率的人纷纷聚集在贺兰楚石身边。 “将军...” 贺兰楚石紧抿着嘴不 说话。 眼瞅着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他才冷冷的说道:“继续在城中搜罗!” ... 皇宫,宣政殿! 李承乾拿着盏茶之前才送来的战报,一边看,一边对照着兵部定下来的行军路线。 “看来,进度又提前了一些,不出意外的话,南北两线,等开春的时候就能交兵!” 李义府坐在他的下首。 “如今朝廷全线作战,物资虽然丰裕,但运输条件着实有限,再加上正好快过年了,想从各地征召民夫,恐怕阻碍重重。” 他把一份报表拿给李承乾看。 “大军的进度,的确提前了,可是比他们早一天出发的辅兵营,连预计进度的一半都没有到达!” 李承乾眉头一拧。 李义府又说道:“可惜,蒸汽车研制出来的太晚了,若是能早上半年,咱们也就不必再为运送物资发愁...” “工学院那边什么意思?” 李义府回答道:“修建铁路的难度太大,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没有五年时间,连西域都修不通,更别提地势险峻的南方了...” “砰!” 李承乾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吓得站在旁边打盹儿的小满一激灵。 “那该如何是好?如果战线拉长,南方固然无忧,可北方的严寒,不是闹着玩的!” 当年攻打颉利的时候,若不是薛礼神兵天降,恐怕战争的期限又要往后推四个月。 苦寒之地,连石头都能冻裂! 何况是物资不丰的人呢? 李义府笑了笑。 “所以,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别人替咱们运送物资!只不过这个办法,在北方行得通,南方就够呛了。” 李承乾眼前一亮。 “谁会这么好心?” 南方的物资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大唐的军队,完全可以做到就地取材,大不了抢敌人的就是了! 而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沙漠,敌人也很穷。 恐怕正在抓心挠肝的想着,如何抢劫大唐军队的物资... “当然是那些犯上作乱的人,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第1889章 吾儿实乃人中龙凤,日后可堪大用 长安城外八十里! 兆溪驿! 在大唐贞观年间,将近一千一百座驿站之中,兆溪驿名不见经传。 大唐时期的驿站共七等。 都亭驿最高,按照规制,需要配备马匹七十五,驿丁二十五。 驿丞官居从八品,隶属于当地县衙管辖。 往下,则是从一等到六等。 最低的六等驿站,需配备马三匹,丁三人。 兆溪驿,就是最低的六等驿站。 再过几十年,这座驿站周围,就会变得无比繁华。 因为,这里地处于后来的荔枝古道范围内,距离大名鼎鼎的马嵬驿,只有不足四十里! 这个时代的驿站,并没有发展到巅峰时期。 到了唐玄宗之后,大唐境内的水陆驿站,多达一千六百九十七座! 一座小小的六等驿站,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以至于,出现了近百人,也没有任何官府在乎。 驿站周围当然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行商,都喜欢在这里歇歇脚。 只不过,他们没有资格动用,驿站之中的任何资源。 至于马匹就更别想了。 那是朝廷重要的战略物资。 阿二拖着死狗一样的矮胖青年,出现在兆溪驿之中。 两个面貌普通的驿丁,急忙迎上来。 一个手里端着食物,另一个拿着疗伤的药品。 将阿二和矮胖青年迎到房间里,其中一个驿丁问道:“情况如何?” 矮胖青年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个字儿。 阿二捂着左胳膊,咬牙说道:“情况不明显吗?” 两个驿丁,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春风阁乃是泰记麾下的重要情报组织,在那里吃了亏,倒也不稀奇。” 他急忙拿出疗伤药品,撕开阿二的衣袖。 “大头领就在楼上等着,一会儿上去说话小心点!” 阿二点了点头。 “他怕是不成了,差点把火油引燃。” 两个驿丁,嫌弃的看了看矮胖青年。 其中一个,伸手在矮胖青年眼前晃了晃。 “他这个样子,还是不要 去见大头领了,正好大头领点名让你一人前去!” 阿二皱眉,不知是因为上药疼的,还是因为,这句话让他很意外。 “我才来没多久,有资格面见大头领吗?” “像你这样的身手,以后迟早会成为大头领的左膀右臂,兄弟们以后还要靠你拂照!” 阿二勉强一笑,站起身来。 “药还没上完呢!” 阿二从桌子上抓起一条麻布,随意的在胳膊上裹了几圈。 “一点小伤罢了,万万不可耽搁了大头领的要事!” 两个驿丁看向阿二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 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像阿二这样,完全不把生死当回事的人却太少了。 大头领是那么好见的吗? 阿二喝了几口水,直接走上二楼。 楼梯口忽然窜出来一个壮硕的身影。 检查过他身上并没有携带利器之后,才放行而去。 “大头领,阿二求见!” 吱呀! 房门从里边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长发细腰,用面纱遮着半张脸的女人。 阿二走进去,看到桌子后,坐着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大头领,只是和其他人一起,听过大头领的声音。 “云儿,倒茶!” 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示意阿二坐在自己对面。 “阿二兄弟劳苦功高,日后共襄盛举之际,可为本座门下护法!” 阿二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刚刚坐下,又急忙站起来。 “属下不敢!”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那儿子,着实不成器,有兄弟回来禀报,他在春风阁里蠢的像头猪,倒是阿二你,亲自跟贺兰楚石斗了一场?” 阿二把渗血的胳膊,展示给大头领看。 大头领看了几眼,微微点头。筆趣庫 “贺兰家本是鲜卑豪门,家传武学渊源,能与他斗的不相上下,实在难得。” 阿二诚惶诚恐的说道:“与大公子称兄道弟多日,阿二属实惶恐!” 大头领哈哈大笑几声,道:“ 本座倒是真想让你们成为亲兄弟!” 刚才开门的女人,巧笑涟涟。 “不如,就让阿二认大头领为义父如何?也好和大公子,成为真正的兄弟!” 大头领看向阿二。 “你意下如何?” “这...” 阿二显得有些迟疑。 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的穷讲究。 只不过,如果认了这位大头领为义父,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 以后,向外传递消息的难度,会提升好几倍! 不过转念一想,身份提高之后,就能够接触到更多核心机密。 “义父在上,受孩儿一拜!” 大头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吾儿实乃人中龙凤,日后可堪大用!” 一旁的女人又说道:“既然成了二公子,以后总不能一直叫阿二吧?大头领不妨给二公子起个名字!” 大头领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一件正事!” “阿二,你本姓什么?” 阿二眼色黯然。 “我本与兄长世居江南,可惜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去年兄长离世后,我便流离失所,幸得义父所救,捡了一条命...” 大头领似乎很满意于他的身份背景。 “为父本姓康,离开故土之后,也就放下本来的姓氏了,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 一旁的女人,轻笑一声。 “不妨随大公子姓苏如何?” 不知为何,每次提及这位大公子,大头领眼中,都会闪过一抹明显的不悦之色。 他有些嫌弃的说道:“那是他擅自改的汉姓!” 阿二的耳朵动了动。 ‘汉姓’这个词,有点意思... 看他们都是中原人士的相貌,难道并非中原人? 这世上,长了一张中原人的脸,却并非中原血脉的种族,好像并不是很多。 其中一大半都聚集在西域! 大头领颇为感慨的说道:“不如,你就姓康吧!” 一旁的女人,看向阿二的目光瞬间变了! 连大公子都改了汉姓,而阿二,却沿袭了大统领原本的姓氏!m.x.com 难道,大头领有让阿二接班的打算? 第1890章 安禄山,可怜的人啊 ‘康’这个姓氏,并不罕见。 尤其是在关中,姓康的人着实不少。 康氏一族,可谓遍布天下,还有几个名头不小的郡望堂号。 然而,在关中一带,最有名的姓康之人,却来自西域。 其中以蓝田县的康氏一族势力最大。x.com 祖上康绚,乃是南梁名将,距今不过一百年出头而已。 晚年的时候,官居卫尉卿,可谓权倾朝野。 其他姓康的家族,在近几百年来,倒是没有出现过多显赫的人士。 从这个角度看,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士里,姓康的人,着实需要多努努力... 如果是任何一个,遍览史书的人,立刻就能想明白大头领的身份。 这人虽然长了一副中原人的样子,但是头发微微卷曲,胡子呈现出一种深棕色,鼻子到底是比中原人大了一些。 这些特征结合在一起,说明一点,他有极大的可能性,来自西域的某一个小国家。 这涉及到西域大国和小国之间的差别。 严格的说,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和中原人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如今的西域诸国,大概可以分成三条血脉,也就是三个古代族群的后裔。 其一,是匈奴人。 匈奴人被汉朝的几位伟大君主,揍的哭爹喊娘后,逃窜向遥远的西方,在那里还混出了一个上帝之鞭的时候。 至于这个鞭,究竟在手里,还是在裤裆里,就不为人知了... 许多匈奴部落的血脉被流传下来,传承至今。 大多数匈奴后裔,已经不知道他们的血脉,究竟来源于哪里了。 按照长孙无忌编纂的《隋书》认为,如今的突厥人也是匈奴后裔之一。 第二,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支血脉,乃是鲜卑后裔。 自南北朝之后,鲜卑后裔如星罗棋布,遍及天下各地。 连李二他们家,都有一大部分鲜卑旧贵族的血脉。 第三,则是大月氏! 这个在汉朝时期,无数次被匈奴人欺辱的民族,如今也已经成了气候。 如乌孙、于阗等国,都是大月氏后裔。 传 说之中,高原上的吐蕃人,也有一部分大月氏血脉,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综合诸多因素,再加上大头领那个诡异的姓氏。 几乎可以断定,他来自西域昭武九姓之中的,康国! 古代,中原人称之为康居国。 事实上,他们并不姓康。 这些发展文明极其落后的国度,有很大一部分并没有姓氏的说法。 只是来到中原后,根据中原人的习俗,给自己强加上一个姓氏。 这个康国可了不得。 在大唐的历史上,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导致大唐帝国由盛转衰的......安禄山! 没错,安禄山本来不姓安。 是跟后爹改的姓。 就好像史思明不姓史,而是出身于西域史国。 可惜的是,阿二从小没怎么念过书,更没有接受过书院那样系统的教育。 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头领的真实身份。 然而,阿二终究是个聪明人。 他聪明的地方在于,如果自己想不明白什么事情,就赶紧去借用一个更聪明的脑子。x.com 跟大头领又客套了下,阿二下了楼。 矮胖青年,也就是大头领的亲儿子,还坐在马厩的旁边,愣愣出神。 看来,那一桶火油没把春风阁的人吓着,倒是把他给吓坏了。 “怎么样?” 两个驿丁急忙凑上来,询问情况。 虽然阿二加入他们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深受大头领器重。 加上这一回,亲手把太子的侍卫头子给打伤了,肯定是大功一件。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也会当个小头目。 干他们这种差事的人,自然是身份越高,露面的机会就越少,活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如果有一个小头目拂照,他们这两个驿丁,自然也就能过得舒坦。 阿二看了大公子一眼,小声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个驿丁一听,大喜过望! “看来以后要称呼二公子了!” “还望二公子日后多多照顾,小的愿鞍前马后的伺候,绝对不会背叛二公子! ” 两人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遮掩。 一点都不怕大公子听见!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大公子很遭头领嫌弃。 以后,更不可能继承大头领的衣钵和地位! 这样的话,跟废人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如果不出意外,阿二会成为他们的主人! 阿二勉强一笑。 再次偷偷看了大公子一眼。 “可怜的人啊...” 阿二心中暗道。 他对这位大公子的观感,还算不错。筆趣庫 除了为人比较怂,比较废之外,也没有多少毛病。 而且,跟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是,大公子相当的和善。 好像心中也没琢磨着打算造反,而是一心为了给穷人博得利益。 刚才的话,清清楚楚的落到大公子耳朵里。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阿二叹了一口气,朝他走过去。 两个驿丁,急忙狗腿子似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担心大公子突然暴起伤人。 “大公子...” 阿二轻声说道。 大公子勉强一笑,又胖又丑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之色。 “父亲的选择是对的,我没有资格继承他的基业,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二深吸口气,道:“属下并无与大公子争宠之心,想必义父只是一时的气氛罢了!” 大公子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劝慰我。”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了。 凳子上,只留下两颗,沾满了汗水的火石。 两个驿丁在身后小声道:“二公子何必在乎他?一个废人罢了。” “没错没错,二公子以后注定会继承大头领的基业,若是不放心,不如就此...” 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啪! 阿二一巴掌狠狠抽在,那个驿丁的脸上! 直接扇飞了两颗门牙! 另外一个驿丁,被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再开口。 而这时候,楼上的窗户打开一条缝。 之前,和大头领在一起的女人,笑盈盈的看着阿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二也看到了她,心里顿时感觉毛毛的。 第1891章 肯不肯跟老夫去见一见世面,回来之后,保你身家富贵 大唐的驿站,并没有像后来那样受重视。 三十里一小驿,八十里一大驿,全国上千座,足以满足任何信件战报的传达运送。 有些时候,驿站还肩负着,帮助普通老百姓送信的差事。 兆溪驿虽然不算很偏僻,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信使。 渐渐的,这里成为养闲人的地方。 驿丁并不好做。 每年的俸禄,只能说勉强填饱肚子。 然而,朝廷对于驿丁的选拔条件,却极其苛刻。 最主要的,是需要身家清白。 换言之,能够成为驿丁,至少祖上三代都是良家子。 要知道,仅仅在十几年前,还天下大乱。 数不清的百姓逃到山里,成为流民。 更有无数百姓,因为战乱的原因,失去自家的农田土地,不得不卖身进入豪门为奴为婢。 三代良家子,实际上并不算很多。 对于良家子,做买卖学本事,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把孩子送进军队里。 说不定,就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能混出点战功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导致,愿意当驿丁的良家子,实在是太少了。 就算没有家底,买不起战马和铠甲,送到辅兵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必跑到穷山沟里,拿着微薄的俸禄,吃糠咽菜呢? 于是,那些没有承接重要战报递送任务的驿站,都开辟了一些特殊的买卖。 最典型的,就是把驿站经营成客栈,招待来往的行商。 兆溪驿也不例外。 破破烂烂的两层小楼,一楼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即便偶尔有红翎急使路过,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天晚上,一支人数在三十人左右的商队,下榻在兆溪驿。 由于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大部分人只能去柴房里凑合一晚上。 只有几个领头的,有专门的房间。 没人脑子犯蠢,硬往楼上闯。 红翎急使,专门负责八百里加急的战报。 地位之高,连官老爷们都望尘莫及。 长安城里严禁纵马,一 旦被抓住,轻则打一顿板子再罚几十贯的罚金,重则直接发配充军! 只有一种人例外,那就是红翎急使! 红翎急使在长安城中策马飞奔,不光不触犯律法,一旦有人挡在他们的马前,必定会被处以重罪! 就算被红翎急使的马撞死,也是他们的责任! 甚至于,死了还要受罚! 驿站的二楼,一般都是红翎急使专设。 再犯浑的人,也不会闯到二楼上去。 因此,也就更不会有人知道,楼上住着的究竟是什么人了。 两个驿丁端着饭食,在大厅里来回折腾。 由于大唐律法规定,末等驿站需驿丁三人,阿二也出来帮忙。 “两坛好酒,六碗臊子面!” 虽然关中话说的有些别扭,但阿二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不多时,酒菜从后厨送过来。 阿二拎着两坛美酒,送到主桌上。 这支商队中,只有两个看起来上边岁数的老者。 看样子,都在六十岁左右的年纪。 其他的,清一水都是大小伙子。 两坛子美酒端上来,其中一个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好汉子!” 他一把钳住阿二的胳膊。 立刻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阿二胳膊上的肌肉,咬了一口似的! 老者顿时来了兴致! “竟然还是个高手!” 阿二人高马大的,的确很吸人眼球。 大唐时期的一尺,要比一千四百多年后,短了差不多寸许。 在百姓的眼中,精壮汉子起码要身高五尺半。 而阿二,身高六尺还有富裕! 所谓的七尺男儿,其实是汉朝时期的说法。 那时候,一尺的长度,比大唐时期短了足足三成! 按照后世的说法,阿二已经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了。 只要不站在许褚身旁,总会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m.x.com 普通百姓想长这么高个子,实在是不容易。 阿二脸一沉。 “阁下是什么意思?” 老者哈哈大笑。 “小兄弟千万不要见怪,老夫看你应该有一身的好武艺,待在这小小的驿站之中,岂不是可惜 ?肯不肯跟老夫去见一见世面,回来之后,保你身家富贵!” 他似乎是起了爱才之心,拉着阿二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阿二脸色稍缓。 “这位先生说笑了,我哪里会什么武艺?有一膀子力气倒是真的!” 说着,他强行把胳膊抽回来。 商队里其他人好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就连坐在他们旁边的另一位老者,也充耳不闻。 “你这后生,好不知礼数,在这小小的驿站之中,有什么前途?这个不妨随老夫去闯一闯,两年时间,去西域打个来回,赚个几百上千贯,回来置办家业,岂不是美事?” 话音刚落,一个驿丁急忙过来打圆场。 他把阿二拉到身后,对那老者说道:“老先生莫要开玩笑,我这兄弟是南方人,在关中已经很不习惯了,若是去了西域,还不被活活折磨死?” 老者面有不悦之色。 “不识抬举!”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再也不多言。 驿丁急忙把阿二拉到后厨,不肯让他再露面了。 酒足饭饱后,商队里的其他人都去休息。m.x.com 两个老者在驿站门口,溜溜哒哒的聊天。 还时不时冲着后厨的方向指指点点。 驿丁急忙把情况,汇报给二楼的大头领。 大头领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一眼,淡淡的说道:“把阿二叫来!” 不多时,阿二上楼。 “义父!” 他欠了欠身。 大头领笑道:“你这一身的本事,藏都藏不住,倒是个麻烦事。” 阿二有些惭愧的说道:“孩儿给义父添麻烦了...” 大头领摆了摆手,道:“为父倒是有一个打算,只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义父尽管吩咐,孩儿水里火里都去得,只凭义父一句话!” 那个女人笑意涟涟的说道:“二公子好胆魄!” 大头领从怀里,摸出一张青铜质地的牌子。 “不如你就代为父,去一趟西域,这支商队正好可以替你打打掩护,当然,你若是不想去,为父自然也不会强求。” 第1892章 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阿二摩挲着手中的青铜牌子,心中满是犹豫。 他好不容易混到大头领身边,若是就此去西域,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这个‘义父’的心思,实在是不好猜... “孩儿以为,当务之急,是搅乱长安,若是去西域的话,恐怕孩儿的身手难以发挥...” 大头领哈哈大笑几声。 “为父收你当义子,看中的可并非是你的身手,而是你的心性,这般年纪,能做到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属实难得,比你那个兄长强了万倍不止!” “此番若是能在西域建功立业,为父可以许诺,给你在西域,置办下一份家业!” 阿二心中一惊。 置办家业? 是什么意思? 他进入这个组织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直到现在,他仍旧认为,这个组织对朝廷构不成任何威胁。 毕竟,他只见到了区区几个人而已。 唯一令人感到比较棘手的,就是大头领的关系网比较深。 连大唐的驿站都能渗透进去。 驿丁虽然身份低微,但也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其中,涉及到诸多朝廷的秘密,必须做到小心谨慎。 不出意外的话,大头领至少跟朝中的重臣,有所瓜葛。 这不是一两个县令,或者一两个刺史能够做到的。 而现在,听他的意思,似乎在西域也有很大的势力范围? 阿二强忍着心中的不安,道:“全凭义父安排!” 他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了。 大头领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为父就再给你安排几个人手!” 他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女人缓缓起身,打开房门。 这时候,阿二才赫然发现,外边竟然站了足足五个人。 刚才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高手! 阿二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 这些人,若是在正面战场上,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精通于暗杀潜伏的人! 有这些人,跟在自己身边,还能保住什么秘密? 最主要的是,和泰记的人联系,会变得极其困难。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是大头领派来监视他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加入组织的时间太短,并没有取得大头领的完全信任。 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喜若狂的样子。 因为,如果他是真心实意加入组织,那么大头领的举动,他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权力。 “孩儿多谢义父!” 大头领微微颔首。 “此次西域之行,你要千万小心,万不可与人发生争斗,尤其是这些行商之人,在西域各个手眼通天,泄露身份是小,若是被唐人杀害,为父不知会伤心多久...” 阿二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多谢义父关心!” “这五个人,跟在为父身边,称得上忠心耿耿,他们会绝对听从你的命令,所以你肩头上也担起了一定的责任,千万小心!” 阿二心中一凛。 大头领连着说了好几次的‘小心’,肯定是有某种冒险的任务,要交给自己。 带着满腹的疑惑,以及那个女人送过来的一个小木盒子,阿二下了楼。 他的房间,就在楼下厨房的旁边。 相比于其他人,他的待遇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至少,连大头领的亲儿子,都只能委委屈屈的,和三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x.com 打开小木头盒子,阿二从里边拿出来几张数额极其惊人的票据。 “好家伙,足足六万贯!” 阿二眯了眯眼睛。 前往西域的商队,利润都极其可观。 当然,这也要看规模。 一支人数在三十左右的商队,再了不起,也只能带十驼子的货物。 拼死拼活,两三年回来,能赚两万贯,就够他们乐上好几年得了。 一般情况下,前往西域的商队规模,上千人都不罕见! 譬如柳家的商队,从来就没有低于千人的时候。 长长的驼队一字排开,站在中间看不到头 尾。 每一趟下来,恨不得都能赚上一座金山。 那才叫利润可观! 所以说,三十人的商队,规模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 阿二手中的六万贯,不够他们累死累活折腾十年的! 他想不通,大头领为何会给他这么多钱? 收起小木头盒子,阿二透过门缝,看到商队中的那两个老头,又回到大厅,要了两小壶酒,也没有要小菜,坐在那里聊天。 阿二拽了拽身上的衣服,深吸口气,推门走出去。 看到阿二过来,两个老者立刻停止谈话。 之前邀请阿二的老者,笑眯眯的开口道:“怎么样?回心转意了吧?” 阿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朝着两个老者一拱手。 “不知两位,打算前往西域地何处?” 依旧是之前那个老者开口。 另外一个,白白胖胖的,似乎很不喜欢和外人说话。 “不管去什么地方,总归是危险性极大,不过相比而言,收益更大,你是不是该先告诉老夫,究竟做了何种决定?” 阿二又抱了抱拳。 “在下家境贫寒,从南方逃难到关中,父母兄长全都过世了,无奈之下只能投靠远房亲戚,我的表兄,养了我足足半年之久,若是没有足够的酬劳,我如何报答他的恩情?” “那驿丁,就是你的表兄?” “正是!” 两个老者,看向阿二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这年头,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可着实不好找了。 听这小伙子的意思,好像是打算把去西域的收益,全好都用来偿还他表兄的恩情? “不怕告诉你,老夫走这一趟,带的全都是紧俏货,收益至少在五万贯以上!” 看着老头,得意洋洋的模样,阿二很想啐他一脸。 要知道,阿二原来可是当过海盗的! 区区三十个人,想要靠着几驼子货赚五万贯? 若是没有作奸犯科,阿二看把脑袋摘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之前看着他们,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闹唠了半天,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第1893章 时间就是生命,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支商队,毫无疑问地接纳了阿二。 第二天清晨,那个老头直接交给阿二一坨子货物。 没有做任何过多的解释,竟然就这么直接宣布启程了! 和‘表兄’作别之后,阿二骑在新给他配的马上,看着马屁股左右挂着的货物,心中充满了好奇。 他们会从陇右的方向出关,经过玉门关的时候,换上骆驼,进入茫茫的沙漠和草原之中。 这一路,从关中抵达西域腹地,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 毕竟无法跟军队相比,商队的行进速度,属于两个极端。 人数多的商队,走的反而比军队还要快一些。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就是生命,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没必要去考虑任何辎重问题。 每个人,只需要带好自己的粮食和清水就足够了。 他们就在骆驼上吃,骆驼上睡,日夜兼程。 有时候,甚至能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关中赶到西域腹地! 反观小规模的商队,速度就要慢得多了。 相比之下,比拉着辎重的军队还要慢上两成。 因为他们需要考虑到安全问题。 草原上,有那些游牧民族的铁骑。 沙漠中,还有某些失去了国度的沙盗。 在以前,这些沙盗可能是某个西域国度的正规军... 走得太快,很容易失去方向。 而一旦失去方向,几乎就必死无疑了。 还没出长安地界,阿二就感觉到,被大头领派来的那几个人,远远跟在商队后面。 商队休息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休息。 反而像斥候一样,前前后后的查探一遍,似乎是在保护商队的安全。 阿二坐在一棵树下,穿着出门时,某个好心女人送过来的羊皮坎肩儿。 活像个羊倌儿... “老叔,袋子里究竟装的什么东西?看起来挺重的样子,别没到地方,马先累死了...”m.x.com 那个招募他进来的老者,翻了个白眼。 “谁家的商队会用自己的马?累死也就累死了!” 阿二这才明白,原来 商队的马和骆驼,都是租来的! 老者跟他讲述了一下,走商队的学问。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长安城里有专门跟商队合作的牙行,他们最大的生意,就是倒卖驽马。” “驽马不是战马,值不了几个钱,走一趟商队,回长安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病死,这一路上,咱们消耗的是粮食和水,驽马消耗的是命!” “所以,在病死之前,牙行的人就会先把这批驽马宰杀,做成熟食,卖给老百姓。” “一匹成年的驽马,叫价在三十贯上下,若是去牙行租马,最多二十贯!” “骆驼也是一样的,不过租赁骆驼的牙行,一般都开设在玉门关,过个十天半个月你就看到了。” 阿二满脸黑线。 他本来想旁敲侧击,打听出那些货物的来路。 结果没想到,这老头以为自己是在请教,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屁用没有的话。 “阿二,老夫今年五十有六喽,再跑一趟商队,就打算卸甲归田,回家养孙子,可惜我那儿子不争气,走商队的时候被人一刀砍了脑袋,不然的话,哪用得着我这老家伙辛苦?” 阿二不说话。 从地上捡起一根,马上就要枯死的野草,塞进嘴里轻轻咀嚼。 这种草,满天下都是。 无论是海边还是沙漠,都有生长。 乡下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嚼草根儿有甜味。 而那个老者,依旧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你是没看到,老夫那大胖孙子,生下来足足八斤,就是小孙女瘦了一些,生下来跟猫似的,也不知我那倒霉儿子,究竟造了什么孽...” “这趟回去,老夫打算把商队交给年轻人,这两年你可要好好表现,说不定老夫就会交给你!” 他拍了拍阿二的肩膀,一副小伙子好好表现我很看好你的样子。 阿二偷偷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发现,跟着这只商队,好像特别没有发展前途。 也不知道,怀里的六万贯票据,究竟能够起什么作用。 ... 长安城! 时隔半个月,被关在皇宫太极殿里的老臣子们,终于被放出来了! 重见天日的老臣子们,在踏出皇宫的那一刻,忍不住热泪盈眶! 刘洎站在丹凤门口,正要回家,忽然看见前方,有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倒霉!” 刘洎暗骂一声。 那两个年轻人,赫然是李义府和张柬之!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关在太极殿里的老臣子们,都深刻体会到了,这两个年轻人的手段! 阴! 他太娘的阴了! 刘洎面色阴沉的走上前去。 至于其他人,在看到张柬之和李义府的同时,已经撒丫子跑路了! 刘洎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在等自己。 “你们两个,又有何事?” 张柬之笑盈盈的说道:“恭贺刘大人,荣升民部尚书!” 刘洎的脸,已经黑的跟锅底灰似的了。 当朝之中,实权的老一辈大臣,堪称凤毛麟角。 基本上,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其他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被皇帝逼走。 当年的宰相们,如房玄龄等人,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皇帝逼迫之前,早早激流勇退。 而剩下的人之中,以刘洎的官位最高。 仅次于三省大佬! 可令人感到无比尴尬的是,最新一批进入三省的人,岁数最大,也比刘洎小了十五岁... 这让留在朝中的老臣子们,感到如坐针毡。 “有话直说,老夫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等小娃娃嚼舌头!” 李义府指了指旁边的马车。 “为恭贺刘民部升官,学生特意备了些薄酒,不知刘民部可否赏光?” 刘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两个。 “封德彝嘴里的话,已经被你们掏的干干净净,老夫还有什么利用价值?难不成,也要跟岑文本一样,被你们逼的,远窜到崖州去?” 李义府摆了摆手。 “岑大人乃是主动向太子请奏,要去崖州养老,跟学生可没有多大关系,刘民部可不要冤枉好人!” 第1894章 书院的人太精了 刘洎对李义府和张柬之的印象,相当不好。 他原本还是比较欣赏,书院出身的这些年轻臣子。 这些年轻臣子,朝气蓬勃,活力十足,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学习能力都很强。 事实上,只要是书院出身的,哪一个不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过来的? 想要考入书院,就要付出极大的辛苦。 这一点,并不比科举简单。 进入书院之后,还不一定能毕业。 就算毕了业,也未必能通过科举。 换句话说,书院出身的人,无一不是人尖子。 而李义府和张柬之,又是书院的学生领袖,而且是含金量最高的第一代。 是个人就知道,未来的他们前途无量,进入三省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是,经过今天这件事之后,刘洎算是彻底认清了他们的本性。 书院的人太精了! 戏耍旁人如无物! 这两个人满身都是心眼,满肚子都是坏水。 刘洎冷笑几声,道:“若是文本兄听闻此言,不知会有何感想!” 李义府微微一笑。 “美酒佳肴已经备好,刘民部可愿赏光?”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刘洎如何挤兑他。 刘洎狠狠的一甩衣袖,这就要离开。 他们家,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大家族。 全家老小加起来有上百口人。 这么长时间没见,身为家主的他,心里头着实不安宁。 可是,他刚走出几步,又被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拦了下来。 来人却是上官仪和来济! 两人的脸上,挂着与李义府两人如出一辙的笑容。 “刘民部这是要去哪里?好不容易升一回官,不打算宴请同僚吗?” 上官仪胖胖的脸上,那种笑容,让刘洎看起来无比毛骨悚然。 一个李义府他都对付不了,现在来了四个! 这可如何是好? 他很清楚,这顿酒是铁定躲不过去了。 大不了,到了酒楼之后,直接一坛子酒把自己放倒。 总好过这群小贼,把自己灌懵了之后,再套自己的话。 刘洎脸色阴沉的上了马车 。 上官仪四人相互看了看,不知跟谁学的,嘴角微微勾起,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 天香楼! 作为太上皇开设的连锁型酒楼,每一家的名字,都免不了一个‘天’字。 光是长安城内,就有不下十家。 而且,全部都开在最为豪奢,堪称寸土寸金的地段。 别人开店铺,租金是一大出项。 只有太上皇开店铺,不需要考虑这些。 人家压根就不租。 直接把地皮和店面全都买下来! 是赚是赔,从来就没考虑过。 在太上皇眼中,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天香楼的掌柜,是一个从柳家庄子出来的老人。 太上皇和柳白一样,很少信任旁人。 唯独对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无比信任! 或许是,太上皇把柳家庄子,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乡。 这个从柳家庄子出来的老人,没什么大本事,连算账都不会,顶多是帮太上皇盯着点店面,不至于赔的太狠就好。 人们都知道,太上皇无非就是,想帮柳家庄子的老哥弟兄们,谋一个养老的差事罢了。 在天香楼吃饭,没有身份是绝对不行的。 对于太上皇而言,皇帝都是下等人。 让他吃什么,就要吃什么!m.x.com 点菜? 想屁呢! 坐在体面人才能坐的雅间之中,看着桌子上,一大盆水煮羊肉,一筐野菜,外加一筐锅盔,不光刘洎傻眼了,连李义府他们都面面相觑。 太糊弄人了吧! 上菜的老伙计,摆出一副爱吃就吃,不爱吃赶紧滚蛋的做派。 把两坛子好酒放在地上之后,立刻推门走出去。 而后‘咣当’一声,关上门。 态度恶劣到了极点。 李义府干笑几声:“来这种地方,吃的就是个意思,没什么好讲究的...” 实在是没有办法。 长安城中现在流行的,就是这种不着四六的风气,宴请尊贵的客人,一定要来到天字头的酒楼。 去其他地方,难免显得不够尊重。 好在,酒还是相当不错的。 外边可喝不到这种特酿! 拍开酒封,飘 香四溢。 刘洎使劲闻了闻,砸吧砸吧嘴。 像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好酒的。 洁身自好的魏征,每天都要喝上二两。 ‘李师傅’的特酿,除了这天字头的酒楼之中,也只有去柳家庄子才能喝到。 柳家庄子,那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吗? “刘民部千万不要客气!” 上官仪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摞大海碗。 十分嫌弃的,把小杯子丢开。 每人满满一大碗,酒香四溢,令人心驰神往。 刘洎抿了抿嘴,道:“还是先把话说明白了好,老夫干脆挑明了,有些事情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没办法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算忠心耿耿,可朝中的水太深,你们把握不住!” 四个人互相看了几眼。 还是美酒的力量大! 刚端上来,就起到了奇效。 能让这群老家伙,不打机锋,把话挑明了说,实在是不容易。 李义府哈哈大笑几声。 “刘民部也知道,我们兄弟是给太子办差事,有的时候,难免手段激烈一些,刘民部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想必能理解我们。” 刘洎点了点头。 之所以留在朝堂之上,感到不安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并非是天策府出身。 李二还是秦王的时候,天策府几乎成了小朝廷。 以房玄龄为首,随便出来一个人,那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就算致仕,在朝堂之上也能爆发出巨大的影响力。 但是,这并不包括他刘洎! 一旦致仕,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还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现在他不是不想退,是根本退不了! 就像李义府说的,想当年,刘洎还年轻的时候,使出来的手段,比李义府他们更加酷烈! 李义府把大海碗放在刘洎面前。 “我等虽然不是初出茅庐,但终究经验太浅,有些事情,还需要得到前辈的指点,而在如今的朝堂之上,以刘民部为尊,这碗酒,算是晚辈敬前辈的!” 说着,李义府自己先干了一碗,看得上官仪等人,一阵牙酸... 第1895章 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得不尊重他 看着脸色通红的李义府,急忙夹了一筷子水煮羊肉,打算把酒气压下去,不知为何,刘洎的脸上充满了感慨之色。 “你们几人,有大好的前程,年纪轻轻,便跻身中层官员,为何非要趟这个浑水?” 其实,按照刘洎这个级别,话说到如此份上,已经相当难得了。 官场上就是如此,很多话不能明着说,说了就要负责任。 不想负责任? 那就有无数的理由,强行让他低头。x.com 在官场上厮混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刘洎分明是在告诉他们,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明面上看起来,和实际,上或许完全是两回事! 来济端起大海碗,也‘咕咚咕咚’的把酒干了。 他擦了擦嘴,沉声说道:“大丈夫在世,不说问心无愧,起码要有自己的价值,自我等进入书院,立誓成为治世之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说着,他看向其他几个兄弟。 张柬之的脸上,带着有几分诡异的笑容。 他总是这个模样,让人看起来心里很不爽。 实际上,他是一个比来济还要执拗的人。 “事情太简单,反倒没意思,咱们兄弟的敌人,若真就只有这两下子,那咱们真就白白从江南跑回来了!” 说完,他嘿嘿笑了几声,不再多言。 上官仪抿了抿嘴。 他才是最谨慎的人。 “若是我等,执意要趟这趟浑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刘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李义府悠悠的说道:“无非是回家种田罢了,还能要你的命怎样?” 上官仪拍了拍心口。 “那就好,那就好...幸亏我家比较有钱。” 李义府嘿然一笑,道:“你家是有钱,可我们都是正经的农家子出身,就此回家,真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刘洎这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早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对他们的观感,又变了许多。 有些人就是这样, 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得不尊重他。 让他们这些老臣子,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从书院的学生们进入朝堂之后,朝堂的风气明显变了。 这群看起来不着调的学生,才是最认死理的人。 倒是像柳白诗里说的‘不破楼兰终不还’... 刘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大海碗。 终究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如果像这群小伙子一样,把大海碗里的酒一口闷掉,说不定会死在这里... 他又叹了一口气。 “罢了!” 说着,端起大海碗,一饮而尽! “你们向老夫展示了真正的实力,有太子在策,又有柳白拂照,来到天香楼,只怕也是为了向老夫展示,你们与太上皇的关系吧?” “既然如此,再藏着掖着,反倒显得老夫少了几分血性!” 李义府抱抱拳。 “还请刘民部赐教!”m.x.com 刘洎缓缓说了三个字。 在场的几人,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就连一向沉稳睿智的李义府,都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 “怎么可能?” 刘洎挥手制止了他的后话。 “老夫言尽于此,用这个名字,来换取老夫致仕的机会,不为过吧?正好是在太子监国期间,想必你们有无数的办法去暗中操作!” 反倒是来济,最先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其他兄弟们,对刘洎道:“我等自当尽心竭力!” 那一碗酒,喝得刘洎已是老脸通红。 他冲着来济点了点头,道:“你们慢用,老夫先走一步!” 说着,从桌子上,捞起一只羊蹄子,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几人互相看了看,张柬之摇头轻叹。 “打死我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他...” “其实咱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咱们一直以为,封德彝有着足够的力量,将那些人带入皇宫,实际上,他就算有这种力量,恐怕也没有这种胆子,对于他们这种世家而言,银子反倒不重要了,没有必要为了江南印钞局,冒这么大的险. ..” 李义府幽幽的说道。 上官仪揉着肚子,捞了几块水羊肉,放进自己的小碗里。 还没来得及吃,仅仅闻了几口,就急忙转身,哇哇的吐在了地上。 好半天之后,他狼狈的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这顿饭倒是不白吃,光喝了一肚子酒,还接了块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不见得吧!” 一个人忽然推门而入。 小心翼翼的躲开地上的脏东西,坐在刚才刘洎坐过的地方,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双精致的小银筷子,夹起块最嫩的羊肉,美美的吃了起来。 “天字头的手艺落后了,煮羊肉的时候,不该放这么多香料...” 来人正是李恪!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宫里,帮助李承乾处理政务。 当了半个多月的三省大佬,王弘直他们几个走马上任之后,这才清闲下来。 “刚才看到刘洎了?” 李义府问道。 李恪耸了耸肩膀。 “能看不见吗?上楼的时候,差点撞在他怀里。” “所以说,你们都已经提前猜到了?” 李恪再次耸了耸肩膀。 “事实上,这个人并不是很难猜,这世上,有手段把封德彝这般人物,忽悠过去的,并没有几个。” 李义府站起来,道:“那你们为何不早说?” 李恪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并不是我们猜出来的,而是有人告诉我们的...” “谁?” 李义府他们几个,异口同声的说道。 “长孙无忌!” 听到这个名字,李义府等人,简直比听到元凶的名字,更加震撼! 李恪哈哈笑了几声。 “太子的这个舅父,即便飘荡在大海之上,也能把手伸进长安城,或许是担心,以后没有资格进入他们家的祖坟,就在今天早上,一封密信被送进宫里,上边清清楚楚的写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李义府摇了摇头,道:“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这个真正站在幕后的人,却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过的,一个小人物...” m.x.com 第1896章 可为将,却不可为帅 贞观十一年,腊月二十九! 数九隆冬的长安城,披上一层白色的外衣。 在大雪纷飞之中,朱雀大街上的行人丝毫不见少。 明天就是新年了,对于中原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一天更重要的日子。 人们都希望,赶在最后一天,能够买到心仪的东西,来酬谢一下全家和自己这一年来的辛苦。 地位再高的人,也是要过年的。 只不过,今年的气氛,似乎没有往年那么浓重啊! 尤其是,才从皇宫里出来的那些上了岁数的老臣子们。 他们的心情,早就败光了。 门生故旧过来拜年,他们的脸色都臭臭的,一副谁欠了他们银子的样子。 老帅们都已经启程,前往他们梦寐以求的战场。 相比之下,文官更加清闲一些。 暂时代管兵部的程咬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文官还是武将了。 按理说,他这种老帅出身的人,就应该跟军队在一起。 可是莫名其妙的,好当了足足五年兵部尚书! 没错,兵部尚书一直都是文官。 只有在开国的时候,才会有武将担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兵部尚书从来都不需要打仗。 他的责任,说白了其实就是为大头兵们争取利益。 各地府兵没了银子,他就需要去民部讨要。 武器装备缺了,若是少府监和将作监不肯给,兵部尚书就要在朝堂之上,喷他们一个狗血淋头。 程咬金整天呆在卢国公府内,唉声叹气。 打仗才是他擅长的,兵部尚书就该让老娘们去当! 带着最小的儿子程俊,来到大门口溜达几圈,感觉没了什么兴致,又跑回院子里。 父子两人打了一套拳,饿了之后,又跑到厨房,一人捞起一个硕大的蹄髈。 蹲在墙角,吃的痛快。 程俊今年还不满十五岁,并非嫡子。 程咬金总共有六个儿子,三个嫡子,三个庶出。 这些儿子之间的关系,都不错。 只是小儿子,跟其他儿子年龄差距有点太大了,相互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程家 的孩子,好像生下来就人高马大。 十四岁半的程俊,只比程咬金矮了半头。 一个蹄髈不够吃,又盯上老爹的那一个。 程咬金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半个蹄髈,塞进小儿子手里。 “这年过的,真他娘的恓惶!” 说完,程咬金站起来,打算去后宅看一看,明天的年夜饭筹备的如何了。 还没来得及走过月亮门,家里的老仆忽然来报。 “老爷,李将军求见!” 程咬金挠了挠头,道:“哪个李将军?” 他认识的李将军,不下二十个! 光皇族,就占了一大半。 “自然是李君羡李将军!” 程咬金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这小子,怎么想起给老子拜年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道:“请到会客厅来!” ... 李君羡,只比程咬金小了五岁。 也算是人到中年了。 他的资历,属于将门之中最老的人之一! 年轻的时候,曾经加入过瓦岗寨,先是效忠于翟让,后来效忠于李密。 瓦岗寨覆灭之后,进入王世充麾下,担任骠骑将军。 因为厌恶王世充的为人,觉得那厮太过于刚愎自用,便舍了官职,投奔李家。 当时的李家,并未成气候。 而当李君羡投奔了李家之后三年,才有了虎牢关大战,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他们,才改投李家... 按理说,李君羡的资历,要比程咬金他们都深! 而且,在王世充麾下的时候,他的官职也要比程咬金本人高上一些。 只可惜,本人武力有余,能力不足。 可为将,却不可为帅。 让他在万军之中冲杀几个来回,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 若是让他指挥一支军队,那纯粹是让大头兵们找死。 在某些莫名其妙的戏文之中,李君羡似乎是一个能文能武,长得又帅的盖世奇才。 好像跟后来的武则天,还有过一腿。 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以李君羡的能力,能到达四品,已经是李家仁至义尽了。 虽说跟程咬金只差了五岁,两人之间 的地位,堪称天差地别。 李君羡至今为止,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郎将而已。 唯一比较出彩的是,他的资历够深,在开国之际,李渊大肆封赏爵位的时候,被封为武连县公。 这是一个身份地位,比武士彟还要尴尬的存在。 国朝公爵之中,还在四品之下的,好像就他一个人... 不过,他的位置还是比较重要的。 身为左监门卫将军,掌管左监门,以及玄武门的守备任务。 程咬金跟他的瓜葛不算太深,只是当年,在王世充手下的时候,打过一些交道而已。 诸位老帅之中,跟李君羡关系最好的,应该是段志玄。 因为在贞观八年的时候,他曾跟随段志玄,大破吐谷浑,足足掳掠回来两万只牛羊... “哈哈哈,程帅精神不错,一进门就闻见肉味了!” 人未到,声先至。 李君羡哈哈大笑着,走进会客厅。 还真是个老帅哥。 四十多岁的年纪,胡子修剪的极其精致,称之为剑眉星目也不过分。 一身黑色的裘衣,剪裁得恰到好处。 若非腰间悬着一把剑,反倒像个饱读之士。 “君羡老弟,今日怎么有空来哥哥我府上?” 程咬金拉着他的胳膊坐下。 李君羡一挥手,外边进了两个小厮,挑着两担礼物。 “老帅们都去战场了,留下来的人着实不多,兄弟我家里没几个人,过年过得实在烦闷,便上门叨扰,还望兄长莫怪!” 程咬金哈哈大笑。 “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说什么外道话?哥哥我本想邀请当年的老兄弟们,一块乐呵乐呵,你今日过来,倒是免的哥哥我再写请帖了!这么多年了,你是了解的,哥哥我一拿笔就头昏!” 李君羡让人把礼物,放在墙角。 “兄长说的哪里话?该是兄弟我安排一场的时候,明日正午,咱们在天香楼摆上一桌如何?”筆趣庫 程咬金正闲的难受呢。 听闻此言,眼前一亮! “好!那哥哥我明日带上美酒,保准比太上皇的酒更好!” 第1897章 你还有闲心惦记着玩? 李君羡走后,程咬金摸着脑袋,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跟李君羡的交情,并没有多深。 平常的时候,闲着没事儿,吃顿饭喝点酒,倒也不为过。 同僚之间,就需要经常聚一聚。 可是,这大过年的,有什么可聚的? 大年三十的正午,按照程咬金老家的习俗,是要去祭祖的。 祖宗都不要了,就为了吃这顿破饭? 程咬金刚才并没有想起来祭祖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按理说,李君羡的家乡,应该也有同样的习俗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请客吃饭,不仅仅没有落下人情,反倒把客人们全都得罪了。 大唐的百姓,对于祖宗的看重,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谁会抛下祖宗,去吃饭呢? 程咬金觉得有些蹊跷。 他把程俊叫过来,道:“你去江夏郡王府上,问问他们家有没有接到邀请!” 程俊应了一声,急忙朝道兴坊的方向赶去。 ... 程俊是在一个时辰后回来的。 “爹,江夏郡王家的景恒哥说,他们也接到了邀请,不过王爷不去,景恒哥也不去,只是让景仁去!” 李景恒是李道宗的大儿子,以后注定要继承他爹的爵位。 在二代子弟之中,算得上一号人物。 只是没有走武将的路子,而是在长安巡城司谋了个差事,以后会外放到地方上历练。 小儿子李景仁,跟程俊的岁数差不多,也是庶子。 程咬金摩挲的下巴上的大胡子。 “明日正午,你也代为父前去,跟李君羡说,老子在家里祭祖!” 程咬金越想越觉得蹊跷。 既然连李道宗这样的人精,都不肯前去,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 程俊嘴里嘟囔几声,似乎有些不情愿。 他迟疑了老半天,这才道:“大哥说,明日祭祖之后,会带我跟四哥五哥出去玩...” 程咬金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m.x.com “玩个屁!” “老子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战场上都冲了七八趟了!你还有闲心惦记着玩?!” 程俊不敢多言,灰溜溜的跑了。 ... 每个人都有自己圈子。 像李承乾,就有三个特别重视的圈子。 首先,自然是跟柴令武他们这群人。 都是从小一起在柳家长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其次,则是跟李义府他们那些同窗。 这年头,除了亲戚关系,估计也就是同窗关系比较牢靠。 第三个,是他身为太子,以及周围的这些属臣。 如贺兰楚石等人。 这个圈子的关系,相对没有那么牢靠。 因为他们的核心,并不是李承乾这个人,而是太子这个名头。 一旦李承乾失去太子之位,这个圈子也就土崩瓦解了。 同样,在长安城之中,那些二代子弟们也都有各自的圈子。 毫无疑问,他们没有办法融入顶级的圈子。 像李承乾、柴令武、程处默他们那几个,早已经传为佳话。 并且,已经成长为,能够撼动大唐帝国根基的可怕存在! 如果做一个排名的话,他们当然会站在第一线。 二线人物,则要数房遗直、杜荷他们那些宰相之子,以及各大王府的小王爷。 第三线,才是各个豪门的庶出子弟。 程俊也有他的圈子。 这个圈子,要相对复杂一些。 其中不仅仅包括了,各大豪门家的庶出子弟,还有中层官员,中层贵族家的继承人。 比如,程俊跟尉迟敬德的庶出小儿子,尉迟宝环的关系就很好。 两人不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书院,也住在一个宿舍。 明天就要过年了,书院已经放了十几天的大假。 程俊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穿过几条街,来到鄂国公府的后门。 “宝环!宝环!” 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一个小牛犊子般的壮硕后生,兴冲冲的跑出来。 “我刚收到消息,你家大哥要带咱们去春风阁里潇洒,这些年的压岁钱我全都带着,也不知够不够缠头所用!” 程俊的脸上充满了落寞。 “恐怕去不成了,我爹让我明天去赴宴,这顿饭肯定是会吃到晚上的... ” 尉迟宝环眼睛一瞪! “那怎么行?兄弟们都约好了时辰,唯独缺你一个?” 程俊鄙夷看了他一眼。 “你是怕我不去,我大哥也不带你们去了吧?” 尉迟宝环讪讪一笑。 “都是兄弟,说的哪里话?” 程俊一拍脑门,道:“对了,李君羡有没有邀请你爹赴宴?” “我爹去了西域,赴个屁的宴?” “你大哥在江南,你二哥应该会去吧?” 尉迟宝环掏了掏耳朵,有些烦躁的说道:“我一个庶出子,操哪门子嫡长子的心?就算我二哥接到邀请,也不可能告诉我!” 程俊伸着脖子,往门缝里看去。 “我爹说,这件事有些蹊跷,你二哥要是去的话,也好帮衬帮衬我。” 尉迟宝环眼珠子一转。 “我带你去见我二哥,但是你大哥那里...” 程俊白了他一眼。 “罢了罢了,我去跟我大哥说,让他带你们去就是了!” 尉迟宝环大喜。 他可不敢自己去春风阁。 一旦要让家里掌权的二哥知道,肯定会把自己打的屁股开花。筆趣庫 若是让程家大哥带着,那就没毛病了。 莫说家里的掌权二哥,就连大哥尉迟宝林,都惹不起程处默... “走,随我去见二哥!” ... 尉迟敬德生得五大三粗,靠勇武在军中闯下偌大的名头。 而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虽然也生得壮硕,却偏偏有一副细腻的心思。 程俊和尉迟宝环,在书房找尉迟宝琪。 尉迟宝琪正在看书,见两人来了,眼皮都不抬一下。 “有事说,没事滚!” 尉迟宝琪太清楚这两个家伙的性子了。 不怕天不怕地,除了几个兄长能镇得住他们之外,俨然两个混世魔王。 严格的说,他们才是跟父辈最像的人物。 程俊把事情一说,尉迟宝琪直接把邀请函放在桌子上给他看。 与此同时,尉迟宝琪也放下了书,面色变得有些严峻。 “程伯伯真说,此事有些蹊跷?” 程俊闷闷不乐的说道:“若是假的,我爹会让我去吗?” 第1898章 这些年来,他见过的牛人实在是太多了 腊月三十,除夕! 柳家大宅并没有往年那么热闹。 主要是因为,家里的老人们几乎都在外地。 而小字辈们,也都回到他们自己家过年了。 相比之下,柳家大宅显得有些冷清。 之前还有过来拜年的,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谁也没有出来拜年的心思。 反倒是柳白,不得不去关系不错的几家去拜年。 首先,老头子们要顾及到。 不管怠慢了哪一个,一顶狗眼看人低的帽子,就会立刻扣下来。 柳白先回了泾阳县柳家庄子的老宅子。 两个月之前,李渊就已经回来了。 不光自己回来,还带回来一大批美女! 看样子,他是彻底和皇宫,割断一切联系了。 这件事情,惹的万老贵妃,一肚子怨气。x.com 本来就已经跟李渊分居了,这下子,干脆直接从柳家老宅子里搬了出来。 在柳家庄子的东头,找了个小宅子。 这间小宅子,还不如柳家老宅的庭院大。 老太太却住的怡然自得,连身边的丫鬟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个老嬷嬷。 回到柳家庄子的柳白,先去看望了老太太。 礼物送了两大车,算是聊表心意。 听老太太絮叨了半天,这才逃命般的跑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碰见了前来给祖母拜年的李承乾。 皇族一向看重身份地位,李二总琢磨着以孝治国,他的生母太穆皇后,已经去世多年。 舍不下脸,给后娘拜年。 就打发李承乾过来。 好在,李承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没见过太穆皇后,反倒从小一直跟在万老贵妃身边。 跟真正的祖母,没有任何差别。 “一会儿进去小心点儿,千万别触老太太的霉头!” 柳白对李承乾嘱咐道。 或许是到更年期,老太太的脾气极其火爆。 李承乾一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蔫头耷脑的走进去,好像要上刑场似的。 柳白正要回老宅子,又看见一帮人急吼吼的往这边赶。 等这群人近了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是李泰他们 。 这些日子,他们并没有待在一起,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 李承乾要处理朝政,整天憋在宫里,想出都出不来。 李泰和李恪,在帮助李承乾稳定朝局之后,就立刻从宫里出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作为唯二有资格争储的皇子,他们正在极力避嫌。 李祐他们小哥儿俩,则是整日出没于书院,美其名曰继续探讨学问。 实际上,是跟同窗们潇洒去了。 他们两个,比其他人低了三届。 如今正在书院就读的那些人,恰好是他们当年上学前班时期的同窗。 柴令武随军出征,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到剑南道了。 程处默他们几个,带着柳晖那三小只,倒是一直都住在柳家在城北新区的宅子。 柳白眯着眼睛往远处眺望,果然也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程处默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 “我严重怀疑,太上皇和老贵妃刻意分居,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能收两份礼!” 李泰和李恪,一左一右,分别踹一下程处默的左右臀部。 程处默嘿嘿怪笑几声,往前迈了几步,轻易躲开。 当着孙子的面,说人家祖父母,谁能高兴? “你们都打算送些什么?” 柳白来到后边的马车旁。 今年不同往昔,老家伙们的心情都不算太好。 趁着过年,让老家伙们都乐呵乐呵,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掀开马车的帘子,柳白吓了一跳。 “好家伙,你们直接上荤菜!” 马车里,赫然是满满当当的两大箱金子! “这是我们的礼物,跟李老三李老四没有关系!” 柳白摆了摆手,打发他们赶紧进去,带着许褚和王守仁,回到老宅子。 老宅子的大门开着。m.x.com 一种亲切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 话说,柳白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回老宅子了。 其实院子正中间,那棵被围栏围起来的腊梅树,让柳白格外的怀念。 只不过,钻到围栏里边,在树根撒尿的小屁孩,让柳白觉得格外不爽。 “这是谁家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小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见到有人正在凶巴巴的瞪着自己,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般情况下,欺负了小的,老的很快就会出现。 果不其然! 李渊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淘换过来的鸡毛掸子,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谁敢欺负老夫的干孙儿?!” 老头怒发冲冠,健步如飞,看到柳白,怒气这才消解。 柳白指着站在树下的小屁孩儿,问道:“这又是从哪偷来的孩子?” 李渊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摸着小屁孩的头顶。 “娃子不怕,爷爷给你做主!” 小屁孩这才不哭了,含着手指头,疑惑地看着柳白等人,那表情,好像看柳白挺眼熟的样子,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柳白看着他也很眼熟。 确切的说,他不认识这小屁孩儿,就绝对认识这小屁孩儿的老子。 李渊把鸡毛掸子,丢在一旁,把小屁孩抱起来。 看样子,小屁孩一点都不轻,老头涨红了脸,额头很快冒汗。 “这娃娃的名字,还是你给起的!” 柳白一怔。 他并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人起过名。 一旁的王守仁,小声提醒道:“少爷,是狄知逊家的大儿子,您给他起名叫狄仁杰!” 柳白恍然大悟,不过,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见过的牛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的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相比之下,狄仁杰似乎也算不得多厉害的。 林林总总加起来,他能排进前十就相当不错了。 柳白走过去,伸手从许褚那儿,拿了一大锭金子! 直接塞进狄仁杰怀里。筆趣庫 “拿着买糖吃!” 狄仁杰看着怀里的金子,眼睛直放光。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知道钱的妙用了。 李渊劈手把金子夺过来,再次对柳白怒目而视。 “你这是要把孩子惯坏!” 眼瞅着狄仁杰又要哭,李渊急忙说道:“爷爷给你存着,以后留着娶媳妇用!” 狄仁杰这才转啼为喜,咧着嘴傻笑。 第1899章 我还是祸祸江南去吧,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问清楚之后,柳白才知道,狄仁杰在柳家庄子已经住了好一段时间了。 看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屁孩儿,围着腊梅树来回奔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坐在客厅里,跟老头喝茶的柳白,不禁发笑。 “上一次看到这娃娃的时候,还在老狄怀里抱着,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柳白当然看得出来,之所以把狄仁杰放到身边来养,主要是因为,老头实在闲的难受。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有个孩子在旁边热闹热闹,对老头而言是件好事。 老家伙算是被皇族伤透了心。 他并不想再与皇族,产生任何瓜葛。 只能说,李二这个族长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如果老头再拉过来一个皇族子弟养在身边,肯定会有人多想。 如此一来,又是纠纷的苗头。 于是,无可奈何的老头,只能拉了一个跟皇族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娃娃。 挑来挑去,也只有狄仁杰最合适。 他爹狄知逊,在朝中属于很特别的存在。 堂堂的刑部尚书,身份自然不差,位高权重,仅仅在几位宰相之下。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辈子注定成不了宰相。 因为在任的几位宰相,都跟柳家有个千丝万缕的瓜葛。 正因如此,狄知逊若是在成为宰相,朝堂必定大乱! 说不定,还会有柳家打算图谋篡位的谣言传出来。 对此,柳白是比较感谢老头的。 换成任何一个孩子,都会给柳白带来无穷的麻烦。 只有狄仁杰,能够例外。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在某些地方,老头子其实比他那个不得人心的儿子,更得人心,目光也更加长远,考虑的也更加周全。 “岁月是把刀,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收走人们最宝贵的东西...” 老头子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 柳白大为惊奇。 想不到,老头子竟然还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这些年来,天下纷争不断,您还看不出来吗?这世上就 没有河清海晏的机会,任何人都是得过且过,把这辈子囫囵混过去,也就算了。” 李渊没好气的瞪了柳白一眼。 “老夫这个岁数的,有此感叹,倒也正常,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哪来的那么多屁话?” 柳白洒然一笑。 “经历的多了,难免就想的多一些。” 说完,柳白站起来。 “老宅子这里,就靠您多多费心了,等长安城的风波过去,我还是要回到江南的。” 李渊愕然道:“你那个纸币改革计划,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顺下去就好了,为何还要去江南?” 柳白笑道:“柳家的银子还没赚够,关中算是被我赚空了,按照魏征的说法,我还是祸祸江南去吧,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李渊跟着他走出去。 “若是有机会,老夫也想去江南看一看,总说江南风光宜人,二十年前倒是去过一趟,可惜只顾着打仗,没来得及欣赏风景...” 说话间,两人走到大门口。 这时候,去给万老贵妃拜年的李承乾他们,也纷纷赶过来。 “参见皇爷爷!” “皇爷爷新年好!” 李渊早就准备好了大红包,逐一给孩子们发下去之后,打发他们去后边吃东西。 他则跟着柳白,一步一步的向庄子口走去。 许褚和王守仁,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并没有上前打扰。筆趣庫 他们的职责,一向都是保护柳白的安全。 而在这世上,只有三个地方是最安全的,没有必要让他们紧紧的跟着。 除了东洲岛、城北新区的大宅,那就只有柳家庄子了。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柳白在柳家庄子的安全性。 这是一个,足以让柳白放下所有戒心的地方。 两人走在前边,不知不觉间,庄子里的乡亲们都出来了。 明显可以看出,柳家庄子和其他庄子的不同之处。 这里已经没什么年轻人了,除了老头老太太,就只剩下没长大的娃子。 同样,他们也是对柳家感 情最深厚的人。 受了柳家一辈子拂照,他们早已将这种念想,传承给下一代,甚至孙子辈。 如果后代子孙之中,有人敢干那种狼心狗肺的事情,庄子里的老人们,绝对不会饶恕他们。 快九十岁的老叔公,拄着拐杖站不稳,只能由两个庄子里的小娃娃搀扶着。 站在庄子口的牌坊下,静静等待柳白走过来。 见到老叔公出现,连李渊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柳白冲李渊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去。 “老叔公,您怎么出门了?” 柳白把两个小娃娃打发到一边,亲自搀扶着老叔公。 老叔公咧嘴一笑,嘴里的牙齿没剩几颗。 “庄主难得回来一趟,我这老家伙若是不露面,肯定会被小辈们嚼舌头,说老头子我越老越不懂规矩!” 柳白打了个哈哈。 “谁敢这么说,我第一时间打断他的狗腿!” 老叔公哈哈大笑。 “乡亲们有一件事,想拜托庄主!” 柳白很尊重老叔公。 这些年来,他能安安心心的在外边闯荡,全都因为庄子里,有老叔公这跟定海神针。m.x.com 否则的话,恐怕就连李渊在柳家庄子也待不踏实。 “乡亲们想跟着庄主走,听说江南气候相当不错,老头子我也想去舒坦舒坦,不知庄主可否答应?” 柳白猛然间回头,看向李渊。 李渊面带微笑,缓缓点头。 柳白只能报以苦笑。 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倒是特别想让乡亲们都去江南,把东洲岛打造成,江南版本的柳家庄子。 可庄子里都是上岁数的人,能经得住这一路折腾? 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的,很多看起来身体壮硕的大小伙子,都会重病一场! 若是真把乡亲们,送到江南去,恐怕路上就得死一半... 老叔公拍着柳白的手,道:“老头子知道庄主为难,可听家里的后生说,庄主正在做一种铁车子?听说有了这种车子,老头子我也能日行八百里,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第1900章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乡亲们的意思,这是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跟着柳白去江南。 他们并不在乎远离故土。 柳白看着越来越多的乡亲们,心中不免充满了感慨。 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才是柳家最大的倚仗,也是柳家最大的力量。 老叔公说的办法,未尝不可! 只要攻克几道技术上的难关,将上岁数的乡亲们送到江南,绝对不是问题! “老叔公,说句不好听的话,您一句话,并不能代表所有乡亲们的意思...”筆趣庫 柳白终究还是有些迟疑。 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有些人的孩子,就在长安城里生活。 而且大多数人,在关中也有他们自己的产业。 若说就此割舍,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哪知道,柳白话音未落,乡亲们就嚷嚷了起来。 “我们跟着庄主走!” “庄主去哪,我们就去哪!” “听说东洲岛上,冬天也不冷,咱们庄子里的乡亲们,都想去享享清福!” “......” 听到众人的喊叫声,老叔公笑呵呵的说道:“老头子我不能代表乡亲们,可是,庄主还没看到吗?乡亲们都想再跟着庄主去打拼打拼!” 柳白苦笑一声。 “可是庄子里的后生,可都在长安,有些在商队的,几乎也都是在北方活动,若是去了江南,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 “我家那穷小子,本来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趟家,呆在庄子里,跟去江南,压根就一点差别都没有!” “有了那铁疙瘩,来往一趟顶多五六天的时间吧?就算价格贵一些,咱们庄子里的乡亲,照样坐得起!” “哈哈!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老夫家里的臭小子,当初跟着庄主去江南,如今就在东洲岛上,庄主怎么忍心,让我老人家孤身终老呢?” “...” 听到众人的话,柳白心一横。 他干脆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来想想办法!” 反正柳家的大部分产业,都已经转移到江 南去了。 虽说关中不能没有人看守,可是乡亲们才最重要。 这些人,才是柳家的根基所在! 大不了,把柳家庄子出去的后生,全都调到江南! 有产业的,补偿给他们,江南给他们置办一份,不就成了? 为了乡亲们,柳白觉得花多少银子都值! 李渊微笑点头。 “看到没有?庄子里的乡亲们,都是铁了心的要跟着你,你可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柳白也看向李渊。 “您是不是早就打算,把酒坊搬到江南去了?” 李渊哈哈大笑。 “老夫是何等有先见之明的人?去年,就已经在江南选好了地址,那边的水好,粮食也好,把酒坊集体搬迁过去之后,‘李师傅’的价格,不得还要再涨一涨!” 柳白一阵无语。 当下,告别老叔公、李渊,以及柳家庄子的乡亲们。 坐上马车,懒得再去别人家拜年了,回到长安城之后,一脑袋扎进书院! ... 书院的先生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对于他们而言,和老朋友在一起做做学问,谈一谈风雅之事,才算不虚度此生。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除了老牌的大儒家族之外,那些饱读诗书的先生们,似乎都没有多少家人... 所谓的老牌大儒家族,无非就是孔、颜几家而已。 相比之下,传承没有那么久远的家族,堪称人丁稀薄。筆趣庫 尤其是像老王勣这样的,家里总共没几个孩子,而且还都不在身边。 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把一个书童当儿子养? 柳白来到书院之后,立刻敲响了摆放在旧校区正中间的那口巨钟! 咚咚咚—— 钟声传得老远。 所有的书院高层,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计,玩了命的朝院长室的方向赶去。 昨天晚上喝了一肚子酒,宿醉未醒的老王勣,一咕噜从床榻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 他赶紧把绿蚁叫过来。 绿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朝着巨钟的方向跑去。 刚出大门,就 看见柳白正带着许褚和王守仁朝这边走来好。 “让你家先生赶紧起来!” 绿蚁见柳白面色严肃,不敢怠慢,拱了拱手,又转身跑回楼上。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书院的高层们,全部都聚集在院长室正对面的会议厅里。 看来,昨天晚上他们都喝了不少。 书院九成以上的先生,都不回家过年。 每当到一个节日,他们的固定节目,就是喝酒。 就算不想喝的,也捏着鼻子往里灌。 谁让院长是个酒鬼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老王勣高的,还不止是官,人家在学问上,在地位上,在名望上,能压所有人一头。 论起来,也只有孙思邈、李纲、曹宪,等寥寥数人,能不给他面子。 看着全都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的先生们,柳白也感觉有些头疼了... 老王勣手肘搭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说,大过年的,你就行行好,少折腾几回吧,像老夫这个岁数的,还有几年好活?” 柳白不搭理他。 “我要修铁路!” 下边的先生们,依旧昏昏欲睡。 老王勣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了?五年呢,慢慢来。” 柳白斩钉截铁的说道:“半年!最长半年时间!我要修通从长安城到江南的铁路!” 此言一出,所有的先生都精神了! 尤其是掌管财政大权的高士廉、掌管书院日常政务的虞世南,还有一些和修建铁路相关的书院高层,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柳白,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筆趣庫 五年,对于修建一条铁路而言,时间已经相当急迫了。 况且,按照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划,最早的铁路,并非是沟通南北,而是贯穿东西! 从长安城出发,途经陇右道,进入草原和沙漠,将西域之地和中原王朝死死地截成一块铁板! 这是关乎千秋社稷的大事,哪里是能说改就改的? 老王勣脸色大变,道:“你可千万莫要胡闹!” 第1901章 一座可以世世代代吃下去的金山! 修建铁路,绝对是一项大工程,别的倒还好说,唯独人力物力这一关,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铁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那是要一尺一尺的铺出来! 这意味着,需要庞大的人力! 姑且不提西域,从长安城到达江南,暂定为苏州的话,那就是遥遥两千六百多里! 想要在半年之内铺设完成,简直是天方夜谭! 铺设铁路,看起来虽然简单,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技巧。 可是,这几千里路,光走就要走多长时间?! 此外,物力成本恐怕比人力成本更高! 大唐的冶炼技术很高,可惜只是高在冶铜技术上。 而冶铁技术,相比于两百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发展。 倒不是说,冶铁的硬度不够。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民间涌现出数不清的冶铁技术手段。 何况,还有书院这个技术带头的地方。 所谓的夹钢法、炒钢法,早就不新鲜了。 大唐真正落后的地方在于,那低到令人发指的冶铁效率... 令人心酸的事实是,贞观十一年了,大唐帝国全国的冶铁产量,都比不上后世的一个黑作坊... 几百万吨,听起来很可观的数字。 如果是棉花,估计能把半个长安城铺得满满当当。 可换成是铁的话,只能占两三个大开间罢了。 加上大唐正在开展全面的对外战争,对于铁器的需求量巨大。 光是幽州铁矿,恐怕无法顾及全国所用。 从这个角度,开采铁矿,也是需要攻克的一个重要难关。 中原地带并不缺铁矿,缺的是容易开采的铁矿。 而全国上下,露天的铁矿总共也就那么几座而已。 铺设几千里的铁路,恐怕要消耗大唐帝国十年以来的铁器储备。 “老夫能问问为什么吗?” 老王勣脸色阴沉的看着柳白。 他当然看得出来,柳白的态度十分决绝。 作为书院的发起人和出资人,更是唯一的创建者,柳白拥有这个权利,来改变书院的任何决定。 说到底,书院上上下下都靠 着柳白吃饭。 他们拿的俸禄,固然是朝廷的,可他们为朝廷创造的价值,是俸禄的千倍万倍。 如此说来,他们不光不欠朝廷的,反倒是朝廷,欠了书院一个大大的人情。 一旦柳白作出决定,就再也没人能够更改,连皇帝都不行! 柳白并没有打算把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书院的高层们。 难不成,让他直接跟这群老家伙们说,他更改修建铁路的计划,付出巨大的代价,只是为了把柳家庄子的老头老太太们,送到江南去养老? 见柳白不说话,老王勣也就不多问了。 他太了解柳白的为人。 或许,是因为理由过于惊世骇俗。 不过事实证明,柳白的任何决定,不会给书院造成任何损失。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老王勣眼中只有书院,别人的死活,别人的利益,他才懒得在乎! 砰砰砰——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让议论之中的众人安静下来。 “老夫支持柳白的想法,谁有异议?” 高士廉第一个站起来。 “突然更改计划,意味着从前所做出来的努力全都白费,这些损失,书院根本承担不起!” 柳白淡淡的说道:“一切的意外支出,当然要由柳家来托底,来到书院之前,我已经给岭南和蜀中的大掌柜送信,他们将会负责铁路的枕木,并且会委托柳家的商队,运送到指定地点!”m.x.com 高士廉倒也干脆。 “老夫没有任何异议!” 说完,他坐了下来。 谁都看得出,大部分出院的高层,绝对会鼎力支持柳白。 只不过,没人承担得起这个代价。 因此,他们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柳白表明态度。 紧接着,虞世南也站得出来。 “据老夫所知,幽州铁矿已经贡献出七成的份额,专门供给铁路修建,若是将时间缩短到半年以内,也就是说,对于铁料的需求量会扩大十倍,只怕累死幽州矿山上的人,也凑不齐这么多!” 柳白回答道:“柳家已经派出十几位大掌柜,前往 淮南、蜀中、剑南、辽东等地,收购当地的矿山,这些矿山的产量,任何一座都不会比幽州低,因此铁料也无须担心!” 此言一出,先生们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个地方,出了名的铁矿多。 即便是柳家,恐怕也大出血了一回。 铁矿,从价值上来说,一点都不比金矿低! 而且,是一座可以世世代代吃下去的金山! 谁舍得卖? 除非,真有一个足以令他们心动的价格! 十年之前,柳家收购幽州的矿山,才花了几十万贯而已。 现在,这个价格的十倍,恐怕都买不起! 这一次,柳家付出的,至少有四千万贯! 四千万贯,是什么概念? 毫不夸张的讲,已经比当前,大唐帝国一年的税收,都要高上一些了! 这是一个,足以令柳家都伤筋动骨的价格! 只为了修建一条铁路,值吗? 老王勣惊愕的看着柳白,满肚子的话想问,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柳白深吸口气,看向陆德明。 而今,陆德明这位副院长,是专门负责代表书院和朝廷沟通的人。 “德明先生不必问了,而今正在太子监国期间,皇帝专心养伤,从不过问朝政!” 刚要站起来的陆德明,点了点头。 他唯一比较在乎的问题,就是朝廷是否答应? 既然柳白都说了,太子监国,皇帝不过问朝政,那就没什么可关心的。 太子和柳白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既然没有任何问题了,那就有劳诸位先生,将任务安排下去吧,柳某在这里多谢了!” 柳白起身,冲着诸位先生们拱了拱手。 旋即转身走出去。 既然做了决定,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亲自处理。 技术上的问题,完全交给书院,柳白没必要有丝毫牵挂。 他需要负责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修建铁路,意味着要占地,也就意味着要买地。m.x.com 从长安城到苏州,就算铁路只占了一小条,那也是极其恐怖的面积。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第1902章 你才称王八! 在柳白到来之前,大唐的土地买卖,都极其简单。 只要双方商量好了之后,找来官府的人签订契约,按个红手印就够了。 然而,自从柳家大批量的收购土地之后,朝廷也针对这件事,将一些政策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大唐鼓励土地私有化,百姓的农田山林都归个人所有。 想要买卖,除了需要找官府的人签订契约之外,还需要说明用途,并且寻找保人签订保书。 这是因为,朝廷见过柳家太多次,把一片别人根本看不上的土地,变成寸土寸金的豪华地段。 比如书院。 不仅仅挨着上林苑,距离皇宫也很近。 另一侧的一大片空地,被柳家修建成了豪华的住宅区。 当然,最好的地段,就是如今柳家的新宅子。 周围的土地,已经不能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了。 有资格购买这些宅子的人,全部都是高级贵族。 没有个王爵,好意思在这里居住吗? 以至于,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仅仅在六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乱葬岗! 当年玄武门之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全部都埋葬在乱葬岗之中,后来被尉迟敬德率领宫中铁骑,生生将乱葬岗踏成平地! 有了各种各样,变废为宝的先例,朝廷对于大批量的土地买卖,变得无比谨慎。 这是担心,有人学着柳家的样子,照猫画虎,再开发出一大片的豪华住宅区来。 如此一来,就会对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极大的挤占。 如果不加以节制的话,或许在百年之后,百姓们在长安城周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直到几年之前,朝廷将土地买卖的权利,分化给三个衙门。 分别是民部、司农寺,以及太府寺。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也同样出现了。 不过并非是为了防备土地开发,而是担心土地兼并。 英明的皇帝们,都很清楚,历朝历代导致造反叛乱事件的直接因素,只有一个。 那就是土地兼并! 加大土地购买兼并 的阻碍,的确有效的延续了王朝的寿命。 可惜的是,在李二改革后仅仅三年,就被草草登基的唐高宗李治,重新扭转了回来。 李治登基后,主要干了两件事。 一件,是为了避讳他爹的姓名,将民部改称叫户部。 第二件事,就是将土地买卖的权利重新收拢到户部,不仅不抑制土地兼并,反而大肆赞扬土地买卖。 而柳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是去那三个衙门,办理土地买卖的手续。 铁路的铺设计划,其实很好制定。 柳白拿着一张地图,在地图上,从长安城到苏州,粗暴的画了一条长线。 没有什么可规划的,无非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罢了。 六部的办公地点,和三省官邸一样,早就搬迁到了宫外。 柳白是下午的时候,来到民部大门口的。 大门口洞开,三两个胥吏,百无聊赖的站着。 从街上,一眼可以看见,端坐在大堂上,愁眉苦脸的刘洎。 这家伙昨天才成为民部尚书,今天就走马上任,还真是个急性子。 在六部之中,民部的差事是最难的。 首先要突破的难关,就是数学... 民部的中低层官员,几乎全都是书院算学院毕业的学生。 让老家伙们学会数学,恐怕比弄死他们还难受。 刘洎就是这么难受... 柳白拿着地图,气势汹汹的走进去。 一旁的许褚,粗暴的把上前挡住柳白的胥吏推开。 三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来到刘洎面前。 刘洎愕然抬头,看到柳白之后,吓了一大跳! “你...你想要做什么?” 柳白砰的一声,把地图拍在刘洎的桌子上。 “买地!” 刘洎战战兢兢的说道:“买什么地?老夫家里可没有几亩田!” 柳白干脆帮他把地图展开。 “柳某人上门做生意,你这个当民部尚书的,还不赶紧给朝廷多赚点银子?!” 刘洎一愣。 低头看上去。 “你...你不会是打算要裂土称王吧?” 柳白满脸黑线。 “你才称王八!” 好半天之后,搞清楚来龙去脉的刘洎,讪讪一笑。 “原来是要买地啊...” 他把柳白邀请到后堂去,找人泡了一壶热茶,打算细细商谈。 如果柳白是要买长安城周边的土地,对他这个新任民部尚书而言,就是天塌地陷的坏事!m.x.com 可如果柳白买的是外地,那就是一桩政绩! 如果真能卖得上价格,皇帝肯定会大为赞赏,说不定脑子一热,就能同意刘洎致仕! 刘洎笑容满面,看向柳白的目光,显得格外亲厚。 “本官虽然不能做司农寺和太府寺的主,但民部的一应事务,还是手到擒来的,柳家主既然打算买地,不知道能出多少银子?” 他倒是个有眼光的。 几千里的土地,虽然只是细细的一小条,那也足够恐怖了! 最重要的是,购买这些土地,并不违背朝廷的政策。 哪怕这一条细细的土地,总有上万里,也不会对百姓的土地造成多大影响。 左右不过一丈宽而已,绝对是一个上好的买卖! “肯定是不能按照距离来算的,柳某的意思是,直接叫个一口价!” 刘洎稍微沉吟片刻。 “按理说,这价格就是该由民部来定,只不过柳家主要购买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就连本官都无法在一时之间确定下来,不如这样,本官这就去找来司农寺和太府寺的主官,共同商议,还请柳家主等上片刻!” 柳白看起来有些烦躁。 “一口价,五百万贯!你若是不同意,柳某这就进宫去找太子!” 刘洎大惊! 谁不知道柳白和太子的关系。 现在正是太子监国期间,万一太子金口一张,把这些土地送给柳白怎么办? 太子不是干不出这种事... 柳白当然也知道,找李承乾的话,完全可以把这些银子省下来。 可他并不想这么做。 修铁路,就要修得堂堂正正。 免得以后朝中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在背后嚼舌头,使阴招! 第1903章 从来没听说,做运输行当有赔钱的! rg 五百万贯的价码,刘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近些年来,朝廷财政吃紧,这些钱,足以让朝廷支撑到,这场同时攻打九个国度的战争结束! 对于刘洎而言,绝对是一项巨大的政绩。 民部本来就是管钱的,朝廷的一应支出,都由民部来供给。 这才上任不到一天,刘洎已经开始愁的薅头发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总在吹嘘,说国库充盈,丝毫都不用担心花销问题。 国库的确是充盈,粮仓里放的是粮食,可是钱仓里,为何放的也是粮食? 多到卖都卖不出去,整个关中的人吃一年都吃不完! 他们就没有想过,朝廷的税收固然是不少,但是花销更多! 远的不提,光是修建大明宫的工钱,到现在还欠着人家柳家将近一半。 皇帝要重修龙首原,皇后打算翻新一下曲江池子,太子的东宫还等着修葺,从长安城前往陇右的驰道,也到了重新翻修的时候。 m.26ks. 哪一项不是巨大的花销? 刘洎是满嘴的溃疡,仅仅一个上午,感觉自己老了十好几岁。 而现在,财神爷这不是就来了吗? 无论如何,也要把柳白稳住。 不管之前刘洎如何厌恶柳白,此刻的柳白,在刘洎眼中,俨然是最可爱的人。 金光闪闪,浑身散发的贵气! “那就按照柳家主的价格,成交!” 刘洎心中哈哈大笑,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那细细的一长条土地,不仅不会对农田造成任何影响,反倒可以有效的把农田分割起来。 尤其是关中一带,经常性的因为农田问题,大打出手! 说不定,可以借助这次生意的机会,重新丈量一下从关中到苏州的土地。 那样的话,朝廷登记在册的农田,必定又能多出来一些! 旁人不敢办,可是借用柳白的名头,就没人敢阻拦! 一瞬间,刘洎想到了很多。 从前都是柳白坑别人,他感觉,自己终于有坑柳白的时候了。 这要是传出去,面子上都有光? 反观柳白,看刘洎的目光,就像在看傻子... 这家伙,自从回到长安城之后,肯定没干什么正经事。 书院的工学院和算学院,早就有所研判,铁路铺设的初期,将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成本,但是后续,用不了几年,成本就会全部收回来! 起初,之所以要贯通东西,是为了方便以后对于西域之地的统治。 相对而言,反倒舍弃了一部分利益。 毕竟,帝国的安定是一切的基础。 这部分利益,柳家舍弃的心甘情愿。 而江南,却是一等一的富庶之地。 如果将贯穿东西,改成勾连南北,绝对是最赚钱的买卖! 从来没听说,做运输行当有赔钱的! 柳白固然是为了,柳家庄子的乡亲们考虑,但他何时做过赔钱的买卖? 无非是要赶一赶工程进度罢了,这些代价,柳家承受得起! 只要度过前期的难关,后边就是哗哗的银子! “既然如此,那就速速签订契约吧,柳家的银子,在三天之内就会送到民部来!” 刘洎大喜过望。 “终究柳家主够豪气!那老夫这便去准备契约,稍等片刻!” 刘洎的烦恼一扫而空,一溜烟跑到后衙去。 不多时,拿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契约,跑了回来。 后还跟着一个上了岁数的民部胥吏。 老胥吏自然是刘洎找来的保人。 双方各自签订契约,保人也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各自收好之后,柳白说道:“契约已成,那让百姓搬迁的事情,就全都交给民部了,希望刘尚书,能够给百姓们合适的补偿!” 刘洎拍着胸脯说道:“柳家不放心,本官会亲自监督,绝不会让百姓们有丝毫损失!” 柳白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 柳家要修改铁路铺设计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 小满将这件事情告诉李承乾的时候,李承乾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太子妃武顺就坐在他身旁。 小两口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宣政殿里。 李承乾没什么感觉,他早就习惯了。 倒是武顺,显得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 这里,以后注定会成为他们的地盘。 两位太子侧妃,站在后边,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她们能来宣政殿的机会,着实不多。 之所以从东宫赶过来,主要还是因为,皇帝他们四口人,是铁了心的要在书院驻扎下来。 皇宫里不能没人照应,李二的其他妃子,一个个全是饭桶。 无可奈何之下,太子妃和两位太子侧妃,只能主动请缨,来到宫里处理内务。 小满把今天的奏折,放在李承乾面前的桌子上。 李承乾没有去翻看,他的心情相当不好。 今天是大年三十,宫里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氛。 他甚至强行勒令三省六部的主官,不得回乡过年。 哪怕除夕,也不能回去! 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官邸办公。 并非是李承乾过于刻薄,而是因为,危机始终都没有过去。 “门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小满低着头回答道:“回殿下的话,门下省今日共来了七十一人,由王相主持大局,现在还没有消息...” 李承乾幽幽一叹。 “看来,他们并没有取得预想的成果。”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年轻官员,大步朝宣政殿的方向走来! 却是马周! 不等他高声禀报,李承乾直接让人把他带进来。 “情况如何?” 马周躬身拱手:“回禀太子殿下,贼人已经找到!” 李承乾‘噌’的一声站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究竟是谁?” 马周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太子身边的人。 严格的说,除了太子妃之外,他不会信任任何人。 “直接说就是了。” 李承乾没有把话挑明,否则的话,马周必定会遭到两位太子侧妃的厌恶,甚至敌视! 后宫的这些人,多半是好事干不成,专门祸祸人! 马周沉声说道:“此人深受陛下信任,干系重大,微臣斗胆,请太子殿下移驾出宫!” 第1904章 此人的身份曝光之后,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rg 李承乾换了便装,和马周一起出宫。 小满带着几个东宫侍卫,远远的跟在太子后边。 太子早就有令,如果不出现意外,不允许他们靠近。 一路来到永平坊。 这里是长安城的闹市之一,紧邻朱雀大街。 相比之下,要比道兴坊之类的地方,更接地气。 因为这里没有住着多少达官显贵,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 这里的物价也要低一些。 然而,李渊名下最大的酒楼,就开设在这里。 就在昨天,李义府和张柬之他们,还在这里宴请了刘洎。 天香楼一如往昔般的火爆。 首发网址rg 数不清的食客,在大门口排队。 有钱人都是贱骨头,其他地方的东西再好吃,规格再高,没有天香楼的规矩吸引人。 最主要的,他们更加看重太上皇的名头。 觉得在天香楼吃饭,是一件特别有颜面的事情。 真正有身份的人,当然不会跟普通百姓一样,站在大门口排队。 差不多已经到了饭点,每一个雅间都被占用了。 只有顶楼的贵宾室还空着。 那是给真正的贵人预备的。 没有三品以上的官职,绝对没有资格进去! 李承乾和马周,两个年轻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虽说李渊的产业,都由宫中的人来主管,但是现在实在是太忙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太子爷,正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边张望。 “太上皇的产业又拓展了,我记得上个月出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家青楼吧?” 李承乾对长安城里的情况特别熟悉。 马周笑了笑,道:“太上皇的产业,还是最赚银子的,听李义府他们说,现在一盆水羊肉,就能卖几十贯,若是再点两瓶李师傅,那就更了不得了!” 李承乾哈哈大笑。 “太上皇卖的哪里是美食美酒?分明就是他的名声!” 马周指了指对面。 “咱们还是去对面等着吧,如果过早进去,难免会打草惊蛇,万一让他有了防备,反倒白白跑这一趟!” 对面是一家茶楼,好巧不巧,正是柴令武的产业。 这世上的茶叶市场,六成以上被柳家的柳叶轩垄断。 柳叶轩主要负责高端茶叶行业,而剩下的四成,则落在柴令武手里。 他来负责低端市场,生产的茶叶有一多半都送到了高原上。 这些年来,倒是也开始冲击中端市场。 最大的标志,就是在各地都开了茶楼。 柴令武并不为了赚银子。 他本来在柳叶轩之中就有股份,而且在柳家的其他产业之中,也都有不少的股份。 银子本来就多的花不完了,没必要劳心劳力。 之所以开这些茶楼,其实是为了他兄长着想。 他那个废物兄长,一把年纪了,只知道躲在家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像个小媳妇儿。 可以预见的是,柴哲威的生活,过得不会太如意。 他算是把柴绍的心都伤透了,以后爵位给不给他都是问题。 至于家产,肯定是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柴绍对这个大儿子早已失望透顶,若不是还念着血脉,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不过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人,却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柴令武绝对不会接受柴绍的爵位。 他这个平阳侯的爵位来之不易,更有着非凡的意义。 就算是当了公爵,也要保住‘平阳’,这两个字。 真正最有可能,继承柴绍爵位的人,反倒是某一个,正在从吐谷浑,疯狂朝长安城赶回来的年轻人。 贾统! 柴绍只有两个儿子,外加一个义子。 贾统本来就无父无母,让他改姓柴,来继承柴绍的爵位,似乎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而柴令武开的这些茶楼,纯粹是为了让他那个废物大哥,有一个能够养老的收入来源。 柴绍的岁数也不小了,说句不好听的,一旦他去世,谁也不会给柴哲威留情面! 他的下场,则会变的无比凄惨。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柴令武,能为他着想一二了... 走进茶楼,李承乾和马周,才知道柴令武为何要在天香楼对面开茶楼了。 高招啊! 里边,几乎全是在天香楼等着排队的客人! 敢在天香楼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他们才不会在门口傻站着晒太阳。 当然是要找个环境舒适的地方,歇一歇脚。 点上一壶绿茶,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讲一些酸不溜丢的,情情爱爱的故事。 李承乾和马周一听,就知道这故事出自上官仪之手! 那死胖子长得不怎么样,偏偏生出一副女儿家的心肠。 写出来的戏本和故事,全都是伤春悲秋的桥段。 可是,这种故事偏偏广受百姓们的欢迎。 尤其是深闺之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知被上官仪的故事,骗去多少眼泪。 李承乾喝了一口热茶,咧了咧嘴,看样子,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他的嘴,早就已经被柳叶轩给养刁了。 马周倒是笑呵呵的,把茶壶拿到自己面前。 他的家世一般,早年间甚至给人当个牧童。 后来,读了些书,碰到了贵人,成了一个八品的小官儿,也算是翻身了。 再往后,书院招考,马周毅然辞官赶赴长安城。 这也就导致,他成为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人。 像李义府他们,今年才二十二三岁。 马周已经过三十了。 不过,在人才济济的朝堂之中,他依旧算是年轻的过分。 三十岁的正六品上官员,马上就要迈入五品的门槛,哪个朝代都不多见! 毕竟,在大唐的官场之上,如果不是贵族,三品就已经是极限了。 光看官职的话,整个朝堂之上,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二品而已。 其中,还要加上柳白那个虚头衔的中书令。 “算一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把那人的真实身份告诉我?” 李承乾看到对面的天香楼,已经开始进客人,对马周问道。 马周看了一口气。 “此人的身份曝光之后,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第1905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该诛他九族! rg 两人说话之间,天香楼门口排队的队伍,已经少了将近三成。 这时候,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中年男人,停在天香楼门口。 两个小伙计急忙冲出来。 其中一个,扶着中年男人下马,另外一个,则是牵着缰绳,将马带到后院。 这种特殊待遇,让周围的人,对那个中年男人充满了好奇。 “好大的面子!” “连天香楼的人,都出来亲自迎接,还是头一回见到!” “以前那些高官,来到天香楼吃饭,可没有这种待遇!”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人是玄武门守备将军,武连县公李君羡!” “天香楼的掌柜,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算起来,李君羡在宫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岂能不给他面子?” “原来如此,宫里的人面子就是大,这么说,那也是个太监?不对啊,刚才我看他明明留着胡子!” 首发网址rg “蠢货!宫中各个城门的守备将军,都是军中的好汉!” “听说这位李将军,当年跟着尉迟老帅,在吐谷浑杀了个七进七出,是赵子龙那般的好汉!” “...” 李君羡并不理会人群的议论。 他径直走进天香楼,左右看了看,道:“老夫请的客人到了吗?” 虽说大唐人口的平均年龄,自贞观五年开始,有了极大的提升。 但是年过三十,便自称老夫的习惯,并没有改变。 李君羡今年四十五岁,在当今的朝堂之上,也算得上是老一辈人物了。 何况,他的资历很深,比许多老帅还要深一些。 自称为老夫,显得颇有威严的样子。 小伙计在旁边陪着笑,道:“您的客人已经来了五六位,都在顶楼的雅间里!” 说着,小伙子把李君羡往楼上引。 李君羡听说来了几位客人,脸色却是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他请的客人,身份都非同凡响。 从地位上看,都要比他高!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早到?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邀请的客人并没有亲自前来,多半是打发家中的小辈赴宴。 李君羡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随口报出几个菜名。 周围的食客们,像看鬼一样看着他。 头一次见到,在天香楼里点菜的! 这厮好大的面子! ... 自从李君羡出现的那一刻,李承乾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阴沉。 他终于知道,漏网之鱼是谁了! 之前,所有人都在奇怪,按理说,封德彝虽然位高权重,但还没有资格,将刺客放入皇宫。 那可是足足一千多人! 如果换成是某个宫门的守备将军,那就说的通了。 李君羡身为玄武门守备将军,手里的兵权,恐怕仅次于小满这位宫中大总管。 如果他有意安排,将千把个人,放入皇宫,并不是什么难题。 可是,李承乾实在是想不明白。 能够成为宫中守备将军的,绝对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何况是玄武门这般重要之地! 要知道,玄武门是皇宫诸多城门之中,最受重视的一道。 想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并非是无意之中,将地点选择在玄武门。 因果关系刚好相反。 正是因为玄武门极其重要,隐太子和当今的皇帝陛下,才会如有默契一般的,将‘战场’选择在那里! 得知是李君羡之后,李承乾简直气得浑身哆嗦。 “吃里扒外的东西,该诛他九族!” 马周苦笑一声。 “未必是吃里扒外,说是狼子野心,反而更加恰当!” 李承乾瞬间愣住,瞳孔骤然一缩。 “你的意思是,李君羡是主谋?!” 马周无奈的点了点头。 “从证据上看,是这样的没错,而且,根据狄尚书的推断,能够悄无声息之间,把那么多人送进皇宫的,恐怕也只有玄武门守备将军,李君羡了!” 李承乾又愣了老半天,幽幽的说道:“走吧,咱们跟上去看一看,不知李君羡邀请的究竟是什么客人...” 马周跟着李承乾往楼下走。 “李君羡邀请的是军中诸位老帅,这件事情透着蹊跷,因为大多数老帅都已经率军出征,而且正赶上过年,李君羡的邀请,就格外诡异了。” 李承乾问道:“莫不是有人给你们送的信?” 马周笑了笑,道:“的确是有人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我们的,是卢公家的六公子!” 李承乾恍然,道:“是程俊啊...” “卢公觉得此事蹊跷,让六公子代为参加,其他的几位老帅,也是如法炮制,最后,这件事落到了王綝的耳朵里。” 王綝的岁数,跟程俊他们差不多。 自从来到长安城之后,迅速成为好友。 李承乾可以想象到,当王綝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后,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爹,也就是当朝宰相王弘直。 王弘直是何等人物? 李君羡的小心思,能瞒得过那些大大咧咧的二代子弟,却瞒不过王弘直这样的老狐狸! 于是,真相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马周他们手中... 李承乾忽然心中一凛! “程俊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马周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如果说老帅们亲自前来,还可能有几分危险,毕竟没人知道李君羡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既然来的是晚辈,他肯定不会提前打草惊蛇。”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天香楼。 小伙子正要把这两个不排队的家伙敢出去,正好天香楼的大掌柜从后边出来,急忙来到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使了个眼神让他闭嘴。 “在顶楼安排一个雅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李承乾的语气充满了威胁。 天香楼的大掌柜,哪敢惹自家小主子? 二话不说,亲自带着李承乾上了顶楼。 顶楼只有三个雅间,其中一个被李君羡给占了。 好在,另外两个还空着。 李承乾随手把挂在腰间的太子之宝,交给大掌柜。 “你去东宫,让贺兰楚石带着人过来,要注意隐秘,一旦泄露身份,明日你的脑袋就会挂在城墙上!” 第1906章 终究是个年轻人 rg 李承乾和马周,来到九楼顶楼的雅间里,隔壁就是李君羡包下的地方。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还是挺热闹的。 明显可以听出,里边坐了一群半大小子,个个都是公鸭嗓。 “李君羡的图谋明显是失败了,终究还是老帅们精明...” 马周笑吟吟的说道。 李承乾冲他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发现,隔壁的声音忽然变小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搬开墙边的花盆,把耳朵贴了上去。 “诸位能来,是给我李某人面子,这杯酒,先干为敬!” 看来,李君羡并没有因为客人变成了小辈,而表现出丝毫的愠怒来。 记住网址rg 李承乾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程咬金家的小六子程俊,哈哈大笑着,要跟李君羡拼酒。 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 李承乾也没有听到任何有营养的话。 “李君羡的目标失败了,咱们也一无所获,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厮宴请老帅们,究竟是要干些什么?” 李承乾郁闷的坐回来。 马周‘嘿’了一声。 “原来太子并不了解官场上的门道!” 李承乾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官场上的门道? 马周解释道:“不管李君羡究竟有什么意图,都不会在饭桌上直接说出来,况且,这次来的都是小辈,他们更没有做主的资格。” 李承乾更加纳闷了。 “不在饭桌上谈?难不成去他们家里?” 马周摇摇头。 “这种饭局,每天都会在长安城里上演,太子若是有时间,不妨去城里有名的大酒楼亲自转上一圈,那些所谓的忠臣,究竟在搞什么猫腻,就全都清楚了...” “他们怕的,就是隔墙有耳,有些事情被同僚们听见,可以当成是玩笑,但若是被旁人听见,那可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着,马周有些惭愧的一笑。 “不瞒太子说,自从我进入官场之后,这种饭局,参加了不下百次,就算宴请的人有事相求,也肯定不会现在说出来!” 李承乾倒是知道,朝中的文武百官时常要聚一聚。 可是,马周究竟打的是什么机锋? 马周主动给李承乾解释道:“朝堂之上,个个都是人精,像这种情况,被宴请的人,过几天之后,一定会主动跟宴请者联系。” 李承乾终于明白了。 无非就是为了两个字而已。 安全! 才从酒楼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喝得满身酒气。 第二天,就办成了事,不惹人怀疑才怪! 过几天,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办事,就要安全的多。 而且是被宴请者主动联系,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这种官场上的潜规则,李承乾可没地方学去! 他从小在柳家长大,从来都没有见过柳白出门应酬。 哪比得上那些官宦子弟,从小耳濡目染。 李承乾黑着脸,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还要拉着我来?” 马周深吸口气,道:“只是为了让太子看一看而已,至少,也要对李君羡提起戒心,不过做的不能太明显,一旦表露出对李君羡的任何敌意,他肯定会毫不迟疑立刻遁走千里!” 李承乾歪着脑袋一想。 马周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今天这一趟,算不得白跑。 等隔壁吃完了饭之后,他打算把程俊叫过来,好好的盘问一番。 ... 饭局已经进入尾声。 像程俊这样的半大小子,再来一百个,也不是李君羡的对手。 十几个半大小子,七零八落的趴在桌子上,有几个已经躺到桌子底下去了。 李君羡端着酒杯,自饮自酌,喃喃的说道:“让这些小辈来,未必是件坏事...” 如果换成程咬金他们,李君羡今天肯定就横着出去了。 老帅们,个个都是从酒缸里泡大的,酒量一个比一个吓人。 李君羡伸手,把躺在地上的程俊抄起来。 “小子,以后还是要好好练一练,你爹的酒量,连我都自惭形秽。” 程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似乎这么做,已经付出了他全部的力气。 可惜,也仅仅是睁开一条缝隙罢了。 那双眼睛好像被胶水粘住似的,死活睁不大。 身上也软的像面条一样,嘴里不知含糊的说着什么。 李君羡轻轻一笑。 “终究是个年轻人...” 如果对他很熟悉,会发现,李君羡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表露出真实的自己。 哪怕,面对的只是一群小辈。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公爵,虽然比不上程咬金他们的国公,但也称得上位高权重。 让一群小辈,还是庶出子,前来赴宴,完全是对他的侮辱! 他当然猜得出,程咬金等人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无非就是,不想跟他搭上任何关系而已。 身为玄武门守备将军,这个敏感的职位,一向被军中的同僚们忌惮。 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距离皇帝实在是太近了。 往好了说,宫里的守备,是个清水衙门,什么油水都捞不到。 换句话,李君羡身上根本就没有值得别人在乎的东西! 往坏了说,正是因为他距离皇帝太近,犯错的机会也就更多。 鬼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受到陛下的厌恶。 一旦他倒了霉,跟他关系好的人,岂不是要一起吃挂落?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对于李君羡的态度,都需要敬而远之。 李君羡把桌子上的酒,全都喝干净。 眼神不见丝毫浑浊,站起身来,依旧龙行虎步。 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等这些小辈回家之后,就会将饭桌上的话,交代给他们的父母。 成与不成,那是后话。 李君羡走出去,结了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承乾在窗户上,看见离开的李君羡,立刻跑到隔壁的房间里。 看到一大群醉醺醺的半大小子,没有一个清醒的,李承乾不禁深深的皱起眉头。 喝的这么多,还能记住李君羡究竟说了些什么吗? 这时候,李承乾忽然看见,一个纸条从程俊怀里掉出来了。 看到这个纸条,李承乾就释然了。 怪不得刚才在隔壁,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听见。 李君羡这厮还真够鸡贼,竟然都写在纸上了... 第1907章 这个家伙实在太狠了 rg 李承乾走过去,把纸条拿起来,慢慢打开。 他心里格外的沉重。 李君羡这个人,算是他父皇最信任的人之一,否则的话,也不会把玄武门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李君羡来守备了。 如果李君羡背弃了皇帝对他的信任,那么也就意味着,皇宫之中依旧无法平息。 不说别人,最起码,皇宫各个大门的守卫将军,全都要被换掉! 大年三十的时候,宴请诸位老帅,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犯忌讳的事情,可想而知,李承乾对于李君羡的怀疑有多么的重。 打开纸条之后,李承乾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片铁青! “犯上贼子!” 李承乾咬牙切齿的说道。 马周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苦。 “如果不是察觉到,李君羡有些异常之处,恐怕也感觉不出来他这个要求,有多么的恐怖...” 首发网址rg 纸条上的意思很简单,李君羡希望诸位老帅能够支持他,拿到修建宫殿的工程! 要知道,现在修建宫殿的差事,已经落在了小满的手里。 而小满的背后,还站着一大群像柴令武他们这样的,实权二代子弟。 想要拿到修建宫殿的工程,难关并不在于满朝文武和皇帝陛下,也不在于太子和太子妃。 唯一的难关,就是小满,以及站在他背后那些人。 工程给谁都是给,无非是谁出的价码最低,肯定就能落在谁的手里。 这种差事,工部暂时无法顾及。 很多时候,六部之中的工部,所负责的并不是具体的修建工作。 更多的情况下,工部反倒像一个审批机构。 或者说,是一个招标机构。 相比于,像柳家施工队那样的地方,工部的工匠反而不多。 真正负责这些具体事宜的,是将作监。 然而,将作监也很辛苦。 朝廷正在全面作战,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边界。 远的不说,光是盔甲和兵器,就足够把将作监累死了。 他们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的工程? 因此,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毁掉或者说被损坏的宫殿,肯定是要交给外边的人来修建的。 小满身为宫中大总管,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得到皇帝的允许,得到修建宫殿的工程可以说是手拿把攥。 但是,如果老一辈的人也跟他们争抢,他们并没有多少竞争力。 就算柴令武他们,这些年来赚了不少银子,可是积累再雄厚,又哪里比得上老帅们? 姑且不提旁人,光是一个工部尚书李大亮,就不是他们能比的。 何况,李大亮家里,是专门做砖瓦石生意的。 在偌大的关中,只有庞家在砖瓦石行当里能超过李大亮。 可是,这也正是让李承乾和马周,感到齿冷的地方... 李君羡本来就已经造成了一场,几乎令天地倾覆的浩劫,如果进宫修建宫殿的还是他的人,就很难想象,是怎样的后果了...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狠了! 不把皇族赶尽杀绝,他誓不罢休! 李承乾一把将纸条撕得很碎。 “醒来!” 而后,一个巴掌重重的抽在程俊的脸上! 骤然挨了一嘴巴子,程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此时此刻,他正是醉意最深的时候。 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傻笑着冲李承乾摆了摆手。 “原来是太子殿下,这杯酒,小臣敬...敬...” 一句话都没说利索。 李承乾气得浑身颤抖。 “给我把他们叫醒!” 马周嘿然一笑。 这些将门家的子弟,清一水是书院的学生。 按照他们本来的身份,马周自然是不会轻易招惹他们。 可如果是书院的学弟,那就不一样了... 马周拎着茶水壶,二话不说,直接灌进了程俊的鼻子。 “咳咳咳——” 程俊猛地跳起来,剧烈的咳嗽。 “是谁在谋害小爷?!” 他终于能睁开双眼了。 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李承乾那张铁青的脸! 其实,他属于躺着也中枪。 按理说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错。 只是因为,李承乾实在是太生气了,不由自主的把怒火倾泻到了他们的身上。 “太子殿下!” 程俊急忙躬身施礼。 马周把水壶塞到他手里。 “把你这帮小兄弟全都叫醒!” 程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宾王学长...” 马周也不搭理他,只是冲他努了努嘴。 程俊只好按马周的吩咐照办,一个接一个的,把水灌到他这群小兄弟的鼻子里。 不多时,所有人都醒了。 他们乖乖的在墙根站成一排,畏惧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气得浑身哆嗦的李承乾。 马周小声在李承乾耳边说道:“此事本怪不得他们,而且,接下来还可以用得到他们!” 李承乾点了点头。 他冷冷的看了这群人一眼,道:“李君羡可还跟你们说了其他的事?” 众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程俊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才刚开席没多久,李君羡就把我们都灌蒙了,只给了一个纸条子...” 众人纷纷把纸条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李承乾随便挑了两张,打开了一看,内容和之前那张一模一样。 他稍微沉吟片刻。 “今日本太子到来的消息,要绝对保密!” 众人急忙点头。 李承乾又说道:“回去之后,你们就按照纸条上说的办,不过也告诉你们的父辈,明日正午,本太子在宣政殿等着他们!” 众人又是急忙点头。 “滚!!” 李承乾大手一挥,这帮小兄弟如蒙大赦,急忙往外跑。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马周悠悠的说道:“太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李君羡未必没有第二手准备!” 李承乾深吸口气。 “看来,用宫中的人都不保险,你去一趟泰记总部,知会黄巢,让他调遣一批人手入宫!” 马周一笑,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李承乾一个人。 他的脸色,却越发的阴郁。 砰! 他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可恨!” 原本,他们都以为漏洞出现在外臣的身上。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一位宫中的守备将军! 情况,比想象之中,要复杂的多了... 第1908章 被太子揍了,还能当官? rg 卢国公府! 程程咬金坐在大堂上,看着鼻青脸肿的小儿子,满脑的问号。 “你这是又被谁给揍了?” 作为程家的孩子,如果不整天出去打架,程咬金反而会好奇,这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所以,程咬金的几个儿子,经常把别人揍的鼻青脸肿,也经常有人把他们揍的鼻青脸肿。 对此,程咬金一概不管。 如果有人打上门来,程咬金立刻就会提起自己的马槊,狠狠教训对方的爹娘。 小孩子打架,大人跟着掺和什么? 像程处默他们兄弟几个,在长安城的贵族子弟之中,俨然是霸主一般的存在。 能够欺负他们的人,并没有几个。 而且,在同辈份的人之中,有资格做他们对手的,就更少了。 记住网址rg 都是从小练的身手,就算和经验丰富的老兵打起来,也能不落下风,顶多吃点小亏罢了。 唯一让程咬金感到不满的地方在于,这个小儿子,似乎有些过于窝囊。 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次数,远远多于,他把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次数。 这口气,程咬金怎么忍受得了? 他自然不会去为难别人家的孩子。 挨了揍,就是过错! 眼瞅着父亲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 程俊急忙说道:“太子!是太子!” 程咬金立刻收手。 “你的意思是,你被太子揍了?” 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似乎有一种无言的愤怒。 “就是太子!就是太子!” 程咬金猛地拍案而起! “你竟然敢诓骗老子?!” 他一伸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根碗口那么粗的棍子。 作势就要照着程俊抡去! “太子在宫里老老实实的执政,累的跟狗一样,哪有心思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胡闹?!” 程俊急忙转身向后跑。 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真是太子!李君羡请完客刚走,太子就来了,还让我告诉爹,明日正午去宣政殿待召!” 程咬金这才作罢。 把棍子放到椅子后边。 他揉了揉脑袋,莫名其妙的说道:“太子...究竟要干什么?” 程俊这才有时间,把在天香楼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程咬金说了一遍。 程咬金听完之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这么说,造成宫中内乱的就是他了,太子是想拿这件事做一做文章,嘿嘿,有意思的很喽!” 程俊听得莫名其妙。 他可没有程咬金这种,看起来粗犷,其实细腻到了极点的心思。 程咬金蓦得哈哈大笑。 “你这娃子,竟然也有立功的时候!等这件事平息之后,老子去找太子给你要官去!” 程俊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指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说道:“被太子揍了,还能当官?” 程咬金没好气的瞪了他。 “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蛋?这些年在书院读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俊嘟囔了几声,没敢反驳。 程咬金忽然叹了一口气。 “也为难太子了,年纪轻轻,肩膀上扛着一个帝国,还要收拾陛下留下来的烂摊子...” 他站起来,直接朝外边走去。 不多时,翻身上马,使使劲儿一挥鞭子,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 留守在长安城的老帅们,都得到了孩子们传递回来的消息。 这群老帅都是人精,他们在得知,太子出现在天香楼之后,立马反应过来,李君羡那厮心里有鬼! 于是,他们纷纷离开家门。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全都来到柳家大宅之外。 站在柳家大宅门口,程咬金看了看来的几个人。 “老张呢?” 他说的老张,是留守在长安城中,唯一一个,还掌管着十二卫兵马的张士贵。 原本,张士贵也是要随军出征的。 可是他的腿疾突然犯了,于是就向太子请假。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内幕,张士贵健康的很,只是他那个女婿不怎么让人省心。 前段时间,在陇右道带领边军,抢了一个中郎将的功劳,结果被兵部和吏部查了出来,被关在刑部大牢之中。 张士贵整天都琢磨着,如何把他那个倒霉女婿救出来。 “来了来了!” 张士贵骑着一匹快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气喘吁吁的下马之后,交给程咬金一封信。 “柳白送来的,他没在长安,两个时辰之前去了蓝田县!” 众人看向张士贵的目光,有些古怪。 这家伙,在诸位老帅之中,属于排在末流的人物。 虽然跟柳家的关系也还算凑合,但远远称不上亲密。 如果有这种消息,柳白也该在第一时间给程咬金才对。 他们才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给张士贵,是什么意思? 看到众人的目光,张世贵赶紧解释。 “我那女婿不是还被关在大牢里?这几天正想走一走柳白的门路,把人捞出来再说,一个时辰之前我才来过一趟,从柳家门房那拿了这封信...” 众人恍然大悟。 如果有人被关在刑部大牢,唯一能走的,就是柳白这条门路。 谁都知道,刑部尚书狄之逊,从来都不给别人面子,只有,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柳白,才能说得上几句话。 怪不得这封信,落在了张士贵的手里。 程咬金一把将信抢过来。 打开来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精彩。 “柳白要疯了...” 众人凑过来跟着看了几眼。 “好家伙,半年内铺成铁路!” “工期缩短了足足十倍!” “看来从长安城开始的第一站,就是蓝田县!” 他们这才知道,柳白改变了修建铁路的计划。 去蓝田县,肯定是亲自带队考察地形。 众人纷纷看向程咬金。 “老程,咱们兄弟全听你的,拿个主意吧!” 程咬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子能有什么主意?明天听太子的吩咐办就是了!” 他没有说别的话,转身牵了马,扬长而去。 其实他有很多问题,要提前和柳白商议。 可惜的是,在场的这些老帅,并不值得他信任。 第1909章 知道掌权是什么滋味吗? rg 蓝田县! 柳白是在第二天早上得到的消息。 柳白拿着个小小的馒头,就着一碗蛋花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老半天。 “原来是他呀...” 柳白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的元凶,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边边角角的人物。 自始至终,他都以为,藏在幕后的是一个盖世英雄。 因为在历朝历代,这样的人总会被百姓们看成英雄。 而皇族和朝廷,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在百姓的眼中总是黑恶势力。 大部分百姓是愚昧的,他们只知道听风就是雨。 或者说,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乐意看到的,而那些他们不乐意看到的,哪怕再稀松平常,也都会被他们无意识的忽略掉。 到最后,朝廷的某项政策,只会变成他们口中戏谑的调侃。 记住网址rg 李君羡这个人,柳白是比较熟悉的。 事实上,柳白跟宫里所有的守备将军都很熟。 甚至于,他还跟李君羡喝过两顿酒。 一直以来,柳白跟将门的关系都算不错了,比文官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算起来,跟柳家走的亲近的文官,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相比之下,跟柳家关系不好的武将,着实少见。 这是因为,相比于文官集团,武将们的关系都很好。 除了怂一点之外,大唐的武将,都是很好相处的。 “他究竟在图谋什么?” 柳白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王守仁。 一般情况下,想不通的事情,柳白就会下意识的去问王守仁。 若说李君羡图谋钱财,实在是有点扯淡。 他们家虽然算不上是大贵族,但是论起富贵程度,在长安城中也是正着数的。 不像封氏,看似家大业大,实际上早就有油尽灯枯了。 若说李君羡图权,那就更扯淡了。 这家伙属于朝堂上的边缘人物,他这辈子都没有进入过权力中心,知道掌权是什么滋味吗? 只有像封德彝那样,当过宰相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权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图钱图权,都不大可能。 那么剩下的,不管多扯淡,都是唯一的可能了... 李君羡想要的,是皇位! 王守仁思索片刻,道:“泰记有针对李君羡的资料,似乎他也是出自陇西李氏,为何并非是皇族?” 柳白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需要问真正的皇族才行。” 于是,桌子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在场之中的唯一一个皇族。 李愔之所以跟着他们一块来到蓝田县,完全是个巧合。 他打算来到这里,购买一些上好的蓝田玉,等回到岭南之后,去讨冯家人的欢心,以便于以后娶老婆方便一些。 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投了过来,李愔立刻被蛋花汤给呛着了。 “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好半天才平稳下来。 “我只是知道一点内幕而已,具体的还要问我父皇,或者问皇爷爷!”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你只需要说出你知道的就足够了!” 李愔想了想。 “我只知道,李君羡的确是出自陇西李氏,不过跟我们家,不是一个房,早在北魏的时候,就已经迁徙到洺州去了!” 洺州隶属于河北和河东交界之地,自古以来能人辈出。 柳白听说过这个地名,好像那里的小米还不错... 这个地处于太行山脚下的小城市,属于当年五姓七望的核心地带。 “这一房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李愔三两口把碗里的蛋花汤全喝了。 擦了擦嘴,说道:“只能说几百年前是一个老祖宗吧,柳大哥你也知道,我们家自从老祖宗当了上柱国大将军之后,开枝散叶得厉害,跟李君羡他们家,肯定早就出了五服了!” “也就是说,勉勉强强跟皇族搭点边?” 李愔又想了想,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王守仁笑眯眯的说道:“想来倒也正常,几百年前都是一个老祖宗,而现在,一房坐拥天下,另外一房却当了个守门的,心理自然不大平衡。” 柳白看了李愔一眼,道:“你瞧瞧,你们家在无形之中伤害了多少人?” 李愔把脑袋埋进饭碗里,不敢抬头。 一般像这种情况,只要抬头和柳白对视一眼,铁定是要倒霉的! 这个道理,任何一个在柳家长大的孩子,几乎都刻在骨头上... “既然查出来了,想必承乾也能出手解决,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吃完饭后,李愔自己玩儿去,去一趟蓝田县衙!” ... 柳白并不关心,皇宫里还会死多少人。 只要朝局不动荡,能让柳家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发展大环境,他才懒得管其他人。 来到蓝田县,主要目的是为了考察一下,将这里设置为,铁路离开长安城的第一站,是否合适? 购买地皮的事情,就不用他亲自操心了。 足足五百万贯,还不能让民部尚书刘洎,多跑跑腿儿? 唯一需要让柳白亲自来解决的,是蓝田县,可否具有更高的商业价值! 在铺设铁路的初期,火车站是看不出什么价值的。 可是一旦铁路铺设完成,火车站立刻就会成为交通枢纽,为一座城市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 后世,被称为‘火车拉来的城市’,可远远不止一两座! 柳白想不通,竟然有人会认为,交通行业会赔钱? 他来到蓝田县衙,亮明身份之后,直接来到大堂。 等了不到盏茶的时间,县太爷火急火燎的从后衙冲出来。 身后还跟着蓝田县的主簿和典史。 蓝田县的规格要比普通县高一些。 县令并非七品,而是从六品的官员。 连带着他的属官,品级也要高一些。 “下官参见王爷!” 柳白端着侍女送上来的热茶,闻了几下,皱了皱眉,又放在一旁。 “郭县令,许久不见,看上去倒是年轻了不少...” 柳白来蓝田县好几趟了,不过都是贞观六年以前的事情。 这位郭县令,跟吏部一位清吏司郎中,颇有些渊源。 不到四十岁成为从六品官员,还是比较罕见的。 第1910章 这是一个天大的商机! rg 在来到蓝田县之前,柳白就通过朝廷的官方渠道,给这位郭县令送来了公文。 朝廷想要铺设铁路,是需要经过地方官员同意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于中央集权的王朝而言,皇帝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核心。 什么时候,下政令的时候需要经过地方官的同意?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当然,在此之前并没有铺设铁路的先例。 大唐的律例,如果按照后世的说法,是一种‘习惯法’。 比如在衙门上断案,如果不能找到合适《贞观律》依据,则会根据以前,情况差不多的案件,来断定各自的成败。 而很大一部分案件,确实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依据。 于是,这种以习惯法为传统的断案方式,就出现了。 张三家捡到一头羊,李四说是他的,吵吵闹闹之间,双方告到官府去。 m.26ks. 官府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贞观律》上,也没有说明,在这种情况之下,应该做出怎样的决断。 这时候,进行判案的官员就会查看以前的案例。 如果以前,在同样的情况下,官府把这头羊判给了张三,那么今日的这桩案子,也会是同样的判法。 如果以前判给了李四,这一次当然也会判给李四。 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引起民间百姓的热议和反对,那么这种习惯法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与此相同,针对于中央和地方的律例,也是以习惯法为基础。 说白了就是,以前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 这种习惯法,一直延续到一千年之后,经过系统的改良,成为了后世大行其道的法律体系。 哪怕是一千四百多年后,照样有些地方在沿用这样的法律体系。 针对于修建铁路,当然是没有先例的。 但是各地都有修建驰道的先例。 所谓的驰道,其实就是官道。 现在,以长安城为中心修建的无数条官道,原型其实是秦朝时期,自咸阳出发,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 如果想要修建官道,必须要征得地方上的同意。 这是自秦朝郡县制之后,中央集权赋予地方,为数不多的特殊权利。 因为这涉及到,百姓的搬迁,农田的变动,等等诸多事宜。 有些地方天高皇帝远,长安城是没有办法得到具体情况的。 只有地方官,才能够洞悉一切,了解实际的状况。 万一朝廷下令要修建官道,不小心占了谁家的农田,或者说断了谁家的水道,反倒得不偿失。 贞观年间的皇帝和大臣们,还干不出平白无故损毁百姓之物,臭不要脸不赔偿人家的事情。 要知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农田和水源,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大事! 在他们眼中,自家的田地和收入来源,比谁当皇帝还重要! 于是,在征用百姓土地的事情上,地方官员拥有极高的自主权。 这就导致,柳家也不能直接征用土地。 赔偿给普通百姓再多银子也不行,必须要有官方的出面。 这也是柳白,为何连价格都没有谈,直接给刘洎五百万贯! 时间就是金钱,多出这点钱,可以省下不少嚼舌头的时间。 在此基础之上,柳白便升起了出来调研的心思。 他需要了解一下民情,更重要的是,了解一下地方官的想法。 免得以后,在修建铁路的时候,还会跳出一些脑子有毛病的人,说修建铁路会侵占他们的风水! “郭县令,民部的公文已经到了,想必你也已经看过了吧?” 柳白悠悠的说道。 郭县令坐在一旁,陪着笑说道:“下官自然是看过了,刘民部亲自写的公文,果然是文采斐然,下官正想回禀过去,王爷您就到了!” “说说你的想法!” 柳白倒是不怕郭县令藏着掖着。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谈。 不管提多少要求,最终还是要落到纸面上。 郭县令有些不好意思。 “旁的倒还好说,以王爷您的名声,百姓就算不要补偿,也舍得把地让出来,只不过你也知道,蓝田县没有什么重要的产业,只有几家酒楼看得过眼,还都是王爷您的,所以在补偿方面,下官希望您能,多多照顾一下蓝田县的百姓...” 柳白摆了摆手。 “具体的赔偿事宜,你上折子找刘洎谈,柳某不管这些,今天来到蓝田县,只是想问一问,等铁路修通之后,蓝田县有什么计划?” 郭县令一愣。 “计划?” 很明显,他没听明白柳白在说什么。 这就是老一辈官员的弊病。 他们的见识太浅,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如果换成书院的学生,立刻就会看出,这是一个天大的商机! 甚至于是一县、一州、乃至一道的发展契机! 柳白皱了皱眉,道:“县衙里可有书院毕业的学子?” 郭先生一拍脑门。 “有!有!都是下官糊涂了,早就该把书院的人叫过来陪着王爷!” 说着,他对一旁的主簿,道:“快去把韩教谕请来!” 比郭县令岁数还大的老主簿,赶忙跑出去。 郭县令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请王爷稍等片刻,韩教谕正在学塾里训话,距离县衙还有几里路...” 柳白缓缓起身。 “趁着还有些时间,郭县令不如陪柳某走一走,好几年没有来蓝田县了,也不知这里究竟发展的怎么样。” 说着,柳白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郭县令倒也利索,三两下脱了官袍,里边还穿着一件绯色的长衫。 看来,他们还在后衙热闹呢,忽然听见柳白过来,就赶忙把官袍套上。 想来倒也正常。 毕竟,谁会闲着没事儿,在大年三十的时候,跑到外地来,拜访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县令? 当然,对于柳白而言,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时间就是金钱,他需要在半年之内把铁路修通,就要把一天当成十天来过。 他是不打算过年了,目的是为了让柳家庄子的乡亲们,赶紧去东洲岛上过好日子。 第1911章 大过年的喜庆归喜庆,还能耽搁阎王收人不成? rg 走在蓝田县的县城里,周围的商铺多半都关着。 只是零零星星的,开了几家酒楼和茶楼。 对于这些酒楼和茶楼而言,过年才是他们赚银子的大好时机。 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承办年夜饭。 普通百姓自然没有这个实力,可是大户人家,哪一个没有百八十口人? 只要有两三个大户人家订了年夜饭,就足够他们过个肥年的。 经过郭县令的简单介绍,柳白才知道,原来蓝田县的主簿和典史,都是外乡人。 怪不得他们在大过年的时候,还留在县衙里。 原来是跟郭县令,一起过年呢。 看样子,蓝田县的班子,关系倒是挺融洽。 事实上,对于蓝田县这样的县冶而言,进入品级的官员,远远不止他们三人。 记住网址rg 如果按照正常的配置来看,至少有六个人能入品级。 除了县令、辅佐县令日常行政工作的主簿、掌管文书收发保管的典史,还有教谕、巡检、以及地位仅在县令之下的县丞。 其中,县令一般是从六品到从七品,县丞和教谕平级,一般是从七品到从八品。 其他入品级的官员,比他们要低一到两个级别。 基本上是从八品到从九品之间。 县丞辅佐县令代行大权,教谕负责一县的教育工作,巡检则是拥有兵权。 不过像蓝田县这样,距离长安城比较近的地方,都是不设县丞的。 这是为了防止县令和县丞,狼狈为奸,偷偷摸摸干点朝廷不知道的事情。 距离长安城这么近,再小的事情,都有可能酿成惊天大祸! 柳白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 蓝田县并不大,如果不算上周围的村庄,光是县城的话,恐怕只有长安城十来个坊市那么大。 而最为繁华的,也只有这么一条街而已。 大街上的百姓很少。 大过年的,谁不愿意跟亲人们聚在一起好好乐呵乐呵? 除了酒楼和茶楼之外,倒是有一家棺材铺还开着。 一把年纪的老掌柜,抱着把胡琴坐在门口,慢条斯理的拉着。 见到有人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家里有人办白事儿?” 老掌柜的声音很沙哑,就像那种长指甲挠玻璃的声音。 听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这位老丈,大过年的还不赶紧关门回家?” 老掌柜把胡琴放在一边,嘿嘿一笑。 “老头子我孤身一人,回去之后也没人陪着,反倒不如在这大街上接接人气,总好过大年三十死在家里都没人发现!” 郭先令的脸色很不好看。 “大过年的,瞎说什么?!” 都是他治下的子民,这老掌柜着实没怎么给他长脸。 老掌柜上下打量他几眼。 “我道是谁?原来是郭县尊,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他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却连屁股都没抬起来。 柳白觉得这厮倒是挺有意思的。 “大过年的招揽白事生意,也能在这条街上混得下去,看来老丈不简单呀!” 老掌柜哈哈一笑。 “大过年的喜庆归喜庆,还能耽搁阎王收人不成?每逢过年,都是我这棺材铺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你且看着,这蓝田县里,明日不知会有多少出殡的人!” 柳白的脸色有些古怪。 而郭县令,气的脸都发青了。 “休要胡言乱语!我蓝田县一派太平景象,岂是你说的这般不堪?” 其实老掌柜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身为一方父母官,郭县令不禁多想了想。 他总觉得,老家伙是故意让自己的脸面过不去。 柳白笑呵呵的,丢给老掌柜一角银子。 他凑到老掌柜面前,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辛苦!” 老掌柜不留痕迹的把银子收起来。 “少爷为何会来蓝田县?” 他的声音同样很低。 刚开始看到老掌柜的时候,柳白就知道,他是泰记的暗桩。 天下各地的泰记暗桩,都有一个标记,还向自己人展示身份。 为了保密起见,地方的标记,都有着各自的特色。 比如蓝田县,或许是因为当地泰记暗桩的主事,是开棺材铺的。 蓝田县的标志,就是个简笔画的棺材板... 这都要归结于,眼前这老头子的恶趣味。 柳白直起身子,说道:“某家也是想趁着过年的时候,多做场生意罢了!” 老掌柜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若是想了解蓝田县的行情,不妨前往城东的陈记货栈,那里有不少生意可做!” 柳白一拱手,道:“多谢老丈!” ... 离开棺材铺门口,郭县令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在蓝田县,当了七年的官,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论及对蓝田县的了解,恐怕本地人也远不如他。 可是,他竟然从未听说,蓝田县城的东边,有一个陈记货栈。 “王爷这边请,蓝田县里的货栈都在东边,可能是下官疏忽了...” 柳白信步往前走。 按照老掌柜的说法,那所谓的陈记货栈,就是泰记在蓝田县的据点。 他来到这里了解行情,当然不能听郭县令的一面之词。 这些当官的,只会把好话说给上头听。 想从他们嘴里得到句实话,比登天还难! 很快,众人来到陈记货栈门口。 货栈这种地方,最多的就是苦力。 在他们眼中,回家过年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少干一天活,明天就可能没有饭吃。 来来往往的汉子们,正从一条长长的车队中往下搬货。 柳白等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还不等他们进门,一个看起来顶多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近前。 郭县令一见此人,连忙提醒柳白。 “王爷,韩教谕到了!” 韩教谕见柳白在场,不由得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施礼。 “学生韩子忠,见过先生!” 柳白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个名叫韩子忠的人,应该是柳白在蓝田县唯一的熟人了。 书院毕业生,毕业之后分配到蓝田县担任教谕,而且,还是韩同的亲侄子! “一会儿有事告诉你,先随我去这货栈里瞧瞧!” 韩子忠急忙在前领路。 “陈记是新开的货栈,学生与这货栈掌柜是故交,先生这边请!” 第1912章 主事陈掌柜 rg 走进货栈,入目之处是一片巨大的货场。 数不清的汉子,正背着大包大包的货物,来往与马车和仓库之间。 他们背的货物,多半是粮食,也有一些香料和草药。 相比于其他货物而言,并没有那么沉重,背起来也轻松一些。 和其他货栈不同的是,陈记货栈并没有监工。 要知道,这种地方的苦力,是按照重量来领取工钱的,也最会偷奸耍滑。 往往会有不少的监工,来监督他们。 柳白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苦力们背着巨大的包裹,哪有心思管别人? 一直走到最里边,马上就要进入仓库的时候,才跑出来一个半大老头,将众人拦住。 “什么人?这里是陈记货栈,休要擅自往里闯!” m.26ks. 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稀疏的苍蝇都打滑。 看样子,他刚才在吃饭,嘴上带着个大油圈,手里还拎着一双筷子。 半大老头恶声恶气的,一副有人欠他钱的样子。 郭县令急忙上前,生怕自己治下的子民,得罪了这位不好伺候的王爷。 “本官乃是本县的县令,叫你们掌柜出来!” 半大老头上下打量郭县令几眼,嗤笑道:“你要是县令,老头子我岂不成了刺史老爷?” 说完,又恶声恶气的说道:“掌柜的回家过年了,若是有生意,十五之后再来!” 郭县令这脸色很不好看。 韩子忠急忙上前,道:“陈老丈,你还识得在下吗?” 半大老头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韩子忠。 “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话音刚落,他猛的一拍脑袋,发出一声‘啪’的脆响。 “你不是那个谁,那个那个...韩教谕吗?!” 他好像吓了一跳。 能和韩教谕在一起,如此说来,刚才那人,岂不就真是县太爷?! 半大老头当时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匍匐在地上,道:“县尊老爷饶命!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 郭县令轻轻的哼了一声。 他虽然不是什么铁面无私之人,但也不至于跟一个小老百姓计较。 这位郭县令,在吏部的考评之中,年年中上。 总是距离升官,就差那么一丝丝。 以他如今的地位,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能踏入五品行列啊。 在官场之中,才算真正的登堂入室。 韩子忠急忙把半大老头扶起来。 “陈老丈,不知陈掌柜身在何方?” 陈老丈急忙说道:“掌柜的回家过年了,若是几位大人有事,小老儿这就寻他过来!” 韩子忠看上柳白。 柳白正在打量这个货栈。 没有什么稀奇的,也不知道泰记总部的人,为何要把蓝田县的据点,选择在这里? 而且,在他看来,这个姓陈的半大老头,并不是知情人。 最起码,他不知道陈记货栈属于泰记。 如此说来,泰记在蓝田县的负责人,就是韩子忠口中的陈掌柜。 “把人叫来吧。” 柳白淡淡的说道。 韩子忠一点头,朝陈老丈拱了拱手。 “陈老丈,劳烦你将陈掌柜叫过来,就说在下有要事与他商议!” 老是无疑的看了柳白一眼。 似乎是没有想到,堂堂的县尊老爷,和教谕大人,为何隐隐有几分以他为主的意思? 看起来,除了模样长得不错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教谕大人发话了,陈老丈不敢怠慢。 他的身手倒是还挺利索啊,飞快的从马厩里牵来一匹马。 一翻身,就骑了上去。 鞭子挥舞几下,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帘之中。 站在柳白身后的王守仁,轻轻一笑,道:“看来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 王守仁是在军中待过的好,有些习惯,只有大唐的府兵才经常用。 他当然看得出来,陈老丈出身军伍。 不多时,三匹快马风风火火的赶到陈记货栈。 为首一人,是一个年纪和韩子忠差不多的年轻人。 穿了一身灰布袍子,脑袋上带了一个生意人常用的毡帽。 这说明,他经常走南闯北。 陈老丈跟在后边,再往后,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应该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柳白一看到那个壮汉,不由得笑出声来。 郭县令和韩子忠奇怪的看着柳白,却没敢发问。 王守仁和许褚也笑了笑。 这壮汉,正是莫小六的四哥,泰记的主事之一,莫铁! 莫家的老爷子,是柳家庄子的铁匠出身。 生的几个儿子,分别用金银铜铁等等字眼来命名。 好在老爷子只生了六个儿子,若是再多生几个,非得整出个元素周期表来不可。 莫铁也看到柳白了,冲他挤了挤眼睛。 又朝着最前边那个年轻人,努了努嘴。 柳白这才知道,原来那位陈掌柜,也是泰记的人。 八成还是一位主事!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泰记的人遍布大江南北,主事级的人,也早就上百了。 而且,每年都会吸纳一部分新鲜血液。 甚至于,还能招揽到书院的毕业生。 这么多人,柳白可没办法全都认识。 他认识的人,几乎都是锦衣卫刚刚成立,就已经加入进来的老人。 很快,三个人快马来到陈记货栈之中。 陈掌柜翻身下马,故意不看柳白,而是朝着郭县令和韩子忠连连拱手道歉。 “不知这位公子...” 韩子忠上前,笑盈盈的说道:“这是我的一位兄长!” 他倒是挺会给柳白打马虎眼的。 殊不知,人家陈掌柜心知肚明。 陈掌柜这才跟柳白见礼。 “原来是兄长当面,小弟失礼了!快快里边请,小弟这里备有好茶,诸位品一品!” 柳白一笑。 看来这个家伙,也懂自己的癖好。 刚才在县衙的时候,郭县令倒是给他上了一杯热茶,可惜味道跟刷锅水似的,实在是难以下咽。 众人走到里边,推开一道铁门,进入陈掌柜的办公室。 王守仁跟着柳白进来,莫铁本来也想跟着,结果被许褚一把拽了出去。 众人纷纷落座,郭县令坐在主位上,身上好像生了跳蚤,怎么感觉都不舒服。 他好几次想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柳白,都被柳白用眼神制止。 第1913章 这是多大的造化? rg 询问过众人的来意之后,陈掌柜恍然大悟。 “原来诸位是想探查一下行情!” 韩子忠偷偷看了柳白一眼,说道:“不错不错,我这兄长是个生意人,这些年一直都在长安城,想听一听陈掌柜走南闯北的故事。” 陈掌柜哈哈一笑,道:“郭县令和韩兄,给我陈某人面子,我倒是可以跟几位念叨念叨,这些年的生意经!” 接下来,陈掌柜就开始讲故事。 他走过的地方着实不少,北到辽东,南到岭南,甚至于还去过西域。 郭县令和韩子忠听的如痴如醉。 他们这辈子都在关中生活,哪有机会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不知不觉间,天都快擦黑了。 陈掌柜这才恍然惊觉。 “都到了这般时辰,诸位不妨去寒舍一叙,贱内早已温好美酒!” m.26ks. 郭县令和韩子忠纷纷看上柳白。 这一下午,他们倒是感觉没有白过。 可是,一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搞明白柳白跑到蓝田县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听这位陈掌柜说以前的故事? 柳白呵呵一笑,道:“那就叨扰了!” 陈掌柜大喜。 至于喜的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们家距离陈记货栈并不远。 就算不骑马,走上盏茶的工夫也到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位陈掌柜也算得上身家富贵。 陈记货栈虽然没有长安城那种大货栈的规模,但是在蓝田县,也是数一数二的。 真想不到,他口中的寒舍,真是一点都没谦虚... 破破烂烂的两进宅子,窗户还是用原来那种油纸糊上的。 院子角落堆着一堆蜂窝煤,旁边是一剁大白菜。 另一头堆满了杂七杂八的。 一个穿着小棉袄的孩子,正拿着一个小小的铲子,站在厢房门口的火炉旁边,往外掏煤灰。 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家,也舍不得让七八岁的孩子干这种活。 真想不明白,这位陈掌柜的心,有多么狠... 听见外边的动静,一个面貌普通的妇人,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出来。 这妇人一看就是普通农家出身,粗手粗脚,面容憨厚,称不上了漂亮也称不上丑。 “这是贱内,诸位快里边请!” 陈掌柜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把众人让到里屋去。 屋子里的陈设也很简单,甚至于比陈掌柜在陈记货栈的办公室还简陋。 由于窗户没有用玻璃封着,坐下来难免感觉有些冷。 郭县令和韩子忠好奇的看着院子里,那个小小的孩子。 “陈兄,不知那位,可是贵公子?” 陈掌柜洒然一笑,道:“正是犬子,今年才八岁。” 郭县令和韩子忠对视一眼,韩子忠面有怒色。 “陈兄,莫怪在下多言,这小小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能干这种活计?” 陈掌柜正色道:“圣人言中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可不是说说而已,相比于其他家的孩子,犬子虽说苦了一些,但比陈某年幼之时,已经幸福太多,陈某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每日还要为饭食忧愁,更要心忧父母幼妹是否挨饿受冻,七岁之时,就已经去地主家做工!” 众人惊愕不已。 韩子忠哑口无言,老半天才说道:“现在毕竟不能跟当年相比...” 说话间,气势难免弱了三分。 这时候,陈掌柜的妻子推门进来。 怀里抱着一个大铁盆,里边放着一盆热水,正中间是一壶酒。 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酒,一端进来,立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陈掌柜走过去,把铁盆放在桌子上,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几枚土豆,放在炉子上煨着。 没过多久,许褚和莫铁推门走进来。 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大纸袋,里边是满满当当的美食。 “这天气,着实冷得过分!” 莫铁笑呵呵的,把美食放下。 又朝外边吆喝了一嗓子。 “嫂子不必做饭了,兄弟都买回来了!” 柳白自始至终都看着,什么话都没说。 泰记的成员就是这样。 他们才是这个世上,艰苦的人。 像莫铁,能够坐到主事的位置上,不能说家财万贯,也要比一般的富户强上不少。 可是由于工作原因,他们不能暴露任何个人信息。 柳白很清楚,陈掌柜之所以如此苛待家人,并非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在货栈的时候,从陈掌柜的话中,柳白看得出来,他执行过不少艰难的任务。 有些任务极其凶险,是完全不能暴露身份的。 郭县令和韩子忠脸色很精彩。 韩子忠推门走出去,不多时,将陈掌柜的妻儿全都邀请过来。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银锭,塞进小娃娃手里。 “怎么说今天也是大年三十,我这当叔叔的,自然不能吝啬!” 陈掌柜的妻子被吓坏了,连忙从小娃娃手里,把银锭子抢过来,交还给韩子忠。 陈掌柜脸一沉,道:“韩兄,你这是何意?” 韩子忠叹了一口气。 “陈兄,君子所为,无非是让妻儿老小过的好一些罢了,你在道德之上没有瑕疵,甚至连货栈的苦力,都个个念着你的好,可是...” 后边的话他实在是不想说下去了,只能长叹一声。 陈掌柜也叹了一口气,避开众人的视线,向柳白投去一个哀求的目光。 柳白看着放在自己面前,那一碗浑浊的酒,抿了抿嘴,颇为无奈的说道:“若是贵公子还未念书,在下倒是有些门路,可以去长安城就读。” 此言一出,郭县令和韩子忠都是一愣。 在他们眼中,陈掌柜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实际上,陈掌柜却是陷入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这就是他的目的! 只要孩子能进入书院,吃再多的苦又如何? 而柳白,则是恶狠狠的瞪了莫铁一眼。 不用说,肯定是这家伙的鬼主意! 莫铁有些心虚的看着天花板,玩了命的搓手指头。 韩子忠大声说道:“陈兄,还不快让贵公子磕头谢恩!” 他本身就是书院出来的,在书院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一员。 可是一毕业,就成了从七品的官员,这是多大的造化? 第1914章 人家都把戏演到这个份上,柳白又能说什么呢? rg 柳白就特别喜欢让别人折腾的演戏。 这种办法,往往可以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同时,成本也依然的令人发指。 可是他没有想到,终有一天,竟然会有人演戏给他看,而且自己还不得不满足他的要求... 终究是自己人,柳白没好意思点破。 其实,泰记的人过得都很苦。 像陈掌柜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泰记高手暗桩,遍布天下各处,真正混出头来的,总共也就那么多人。 像莫铁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必要考虑以后的前程如何,更不用担心子孙晚辈的日子。 只要到了主事,他们的一切事情,都由泰记来管理。 旁的不用说,每年书院都会给泰记一批名额,用来招收他们的子弟。 首发网址rg 这是连朝中文武百官,做梦都要不到的待遇。 不过,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任何人都知道,泰记对这个帝国的贡献,究竟有多大! 然而,名额终究是有限的。 书院就算再霸道,每年能拿出五六十个名额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再多的话,不用别人说什么,光书院的学生们就得造了反。 再想要名额,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柳白手里的名额,也不算太多。 每年只能拿出二三十个,来送送人情罢了。 人家都把戏演到这个份上,柳白又能说什么呢? 这一看就是莫铁给出的主意。 莫铁算是和柳白比较亲近的人,这样的人,在泰记之中也不多见。 他是拿捏住了柳白心软的脾性,对症下药,把陈掌柜家过的日子展示给柳白看,直插柳白的心窝子... 郭县令和韩子忠,早就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好在韩子忠反应够快,让陈掌柜给柳白磕头谢恩。 一家三口急忙跪在地上,陈掌柜脸上的表情都快忍不住了。 只有小孩子懵懵懂懂,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之后,又傻兮兮的跑到煤炉子旁边,往外掏煤灰。 这顿饭,柳白吃了个没滋没味。 过一会儿,就狠狠的瞪莫铁一眼。 莫铁只能连连苦笑。 为了好兄弟的家事,他算是把未来的好日子都搭进去了。 饭桌上,柳白询问了陈掌柜许多问题。 主要还是蓝田县的经济情况如何。 原本,这种事情,郭县令和韩子忠都可以给柳白回答。 可惜的是,他们身为朝廷命官,答案固然可以当做修建铁路的重要依据,但是不能出现在柳白的奏折上。 奏折上写的,不仅仅需要真实,更需要的是客观和公正。 没有什么,以百姓的话更加客观公正了。 这份奏折不仅仅要交给皇帝和太子看,更需要交给文武百官看。 让那些,打算阻碍修建铁路的人赶紧闭嘴。 王守仁坐在柳白旁边,陈掌柜说几句,他就会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下来。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炉子里的煤,都换了两三茬。 柳白这才起身告辞。 等他们都走之后,陈掌柜把妻儿都哄到厢房去。 关上门之后,冲莫铁长稽不起。 “莫兄,大恩不言谢,小弟日后必有重报!” 莫铁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果你想报答兄弟我,那就赶紧一起回长安城,向少爷赔罪吧!” 陈掌柜明显对柳白不够了解。 “这是为何?” 莫铁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以后我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并不打算跟陈掌柜解释什么。 泰记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 “反正你跟我去长安城走一趟就对了,怎么说也刚刚把少爷得罪,上门赔罪也是正常,而且还可以提前去书院踩踩点,最近的学生,风气都不怎么好,让你儿子以后的同窗们,知道你儿子有一个不同凡响的老子,免得以后受欺负!” 陈掌柜急忙拱手。 “那就依兄所言,小弟这便收拾东西!” ... 离开陈掌柜家,柳白直接把郭县令和韩子忠赶走了。 这一趟出来,虽然拿到了一手的证据和消息,但却莫名其妙的被自己的手下坑了一把,这让柳白心里面特别不爽。 骑在大白马上,柳白把手里的鞭子,挥舞的呼呼作响。 王守仁跟在后边,满脸的笑意。 少爷吃瘪的机会可不多见,不过这种‘瘪’,以后要多吃一些才好。 人! 才是柳家最重要,也是最宝贵的财富。 少爷在金银上很大方,唯独在书院名额上,总是抠抠搜搜,跟个守财奴似的。 对于王守仁这样的人而言,书院的学生跟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 毕竟,他跟书院的学生,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再聪明的学生,对他而言,脑子也跟一坨屎一样... “少爷不必恼怒,想必莫铁很快就会回家来赔罪,到时候好好折磨他一番就是了。” 柳白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王守仁是当年的锦衣卫,当今的泰记,第一任大统领。 他当然会向着,当年他亲手招募来的属下说话! “许褚,你先一步回去,告诉黄巢那个狗东西,等莫铁来了,给少爷我好好的教训他们!” 许褚硬得跟块木头桩子似的,从来就不知道人情是什么东西。 他二话不说,扬鞭而去。 蓝田县距离长安城算不上特别远,等天完全黑的时候,柳白和王守仁进城了。 不过,从城门到达城北新区的柳家大宅,却是一段不近的距离。 长安城里不能快马扬鞭,等到家的时候,估计子时都过了。 柳白干脆找了一间,自家开的客栈,住了进去。 明天他打算去一趟潼关,干脆晚上就不回去了。 来到房间里,刚把客栈掌柜赶走,城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 他们所在的城门,是长安城靠东边的延兴门,挨着长安城东南角的曲江池子相当近。 这处城门,平时很少有老百姓走。 如果不是柳白有腰牌,恐怕都要多绕二十几里路,从通化门进去。 一般情况下,这处城门是专门用来供军队进出的。 除了军队之外,只有两种人能够随意进出。 要么就是有宫里发的腰牌,要么就是...红翎急使! 第1915章 玩笑开大了吧 rg 柳白刚听见城门处的喧哗声,下一刻,王守仁就推门进来了。 “少爷,红翎急使!西域战报!” 柳白大喜! 任何人都不会认为,大唐帝国在任何一场战争中会失败。 从大方向来说,大唐帝国的生产力,已经远超同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度。 生产力上的差距,是无法用任何手段来弥补的。 在农耕文明时期,最主要的特征就是粮食。 在大唐帝国的粮食,多到吃不完的时候,其他的所有国度还饿着肚子。 打仗,打的是粮食,打的是物资储备,打的是生产力,更打的是经济。 在诸多因素之中,将士们的士气和勇武程度,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很多人以为,只要士气足够,将士们足够勇敢,在人数差距不是特别大的时候,就能够赢得某场战争。 记住网址rg 其实,这是一种很扯淡的说法。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任何一场战争的胜负,都是有其必然性的。 一方身强力壮,吃的肚子溜圆。 另一方虚弱无力,木头棍子都提不起来了。 就算他们再有士气,将士们再勇敢,这场战争的胜负,也没有任何值得商榷的地方。 大唐帝国就是这样。 上到王公贵胄,下到黎明百姓,都不会对这场战争的结局有任何怀疑。 哪怕,大唐帝国是同时对九个国度宣战! “立刻赶去皇宫!” 柳白也没心思睡觉了。 他对这场战争的结局,一点兴趣都没有。 反正也是个赢。 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老帅们,究竟又抓了多少外族奴隶! 大唐早已脱离了奴隶制社会。 即便是奴隶的仆役丫鬟,也有个极高的人权。 除了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之外,跟良家子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当然,这只是待遇上的。 他们之间的财富差距,是有天壤之别的。 而大唐唯一的奴隶来源,只有战争! 任何一个唐人,都不会把异族当人看。 他们眼中的人,只有自己的袍泽兄弟,妻儿老小。 战场上的异族,并不是正在与他们对垒的将士,而是一个个正在满地跑的金镏子。 一个异族壮汉的价格,正好可以打一副金镏子。 漂亮女人也是这个价格。 其他品种,价格就要低的多了。 在修建铁路上,柳白缺的从来都不是银子。 而是劳动力! 大量的劳动力! 这种不用发工钱的壮劳力,往往是最抢手的东西。 如果去晚了,被李承乾不小心送给别人,或者安排到皇宫里给李承乾那个蠢爹修宫殿,那就太扯淡了! “走!” 两人二话不说赶紧启程。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有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即将从战场上掳掠回来的奴隶了。 大唐有太多的城池要修,有太多的堡垒要盖。 贵族们需要看家护院的壮汉,和赏心悦目的漂亮女人。 商贾们也需要不用发工钱的壮劳力。 一些比较阔绰的富农,都喜欢用这些异族奴隶,来给他们耕田种地。 那些被文武百官,如有默契般隐藏下来的异族奴隶,至今为止还待在阴山脚下,等着皇帝重新亲政之后,再做处理。 柳白和王守仁,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皇宫丹凤门外。 这一路上,他们跟着红翎急使的脚步,所幸没有伤到任何一个老百姓。 主要还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宵禁了,街上的老百姓并不多。 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特别看重过年。 上元节,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只有那一天,金吾不禁,让百姓们随意在长安城里彻夜狂欢。 “魏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哈哈,刘兄,老夫可是才躺下,就赶了过来!” “丹凤门一开,咱们立刻冲进去!” “我民部最缺人手,招募胥吏还要花银子,用异族奴隶,至少可以给朝廷省下一大笔开支!” “兵部就不缺人吗?!” 刘洎和程咬金也到了! 两人的资历很高,连当今的三省大佬都惹不起他们。 因此,两个人的嗓门也最大。 这大半夜的,丹凤门是不可能开启的。 他们早早过来,也只是为了等天亮之后第一个冲进去。 如果李二还在的话,他们肯定不敢这么干。 可谁让现在是太子监国期间呢? 不趁着这时候,赶紧捞一笔,都对不起陛下被孙神仙开了瓢! 可是,当他们看见柳白和王守仁,出现在丹凤门外的时候,就知道希望彻底落空了。 “诸位,来的挺早啊!” 柳白笑眯眯的跟他们打了招呼。 众人只能为之苦笑,还礼之后,纷纷散去。 只有刘洎和程咬金留了下来。 在柳白出示腰牌,走进丹凤门的时候,两个老家伙心安理得的,跟在他身后,一起混了进去。 有个不长眼的金吾卫,还想把他们拦下,结果被程咬金一巴掌抽的眼冒金星。 ... 红翎急使进宫,就算太子正在跟太子妃做大事,也只能赶紧从寝宫里爬起来。 坐在宣政殿,龙椅下方的椅子上,李承乾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可是听完红翎急使的奏报,李承乾瞬间精神了! “多少?” 七八个脏兮兮的红翎急使,跪在下边。 “十万!樊国公阵斩十万,平阳侯任先锋一职,亲自俘获吐谷浑大长老!” 李承乾抹掉嘴角的哈喇子,又吞了口唾沫。 “玩笑开大了吧...” 吐谷浑总共才多少人? 他们能凑起五万控弦之士,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哪来的十万人? “启奏太子殿下,樊国公所报非虚,吐蕃援助吐谷浑五万兵马,阵斩十万绝非妄言!”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直接蹦了起来! “这么说,吐谷浑被灭了?!” 吐谷浑是一个部落式的特殊国度。 他们领头的不叫皇帝,也不叫酋长,而是叫大长老。 换句话说,他们的大长老,跟皇帝是一样的,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如此看来,柴令武岂不是把人家的皇帝给逮了?! 算一算时间,他们好像也就才到达边界没几天吧? 第1916章 那么宝贵的财富,就这么白瞎了! rg 吐谷浑! 这个国度是由鲜卑人组成的。 自从南北朝,创建了后燕王朝的慕容氏溃败之后,这一支鲜卑族裔,便向西逃窜而去。 一个叫做慕容吐谷浑的人,创建了这个国家。 如果按照生产力来划分,他们更像一个游牧民族,完全继承了祖先的生活习惯。 从地盘上来看,他们家在西域和吐蕃之间。 在历史上,似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 但是,实际上这个国家极其强大。 虽说人数不多,但是仗着天时地利,以及全民皆兵的军事习性,是一个完全可以和吐蕃掰一掰手腕的存在!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和天竺、吐蕃等国,完全站在一个等级的国度。 一直到了三十多年之后,这个国家才被大唐攻破。 m.26ks. 而现在,他们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 李承乾并不相信,段志玄能够带着区区不足四万人,拿下这个国家。 但是,既然红翎急使这么说了,肯定这封战报并非空穴来风。 其中或许夹杂着,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李承乾将战报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最终,在右下角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是一个,只有对着灯火才能够发现的标志。 看到这个标志后,就由不得李承乾不信了。 这是泰记的标志,也就是说,这封战报有泰记背书。 “段大将军还说什么了?” 红翎急使的头子跪在地上,道:“老公爷有言在先,俘获下来的奴隶,他要两千!” 说这种话的时候,红翎急使们一点都不脸红。 每一位红翎急使,都隶属于各自的大将军。 他们虽然拥有极高的权柄,但身份只是暂时的。 等战报送到长安城之后,这个暂时的身份也就没了。 他们又会变成,各位大将军的麾下。 一般情况下,红翎急使都会由各位大将军最信任的人组成。 甚至于,有些人干脆就是他们的家将。 既然来到了太子面前,当然要为自家主子,多争取一些利益。 反着皇帝在的时候,他们肯定不敢这么干。 李承乾稍微沉吟了一下。 “既然段大将军有言在先,那么本太子也不好拦了他的财路,也罢,应了你吧!” 下边的红翎急使们大喜。 等他们回到军中之后,肯定会有一大笔赏赐等着他们。 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李承乾慢慢起身,走到左侧的墙壁下。 墙壁上挂着一幅,由皇帝亲手绘制的地图。 这份地图,要比书院的还要精确一些,因为它不仅仅取自柳家的《坤舆万国图》,还有这些年来,朝廷不断探查的结果。 李承乾的目光,从长安城一路向西而行,最后,停在了吐谷浑的疆土之上。 这块土地,完全是由黑色的线条描绘而成。 代表着,吐谷浑对于大唐帝国而言,并没有任何威胁性。 除此之外,像天竺和吐蕃这样的国家,都被标注成不同的颜色。 然而,最具有威胁性的,终究只有大食国和拜占庭帝国。 这两个国度,被标注成了血红色! 李承乾长叹一声。 “如果父皇在的话,肯定能一眼看穿,段志玄的谋略!” 他有些气馁。 既然有泰记,为段志玄背书,那么这封战报的真实性,就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果按照最快的行军速度来算,段志玄的先头部队,最多也就刚刚到达边境不到三天。 三天时间,拿下一个偌大的国度,这可能吗? 十万人,虽然不算太多,可就算是同样数目的猪,就该抓多长时间? 李承乾正在苦恼之中的时候,柳白和王守仁推门走进来。 后边跟着刘洎和程咬金。 四个人进入大殿,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以他们的身份,想要见李承乾,还用不着提前通禀。 看着太子站在地图下,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 柳白嘴角带笑,目光也含着笑意。 程咬金若有所思,看两眼地图,再看两眼李承乾,又看了眼地图,还看两眼李承乾。 刘洎面无表情,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不断搓动,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只有王守仁,深吸口气,默默的走到李承乾身后。 “你要做的是一位合格的君主,而不是一个将军...” 李承乾的浑身一颤,这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先生!” 他又急忙给柳白等人行礼。 王守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面向地图。 “如何打赢一场仗,是将军们需要考虑的事情,那么你身为监国太子,又该考虑些什么呢?” 李承乾皱了皱眉,旋即释然的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我要考虑的自然是论功行赏了...” 王守仁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重新退到柳白身后。 柳白这才开口说道:“红翎急使已经走了?” 李承乾赶忙屁颠屁颠的迎上前去。 “柳大哥,老段这回大发了,一下子弄起来十万人!抓了足足六万的壮劳力!我表哥的爵位,也有升一升的由头了!” 说不兴奋,那是假的。 好歹他也是大唐帝国的太子,打了这么大的个大胜仗,首功肯定是领导的! 大领导在书院,死活不肯回来,那么功劳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大领导的儿子身上! 三天灭一国,说出去,那是多长脸面的事情! 柳白笑了笑,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跟你讨要些奴隶!” 李承乾陪着笑,说道:“家里的事情,哪能叫讨?都是自家东西,拿着随便用就是了!” 后边的刘洎一阵无语。 太子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都不藏着掖着了! 最起码也得客气客气。 程咬金是他们一条裤子的另外一条腿。 自己可不是他们的人! 柳白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柳白不禁感到有些心疼。 十万人,只抓了六万。 剩下的四万人,白糟蹋了! 等柴令武他们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四万人! 那么宝贵的财富,就这么白瞎了! 第1917章 怎么一个铁骨铮铮的名臣宰相,越活越像村里的老太太? rg 这些壮劳力全都交给柳白来分配,也就没有什么,需要求到太子的地方了。 眼瞅着柳白往外走,程咬金哈哈大笑,在李承乾的肩膀上拍了一把,留了个大黑手印子,转身跟上柳白的脚步。 刘洎明显还没有习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恭恭敬敬的给太子行了一礼,又扭扭捏捏的说道:“启禀太子,老臣想调用一千人,充斥民部,殿下也知道,民部的预算一向不甚宽裕,若是能多些人,总能省下不少开支...” 李承乾疑惑的看着他。 “我不是都交给柳大哥了吗?你去问他!” 说完,李承乾转身就走了。 他需要好好敲定一下,论功行赏的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处理大胜仗的后事。 战功! 这可是战功! m.26ks. 怎么能,不好好谋划一下呢? 首先,柴令武的爵位,肯定是要往上提一提的。 国公肯定是没戏,当个县公绰绰有余。 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给他提一个公爵,以后就别想有消停日子过了。 他肯定会每天都腻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刘洎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情极度郁闷。 他最不喜欢跟柳白打交道。 可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当了民部尚书,就该把活儿干好。 都以为,民部这个管银子的衙门,是六部之中最阔绰的。 当了民部尚书之后,刘洎才明白过来,哪里是那么回事? 越管银子,就要过得越抠搜! 一旦稍微有一点大手大脚的意思,御史台那群职业大喷子,就会照死里喷你! 无奈之下,他只能颠颠的往外跑,跟上柳白的脚步。 ... 回到柳家,天已经开始亮了。 柳白饿的肚子咕咕叫,让厨房赶紧弄点吃的。 今天吃早饭的人比较多。 不光程咬金和刘洎在家里,小字辈们也差不多都在。 刚坐下来,魏征这个臭不要脸的又上门了。 老家伙在长安城里呆的十分厌烦,只要柳白在家,肯定会上门磨一磨他,问一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启程回到江南,回到东洲岛。 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把妻儿老小,全都带到岛上去!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柳白拿了一个大白馒头,撕成两半,一半自己吃,另一半直接放进许褚的碗里。 “警告你们,任何事情都不要说,柳某吃完饭要先睡一会,一个时辰后,我还要去潼关!” 程咬金嘿嘿一笑。 他根本就用不着求柳白,一块过来,只是单纯为了混顿早饭吃而已。 就像李承乾说的,用自家的东西,还需要提前商量? 笑话! 刘洎多次欲言又止。 求人办事就是这样,再大的腕儿,都要低头装孙子。 只有魏征,好像压根没有听见柳白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哼哼几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见柳白不回答他的话,他愣是一连问了好几遍。 问得柳白不厌其烦。 “你若是想去,现在就送你去,一文钱的路费都不跟你要,行了吗” 柳白很想把盛着棒子面粥的大海碗,直接扔在魏征的脸上。 好几次,都把碗端起来了,又轻轻放下。 就这老头的小破体格,这一碗下去,肯定会赖上自己。 魏征面无表情,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老夫这一次想带着家眷,若是独自前行,肯定会十分危险,这天下间想要老夫性命的人,着实不少,还是跟着你走安全一些,老夫一人危险倒没什么,可妻儿老小一大群人,万万不能轻易涉险...” 他絮叨起来没完没了。 柳白就纳闷了,怎么一个铁骨铮铮的名臣宰相,越活越像村里的老太太? 嘴太碎了! “起码还得再过两个多月,如果你不愿意走陆路,那就找张亮要两条船,从水路前行,大唐境内的河盗水匪,外加上海上的海盗,被张亮收拾的跟三孙子一样,你不会出任何危险!” 看魏征的样子,他还真仔细想了想。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又使劲摇了摇头。 “还是跟你走放心一些!一个月如何?老夫的家当都收拾完了,再放回去,实在是太费功夫!” 柳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使劲攥了攥拳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对着老家伙动手。 可是转念一想,柳白忽然又明白了些什么。 这老家伙,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他如此急迫,未必是收拾了什么家当。 一心想着跟自己走,也未必是因为危险。 按照这老家伙以往的品行,他的关注点,或许并没有放在东洲岛上。 而是...铁路!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悠悠的说道:“你是从哪里到的消息?至今为止,柳某做出决定好像还没有到一整天。” 魏征洒然一笑,道:“老夫是今天早上,才从柳家庄子回来的!” 柳白恍然大悟。 最近这一段时间,魏征闲着没事就会去柳家庄子转一圈。 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太上皇请安。 实际上,他是在偷偷监视,太上皇有没有浪费粮食。 收揽各地府兵的粮食来酿酒,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所有人都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唯独魏征,总觉得用粮食来酿酒,是在暴殄天物。 他的思路,还沉浸在十几年前那个,经常有人会饿死的年代。 如果太上皇的酒坊,存在浪费粮食的行为,不用说,这老家伙肯定会义愤填膺的冲进皇宫,梗着脖子向监国太子进言,无论如何也要把太上皇的酒坊倒腾黄了。 既然他是从柳家庄子听说了这件事,那么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无非是想要督促柳白,尽快把铁路修建完成而已。 老家伙的脑筋虽然旧了一些,但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他已经看出来铁路的价值。 光这一点,在诸多老臣子之中,能与他媲美的就很少。 直到现在为止,不少老臣子还以为,柳白是钱多的烧手,打算再一次玩场震惊世人的败家行为... 第1918章 外行管内行,是大忌! rg 魏征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 这种说法,并不是什么贬义的意思,而是纯纯粹粹的在夸奖他。 按照后来的说法,他是一个极其具有现实精神的人。 只要对于大唐有利的事情,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推行,但同样的,任何对于大唐帝国不利的事情,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阻止。 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别。 有用和没用,才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区分。 后世的史书上,他就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他自己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用处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去监督一切,在他看来对大唐帝国有利的人和事。 就像现在! 当他发现,柳白要修建的铁路,对于大唐来说意义非凡的时候,他的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柳白当初说要五年内修建完成,恐怕在他看来,两年都嫌太长。 首发网址rg 现在柳白改变主意,说要在半年以内修建一条,从长安城到达江南苏州城的铁路,在他看来,恐怕三个月都太长。 于是,老家伙兴冲冲的上门了。 柳白很清楚,说明其中的关键之处,魏征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 但是,这并不是柳白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充分的自主权。 魏征虽然已经不在朝中为官了,但他的骨头里都刻着这个帝国的利益,看待任何事情都会从帝国的利益来出发。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老家伙是来监督的。 而且,恐怕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允许。 至于柳白想要的,并不一致。 “如果坐马车的话,从长安城赶到苏州至少需要两个多月,如果从水路走,时间会缩短一些,大概在四十天左右,那么如果换成铁路的话,该用多长时间?” 魏征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一愣。 “你什么意思?” 柳白看着他的眼睛,自顾自的说道:“以书院现在的技术,一辆火车头,可以拉着四节车皮,每个车皮大概能够乘坐好八十人,那么一天下来,人流量是多少?” 魏征满脑的问号,不知道柳白这些问题都是从哪里来的。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柳白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按照铁路的里程来算,从长安城到达苏州城,大概是两千六百余里,如果火车满载的话,这个时辰能走三十五里,那么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到达苏州城?” “沿途上千里之遥,势必要修建一些火车站,那么修建在哪里才最为合适?才最能够起到交通要线的作用?” “火车消耗的是燃料,关中的煤炭并不多,那么走这一趟下来总共需要多少煤炭?” 魏征被柳白这连珠炮般的问题,问的目瞪口呆。 渐渐的,他也明白过来柳白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他只是一个监督的,但是连铁路的最基本知识都不懂,能监督出来什么东西? 对看着沉默不语的魏征,柳白沉声说道:“这世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外行管内行,铁路是书院的心血,也是我的心血,如果因为你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就此毁掉,那么你就是我柳白的敌人!” 魏征依旧沉默不语。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发生在李大亮身上的一件旧事。 当年李大亮,已经做了四个月的工部尚书。 恰好在那个时候,柳家开始贩卖水泥。 当年在泾阳县外,盖的那两座瞭望塔,依旧矗立在那里。 因为关系到朝廷的发展,水泥不仅仅可以用来修建的建筑物,最重要的是,可以调集到边境,来修建堡垒。 于是,在某些居心不良之人的策划下,李大亮被忽悠着,想要去柳白那里,把水泥的生意购买过来,由朝廷官营。 结果,水泥还没有买过来,先碰了一鼻子灰。 外行管内行的结果就是,明明一窑原料,只能放一千斤,工部的官员拿着烧青砖的知识,非要往里放两千斤。 不仅水泥没烧出来,还把窑洞给毁了,砸死了两个工部的小官。 魏征参与到铁路的修建过程中,固然不会指手画脚,但难免会让工匠们畏首畏尾。 外行管内行,是大忌! 柳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等你把这些问题都搞清楚之后,再来见我吧,如果皇帝还有什么想法,就让他亲自来见我!” 魏征第一次十分狼狈的,从柳家离开。 柳白也是第一次,没有亲自把他送出门。 一桌子正在吃早饭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柳白。 只有王守仁,端着一碗白米粥,吃的香甜。 事实上,他才是最了解柳白的人。 甚至比柳家的两位夫人,更加了解柳白。 所以,他看得出,铁路在柳白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因为这关系到,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何时才能够去东洲岛上养老。 而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恰恰是柳白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无论是皇帝还是魏征,连个屁都算不上。 “少爷,时辰差不多了!” 柳白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块锅盔塞进嘴里。 “走,咱们这就前往潼关!” ... 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所有跟铁路相关的人,都会忙到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柳白也是一样。 他不仅要参与到全程的修建过程中,还要负责,说服朝中那些食古不化的官员。 而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现实之中的资料。 蓝田县的资料,他已经拿到了。 经过走访,他可以确定,蓝田县完全可以成为,铁路从长安城铺设出来之后的第一站。 而柳白心目中的第二站,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华阴县,另外一个便是潼关。 二者的区别,从地理位置上看并不大,因为这两个地方本就紧挨着,相隔不过十几里路罢了。 真正的区别在于,华阴县并未屯兵,而潼关境内,驻扎了足足两个府兵大营! 不光隶属于雍州的府兵在此,连河东道的府兵,也有一路人马,驻扎在潼关秦王寨! 将铁路铺设到这里,具有极高的战略意义。 第1919章 如果走河滩的话,那成本可就省大了 rg 以长安城为中心,方圆四百里之内,屯兵数量最多的应该是长安大营,其次就是潼关了。 足足三万八千人马! 上个月,朝廷选择对九个国度同时宣战,关中出了八万大军,其中有两万人,就是从潼关出发的。 想要贯通南北,延长兵线是必备的要素之一。 如果军队的速度,要比商队的速度还慢,那就太可悲了。 不过相对而言,潼关还是要稍微远一些的。 从长安城赶到那里,如果慢慢走的话,能走上一整天。 柳白时间紧迫,当然要快马加鞭,加上王守仁和许褚,他们三个是在傍晚的时候,到达潼关的。 柳白第一次来到潼关。 在史书上,关于潼关的记载最早是在东汉末年,曹操和马超在此地大战了一场。 而且,这里距离函谷关也很近。 记住网址rg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军事重镇。 有‘畿内首险’、‘三秦镇钥’、‘四镇咽喉’之类的称呼。 南北朝的时候,这里一度被改名为‘潼谷关’。 隋朝建立之后,名字又改了回来。 除了军事要塞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特点被朝廷看中。 那就是,潼关盛产金子... 而且,不是一般的盛产! 每年的产量,在百万两以上! 这也是朝廷选择,在这里驻扎军队的原因之一。 如今,潼关并不是一个确切的地名,也不在朝廷的具体行政划分之内。 更确切的说,它是一座关城! 没有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商户,居住在这里的全部都是军伍之人。 不过在关外,却有不下十个集市。 尤其是骡马行,少说在这里留了上千人。 柳家在这里没有什么产业,倒是租了一大块地来当做仓库。 由于交通比较方便,而且紧挨着秦岭,很多货物的存放条件,这里都极其符合。 柳白等人来到潼关之后,就住在自家的仓库里。 说是仓库,其实柳白哪里是肯吃苦的人? 仓库总要有人看守,吃喝住行自然也有人安排。 一切都由一位柳家的主事负责。 第二天清晨,这位叫马镇的年轻主事,带着柳白等人上了山。 虽然只是一座不知名的野山,但是这座山周围的景色,却是着实不少。 “少爷请看,关外的河滩旁,就是大名鼎鼎的风陵晓渡,传说之中女娲墓,就在此处!” “等到明年春天,黄河封冰解冻,站在这座山上极目远眺,可以看到碎裂的冰块相撞,风声水声交叠,堪称壮怀激烈,被此地人誉为黄河春涨!” “南方有秦淮八绝,关中有八水绕长安,潼关也有八景,少爷若是在这里多住上几日,肯定都能看到...” 柳白点了点头,这里的景色谈不上多么令人难以忘怀,但是到了别的地方,还真就看不到同样的。 尤其是黄河口。 黄河途经多地,黄河口不计其数,在开春解冻之时,能够出现如此黄河春涨的,却唯有此处而已。 欣赏了一会儿景色之后,几个人接着往山上攀爬。 一个时辰后,翻越了两座野山。 此地距离潼关的关城所在,其实只有十几里路罢了。 柳白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说道:“真应该带着青雀儿过来看一看,他是研究地理的行家...” 王守仁从地上捡起土块,放在掌心观摩了片刻,道:“这里的土地还算松软,不过若是强行开山的话,姑且不说花多少银子,恐怕修建铁路的大部分时间,都要耽搁在这里了。” 柳白点了点头。 他原本的想法,直接用炸药把这里炸平,硬生生掏出一条山路来修建铁路。 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草率了。 这里的山虽然不高,但是层层叠叠一望无尽。 如果真的按照原来的想法来办,恐怕就算铁路运行七八年,都收不回成本。 况且,时间才是最珍贵的。 “把地图拿过来!” 许褚把放在背囊里的地图交给柳白。 柳白打开之后,用碳笔在上边画了几下,又拿出一把尺量了量。 “果然还是不行,成本太高,走直线的话,比绕过去还要贵了好几倍...” 柳白的眉头皱的老高。 一旁的马镇,伸着脖子看了几眼之后,道:“少爷如果想要节约成本,属下倒是知道一条近路!” “需要破开几座山?” 马镇一笑,道:“一座山都不用破,顺着河滩走就对了?” 柳白疑惑的问道:“黄河每年改道好几次,万一铁路被淹了怎么办?” “少爷有所不知,黄河虽然每年都会泛滥,但是却有几处,从来都不会决堤,您看那河滩,都是几千年未变过模样的!” 柳白猛地回过头去。 站在这里,依旧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刚才那片河滩。 黄河已经结冰了,几只不知道叫什么的水鸟,正在河滩上来回扑腾。 “河滩...” 他微微眯起眼睛,继续低头看上地图。 地图很详细,是从书院的档案室里专门取出来的。 上面不仅记载了地名,连黄河的走向也极其细致。 “如果走河滩的话,那成本可就省大了...” 他又抬起头来,道:“黄河在这里真的不会改道吗?” 马镇自信满满的说道:“属下本来就是潼关人,祖上好几代,都是这里的军户,这都是口口相传下来的,祖宗不会骗咱的!” 柳白把地图收起来,道:“你和潼关府兵大营的人相熟吗?” 马镇想了想,道:“倒是打过几次交道,太上皇的酒坊负责军票业务,都是拜托咱家的人在操持,您也知道,军票那东西太敏感,我跟潼关大营的几个校尉,一起吃了几顿饭...” 柳白当机立断,道:“走,去府兵大营!” 众人立刻下山。 顺着官道,一路向北而行,没过多久,就来到关城外。 作为军事重镇,潼关的关城戒备极其森严。 如果说泾阳县是长安城的北大门,那么潼关则是长安城的东大门。 马镇到城下喊话,没过多久,城门被放下来。 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簇拥着一位老者,快步走到柳白面前。 老者单膝下拜。 “末将闫石礼,参见王爷!” 第1920章 最大的可能是金子! rg 潼关的府兵大营,剩下不到两万人,如果按照一个校尉,管一千人来算,那就是足足二十位校尉。 很多时候,柳白都是不愿意讲究什么排场的。 来的人越多,瞎客套的地方也就越多,耽搁的时间也就越长。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悄悄的来到某一个地方。 没办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柳家的家主,堂堂的安财王,皇帝钦封的尚书令柳白,没事就爱到各地转悠。 可这并不代表着,这些地方官员就可以忽视柳白的存在。 如果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柳白巴不得安静一些。 可是这一次,他来到潼关是为了考察,并不是私人身份。 就像昨天前往蓝田县,在他去蓝田县之前,民部的刘洎,就已经给蓝田县衙送去了官文。 这一次也是一样。 官文应该早就已经到达潼关了。 m.26ks. 为何只有闫石礼这一个校尉出来迎接? 这让柳白感到特别不高兴。 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跟潼关的掌权者商量。 一个闫石礼,能说了算吗? “为何不见旁人?” 柳白淡淡的说道。 闫石礼欠了欠身,道:“回王爷的话,折冲都尉大人随军出征,带走了十个校尉,而今是下官在潼关主事!” “那剩下的十个人呢?” 闫石礼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还请王爷明鉴,潼关乃是四镇要险之地,军中更是戒备森严,有几人正在秦岭之中,另有几人负责操练...”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老小子嘴里没有实话。 柳白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道:“既然只有你一人,柳某也无话可说!” 说完,柳白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进入关城。 ... 和江南道的府兵大营差不多,潼关虽然没有江南那般富庶,好在距离长安城很近,日常地给养完全不成问题。 只不过,条件设施要相对差一些。 这一路走过来,给柳白唯一的感觉就是,潼关的府兵,岁数要远比其他地方的府兵大。 上了岁数的随处可见,年轻的面孔反倒很少。 不过,这也体现出了潼关对于朝廷而言的重要性。 对于行伍出身的人来说,年轻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因为越年轻,就说明他们的经验越少。 换句话说,潼关的府兵大营之中,大多数都是百战老兵! 偶尔看见几张年轻的面孔,也多半是辅兵。 大唐的军队之中,老兵的比例已经很少了。 他们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柳白这一路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闫石礼在一旁伺候着,来到中军大帐。 掀开帘子走进去,早就准备好了一桌酒席。 柳白只是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和后来官场上的风气有所不同,在大唐的官场上,请客吃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唐人遵循古礼,一言一行皆有法度。 想要请客吃饭,除了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朋友之外,必须要提前几天递上名帖。 朝中的官员出行,地方官负责接待,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从来都没有说,哪一位朝中大员去了某地,到了之后就直接入席的。 换一句话说,大唐的官员更重视人情往来。 他们从来都不会去参加一个,不知道有什么名堂的饭局。 闫石礼这副作派,分明是有事相求! 柳白可不想让修建铁路的进程,有丝毫的差池。 “闫校尉这是什么意思?” 闫石礼搓了搓手,嘿然一笑,道:“王爷千万不要客气,里边请!”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军中的人玩心眼儿,实在是太可笑了。 “有话不妨直说,归根结底,柳某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王爷,闫校尉把我当个普通生意人就足够了。” 柳白隐隐有些察觉。 闫石礼正要上前,却被许褚按住肩膀,立刻就不能动了。 他脸色一变,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柳白悠悠的说道:“这种话,该我问闫校尉才对,不知闫校尉是什么意思?” 这个闫石礼实在是太让人怀疑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在听到柳白询问其他校尉下落之时,就该赶紧把那些人找回来才对。 闫石礼不仅仅不着急,反而早就安排好了饭局,说明他知道柳白会前来。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种可能是,那些人去了某些地方,短时间内根本就回不来。 第二种可能性是,闫石礼把他们全都关了起来,不想让他们出现。 当然,后者的想法有些可笑。 私自关押朝廷命官,往大了说,那是足够抄家灭族的罪过! 柳白更加偏向第一种。 或许,他们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这种地方,搞搞猫腻实在是太简单了。 甚至于,柳白已经猜测出了几种可能。 最大的可能是...金子! 所有人都知道潼关盛产金矿。 这种东西,属于朝廷重要的战略物资,严格禁止私人开采。 作为镇守潼关的将领,想要不动心,似乎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闫石礼干笑了几声,只觉得肩膀生疼,想动都动不了。 “王爷,那些兄弟今晚就会赶回来...”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许褚把他放开。 “事实上,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柳某都没有一点兴趣,就算你们打算造反,我也完全可以当成没看见,不过,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必须全部出现在柳某面前!” 说完,柳白再也不看他一眼,带着许褚和王守仁,走进中军大帐。 闫石礼和他的亲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校尉,咱们该怎么办?”亲兵问道。 闫石礼犹豫了一会儿,道:“快去把他们都叫回来吧,这位王爷手里虽然没有兵权,但更不好惹,若是不小心把消息吐露到长安城里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亲兵心中一凛,赶忙跑去安排。 闫石礼又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脸颊,换上一副笑脸,走进中军大帐。 第1921章 这么好的功劳竟然都找不到人拿? rg 不得不说,闫石礼安排的酒局,还是相当讲究。 能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找到这么多的美食,也不知这家伙私底下,究竟贪墨了多少银子。 山珍野味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这里本来就紧挨着秦岭,跟潼关的后院没什么区别。 真正值得奇怪的是,里边竟然还有几条海鱼,以及,不少的典型南方式菜肴。 这说明,他们不光能搞到新鲜的海货,最起码,军中还有一位专门管做饭的南方厨子... 柳白看了闫石礼一眼。 这家伙还挺会享受。 当地折冲都尉,是柳白的老熟人。 当年和席君买,一同前往河东,处理卢氏造反的事情,后来因为功勋,升迁为宫里的羽林中郎将。 直到前年,才外放到潼关,成为折冲都尉。 名叫杨月明。 记住网址rg 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一棍子打不出三个闷屁来。 最早的时候,跟着段志玄,后来改到右武卫成了程咬金麾下的人。 柳白相当了解他,贪图富贵,沉沦享受,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如此一来,干这种事情的只能是闫石礼。 往旁边一看,竟然连酒都是李师傅出产的精酿... 柳白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世上的功劳,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都不知该给谁...” 闫石礼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又失了礼。 “王爷,他们起码还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回来,咱们不妨边吃边等。” 这一次,柳白回答的相当痛快。 他拿起筷子,笑了笑说道:“那就吃!” 闫石礼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到地上了。 他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招呼着柳白等人吃饭。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气氛还算比较凑合,连酒都喝光了。 喝到最后,闫石礼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打算叫人再出去拿酒。 刚一出门,就听见‘噗通’一声。 柳白嗤嗤一笑,道:“就这酒量,还好意思上赶着请客?” 王守仁把手里沉甸甸的毛巾丢在地上。 三人之中,柳白的酒量自然不必多说。 许褚虽然不怎么喝酒,但并不代表着酒量浅。 恰恰相反,他的酒量比柳白还要高。 只是平常的时候,都要负责柳白的安全问题,喝酒的机会屈指可数。 相比之下,反倒是王守仁的酒量差一些。 如果不玩点花样,恐怕王守仁比闫石礼好不了多少。 “老许,出去看看!” 许褚放下被他啃了一半的羊腿,三两步走出去,不知道跟闫石礼的亲兵们交代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把闫石礼提了回来。 闫石礼已经醉倒了,嘴里无意识的嘟囔着什么。 柳白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老王,你说这个功劳该给谁!” 毫无疑问,像闫石礼这样的人,干净不到哪去。 只要查,肯定能收到惊喜。 而且,这个惊喜绝对小不了。 现在想要立功的机会,着实不多见了。 军功没人敢奢望,这三年以来,皇帝满打满算只封了一个爵位。 那就是柳白这个,虚头衔的王爵。 前一段时间,由刘瑾发现的军中贪腐案,并没有实质性的封赏。 在皇帝眼中,刘瑾是自己人,况且还是个太监,想要去朝廷当官是完全不可能的。 甚至还罢免了一些人的爵位。 像张公瑾那样的倒霉蛋,远远不止三四个。 长安大营的贪腐案,令无数人心中惶恐,寝食难安。 可如果像潼关这样的府兵大营,出现同样的贪腐案,效果绝对截然相反。 因为这里是折冲府,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折冲都尉。 再往上头追溯,也只能追到兵部。 谁能动得了程咬金? 在地方上,折冲都尉是顶天的大人物,放在朝廷,压根没人会把他当人看... 折冲都尉的品级,的确很高。 像潼关这样的上府,折冲都尉可以是正四品的官员。 可地方官终究只是地方官而已,进不了决策层,就是下等人。 不大不小,不扁不圆,正好可以背起一口黑锅... 这种功劳虽然不能拿到爵位,但是官位升一两个品级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守仁稍微沉吟了一下,道:“文官那边没有多少自己人,王弘直他们的官,也基本上做到头了,武将那边,大多数人都随军出征,留下来的...” 一时之间,连王守仁也拿不定主意。 最近这一段时间,留在长安城里可以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就像王守仁说的,像王弘直等人,成了宰相,难不成还奢望当尚书令?当三公? 这种功劳对于他们那个级别的人来说,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只有四品以下,最好是五品以下的人,拿到这个功劳,才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家世显赫的人都有门路,就如窦孝慈、王綝、柳晖他们这些小字辈。 根本用不着拿功劳。 只要到了岁数,他们的家人自然会给他们活动关系。 柳白失笑道:“这么好的功劳竟然都找不到人拿?”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实在是找不出太好的人选,其实李义府他们是最合适的,不过他们身上还压着印钞局的功劳,功劳太多反倒不美,容易引起旁人的嫉妒。” 柳白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睡死过去的闫石礼,道:“难不成就这么放了他?太便宜了吧!” 柳白可不是魏征,嫉恶如仇到遭人厌恶的地步。 朝廷的人贪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是李二和李承乾该头疼的事情,关他屁事? 可若说就这么放了闫石礼,放了潼关大营里的那些蛀虫,又觉得有点可惜。 王守仁笑道:“少爷为何不拿这件事做一做文章?他们若是有所求,那就更好了,潼关既然是少爷选定的第二站,自然要造得更加漂亮一些。” 柳白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帮我修建铁路?倒霉的还不都是大头兵?” 王守仁摇了摇头。 “属下的意思是,给他们这几个人换一换地方,既然有把柄拿在手里,为何不利用一下呢?” 第1922章 那些人根本就不接地气,一阴一个准! rg 中军大帐旁边的帐篷里。 黑暗之中,闫石礼捂着额头,艰难的爬起来。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痛苦在脑门上使劲敲了几下。 感觉脑袋要裂开了似的。 他的记忆停留在酒桌上。 只记得,几个人像灌凉水一样的喝酒。 想到这儿,闫石礼悚然一惊! 跟别人喝酒喝断片也就罢了,这可是柳白! 稍微不小心,就能弄死他的大人物! 闫石礼也顾不得难受了,穿上鞋子,赶紧跑出去。 m.26ks. 随便抓了个人,问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得到答案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过了半个时辰,希望他没走吧...” 闫石礼毫不迟疑,一脑袋扎进中军大帐。 果然,柳白他们还在这里。 似乎是跟厨子又要了几个菜,柳白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老二捧着一本书看,许褚正在啃最后一根羊腿。 “下官实在是丢人,还请王爷见谅!”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 他示意闫石礼坐下。 与此同时,王守仁也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 只有许褚,依旧埋头跟那根羊骨头较劲。 不知为何,闫石礼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变了。 虽然只过了短短半个时辰,可柳白他们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种感觉,让闫石礼的头皮有些发麻。 柳白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湿帕子,净了手之后,站起来走到闫石礼身旁。 “老闫,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喝了酒,就是自己人了,有些话我并不想瞒着你。” 闫石礼心中凛然,想要站起来,却被柳白按着肩膀。 他只能干笑几声,说道:“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跟几位老帅的关系好,自然就是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招牌,以后前程还要靠着您走动...” 以他的岁数,说出这种话,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了,甚至称得上卑微。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柳家就是个做生意的,官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关心,今天早上才把魏征从家里赶出去。” 闫石礼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提起魏征,他哪还听不懂柳白话里的意思? 砸不烂的铜豌豆,米汤里的老鼠屎,说的就是魏征这类人。 满朝文武,地方官员,加起来不知多少人,没一个不讨厌他的。 究其原因,并非是因为他的品行有什么不端之处,恰恰相反,他的品行足够所有人给他立一个牌坊的。 真正令人厌恶的地方在于,他破坏了一个潜规则。 一个,连皇帝都要捏着鼻子不得不去遵守的潜规则。 在合理的范围内,贪墨算不上一件大事。 只要不把手底下人逼得太狠,没人去追究罪责。 向长安大营那种,把大头兵逼的没活路,把堂堂校尉,逼得抛弃官职躲进山里砍柴,才会被定罪。 柳白几乎就用大白话告诉他,你们偷偷开采金矿的事情早就暴露了,只不过懒得追就罢了。 闫石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想要站起来,可腿肚子像转筋一样,一点劲都使不上。 柳白继续道:“我懒得过问你们究竟在搞些什么东西,说到底,那是御史台的差事,,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总该有些好处才对。” 这句话,听得闫石礼大感意外。 柳白的意思,难不成是打算分一杯羹? 闫石礼被他给绕迷糊了。 以柳白的身家,区区一座金矿而已,就算全送出去,值得他开一次金口吗? 不过闫石礼还算机智,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王爷一句话,末将水里火里都去得!” 柳白松开他的肩膀。 闫石礼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按照你的说法,还有不到半个时辰,那些人就该回来了,我不想过多浪费口舌,地方留给你们商量去。” 说完,柳白摆了摆手,带着王守仁和许褚走了出去。 闫石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一屁股坐下来。 “他娘的,太吓人了!” 他抿了抿嘴,喃喃道:“还是等人都回来之后再商量吧,这种事情,我个小小的校尉可承担不起...” ... 离开中军大帐,柳白带着王守仁和许褚,在军营里转了几圈。 从气氛上就可以看出,朝廷对于潼关的守备,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并非是因为朝廷没有银子,改善一下潼关府兵的生活条件。 而是因为,朝廷需要他们吃苦。 就像当年李靖和段志玄,共同率领的玄甲军。 别人吃饭都吃锅盔馍馍,只有玄甲军,梗着脖子跟朝廷要糜子饼。 那东西,产量低,做熟了之后还十分粗糙,咽上一口嗓子眼能疼半个月。 正是因为能吃苦,他们才能够成为大唐最精锐的一支部队。 看样子,朝廷是打算把潼关府兵,培养成一支精英力量。 一次对外作战就可以看出来。 其他地方的府兵,最多只抽调两成。 也就是说,一万八千人的配置,最多抽出来九千人,去前线打仗。 而潼关府兵,一下子抽调了大半兵员! 不用问,这群人回来之后,肯定全都能够策勋升官! 老兵才是这个帝国,最为珍贵的力量。 朝廷也是为了留住他们。 这一次,段志玄剿灭吐谷浑,就有潼关府兵的参与! 一圈下来,柳白肚子里的酒,消化的差不多了。 三人来到闫石礼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地方没有,打算先歇一歇。 算一算时辰,其他校尉应该已经都差不多回来了。 需要留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来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把柳白应付过去。 柳白打算先睡一会儿。 对付皇帝,对付文武百官,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也相对容易的多。 那些人根本就不接地气,一阴一个准! 而这些外放的人,却是最难对付的,小心眼多而是。 好在,王守仁跟在身边,省了很多工夫。 “半个小时之后叫醒我。” 柳白嘱咐了一句。 王守仁又掏出一本书来看。 许褚则是走到外边,给柳白站岗。 第1923章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见钱眼开? 很多人都以为,校尉只是一个小官而已。 但事实上,校尉已经是在将门之中,中等偏上的官员了。 当然,校尉也有很多种,汉朝的时候总共分了八类。 到了大唐时期,种类就更多了,足足有十五类! 像闫石礼这样的校尉,属于数量最多的。 他们直接掌管军队,每个人的手下都有起码上千人。 相对而言,掌管骑兵的要少一些。 大概在八百人左右。 除此之外,掌管后勤工作的,掌管军械的,掌管军钱粮的,都被称为校尉。 他们的品级,从八品到五品不等。 而真正说话管用的,当然只有掌管兵权的校尉。 此时此刻,包括闫石礼在内,总共十一名校尉,来到中军大帐。 他们围在一起,商量了很长时间,其中得到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 或许,柳白真的只是打算分一杯羹而已。 长安城里的消息传的特别快。 那个地方就像个四面漏风的破口袋,只要有点风吹草动,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远窜出去。 因此,长安城周围的人早就知道,本来打算修建铁路的事情。 更改修建铁路计划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了多长时间。 大部分人不知道,所谓的铁路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是光抠字眼也能抠出来,既然名叫铁路,那就是一条用铁铺出来的路。 大唐的铁,从来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意味着,这条路并不完全是由钢铁铺设出来的,还需要用到银子和金子! 这已经是校尉们,脑洞大开之后的结果。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在铺设铁路之前,是要进行具体调研工作的。 无论这个结论有多扯淡,他们只能这样认为。 柳白就是跑到潼关,来打秋风的! 谁都知道潼关盛产金子,每一个来到潼关的官员,如果不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派人开采金矿,那跟没来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年头最长的,甚至从前隋时期开始,就已经在偷偷摸摸的干了。 这些年的积累,就算比不上那些身家巨万的豪门贵族,也足以称得上有钱人了。 “如果说这位爷,真是来打秋风的,那咱们该出多少?” “不管怎样,肯定是要大出血的,这位爷不像别的官员那么好打发...”gòйЪ.ōΓg “他可是柳家的家主,当世第一富豪!咱们的身家全赔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怎么可能全都给他?兄弟们拼死拼活,冒着砍脑袋的风险,才积累下这些家业,凭他一句话,咱们这些年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我倒觉得,他不像是来打秋风的,甚至有可能打算,把这座朝廷的金矿直接据为己有!” “......” 十一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拿不出个好主意。 归根究底,他们不知道柳白的胃口有多大。 可是不管怎么看,今天肯定是要大出血的。 闫石礼烦躁的摆了摆手。 “都给老子安静!” 看得出来,他在这些人里面的威望很高,说话的分量也很重。 “兄弟们先都说一个能够承受的数额,跟这位爷打交道,总不能太小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吱声。 都知道,第一个开口的,无论说的价码高了还是低了,肯定会遭埋怨。 如果低了,顶多会受人鄙视。 可如果说高了,比柳白的胃口还要高,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最终,还是闫石礼沉声说道:“你们都不说话,那就由老子来定,每人出八千两黄金,肯不肯?”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一个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哥,是不是有点高了?” 闫石礼瞪着他一眼。 “想当年,打点朝中那些人的时候,咱们出了足足五万两黄金,到了这位爷手里,肯定是要更高一些!” 众人又不说话了。 闫石礼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兄弟们都有一大群妻儿老小要养活,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等着分一杯羹,可谁让咱们摊上这种烂事了,如果不能让那位爷满意,这座矿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最主要的是,万一这位爷,一杆子捅到宣政殿里去,咱们兄弟,外加上全家老小,谁都别想活!”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如此,那就全听大哥的!” 一个抱着头盔的壮汉,嗡声嗡气的说道:“听说咱们那位都尉大人,是他的故交,难道就一点人情没有?” 闫石礼着嘬牙花子,苦恼的说道:“倒霉就倒霉在咱们那位都尉大人的身上了,十二卫出身的小崽子,全他娘的都是油盐不进的主,若是把柳白惹恼了,他就更多了一个对付咱们的理由...” “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都尉就算不打算跟咱们一起发财,还能害了咱们的性命不成?”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见钱眼开?” “我看,那位都尉大人,早就在收集咱们的罪证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砰砰! 闫石礼使劲的拍着桌子。 “安静!都给老子安静!” “一句话,八千两金子,舍不舍得?” 这才是他们当前,最需要面临的重大问题。 十一个人都加起来,那就是八万八千两黄金,换成铜钱,足足几百万贯! 如果真出这么多的话,他们近三四年来,基本上就等同于白干了。 潼关的金矿产量很可观,就算偷偷开采,收入也足以令大部分人动心。 否则的话,以他们的资历,早就可以调到长安大营去,管理最精锐的部队。 何必还要留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一天一天的混日子?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点头答应。 闫石礼深吸一口气,道:“一会儿你们都跟我一块儿去见那位王爷,总之,一定要把他伺候好了,高高兴兴的离开潼关!” 定下来计划之后,众人一股脑全都离开了。 他们来到柳白的帐篷外,见许褚在外守卫。 闫石礼一个人上前,冲着许褚一抱拳。 “闫石礼求见王爷!” 许褚什么话都没说,一侧身,将众人让了进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请,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为您提供大神水果抹茶的大唐:开局继承十万亩田 第1924章 你们就算每人出八万两黄金,柳某人也看不上 柳白早就已经睡醒了。 他坐在床头,左手拿着一张纸,右手拿着一根炭笔。 闫石礼他们进来的时候,柳白正在写写画画。 也不知他究竟画了些什么,一大群人突然进来,他都没有一点反应,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闫石礼刚要张嘴说话,王守仁突然抬起一只手,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群人就这么看着柳白。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柳白这才抬起头来。 他微微一笑,说道:“久等了...” 一边说,一边把那张纸折叠好,收进袖子里。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顿片刻。 “诸位别客气,随便坐吧。” 帐篷并不大,总共只有三四把椅子。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闫石礼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干脆席地而坐。 闫石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王爷,咱们兄弟都已经商量好了,每个人都要拿出一笔钱来。” 柳白笑了笑,问道:“拿钱来做什么?” 闫石礼心中郁闷。 之前在酒桌上,柳白就差指着鼻子威胁他了。 怎么现在反倒,云山雾绕了起来? “王爷,咱们兄弟都是粗人,不像朝中的那些文官,说话就爱绕弯子,有什么咱就说什么,您拿住了兄弟们的把柄,兄弟们舍了家也跟您干就是了!” 柳白哈哈大笑几声。 “闫校尉倒是个爽快人,不过柳某也要事先说明白,这大过年的跑到潼关,可不是为了讹银子的。”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闫石礼挠了挠头,苦笑一声说道:“不瞒王爷说,我们兄弟愿意每人出八千两黄金,只为求王爷高抬贵手,放兄弟们一把,日后必定还有重报!” 他上来就把实底交了出来。 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跟柳白这样的人打交道,与其你来我往的交涉,倒不如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玩心眼,他是铁定玩不过的。 双方本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柳白摇了摇头。 “看来,你们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口,闫石礼就更莫名其妙了。 他看得出来,柳白并不是在说假话。 说他跑到潼关来打秋风,本就是兄弟们之间的猜测,并没有做实。 那么现在看来,柳白大过年的跑到潼关,还有其他的目的。 “王爷,下官说句公道话,无论是谁跑的这种地方当官,都不能免俗,不客气的讲,就算是您说的魏征魏大人来了,都只能收一包金子高高兴兴的走,并非是下官在威胁谁,而是因为身不由己。” 柳白悠悠的说道:“所以,你们把杨月明逼到吐谷浑去,自己躲在后方享清福?” 闫石礼赶紧站起来。 “绝对没有这回事!都尉大人一心报国,是给老公爷递帖子,才拿到的这次出征机会,兄弟们绝对不敢排挤他!” 其他的校尉也纷纷开口。 这种罪名落实了,比偷偷开采金矿的罪名还大! 都尉,那是掌管一府兵马的大人物! 将门的人,最忌讳的东西就是兵权。 监军就是干这种活计的,一旦发现有人敢动摇兵权,连证据都不用收集,直接就能杀人! 偷偷开采金矿,起码还有个狡辩的余地。 如果能多走动走动,未必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着他们急躁的样子,柳白不由的摇了摇头。 跟长安城里的那些家伙,打交道的日子久了,自己竟然也沾染了他们的臭毛病,开始不正正经经的讲话了。 “罢了,柳某懒得绕什么弯子,一句话,金子我不要,要的是人!”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 不是因为吃惊,而是吓得... 柳白眼瞅着,闫石礼额头上的汗水,哗哗的往下掉。 潼关是距离长安城最近的一处屯兵地点。 还跟着十二卫的人,走了一大半,但是剩下的人,也足以跟其他折冲府媲美了! 柳白要人,不就等同于要兵权? 难不成,他还打算造反? 这年头,兵权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管谁倒霉。 被誉为大唐军神的李靖,只要是没有战事的时候,打死他也不乐意往军营跑一趟。 最近这几年,尤其严重。 听说连自家大宅子的影壁都拆了,老两口在家里干点什么,大街上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害怕皇帝起疑心。 往外推都推不出去,还有人想要? 看到他们的样子,柳白就知道这群家伙全想歪了... “说到底,你们也只是敢偷偷摸摸的干些腌臜事罢了,柳某人给你们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仅没有安他们的心,闫石礼他们感到更加害怕了。 一个个,偷偷的往门口挪动。 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不小心撞在许褚身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 光明正大的干什么? 难道是光明正大的造反? 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王守仁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不明白柳白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柳白不是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唯一的可能是,柳白的故意吓唬他。 王守仁上前一步,道:“我家少爷的意思是,把你们偷偷开采金矿的人都收拢起来!” 柳白赞许的看了王守仁一眼。 这就是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王守仁的原因。 不仅可以独挡一面,还能助攻。 这么贴心的人,可着实不好找了。 闫石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苦笑一声,道:“王爷,您可吓死我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也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这就叫,做了亏心事,担心鬼上门,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要造反。” 他挥了挥手,道:“把你们的小心思全都收起来,说白了,你们就算每人出八万两黄金,柳某人也看不上。” 八万两黄金,换成铜钱,那就是好几千万贯! 对于柳家,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这么多的黄金出现在市面上,势必会对价格造成极大的冲击。 尤其是短时间内出现在一座城市之中,到那时候,黄金的价格恐怕连银子都比不上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请,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为您提供大神水果抹茶的大唐:开局继承十万亩田 第1925章 真是个可怜人啊 rg 人们也差不多明白柳白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想要让他们那些偷偷开采金矿的人,去给柳家修铁路。 这个答案,他们感到既无奈又有些好笑。 之前担心了半天,甚至已经做好了决定,咬咬牙,打算把这三四年来的收成,全都交给柳白。 结果人家一文钱都不要了。 回到中军大帐之后,一群人重新围着桌子坐下。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闫石礼幽幽的说道:“这位王爷,把咱们拿捏的死死的...” 众人纷纷点头。 谁都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柳白究竟有什么打算。 要他们的人,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首发网址rg 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要求。 潼关的金矿多,但是都很深。 让手下的大头兵去挖掘,显然是不现实的。 没有上千人的规模,连根毛都挖不出来。 想要动用上千府兵去,那还不如干脆自己主动跳河算了。 起码那样的话,还能死的痛快一些。 校尉们想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那就是雇人去挖。 老百姓肯定是指挥不动的,就算他们敢拿,闫石礼等人也不敢给。 除非他们下定决心,等挖完金矿之后彻底斩草除根。 否则一旦消息走漏,谁都别想活。 于是,他们把目标放在那些,不远千里来到大唐的胡人倒霉蛋... 当然,柳白并不知道给他们挖矿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他可以确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就对了好。 既然如此,与其给闫石礼他们赚小钱,反倒不如全都忽悠过来,给朝廷办大事。 第二天清晨,在闫石礼和其他两位校尉的带领下,柳白三人来到距离潼关关城,不足二十里处的一座瞭望塔上。 在潼关周围,同样规模的瞭望塔,不下十座! 每一座瞭望塔里,都有一伍的府兵驻守。 他们就在这里居住,每过两个月才会换一轮。 闫石礼他们不知道柳白,想要做什么,也不知有没有保密的要求。 已经提前把那些人,全都调走了。 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周围的地貌一览无余。 甚至于,可以眺望到百里之外的蓝山。 柳白拿着望远镜,看几眼之后,又放了下来。 他从袖子里取出,昨天放进去的那张纸。 上面画的,是他对于潼关路段的设想图。 一直以来,柳白都秉持着术业有专攻的想法和心态。 他认为,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就算自己是顶头的,也不能随意瞎指挥。 可是这一回,不亲自上显然是不行了。 作为这个时代,唯一见过铁路的人,自己反倒成了最专业的人了。 因此,一切的规划都要自己亲自出手。 好在这些年来,积累了不少经验。 虽然不敢保证可以发挥到最大的效用,但至少不会出现多大的危险。 柳白的眼神,连王守仁都比不了。 站在瞭望塔上,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每一条路线。 修改了一下纸上的图样,柳白继续观察着。 “那是什么地方?” 柳白指着一处地貌特殊的地方。 那里的地貌,柳白此生见过最怪异的一个。 两侧有山,山却并不高,最多不过七八丈的样子。 南方有河,正是已经被冰封的黄河!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看过去,那里黑压压一片,仿佛顶着一层乌云。 通过望远镜看去,这才发现是很远的地方有一座这巨大的山峰,在阳光的照射下出现一片阴影,好巧不巧,将那处山口挡的严严实实。 闫石礼把手搭在双眼上,极目远眺,笑道:“回王爷的话,那里被本地人称作水峪口,老人们都说那里的风水极佳,之前他们祖祖辈辈都埋在那里,后来却被人给占了,说起来,那人和王爷还有几分渊源。” 柳白一挑眉。 渊源? 自己身边,还有那种抢人家祖坟的货色? “前隋时期,大名鼎鼎的越国公杨素,就埋在那里!” 柳白脸一黑。 “他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后边的王守仁,噗嗤一笑,道:“少爷莫不是忘了?咱们在道兴坊的大宅子,原来可就是杨素的越国公府!” 柳白恍然大悟。 “原来他葬在这里...” 顺着闫石礼手指的方向,柳白果然看到一座恢弘的陵墓。 看起来,杨素也不是什么讲究人。 这地方临水傍山,对于外行人而言的确是风水极佳之地。 可是,经常跟道家那些老头子们打交道的柳白,却知道,什么叫做断山煞,什么叫割水煞... 要是让袁守成看见,肯定会一把火,将杨素的坟烧个精光。 按照他的说法,有这种风水当安息之地,再过几十年,杨素也就该变成僵尸了... 柳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图纸。 “真是个可怜人啊...” 杨素的陵墓,好巧不巧,正挡在铁路的必经之地上! 一座前隋的坟,一条关系到大唐发展前途的铁路,哪个重要,还需要想吗? 弘农杨氏的最后一根独苗,被他老婆炸死在皇宫里,死了之后还被李二捅了几下。 就算把这座坟迁走,也没人跳出来反对。 只不过,显得不厚道罢了。 柳白对他没什么感情,从这家伙把大宅子修在皇宫门口,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 他对闫石礼说道:“把你的人都聚集起来,先去买点纸钱,给坟里边那个可怜人烧一烧,然后把他的墓迁走,至于地点...你们看着办吧。” 闫石礼一抱拳,跑到瞭望塔下边去安排。 经过这一天的奔波,他的心反倒逐渐平稳下来。 看样子柳白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恶意。 只不过是赶巧了,被人家看出来私底下干的那点勾当。 怪只能怪自己倒霉。 闫石礼把命令发布下去之后,站在瞭望塔的门口,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若是把这些年来积累的金子,全都交出去的话,有没有可能就此依附于柳家?” 第1926章 他倒是个狠人! rg 这段时间,柳白忙得团团转,一点过年的心思都没有。 每天忙里忙外的,这里看看,那里走走,不知不觉间,在潼关一直待到大年初五。 大头兵也没有心思过年。 因为军营周围,忽然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人。 这让站在门口值守的兄弟们,压力大增!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内情,于是,各种谣言在军营里四处流窜。 最离谱的是,有人说大唐的军队失败了,突厥人卷土重来,从陇右攻破大唐的几道防线,已经长驱直入到长安城境内! 对此,掌管兵权的校尉们,只能为之苦笑。 他们总不能告诉手下,说这些胡人,是偷偷给他们挖金子的吧? 四天时间,总计上千胡人,将杨素的墓,迁到往西三十里,一个叫做石头村的地方。 柳白跟校尉们吃了最后一顿饭,马上就要启程回到长安。 记住网址rg 临走之前,他给了校尉们一人一张票据。 拿着票据的校尉们,面面相觑。 闫石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给您办事,都是兄弟们心甘情愿的,您这,这...” 票据上的数额并不多,是那种柳家通用的票据。 不管在柳家的哪一个商铺,都能够换到真金白银。 不多不少,每人两千贯!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或许这是此生第一笔干净钱。 朝廷的俸禄? 如果不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们八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除非他们好意思,克扣大头兵的口粮。 柳白微微一笑,道:“都是应该的,你们既然把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金子,都已经送到书院去了,那柳某人自然要保证你们的生活。” 十一个人不禁心中感叹。 还是安财王爷厚道... 虽然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从金矿上捞油水了,但是相比之下,命才是最重要的。 柳白的做法,俨然救了他们的性命! 柳白没有再说别的,跟他们告别之后,带着王守仁和许褚,踏上了回长安城的归途。 ... 书院! 李二的病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脑袋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之外,舞刀弄枪都没问题。 宫里的侍卫头子钱通,拿着一杆铁枪,站在旁边。 院子正中间,李二拎着一把剑,舞得虎虎生风爸爸。 长孙皇后正站在门廊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杨妃和阴妃,则是笑吟吟的坐在一旁的石头凳子上,也不知在聊些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连着锻炼了半个时辰,李二喘着粗气,把长剑丢给钱通。 “躺了这么多天,身子骨都生锈了,想要练回原来的身手,不知要何年何月...” 钱通把铁枪和剑都放在兵器架子上,陪着小心道:“陛下身体康健,想必这几日就能恢复如初!” 李二哈哈大笑,他最喜欢听这种恭维的话。 长孙皇后走到近前,把小米粥交给身后的老嬷嬷,拿着手帕给李二擦汗。 “快些去洗个澡,免得着凉!” 李二摸了一把脑袋上的纱布。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拆下来...” 长孙皇后毫不客气的,把他的手拍开。 “李神医说了,最少还要等两个月的时间,陛下万万不可轻易触碰!” 李二有些无奈的说道:“朕只觉得,痒得厉害...” 他招了招手,把小米粥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边擦嘴,一边朝小楼的浴室走去。 当年柳白盖着一连排的小楼时,几乎用上了最先进的手段。 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凉房。 走水的铜管子,遍布小楼的所有角落。 洗澡也十分方便。 用不着烧水,书院的后勤都能给准备好。 因为这里从一开始,就不是给学生盖的。 而是专门给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先生,当做福利。 如今,最好的一套,是便宜的李二一家几口人。 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住上瘾了,不管回不回皇宫,肯定要把这套小楼昧下... 李二洗完澡后,光着膀子走出来。 长孙皇后见状,立刻让人关上门窗,找来一条厚厚的毯子,给李二披上。 她已经放弃教育这位,让人不省心的皇帝陛下了。 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小满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二笑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小满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奏折。 皇帝虽然什么事都不管,但消息还是要灵通一些的。 每隔三天,李承乾都会挑选出一些价值比较高的奏折,让小满送到书院来。 这不光是为了尽孝心,也是在表明他身为监国太子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皇帝给的他可以要,皇帝不给的,他没心思抢。 李二翻看着奏折,时不时问小满几句。 “唔...看来刘洎干的不错,还知道让胡人当胥吏,他就不怕泄密吗?” 小满赔笑道:“陛下明鉴,刘民部早就想好了办法,那些胡人既然是奴隶,也就不必在乎什么...” 他并没有明着说。 李二却嗤嗤一笑,道:“他倒是个狠人!” 谁都明白,刘洎的打算。 像刘洎这样的老道学,对待胡人的态度,反而更加激进。 保守秘密的不一定非要是死人,聋子哑巴,其实也是可以的... 反正那些胡人奴隶,也看不懂大唐的文字。 就算他们能看得懂,也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朝廷的官文,辞藻华丽,句句引经据典。 就算是土生土长唐人,没读过几年书,也什么都看不懂。 李二翻开最后一份奏折。 看到开头的时候,他立刻双眉倒竖。 再往下看,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把奏折合上,闭着眼睛思索片刻。 “此次出征,潼关折冲都尉杨月明,可有功勋?” 小满低头道:“杨都尉乃段大将军麾下先锋,与平阳侯一同攻破吐谷浑王城!” 李二深吸口气,片刻之后,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吧,责令潼关所有七品以上的武官,家产充公,朕可以放他们一马!” 让胡人去挖掘金矿,而没有残害府兵,是李二原谅他们的最后一点理由。 第1927章 这位皇帝,当的可真是舒服 rg 李二把所有的奏折全都翻了一遍,又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封皮。 “没有其他的了?” 小满低着头说道:“回陛下的话,送到书院的奏折,都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奴婢不敢过问...” 李二摸着下巴想了半天。 “真是件怪事,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传来,难不成他们那边都在吃闲饭?” 小满心中一动。 “陛下想问的,莫非是边疆的战况?” 李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你师父和师爷,可不会揣测朕的心思。” 小满急忙趴在地上。 “陛下恕罪!” 首发网址rg 李二摆了摆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小的袋子,丢到小满的面前。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还年轻,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小满疑惑的打开布袋子。 这是一枚小小的玻璃珠。 里边好像封存着什么东西,小满瞪大了眼睛,也没看出来里边究竟是什么。 “把这东西交给刘洎,剩下的事情,他知道该怎么做!” 小满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可有需要交代给太子的事情?” 李二想了想。 “那就告诉他,闲的没事儿别总往书院跑,朕还想多清静几天!” 小满一脸的黑线。 这位皇帝,当的可真是舒服。 看着小满离开,李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莫名其妙的嘿嘿怪笑了起来。 长孙皇后白了他一眼。 “都算是自家孩子,头回见您这种长辈...” 李二指着小满离去的方向,意外的说道:“他?” 长孙皇后没好气的说道:“这孩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孤苦伶仃,要不是有刘瑾这个当师父的,肯定会被宫里那些坏家伙欺负死,这两年,他收来的孝敬,可是一个子都没留着,全都交给皇家!” 李二不由得点了点头。 怀恩和刘瑾都是聪明到不能再聪明的人,有他们这样的人在身边,可以解决许多麻烦。 李二自己用着也顺手。 可是,唯一的缺憾在于,他们的确太聪明了。 即便放在朝廷里,是难得一见的人精。 就算明明知道他们忠心耿耿,也难免要多几手防备。 或许,从来不肯与旁人交实底,是身为上位者永远的臭毛病。 反观小满,虽然不像他师父和师爷那么精明,但却令皇帝和皇后无比放心。 他聪明到适可而止的地步,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感到不安。 更重要的是,小满足够听话。 他出身于东宫,自从成为皇宫的大总管之后,却从来都没有为东宫的旧属谋私利。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个老实孩子。 加上长得可爱,能力又相当出众,母性泛滥的长孙皇后,早就把他当成自家的子侄晚辈看待。 在发现皇帝对小满,有些猜忌之后,长孙皇后第一个不干! “朕可没有算计他,这些年来他也算得上恪尽职守,连怀恩那老家伙,都有好几套外宅,孩子愣是一点私产都没留下,所以,朕才放心把重修宫殿的差事交给他。” 说着,李二又摸着胡子暗暗盘算了起来。 “只不过,朕有些担心,一旦这孩子跟柴令武他们混在一起,还不知要养出多少臭毛病...” 长孙皇后有些迟疑的说道:“您打算,彻底割裂小满和柴令武他们的关系?” 李二疑惑不解地看了皇后一眼。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令武他们虽然能折腾,但折腾的也都是外人,有好生意的时候从来都会想着皇家,还经常会拉承乾一把,跟小满多多亲近才对。” “那您为何...” 李二神秘兮兮的一笑。 “刚才朕在想,如果把小满外放出去,不知怀恩和刘瑾,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不清楚怀恩和刘瑾的脸色如何,反正长孙皇后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陛下,万万不能开宦官当政的先河,东汉末年的旧事,字字泣血,难道您忘了吗?” 长孙皇后说的是,东汉末年时期,十常侍当道,祸乱朝政,导致民不聊生,间接引起黄巾起义。 李二摇了摇头。 “话不是这样讲的,桓灵二帝昏庸无能,导致大权旁落,就算没有那十个太监,地方上的诸侯还少吗?你觉得朕和承乾,谁是那样的废物?” 长孙皇后不说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 历史上,宦官当政最严重的两个朝代,就是唐朝和汉朝。 可偏偏,这两个时代却是中原王朝最为强盛的时期。 其中或许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产生的间接影响,谁也说不好。 远的不说,唐玄宗时期的高力士,就是个太监。 与传说之中,给李白脱靴子的那个猥琐太监,完全不符的是,高力士不仅仅并非趋炎附势之辈,还是一位战功卓著的统军大将! 唐玄宗时期,祖辈留下来的老帅们,差不多都已经死光了。 排得上号的八位名将,被奸臣祸害死一半。 剩下的几个,全他娘的是异族! 高力士并不见得像那些名将一样能打,可是矬子里头拔将军,他反倒成了那个时期,大唐帝国的顶天横梁...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给宦官授予官职,并不是李二的突发奇想。 历史上的贞观七年,李二已经做出了无数的准备。 因为在这一时期,大唐可以说是四海升平,周围就算有敌人,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外患没有多少,自然就开始内斗了... 李二启用了好几个太监,去军中担任督军,对于统军大将都有生杀大权! 或者说,他启用太监的具体做法,从攻打突厥之时,就已经开始了! 换句话说,这是他深思熟虑后,才做下来的决定。 而小满,并不知道李二究竟打算做什么。 像往常一样,回到皇宫之后,他一脑袋扎进宣政殿。 背课文一样,把李二说的话,跟李承乾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李承乾听完之后,久久不语。 过了老半天,才问道:“王先生去了哪里?” 小满回答道:“前几日先生随柳家主去了潼关,想必今日就能回来了...” 第1928章 柳白要么不动,一动就是大动作 rg 得知柳白他们去了潼关,李承乾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真正令他疑惑的,倒不是潼关这个地方,而是柳白选择的时机。 要知道,半个月之前,皇宫之中才发生了一场惊天动乱! 还没消停下来,柳白就急忙往外,难道不怕那些坐乱皇宫的人,跳出来刺杀他? 要知道,柳白是他们的第二个目标! 之前,那些人知道刺杀皇帝无望,立刻将目标转为柳白。 否则的话,柳白又怎么会全副武装进入皇宫呢? 若不是为了给房玄龄他们打掩护,柳白完全可以选择留在家里。 那样的话,柳家大宅的机关,及张三丰、王守仁、许褚他们,完全可以保证柳白的安全。 潼关虽然不远,但这一路上要途经好几个危险的地方。 光树林子就要好几十里,那里是刺杀的最佳地点! 记住网址rg “等柳大哥回来,立刻告诉我!” 小满拱了拱手。 李承乾又重新埋首于无穷无尽的奏折之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回到家里的柳白,没有休息多长时间。 只是简单的吃了口饭,躺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又急忙赶往书院。 在老王勣的办公室里,柳白又把书院所有的高层全都叫了过来。 书院的高层之中,老王勣、虞世南、高士廉,再加上陆德明,这四个老头算是顶尖的了。 可即便是他们,每天也有繁重的课业。 除此之外,还要负责书院的日常运转。 尤其是三位副院长,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如果不是柳白亲自派人去叫,恐怕他们都抽不开身。 而整个书院之中,最清闲的就要数王守仁了。 他虽然有课业要给学生们上,但时间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心情好了,上几节课。 心情不好,往往五六天学生们都看不见他一面。 这种做派,让三位副院长心中格外的不爽。 在他们看来,正事只有两件,要么就是埋头做学问,要么就是给学生们上课。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事情都是瞎耽误功夫。 所以,每当他们三个看到王守仁和柳白一同出现的时候,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而老王勣则恰恰相反。 看着老王勣拍着王守仁的肩膀,询问他这一路上的有趣之事。 三位副院长的人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老夫还要去民部批银子,有话快说!” 高士廉语气硬邦邦的说道。 就算修建铁路的银子,最终是柳家来出。 但是在一开始,银子也要先到朝廷的内部机构转一圈。 这是在李二的带领下,包括满朝文武的强烈要求之下,形成的规矩。 他们担心的并不是柳白乱花银子。 而是柳白乱花银子的时候瞒着他们。 谁都知道,柳白要么不动,一动就是大动作。 最后,还要搞得所有人都不得不配合他。 于是,他们想出了这个办法,从侧面监督柳家的行为。 火车头是不必考虑的。 那是工学院的内部工作,有金大坚带领,只要不是太过复杂的问题,短时间内都能解决。 而且,他们的经费来源是书院,不必从朝廷走一遭。 真正的大问题,终究是铺设铁路的原料费。 铁轨和枕木不必多说,这是两项最大的花销。 就连一枚小小的铆钉,如果全都加起来,也是极为可怕的数字。 柳白知道高士廉是什么脾气,摆了摆手说道:“很快,不会耽搁太久!” 高士廉面无表情的说道:“刘洎逼着老夫拿出书院的账本,若是再晚一些,他又有了无数说辞!” 柳白点了点头,看到人都已经到齐了,把最近这几天的见闻,整理成了书面形式,交给第一排的虞世南。 虞世南皱着眉头翻看了片刻,道:“这些东西交给民部和工部,的确是够了,但是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就是让所有书院高层,都感到很无奈的事情。 书院是一个超然的地方,不受朝廷管辖,每年还会向朝廷输送巨大的人才红利。 而朝廷唯一需要承担的,只是一小部分的运行成本而已。 这些年来,书院早就实现了自收自支。 在高士廉手里的银子,就算比不上国库,和内孥相比也绰绰有余了。 然而,书院的一切行为却都需要得到朝廷的肯定。 美其名曰监管,实际上他们就是怕书院,脱离他们的掌控。 这一点,连老王勣都无可奈何。 修建铁路,朝廷一点努力都不需要付出,然而,书院却要给他们一个合适的说法。 这种事情跟三省没有一点关系,完全是六部的差事。 吏部需要派人监督,民部需要问一问,修建铁路对百姓有没有什么好处,对朝廷有没有什么益处... 八竿子打不着的少府监,都要问一问,修建铁路的工钱能不能多发一点! 说白了,不管干什么,他们都要横插一杠子。 柳白淡淡的说道:“朝廷那边,自然由我去应付,其他的事情还要拜托诸位!” 老王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样子昨天晚上又没少喝。 “区区小事而已,你把我们都召集过来做什么?” 柳白深吸一口气,道:“保守估计,修建铁路至少需要二十万人,但加上从吐谷浑那边要过来的奴隶,以及各方送来的胡人,也没超过五万之数,剩下的,需诸位集思广益!” 陆德明皱着眉头说道:“既然胡人和奴隶不够,那就召集普通的工匠,几千万贯你都舍得花,还舍不得这点银子?” 柳白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等一会儿金大坚到了,由他来给诸位讲明白!” 话音刚落,金大坚推门而入。 在他身后,两个工学院的学生,搀扶着一个浑身裹着纱布的人,亦步亦趋的走进来。 先生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谁? 金大坚低声对柳白,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都跟他们说了吧!” 第1929章 某些东西发展的过程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rg 金大坚挥手让两个学生退下去,亲自搀扶着那个人来到正中间。 可以看得出,这个人受了极重的伤势,行动相当困难。 这种程度的伤势,要么就是在战场上,差点被人千刀万剐了,要么就是落在一群恶徒的手中,被折磨了不知多长时间。 作为医学院的院长,李时珍和孙思邈也来了。 孙思邈就坐在第一排,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其他的书院高层纷纷看向孙思邈,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烧伤!” 孙思邈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全身都被裹起来,这意味着,他身上恐怕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26ks. 金大坚冲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先生请看,我工学院做事,并非没有代价!” 他把一份档案,交给坐在最前边的老王勣。 老王勣本来懒洋洋的,看到这份档案之后,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错愕不已的盯着那个全身都裹在纱布里的人,道:“你是郭绍?” 书院的高层们闻言,一阵哗然。 有几个人甚至站起来,跑到郭绍身旁。 “都说你失踪了,这两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金大坚冲他们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先不要过来。 他深吸口气,说道:“诸位先生明鉴,想必都已经清楚他是谁了...” 老王勣走出来,仔细打了郭绍几眼,不知为何,他的手有些发抖。 “老夫找了你两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郭绍! 是工学院成立之初,最早成为先生的元老之一。 他在贞观三年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将作监的二把手。 是老王勣连同书院无数先生,亲自跑到太极殿,在皇帝面前软磨硬泡,才要到书院里来的。 金大坚并不是管理型人才,让他来为工学院搭建雏形,实在是难为人。 因此,这个差事落在了郭绍的头上。 正是他一手将工学院的框架搭建起来,也是他广邀好友,成为工学院的先生。 即便是现在,工学院的规模有了长足的发展,其中至少也有一半的先生,是他亲自邀请来的! 作为书院规模最大的学院之一,工学院的地位一向举足轻重。 可是,当工学院发展到登峰造极之际,这位堪称元勋的人,却神秘的消失了。 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不下十二位先生!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他才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如果没有人搀扶,走都是问题! 柳白亲自搬来一把椅子,让郭绍坐下。 “把郭先生请过来,完全是想让诸位看一看,在某些东西发展的过程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老王勣很想伸手拍一拍郭绍的肩膀,却不知会不会伤到他。 只能深吸口气,道:“这些年实在是苦了你了...” 作为书院的院长,他知道许多对于别人而言,堪称绝密的事情。 从书院建立开始,每年都会消失一些人。 比如最早在书院研究火药的那些人,至今不知所踪。 事实上,他们的消失很正常。 因为火药关系到大唐的未来,任何一项研究,都不能泄露。 况且这东西极其危险,书院里那么多的学生和先生,万一出现一点意外,恐怕连皇帝都担不起责任。 将他们安置在其他地方,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这个地方,必须是绝对的隐秘。 长此以往,书院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每年会消失几个人的惯例。 不过也经常有人会突然出现。 问他们什么,他们也不说。 然而,郭绍作为工学院的元老,消失的就太不同寻常了。 他的地位太高,仅次于虞世南,高士廉他们这几位副院长。 书院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高地位的人消失。 以至于老王勣他们根本接受不了,无数次去皇宫里质问皇帝,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谁能想到,再见之时,郭绍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看不出郭绍有什么表情,只能看出,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先生们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有说话。 不用问也知道,郭绍肯定在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研究。 就像柳白说的,在某些东西的发展过程中,代价是极其惨重的。 “快,快带他下去休息吧!” 老王勣沉声说道。 金大坚再次朝他们拱了拱手,带着郭绍离开。 柳白重新走到正中间,道:“诸位也都看到了,修建铁路的事情不容小觑,曾经,柳某可以把任何事情当做一场玩笑,但今时不同往日,还请诸位先生多多担待!” 先生们依旧沉默不语。 柳白冲他们点了点头,率先离开。 ... 一个时辰后,老王勣回到院长室。 他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份,不知尘封了多久的卷宗。 绿蚁迎过来,道:“王先生刚刚来过。” 老王勣点了点头,坐下来把卷宗打开。 前前后后看完,老王勣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重新睁开双眼,对绿蚁道:“备车,老夫要进宫!” 绿蚁惊讶的看着老王勣。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 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绿蚁不敢迟疑,立刻出去吩咐。 老王勣坐上马车,手里紧紧抱着他看过的那份卷宗。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皇宫的大门外。 他下了马车,拒绝了金吾卫给他准备的肩舆。 以他的地位,就算在皇宫里坐马车也没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一路步行前往宣政殿,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两个金吾卫的校尉,以及一大帮金吾卫,苦着脸跟在他身后,不断的哀求。 不用问也知道,老头跑到这里来,肯定是兴师问罪的。 老王勣一概置之不理。 终于走到宣政殿门口,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一把年纪的人了,走这么远着实不轻松。 站在台阶下,老王勣喘了会儿气。 他朗声说道:“臣王勣,求见太子殿下!” 第1930章 这不是欺负人吗? rg 李承乾像往常一样,在宣政殿里批阅奏折。 他才是全天下,最没有心思过年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如果现在让他放下权力,恐怕会无比痛苦。 今天也是一样,天还没亮的时候,一箩筐的奏折被送进宣政殿。 待诏侍御史们,将奏折分门别类。 虽然这些奏折都是已经挑选好的,但是三省的人,从来都不会关心太子殿下,能不能看着方便一些。 王弘直和赵普,都不是拘小节的人。 在他们眼里,效率才是第一位的。 需要太子亲自拟定的奏折,要比从三省出来的多了好几倍。 主要是有些人,拥有跳过三省,直接给宣政殿递折子的权利。 首发网址rg 每到这个时候,李承乾都会坐在桌子后边,犹豫很长时间。 坐拥天下的感觉,的确很爽,可是其中的辛酸和劳累,也只有他才知道,如果不下定决心,还真就没有勇气把脑袋埋进这堪称海量的奏折里。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小满像屁股着火一样,大呼小叫的往里面跑。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啦!” “有什么可慌张的?” 李承乾十分不满。 再想下决心,可就难多了。 小满哪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也都无所谓,因为天快塌了... “院长来了,看样子是要兴师问罪!” 李承乾大吃一惊,猛地站起来,道:“怎么回事?” 小满苦笑一声说道:“今天早上,工学院的金先生,把那位在掖庭局养病的郭先生接走了!” 李承乾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那位郭先生受伤,源于皇家的重大失误。 之所以不敢放出去,一是皇宫里有最好的医疗条件。 书院的两位神医,医术再高明,也拿不到皇宫里的那些神药。 旱獭油是治疗烧伤的圣物,整个书院也没有多少。 在皇宫里,郭先生用了快一缸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是害怕激起书院那些老先生们的怒火。 这都是李承乾他爹干的好事。 只不过,倒霉的却是李承乾本人。 “臣王勣,求见太子殿下!” 老王勣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李承乾手忙脚乱的说道:“快!快出去迎接!” ... 老王勣的地位之所以高,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大儒王通的弟弟。 更因为,他当了十年的院长! 书院早就已经成为大唐百姓心向往之的圣地。 任何一位苦读的学子,都将书院视为毕生追求的目标。 那里有最好的先生,顶尖的学习环境,以及让他们梦寐以求的前途。 每一年的学生领袖就不必说了,就算是最普通的学生,也能够成为人上人。 一场科举下来,书院的学生能占去九成! 这些,都会成为以后在官场上的资本。 何况,连各位皇子亲王,是从书院出来的,作为同窗,自然而然会占尽优势。 书院已经成为毫无争议的执牛耳者。 而作为这座书院的院长,老王勣俨然成了诸位大儒之中,超然的存在。 前几年,还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但到了现在,曾经那些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唯一能与他相比的,恐怕也只有岁数了... 这样的人,皇帝都要低头称一声‘先生’。 看到他怒气冲冲的跑到皇宫,还一步一步从大门口走到宣政殿。 就算是李渊来了,恐怕也会额头冒汗。 至于李承乾这样的小辈,跪在大殿门口等着人家,好像也没有多稀奇。 “拜见院长!” 于是,李承乾毫无骨气的选择跪迎! 看到老家伙的脸色他就知道,郭先生的事情肯定暴露了... 老王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老臣不敢当太子如此大礼!” 说着,他侧了侧身。 李承乾悄悄擦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 “院长里边请,学生已经令人准备好了茶点!” 老王勣一甩袖子,正要发作,可想起周围还有一大群人,无论如何也要给监国太子几个面子。 他只能冷冷的说道:“那就多谢太子了!” 话毕,他大步进宣政殿。 李承乾紧随其后。 小满带着两个太监,本来也要跟进去。 老王勣忽然脚步一顿,指着门口说道:“滚出去!” 小满他们吓得一激灵,急忙跑了。 李承乾也很想滚出去,可是他没有办法。 大殿中央,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两人身前各自的矮桌上,摆了一杯热茶和几样小点心。 要是按照往常,老王勣肯定会大手一挥,让他们把热茶换成美酒。 可是今天,老家伙显然是动真怒了! 他把那份卷宗,甩在李承乾面前的矮桌上。 “太子殿下,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熟悉?” 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可都是他爹造的孽。 “院长息怒,郭先生的事情,学生略有耳闻,无非是一场意外而已,父皇已经做出相应的奖赏...” 不等他说完,老王勣勃然大怒! “意外?郭绍先生乃是书院元老!他的功勋,岂是一场意外可以抹杀的?!” 李承乾又擦了擦汗。 “是是...您说的是,父皇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老王勣重重的哼了一声。 “今日,你必须给老夫一个说法,否则,老夫带着书院上下两万七千人,全都跪在宣政殿门口!” 李承乾大惊失色。 他的心情,也郁闷到了极点。 柿子专挑软的捏... 皇宫距离书院再近,也没有新校区的那一排小楼近! 皇帝原本就跟他们近在咫尺,这老头非跑到皇宫来要说法! 这不是欺负人吗? 对此,李承乾只有苦笑。 他谁都惹不起,只能夹在中间受气。 “不知院长想要什么样的说法?” 老王勣深吸口气,道:“卷宗上把真相说的明明白白,想必就不用老夫废话了,郭绍先生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李承乾连连点头。 “除此之外,这些年来,从书院消失的人,皇家都要给老夫一个解释!” 这句话一出口,李承乾就明白了。 原来老王勣要的,是这种说法... 第1931章 又从柳白这里,揽到了一个好差事 rg 老王勣已经受够了,书院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几个人的事情。 如果是像当年的许敬宗那种人,就算全都消失了,老王勣也不会出面。 只会笑呵呵的接受事实。 他始终觉得,许敬宗是书院的蛀虫,会搅乱书院的风气。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消失的人,全都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任何一位的消失,对于书院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多年积累下来,老王勣已经记不住,有多少惊才绝艳之人,莫名其妙的没了踪迹。 郭绍的出现,彻底点燃了老王勣的怒火! 他无论如何,都要让皇族给一个合适的说法。 就算真送到西域去当苦力,至少也是个踪迹吧... 26ks. 虽然,老王勣并不认为,那些人真的去当苦力了。 多半是像一开始研究火药的那群人一样,被送到了隐秘的地点,这辈子都露不了面。 李承乾干笑几声。 他何尝不知道,背后的利害关系呢? 只不过,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在李二的眼中,这种做法恐怕是拔一毛而利天下。 而在老王勣的眼里,拔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毛,而是他的肋巴条! “院长,学生以为郭先生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宫里也可以给他合适的补偿,可是,就不必再追问下去了,何况,您肯定心知肚明...” 老王勣也知道李承乾很为难。 皇帝留下一个大烂摊子,拍拍屁股躲到书院享清福。 剩下的挂落,全都推在李承乾的脑袋上。 他就算知道,只怕也不敢,把那些人的下落说出来。 “不给老夫交代也行,那就通知尚膳监,晚上准备两万七千人的饭!” 老王勣起身就要走。 李承乾一下子急了。 “院长且慢!” 李承乾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灵光一闪,道:“不如学生随院长一同回到书院,找父皇想想办法!” 老王勣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如果能从皇帝那要到说法,他何必跑到皇宫里来? 不过,让李承乾跟着他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必须要凑到足够的人,让皇帝面临,连他都承担不起的压力。 如果仅仅是一个书院,分量明显不足。 若是加上柳白和李承乾,最好还能把李渊叫过来,那就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老王勣的心思又变得活络了起来。 “那你就先随老夫去一趟泾阳!” 他也不给李承乾拒绝的机会,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小满着急忙慌的跟在后边。 “这是要去哪啊?” 李承乾不敢挣扎,若是力气用大了,不小心把老头摔着,他也别想活了... “告诉太子妃,晚上不回来用膳了!” 他只好回头冲小满喊了一嗓子。 坐上金吾卫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着急忙慌的跟着王勣,前往泾阳县。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柳白坐在书房里,看着他这些天来辛苦的结果。 这是一份,和他金大坚等人共同拟定的路线图。 铁路会从长安城的延兴门出发,第一站途径蓝田县,第二站到达潼关的关城西侧十里处。 第三站,一直到第十站,已经到达江南道的边界。 站数不宜太多。 倒不是因为修不起,而是因为火车头的制动能力,远远不如后世那般精巧。 多一次制动,就多几分危险。 柳白可不想让一列,载满了柳家庄子乡亲们的火车,在半路上突然着火... 当然,斥巨资修建铁路,总不可能只用这一回。 考虑到以后的发展,至少可以留下一些改进的余地。 对于一件新兴事物而言,所有人都是门外汉。 就算像王守仁这样聪明绝顶之人,也要好生琢磨琢磨。 “按照现在的速度来算,从长安城到达江南道的苏州城,至少需要六天半的时间,速度固然是够了,可其中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 “首先,也是最直接的问题,就是火车上的燃料,如果真要跑六天半的话,需要储备的燃料,比承载的人还要多十几倍,这就意味着,路上一定需要有补充的地方!” “其次,就是燃料燃烧不充分的问题,一旦毒气扩散,这一车的人都别想活,若是把窗户全都打开,未免有点...” 书院的火车,速度虽然不快,而且还要半年之后才能正常运行。 但总开着窗户,也不叫回事。 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经有了巨大的投入,要做好长期使用的准备。 难不成,以后冬天都要停运? 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坐船方便... 开着窗户的话,穿的再厚,足足六天的时间,也该冻成冰雕了... 这是两个,急需解决的技术性问题。 柳白看着坐在书房里的几个人,语气颇为沉重。 金大坚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几位书院的先生,以及从将作监请来的‘专家’。 这年头,专业的人才实在是不好找。 因为这件事,当了三年将作大监的阎玄邃,还差点跟柳白翻脸。 阎玄邃是阎立德的大儿子,也属于子承父业了。 他不光继承了阎立德的本事,还继承了阎立德的臭脾气! 几个人小声议论了一会儿,金大坚开口说道:“我们的意思是,先抓紧修建一段铁路,最好用实际情况来进行研究!” 柳白点点头,道:“从延兴门出发的铁路,后天就开始动工了!具体的事情,可以和刘洎去谈!” 刘洎这个专门管银子的民部尚书,又从柳白这里,揽到了一个好差事。 其实他并不适合管银子。 而是十分适合当监工! 贞观一朝,新修建的几座城池,全都是他一手督促而成的! 在柳白的劝说下,他又成了铁路工程的总监事。 “少爷,那我们就先去准备了!” 柳白站起来把他们全都送出去。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重新回到书房。 他把挂在墙壁上的那张《坤舆万国图》取了下来。 将铁路的计划路线,挂了上去。 看着那条,从长安城一直延伸到江南的红线,柳白眼中隐隐出现了几分兴奋之色。 第1932章 老夫一把年纪,也能胜他们百倍! rg 大年初六! 从延兴门开始的铁路,正式开始动工! 不过柳白他们这些重要人物,都没有现身。 延兴门周围的道路被封锁,老百姓们围在红线外边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金大坚作为今天的总指挥,和将作大匠阎玄邃,并肩而立。 看着工匠们把楔子一根根地锤到地面下,两人的嘴角都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一段铁路并不难铺设,甚至都用不了一天时间。 对于他们来说,真正困难的是第一阶段试验。 他们需要解决许多技术性问题。 而在延兴门开始动工的同一时间,柳白再次离开家门。 这一次,他从延兴门正对面的金光门出发,身边浩浩荡荡的跟着上百人。 首发网址rg 这些人之中,有柳家的护卫,也有书院的先生,此外,还跟着好几位朝廷的御史。 坐在马车里,柳白端着一杯热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不断打哈欠的老王勣。 “昨天晚上又喝了不少吧?” 老王勣嘿嘿一笑。 “老虞他们盛情难却,难免多喝了几杯...” 说话间,他显得略微有些羞愧。 好几年之前,他就因为喝酒闹了几场事故。 有几次,甚至把命送掉! 孙思邈和李时珍,直接给他下了断定,如果再继续喝酒,他根本就活不了几年。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三个月,老王勣就忍不住了。 对他来说,酒才是命。 否则,当年在洛阳城外,他也不会被柳白的一壶酒,忽悠的下了山。 柳白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真是没人管得了你了,再这么喝下去,且不提能活多久,恐怕你这双腿先别想要了...” 从去年开始,老王勣的行动就变得十分不利索。 一到阴天下雨,两条腿肿的像大白馒头。 每次都是李时珍亲自给他针灸,才能缓解一下痛苦。 老王勣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本就没有几年好活了,就剩这么点时间,还不好好的痛快痛快?说到底,老夫不惜命,只是有些可惜,不能看到那些孩子们成才...” 十年了。 老王勣当了十年的院长! 这十年来,他送走了五批学生。 在旁人眼中,这些学生已经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可是,在老家伙眼中,只有当了宰相才能够叫成才。 然而,在书院的记录之中,官位最高的也只有李义府,这个五品官员。 想要等他们当宰相,起码还要等十几年。 柳白掀开车帘,往外边看了一眼。 李义府他们几个,就跟在马车后边。 “你的这些学生,可着实让人不省心,一个个猴精猴精,差点把三省搅得天翻地覆,王弘直已经来家里告了好几次状了...” 老王勣哈哈大笑几声。 “都是年轻人,有冲劲是难免的,三省那些家伙迂腐惯了,接受不了新鲜事物,想老夫一把年纪,也能胜他们百倍!” 柳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义府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参与到铁路修建计划之中。 在李承乾的强烈要求之下,他们有些人进入三省,有几个进了六部。 最令人难以想象的是,李义府这种人精,竟然被塞进了御史台! 他可不是当清贵官员的材料。 真不知道,御史台里那些人形石头,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进入三省的马周、张柬之、来济三人,更不让人省心。 说是要帮着两位宰相,改良三省的制度。 结果,马周非要改善伙食,短短几天时间,就把三省的伙食预算花的干干净净。 张柬之计划着,说要优化一下考勤制度。 懒散惯的三省老爷们,每天不得不开始像书院的学生一样,上班画勾,下班画叉。 想偷懒,门都没有! 没人在乎俸禄会不会被扣下,可是自己的名字,被血红色的燃料写在大门口,那谁受得了? 三省的老爷们,最好面子! 反观来济,手段更加酷烈! 他总觉得,三省的同僚们整天病歪歪的样子。 于是,他直接越过两位宰相,给太子上书。 说什么三省的官员要强健体魄,整天病歪歪的,如何为帝国奉献? 最后,太子一声令下,来济成了三省所有官员的武学教头。 每天清晨,都能看见一群上了岁数的老家伙,在一个年轻壮汉的带领下,围着三省官邸跑圈。 他们过的是欲仙欲死... 赵普是个刚强的性子,恐怕他心里也以为,这三个人的做法没有问题。 而王弘直油光水滑,习惯了在三省的懒散生活。 这几天,无数次跑到柳家大院告状。 这件事,老王勣自然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有人跑到他这里来告状,结果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三省早就烂透了!你瞧瞧当年房乔他们在的时候,是什么光景?再看看现在,一个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老夫都看着心烦!有人出面整治他们,还好意思告状?” 一提起三省那些人,老头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整天饮酒逍遥,他们只不过是偷偷懒罢了...” 老王勣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老夫是什么年纪?他们才多大?” 柳白喝了口热茶。 “所以,你打算带着他们几个逃难?” 老王勣学着柳白平常的样子,耸了耸肩膀。 “老夫可没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一趟出来,只是为了散散心而已,顺便看看你小子,究竟还要搞什么玄虚!” 柳白揉了揉眉心。 “我只不过是想回柳家庄子看一看罢了...” “鬼才信你!” 老王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酒瓶子,正要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使劲儿闻了一下,又把小酒瓶子塞回去。 “皇帝躲在书院,太上皇躲在柳家庄子,好端端的帝国,让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操持,老夫都看着心酸,再这么下去,太子非要被那些人逼死不可!” 说话间,老王勣摇了摇头。 “其实你打什么主意,老夫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还想把太上皇拉出来,给你的铁路修建计划当幌子而已...” 第1933章 权力,这种东西是会让人上瘾,是会让人疯狂的 rg “既然知道你还跟来?” 老王勣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整天都是这样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顺便也带着小子们逃难,他们若是还留在长安城里,怕是要被某些人折腾死...” 说完,老王勣倚在车厢上,从旁边揪过来一个软枕。 “老夫要睡片刻,到了地方再说!” 看着老王勣进入梦乡,柳白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掀开车帘,吩咐跟在马车旁边的许褚,队伍先停一会儿。 柳白下了马车,冲着后边的李义府等人招了招手。 李义府他们赶紧下马跑过来。 “先生!” 柳白让他们几个,跟他一起上另外一辆马车。 首发网址rg 坐在马车里,柳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逐一停留片刻。 最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说说吧,最近你们又在搞什么猫腻?”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把李义府推了出来。 李义府陪着笑说道:“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三省有些人不大老实,整天跑到书院去告状,让学生面子上很难堪...” 柳白瞪了他一眼。 而后看向来济。 这群人之中,来济是最老实厚道的,而且向来不怎么会说谎。 “你说!” 来济缩了缩脖子。 “是太子让我们,给三省做出一些改变,只不过,有点搂不住了...” 柳白捂着额头,无奈的叹息。 现在,他可以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三省和御史台,是朝廷最重要的两个机构。 所谓的皇权,有一大半都集中在这两个地方。 只要牢牢掌握住这两个地方,跟皇帝就没有多大区别。 想当年,李二当秦王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跟太子李建成对着干,也没人放一个屁。 而那时候,李二仅仅掌握了一个中书省,和半个御史台而已! 除此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李建成的人! 可想而知,三省和御史台的权力有多大! 既然,李义府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李承乾的授意下进行的。 那么就说明,李承乾已经有了要掌权的心思。 他让这群臭小子,玩了命的折腾三省官员,不就是因为三省的官员都不太听话吗? 什么时候把他们折腾透了,也就到了,李承乾真正下手的时候! 倒不是说,李承乾想要大权独揽,是件多么犯忌讳的事情。 李二之所以至今为止,还躲在书院不肯回皇宫,多半就是想将一些权利,交给李承乾! 皇宫的内乱,早就平息了。 该抓的人抓,该杀的人杀。 除了李君羡,还有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头领,在外边飘着,几乎没有什么漏网之鱼了。 这两个人落网,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果朝廷想抓,随时都能把他们抓过来。 无非是为了养养鱼罢了。 说大唐帝国,已经恢复曾经的四海生平,也不为过。 唯一需要在乎的,只是那一场浩浩荡荡的战争而已。 而战争的结果,压根就没有任何需要质疑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二还不愿意回皇宫,意图几乎就是明摆着了。 当年李渊还当皇帝的时候,不一样要把权力下放给儿子们呢? 这是任何一位帝王,都乐见其成的事情。 虽说东宫里也有一个小朝廷,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跟真正的朝廷机构,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二的意思,不仅仅是想让李承乾提前练练手,还想让他,真正体会一下帝王的生活。 而躲在书院,无疑是让李承乾抓住权力的最好方法! 当然,只是李二希望看到的局面罢了。 或许李承乾也想,提前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但是,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太子真正掌权的那一天。 包括柳白! 看着柳白眉头不展的样子,李义府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相互使了几个眼色,不知交流了些什么。 马周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以为,现在还没到最合适的时候吗?” 柳白摇了摇头。 “你们都是聪明人,在你们看来,太子比得上陛下吗?” 几人又相互使了几个眼色。 马周苦笑一声,道:“差之远矣...” 没错! 李承乾和李二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或许,在执政能力上,李承乾已经和李二站在同一水平。 但是,身为一个帝国的主人,最不需要的,恰恰就是执政能力。 因为有太多的人,可以填补这一方面的空白。 三省所有人,都是吃这碗饭的。 哪怕是仅仅当了不到两年宰相的温彦博,都要比李二强了太多! 说白了,皇帝就是个裁判。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更需要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规则。 换句话说,李二的魄力和眼光,是李承乾远远比不上的。 甚至于,就算李承乾,再‘修炼’个几十年,也远远比不上他。 某些东西,不是后天形成的,而是先天就有的。 前后几千年,能与李二媲美的帝王又有几位呢? 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些人,也曾经殚精竭虑的培养他们的继承人,可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几乎都是混蛋。 一位合格的帝王,根本就不是培养出来的。 在历史上,那些排得上号的地方,除了汉武帝之外,没有一个经历过正经的培养过程。 甚至于,连汉武帝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受到过多的关注。 原本该立为太子的,应该是他的大哥刘荣... 如果现在就让李承乾,来接管朝廷最核心的权利。 无论是对别人来说,还是对李承乾自己来讲,都算不上好事。 权力,这种东西是会让人上瘾,是会让人疯狂的。 李承乾始终都是个冲动易怒的性格。 如果按照历史上,李二能活到贞观二十三年,李承乾正好三十岁,那时候,他毕竟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显然,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柳白幽幽的说道:“虽然这一次,皇帝没有任何试探他的意思,但是,天下也在考验着他,你们就没有想过,长此以往的后果?” 第1934章 柳家唯一晋升大掌柜的牛人! rg 在柳白的眼中,那个所谓的皇帝之位,虽然称不上一文不值,但价值也不会太高。 相比于李承乾的性命和前途而言,这个皇帝之位真就一点都不重要了。 太子就没有前途吗? 不尽然! 太子的最终发展目标,当然是要成为皇帝。 但是皇帝也有好皇帝和坏皇帝之分,好皇帝能让百姓们吃饱肚子,坏皇帝只能让百姓饿肚子。 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至于在史书上的那些,关于皇帝是好是坏的定论,不能作为任何参考依据。 有人认为,某个皇帝太过于残暴,导致民不聊生,但是他战功赫赫,把周围的敌人全都欺负了一遍,于是就给这个皇帝的评价,加上了一点中间的看法。 而有的皇帝,天性仁慈,而且能让百姓们吃饱肚子,但是由于杀了几个好官员,冤枉了几个人们眼中很完美的人,于是在他的评价之中,就多了几分负面消息。 事实上,哪有那么复杂? 记住网址rg 真正评判一个皇帝是好是坏的标准,只能看百姓们是不是能吃饱! 如果在这个时代的百姓,整天饿肚子,那么就算这位皇帝能够统治全世界,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而李二,更偏向于前者。 他的文治武功都相当出色,但是在他当皇帝的年代里,确实有不少百姓因为战乱而饿肚子。 从这个方面来看,被人在史书上骂透的武则天,反倒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君主。 至少,在她统治的年代,几乎没有任何饿肚子的说法。 马周显然是被柳白的话给搞蒙了。 他们尽心竭力的帮助李承乾,无非就是想让这个曾经关系很好的同窗,坐稳太子之位罢了。 可是现在,教导他们的先生却说,现在让李承乾提前掌控权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悖论,让马周的脑回路,有些转不过弯了。 “先生,您的意思是...” 柳白摇了摇头。 “你们的事情,要自己去解决,如果不能自己想明白的话,迟早有吃亏的一天。” 马周似有所悟。 而其他人,却面面相觑。 尤其是李义府,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显然是没把柳白的话听进去。 “先生此言差矣,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的见识和学问,远超陛下,若是由太子来掌控朝堂之上的权利,乃是百姓之福,也是文武百官之福!” 柳白笑了笑。 他很喜欢李义府这种不服输的品质。 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模样。 或者说,他们这群学生领袖出身的家伙,从一开始到现在,压根没有变过! 正是因为他们身上有这种品质,才能够拥有现在的地位。 李义府这个家伙,心里看不起所有人。 只有对柳白和王守仁,才能表现出几分尊敬来。 然而,即便是他们两个人,也经常受到李义府的辩驳。 “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其实你们接受的教育,的确比些不是书院出身的人,强了百倍不止,但是很多东西,是书院所没有的! “就像教你们读书的那些先生,其中固然有像虞世南和高士廉这种,从朝堂之上退下来的人,但是更多的,却是一辈子都沉迷在书本之中,没怎么跟外人打过交道的儒生。” 几个年轻人低下头,陷入沉思之中。 柳白则是闭上眼睛,静静的养精神。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疲乏了。 ... 三个时辰之后,队伍进入泾阳县的范围内。 几乎每年,泾阳县的范围都要扩大一些。 距离十年之前,如今的泾阳县大了一倍都不止! 这里并没有强大的支柱性产业,唯一比较出名的,也就是茶叶生意了。 然而泾阳县本地的茶叶,并不是特别的受人欢迎。 茯茶这种东西,味道比较古怪,喜欢的人是真喜欢,不喜欢的人只当它是刷锅水。 不过,这并不妨碍泾阳县成为,整个大唐最大的茶叶中转站! 伴随着茶叶生意的兴起,带动了数不清的产业。 与茶叶相关的,比如说茶具、陶瓷、玻璃,和茶叶生意有关的,如包装盒之类的产业,数不胜数! 每年的产值,大到吓人的地步! 而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茶叶的生意异常火爆! 正月、三月、十月! 三月份和十月份,是春茶和秋茶下树的时候。 天下七成以上的茶叶,都会被运送到这里,进行集中的加工。 而正月,则是最好的交易日期。 每当过完年,天下各地的茶商都会聚集在这里。 有些路途遥远的,连年都不打算过了,早早的往这边赶。 来到泾阳县城之后,他们会对今年的春茶和秋茶进行预定。 各个商户的信誉都很好。 尤其是柳叶轩,作为行业内的龙头,制定了诸多业内标准。 今年也不例外,从正月初五到正月二十,这十五天之内,柳叶轩不接待外客。 只对天下各地的茶商开放。 这里已经成了茶商们的圣地,无数笔大宗的买卖,都在这里进行交易! 只要留在长安城,每年这个时候,柳白都要来到柳叶轩看一看。 从这里,他可以看到很多学问。 和往年不同的是,以往他都是带着柴令武过来,今年却带着李义府他们几个。 “少爷您来了!” 柳叶轩的大掌柜,早已经换了好几茬。 现在的大掌柜,是沈万三专门从外地挑选的一位主事。 他曾经跟着岭南的老马,可谓开疆拓土披荆斩棘,生生用双腿趟出一条前往异国他乡的商路! 因为有这种功劳傍身,他成了最近几年之内,柳家唯一晋升大掌柜的牛人! “今年的行情如何?” 柳白一边带着李义府他们往里走,一边问这个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十岁的年轻人。 “今年的行情,照比往年略有不如,不过无伤大雅,主要还是因为吐蕃的商道已经堵死了,少了很多生意,不过江南那边的份额确实有所提高!” 柳白点了点头,在大厅里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王勣并没有跟着进来,他只对酒感兴趣,对茶的兴趣,相对欠奉许多。 第1935章 你以为柳某人打算换个皇帝? rg 每年到这个时候的柳叶轩,都会显得很喧嚣。 来往于各地的商人们,并不是都懂规矩。 尤其是今年,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柳叶轩。 他们并不知道,在柳叶轩谈生意,是不需要争抢的。 小伙计们早就给他们发了号码牌,只需要静静的排队就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往前挤。 柳叶轩的主事们,坐在长条桌子后边,每人手里都有厚厚的账本,作为登记生意的凭证。 谁家买了多少斤,需不需要送货,打算卖给谁,需要哪一种加工手艺? 都需要提前登记好。 等清明节之后,新鲜的茶叶送过来,就会发往大唐各地。 南方和北方的口味是完全不同的。 北方人喝茶,喝的是气氛,就像喝酒一样,必须要豪迈。 首发网址rg 喝茶的时候,最好能听一段美妙的乐曲,或者有个说书先生。 南方喝茶,喝的更多是意境。 和北方完全不同的是,南方更喜欢精致的东西。 因此,在茶叶的制作流程中,根据南北方的不同,也需要选择不同的工艺。 听到周围人的声音,南方人居多。 柳白看着李义府他们,笑了笑,说道:“你们应该时常来这种地方转悠一圈,在这里,能学到很多书本上和朝堂上,都学不到的东西!” 李义府等人互相看了看,而后不约而同的起身。 他们走到那些主事们的身后,观摩学习,还会时不时的问上几句。 柳叶轩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恨不得把一身本事,全都交给这几个年轻人。 渐渐的,他们几个人有几分进入佳境的感觉了。 看着他们,跟柳叶轩的人一块忙活,柳白把茶水喝完,起身走了出去。 优秀的人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们有一种做起立行的品质。 就像李义府他们几个人,对于新的知识如饥似渴。 柳白打算在返程的时候,再把他们接上。 想必到那个时候,他们会对以后的发展有所改观。 ... 重新上路! 柳白又和老王勣坐在了一辆马车上。 看样子,他才睡醒没多久,迷迷糊糊的,眼睛只能睁开一道缝隙。 上了岁数的人,睡眠质量都不好。 柳白宁愿自己吃点苦,也希望这些老人们,能够长命百岁。 等老王勣完全醒来之后,柳白这才开口。 “若是太上皇不肯离开该怎么办?” 老王勣一愣。 “太上皇为何会拒绝?他不是一向唯你是从吗?”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话若是让皇帝听见,少说得絮叨我半个月!” 老王勣嘿嘿一笑,道:“你肯定又在算计皇帝和太子!” 换成从前,柳白是肯定不会承认这种话的。 出乎老王勣的意料,柳白这一次竟然直接点头。 “有时候算计算计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这对父子别的毛病没有,唯独对权力极其热衷,可偏偏朝中上下,没一个人能压制得住他们。” 老王勣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 “这种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 柳白掀开车帘,看着路上越来越熟悉的风景。 按照现在的速度来推算,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柳家庄子口的牌楼。 “我是最近才想明白的,皇帝的权力也需要钳制,不管什么东西,没有了能够制衡它的存在,其本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老王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像重新认识了柳白这个人。 “你打算效仿霍光?” 柳白嗤嗤一笑,道:“我没有当死鬼的兴趣,刚才说的是钳制,而非压制,难不成,你以为柳某人打算换个皇帝?” 老王勣沉默了许久。 “老夫能够感觉得出,你对皇帝已经极其不满了!” 柳白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皇帝考虑的是天下,而我考虑的只是银子,从这个方面来看,我们之间才是最牢靠的合作关系,他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才会给我完全的信任,这种信任,从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老王勣摸了摸眼睛,感觉眼皮跳的厉害。 “你越这样说,老夫反而感到心中越不安...” 柳白轻轻一笑。 “放心吧,没有人愿意看见天被捅一个窟窿,这一点,咱们的皇帝陛下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说话间,队伍已经来到柳家庄子口的牌楼下。 一群熟悉的老头老太太,正坐在小马扎上,胡侃乱吹。 他们的日子,只能靠消磨。 见到柳白回来了,老头老太太们都很热情。 每次回家,总会被他们围住。 五六十岁的,六七十岁的,甚至还有**十岁的老叔公,都苦口婆心的劝柳白,多在庄子里呆上几天,少往那个乌烟瘴气的长安城跑。 别说柳白了,就连老王勣都满头大汗。 大唐的风气,就是这种规矩,年龄越大腰杆越硬。 好不容易来到柳家老宅大门口,早就收到消息的门房老吴,带着一大家子人站在门口迎接。 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希望之光。 他们太想跟着柳白,去看一看江南的风景。 柳家庄子的人,消息要远比长安城中的百姓,灵通的多。 令天下闻风丧胆的泰记高手,差不多都是柳家庄子的小辈。 他们自然知道,为了能让他们去看一看江南的风景,庄主这几天可谓是下了死力气! 在一大群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柳白终于踏进家门。 老王勣被他们远远的甩在后边,气得浑身哆嗦。 绿蚁刚刚把马车拴好,急忙跑回来扶着他。 老王勣一把将绿蚁推开,瞪着他说道:“老夫还没瘸呢!” 说完,大踏步的走进去。 绿蚁满脸的委屈,不知道这个老头子生的哪门子气。 只好低着头,赶紧追上老王勣的脚步。 老王勣进门之后,没有和柳白一样来到大厅,而是带着绿蚁,朝着后院走去。 在那里,有一座李渊专门用来盛放好酒的地窖。 老王勣每一次来,都会跑到地窖里,搬几坛子好酒。 第1936章 她在皇族之中的分量,比李渊还重! rg 李渊并没有在家里,这一点,柳白知道的很清楚。 因为每到这个时间,李渊都会出现在酒坊。 酒坊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每年的销量都会比头一年高出好几倍。 这就导致,酒坊需要的粮食,每年增加的倍数更多。 酒这种东西,就要一刻不停的酿造。 最珍贵的并不是粮食,而是酒糟。 酒糟只要盛放超过十天,就会彻底发霉,再也用不了了。 因此,自从李师傅的酒坊开业之后,工人们就再也没有停下来。 李渊的工人,从来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庄子里仅存的几个大小伙子,全都被李渊收入囊中,当成宝贝疙瘩。 在乡亲们的强烈要求之下,李渊没有招募外人。 记住网址rg 在乡亲们看来,外地的人一进入庄子,总想着如何扎下根来,这势必会破坏柳家庄子的血脉。 他们看不起外地人,哪怕是长安城里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庄子里的小伙子,可以娶外地的姑娘。 但是庄子里的小姑娘们,绝对不能嫁给外地的小伙子。 要么嫁给相亲,要么就招一个上门女婿。 谁家都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产业,突然之间不姓柳了,让他们完全接受不了。 柳白在家里转了一圈儿,发现万老太太竟然搬回来了! 她独自一人居住在西边的小院子里,最近修身养性的厉害,连饭菜都不让厨房送过来。 只留下两个老嬷嬷伺候,吃饭也是自给自足。 小院子里种的蔬菜堪称琳琅满目,竟然还养了几十只鸡和两只鹅! 柳白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亲自收拾鸡粪。 她没有一点不适应的表现,干起活来十分利索。 发现柳白的到来之后,老太太微微一笑,去洗个手,这才慢悠悠的溜达过来跟柳白寒暄。 “今日怎么有空回来看看?” 柳白拱了拱手,扶着老太太到旁边坐下。 “大年初一没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今日再不回来,老爷子肯定要生气!” 柳白也笑眯眯的,他很喜欢和这些老人相处。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柳白的肩膀,不知是跟谁学来的恶习。 “那个老家伙脾气古怪的很,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过年不回来无所谓,你们忙的都是正事!” 柳白又跟老太太说了几句家常话,正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却被老太太拦下。 “你稍微等一会儿!” 老太太急匆匆的跑回房间里,不多时拿出来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上边,满是岁月的痕迹,不知放了多少年。 “这是老身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多少年没有回过长安城了,孩子们成婚的时候也没有露面,以后谁要成婚,你就帮着老身发一发...” 柳白打开木盒子,里边放的是满满当当的一盒珍珠。 每一颗都有龙眼那么大,即便是在宫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他们迟早要回家,为何不亲自给他们?” 老太太笑了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柳白这才发现,这几年的时间,老太太的头发全都白了。 “老身不像酒坊里那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还格外健壮,再想回长安城怕是难上加难,以后孩子们想起来就过来看看,想不起来也就罢了。” 老太太说的极其恓惶,柳白一阵无语。 这个看起来朴素的老太太,实际上才是宫里货真价实的定海神针。 她在皇族之中的分量,比李渊还重! 这是因为,老太太多年以来都十分公允,深受所有皇族的尊重。 而且,她在独孤家和窦家的地位,也相当的高! 这两家和皇族都是亲戚,而且嫁入皇族的人,跟老太太的关系都很好,姐妹几十年的交情。 直到现在,窦孝慈和独孤谋他们,还直接称呼老太太为祖母。 跟自家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柳白只好点了点头,拿着木盒子告辞离去。 ... 离开老太太居住的院子,柳白立刻看见,正蹑手蹑脚往这边走的李渊。 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表现的像个偷东西的小贼。 柳白准备吓吓他。 “站住!!” 他大喊一声,李渊顿时一个激灵,脸色大变。 正要往墙后边躲的时候,发现大喊的人是柳白,不由得怒火中烧。 “瞎喊个蛋!” 老家伙怒气冲冲地跑到柳白近前,正要张嘴开骂,忽然发现柳白手里的木盒子,顿时愣住了。 看来,他也知道这个木盒子,是老太太当年的嫁妆。 李渊心中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柳白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又把老太太怎么了?” 李渊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柳白摇了摇头,道:“我从长安城带来的席面,喝上几盅?” 李渊想了想,叹息一声,和柳白一同朝着前院走去。 ... 长安城里的酒菜,没有家里的可口。 唯一比家里强的地方,就是显得更加精致。 偶尔吃上几顿,倒也是一件雅事。 桌子上就柳白和李渊两个人,他们推杯换盏,足足喝了一整坛子酒。 老家伙的酒量也很好,丝毫不见醉态。 不过,喝多了酒之后,话也难免多了一些。 “你说说,老夫好歹也是个太上皇,虽然手里头没有多少权力了,但是纳个妾不为过吧?” 柳白差点把饭送进鼻子里。 “纳妾?” 他上下打量李渊几眼,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老家伙眼瞅着七十的人了,虽说身体不错,但是纳妾,也太扯淡了吧... 纳过来干什么? 好像只能干看着... “你打算纳谁?” 李渊得意洋洋的说道:“纳谁你就别管了,老夫虽然不如当年那样虎虎生风,绝对不比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差!都是纳妾纳吉,老夫酒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讨个彩头还不行吗?”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怪不得老太太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就差交代后事了,你若是敢纳妾,我敢保证,当天晚上老太太就能上吊!” 李渊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她爱吊就吊!想当年老夫当皇帝的时候,妃子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用得着她一个贵妃嚼舌头?” 第1937章 难不成你还想把月亮摘下来? rg 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纳妾,只能说,这老伙子的体格是真不错。 还非要给自己想一个纳妾纳吉的由头! 怪不得老太太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 如果换的是柳白,早就跟着老头子离了! 不过,身为男人,而且还是少数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男人,就算活到八十岁纳妾,也说得过去。 就算动不了,看着心里也爽啊! 对此,柳白不打算发表任何看法。 他总觉得,老头子此举似乎有所深意。 不管怎么说,他这一趟回家,是想拿老头子当幌子,帮助铁路修建计划,遮一遮文武百官的眼睛。 既然有求于人,不能当着面说老头的不是。 柳白把那一盒子珍珠全都归拢起来,十分好心的推到李渊面前。 首发网址rg “总该有个缓和的余地,既然这盒珍珠是嫁妆,不要轻易离开身边的好。” 李渊倒也没客气,把那一盒子珍珠收起来,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这趟回来肯定又有事相求!” 柳白打了个哈哈。 “哪能啊?” 从他认识李渊开始,就知道这个老头子,是一匹倔毛驴。 拽着不走,打着倒退,让他干什么,他就偏偏不干什么。 逆反心理大的,比毛头小子还可恨。 柳白想要让他帮忙办事,一般都要提前想好计策,尤其是,拿到利润之后,必须给老头子分一杯羹。 否则的话,挺大岁数的人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混,看的人眼睛疼。 李渊深深的看了柳白一眼。 “老夫虽然早就不在长安地头上混了,但有点风吹草动,还是能知道的,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一会儿跑到蓝田县,一会儿跑到潼关,没待几天又回了泾阳,不就是为了给你那铁路打前站吗?” 柳白惊讶的看着他。 没想到老头子还真有神通。 他虽然没有藏着掖着,但是知道他行踪的人很少。 如果不是刻意打听,压根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 李渊的性格,不可能故意关注某个人。 只能说,他身边还有一些能为他所用的力量。 这一点,柳白还是知道的。 早些年还住在皇宫的时候,李渊手底下养着一大批供奉。 后来虽然死的死伤的伤,但总归还是留下来了一些。 离开皇宫,他始终对那个不孝之子心怀芥蒂。 说到底,也是堂堂的太上皇,若是手底下连几个使唤着干脏活的人都没有,那就太惨了。 总有人以为,李渊不如李二,在能力上差了好几条街。 可千万不要忘了,李渊才是真正的开国皇帝。 他能够造反成功,靠的可并不只是那几个战功卓著的儿子。 想要推翻一个伟大的王朝,没有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辛苦积累,是绝对不可能达到的! 而大唐帝国建立的时候,李二才仅仅十九岁而已! 一直到武德九年,发生了那场史无前例的宫廷政变,李二才二十八岁! 而他的兄长李建成,比他大不了几岁。 靠着两个小伙子推翻一个帝国,这可能吗? 归根结底,功劳始终都要扣在李渊的脑袋上! 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老头子。 正因知道这一点,柳白才一直对李渊很尊重。 事实证明,李渊从来都不是一个昏聩的人。 他的眼光,恐怕连李二都万万不能及! 手底下藏着几个能干活的人,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既然老爷子知道这一点,那么答不答应呢?” 柳白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李渊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既然想修建铁路,甚至于不惜推翻以前的计划,付出数倍的代价,也要更改路线,缩短时间,未必只因为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想要去江南看风景!” 柳白笑而不语。 李渊又想了想,道:“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拥有让你动心的本事和家底了,让老夫猜一猜,你这次又打算阴谁...” “你瞧不上西域的那些国家,大食和拜占庭能入你的眼,距离却太远,吐谷浑被灭,骠国太穷,天竺太脏...” 柳白依旧笑而不语。 光凭这一句话,就能看出,这个老头子比他所有儿子都要高明的多。 最起码,李二肯定看不出柳白别有所图。 更准确的说,所有人都怀疑过,只是找不到柳白究竟想图谋什么罢了,最终无奈的放弃,只能认定柳白修改计划,真的是为了让柳家庄子里的乡亲们,赶紧去江南看一看风景,顺便体验一下东洲岛上的生活。 不过,李渊已经很接近答案了。 他把这一次浩浩荡荡的战争之中,有跟大唐为敌的国家,全都细数了一遍。 唯独落下一个...吐蕃! 想到这儿,李渊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你要图谋吐蕃?!”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吐蕃距离江南虽然很近,但骑上快马也要走二十多天,实在是不划算,你的目标肯定不是吐蕃!” 柳白继续笑吟吟的看着他。 “我为何要图谋异国?难不成,大唐境内就没有我的敌人?” 李渊鄙夷的看着他。 “你小子贪得无厌,大唐那些富人的骨髓都快被你吸干了,普通老百姓你又瞧不上眼,除了异国之外,难不成你还想把月亮摘下来?” 柳白发现桌子上的茶,已经凉透了。 找来老吴,送了一壶滚烫的开水。 把李渊的茶泼掉,换上开水,这才悠悠的说道:“没错,我的目标就是吐蕃!” 李渊一愣。 “你打算把铁路修到高原上去?而且还要从江南,拐一个大弯子?” 柳白不可置否的说道:“松赞干布打算在高原上,修建一座大大的宫殿,来向皇族求亲的事情,老爷子听说了?” 李渊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听说他们想娶一位公主,皇帝打算派个宫女糊弄糊弄他们。”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在乎那个女人是不是公主,他们想要的,是身为公主的陪嫁!” 第1938章 放手去做吧,老夫在这里给你撑腰! rg 吐蕃,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 他们占据了世界上最恶劣的自然环境,空气稀薄,导致他们无法全力奔跑,土地贫瘠,使得他们只能做那些剌嗓子的粗粝青稞。 可即便是青稞,产量也低的令人发指。 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不缺粮食的时候,即便明知道,他们强大的邻居,一天能吃三顿饭,而且拥有几辈子都吃不完的粮食,他们依旧很少用他们的特产,跟那个强大的邻居交换。 百姓是艰苦的,因为他们还处在奴隶制社会之中。 除了少数的贵族拥有人权之外,其他的人,并不能称之为‘人’。 只不过是一些,知道说话,用工具的牲口罢了。 他们的贵族,就是这样想的。 而在这诸多恶劣条件之下,吐蕃还能成为一个实力强大的大国家,这就很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们的强大之处,不仅仅在于他们那强健的体魄,更对于他们对下层人的压榨。 时至今日,大唐的人们,依旧不知道吐蕃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足以对大唐造成威胁的国度。 记住网址rg 不过,柳白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自从松赞干布上台之后,高原上的各个部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势力,逐渐走出封闭的内陆高原。 通过学习中原王朝的制度,让各个小邦政权和部落联盟得到整合。 信仰,才是他们真正的利器。 和很多人想象所不同的是,现在吐蕃所流行的宗教,和后世的密宗,有很大的区别。 这一种信仰,与其说是从天竺传过来的佛教,倒不如说是松赞干布一手开创起来的。 因为佛门的教义,已经被松赞干布改的面目全非。 他们的大相禄东赞,很会揣测松赞干布的心思。 小乘佛法被他们改成了一种,极其适合奴隶社会的模式。 令李渊感到很意外的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强大的国家,甚至有大食和拜占庭帝国那种,足以和大唐帝国媲美的国度! 在李渊的眼中,柳白真正的威胁,应该是那两个国家才对。 他怎么也想不通,柳白为何会如此忌惮吐蕃? “就算给他们一些东西又能如何?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家伙,要的是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他只是想让大唐更加强大而已,相比于送给他们的东西,安分守己更重要吧?” 李渊的想法,是一种很典型的中原王朝想法。 柳白沉吟片刻。 他并不打算跟李渊解释太多东西。 一旦中原王朝的文化和宝物,进入那个国家,他们就会焕发出巨大的活力。 这种活力,足以给大唐帝国造成恐怖的影响! 如果不是吐蕃横插一杠子,或许历史上的安史之乱,就无法成为大唐由盛转衰的标志。 而那时候,距离松赞干布向大唐帝国求亲,也才过去区区五十年而已! 柳白当然不会在乎五十年之后的事情,但是,如果用一些小小的手段,能够将一个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或许几十年后,有人能够看懂我的苦心...” 李渊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 “这几天转悠了过来,有什么收获?” 柳白摇摇头,道:“唯一的收获就是,铁路终于动工了。” 说着话,柳白站起身来,朝着院子里那棵腊梅树走去。 想当年,因为总有小孩子在这棵树下撒尿,而柳白又特别喜欢这棵腊梅树,就让金大坚给这棵树专门做了一个围栏。 多年过去了,围栏早就换成了新的。 这段时间,李渊一直住在这边,对于这棵树,他倒是养得很好,听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亲自浇水。 柳白从围栏上跨过去,轻轻拍了拍树干。 他看向李渊,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这棵树也是从小树苗开始长大的,如今三五个人合抱不过来,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李渊跟着他走出来,抬头看着巨大的树干。 现在正是腊梅树长得最好的时候,再过不到半个月,梅花就能遮住半个院子。 等再过十几天之后,花瓣零零星星的掉落下来仿佛下雪一样,景色美不胜收。 李渊淡淡的说道:“虽然还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是值得你严肃对待的,肯定不是小事,放手去做吧,老夫在这里给你撑腰!” 柳白冲他一拱手,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都说,家有一宝不如家有一老,而今,柳白算是赚足了皇家的红利。 ... 这一趟并非没有收获。 看起来只是和李渊简单的说了几句话而已,实际上,李渊已经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了。 带着和李渊喝的醉醺醺的老王勣,柳白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长安城赶去。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至少在正月十五之前,要把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做好。 不过,半天的休闲时间还是有的。 柳白并不打算立刻回家。 傍晚时分,长安城里格外的热闹。 为了促进经济的发展,也为了让长安城里的老百姓过得更舒坦一些,朝廷特意把宵禁,往后拖了足足一个时辰! 柳白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城里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已经人满为患。 一直到正月二十之前,长安城里都会这么热闹。 街边巷尾,数不清的小商贩在兜售货物。 一群小孩子,穿着红色的新衣服,你追我赶,跑得很起劲。 连早已经不多见的乞丐,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他们挨家挨户的讨要食物,再吝啬的人家,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乞丐上门。 各家各户都会做年夜饭,随便拿出几样来,就够乞丐过年的了。 柳白很享受这种,人情味十足的环境。 只有,躺在马车里醉醺醺的老王勣,显得格外煞风景。 来到城中心,从朱雀大街上,可以一直看到金光门和延兴门上的大红灯了。 柳白让马车停下,掀开车帘,正打算买两串糖葫芦回家,就当送给两个老婆的年货。 “坏了!” 刚拿到糖葫芦,柳白不禁拍了拍脑门。 “怎么把他们几个给落在泾阳了?” 第1939章 你们谁手里有银子? rg 年前后的泾阳县城,一样很热闹,只是场面比不过长安城罢了。 一到了晚上,再大的生意都没人去谈了。 一年到头,就这么几个休息的时段,还不好好享受享受? 柳叶轩正好开在泾阳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段,隔着一座小桥,数不清的人在大街上,观赏为期至少十天的花灯。 舞龙和舞狮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 腊羊肉夹在锅盔里面,就是最好的夜宵。 五个年轻人,站在匆匆的人流之中,显得格外无助。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只能喝一肚子水。 柳叶轩早就已经关门了,就算不关门也没有吃的。 里头的掌柜和伙计都是本地人,大过年的,早早歇业回家和亲人团聚。 于是,李义府他们几个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记住网址rg “先生不是说,傍晚的时候就会接咱们回去吗?” 来济迷茫的看着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上官仪直勾勾的盯着,远处那个卖锅盔的,眼珠子都绿了。 “你们谁手里有银子?” 其他几人纷纷摇头。 他们好歹也都是朝廷命官,虽然相比于其他人而言,要闲了一些,但也不至于闲的没事满大街瞎转悠。 身为朝廷命官,出门很少有人带银子。 他们的衣食住行都由朝廷来兜底,谁见过哪个朝廷命官,蹲在街边等着买锅盔? 就算真出来一趟,身边也会跟着好几个小跟班。 大唐的通用货币,并不是银子和金子,还是铜钱! 现在,老百姓也收纸币了,只不过在小摊子上,人们都不大乐意认。 生怕哪天,朝廷把纸币取消掉,成了一堆没用的废纸。 铜钱没有别的特点,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沉! 一贯钱,就是一千枚铜钱,保守估计能有十几斤! 再加上长安城里的物价又贵,买个东西动辄四五贯! 至于银子和金子,倒不是发不出去,而是担心,街边的小商贩找不起零钱。 如果有谁好意思,拿着一张银饼子去买锅盔,不光会受到所有老百姓的鄙视,说不定还会被人臭揍一顿。 没办法,关中人就是这样的脾气。 李义府他们几个,早就没了出门带钱的习惯。 而且,长安城里的百姓,几乎都认识他们那几张脸。 知道这些年轻人,经常为百姓申冤,属于难得一见的好后生。 只要不是太珍贵的东西,是不会跟他们收钱的。 越是如此,越是养成了他们出门不带钱的恶习。 站在寒风凛冽的大街上,虽然人满为患,但是周围时不时飘来的阵阵香味,也让他们感觉到,报应终于来了... 马周使劲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他这辈子最爱干的一件事情,就是吃鸡。 什么做法他都喜欢,最喜欢烤着吃。 而且他还不喜欢吃别的部位,专挑鸡翅膀。 以前穷的时候,就是这个毛病。 等他在外地当了参军之后,反而变本加厉。 现在就更加嚣张了,不仅仅要吃鸡,还必须吃固定几家的鸡。 “好香啊...” 马周满脸迷醉的说道。 张柬之把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有些肉疼的,把挂在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 “不然的话,兄弟们先找家客栈住?泾阳县是先生的老家,提起他的大名,这里的客栈应该不要钱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 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家客栈外。 门口的小伙计,懒洋洋的靠在柱子上。 大过年的,脑子有病才会跑出来住客栈,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小伙计正打算回去关门歇业。 突然看见五个年轻人朝这边走过来,小伙子顿时大喜过望。 “几位爷,里边请!” 众人把李义府推出来。 想当年,少年时期就能把五姓七望之中的一家,生生逼着造反的李义府,红着脸说的:“店家,住客栈的钱能否先欠着?待我们方便之后,自会回来送钱!” 小伙子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今天本来就没做成几单生意,现在竟然还有想赊账的? 什么世道! “几位客官明鉴,小店虽然装修考究,规格很高,但大东家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概不赊账!几位若是不方便,不如改日再来...” 李义府向张柬之投去求救的目光。 张柬之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虽然出身不错,但是和上官仪那种出身于巨商之家的富二代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别藏了,你身上肯定带着不少零碎!” 张柬之抓起上官仪的脖领子,使劲的来回摇晃。 希望他身上,能掉下来一些宝物。 上官仪被他摇的头昏脑胀。 “我若是带了值钱的东西,早就去买一桌酒席了!” 张柬之失望的把他抱下来。 正要把自己的玉佩交出去,忽然看见客栈门边上,小小的柳叶型标记。 他顿时眼前一亮,道:“我等乃是...” 等他表明身份之后,小伙计脸上出现了一种又为难又纠结的表情。 “不瞒几位说,大东家定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就连家里的几位老先生想要住店,都要掏钱...” 他话音未落,客栈里边忽然有人大声吆喝。 “小二,过来!” 小伙计冲李义府他们几个人拱了拱手,转身跑进去。 李义府他们几个看见,从二楼下来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而刚才吆喝的人,却是明显的男声。 几个人伸着脖子往里边看。 倒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穿着一身,西域特色极其明显的衣服。 李义府他们都是学贯古今之人,一眼就看出,这身衣服属于西域的某支贵族。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支。 “西域来的贵族,跑到泾阳县来做什么?” 李义府纳闷的说道。 来济眯着眼睛,道:“若是延寿在就好了,他可以轻易辨认出,这个女人来自哪一个西域国度!” 上官仪摸了摸下巴的肥肉,笑嘻嘻的说道:“若是柬之兄,去那女人面前卖弄一下美色,不知能不能要桌子酒席吃一吃?” 张柬之涨红了脸,道:“放屁!” 第1940章 张柬之的美男计 rg 张柬之的长相很俊美,很符合大唐人的审美观。 当初还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只要一出大门,就会被周围农户家的姑娘们围住。 不知有多少人,舔着脸的上门求亲。 如果他去参加科举考试,用不着怎么放榜,就会被人抓走当女婿。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长相就要差一些了。 尤其是马周,在几个人里,他的岁数是最大的。 当年入学的时候,他就已经二十六岁了,现在三十三岁,看着比四十三还要老一些。 众人只当这是一句调侃的玩笑。 不过,在泾阳县这种地方,出现一位西域的贵族,就显得很诡异了。 他们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站在台阶上的西域女人。 高高的鼻梁,栗色的头发,迥异的长相,无一不显示出,她的老家距离大唐肯定很远。 m.26ks. 那一身带有明显西域特色的衣服,更是惹人眼球。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最起码,在李义府他们几个人眼中是这样的。 不过大唐百姓的审美观,带有浓郁的歧视味道,就算这个女人长得跟天仙一样,恐怕老百姓们也会觉得她特别丑。 一个西域贵族出现在泾阳县,或者说出现在关中地带,一般情况下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她是西域来的使者,这种情况很多见。 西域的国家,早已经不是三十六个了,说是一百多个也不为过。 这些西域国家的交通极其不便利,相互之间,传递消息也没有那么便捷。 大唐帝国攻打西域这么多年了,还是总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国家不为人知,他们甚至不知道周围的邻居,受到过敌人的侵略! 闭塞的交通环境,让他们天然处于不败之地,甚至于,有些国家都不知道大唐帝国的存在。 而近些年来,随着丝绸之路的重新畅通,大唐帝国与西域哪些国家的联系更加紧密,这才发现了,很多曾经不为人知的小国家。 他们往往都不如大唐的一个县大,却是极为的富庶。 在闭塞的交通环境之中,小国寡民成了他们致富的无上利器。 而在得知东方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之后,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与大唐建立良好的关系。 不过,如果那个女子是西域贵族担任的使者,她也该出现在长安城里才对,而不是出现在距离长安城,还有四个时辰路程的泾阳县。 至于第二种可能,就显得有些不人道了。 西域最为畅销的货物,并不是瓜果,也不是美酒,而是西域的女人。 在大唐百姓的眼中,西域女人长得都不好看,可是在见过世面的贵族眼中,西域女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尤其是带有贵族血统的西域女人,更受到大唐高端人士的追捧。 有很多战败的国家,会把贵族女子送到大唐。 一个贵族女子抵得上十头牛,在他们眼中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情。 毕竟,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大唐帝国的女人,才能够拥有足够高的地位。 李义府看着那个女人,玩味的说道:“听说上个月,泾阳县又换了一个县令,好像还是个子爵?” 马周看了张柬之一眼,笑道:“咱们今天能不能吃饱饭,就全靠你了。” 张柬之恼羞成怒。 “你堂堂一个正六品官员,比泾阳县令大了四级,就不能去县衙讨口吃的?!” 马周耸了耸肩膀,说道:“哥哥我是孤臣,不认识什么泾阳县令,去县衙要吃的,万一被人打了怎么办?” 张柬之阴着脸不说话。 上官仪他们几个在后边连连推搡。 张柬之很清楚,这几个家伙就是在调戏自己。 如果是一两个他也不怕,以他的智慧,完全可以与李义府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匹敌。 可是,如果加在一起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肯定会找到理由,逼着张柬之不得不去。 无奈之下,张柬之只好说道:“去就去,不过就是一个西域女人罢了!” 说着,他使劲一甩袖子,朝客栈里面走去。 小伙计见他进来了,念在家里的规矩,立刻上前阻拦。 张柬之却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彬彬有礼的朝着那个西域女人,拱手行礼。 “在下张孟将,见过姑娘!” 这么丢人的事情,他当然不好直接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于是就说了表字。 说张柬之,很多人都知道是谁,不过张孟将就很少有人得知了。 他本来就极为英俊,虽然饿了一天的时间,脸色显得有些蜡黄,但相比于其他人而言,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年轻帅哥。 换做其他的女人看见,肯定会脸红彤彤的跟他还礼。 然而,这个西域女人却一动不动,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张柬之,眼睛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 如此一来,反倒把张柬之看得不好意思了… 张柬之心中略微有些恼怒。 “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的不识好歹?”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 “不知姑娘芳名?小生可否有幸...” 不等他说完,那个西域女人忽然说道:“你们中原男子都是这么直接吗?我还以为只有西域的汉子,才会毫无保留地表达爱意!” 张柬之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没想到,现在的西域姑娘,竟然如此奔放... 爱意? 这都哪跟哪啊? 打个招呼就成爱意了? 不过,这个西域女子的关中话,倒是说得挺利索。 光是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并非是西域来的使者。 想来也正常,西域的女子一向没什么地位,就算是贵族,又怎么可能成为使者呢? 张柬之轻轻咳嗽几声,道:“姑娘怕是误会了,小生并无爱慕之心,只因腹中甚是饥饿,见姑娘花容月貌,相比也是善良之人,便想借个方便...” 西域女子嫣然一笑,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奇怪,明明能够直接说得话,非要拐几个湾子!” 说完,她冲小伙计招了招手,道:“店家,这位公子的花用,都算在我身上!” 第1941章 面子能值几个钱? rg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大吃特吃,桌子中间,只摆了四五个菜,肉菜也只有一个,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挑减。 这一整天了,除了早上喝了一碗稀粥之外,他们的没有吃一点别的东西。 忙碌了七八个时辰,已经耗干了小伙子们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 客栈的小伙计,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份,事实上,在整个泾阳县,就没几个不认识他们的人。 如果不是少爷有言在先,不许白白送给别人食物,小伙计宁愿自己掏腰包请他们大吃一顿。 要知道,这几个人是朝堂之上,最有前途的年轻人。 他们几个,甚至有希望成为二十年之后的宰相! 小伙计自己心里也觉得很奇怪,为何少爷不允许客栈赊给别人东西? 这些年,自家的生意可没少做善事。 光是每年给老百姓们免费供应的腊八粥,就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记住网址rg “几位慢点吃,一会儿还有…” 小伙计凑到几个人跟前,小声说道。 李义府他们吃的热火朝天,哪里还听得见别人说话? 这时候,那个西域女子,又从楼梯上走下来。 几人已经知道这个西域女子,并不是某个国家的使者,也不是泾阳县令买来的小妾。 而是跟随父亲来到中原王朝经商的,一个出身贵族的小姑娘。 “阿莎姑娘见笑了…” 在小伙计面前还可以保持本色,到了漂亮姑娘面前还像猪一样抢食,那就太给中原王朝,给书院丢人了。 几人纷纷站起来,顾不得擦干净嘴角的油,连忙向这个名叫阿莎的姑娘行礼。 阿莎咯咯一笑,道:“如果不够的话就再要两个菜。” “够了够了!” “多谢阿莎姑娘美意!” “能不能多要两个炖蹄膀?” 其他人都恶狠狠地看向上官仪。 上官仪拍了拍大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还没吃饱呢…” 单从脸皮的厚度来看,上官仪绝对是他们这群人里的状元郎。 跟马周、来济这种要脸面的人相比,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拿脸面当回事。 面子能值几个钱? 而马周他们两个人,只是因为家道中落,对于面子,恰恰看得比较重。 阿莎姑娘摆了摆手,道:“无碍的,伙计,再上两只蹄膀,算在我的帐上!” 小伙计算是开眼界了,佩服的看了上官仪他们几个人一眼,转身朝厨房走去。 ”多谢姑娘!” “我等日后定有重报!” 阿莎姑娘嫣然一笑,道:“看几位公子的言谈举止想必,不是一般人,为何会落魄到如此地步?” 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并不是因为需要隐藏目的,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不成让他们告诉这位姑娘,自己跟着先生跑到泾阳县,结果被先生给忘了? 见他们几个人都不说话,阿莎姑娘也不在意,往柜台上放了一小锭银子,转身朝楼上走去。 李义府无意的一瞥,看到那一锭银子后,微微一楞。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张柬之。 张柬之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了?” 李义府朝着柜台一指。 不多时,几个人都发现了柜台上,那一锭不同寻常的银子。 见左右无人,上官仪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银子仔细观察了片刻。 回来之后说道:“没错,是剑南道的关银!” 关银和官银,区区一字之差,实际上的用途,却是天差地别。 官银,是朝廷发行出来用于流通的银子,一般情况下,只有大宗生意才会用到,上边有朝廷专用的符号。 而关银,却是税银的一种。 各个通关口隘收上来的税,会在刨除火耗之后,熔炼成规格统一的银锭子。 熔炼完成之后,会统一上缴的国库。 换句话说,关银只会出现在朝廷内部。 就算国库想要把这笔银子花出去,在商户拿到之后,也要重新进行熔炼。 否则的话,至少也是打二十大板的罪孽。 阿莎姑娘拿出来的,为何会是关银? 而且,还是千里之外,剑南道的关银! 其实,这种错误在异族之中,是很常见的。 他们很少有人知道大唐的规矩。 只知道银子就是银子,既然是银子就能花出去了。 所以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异族人,因此被打得皮开肉绽。 二十大板不是小数目,如果不刻意手下留情的话,把人打残是很正常的,活活打死也不意外。 “阿莎姑娘不是从西域来的吗?为何会有剑南道的关银?” 李义府问道。 张柬之一摊手,道:“我哪知道?” 来济对这位西域姑娘的观感很好。 他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是被人发现,阿莎姑娘用的是关银,免不了要受罚!” 谁都知道大唐的规矩,对于大唐而言,并不是特别严酷,但是对于异族人而言,绝对是噩梦之中的噩梦! 二十大板,那还是对于大唐百姓来说的… 马周幽幽的说道:“现在,这位姑娘的身份就很值得商榷了,剑南道早已经使用纸币代替金银铜钱,关银都是一两年之前的东西,按理说早就被回收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 李义府捂着额头说道:“为何咱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乱子?” 几人不说话了,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小伙计端着两个硕大的蹄膀走过来。 刚把蹄膀放下了,就被人拽着两条胳膊坐了下来,还被人捂住嘴。 小伙计大惊失色,玩儿命的挣扎起来。 “呜呜呜——” 马周在他耳边道:“安静点,有重要的事情问你,不要叫喊!” 好在,小伙计知道他们几个人的身份,很快就冷静下来,装作上菜的样子。 “那位阿莎姑娘什么来路?” 李义府问道。 小伙计纳闷道:“几位爷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李义府指了指柜台上的关银,道:“你去县衙报官,就说这里有人私自使用关银!” 小伙计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几位爷,人家才请你们吃了顿饭...” 李义府在小伙计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蠢货,谁让你告阿莎姑娘?告我们!” 第1942章 至于让这几个人大费周折吗? rg 长安县衙门! 李义府他们几个人站在大门口,不住的向周围张望。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泾阳县没有资格,审理和关银有关的案件。 周围的百姓纷纷侧目,不知道这几个看起来十分不凡的年轻人,究竟是在找什么? 自从赵普一跃成为宰相之后,长安县令的位置,变得更加炙手可热了。 新任的长安县令,不知是走的谁的门路,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看出,这个年轻胖子的家世不凡。 大唐姓李的人很多,皇族也很多。 从北魏时期的那个上柱国开始,李家堪称枝繁叶茂。 不过,这个胖子虽然姓李,但是跟皇族一点边都沾不上。 辽东李氏,传说中是西汉时期飞将军李广的后裔。 m.26ks. 不过这个说法,没几个人信。 因为在李广的后裔之中,有据可查的只有一个叫李陵的倒霉鬼。 相传,这个家伙是汉武帝的发小,因为带兵打仗被匈奴人俘虏,结果被汉武帝夷了三族。 要说飞将军李广还有后代,恐怕只能去辽东来寻找了。 不过,辽东李氏确实出了不少牛人。 最出名的,当然是取代了翟让成为瓦岗寨主人的李密! 一个何等精彩的人! 连长孙无忌那种人物,都尊敬有加! 只是不知道,这个名叫李兰的胖子,跟李密有什么关系。 “几位不妨去里边等待,等会儿衙役们把人押送过来,再看一眼不就成了?” 李义府等人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长安县令的地位虽然很尊崇,但也要看放在谁的身上。 如果放在赵普身上,那就是仅次于宰相的存在。 是这个名叫李兰的胖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明明官位比李义府他们高了好几级,却一副小厮的模样,谄媚的令人作呕。 “在下已经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若是诸位对那姑娘有意,咱们就去里边商量商量如何?” 上官仪无可奈何的说道:“李县令,咱们不是不懂规矩,长安县衙规格高,咱们虽然是朝中之臣,却也没有让上峰相陪的道理!” 说着话,他冲李兰展示了一下双手上的镣铐。 李兰都快哭出来了。 他实在想不清楚,这几个朝堂之上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铐上? 都知道县衙的镣铐,最轻的也有十好几斤,戴在身上,用不了多长时间,手腕子就废了! 他更不清楚,为了区区一点关银,至于让这几个人大费周折吗? 唯一比较靠谱的想法就是,李义府他们对那个西域姑娘有所图谋,多半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在大唐境内,西域人,或者说所有的外族人,基本上只能勉强跟‘人’字沾边。 大唐的律法,偏心眼已经偏到月亮上去了。 为了不让那位姑娘受苦,这几个家伙可谓煞费苦心。 李兰心里琢磨着,他们是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只不过,英雄也太多了点吧? 见几人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去,李澜只好叹一口气,拱手道:“那在下就先进去了,等那位姑娘过来再行定夺...” 李义府等人纷纷点头。 等李兰走进县衙之后,李义府松了松手腕子上的镣铐。 “这位李县令,究竟走了谁的门路?都知道长安县令地位尊崇,陛下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上官仪摸了摸脸颊,仿佛带着这些镣铐,能让他变瘦一些似的。 “等回去之后,找人查一查他的根底,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来!” 马周冷哼一声,道:“与其让这种蠢货当长安县令,还不如让我来当!” 来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那你去求一求先生,说不定还真能成,当年的赵相,不就是从一介白身,直接成为长安县令的吧?” 张柬之嘿然一笑,把手上的镣铐,搭在身高力壮的来济身上。 “先生肯定会同意的,只不过要是成为长安县令,迟早会外放到其他地方,进入三省,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正因为赵普从长安县令的位置上,一跃成为宰相,以后,这个位置就别想再有升迁的机会了。 朝廷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亦或是柳白,都不愿意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即便是当初,选择把赵普推出去,柳白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为了给赵普让路,柳家的生意依旧能够在关中遍地开花。 而现在,柳家在关中的铺子屈指可数,大多数产业都已经转移到了江南。 “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只跟他打这一次交道而已,我反倒比较关心那位阿莎姑娘,如果真查出点东西来,她这一饭之恩,咱们该怎么报?” 上官仪挠了挠头,显得有些苦恼。 木头桩子一样的来济,冷冰冰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她真犯了法,自然要秉公处置,大不了,咱们多多为她奔走便是了!” 张柬之斜了他一眼,道:“你何时变成了延寿那样的脾气?”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时候,就看见一身西域装扮的阿莎姑娘,在两个衙役的‘护送’之下,朝着长安县衙走来。 看起来,她似乎并不怎么慌张。 周围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在发现李义府他们几个,站在县衙门口,都戴着镣铐的时候,阿莎姑娘不禁一怔。 来到几人面前,她愧疚的说道:“都怪我不懂大唐的规矩,连累你们受罚了...” 听到这句话,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上官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阿莎姑娘不必如此,我等,我等...“ 李义府接过他的话岔,道:“我们罪有应得,既然得了姑娘的一饭之恩,那就该陪姑娘走到底才是!” 阿莎姑娘嫣然一笑。 “放心,我对长安城还是比较熟悉的,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被放走,到时候我在长安城里请你们吃一顿!” 第1943章 连李义府他们这样的人都敢抓? rg 虽然事情发生在泾阳县的境内,但是作为比泾阳县高一个规格的长安县,是有资格管理雍州境内所有案件的。 毕竟是天子脚下,否则的话,当年赵普凭什么从一个县令,立刻成为宰相呢? 李兰想不通,明明是民部的案子,李义府他们为什么要推到长安县衙来? 能管是一方面,想不想管,就是另外一方面的问题。 长安县名义上有统辖关中境内,所有县冶的权限,但实际上,按照层级秩序,这种案件应该直接上报给雍州,而后由雍州,再上报给民部。 民部才是真正管银子的地方。 他当然想不通,因为李义府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搭一个顺风车,能够从泾阳县返回长安城。 而这位阿莎姑娘的事情,只不过是捎带手罢了。 最近长安城里风风雨雨太多了,说不定什么事情的背后,就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就好像前一段时间,上官仪一直在跟进的那个戏班子。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戏班子而已,实际上却有邪教背景,连之前的皇宫内乱,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关联。 m.26ks. 谁知道,这位阿莎姑娘背后站着什么人呢? 他们几个,纯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本来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是,当他们听到阿莎姑娘的口气之后,瞬间警惕了起来。 长安县衙不是别的地方,如果光看执法强硬与否的话,一点都不比大理寺差。 至少,在长安城这一亩三分地里,长安县令的职权可比大理寺卿大得多! 就算是西域来的贵族,被强行押送到这种地方,现在也早就吓坏了。 为何阿莎姑娘如此有把握,能把他们放出去? 李义府等人互相看了几眼,跟着阿莎姑娘走了进去。 ... 到了家之后,才想起把李义府他们几个落在泾阳县的柳白,立刻让家里的仆役,赶到泾阳县把几个人接回来。 眼瞅着天都黑了,仆役才回到家,告诉柳白并没有找到李义府他们几个人的下落。 还说了他在泾阳县的见闻。 “使用关银被人抓了?还抓到长安县衙?” 即便是柳白,此刻也不禁惊愕的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世道? 连李义府他们这样的人都敢抓? “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吗?” 仆役摇了摇头,道:“只知道是泾阳县衙的人,将他们拘禁起来,押送到长安城了...当时他们所在的客栈就是咱家的产业,好像里边还有一个西域姑娘的事情...” 柳白的眉头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守仁。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问题找不到头绪,问王守仁就对了! 可是,就算王守仁再聪明,脑袋瓜子在逆天,也想不通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既然在长安县衙,少爷不妨去看一看,正好最近朝廷取消了宵禁,听说街上热闹的很...” 柳白一想,很久没有陪两个老婆逛过街了。 他让人把柳婉儿和柳蓉儿叫过来。 看到后边还有长乐和巴陵,这两个小跟屁虫,柳白倒也没有把她们赶走。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柴令武那个家伙跟着段志玄去吐谷浑了,巴陵一直都住在家里。 事实上,所有的公主,包括还不满九岁的兕子,都不乐意在皇宫居住。 柳白大手一挥,道:“走!出去玩!” 长乐和巴陵没心没肺的欢呼着,柳婉儿和柳蓉儿也显得很高兴。 夫君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陪她们。 今天倒是难得,能出去逛一逛。 坐在马车上,等到达长安城中心估计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五个人抓紧时间眯瞪一会儿。 等天完全黑的时候,长安城中心却更亮了。 一夜鱼龙舞,正是新年前后的长安城,最好的写照。 数不清的百姓走上街头,享受着他们一年来难得的休闲时光。 街边的小商小贩,热情的兜售着他们的产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安城流行用冰来做花灯。 泥巴做的模子捏出来,烤定型,灌上水之后,放在外边冻上一夜,再把泥巴壳子敲碎。 一个完整的花灯就做出来了。 在里边放一小块带着棉线灯芯的蜡,点燃之后,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哪家的孩子不拎着一个冰花灯,都不好意思出门! 踩高跷的、舞龙舞狮的、西域来的戏法艺人... 来到朱雀大街之后,马车彻底走不动了。 柳白干脆带着众女,下车步行。 王守仁和许褚他们,远远的跟在后边。 转了一圈之后,不光王守仁和许褚他们身上挂的满满当当,就连柳白都提了四五个包裹。 四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从这个铺子刚出来,又钻进旁边的铺子,显得格外兴奋。 半个多时辰过去,走了还不到朱雀大街的一成。 这时候,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壮汉,拿着一块木头牌子,出现在柳白面前。 “少爷,都已经查清楚了,李义府他们接触的那位姑娘身份不简单,您...最好还是去长安县衙看一看...” 柳白并不想打扰四个女人的雅兴。 “老王!老王!” 王守仁从后边挤过来,怀里的大包小包,把他的脸挡的严严实实。 “把东西放下,去长安县衙走一趟,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出什么意外。” 王守仁松了一口气,老不厚道的,把怀里所有东西全都推给许褚,大踏步的朝着长安县衙的方向走去。 许褚的脚边掉了一堆零零碎碎,他不满的嘟囔了几句,冲那个传递消息的壮汉勾了勾手指头。 不多时,壮汉的身上也挂得满满当当。 柳白看了看旁边的店铺,见几个女人还在兴奋的挑选着饰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女人逛起街来,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从许褚身上摘下来几个包裹,自己拎着,道:“我有些后悔出来了...” 许褚憨厚一笑,道:“两位夫人难得出门一趟,少爷不妨忍一忍。” 柳白只好点点头,招呼着许褚他们,来到旁边的酒酿摊子。 “小二,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端上来!” 第1944章 这么长时间,你们还没有摸透她的底? rg 长安县衙开始审理案件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往常的时候,长安县衙的人早就已经下班了,但今天,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对他们来说,关系到李义府等人,那就是惊天大案! 如果办的不能令这几位小爷满意,说不定前途就没了。 最起码,李兰是这样想的。 衙门里,气氛一片肃然,阿莎姑娘站在正中间,没有一点要跪下的意思。 大唐的律法,把对异族人唯一的尊重,交给了他们的贵族。 虽然不知道阿莎姑娘,究竟是哪一个国家的贵族,但他们可以确定,这位拉萨姑娘不可能是平头百姓。 如果在大唐境内,换件衣服就可以装成贵族,到了西域就完全不可能了。 在他们那里,百姓和贵族之间的差异之大,是大唐百姓能够想象的。 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从容貌上,一眼就可以看出的差别。 m.26ks. 至少,普通百姓不可能有阿莎姑娘这么好的皮肤。 哪怕是西域的富家女子,也要进行生产活动,风吹日晒之下,怎么可能长成阿莎姑娘这样? 一时之间,案件陷入僵局。 不是李兰不想查,而是不敢查! 他始终都摸不透,李义府他们这几个人,对阿莎姑娘究竟是什么态度? “那女子,速速说清那关银的来路!” 李兰轻轻的一拍惊堂木,仿佛害怕吓到这个姑娘。 阿莎姑娘笑盈盈的说道:“大人,小女子早就已经说清了,我不懂得你们大唐的律法,既然有人把银子给我,我自然是正常花了!” 同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不下三遍。 如果下边站着的是其他人,早就被两旁的衙役按在地上,痛打几十大板了。 李兰感觉有些牙疼。 他看向旁边的李义府等人。 这帮家伙,有的抬头看着房顶,有的低头看着地面,有的聊着今天的天气,还有站着都能睡着的高人。 就是没一个人看李兰一眼。 李兰苦笑一声。 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前途,却也不傻。 无奈之下,他只好秉公处置。 “那女子,你可知使用关银,触犯我大唐律法?以律当责二十大板!” 阿莎姑娘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对于这位长安县令,也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 “李县令,小女子虽然不是中原人士,但也明白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况且,家父与鸿胪寺卿唐俭,乃是至交好友,那锭关银,跟唐鸿胪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李兰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又跟唐俭拉上关系了? 李义府等人纷纷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阿莎姑娘一眼,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李兰快把头皮都挠破了,想出什么好办法。 打是肯定不能打了,与其说是打在这位姑娘的屁股上,倒不如说是打在唐俭的脸上。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男子施施然走进县衙。 有衙役上前阻拦,他掏出一块腰牌,在衙役眼前晃了晃,而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大堂上。 李义府等人见状,都不免吃了一惊。 他们没想到,王守仁竟然亲自来了! 李兰自然是知道王守仁的。 他的前任赵普,虽然是一名孤臣,和谁都没有太大的瓜葛。 但是,官场上人人都知道,赵普出身于柳家。 当初为了给他让路,柳家举族搬迁到江南! 有一个这样的前任,李兰当然要对柳家格外的上心。 看见王守仁进来,他急忙起身。 “原来是王先生到了,在下李兰,有失远迎,还请先生莫怪!” 说完,赶紧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 王守仁冲李兰拱了拱手,道:“李县令,王某来得唐突,你莫要见怪才是!” 李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护犊子的来了,他也就不用再为李义府等人的罪过头疼。 自从进门之后,王守仁就没有去看李义府他们一眼。 大半目光,都落在那位阿莎姑娘身上。 在李兰在旁边坐下,王守仁意味深长的看了阿莎姑娘一眼。 李兰也回到自己的座位,问道:“王先生,可有高见?” 王守仁笑吟吟的说道:“王某就不耽搁李县令审案了,不过,等案子结束之后,王某要把这几个人都带走,还请李县令行个方便!” 有这一句话在,李兰心头大定! 他只想赶紧把这几位爷送走。 啪! 惊堂木一拍,李兰大声道:“不知者不罪,虽未在大唐律法之中,却也情有可原,念你是初犯,本官不予追究,我需要缴纳二十贯的罚金,若是日后再有使用关银的举动,一定要加倍处置!” 说完,他又一拍惊堂木。 “结案!” 仿佛害怕慢了,李义府他们这几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就会住在县衙里。 也不知阿莎姑娘究竟有什么倚仗,自始至终,都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甚至都没有对王守仁,这个突然到来的人感到丝毫意外和好奇。 好像她早就知道,长安县不会为难于她。 ... 结案之后,王守仁带着李义府他们几个,朝着柳白他们所在的闹市走去。 至于阿莎姑娘,带着两个西域的仆人,跟在他们身后。 李义府他们几个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好像担心阿莎姑娘走丢了。 王守仁在前边走着,悠悠的说道:“这么长时间,你们还没有摸透她的底?” 几人都低下头,羞愧难当。 无非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事情罢了,竟然会惊动王先生,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先生,关银的案子就此结了,您为何会对阿莎姑娘感到好奇?”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对这位姑娘感兴趣,而是少爷让我把你们带回来的,之前泰记的人,去见过少爷了。” 李义府等人心中一凛! 连泰记的人都出动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阿莎姑娘的身份不同寻常? 怀着这个疑问,几人很快来到闹市区。 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钻过去,老半天之后,才来到柳白他们所在的酒酿摊子。 阿莎姑娘一直带着仆人,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正端着一碗酒酿圆子吃的柳白,笑眯眯的挥手让他们坐下。 “先歇歇再说!” 第1945章 人家果然早就看透了他们的身份! rg 众人围在一起,柳白给他们每个人,都要了一整碗的酒酿圆子。 这东西,本来应该是江南的特产,尤其是在苏州,格外的流行。 随着商贸的发达,水路交通越来越便利,各地的小吃也都汇集在长安城中。 如今,在长安城里可以吃到各种小吃。 甚至于,街头上还有卖传说中天竺的飞饼... 像他们这种一大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一块吃酒酿圆子的场面,在大街上并不罕见。 拖家带口的人有的是。 不过,全是年轻人的就很少了。 而且,这些人个个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身。 柳白最早喝完一碗酒酿圆子,掏出手巾擦了擦嘴。 “你们慢慢吃。” m.26ks.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着街对面的饰品铺子走去。 柳婉儿他们还在那里挑选饰品,李义府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等柳白走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阿莎姑娘。 阿莎姑娘身后的那两个仆人,始终直挺挺的站着。 不跟别人说话也就罢了,眼皮都不抬一下,显得很没有规矩。 阿莎姑娘显然是头一次吃酒酿圆子,看到上官仪往碗里撒了一把干桂花,有样学样也洒了一把。 喝了一口,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 “真好喝!” 李义府碰了碰马周的肩膀。 多年的交情了,他们之间早就做到了心意相通。 马周点了点头,又碰了碰来济的肩膀。 他们这几个人,最受柳白看重的,并不是足智多谋的李义府,也不是有勇有谋的张柬之,更不是老成持重的马周。 而是上官仪和来济。 上官仪自然不用多说,可爱的小胖子,谁看了都喜欢。 来济身高力壮,也不怎么会说话,读书也不如其他人厉害。 可偏偏柳白对他的容忍度最高。 以前他们几个人,瞎胡闹犯错误的时候,来济不止一次能躲过处罚。 就连李义府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来济‘呼噜噜’的把酒酿圆子全都吃光,站起身来拍了拍肚子,朝着对面走去。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凑到李义府的耳朵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把马周和张柬之的酒酿圆子全都抢过来,倒在自己的碗里,‘呼噜呼噜’的吃得香甜。 也不知道来济跟李义府说了些什么,李义府听完之后,脸上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抽冷子偷偷看一眼阿莎姑娘,似乎有某种问题想不明白。 阿莎姑娘也吃完酒酿圆子之后,李义府这才开口说道:“我等还未偿还姑娘的恩情,不知姑娘家住哪里?” 阿莎姑娘嫣然一笑,道:“你们可都是书院出来的高材生,听闻跟泰记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现在泰记的二掌柜刘仁轨,就是你们当年的同窗吧?难不成,连一个西域人的住处都查不出来?” 李义府嘿然一笑没说话。 人家果然早就看透了他们的身份! 只是一直没说出来罢了。 没过多长时间,所有人都把酒酿圆子吃完了。 李义府偷眼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王守仁。 他深吸一口气,道:“阿莎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想,就没必要劳烦泰记的高手们去查了。” 阿莎姑娘却是不理会他,站起来,朝着街对面走去,和柳白他们,进了同一家店铺。 来济‘蹭’的一声站起来,以为阿莎姑娘会对先生他们不利。 可是见其他人都没有动弹,连许褚和王守仁都没有起来,便讪讪一笑,重新坐下。 上官仪擦了擦嘴,一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人家早就把咱们看透了,可是咱们却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这是什么世道?连西域人都变得如此难缠了。” 马周冷冷一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就之前老张说的,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人家请咱们吃了顿饭,就装作看不见她犯了国法!” “我反倒觉得,查清楚那些关银的来路,才是正经事!” 张柬之淡淡的说道。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位阿莎姑娘绝对不简单。 她极有可能是西域来的探子! 就像当年的细川御镜一样! 而她使用关银,无非是为了和李义府他们几个人接触到了。 这种巧合,实在是太容易安排了。 唯一的区别在于,李义府他们几个人是主动送上门的。 从来都是李义府他们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头一次碰见,被别人死死拿捏的情况。 这让几个天之骄子心里面特别不爽! 众人齐齐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正拿着一份,最新出炉《致知》,翻看着里边的消息。 原来的《致知》,只有十几页纸罢了,现在却成了厚厚的合订本,每两个月才会出一期。 虽说消息无法像原来那样新鲜,但是降低了极大的成本。 对于百姓们而言,也算得上是一种福利。 发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王守仁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你们看我做什么?” 李义府有些无奈的说道:“先生,您真的打算袖手旁观吗?想必,泰记的人,已经查清楚阿莎姑娘的来路了吧?” 他们觉得,如果没有查清楚,王守仁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老神在在的坐着。 王守仁耸了耸肩膀,道:“我又不是泰记的大掌柜,哪里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 说完,他继续低下头来看书,明显是不想插手其中。 不得不承认的是,从江南回来之后,李义府他们几个人的能力有了明显的退步。 刀子,就该时常磨一磨,能够保证锋利。 然而,李义府他们几个人却以为,这是先生给他们的考验,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显得有些兴奋。 “好久没有出手了,跟小鱼小虾磨工夫磨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兄弟也该见见新场面了!” 李义府信心满满的说道。 从王守仁的表现中,他们都可以看出,这位阿莎姑娘或许是一条大鱼! 第1946章 人不找事,事却找人 rg 卖酒酿圆子的摊子对面! 这家专门贩卖饰品的铺子很大,商品的种类之多,堪称琳琅满目,就连柳白都感觉到十分诧异。 光是金步摇,就有十几种之多。 柳白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长安城市面上逛一逛了,这次有时间出门,这才发现,长安城中的商贸情况,已经不是前几年能比的了。 不得不承认,大唐工匠的水平,远超后世人的想象。 复杂的掐丝工艺随处可见,他们甚至能用锤子,生生的将金子,敲成薄如蝉翼的金箔,为的,却只是包裹住簪子的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 这种精细的工艺,简直精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夫君快看,这根簪子...” 似乎只要是女人,天生都对漂亮的东西趋之若鹜。 很难见到柳婉儿这么兴奋的样子。 她拿着一根镂空的羊脂玉簪子,展示给柳白看。 首发网址rg 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巧妙的地方在于,打造这根簪子的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硬是将一枚豌豆大小的大漆珠子,放进簪子镂空的头部。 大漆珠子里面,肯定融合了好几种贵金属,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掌柜的看得出来,这几个人身份不凡。 他们不在乎金子有多重,更不在乎首饰有多贵,就是专门挑精致的饰品。 一般像这种人,最不在意的就是钱财了。 他亲自招呼着柳白等人,见柳婉儿很欣赏那根羊脂玉簪子,便笑吟吟的说道:“夫人真是好眼力,这根簪子乃是出自名将唐瑜之手,用的镂空工艺,您看,能将那颗大漆珠子放到里边,可是唐家的不传之秘!” 柳白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种工艺,连柳家都不曾拥有! 其他几个女人也围了过来。 柳蓉儿抱着柳婉儿的胳膊,道:“姐姐真是好眼力!” 长乐和巴陵在看到这根簪子之后,眼睛直放光! 她们四下寻找工艺相同的首饰,却一无所获。 掌柜的笑道:“几位贵人不必找了,唐大师的作品难得一见,小店也只有这一根簪子罢了,若是想要的话,小店倒是可以向唐大师预定,只不过工期稍稍长了一些,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 说着话,掌柜的连连搓手。 他已经完全确定,这几位都是大主顾! 这么复杂工艺,连价格都不问,说明对人家而言,只是小钱罢了! 柳白倒是很享受这种,人们不认识他的感觉。 以前,他这张脸太出名了。 离开长安城一年多,来了不少新的商人,开了不少新的店铺,这掌柜的明显不认识自己。 “若是把价钱提上两倍,不知工期能不能缩短一些?” 柳白见几女对这种簪子都很喜欢,这种情况,实在是难得的很。 掌柜的有些为难的说道:“贵人明鉴,唐大师所作,无一不是精品,都说慢工出细活,若是缩短工期的话,只怕...”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这根簪子我要了!” 与此同时,阿莎姑娘从外边走进来。 身后,跟着她那两个膘肥体壮的护卫。 柳白早就过了跟人置气的年纪,柳婉儿和柳蓉儿笑吟吟的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 长乐和巴陵,却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掌柜的看见有胡人走进来,脸瞬间耷拉下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速速给老夫出去!” 大唐的服务行业,就是这么牛气。 好东西都该给正经人用,胡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阿莎姑娘也不生气,笑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看不起异族,不过你是个做生意的,不应该价高者得吗?” 她指着柳婉儿手里的簪子,道:“我出五倍的价钱!” 掌柜的脸色愈发阴沉,冷冷的说道:“我大唐的宝物,从不卖给异族!” 说着,他把铺子里的伙计全都招呼过来。 “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伙计们围上前去,阿莎姑娘的两个护卫立刻踏出一步。 这两个护卫,比普通人高了一头多,光看身子板的话,跟两堵肉墙一样,威慑力十足! 小伙计们一时被镇住,不敢上前。 掌柜的脸色铁青,奋力挥舞着胳膊,道:“翻天了!老夫要去报官!报到长安县衙去!” 阿莎姑娘笑道:“本姑娘才从长安县衙回来,这就又要走上一趟。” 说话间,她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的瞥向柳白。 柳白心中充满了无奈。 人不找事,事却找人。 大唐已经没有这种,闲的没事找茬的家伙了。 主要是被打脸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似乎胡人还没有这种感觉。 柳白早已经过了那种,扮猪吃老虎的境界,他甚至都懒得搭理阿莎姑娘。 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冲自己来的! 既然如此,为何要让她达成目的? “簪子不要了,我带你们去找那位唐大师,关在家里,天天给你们做簪子!”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 柳婉儿也是微微一笑,把簪子放回原位,还说道:“若是姑娘喜欢,这簪子让给你便是了。” 柳蓉儿还在一旁说道:“既然人家肯出五倍的价钱,掌柜的卖给她就是了。” 掌柜的一听,苦着脸拱了拱手,道:“几位贵人莫要取笑在下了,若是让人知道,在下把如此重宝卖给胡人,以后就没办法在朱雀大街上做生意了...” 大唐的律法,并没有禁止商贾把货物卖给胡人。 而且,大唐的商贾,很喜欢和胡人做买卖。 只不过,仅限于普通的东西罢了。 他们最乐意卖给胡人的东西,就是粮食! 尤其是土豆和玉米,卖给大唐人,都是按堆卖,而卖给胡人,则是一丝不苟的论斤称。 价格高得令人发指! 而宝物就不同了。 他们看不起胡人,觉得胡人配不上大唐工匠的作品。 柳白也不管用他说什么,带着几女往外走。 阿莎姑娘的那两个护卫,做势要拦下他们。 这时候,王守仁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家少爷要回家,你们最好还是不要阻拦...” 话音未落,一个比那两个壮汉,还要雄壮得多的身影,猛地冲进来,捏着两人的脖子,一转眼就跑了... 第1947章 这是一个,相当有心计,也相当聪明的姑娘 rg 看着许褚捏着两个壮汉的脖子,风一样的跑出去,柳白他们全都是一愣。 阿莎姑娘好像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一副见了鬼表情。 柳白莫名其妙的看着王守仁,问道:“老许这是怎么了?” 王守仁憋着笑,摆了摆手,道:“无伤大雅,少爷不必在意...” 说完,一侧身子,将门口让出来。 柳白耸了耸肩膀。 估计,许褚又被王守仁这个老不厚道的给耍了。 他们从阿莎姑娘身边走过,柳白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对阿莎姑娘,道:“你和你爹的性格完全不同,之前我以为他死了,现在看来,他还好端端的活着。” 刚来到大门口的李义府他们几个一听,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和柳白打过交道的胡人并不多,尤其是来自西域的胡人,除了那个匈奴后裔出身,却成了鄯善王的老家伙之外,就只有他的胖儿子。 从没听说过,柳白还跟其他西域人有瓜葛。 首发网址rg 不过,柳白那一句认识阿莎姑娘她爹的话,却让李义府等人,同时想起了一个家伙。 优素福! 曾经,大食帝国的东方总督,后来因为白捡了柳白的便宜,成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宗教,回去就把他们的皇帝哈里发给宰了。 后来,优素福成了大食帝国的王。 这种日子,一直度过了七年之久。 然后,就在不久之间,他们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优素福的王权被人推翻,他本人也不知死活。 能让柳白用这种老朋友口吻对待的胡人,也只有优素福一个了! 至于他的女儿,为何看起来不像大食人,反倒像一个西域,这一点倒是并不难猜。 大食距离西域,本来就只隔了一个葱岭而已。 大部分翻越葱岭,都是不是难事。 优素福既然曾经是大食帝国的东方总督,肯定要时长去他们梦寐以求的土地,转上几圈。 带回去个把西域女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不过,优素福那个死胖子,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老天爷实在是不开眼! 阿莎姑娘一怔,旋即也笑了。 她用中原人的习惯,施了一个女子的蹲身礼。 “阿莎见过柳叔叔...” 听到这个称呼,柳白不禁有些愕然。 而柳婉儿和柳蓉儿,这时抿着嘴偷笑。 柳白郁闷的说道:“你比我也差不了几岁吧?” 他来到大唐,满打满算也才十年时间。 直到现在,他还没到三十岁。 放在后世,完全是个大小伙子。 只不过,来到大唐之后,总跟那些权柄滔天的老头子们待在一起,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地多。 柴令武他们那几个家伙,也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整天招猫逗狗,相当不着调。 这位阿莎姑娘,看上去至少也二十岁了。 叔叔? 听起来特别的别扭... 阿莎姑娘面色一肃,道:“还请柳叔叔将我那两个护卫送回来,他们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只是不太懂大唐的规矩!”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着阿莎,笑道:“柳某跟你爹...似乎并不是朋友!” 阿莎更加严肃了,道:“可是家父却视柳叔叔为平生挚友,即便失去哈里发的身份,也是一样!” 柳白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当然早就知道阿莎的身份。 他走出大门,冲外边招了招手。 许褚咧了咧嘴,看着手里的那两个壮汉,转身拽着那两个壮汉的脖子跑了回来。 来到门口的时候,狠狠的瞪了王守仁一眼。 那两个壮汉,已经吐白沫了,眼瞅着就要被许褚给捏死。 好在,王守仁上前将他们两个解救了出来。 也不知,王守仁和许褚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柳白也懒得管。 他们才是真正关系好的人,只不过,王守仁的脑子比许褚强太多。 两人的身手,互在伯仲之间,如果在宽敞的地方,王守仁的速度,不是许褚能比的。 而如果到了比较狭窄的地方,王守仁也只有被许褚虐的份儿。 那两个壮汉重新站在阿莎的身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只不过,脖子上都多了青紫色的大手印,好像纹身似的... “人也还给你了,你爹就算把我当祖宗供着,也改不了他对我大唐图谋不轨的事实,就这样吧,念在与你爹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柳某劝你,还是尽早离开长安的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柳某一样,能容忍胡人耍心眼。” 说完,柳白转身就走。 “柳叔叔真的要眼看着我父亲,被阿拉提氏杀害吗?” 柳白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再过一会儿,就到子时。 那时候,才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 恐怕等百姓们都出门,想走都走不动了... 李义府等人跟在柳白他们的身后,一个个若有所思,尤其是张柬之和上官仪,不时的回头看阿莎姑娘一眼,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舍? 啪! 来济在上官仪的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 马周也同样在张柬之的后脑勺上,狠狠的来了一下。 上官仪和张柬之没有还手,连一点不满之色都没有露出来。 阿莎这种人,不是他们能碰的。 但凡沾上一点关系,都有可能葬送他们的前途! ... 回到家里,柳白先派人,去寻找那位唐瑜唐大师的踪迹。 然后,将李义府等人叫进书房。 听李义府他们,把结识阿莎姑娘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李义府他们几个人,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事到如今,他们怎么能不清楚,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阿莎姑娘的圈套? 这一步一步,早就已经算计好的。 阿莎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在无意之中,结识柳白。 结果,柳白去了柳家庄子后,直接回到长安城,压根就没有回泾阳县! 无奈之下,阿莎才把目光,转向李义府等人。 这是一个,相当有心计,也相当聪明的姑娘。 第1948章 揍他!越说越不爽,接着揍他! rg 等来人靠近一些,出现在灯火下的时候,人们这才看清他的脸。 有几个人呜哩哇啦乱叫着,冲了上去,一眨眼就将那人团团包围。 有的拽着他的胳膊,有的把他头盔拿了下来,有的使劲摇晃着他胸前的护心镜。 没过多久,这个家伙身上的铠甲就被全扒下来了。 柴令武惊恐的大叫着,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窦孝慈毫不留情的,照着柴令武的小肚子踹了一脚。 李奉诫一脑袋顶在柴令武的后背上。 张顗用胳膊勒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还玩命的揪他耳朵。 “兄弟们,给我揍他!” 李愔和李祐一开始还不敢上前。 他们从小就是被这个大表哥欺负大的! 记住网址rg 可是,到了后来他们两个人也忍不住了。 冲上前去,这个给一拳,那个踹一脚,打得别提多爽了! 他们是真一点情面都没留,狠狠的把柴令武臭揍了一顿! 不消片刻,柴令武躺在地上,看着泛起鱼肚白的东方,出气多进气少... “老子...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 他痛苦的捂着肚子,一只手,伸进裤子里不断的揉。 “废话,你马上就要成为公爵了,不揍你揍谁?” 张顗瓮声瓮气的说道,语气之中满是不爽。 窦孝慈恨恨的说道:“真不知道,柳大哥对你小子为什么这么好,当年远征高句丽的时候,让你混了一个侯爵,这回跟着段帅出征,莫名其妙的灭了吐谷浑,眼瞅着就要成为公爵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其他的兄弟们,也格外的气愤。 “揍他!越说越不爽,接着揍他!” 眼瞅着兄弟们又要把柴令武围起来,谢天谢地,王守仁缓缓走过来。 柴令武终于发现救星了,一咕噜爬起来,飞快的跑到王守仁脚下,趴在地上,抱着王守仁的大腿嚎啕大哭! “先生啊!你看他们把我揍的!我可是有功之臣,我为朝廷流过血,我为陛下冲过锋,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非得把他们全都砍死不可!” 王守仁脚尖轻轻一动,柴令武立刻就被震到一边去了。 “少爷知道你回来,让你赶紧过去!” 柴令武一愣,急忙爬起来,擦了擦被人揍得乌漆抹黑的脸,赶紧朝着书房跑去。 兄弟们见敌人跑了,顿时兴致全无。 跟王守仁行了礼之后,一个个钻进厨房,解恨一般的吃起早饭。 刚才李义府他们几个人没动手。 跟柴令武熟归熟,还没有熟的可以称兄道弟的份上。 只不过,刚才的场面,却是给他们提了一个醒。 他们的兄弟之中,也有一个被委以重任的存在。 那个家伙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露过面了,一直都在江南,听说最近建立了不少功勋。 说不定,会成为他们之中,第一个突破四品大关的人! 书院出来的人,尤其是当过学生领袖的,都以官位高低论英雄。 四品,那就是妥妥的高级官员了! 有资格进入朝廷的核心圈子! 李义府碰了碰旁边的马周。 “唔——” 马周正拿着一个馒头狂啃,被李义府一碰,差点让馒头噎死。 手刨脚蹬了半天,终究是柳家的大厨子,端来一碗清水,把这口馒头顺下去,才算是救了命。 他狠狠的白了李义府一眼。 “你要死啊?!” 马周咬着牙说道。 李义府给了他一个歉疚的眼神,浑然没往心里去,嘬着牙花子说道:“你们说,柴老大既然马上就要成为公爵,那么在江南平定袄教的延寿,回来会被授予什么官职?”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马周,还有来济、上官仪、张柬之他们几个的眼珠子全都红了! 柴令武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他运气好,碰上两次浩浩荡荡的帝国之战,一次升为侯爵,一次升为公爵,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武将靠的就是战功,人家是靠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来获取地位的。 而李延寿却是文人,正正经经的正六品文官! 如果他获得了战功,那意义,绝对比武将获得战功大的多! 朝中的老帅们一个个都是公爵,最差也是县公。 即便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他们那些人,爵位也都是从战场上拿来的,毕竟人家是开国元勋,经历的事情不一样。 而反观如今朝中的那些,真正掌握权力的人们,爵位反倒要低得多。 如民部尚书刘洎,直到现在,也只是个清苑县男而已,属于最低级的爵位。 再往下,就不叫爵位了,而叫做‘策勋’。 如果一个文官,有足以比肩武将的爵位,那么他必定会成为,朝廷核心圈子里的一员! 李延寿,恰恰和柴令武一样,拥有一个获得爵位的战功! 来济和李延寿的关系最好,可是这种竞争关系,和友情丝毫不搭边儿。 他的语调都高了八度,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如此说来,延寿岂不是要比咱们都早进入三省?!” 其他人纷纷侧目,窦孝慈幽幽的说道:“你们终于理解我们兄弟的感受了...” 上官仪红的眼睛红了,把手里的包子高高举起,道:“我也要战功!我也要爵位!” 李义府把剩下的半个肉夹馍全都塞进嘴里,奋力的挥舞着胳膊,道:“先生给咱们的铁路修建计划,无比重要,我听说已经被两位宰相,划定成为与战功同等的功勋!” 此言一出,他们几个人也顾不上吃饭了,互相看了几眼,同时撒腿朝外跑去。 他们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耽搁了! ... 柳白的书房里。 柴令武揉着红肿的好鼻子和发青的双眼,无奈的说道:“我这顿揍,总算是没白挨,想必那几个家伙,应该能重拾信心了吧...” 柳白看着柴令武的模样哈哈大笑。 “这是谁给你想出来的鬼主意?” 柴令武幽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守仁,终究是没敢把实底交代出来哈哈哈哈。 他叹了一口气,道:“听说最近朝中不少人看我不顺眼,这顿揍,挨得倒也值了...” 第1949章 贞观十二年,终于开始了 rg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李承乾却知道,半年内修通的,是从长安城到苏州城的铁路。 而他们几个人的差事,却是一直监督铁路修建。 要知道,想在半年内,修通从长安城到江南的铁路,会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 就连柳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会伤筋动骨。 如果想要修通整个大唐帝国,各种成本已经无法想象了。 从时间上看,如果不在乎人力物力成本的投入,少也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再过七八年,李承乾都三十岁了! 他正是需要建立功勋的时候,失去了李义府他们这些左膀右臂,很多事情都会受到掣肘。 这让李承乾,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也就是说,李义府他们几个人这一去,再回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他想不通,柳白为何会如此狠心? 记住网址rg 更想不通,父皇明明知道李义府他们的作用,为何还要同意? 退一万步讲,光看和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李承乾也不想让他们吃这么多年的苦。 王弘直和赵普,都没有开口说话。 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这个位置上的无奈。 现在,李承乾还只是监国太子而已,等他当了皇帝,就要放弃更多的东西。 这就是现实,谁也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吧...” 李承乾看了一眼面前的奏折,掏出自己的印玺,盖了上去。 王弘直和赵普两人告辞离去。 李承乾揉揉搓着太阳穴,喃喃的说道:“好日子又到头了...” ...... 出了十五,才算是过完了年。 正月十六这天早上,热闹劲儿已经全都过去了。 今天晚上的宵禁,会重新开始,如果再有人过了宵禁的时辰,还在大街上瞎溜达的话,肯定会被巡城司的人抓过去做苦力。 秩序恢复如常,街边做买卖的小商小贩变少了一些。 贞观十二年,终于开始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文武百官就进宫去参加大朝会了。 新年伊始,他们不光要对去年的工作进行一个总结,还要对今年展开谋划。 老臣子们纷纷致仕,年轻臣子励精图治,打算开创一番大好局面。 三省的动力很足,在两位新任宰相的带领之下,年轻的臣子们都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万象更新! 唯独令人不满的,就是西边的战事,进行的不大爽利。 吐谷浑的确是被灭了,可是那么一大块地方,该如何处置呢? 对此,朝堂之上的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朝廷的人口迁徙政策,绝对不能用在大唐境外的地方,如果百姓都去异族他乡开垦田地,原本属于他们的农田就撂了荒,这根本就是杀鸡取卵的做法!” “若是咱们中原的百姓,能在那些地方站稳脚跟,如此一来,就能彻底将吐蕃和西域割裂开来,就算这场战争真的不用再打下去,至少可以保证百年之内的太平,相比之下,不过是付出一些土地而已,何乐而不为?” “本官不同意你的看法!吐蕃和西域素有勾连,他们之间又不仅仅只有借道吐谷浑才能联系,况且,吐谷浑地势高寒,庄稼根本就长不出来多少,要么就种土豆,要么只能跟吐谷浑人一样,放牧为生,根本就不需要多少人口!” “老夫也觉得言之有理,人口迁徙政策的确是需要在大唐境内进行,不过吐谷浑并不需要多少人,只需从剑南道,淮南道,亦或者是蜀中的一些县府,划拨出小部分人口,填充到吐谷浑就够了!” “...” 朝堂之上堪称唇枪舌剑。 只有太子李承乾,和两位宰相,始终都没有开口。 大唐是很鼓励人口迁徙的。 因为大唐的百姓过于集中,关中、河北、河东这几个地方的百姓,占了全天下的六成以上。 反观剑南、岭南等地,人口少的可怜。 超过十万人,已经算是巨型城市。 超过百万人,压根就没有! 整个岭南道的人口加起来,恐怕还没有长安城和洛阳城这两个城市多! 如果直接向吐谷浑填充人口,势必会给周围的县府,造成极大的压力,姑且不说,百姓们乐意不乐意去,恐怕当地的官员,也会哭着喊着阻挠。 因为人口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政绩。 不过,让李承乾他们感到比较欣慰的是,没有一个人提及,要终止这场战争。 就连最不希望打仗的那些文官,都似乎对这一点视而不见。 争论依旧在继续,意味着今日的大朝会,肯定要比往次延长一些。 李承乾这才开始理解他的父皇。 在场多半都是年轻臣子,四十岁以上的人寥寥无几。 连他们都如此的聒噪,想想当年,满朝文武都是碎嘴子老头,坐在这里该是何等的难受... 半个时辰过后,争论终于停止了。 其实文武百官的职责就是这样,他们的任务是拿出一些可行的方案,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和宰相的身上。 “启奏监国太子,我等如今可以拿出两套方案,一,是将周围县府的人口,填充到吐谷浑,其二,则是以吐谷浑为国线,派出一支长期驻守在那里军队,甚至可以在当地开府建牙,请一位国公坐镇,将那里当成我大唐的羁縻州!” 李承乾对第二个方案比较有兴趣。 不过,他并不是皇帝,在做决定之前,需要问一问两位宰相的意见。 王弘直和赵普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看得出,李承乾对第二套方案上心。 实际上,这两套方案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个是往那边送百姓,一个是往那边送军队,人数上没有任何的差异。 羁縻州,说白了就是取消吐谷浑的国名,起一个大唐的名字,用军队来强行管制当地的百姓,压榨他们的劳力。 赵普上前一步,道:“本相在上朝之前,拿到一封来自大食的求救信,监国太子在做决定之前,还请看一看这封信!” 说着,他取出一封破破烂烂的信,交给走下台阶的小满。 第1950章 这位新任宰相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rg 李承乾当然知道,那是一封来自优素福的求救信。 他知道消息的时间,并不比柳白晚多少。 只不过,让李承乾感到比较诧异的是,赵谱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优素福的求救信拿出来? 毫无疑问,优素福是一个失败者,他早就已经被赶下神坛和皇位,成了一只倒霉的丧家之犬。 根据泰记的测算,现在的优素福,应该已经翻越葱岭,进入一个西域的小国家避难。 作为一个聪明人,相信优素福不会把所有的食物,都放在一个盘子里。 换句话说,他完全拥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并且迟早会打回去。 写这封求救信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打一打秋风罢了。 如果能从大唐帝国拿到一些物资,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拿不到,也无伤大雅。 或许他自己心里边也清楚,就算他重新统治大食,也没有和大唐帝国叫板的资本。 又或许,复国失败的他,会重新回到西域,抢夺一个小国家的统治权。 m.26ks. 对此,无论是李二,还是柳白,亦或者是李承乾,都不怎么感兴趣。 想必,文武百官也不会多在乎。 一条葱岭,将两个庞大的帝国彻底隔绝开来,不出意外的话,一百多年之内,两个国家没有什么继续打交道的可能。 这个时候,赵普把优素福的求救信拿出来,难不成还真想帮他一把? 李承乾拿着求救信,嗤嗤一笑,道:“字写得倒是不错...” 赵普罕见的微微一笑,道:“优素福仰慕我大唐文化已久,不光汉话说的好,汉字也写得同样精妙!” 李承乾似乎有些理解赵普的意思了,他把求救信放在一边。 “赵相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本太子并不介意,在这种场合之下,聊一聊煞风景的事情。” 赵普一拱手,道:“启禀监国太子,微臣斗胆,请太子将吐谷浑之地,借与优素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只有早就知道赵普想法的王弘直,以及刚刚猜出来的李承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之色。 其他人就不同了。 吐谷浑终究是大唐军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再怎么说,也要拿到充足的利益之后再放弃。 送给一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 况且,优素福不仅仅是外人那么简单。 更准确的说,他是大唐的敌人! 将一个,堪比大唐三道之地的国度,借给别人休养生息? 这位新任宰相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不过,赵普显然并不想解释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再次冲李承乾躬身拱手。 “请太子殿下定夺!” 李承乾玩味的看着这些大臣,或者很想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 这时候,提出这么大的问题,很考验人的眼光。 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实际上,他对现在的文武百官,一点信心都没有。 “此事,着三省廷议,本太子只要结果!” 李承乾大手一挥,宣布退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廷议? 无非是皇帝或太子不参加罢了,除此之外,和大朝会又有什么区别? 李承乾却不管他们怎么想,站起身来就往后边走去。 群臣只能也纷纷离去。 往外走的时候,不少官员都出现在赵普的身边。 “赵相,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万马虎不得啊!” “优素福狼子野心,想当年靠着咱们的计谋,夺得了大食皇帝的位置,还四处造谣,说咱们大唐输给了他,这种人,万万不可有丝毫怜悯!” “赵相,下官以为,应该将优素福赶尽杀绝才对,不可留下祸患,更不可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是如此,大食必定内乱,咱们只需派出一队骑兵,或许能长驱直入大食腹地!” “...” 赵普对于他们的话,一概不予回复。 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出皇宫。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柳白的书房里,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图纸。 选择在延兴门进行实验,已经结束了整整两天时间。 在诸位名匠的努力之下,,火车头的动力问题被成功解决掉了。 金大坚带来两大箱图纸。 柳白正在逼着自己,把这些图纸都看明白。 外行管内行,绝对是任何行业的大忌,也是取死之道。 铁路的项目,柳白打算亲自来做,当然要把资料都记在心里才好。 两天的时间,柳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王守仁,因为王守仁拥有一个,别人拍马都赶不上的大脑。 柳白都需要记两天,王守仁却只用了不到半天,就做到了熟稔于胸。 正好,早上起来的时候,李祐和李愔闲的没事去参加大朝会,柳白正要把这些图纸收拾起来的时候,两人回来了。 于是,理所应当的被柳白抓了壮丁。 两人趴在书房的地上,一边整理着杂乱的图纸,一边背课文一样,今天在大朝会上的见闻,讲给柳白听。 柳白听完之后,十分欣慰的笑了。 都以为赵普是个老实厚道的人,那也要分情况来看。 这个家伙,对待大唐百姓那是如春风化雨一般,可是一旦到了异族身上,就会瞬间变得冷血无情。 朝中的那些人,眼皮子还是太浅。 把吐谷浑借给优素福多好啊! 李祐苦恼的挠着脑袋:“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为何赵相会有如此提议?” 柳白坐在书桌后边喝茶,看着两个人收拾图纸。 反正也闲着没事,他打算把这件事背后的门道,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两个人听。 “你们对于优素福这个人,有多大的了解?” 小哥俩互相看了一眼,李愔说道:“我只记得,当年第一次西域之战的时候,在柳大哥的提议下,父皇假装战败,让优素福有充足的时间,回到大食帝国,狠狠的反咬了他们家的哈里发一口,然后就成了大食帝国的皇帝,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大清楚了,当时我好像才五六岁吧...” 第1951章 柳白那厮还敢把护院叫出来,打老夫一顿? rg 柳白喝了一口茶水,悠悠的说道:“优素福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或许你们都不知道,优素福的前半辈子,过得相当精彩...” 他把优素福的平生,细细的给李佑他们两个人说了一遍。 优素福,其实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食人。 他出生的地方,曾经被匈奴人占据,在几十年前,又成了拜占庭帝国的领土。 小时候,他甚至去大洋彼岸的‘昆仑州’,当了好几年的奴隶。 他的人生确实很精彩。 出生的时候,差点被亲爷爷搞死。 父母都不待见他,因为他们家本来出身贵族,后来却特别的不富裕。 等到优素福出生之后,活的就更加艰难了。 因为,优素福还有足足十个兄长!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记住网址rg 他那十个哥哥,不是傻就是坏。 有把他推到井里的,有把他吊在树上的,还有诬陷他偷东西的。 总之,没一个正经人。 十几岁的时候,干脆被父母赶了出去。 一路流浪,成了乞丐,后来干脆被人贩子卖到异国他乡。 成了奴隶之后,更是受尽欺辱,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跟女主人勾搭上了... 从此,优素福过上了吃软饭的日子。 就这样,他安安稳稳的活到二十三岁。 然而,他们之间的事情,突然被男主人发现。 优素福的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他即将被处死的时候,几个朋友合伙把他救走了,又辗转逃回到大食帝国。 几个朋友,就在大食帝国扎下根来,靠着做小买卖过日子。 这时候的优素福,已经快三十岁了。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他的哪一个弟弟,找到了他,他那个混蛋老子因为思念他,已经病入膏肓。 当然,这都是扯谎骗优素福的。 真正的情况却是因为他那个混蛋老子犯了罪,想要找人把他救出来... 后来的故事,堪称峰回路转。 优素福用重金救回他那个混蛋老子,却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赏识,说他是尽孝的典范,打算给他个官当一当。 快三十岁的优素福,摇身一变,成了官老爷! 从此之后,青云直上,四十六岁的时候,成了大食帝国的东方总督。 也正是在那一年,他碰到了柳白。 然后,用柳白给他出的办法,成功夺得大食帝国的皇位,当上了哈里发。 一晃,七年过去了。 当年的恶果终于长成参天大树,优素福的统治被人推翻,结果逃到西域。 即便是柳白,都不知道他现在的下落。 听完了优素福的故事,李祐和李愔这小哥儿俩目瞪口呆! 这么神奇的人生经历,只有在上官仪写的戏本里才能出现。 他们头一回听到真人真事! 很奇妙的事,李愔的眼中竟然充满了羡慕之色! “若是我的人生能如此精彩,那该多好啊...”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强忍着不臭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 “你是打算学着他被你爹卖掉,还是想给人去当奴隶,然后跟一个比你大二十多岁的女黑胖子鬼混?” 李愔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干呕了几声差点吐出来。 李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就这点出息,我倒是比较纳闷,就这种货色,是怎么在大食帝国当神仙的?” 谁都知道,大食帝国是一个皇权和神权,紧密到不可分割的国度。 优素福不仅仅曾是大食帝国的主人,还是他们神话传说之中最强大的神。 按照他们的说法,好像叫做‘先知’? 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先知好像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跟女主人有一腿的、偷人家牛的、把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据为己有的、把亲儿子当祭品的,堪称应有尽有,但就是没有一个好人。 柳白颇为感慨的说道:“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比人跟狗之间的差别还大,不知道他们那边人是什么想法...” 说话间,小哥俩已经把图纸都收拾完了。 柳白亲自给两口大箱子的上了锁,然后把他们两个人都轰了出去。 站在书房门口,李祐和李愔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赵普提议把吐谷浑借给优素福? 抱着这个疑问,两人决定去一趟书院,问一问王守仁。 ... 书院! 耽搁一个多月都没上班的王先生,终于跑到书院来给学生们授课了! 这让院长王勣感到十分的激动! 他甚至叫了几个书院的高层,亲自跑到教室里,当旁听生。 王先生的经义,讲得很好,已经不比当世经义大家陆德明差了! 不过,老先生们都感到很不满意。 因为王先生最厉害的地方,并不在于讲授经义,而是一种,他在书院研习出来的新学问。 据说,足以与圣人比肩! 王先生给那种学问起名叫‘心学’! 仅仅三个字‘致良知’,道尽千百年来的儒学精髓。 让书院的老先生们如痴如醉,成了王先生疯狂的簇拥者。 现在,连老王勣都不敢对王守仁直呼其名了,见了面也要颇为尊敬的喊一声‘王先生’。 一想到,王先生整天跟在柳白身边当保镖,老王勣以及书院的一众高层,就感到极度的不满。 铃铃铃—— 终于下课了,老王勣把学生们全都轰出去。 带着一群老头,把王守仁围了起来。 “以后不许再回去了,老老实实的在书院做学问,否则,你这一身本事可就白费了!” 老王勣明里暗里威胁着王守仁。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在下崇尚知行合一,跟在少爷身边,总能见识到许多趣闻,学到很多道理,少爷也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在下眼中,多去外面走一走是相当重要的!” 陆德明重重的哼了一身,道:“老夫明日就去找柳白,如此糟蹋你的学问,他就不怕遭天谴吗?” 王守仁笑容不变,道:“德明先生还是谨慎一些吧,我家少爷的脾气不太好,您亲自登门,只怕会吃不少亏...” 老王勣忽然激动了起来,嚷嚷着说道:“老夫还怕他?明日咱们一同去,把他柳家围起来,老夫就不信了,柳白那厮还敢把护院叫出来,打老夫一顿?!” 第1952章 书读的多,反倒成了罪过? rg 李祐和李愔小哥俩来到书院的时候,正是老先生们最激动的时刻。 两个人刚在门口冒了冒头,看到里边的场景,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这种情况下进去,最少也会挨一顿训斥。 “他们在争论什么?” 李祐问道。 李愔翻了个白眼,说道:“鬼知道他们天天在争论些什么...” 两人就蹲在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老先生们全都出来了。 看着蹲在门口的小哥俩,陆德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了一声,没搭理他们两个人直接离开。 虞世南和高士廉,倒是问了问两人的来意。 发现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两个老头转头就走。 m.26ks. 等老先生们都走光了,两人这才重新把脑袋露出来。 发现教室里边,王守仁和老王勣不知在说些什么。 院长依旧显得很激动,而王先生只是不断的劝慰他。 “进不进去?”李祐问道。 李愔想了一会儿,道:“还是再等等吧,最近院长的脾气不太好,我看见他都躲着走...” 又等了一小会儿,老王勣终于出来了。 他压根就没看见两个人,脚步走的飞快。 李愔和李祐这才敢进去。 他们没有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院的老先生们,地位一个比一个高。 光是需要让皇帝以礼相待的,就有五六位之多! 有资格指责宰相鼻子骂的,简直就数不过来! 李祐他们就算是王爷,也不敢闲的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王守仁听了他们两个人的疑惑,盯着两人看了许久,直把他们看得浑身发毛。 “这种问题,你们不该问我,无论是问陛下还是问太子,都十分恰当,却唯独不能问我!” 李祐歪着脑袋说道:“这是为何?” 王守仁把手里的书卷起来,在他们两个人的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最不该问的,就是做学问的人,因为书读多了之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会产生极大的转变,相比之下,反倒不如其他人客观务实,你们两个人还在认识这个世界的阶段,万万不可被做学问的人误导!” 两个人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原理? 书读的多,反倒成了罪过? 带着这种疑问,两人告别了王守仁。 打算壮着胆子,去书院的新校区那一排小楼,求教他们的亲爹。 ... 新校区! 这一排毗邻上林苑的小楼,已经住满了来自各方的贵人。 不光是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就连李孝恭和李道宗他们,都求着书院的先生们,给他们让了一套。 总共也就十几间小楼罢了,光王爷就住了二十多个。 最近这几天,连房玄龄他们几个也死皮赖脸的住了进来。 李祐和李愔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们找到,最好说话的阴妃,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距离住宅区不到百步的花圃里,阴妃正带着长孙皇后身边的老嬷嬷,采摘大棚里新开的茉莉花。 这东西,一旦长成就要立刻摘下来。 不能晒,一晒全都烂了,因此需要用大火烘烤,再晾上几天,才能泡水喝。 小哥俩跟着阴妃一块儿采摘,阴妃带着一顶精致的斗笠,担心晒黑了,脸上还蒙着面纱。 “最近还是不要打扰你们父皇的好,柴令武回来后,陛下正为他的爵位苦恼,昨天晚上还大发雷霆呢好好的...” 小哥俩感觉自己的智慧有些不够用了。 柴令武明明打了一个大胜仗,嫉妒着他们发狂,不过就是一个爵位而已,反正柴令武也不在乎,随便封一个不就成了? 父皇为何要大发雷霆? 阴妃把两人手里的小筐子拿过来,倒在老嬷嬷手里的布袋中。 “你们呀,放着一群足智多谋的人不用,为何非要过来触你们父皇的霉头?” 李愔眨了眨眼睛,道:“娘,我们去求教王先生了,可是王先生不告诉我们!” 阴妃在李愔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道:“王先生是经世大才,他所考虑的事情,当然跟你们不一样,如果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你们听,反倒会对你们产生误导。” 李愔咧了咧嘴,道:“王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阴妃笑了笑,朝着远处一指。 “你们看那边,不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来解答吗?” 两人顺着阴妃的手指朝远处看去,只见刘仁轨正溜溜哒哒的往外边走,明显是才从李二的房间里出来。 这家伙也是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还是和李义府他们同期的学生领袖。 然而,他毕业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进入朝廷,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甚至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家伙不声不响地加入了泰记。 如今,已经泰记是之中,地位仅次于黄巢的二掌柜! 如果单从官职上来看,恐怕他已经足以比肩四品大员了! 两人赶紧把小筐子放下,颠颠的跑过去,把刘仁轨拦下。 “原来是两位王爷!” 刘仁轨笑眯眯的冲两人拱了拱手。 两人急忙拱手还礼。 从身份上讲,身为皇族亲王的他们自然要远高于刘仁轨。 可是从关系上看,刘仁轨却是他们的学长。 两人把心中的疑惑,讲给刘仁轨听。 也说了,王守仁不愿意给他们解答问题的事情。 刘仁轨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几声。 “王先生对于学问的要求越来越苛刻了!” 他把两人待到距离稍远的小凉亭之中。 “那封来自大食的求救信你们看到了吗?” 两人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说一说,你们心里如何看待吐谷浑处置方法吧!” 两人对视一眼,李祐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比较支持第二个方案,如果将那块地方当成大唐的羁縻州,不光省事,还可以收取重税,一举两得!” 刘仁轨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大唐拥有不下八个羁縻州,每年需要派驻的军队,就有多少人?要知道,羁縻州的混乱程度,可不是中原地能比的!” 第1953章 这是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rg 小哥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李祐迷茫地说道:“羁縻州不是越多越好吗?” 在他的概念之中,羁縻州这种存在,是彰显大唐实力的最好证明。 羁縻州不仅仅可以收重税,还可以是一样的当地的百姓,而且根本不用考虑后果。 不过是派出一支军队罢了,军队所需要的只有粮食,大唐帝国的粮食多了吃不完,每年光是用来酿酒的粮食,就能堆成一座大山。 只要粮食管够,再给他们一些补贴,区区一个羁縻州罢了,并不能给大唐的财政造成任何压力。 李祐和李愔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了,两人在外打拼,早就变得手黑心黑。 根本用不着给军队任何补贴,因为不管他们在羁縻州干什么,都没人去管。 到了羁縻州,军队中的十八斩条例,压根无法约束任何人。 他们在当地为所欲为,所收获到的财富,不必给他们补贴强? 刘仁轨有些无奈地说道:“目光需要放长远一些,就好像一口井,既然已经挖到中间了,为什么不干脆挖到底?” m.26ks. 他继续耐着性子给小哥俩解释。 “一口井,如果挖的不够深,水迟早有喝完的时候,可若是挖到底,直接跟河水连上,那几代人都吃用不尽!” 李愔听明白了。 他眼前一亮,说道:“学长的意思是,要利用优素福,来开发吐谷浑?!” 此言一出,李祐也瞬间反应过来。 吐谷浑是一片苦寒之地。 虽然谈不上种多少庄稼就死多少,但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大唐的百姓已经征服了灾难,他们早就习惯了丰收的场面。 一旦出现粮食欠产,甚至颗粒无收的状况,那么人口迁徙政策,显然就走不通了。 如此一来,文武百官在大朝会上提出的第一个方法,根本就是扯淡! 其实他们早就想好了,想要把吐谷浑当成大唐的羁縻州! 只不过,没人乐意承担这个骂名罢了。 这群朝廷官员,整天都在宣传王道乐土,就算面对胡人,也要当了婊子立牌坊。 其实,他们才是最看不起胡人的人! 而王守仁和刘仁轨他们这些人,显然比文武百官更加高明。 当然,真正想出这个办法的是赵普和王弘直。 只不过,王守仁和刘仁轨他们,能够一眼看穿两位宰相的想法。 让优素福那个死胖子,去开发吐谷浑这块不毛之地。 等他开发完了,大唐就可以吃现成的。 毕竟,吐谷浑人是游牧民族,他们几乎没有进行任何的基础性建设。 整个国境内,恐怕都没有几条可以适合让马车通过的官道。 优素福可是大国出身,还当了七八年的皇帝! 他是一个拥有卓越眼光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一旦他进入吐谷浑,必定会大搞基础建设! 先借给他几年,等他的基础建设搞完之后,大唐再收回来。 到那时候,直接把中原的人口迁徙过去就够了! 大唐的百姓是勤劳的,只要有了一定的基础性建设,他们一定能够把不毛之地,变成一个人向往的人间天堂! 当然,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一点。 真正巧妙的地方在于,让优素福给大唐搞基础性建设,不光不用给一文钱,优素福还要对大唐感恩戴德。 因为,正是大唐皇帝的仁慈,才给了他一个落脚地。 不过还有更绝的地方。 大唐丝毫不用担心,优素福会霸占着那块地方不肯走。 他始终是一个大食人,而且是被别人赶下台的皇帝。 有了这样一个天然的条件,等他积聚到足够的力量,迟早要回到大食去报仇! 到那时候,大唐就能理所应当的把吐谷浑收回来。 而这,只是对于大唐百姓和大唐皇帝的利益。 对于武将,成功守住地盘,有大量的战功可拿! 对于文官而言,这种做法及其符合他们王道乐土的思想。 这个牌坊,死死的扎进地底,拔都拔不出来! 李祐和李愔不禁拍案叫绝!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的自己实在是太浅薄了。 这种做法,不仅仅可以让大唐获得更大的利益,还可以让优素福吃了亏的同时,感恩戴德! 这他娘的才叫大国外交! 相比之下,把吐谷浑当成羁縻州,简直是一个烂透了的主意。 “怪不得父皇和太子,拼了命也要把赵相和王相推到台前!相比之下,恐怕连房相他们都要稍弱一筹!” 李祐忍不住感叹。 刘仁轨笑了笑,轻轻摇头,道:“并不是房相他们,比如今的两位宰相差多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房相他们在贞观八年的时候就致仕了,再往前看几年,大唐何曾有如今的实力?” 李愔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朝廷必定会答应优素福的求援!”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既然优素福会拿到吐谷浑那块地方,而且那块地方的一切都处于空白之中,岂不是一个天大的商机?! 大唐不仅仅可以卖给他们粮食,还可以卖给他们一切关于基础建设的原材料! 退一万步讲,甚至可以招募一大批工匠去给他们做工! 大唐的工匠举世闻名,效率之高,工艺之精湛,远不是优素福,他们那些番邦异族可以比的! 这是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如果能拿到这桩生意,柴令武他们拿到的,重修皇宫的生意,算个屁! 两人对视一眼,写过刘仁轨之后,撒腿就跑! 刘仁轨奇怪的看着两人,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这两个小滑头...” 他轻轻一笑,一扭头,又回到李二居住的小楼。 李二坐在二楼的窗户前,轻轻哼着他创作的那首《秦王破阵乐》,脑袋上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见刘仁轨去而复返,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意外。 “方才朕都看见了,你既然把道理给这两个孩子讲清楚,那就负责到底吧,泰记的人手,要虽他们两个人,一同进入吐谷浑!” 刘仁轨躬身道:“泰记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李二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是正是你们想要的吗?借着承乾的手,把朕的都水监,压制地死死的,你们才能有所作为。” 第1954章 够他好好喝一壶的了吧? rg 柳白一点都不关心优素福的死活,他真正在乎的,只有现在的铁路修建计划。 哪怕能早一天修通,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也能多享一天的清福。 不过,顺手坑优素福一把,也是可以的。 那个死胖子,实在不太厚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明明可以向铁勒诸部、吐蕃,甚至天竺去求援。 却偏偏选择了大唐! 最深层次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挑起两个伟大国度的战争。 大唐同时对九个国度宣战,这些国度,全部都夹在大唐帝国和大食帝国的中间,一旦大唐选择给优素福帮助,大食帝国也就拥有了参加这场战争的借口。 想当年,西域的那仨瓜俩枣,馋的优素福哈喇子都掉下来了。 如今,是包括西域在内的九个大国! 这场战争之中,究竟会涌现出来多少足以让大国家动心的利益? 所以说,优素福那死胖子,压根就没安好! 首发网址rg 既然如此,柳白还需要客气什么? 柳白最厌烦的就是战争,可以用经济手段来达到的目的,根本没必要牺牲珍贵的大唐人。 鉴于此,柳白决定用老套路,阴优素福一把!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奏章,让许褚亲自送到皇宫里。 “看到承乾的时候告诉他,这份奏章一定要送到书院给皇帝看一眼!” 许褚骑上马,去了皇宫。 柳白坐在书房里,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够他好好喝一壶的了吧?” ... 阿莎姑娘一直没有离开长安。 这几天,她经常在柳家大宅门口徘徊,却没有办法进去。 那张虽然漂亮,但是却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脸,给了她很大的阻碍。 几乎每过半个时辰,长安城里的巡城武侯,就会过来盘问她们一番! 没有办法,长安城里的共识,是不把胡人当人看。 一旦发现有胡人,在大街上瞎溜达,总以为他不怀好意,打算偷点什么。 阿莎姑娘被搞得不厌其烦。 她特意带上面纱,遮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连身边的两个护卫都被她驱赶走。 今天也是一样,她带够了金银财宝,早就听说柳家的门房很黑。 好像连宰相登门,都要给他好处费。 阿莎姑娘特意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令人震撼的玛瑙串子。 这种东西,在大唐帝国很罕见,不过在他们那里,只能说是一般的货色。 老吴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西域姑娘。 “你当我老吴什么人的好处费都收吗?你们这些胡人,一个个都没规矩!” 说完,老吴转身回去。 阿莎姑娘看不出有丝毫的沮丧。 她默默的转过身,从脖子上摘下一串明艳的宝石项链! “难道,这还不够吗?” 老吴从大门的小窗户里,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快走快走!” 阿莎姑娘紧紧攥着拳头,眼中满是不可名状的怒火。 之前还没感觉到怎么样,现在她彻底发现了,唐人对于外族的歧视。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大冬天还拿了把扇子装蒜的年轻后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看到阿莎姑娘之后,眼睛明显一亮! 他上前拱了拱手,道:“不知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或许在下能帮得上忙!” 阿莎姑娘回头看。 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正用一种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年轻男子见她不说话,丝毫不恼火。 反倒又往前走了一步,距离阿莎姑娘,不过咫尺之间! 阿莎姑娘眼中满是警惕,道:“你是何人?” 年轻后生惊喜的说道:“你是我见过,中原话说的最好的胡人女子!” 他把扇子一合,解下腰间的玉佩,双手递给阿莎姑娘。 “姑娘若是想进入柳家,拿着这枚玉佩就足够,柳家的门房是出了名的刻薄,不过,有这枚玉佩在,他也不敢阻拦姑娘!” 阿莎姑娘拿着玉佩有些迟疑。 她并不相信这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 这时候,柳家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老吴带着谦卑的笑容,迎了出来。 “您怎么来的这般晚?少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说着话,老吴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年轻男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今日出门,粉确实擦的多了一些...” 他指着阿莎姑娘,对老吴道:“我的玉佩在她手上,以后她若是来,不许阻拦!” 老吴惊讶的张大了嘴。 “您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帮一个胡人?” 年轻后生朝着老吴挤了挤眼睛。 老吴立刻心领神会。 他看向阿莎姑娘,表情变得亲热了许多。 “姑娘里边儿请!” 阿莎姑娘也不是头一天出来混的,她一眼就看出,这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后生,觊觎自己的美色! 不过,阿莎姑娘向来是一个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色,来博取利益的人。 她并没有推辞,手里拿着那枚玉佩,走进了柳家大宅。 看着她走进去,年轻男子拽着老吴的袖子,从旁边的小门走进去。 只有自家人才知道,从中门进去和侧门进去,他这就不是一条路。 侧门穿过一条廊道,可以直接到达中院。 而中门进去之后,需要面对,柳白精心设计的石林迷宫! 没有一个时辰,阿莎姑娘是绝对走不出来的。 就连王守仁,也需要足足半个时辰,才能够破解石林迷宫的玄虚,认为阿莎姑娘需要一个时辰,这已经把她摆在了和李义府他们同一水平线! ... “太子殿下,您还是赶快进去吧,若是继续留在外边,您这一身香粉,非招来马蜂不可!” 老吴看着慢悠悠朝书房走去的李承乾,好心的提醒道。 李承乾浑然不在意。 “你懂什么?现在长安城里就流行这种装扮,刚才来的路上,还看见几个耳朵上别着牡丹花的兄台,这大冬天的,也不知他们的牡丹花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家里的宅子修得十分漂亮,尤其是从东门进去之后那一片石林迷宫。 可是好看归好看,里边有无数的马蜂筑巢。 以至于,现在家里人进出都不走中门了。 第1955章 都是你造的孽! rg 李承乾把扇子插在脖领子里,摇头晃脑的走进柳白的书房。 柳白正在清对账目,这是每年到这个时候的必要工作。 柳家的家业很大,普通商贾一年的花销,放在柳家需要乘一千,甚至乘一万! 看起来每年给员工做两件衣服,并不算过分。 一套麻布的衣服,外加一套冬天的棉衣,折合成铜钱,也不过四五百文罢了。 可柳家的员工,遍布大江南北,如果连幽州矿山上的员工也算上,起码有十几万! 核算下来,那可就是大几万贯! 况且,每年的开销又不只是衣服。 人吃马嚼,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银子? 每年过年后,柳白都会特意挑选一个日子,来清算一年的账目。 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抓住某些贪污的人。 记住网址rg 而是他需要知道,柳家每年花的银子,究竟干了点什么事情。 突然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吓得柳白一跳。 他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砸了过去! 李承乾惊叫一声,急忙躲开,脸色吓得更白了。 这回,真有点唬人的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无常来了... “大白天的,你打扮的像鬼一样,瞎转悠什么?!” 柳白勃然大怒。 李承乾委委屈屈的说道:“没办法,如果不乔装打扮一番,宫里那群烦人鬼,肯定不让我出来,就这,还是买通了好几个金吾卫,才从钻狗洞出来的!” 柳白烦躁的摆了摆手。 刚才清对账目的时候,他发现有好几笔账都对不上。 这说明,家里出了蛀虫。 放在以前,这是绝对不敢想象的。 柳家的员工,不敢说全都忠心耿耿,但是最起码,从来都不给主家添麻烦。 赚黑钱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出现过。 如今摊子铺大了,免不了会出现几个心黑的家伙。 虽说早就料到了,但柳白的心情依旧不是很好。 “赶紧去把脸洗了,要是让许褚看见,非得一拳头砸死你不可!” 李承乾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许褚那一拳头,犀牛都能被他打的一趔趄。 他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头人形大猩猩! 李承乾赶忙跑出去洗脸,回来的时候,还换了身衣服。 书院的天青色长袍,最适合年轻的小伙子来穿。 笔直挺拔,书卷气十足,还显得英姿飒爽。 李承乾卷了卷袖子,嘟嘟囔囔的说道:“我记得李恪跟我的身量差不多啊,为何会长这么多?” 他重新走进书房。 见柳白不搭理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顺手抄起一本账簿,轻轻翻动几页,立刻气的眉毛抖了好几下! “这群蛀虫,连自家的银子都敢昧下!查出他们是谁,砍了他们的狗头!” 柳白已经不生气了,把手里的文书放下,端起茶杯看着李承乾。 “你今天来,不会真是为了闲逛吧?” 说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见过李承乾了。 看来这小子一点都没有偷懒,这么短的时间,颧骨都瘦的凸起来了。 李承乾苦笑一声说道:“我这是跑过来求救的!” “你现在各项指标都比我高啊...”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 李承乾拱了拱手,道:“柳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西域那边成了烂摊子,赵相他们倒是给出了个好主意,可是我担心优素福那个死胖子不上当啊!” 柳白笑道:“奏折已经看过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苦恼的说道:“就是柳大哥这份奏折,让我既兴奋又憋屈...” 说话间,他把奏折掏出来。 如果按时间算的话,许褚才把奏折送到宫里,这家伙就琢磨着如何跑出来了。 “从现在的情况看,优素福想要突围到吐谷浑境内,并不算困难,咱们只要逼着吐蕃人,打开一条口子,他基本上连一个人都不用死,可问题就在这里,他太轻易过去,反倒会对咱们产生怀疑!” 柳白把茶杯放下,说道:“所以,你打算为难一下他的女儿?” 李承乾挠了挠头,道:“只是顺手的事情罢了,李义府他们的信里告诉我,这姑娘满身都是心眼,我没想到她这么好骗...” 说话间,门房老吴出现在门口,敲了敲房门,表情显得有些焦灼。 “少爷您快去看看吧,那位姑娘在石林迷宫里,被马蜂给蛰了,浑身肿的厉害!” 柳白瞪了李承乾一眼。 “都是你造的孽!” ... 等阿莎姑娘,被人从石林迷宫里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 马蜂这种东西,品种很多,甚至有好几种的毒素能够直接致人死亡! 柳家石林迷宫里的马蜂,是从上林苑搬迁过来的。 李时珍在柳家大宅各处,都放置了驱赶马蜂的药粉,可以保证马蜂不跑到内宅来。 石林迷宫,本来就是为了做好防护工作,才修建起来的。 要是按照柳白的意思,全都换成毒蛇才好! 不过,家里的女人和孩子确实有点多,万一伤到人,就不好看了。 渐渐的,柳家却发现了马蜂的一个妙处。 马蜂不生产蜂蜜,却专门抢夺蜜蜂的蜂蜜! 放置在蜂巢之中,慢慢的食用。 也不知,蜂蜜在马蜂的蜂巢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竟然变得格外甘甜可口! 而且,马蜂的幼虫和蜂蛹,都极其富含营养价值。 连李时珍和孙思邈,每年都会要走一些,进行药材的配伍。 经过几年的训化,马蜂的毒性已经不像当年那么猛烈了。 阿莎姑娘只是被马蜂蛰了手臂而已,虽然短时间晕过去了,但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家里的大夫看过之后,用蝎子酒给她擦了擦伤口。 没过多久,阿莎姑娘就醒来了。 李承乾有些愧疚,冲阿莎姑娘拱了拱手。 “都怪在下冒失,考虑欠妥,还请姑娘受罪!” 阿莎姑娘有些发懵。 她只记得,在石林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出路。 然后感觉手臂一疼,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之前把自己骗到石林里的那个年轻后生,就站在面前! 第1956章 谁让他们的军队不能打? rg “我这是在哪里?” 阿莎姑娘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漂亮的大床上。 周围有好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清一水,全都是年轻男子! 阿莎姑娘感觉有些发慌,急忙查看自己的衣服。 发现只是袖子被剪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有些愧疚的说道:“在下实在是没有想到,石林之中的马蜂竟然如此厉害,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旁边一个看起来鬼头鬼脑的人,笑嘻嘻的说道:“不得不说,你被马蜂蛰得恰到好处!” 再往旁边看,是一个身材雄壮,身上套着铠甲的人,他好像才进门,呼吸有点急促。 “宫里刚刚发下来的文书,朝廷已经允许你爹,前往吐谷浑避难!” 阿莎姑娘赶紧爬起来。 m.26ks. 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从那个身材雄壮的年轻人手中,一把将文书抢过来! 她翻看了几眼,终于解决了一件心头的大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不知哪位是太子殿下?”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她怎么会知道太子在这里? 阿莎姑娘稳了稳心神,道:“我虽然不认识太子,但是却知道,太子殿下从小在柳家长大,这么多人在,总该有一个是太子殿下吧?” 众人纷纷看向李承乾,不知道他肯不肯吐露身份。 李承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今日太子并未来到柳家大宅,不知姑娘有何要事,在下可以代为传达!” 阿莎姑娘微微颔首,有些艰难地从李承乾行了一个蹲身礼。 “烦请这位先生告诉太子殿下,既然答应我父亲前往吐谷浑避难,就请他以监国太子的身份颁布圣旨,大唐人的确有信誉,但是,大唐的边军恐怕不会这样想!” 她这话说的很漂亮。 大唐的边军,名声一向不是很好。 他们时常会去劫掠周围的胡人,朝廷对此也不闻不问。 毕竟,就在十几年之前,周围的胡人也经常劫掠中原百姓,你来我往的,有什么可抱怨的? 谁让他们的军队不能打! 大唐军队的十八斩律例,对边军形不成任何约束力。 也只有干出屠城这种事情,朝廷才会以不咸不淡的口吻,训斥他们的主将几句。 剩下的,似乎也没什么了。 不过,阿莎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只是信不过大唐边军。 而是信不过朝廷! 她知道大唐皇帝陛下特别要面子,只有颁布圣旨,才算吃下一颗定心丸。 李承乾心中有些恼怒。 “圣旨只能由皇帝陛下亲自颁布,即便是监国太子,也没有这样的权力!” 阿莎姑娘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马蜂有毒,被蛰了之后,如果不赶紧处理的话,就算胳膊不会废掉,也会因为中了毒活活憋死。 伤口上很疼痛,应该是被人划破了伤口,将毒血挤了出来。 按理说,以阿莎姑娘这种身份,本应该是娇生惯养。 可是看起来,她并不怎么把受伤的事情当回事。 “先生不要欺负小女子不懂大唐的规矩,如今皇帝陛下正在书院调养,颁布圣旨的权利早已给了太子,而且,我还知道近一个月以来,太子已经颁布了不下四次圣旨!” 这姑娘说话间,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李承乾皱了皱眉。 他之前听李义府的人说过,这姑娘十分难缠。 现在看,还不只是难缠那么简单。 身为胡人的她,对于大唐有着很深的了解。 而且,连太子颁布圣旨的事情都知道,这说明,有人特意指点过她! “敢问姑娘,你以胡人之身,是如何进入关中的?” 事实上,胡人进入关中需要进行很严格的审查。 过年之前,李二在阴山脚下发现了不下十万的牧奴,这让他大发雷霆!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胡人想要进入关中,变得极其困难。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有中原人士给他担保。 而且担保的人,必须是良家子! 进入长安城的审核更加严格。 不过,阿莎姑娘却是耍了个小心眼儿,让李义府他们几个人带着她进的长安城。 被阿莎姑娘耍了这么一回,李义府他们才觉得这位姑娘很难缠。 “先生是打算查我的底吗?” 阿莎姑娘的目光变得有些凌厉。 穿着一身铠甲的张顗,在后边偷偷拽了拽李承乾的衣角。 “当年第一次西域之战的时候,陛下在柳大哥的见证下,和优素福签订了好几个契约,从上面剪下来几个印玺的图样,关中的府兵,是不会阻拦她的!” 张顗久在军中,知道这里的门道。 李承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本来想通过担保人,来查一查,究竟是谁指点的阿莎姑娘。 现在看来,肯定是没有希望了。 他深吸口气,淡淡的说道:“想要颁布圣旨,不是那么简单的,姑娘可以暂时去鸿胪寺居住,等圣旨颁布之际,宫中会有人通知姑娘!” 他刚要走,却被阿莎姑娘拽住衣袖。 李承乾又是一愣! 他头一次见到这种人,或者说,是见到如此大胆的胡人! 站在后边的几个人,包括张顗在内,连刀子都拔出来了! 阿莎姑娘不依不饶的说道:“你们中原人,总是会想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搪塞我们!先生若是不愿禀报太子,那小女子明日去闯宫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忽然就不生气了。 后边的人,也纷纷把刀子收起来。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姑娘很可怜。 阿莎姑娘既然知道,太子殿下拥有颁布圣旨的权利了,那么他肯定也清楚,胡人去闯宫,会落得什么下场。 所谓的闯宫,并不是说要擅闯皇宫。 普通人没有进入皇宫的权利,一般情况下,打算闯宫的,都是已经走到绝路上的人。 最多的,就是告御状! 如果有爵位,或者是勋爵在身,从县、州、道,一层一层的向上,再禀报三省,状纸迟早会送到皇帝面前。 普通人就不一样了,就好像民告官,不管占不占理,先大二十大板再说! 对胡人来说,下场就更加可怕了... 第1957章 弱小的邻居,才是好邻居 rg 大唐开国以来,并不是没有闯宫的先例。 连胡人也有! 只不过,那个胡人虽然没有爵位傍身,但身份也不一般。 那还是在贞观三年的时候,执失思力才刚刚投降朝廷。 执失部整体,向中原迁徙。 不料,路上遇见了回鹘人的袭击。 执失思力的之子,也就是执失善光,率先一步赶往长安。 一日之内,三度扣阙! 以胡人之身闯宫,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 正是因为见到了他的勇敢和孝顺,以及担当,李二才会在执失部迁徙到中原之后,将执失善光留在皇宫,给皇子当伴读书童。 直到现在,阴天下雨的时候,执失善光还感觉浑身疼痛。 m.26ks. 他的身份,至少给他保了一条命! 毕竟在那个时候,执失部已经归顺朝廷! 但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的执失部,和现在的阿莎姑娘,可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也完全不能相比。 她爹并不是大唐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人。 而且,恐怕优素福也没有投降大唐的打算。 以阿莎姑娘现在的身份去闯宫,完全是条死路。 既然她对大唐有了充分的了解,那么她也就该知道,闯宫是条绝路! 一个为了父亲,豁出去性命不要的女子,很值得人敬重。 虽然说,这个女子的心眼儿多了一些,但是大唐以孝道治国,大唐男儿的胸襟,足以把这个姑娘容纳下。 李承乾把自己的袖子拽回来,冲阿莎姑娘拱了拱手。 “刚才我骗了你,我就是大唐太子李承乾!” 阿莎姑娘悚然一惊,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她的嘴角甚至流露出几分笑容。 “太子殿下如此隐藏身份,难道是怕人认出来?” 李承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 他自己都觉得特别恶心... “阿莎姑娘,你是一个西域人,应该很清楚西域人和中原人之间的差别,如果你父亲真的去了吐谷浑,他的部下肯定要给大唐上税,不过,将吐谷浑借给他休养生息,这是我朝最大的仁慈,相比之下,你受的苦难根本不算什么。” 说到这儿,李承乾顿了顿。 他把身后的张顗拽到前面来。 “他爹是我大唐的国公,统一整个东海水师,这种身份,他依旧要上战场,身上的刀伤剑伤不下二十处!” 阿莎姑娘想了想。 她很明白李承乾是什么意思。 总有人说,大唐帝国是贪婪的,是冷血无情的。 不过,大唐的皇族,却可以赐予那些效忠于大唐的胡人,最大的自由。 但是,这种自由需要自己去主动争取。 说白了,就是让大唐的皇族看到,既然他们能容忍胡人,那么胡人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阿莎姑娘嫣然一笑,道:“不知太子殿下,究竟想要些什么?” 说话间,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了柔情蜜意。 看样子,如果能让优素福活下来,她并不建议留在大唐伺候太子殿下。 可惜,李承乾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三个老婆,已经足够让李承乾感到头疼了。 就算胡人只能成为小妾,按照李承乾从小在柳家接受到的教育,也不会让侯氏和苏氏欺负她。 至于武顺,就更不可能了。 毕竟,武顺也算是在柳家长大的。 他们的观念,和其他人有很大的区别。 这也是柳白,多年以来辛苦得到的结晶。 这时候,李承乾忽然心中一动。 他对阿莎姑娘不感兴趣,但是,如果把阿莎姑娘许配给中原男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李二还是柳白,都曾经说过,优素福是曹操一样的枭雄。 他有着足够的野心和足够的能力,就算不能成功的复仇,也会把大食帝国搅成一团乱麻! 有一个比大唐帝国,弱小不了多少的邻居,虽然隔着一道葱岭,但依旧让人心烦的厉害。 弱小的邻居,才是好邻居。 朝廷宁愿看到一个强大的突厥,也不愿意看到一个能与大唐比肩的大食帝国! “阿莎姑娘,想必你也已经看到了,我大唐的规矩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的清白,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在场都是我李承乾的兄弟,他们从来都是善于保守秘密的人,不过,以后阿莎姑娘还是要谨慎一些。” 李承乾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前往江南之前,都知道去了之后,肯定阻碍重重,甚至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因此,在李义府他们去之前,都已经成了亲。 当时李延寿,还跟绿蚁闹的挺不痛快。 最后,老王勣算是跟颜家结成了儿女亲家。 而李延寿,却是迎娶了韩同的闺女。 不过,还有一个人尚未婚配。 那就是来济! 本来已经跟陇西康氏定了亲,康氏家主,兰州刺史康宁宜,很满意这个女婿。 可是,才定亲没多久,来济的母亲就去世了。 丁忧都是三年起步,虽说皇帝酌情,只给了来济一年的丁忧,还让他放下着长安差事,去江南挂职。 但至少,也需要一年! 康家的姑娘可等不了,来济主动退婚,后来听说,康家的丫头跟宇文家又结亲了...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来济还是个钻石王老五。 如果让来济,跟这位阿莎姑娘多多接触一下,会产生多么奇妙的变化? 主要还是因为,李承乾很相信,足够警惕的来济,完全能够降得住这位阿莎姑娘... 即便被她耍了一次,李承乾也很相信来济的能力。 想一想,当时他们几个人把在泾阳县的经过,讲给自己听的时候,来济似乎有些扭扭捏捏的,不像他本来的为人... 李承乾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真是个天才的想法! “不知阿莎姑娘一会儿可有时间?” 阿莎姑娘骤然警惕了起来! “太子殿下想要干什么?” 李承乾笑眯眯的说道:“过一会儿,本太子带你去见一位老朋友!” 阿莎姑娘一怔。 她并不记得,在大唐能有什么朋友。 这么长时间了,好像只在泾阳县,跟那些年轻官员有些瓜葛。 有求于人,就不敢推辞。 阿莎姑娘只能说道:“全听太子殿下吩咐!” 第1958章 人才,才是最难得的! rg 对于李承乾究竟干了些什么,柳白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唯一比较感兴趣的地方在于,不知道李承乾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来济竟然欣然同意了与阿莎姑娘的婚事! 同样的,阿莎姑娘竟然也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好像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从身份上讲,两人其实是差不多的。 来济的前途一片大好,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大唐帝国的宰相,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物。 从相貌上看,来济也称得上是相貌堂堂,而且还有很好的身手。 当年他爹来护儿就是万人敌,家传的武学到了他这一代,虽然不能称之为宗师,但是也很少能有一合之敌。 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他太年轻,在朝堂之上的根基太浅。 而且,家里也没有多少钱。 自从老母亲去世之后,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再也无牵无挂。 不过他的性格很老实,换成别人处于他的境况,早就自暴自弃,成天流连于青楼之中了。 首发网址rg 反观阿莎姑娘,她的身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国家的公主。 优素福毕竟曾经掌握了整个大食帝国。 是曾经和大唐皇帝陛下站在同样位置的人物。 就算已经被人推翻了,那也是亡国的公主。 身份尊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质疑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事实上,不管是大唐还是大食,亦或是这个世界上同样站在巅峰的拜占庭帝国,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皇族,都是十分宽容的。 哪怕是自己麾下的将军,也不能轻易折辱敌方的皇族。 因为皇族,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哪怕这个国家只有一个村子那么大,皇族就是皇族,不可折辱! 而阿莎姑娘唯一的缺点,或许就在于,她的血脉。 哪怕是大唐帝国的乞丐,都看不起异族人。 这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如果来济真的打算迎娶阿莎姑娘,那么对他以后的前途来说,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至今为止,能够被大唐帝国承认,并且接纳的异族,实在是不多见。 像执失家、阿史那家,这种幸运的异族降将,前后几百年都不多见。 “所以说,你真的打算好了?就为了李承乾的恶趣味,你宁愿以后整天跟那个女人勾心斗角,甚至于有可能放弃自己的前途?” 书房里,柳白特意把来济叫过来。 当着他的面,提出自己的疑问。 无论是李义府还是马周,又或者是当年的第一批学生领袖,他们都是柳白辛辛苦苦挑选出来,在后来能够大放异彩的人物。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有成为宰相的潜质,甚至于,其中的一大部分人,在历史上的确成为了宰相,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放弃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柳白都十分舍不得。 并不是说,有一个靠山,就能够在朝堂之上高枕无忧,人们的观念是很难去改变的。 如果来济真的娶了一个异族姑娘为妻,姑且不说,他未来还能不能成为宰相,恐怕在想升官,起码要等到五六年之后。 甚至有可能,他一辈子再也升不了官了,从此浑浑噩噩地当一个从五品官员,了却余生。 这是柳白所不能容忍的。 在他的眼中,人才,才是最难得的! 何况还占着一个师生情谊。 “先生,如果学生没有考虑好,是不可能答应太子的!” “我对艾莎姑娘确实有好感,虽说她是个外族人,但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在我看来,大唐迟早会吸纳全天下所有的人才!” “到那时候,我大唐帝国抛弃一切的血脉偏见,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可以让外族的人来考取,这不正是当年陛下所说的,天下人才尽入吾毂吗?” “如果一味地看不起外族人,那么当我大唐的人才用尽了,又该如何提高国立呢?” “学生敢为天下先,若是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听完了他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柳白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突然拿起桌子上的砚台,朝着来济狠狠的丢过去。 “头一次见到像你这么装蒜的,明明是贪图人家的美色,非要想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小子也很不老实。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很敦厚的来济,究竟跑哪去了... 从一开始柳白就听得出,这个家伙是在说漂亮话,实际上他心里怎么想的,谁都能琢磨透。 可是他这番话,却给柳白提了一个醒。 天下人才尽入吾毂,的确称得上是豪言壮志。 这句由年轻时的李二,所说出来的话,一直到了武则天时期才终于实现。 事实上,外族的官员和将领,给大唐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现在完全是因为人们的观念问题,当然也有柳白刻意操纵的原因。 他需要培养出大唐百姓的骄傲感。 有了这种骄傲感,大唐的百姓才有向外开拓,向上进取的勇气。 不过,现在这种观念确实需要转变一下了。 大唐的人才的确很多,但是相比于贞观初年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下滑趋势。 从书院历代以来的学生领袖,就可以看出来,学生的质量正在逐渐下滑。 这并不是因为教育质量下降,而是因为,柳白早就已经把民间能称得上人才的人,全都收入囊中。 如今的朝堂之上,遍布书院之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执失思力这种人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有转变观念,才能够让全世界的人才,都聚集到大唐帝国。 相比之下,其他国度的人才就会变得很少。 这是一项需要十年甚至百年,才能够完成的浩大工程! 来济也没有想到,他的无心之言,让柳白有了更多的想法。 看着先生沉默不语,来济有点儿想逃跑。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们,先生有很多很好的想法,如果能够实现的话,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来具体操作这件事的人,就倒血霉了... 比如,之前的印钞局,差点没把来济他们几个累死... 第1959章 朕还没有退位呢,你能不能客气点! rg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不可预料的。 比如,李二当年选择进行玄武门之变,压根就没有想过成功。 只是因为心中憋着一口气罢了。 刘文静被裴寂活活的冤枉死了,尸体被斩成两半。 跟了他多年的杜如晦,因为得罪了李建成的妃子的亲戚,被人当街暴打。 无数的恩恩怨怨加在一起,才造成了一场可以说是惨剧的道德伦理故事。 如果不是被欺负的太惨,或许李二压根就没想过造反。 这些都是不可预料的。 又比如,当来济把心中的想法讲给柳白听的时候,柳白在乎的,却是收纳外族的人才。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中心。 大唐的确强盛无比,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要稍微落后一些的。 m.26ks. 如果真的敞开了打,一个大唐,灭掉三四个大食帝国,绝对跟玩儿一样! 但是,大食帝国的人才很多,多到数不清的地步。 因为他们的文化,和大唐一样繁荣,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国,大食拥有着灿烂的文明。 或许是侧重点不同,大唐看中的是思想,而大食帝国看重的却是实用之物。 尤其是天文地理,如果不是柳白的出现,改变了大唐官场的观念,恐怕直到现在,大唐都还没有一副完整的标准地图。 与此同时,大食却已经诞生出了完整的地理学科。 所以说,把吐谷浑借给优素福,是获得人才的最佳途径。 第二天早上,柳白来到书院。 在新校区那一排小楼前面,在躺椅上懒洋洋的端着一杯酸奶慢慢喝的李二。 这个家伙已经许久没有理会过朝政了,李承乾每天都会把重要的奏折让小满送到这里来。 可是,李二从来都没有看过。 因为通过大门,可以直接看到李二在这栋小楼里的书房。 里边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奏折,很多秘奏还用火漆封着。 对于柳白的突然出现,李二心中充满了意外。 他把酸奶放下,坐了起来,说道:“朕还以为,你已经离开长安城了!” 柳白坐在他旁边,左右看看,果然又发现一杯酸奶。 李二这个人过得很独,他心里塞不下别人。 只有那三个老婆,他才真正的在乎。 有一杯喝的,肯定就要分给老婆一杯。 这杯一看就没人动过,柳白端起来就喝。 刚端着一小碟子甜点,从大门里走出来的长孙皇后,翻了个白眼又进去了。 这两个人,只要不同时出现,总会令人高山仰止,忍不住佩服他们的想法。 可一旦同时出现,肯定会出幺蛾子,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李二不满地说道:“朕还没有退位呢,你能不能客气点!” 柳白嗤嗤一笑,道:“客气?你在我的地盘上你一住两个月,招呼都不打一声,你懂什么叫客气?” 李二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朕已经打算把这栋小楼买下来了,回头就让黄工送银子过来!” 他重新躺下,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看样子,他十分享受这种闲在的生活。 砰! 柳白把一本厚厚的奏折丢在桌子上。 这是他昨天晚上,熬夜才写出来的东西。 李二吓了一跳,然后有些狐疑的拿起奏折,随便翻看了两眼,顿时吃惊的说道:“你是不是疯了?” “疯的是优素福,我只不过是吃点现成的罢了。” 李二认真的看了看,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把奏折重新合上。 片刻之后,他严肃的说道:“你这份奏折,肯定会得到朝中那些老道学的鼎力支持,不过,对于书院来说,尤其是书院的先生们,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柳白的奏折一向很严谨,不仅仅会说明意义和影响,还会把整个事件如何操作,由小见大,由细入微,嚼得烂烂糊糊的,再交给朝廷。 这份奏折上说的事情,绝对会震动整个大唐朝廷。 毫不夸张的说,一场血雨腥风! “朕还是要好好斟酌一下,最晚后天,给你答复!” 说话间,李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朱笔,随便沾了两口唾沫,然后在奏折上画了个红色的圆圈。 这种方法叫做圈阅,从西汉时期一直延续到后世。 也就是所谓的‘朱笔亲批’! 圈阅完之后,李二皱着眉头说道:“你就不怕引起书院先生们的反对?书院可不仅仅是我大唐朝廷的根基,也是你柳家的根基所在,如果失去了这些先生的支持,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柳白淡淡的说道:“我柳家的根基是银子。” 李二刚喝下去一口酸奶顿时全都喷了出去,他倒是还算厚道,没有喷在柳白的身上。 “你何时变得如此直白?” 柳白幽幽一叹,说道:“从我知道,柳家的银子已经不够修建全天下的铁路开始...” 李二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既然你如此心急,那朕自然也不能耽搁你的时间...” 说着,他冲小楼里吆喝了一声。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对柳白说道:“走吧,去院长室瞧瞧,问问老爷子究竟是什么意见!” 柳白点了点头,和李二肩并肩地,朝着院长室所在的行政大楼走去。 ... 春节前后,书院会放大概不到一个月的假。 今天正是开学的日子,学生们正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行李。 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只有少部分距离家乡太过遥远的人,可能会在后天才到达。 平常的时候,老王勣除了喝酒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做。 唯独在年前后这一段时间,忙的是不可开交,一整天下来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绿蚁跟在老王勣身旁,跑前跑后。 自从和颜家成为亲家之后,老王勣拼了命的给绿蚁捞资本。 整天忙的要死,无非是想让各路大佬,留下一份恩情,以后还在绿蚁的身上。 今天是学生开学,筹备工作早已经做完了。 老王勣坐在院长室里,累得眉毛胡子一块哆嗦。 “先生,陛下和柳家主来了!” 王勣连眼皮都不想拍一下,慢慢悠悠的说道:“就说老夫不在!” 第1961章 不为战功,只为了心里能痛快点 rg 两个档案室存放的东西并不一样。 左边这个,大部分都是大唐境内,各种山川地理资料,除此之外,则是各种各样的人口档案。 在朝廷的帮助下,书院以县为单位,进行了大量的统计工作。 而算学院也据此名闻天下。 他们从这些数据之中,推测出了太多可以让百姓们获得实惠的政策建议。 右边那个档案室,存放的全部都是外族的资料。 贞观四年的时候,那里存放的大多数资料,属于倭国。 而现在,倭国的资料已经差不多被清空了。 因为这个国度,已经再也无法对大唐帝国造成任何的影响。 真正被大唐帝国视为威胁的国家,只有两个而已。 因此,这两个国家的资料,也最多最齐全。 首发网址rg 柳白进入的,正是右边那个档案室。 档案室的规模很大,光看面积的话,比柳家大宅里的院子,也不遑多让。 林林总总,上百个巨大的架子。 每个架子上都存放着海量的资料。 柳白在里面溜达了一小会儿,发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他亲自搬着一把梯子,来到正中间的一个架子旁边。 登上去之后,左右看了看,从里边抽出来一个两指厚的纸盒子。 他就这么站在梯子上翻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 关于外族的资料,书院所做的贡献就很少了。 这里边的九成以上资料,来自于泰记。 甚至于,比泰记存放的资料更加齐全。 像这种东西,泰记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卖的。 关乎到帝国的安危,无论是李二,还是柳白,对于外族的态度,都相当的坚决。 国与国之间,是从来都不存在朋友的。 “原来如此啊...” 他翻看的这些资料,来自一个西域的小国家,名叫焉耆。 这个国家,比大唐的一个县也大不了多少。 人口不过十几万罢了。 不过,国祚的传承,却是大唐远远不能比的。 人家传了六十几代,从西汉时期就掌控权柄。 这还只是有据可考的,因为从西汉时期开始,中原帝国才和西域产生联系。 再往前,鬼知道他们那里的王是什么东西? “看来大食对西域谋划了远不止几十年这么简单,阿莎姑娘今年都二十岁了,证明人家在二十几年之前,就已经跟西域有了很深的瓜葛!” 焉耆,是西域诸国之中距离大唐比较近的。 从玉门关往西而行,走上半个月就能到焉耆。 说是西域和大唐的分界线也不为过。 如果是骑兵全速前进的话,顶多就是从长安城,到达陇右那样的距离。 阿莎姑娘的母亲,既然出生于这个小国家,至少表明,优素福那个死胖子,在二十几年之前,到过焉耆! 距离大唐的边界线,只在咫尺之间! 至于究竟是他自己的谋划,还是大食的战略,就不得而知了。 柳白把纸盒子收回去,从梯子上下来,又来到隔着四五个架子的地方。 他再次爬上去,寻找了片刻,却没有找到想要找的资料。 这时候,隔了老远的王守仁忽然喊道:“少爷,找到了!” 柳白一挑眉。 “关于优素福的记录,为何不在大食国的架子上?” 他远远的看了王守仁一眼,依稀记得那个区域,好像是用来存放过时资料。 很快,王守仁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盒子来到柳白面前。 “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咱们找到罢了...” 王守仁微微一笑,显然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柳白接个盒子往里边看了几眼。 档案馆里的任何一份资料,都需要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来管理。 整个天下,能自由进出这里的都不超过五个人。 老王勣和陆德明,一个是书院的院长,另一个是副院长兼任图书馆长,自然有资格随意进出。 柳白和王守仁也在其列。 除此之外,那就只剩下皇帝陛下了。 老王勣和陆德明不会这么无聊。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肯定是李二! “这位皇帝,又在玩儿养蛊的套路...”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换成他是李二,也不想让人找到关于优素福的资料。 因为资料上不仅仅记载了优素福的生平,还记载了许多关于他的秘闻。 聪明人,可以通过这些资料找到优素福的弱点,并且‘对症下药’。 李二明显是不想让优素福死的太早,他肯定是打算想要用养蛊的套路,凭借吐谷浑之地,把大唐西方搅得天翻地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朝廷内部,对于赶紧弄死优素福的呼声很高。 失去了大食的雄厚实力,带着几个残兵败将逃亡的优素福,早已没了曾经的声势。 不夸张的说,朝廷上下有实力能把他弄死的人,不下一百个... 别人就不提了,朝中的那些老帅,甚至年轻的少壮派将领,偷偷的指挥一支边军,潜入吐谷浑,随随便便来个斩首行动,简直是太容易了。 只要拿到优素福的资料,真就跟玩儿一样。 而那些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他们觉得,把敌人养起来是一种耻辱。 不为战功,只为了心里能痛快点。 柳白翻看着优素福的资料,道:“当年我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资料也没有这么丰富,从如今收集的资料看,想弄死他简直太容易了...” 想当年,优素福还经常玩金蝉脱壳的手段。 资料上连画像都有,这就表明了他长相上的一些细节。 这还不一杀一个准? 王守仁笑眯眯的说道:“如果对档案室不够了解,肯定无法在海量的资料之中找到有关优素福的东西,陛下已经察觉到,朝中有人蠢蠢欲动了。” 柳白在资料堆里挑拣了几份,拿给王守仁让他抄写。 “留在朝堂中的老帅没几个,程老爷子是不会这么无聊的,能对优素福恨之入骨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等回去之后,你找个机会给他们提醒一下,如果谁现在动优素福,就等着全家老小饿死了,当然,等我用完了优素福之后,直接给他们抬到家里去,也没什么大碍!” 第1962章 松赞干布算什么东西?他给这位提鞋都不配! rg 过了年就是春天,中原地带的气候,已经开始回暖。 春江水暖鸭先知,当长江黄河的冰,开始逐渐融化之后,这个世界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 即便是在遥远的三江源,温度也开始慢慢上升了。 然而,比三江源地势更高的地方,却依旧是一片苦寒。 传说中,吐谷浑的起源,和吐蕃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某位,来自遥远过去的神,无意在人间播洒下的一粒种子。 雅鲁藏布江不仅仅养育了高原百姓,当这条大江顺势而下的时候,同样会流过吐谷浑境界。 在段志玄的猛攻之下,区区一万六千人,拿下了这个人口早已经过了百万的国家。 吐谷浑是游牧民族,他们的掌权者并不是皇帝,而是神。 大长老是神的代言人,因此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上一任的大长老,在战争中被五马分尸。 记住网址rg 强悍的吐谷浑汉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日敬若神明的头领们,被大唐那些宛如魔神一般的骑兵,一个个砍杀。 新任的大长老,只是一个没怎么的担当的年轻人。 虽然和上一任的大长老是父子,但他显然没有被五马分尸的担当。 当大唐的军队踏入高原的那一刻,年轻的长老,跪在了大唐骑兵的脚下。 任由一个看起来极其不着调的大唐年轻将领,将靴子踩在他的脸上。 为的,只是一条贱命罢了。 没过几天,那个年轻的将领离开,接替他管束这个国家的人,是一个名叫田均的胖子。 站在宽敞的军帐之中,年轻的大长老心中充满了悲哀。 大唐的军队之中有很多胖子。 这些人基本上不用上战场杀敌。 按照唐人的说法,他们属于管理型将领。 算得上是半个文官。 这种情况,在吐谷浑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 吐谷浑是全民皆兵,只要高过车轮的男孩儿,就要加入军队。 如果人数太少的时候,比车轮还矮,甚至于女人都要上战场!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管理为何物。 在极度匮乏的资源之中,吐谷浑,压根就没有一个胖子。 “田将军,按照你的吩咐,吐谷浑已经拿出了所有铁器,大批量的牛羊正在赶往边境线,部落中所有的男子都登记造册。” 田均侧卧在软乎乎的虎皮大椅上,若是不看他们一声制式盔甲,这副打扮和山大王没有任何区别。 胖胖的脸上带着宽厚的笑容,只不过那双小眼睛,显得有些过于精明了。 作为从书院出来的人才,他是军事学院第一批毕业生。 这年头,书院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站在朝堂之上,放眼望去,曾经的同窗根本就数不过来。 为了前途,田均毅然加入军中。 经过多年的打拼,如今,他已经成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 虽然远远比不上军中的那些新贵,如薛礼那样的人,田均深知,这辈子恐怕也比不上他们的成就了。 军事学院毕业的人很多,以他现在的身份,前二十都排不进去! 否则,也不会被派到吐谷浑,来专门给柴令武擦屁股… “大长老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官位不高,其实就是给平阳侯打杂的,只要你们按着大唐的吩咐办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到长安城去过好日子了!” 大长老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去长安城? 吐谷浑流传着当年关于頡力可汗的传说,听说他一顿饭能吃三头牛,那双腿可以夜行八百里,跑完八百里之后,还能接受十几个女人的伺候。 如果伺候的不怎么满意,他就会把那十几个女人当成第二天的早饭。 而这样的人,在长安城之中,只能靠跳舞为生。 听说他的舞艺已经冠绝天下。 之前在鸿胪寺关着,现在马上就要去太常寺,变成大唐皇帝接待外宾的头面人物…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下去了,希望田将军不要忘记对我族人的承诺!” 田均摆了摆手,说道:“大长老也太信不过我了,区区几万斤粮食而已,明天一早就送到你们部落里去,不过大长老还是不能走,等过一会儿,会有一位贵客到来!” 说话间,田均站起来使劲搓了搓手。 “不知道你们的高原之上,流传着多少关于英雄人物的传说,即将到来的这位贵客,绝对比你们传说之中,最勇猛的壮士还要厉害几分!要知道,他曾经和我们家皇帝陛下,站在同一个高度!” 大长老脸色骤变! “难不成松赞干布要来到吐谷浑?!” 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吐蕃国的王松赞干布,在他们心中,是如同梦魇一般的存在。 田均嗤嗤一笑,道:“松赞干布算什么东西?他给这位提鞋都不配!” 说完,他又不满了看了大长老一眼。 “而且,一万个松赞干布也比不上我们家皇帝陛下的一根脚趾头,以后你需要认清楚,在我大唐眼中,吐蕃国只能与吐谷浑相比!” 大长老诚惶诚恐的弯下腰,双手抱肩,以示惭愧。 所有的吐谷浑人已经对大唐的军队产生了骨子里的畏惧。 “不知这位顾客是什么身份?” 田均嘿嘿一笑,说道:“在未来一段时间,你的子民将会成为他的子民,你不用对他多好,因为他注定不会对你的子民有多好!” 说完,田均背着手溜达出去。 这该死的天气,都已经开春了,还这么冷。 高原上的人真是倒霉… 站在帐篷门口,从远处招呼了一声。 踏踏踏! 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人,是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 “老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汉子把缰绳丢掉,翻身下马。 “斥候说,距离已经不足四里!” 田均笑眯眯的说道:“看来他们的人数不多,否则,你的斥候在四十里外,就该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哼!” 老邓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书院出来的人,嘴皮子个个利索,放到这么近才发现他们的踪迹,的确是我斥侯营的过失!” 第1963章 大唐实在是太有钱了,有钱的令人发指! rg 田均急忙摆手。 外人总是很嫉妒他们这些从书院出来。 尤其是在军中,这种敌视很普遍。 好在,他们还知道轻重。 “上头的意思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就要靠你们骑兵主力了!” 老邓说完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 田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军中的人就是这样,从来都不知道藏着掖着。 不管有什么情绪,想发泄就发泄出来。 当然这一点也有好处。 至少军中的汉子很少会阴人。 m.26ks. 田均清了清嗓子。 “兄弟们上马!跟我迎接贵客去!” 刷! 早就等待多时的骑兵,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 不过片刻之间,已经飞奔出营地,留下一大片烟尘! … 吐谷浑是一个地势很复杂的国家。 有高山,有盆地,有峡谷,当然最多的就是高原。 在这样复杂的地势环境之下,能够让人们安安稳稳生活的地方就很少了。 大唐军队驻扎的这块地方,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丘陵。 这里没有名字,按照吐谷浑人的说法,他们在这里放羊,就叫放羊坡。 估计,整个吐谷浑境内,能有几百个这样的放羊坡。 几里路眨眼之间就到了。 大唐的骑兵完全可以无视丘陵的地势,他们穿着黑色的铠甲,头盔也是黑色的,高高的翎羽直插天际,足有两尺多长! 远远看去,真的就像一群魔神! 不止骑兵有铠甲,就连他们的战马也披着重铠! 不过七百多人罢了,却跑出了几万骑兵的感觉。 优素福骑着一匹顿河马上。 只有高大的顿河马,才能够支撑着他庞大的身躯。 他的腰围早就突破四尺了,远远看去,跟一座肉山一样。 即便是高大的顿河马,驮着他走上丘陵,也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就是那里,在未来的几年之中,那里将是我们休养生息的地方,大唐的军队和大食的军队,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优素福还是打算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说。 因为这是他的老本行。 当初夺取哈里发之位的时候,他就是靠着慷慨激昂的演说,拿下了整个麦加城! 可是,想要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说,也要看准时机。 至少,当他手底下的人全部精疲力竭的时候,没人在听他究竟唠叨些什么。 逃亡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曾经被他们视为神一样的男人,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神秘感。 如果不是迫于无奈的话,没人愿意离开富饶的家乡,来到这块不毛之地。 然而,即便是一块不毛之地,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都是大唐皇帝陛下的仁慈,才能让他们躲开大食物人和西域人的追杀。 “再努把力,我们就能在这里重建自己的国度,让那些卑劣的民族都去死吧!” 优素福说完,嗓子已经哑的像只被人捏着脖子喊叫的乌鸦。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喃喃的说道:“至少老子不用像吐谷浑人那样,连基本的温饱都混不上…” 虽然天气很冷,但他的心是热的。 热得他只想摘下头顶的貂皮帽子,用力扇一扇凉风。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在远处已经有一支骑兵方阵出现。 作为曾经能够与大唐皇帝比肩的人物,优素福无论如何也不愿放下自己的威严。 最起码,帽子是不能摘下来的。 否则的话,就会露出那一颗,已经没有多少头发的大脑袋。 想起当年见到大唐皇帝和柳白时的场景,优素福心里充满了恨! 那两个人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年轻的令人发狂! 即便皇帝要比柳白,年长了十几岁,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九岁! 来人很快到了优素福的面前。 他那直视的目光,让优素福感到很不舒服。 可惜现在寄人篱下,唐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见过尊敬的大食皇帝!” 田均骑在马上,笑眯眯地冲优素福挥舞了一下鞭子。 很像老朋友见面的那种日常感。 优素福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位将军,神会赐予你永远的幸福!” 田均打了个哈哈,道:“本将军的幸福,可不是神给的,而是本将军辛苦作战的结果,不过还是要感谢大食皇帝陛下。” 优素福的眼中满是愠怒,但他无可奈何。 他刚刚看过了,对面只有不到七百骑兵。 而自己的身边有好几千人。 即便数量如此悬殊,他依旧没有拿下这只大唐军队的勇气。 可是看到他们精良的装备,以及那些令人心动的战马,优素福忍不住心动。 大唐实在是太有钱了,有钱的令人发指!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府兵罢了,装备竟然比大食最精良的军队还要好! 优素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田均本着意思意思的想法,在马上欠了欠了欠身。 “末将名叫田均,乃是大唐的宁远将军,从书院毕业的时候,先生就曾教导过我们,一定要了解大食的一切,尤其是大食的军队,因为我们迟早会在战场上相见!” 他这番话,让优素福的部下们有些骚动。 大食国会说汉话的人着实不少。 田均分明话里有话! 优素福却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 “不知大唐皇帝借给我的土地在哪里?臣民又在哪里?” 田均笑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大食皇帝陛下请随末将前来!” 说完,他拨转马头,带的手下的人扬长而去。 战马激起来大片大片的烟尘! 一眨眼间,优素福他们就落得个灰头土脸。 远远看去,跟兵马俑似的… “呸呸!” 优素福吐了好几口唾沫。 眉头已经挑到天上去了! 他气得浑身哆嗦,拔出长剑,撒气的挥舞几下。 一阵无能狂怒之后,他还是带着人追赶着田均他们而去。 回到营地,田均看着远远的那一条黑线。 正是优素福的人马。 田均趴在马背上,对身边的一个,用黑纱蒙面的人说道:“优素福已经失去了冷静,你的报告可以这样写,就说优素福会成为大唐最好的牧民,没必要刻意欺负他了。” 第1964章 地位怎么能卖掉呢? rg 吐谷浑的风景极其优美。 很多人都给长安城捧臭脚,说什么八水绕长安,乃是天下第一圣景。 实际上,跟吐谷浑的风景比起来,八水绕长安实在是小场面。 站在丘陵之上眺望远方,那一座雄伟无比的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片片金色。 如果眺望更远的地方,则会发现群峦叠起,高山仰止之下,人是何等的渺小? 优素福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以后这就是我的土地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整个吐谷浑都转一圈。 吐谷浑的面积其实很大,至少有大唐的两个道那么大! 如果都种上粮食,哪怕土地极其贫瘠,养活几十万人也跟玩儿一样。 优素福的心中充满了激动。 记住网址rg 他并不介意,这里的气候远远不如大食帝国那样温暖。 只要属于自己的,那就是最好的! 田均很不合时宜的走到他的身后。 “您可千万不要忘了,这土地是大唐借给您的,等您打算反攻大食的时候,这块土地就会重新回到大唐的怀抱。” 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面前笑吟吟的田均,优素福顿时有一种吃了苍蝇屎的感觉,一阵阵的反胃。 他很想回头一刀把田均砍死,可是,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寄人篱下,别说是田均了,就算是这一只大唐边军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他能够轻易得罪的。 优素福幽幽一叹,道:“我的女儿去了长安城,现在情况如何?” 田均哈哈一笑他,极其不礼的拍了拍优素福的肩膀。 肉墩墩的,手感很好的样子。 “末将也只是听说过阿莎姑娘的名头,因为阿沙姑娘到达长安的时候,末将已经在吐谷浑厮杀了一个多月!” 优素福又是叹息一声。 他最宠爱这个女儿,本身长得就漂亮,从小脑子还聪明。 麾下的大臣们都说,如果这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个儿子,肯定能继承优素福的大统! 即便不能继承自己的一切,优素福也对这个女儿满意到了极点。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不畏艰险,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只带了两个护卫跑到遥远的长安。 现在,却是生死不知... 至于田均拍他肩膀的事情,不过尔尔。 优素福早已经做好了被侮辱的准备,他并不在乎面子。 迟早有一天,都会找回来! 田均又跟他客气了几句,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 远处的大食人,正在烧火做饭。 一看就是大国出身,不是吐谷浑这种国家可以比的。 大食人的伙食很丰富。 甚至还会讲究荤素搭配,看上去并不像一群逃亡的倒霉蛋。 田均看到有人拿出一个精致的银盘子,有些心动。 他眼珠子一转走过去,指着银盘子,道:“不知这种东西怎么卖?” 他并没有去过大食,因此不知道大食人的习俗。 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是神圣的,一定要用最精致的餐具来盛放, 而精致的餐具,往往代表的地位。 地位怎么能卖掉呢? 这个人明显不会说中原话,愤怒的看着田均,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摸着腰间的弯刀。 这时候,一个壮汉走过来,捏着那人的手腕子,用了用力。 “田将军,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意拿走!” 田均奇怪的看着这个人。 又是一个中原话说的很好的大食人! 他记得,大食和大唐王朝并没有多深的交流。 能够翻越葱岭,前往大食的人,好像只有柳家的商队。 在整个大唐,会说大食话的,几乎全都在柳家的商队之中。 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几个大食人会说中原话! 既然会说中原话,说明这个家伙是个文明人,田均不禁多了几分客气。 “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田均拱了拱手。 壮汉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这是他们的礼节。 “我不过是一个护卫,名字什么的就不说了,免得污了田将军的耳朵。” 说完,他把那个银盘子交给田均。 拽着那个连中原话都不会说的可怜人,走到远处。 田均有些错愕地张了张嘴。 看着手里精致的银盘子,里边甚至还有自己的倒影。 胡子拉碴,满头乱发,一看就不像好人... 这让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田均,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欺负人的王八蛋... 老邓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你们这些书院出身的人,想法太多,你若是见过几年之前的大唐边军,就不会对这些外族人抱有丝毫的怜悯,他们就是该死!” 田均嗤笑一声,道:“头一次见到有外人,教导我书院学子做人的规矩。” 老邓好像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笑。 他冷冰冰的看了田均一眼,道:“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对待外族仁慈,是世上最大的错误!” 田均舔了舔嘴唇,有些意动的说道:“那咱们要不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老邓又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愿意,我没有任何意见,当然,只要过得去陛下、太子和柳家主,那三道关卡,我的确更想把这些外族人屠戮干净!” 说完,老邓转身就走。 田均耸了耸肩膀,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的差事算是结束了,等回到长安,怎么说晋升一品吧?这该死的吐谷浑,我算是呆的够够了。” 他把银盘子收入怀中,使劲搓了搓手。 “也算是给先生们带的见面礼吧,如果回去不拿点土特产,说不得先生们都不让我进门...” 他那一双小眼睛,左右扫量个不停。 银盘子很精致,多了反而掉价。 需要寻找其他种类的礼物才行。 没过多长时间,田均就攒了一大堆零零碎碎。 他抱着巨大的包裹回到自己的帐篷,又从行军床底下,掏出一缸旱獭油。 这东西在关中很罕见,可是在高原之上,遍地都是,对兔子还多! 在长安城里,这一大缸至少能卖个上千贯! 而在吐谷浑,半个月就收集齐了。 看着一大堆礼物,田均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这回,他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到长安了。 无论如何,也对师长们有所交代。 第1965章 肯定又能捞上一笔,宅子太小可不成! rg 一场秋雨一场寒,而每下一场春雨,天气就会暖和一些。 这种感觉,在江南道尤为明显。 苏州城周围的水匪,早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被苏州人视为豺狼的海盗,也已经多日不见踪迹。 曾经的四大江南华族,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张家,其他没有列入四大华族的家族,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市面上再也看不见嚣张跋扈的贵族子弟了。 衣着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也终于能安安心心的上街溜达几圈。 不必担心被哪家的恶奴,突然之间掳掠走。 镇海楼! 能够起这么霸气的名字,当然不是吃饭喝酒的地方。 这里汇聚了整个江南,所有排的上号的文人墨客。 记住网址rg 连越州的王、马、谢几家,都亲自派了最优秀的年轻人过来。 一个长相很怪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迎接着往来的客人。 之所以说怪,是因为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还颇为英俊。 只不过,华发早生,显得有几分老态。 即便在苏州城里地位最高的人,也要对他以礼相待。 整个江南道,除了一把手,也就是江南道巡察使之外,没人敢小瞧于他。 因为他不仅仅是皇帝钦封的御史,还出身于书院,是第一届的学生领袖。 柳白离开长安回到江南,连李愔他们都带了回去,唯独留下李延寿一人。 可见,对他的信任有多重! 即便是已经当了一年苏州刺史的郑王李元礼,也要称呼他一声兄长。 足足迎接了几十位客人之后,李延寿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穿着宫装的盘着妇人发式的清秀女子,来到他的身边。 拉着他坐下,替他按摩。 “这些日子夫君实在是劳苦的很,不妨歇息几日,柳叔叔肯定不会怪罪于你。” 李延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 “实在是歇不得,先生将如此重任交给我,我若是辜负了他的希望,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妇人心中一紧,道:“夫君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大不了等我爹回来之后,让他去求柳叔叔,给你换个差事!” 李延寿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很累,但是却在实现我毕生的抱负,丈人在倭国劳苦功高,怎能再让他操心?” 这个妇人,正是韩同的女儿! 在韩同前往倭国,就嫁给了李延寿。 李延寿低下头,摸了摸妇人的小腹,脸上蒙起一层温柔之色。 “我自幼家贫,父母早逝,想当年跟来济一同前往长安赶考,乃是抱了必死的信念,若是考不上书院,我就不想活了...哪里能想到,仅仅在八年之后,就拥有现在的地位,爹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甚感欣慰吧!” 妇人微微一笑,道:“等夫君回到长安城后,会成为你们兄弟中第一个进入四品之人,到那时候,让我爹出钱,给咱们在城里修一座大宅子,以后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该是何等的幸福...” 说话间,韩氏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好像在畅想未来的好日子。 李延寿哈哈大笑。 “丈人本就身家巨万,去了倭国之后,肯定又能捞上一笔,宅子太小可不成!” 韩氏推了他一把。 “我爹也有难处,那么多岁数了,还要去倭国苦熬,回来之后若是不能成为尚书,我非跑到柳叔叔家哭鼻子不成!” 李延寿深吸口气,说道:“丈人回来之后,一个尚书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不过先生那里却...” 说话间,一个拎着扇子小胖子,带着一大箱礼物,悠然的走过来。 “延寿兄!” “啊,原来嫂夫人也在,小弟这厢有礼了!” 胖胖的李元礼,让人把礼物放下,冲李延寿夫妻拱了拱手。 李延寿立刻站起来。 “见过郑王殿下!” 韩氏也施了个蹲身礼。 “妾身不耽搁郑王殿下商议大事,先告退一步!” 说完,韩氏转身走进去。 李元礼欠了欠身,道:“恭送嫂夫人!” 他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看着李延寿。 “延寿兄,最近可有什么好生意照应?” 李延寿很看不上这个,根本就毫无作为的苏州刺史,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当个胥吏都不够格。 “郑王殿下说笑了,本官不过是区区一介御史罢了,哪里有什么好生意?” 李元礼凑到近前,冲他挤了挤眼睛。 “延寿兄可万万不能诓骗小王,如今苏州城里早就传遍了,你家先生突然改变了铁路修建计划,原本是要修到西域,现在换成了江南,可是一桩大生意!” 李延寿木着脸,淡淡的说道:“先生的打算,身为学生我自然不敢揣测,就算铁路修到江南,也要按照朝廷的章程来办事!” 李元礼叹了一口气。 他特别不想跟李延寿打交道,虽然年纪都差不多,但他每次见到李延寿,都有一种跟老头子打交道的感觉。 硬邦邦的,没有一点人情可讲。 “延寿兄啊,小王可是真心实意的想与你合作,在苏州城里,能有你我兄弟这般眼光的人,可着实没几个...” 见李延寿依旧不松口。 李元礼只好说道:“罢了,今日延寿兄邀请的都是贵客,小王擅自做主前来凑一凑热闹,不过分吧?” 李延寿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路。 “王爷请!” 李元礼又叹了一口气. 从李延寿的态度上,他可以看得出,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与自己合作的。 修建铁路可是一项大工程。 别的不说,光是铁路上需要用到的铆钉,就能让一个穷光蛋,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富豪。 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机会,精的跟猴一样的李元礼,怎么可能错过? 在他看来,李延寿在这镇海楼里,邀请整个江南的名流,恐怕就是为了瓜分修建铁路的利益! 他走进大门,周围顿时传来一片恭维声。 “郑王殿下好!” “参见郑王殿下!” 第1966章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其实就是一场招标会! rg 自从第一次西域之战,柳白把整个西域的财富都搅得天翻地覆之后,中原的商人们都发现,原来打仗也是可以赚钱的。 只要跟在军队的后边,哪怕是捡破烂,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自然不能拥有柳白那样的手笔,可是,做些小生意,赚些小钱,还是手到擒来的。 大唐的商人,永远都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只要他们想,就没什么干不成的。 早些年,商人的地位比乞丐还要低。 因为在朝中文武百官的眼里,商人不事生产,属于只知道逐利之人。 后来,随着柳白的出现,人们的观念才开始扭转。 原来商人也可以参与国家大事。 原来商人,也同样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他们跋山涉水,堪称开疆拓土,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硬生生用双脚开辟出一条条商路。 记住网址rg 现在,形势好像完全扭转过来了。 朝廷不会再鄙视商人,恰恰相反,商人越来越受到尊重。 尤其是那些,敢于踏出大唐疆土,去外族人的地盘做生意的勇士。 从这一点上看,江南的商人无疑比北方的商人做的更出色。 李延寿走进镇海楼,看着在场这些商人,站在大厅外,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最后能达成合作的,还有多少位...” 就在昨天,他接到了一道命令。 于是,立刻以御史的身份,召集了辖区内所有排得上号的商人。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江南道的商人格外积极。 甚至有岭南的商人赶过来。 深知这是一个烂摊子的李延寿,心里有些发苦。 他知道,今天肯定要得罪不少人,包括那个贼的像狐狸一样的郑王李元礼! “各位好啊!” 李延寿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迎接这位,年轻却位高权重的官员。 御史,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官员而已。 如果他不是书院的学生,如果他不是柳白的学生,在场这些人的手段,不用在乎他。 不过,谁都知道,李延寿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柳白在回到长安之前,特意把江南道的各大势力都叫齐,给李延寿造足了声势。 就是担心,李延寿太过年轻,压不住他。 事实证明,柳白这么想是没错的。 当金钱的力量,足以影响到权力的时候,商人就会发挥他们可怕的能力。 也就会逐渐,走上政治舞台... 李延寿双手向下虚按,笑眯眯的说道:“今日群英荟萃,在下着实没有想到,诸位能这么给面子!” 他拍了拍手,吆喝道:“上酒!” 按照后世的说法,镇海楼就是个会所。 并不对外开放,只是一个供内部人交流的场地。 这正是,柳白留下这座镇海楼的主要目的之一。 许多江南本地人都知道,这座镇海楼的另外一个目的,是震慑海盗。 想当年,镇海楼在动工之前,是一片堪称修罗场的地方。 因为那时候,柳家从大海上,抓到了数不清的海贼。 被押送到这里被斩首的,不下千人! 所以说,留下镇海楼的最终目的,还是要震慑一下江南的本土势力。 这也是在场这些人,对李延寿客客气气的原因。 李延寿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实际上也是个狠角色。 “李御史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场面!” “哈哈!昨天出门的时候,看见枝头上有喜鹊叫,我就知道八成要碰见好事了,不知李御史有什么好生意要照顾?” “...” 李延寿朝众人拱了拱手,而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端起酒杯,道:“今日将诸位邀请过来,是有一件大生意想与诸位合作!” 说完,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辣的脸色通红! 他本来就不善于饮酒,何况刚才端上来的,乃是以辛辣出名的李师傅烧刀子! 商人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李延寿的话,可以说印证了他们刚才的想法。 就算跟修建铁路没什么关系,也必定,会与军方有所瓜葛。 不管怎么说,都是能让他们大赚一笔的好买卖! 秦大娘子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不知李御史有什么要照应的?” 她虽然是贩卖丝绸出身,但这些年来也有了其他的产业。 何况,丝绸本来就是重要的物资。 有些地方,能当做交易的一般等价物,比金银还好用。 说完,她也赶紧把杯中酒干了。 还豪迈的,冲李延寿展示了一下酒杯。 “好!” 李延寿喝了一声彩。 其他人也跟着叫好。 “秦大娘子巾帼不让须眉,在下算是见识到了,听人说,刚才秦大娘子已经有所预测,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消息渠道?” 李延寿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堪称传奇的女商人。 听说这个女商人,跟柳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尤其是柳家的超市,进驻江南道之后,所有的丝绸制品,都是从她那里进货。 许多人的猜测,这个女人跟柳白有一腿... 李延寿自然不敢妄加揣测自家先生,不过却也知道,在这方面,自家先生堪称道德典范。 何况,这个秦大娘子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跟两位师母比起来,还是差了好几十条街。 秦大娘子微微一笑,道:“小女子哪里来的什么消息渠道?无非是从诸多表现看,能隐隐猜出来几分玄虚罢了,还请李御史解惑!” 李延寿正好借此表明今日宴会的目的。 他微微颔首,道:“秦大娘子猜的不错,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其实就是一场招标会!”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想听一听李延寿的下文。 既然他说,秦大娘子猜的没错,也就是表明,江南道的府兵,真的要成为水师了! 有些靠海吃饭的人家,不免有些慌乱。 江南道的海岸线绵长,自从柳白的到来,朝廷对大海的掌控越来越强。 但终是有一些漏网之鱼存在。 东海水师总共就那么点人,不可能每一个角落都能照顾到。 这给了某些人很好的钻空子机会。 可若是江南道,几近八万府兵,全都成为水师,那些靠钻海岸线漏洞过日子的人,恐怕就要倒霉了... 第1967章 应该到不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吧 rg 东海水师原本只有一万多人。 张亮这个东海水师的总瓢把子,在众多老帅之中,地位是倒着数的。 即便是只有中年的苏定方,地位也远在他之上。 可是,随着大唐越来越重视海洋的开发,同时也是因为,周围的那些小国家,对于大唐的海域,越来越是觊觎。 这才使得东海水师的地位直线上升! 贞观九年的时候,一万两千人的东海水师,如今,都已经扩充到了一万八千人! 如果再将江南道的数万府兵,融入到东海水师之中,那么张亮的地位,将瞬间从倒数,进入诸位老帅的前五之中! 同时,他也将是整个大唐帝国,兵权最重的人!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将近十万人,姑且不说,皇帝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 水师跟陆地上的大头兵不同,不需要多少兵刃,几乎只需要弓箭。 m.26ks. 但是,他们需要船! 而且不是一般的船,而是海船! 每一艘海船的价格,那都是普通船的数十倍! 东海舰队经营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才拥有三十几艘海船罢了。 这么多海船,价格不会比一个小城市低! 十万人,也就是说,东海水师的海船,还需要扩充近十倍! 即便是以现在的财政情况而言,对于大唐来说也是很大的压力。 至少,近几年来朝廷的一切计划,都要搁浅。 海船实在是太贵了,贵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既然那么贵,反推过来,也说明造价高的离谱。 更说明,其中的利润大的惊人。 一艘海船可远远不是一堆木头呢。 光是人工费,就堪称天价! 除此之外,将士们需要在在海上生活,相应的物资也就要多带一些。 人的一天吃喝拉撒,免不了所有花销。 听起来,好像丝绸跟扩充东海水师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可千万不要忘了,在船上,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大炮和弓箭。 大炮的造价太高,现在已经有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说法。 所以说,在海船上最常见的武器,是弓箭! 而能够在大海上航行的将士,又很罕见,培养一名合格水手的价格,远不是陆地上能比的。 换句话说,东海水师的将士们,命更加金贵。 这时候,就需要好好的保护他们的性命。 能够预防弓箭的装备之中,铠甲是必不可少的。 更需要丝绸做的内衣,来抵挡弓箭造成贯穿伤。 普天之下,只有江南的工匠,能够缝制出密不透风的丝绸内衣。 因此,扩充东海水师,绝对是江南的商人们,一场极大的盛宴! 不过... 李延寿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看向这些商人的目光,多少都带着些愧疚。 看的众人正在激烈的议论着,李延寿不禁摇头叹息。 这一幕,刚巧被郑王李元礼捕捉到。 李元礼心头顿时一紧。 难道,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什么内幕? 他了解柳白,而且跟柳白打了大半年的交道。 就是因为他对柳白有着充足的了解,所以他才清楚,一旦柳白和他身边的人坑起人来,绝对好受不了! 李延寿是那群人之中,唯一还算厚道的。 想到这儿,李元礼‘噌’的一声站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秦大娘子就坐在李元礼身旁,此刻不禁花容失色。 “郑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元礼一脸的阴晴不定,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如果把柳白的计划破坏了,还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对付我,以他的手段,玩儿死我实在是太简单了,为了这些商人,得罪柳白实在是不值得!” 李元礼心中打定主意,很快,脸上又流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他朝着四周连连拱手,道:“诸位吃好喝好,小王有些内事要做,先走一步,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说完,他刻意慢慢悠悠的往外走,生怕别人看出几分玄虚来。 李延寿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也向四周拱了拱手,而后跟着李元礼的脚步,走到镇海楼的大门口。 似乎是知道他跟了上来,李元礼停在大门口,等了片刻。 “延寿兄,你跟小王说句实话,这些商人,是不是你的猎物?” 李延寿颇为诧异的说道:“郑王为何会如此认为?” 李元礼嗤笑一声,说道:“别以为我没跟柳白打过交道,否则的话,你当我是如何来到江南,当这个破刺史的?” 当年,他之所以来到江南,连住在皇宫里的老娘都抛弃了,就是害怕柳白,把他这个硕果仅存的皇帝兄弟,给祸祸死... 去年,因为江南印钞局,杨师道那个倒霉的儿子,偷盗母版的事情,皇帝愣是把他亲妹妹和亲妹夫,烧死在原来那个宣政殿里! 要知道,当年李元礼和长广公主的关系最好! 直到现在想起来,李元礼都遍体生寒! 关于这件事,李延寿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更知道,李元礼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吓得逃跑。 当皇帝的兄弟,还真是天下间最悲惨的事。 “郑王殿下,下官知道你活着不容易,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参与了,日后若是我家先生问起来,你直接装病就好!” 这回轮到李元礼惊愕不已了。 他呆呆的看着李延寿,忽然长稽不起。 “延寿兄,这份情谊,小王记在心里,日后必有重报!” 李延寿微微一笑,也冲他拱了拱手。 “最近这段日子,郑王殿下患了重病,听说连心智都失守了,明日下官就上奏朝廷,就算求不到孙神仙和李神医,也要请到他们的弟子,前来为郑王殿下看病!” 李元礼深吸口气,感动得无以复加。 “多谢延寿兄!” 他转身离去,忽然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这种不被人算计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只是不知道,苏州城里的这些商人,会被李延寿他们算计到什么地步。 李元礼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说道:“应该到不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吧...” 第1968章 他要想,实在是太简单了! rg 镇海楼里的宴会依旧在继续。 客人们杯酒尽欢,就连秦大娘子都不免多喝了几杯。 李延寿亲自下场待客,酒水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没过多久就喝的脸色酡红。 正在最热闹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把酒坛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哗—— 这个陶片,飞溅的哪哪都是。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秦大娘子捂着嘴,呆呆的看着李延寿,不知他在发什么疯。 李延寿站起来之后,在原地踉跄了几下,指着众人说道:“老子这里有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但是要用命去换,想跟老子发财的就留下来,不想发财就赶紧滚!” 人们面面相觑,依旧不知道他这是在抽什么风。 堂堂的朝廷命官,还是书院出身,拥有最好的前途,还敢说发财? 首发网址rg 有些话私底下人人都知道,可一旦在明面上说出来,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人们都以为李延寿喝多了。 李延寿抓耳挠腮的说道:“老子当够了这个朝廷命官,想要前途就别想要银子,他娘的那些老东西,一个个赚的身家巨万,等老子当了朝廷命官之后,却跟老子讲什么清廉?一群老王八蛋!” 谁都不敢说话,有几个胆子小的,甚至悄悄的朝门口挪动,似乎是打算借机逃跑。 “关门!关门!” 李延寿指着门口大声喊道。 立刻有两个绑大腰圆的壮汉,来到门口,‘砰’得一声,把大门拍上,吓得那几个想要往门口挪动的人,哆嗦个不停。 镇海楼本来就是欢乐场,李延寿虽然不是幕后老板,但也属于半个东家。 尤其是这种,有官方背景的地方,连小伙计都不是这些商人能够轻易得罪的。 秦大娘子仗着和柳家有些关系,有些冒昧的拉了拉李延寿的袖子。 “李御史,清醒清醒...” 哪知道李延寿一把将她甩开! 他踹翻桌子,道:“你们算什么东西?老子为朝廷拼死拼活的时候,你们又在什么地方躲着?” “说白了,若非我家先生和我把四大华族灭掉,你们到现在还都是泥腿子!” 这句话一出口,算是犯了众怒。 这些人虽然不敢明面上跟李延寿对着干,但心里都在暗骂。 秦大娘子脸色铁青。 她向来看重颜面,现在好心好意,却被李延寿无缘无故骂了一顿,让她心里很不爽。 但是,有人却想起了李延寿刚才说的话。 发财? 李延寿现在,在江南道境内,可谓是军政一把抓! 他要想**,实在是太简单了! 说来也奇怪,这些商人伺候过无数的官老爷。 没有一个像李延寿这样,位高权重,却分文不取的。 过年过节送的礼物,都被人全部退回来。 吃喝嫖赌更是丝毫不沾,清廉的令人发指。 越是这样,商人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他们需要,官老爷们的手指头缝里,流下来一些机会。 现在好了,李延寿点名道姓的要发财,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借着酒劲儿,一个人猛的站起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可能比李延寿要大几岁,但绝对大不了太多。 油头粉面的,浑身上下挂满了零零碎碎。 其实他这种打扮,跟江南的风格很不符。 江南讲究的是清雅的豪奢,他这种打扮只能说是土包子。 可是,在场之中没人敢小瞧他的存在。 谢氏! 当年的顶级华族之一! 虽然被柳白压的抬不起头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江南道,还是当仁不让的庞然大物! “李御史说干什么,咱就跟着干!” 他这一开口,引起一大片响应声! “谢公子说的对,咱们都跟着李御史干!” “只要咱们合起伙来,江南道还有谁是咱们的对手?!” “李御史一声令下,我马家愿意赴汤蹈火!” 李延寿闻言,哈哈大笑。 “看来今天都是自己人!”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这些人。 刚才说话的,距离他都比较远。 而坐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包括秦大娘子,属于新晋崛起的家族。 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借着柳家铲除四大华族的东风,顺势而起,才拥有现在的地位! 他们反倒是最稳妥的。 明明感觉到,李延寿的目光之中满含威胁之意,却依旧一个个咬紧牙关,什么话都不说。 秦大娘子刚才好像是被吓到了,脸色惨白,手里的帕子都快把她撕烂了! 李延寿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就许你们一掷千金,莫非本官过不得这种日子?” 周围的人干笑几声,还是不说话。 李延寿还没表现出什么,那位明明出身世家大族,却表现的跟土豪一样的谢公子,冷笑一声说道:“李御史莫要理会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胆的鼠辈,我等先祖开疆拓土,才置办下这偌大的家业,胸中胆魄,岂是他们能比的?!” “谢公子这句话说的倒是在理,我李某人在江南道呆了两年时间,而当年和我一同来的人,都已经回到长安落地生根,只留下我自己,是什么道理?我李延寿哪里不如他们?” 众人表现的很害怕,但心中却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早就听说,书院的第一批学生领袖,个个都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 如果他们参加科举考试,就没有陆家那个小崽子什么事了。 他们之所以不参加,完全就是为了给别人让路罢了。 如此才学,被外放的江南,不郁闷才怪! 最重要的是,其他的一些同窗都已经跟着柳白回到长安,连年都过完了。 眼瞅着,等有了空缺之后,四品官的位置唾手可得。 唯独李延寿还在江南苦熬,一点都看不见回去的希望。 这种情况下,好像升官已经没有多大的可能性了。 既然仕途上没有希望,那自然要看一看钱途... 怪不得,他这么迫切的想要赚银子,还无法无天的把商人都聚集到镇海楼来。 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赚银子... 第1969章 今日算是开先河了 rg 自从柳白离开江南之后,这么长时间了,不知有多少商人,想要把李延寿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官员拉下马。 倒不是说想把他弄死,而是希望,能与他结成攻守同盟。 这样的话,以后在江南的生意,会好做很多。 可惜的是,之前的李延寿,完全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他根本就不在乎银子,甚至,很多人都能感觉到,他压根就看不起本地的商人。 这也难怪,人家是从长安过来的大人物,跟长安城的人比起来,江南商人的眼界是小了一些。 但如今,李延寿终于开窍了,这让商人们大喜过望! 油头粉面的谢公子,哈哈大笑着来到李延寿近前。 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李延寿旁边,揽住他的肩膀。 称呼也变得亲近了许多。 “延寿兄,哥哥我可是有不少好买卖,咱们江南道别的不多,就是物产比北方丰富太多了,随便倒腾点什么东西,都能大发横财!” 26ks.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信封,足有拳头那么厚,一股脑的塞进李延寿怀里。 “这是哥哥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江南早已经开始用纸币了。 纸币取代了金银铜钱,取代了风靡一时的票据。 强大的便捷性,和无与伦比的信誉力,让纸币瞬间成为最受人追捧的东西。 由于制作精美,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收藏,那些编号比较吉祥的纸币。 李延寿心头暗惊。 刚才姓谢的,塞给他这一信封纸币,如果换算成铜钱的话,不下万贯! 他很清楚,前两年先生把江南华族,折腾成什么样子。 不夸张的说,除了听话的张家之外,其他家族远不止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只能说,留着一口气给他们苟延残喘。 李延寿可没有提前给他们打招呼,只能说,要么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要么这些钱干脆就是他的零花! 回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送钱。 李延寿感觉心中很奇妙。 以前,由于先生威名赫赫,再加上先生本来就是世上最有钱的人,那些高官,以及那些身家巨万的行首,都没有给自己这些人送钱的先例。 今日算是开先河了... “这怎么行?李某人毫无贡献,至少也要为谢兄办成几件事才好!” 李延寿怒气冲冲的说道。 谢公子笑得愈发灿烂了。 他朝着四周拱了拱手,道:“诸位,谢某提议,先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去如何?” 事关机密,他可不想把官商之间的勾当,讲给别人听。 立刻有不少人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那些,到现在还没表明态度的人。 秦大娘子好像刚才被李延寿给气坏了,此言一出,她立刻站起来,冷冰冰的哼了一声。 “李大人,你家先生可从来都没有做过违心的事,生意归生意,你若是想赚钱发财,那是人之常情,可若是成了某些人手中的刀子...”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而是转头径直朝门口走去。 同席之上,有不少人跟着秦大娘子向外走。 也有几个人留下来,脸上带着无比纠结的表情。 谢公子哈哈大笑,道:“还是秦大娘子有魄力,怪不得能垄断我江南道的所有绸缎生意,不过,等过了今天,形势如何,怕就不好说了!” 走到门口的秦大娘子,浑身一颤。 如果,这些人真的能够得到李延寿的支持,抢走别人的生意,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可是,这件事同样带着风险。 万一柳白突然回来,乐子可就真大了... 秦大娘子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他只知道,柳白无比厌恶那些顶级华族。 李延寿就算再猖狂,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罢了。 柳白迟早会回到江南道,到那时候,一切才能见到分晓! ... 次日清晨! 李延寿捂着额头,痛苦的叫唤了几声。 韩氏站在旁边,一会儿给他换一个毛巾。 一整盆子冰块放在旁边,时不时把毛巾拿下来镇一镇。 过了老半天,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终于消失的差不多了。 “以后可不敢这样喝酒,要了老命了...” 李延寿脸色苍白的坐起来。 韩氏心酸极了,坐在他旁边默默垂泪。 “你说这都是要干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淌这种浑水...” 李延寿把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明明身体还很发虚,还是强撑着露出笑容。 “你知道先生为什么唯独把我留在江南道吗?” 韩氏哭哭啼啼的说道:“还不是见你老实好欺负?柳叔叔就是这样,就会欺负老实人!” 李延寿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先生的确很喜欢欺负人,尤其是喜欢欺负老实人!” 说完,他笑容一止。 “但是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信任我,江南是一个销金窟,没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诱惑,这里实在是太富贵了,再清廉的官员,都有被拉下水的可能!” “说一说我那些兄弟们,无论是李义府、马周、张柬之,亦或是来济、上官仪、王玄策,甚至,不被我们兄弟放在眼中的贾统,在能力上,都要比我强不少!” “可是,先生不敢把他们放在江南,唯独信任我!” 韩氏一怔,问道:“可他们都有了晋升的资格,而夫君却依旧要在江南道苦熬...” 李延寿微笑着摇摇头。 “建功立业这种事情,可不分地方,只是分人罢了。” 他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多走了几步,这样的话能让胃口舒坦一些。 “只有我,才拥有抵抗诱惑的能力,李义府他们能力固然不错,但是太容易被拉下马,柳家把江南当成发展的重点,未来十几二十年都不会改变,这种情况下,先生很快就会回到江南,从这个角度看,你觉得谁的前途更好?” 韩氏眼前一亮,道:“按照夫君的意思,岂不是说,你才是当年的同窗之中,能最早进入四品大关的人?” 李延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一定的!” 第1971章 要说狠,还是要看你啊 rg 初春的长安城,并没有多么好的景色。 站在城头之上,放眼望去,只有漫天的黄沙烟尘。 这股风从遥远的西北刮来,已经遮住了整个关中。 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离开,继续向东而行。 柳白就站在城头上,风沙太大,他只能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得更真切一些。 城下聚集了无数人。 大多数是工匠,也有一些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但可惜,这跟柳白没啥关系。 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办法离开了。 至少要等铁路修通之后,或者说,让柳家庄子的乡亲们,看到能前往东洲岛过好日子的希望之后,他才能离开。 今天,是第一段铁路竣工的日子。 首发网址rg 第一段铁路很短,只有不到二十里。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堪比奇迹了! 修建第一段铁路,属于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阶段。 只要这一段修通了,后边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由金大坚主持,书院工学院整体出动,经过两个月的艰苦,他们终于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轰隆隆! 钢铁巨兽般的火车头,缓缓的运送到铁路上。 随着车轮被卡在轨道之中,工匠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金大坚看向站在城头的柳白,在得到柳白的同意后,他大手一挥。 “起火!” 哗—— 一股巨大的火苗子,忽然从火车头腾起。 咔咔咔—— 一阵刺耳的机括声响起。 伴随而来的,是一大片白色的浓烟。 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火车头缓慢地向前进发。 一开始速度很慢,甚至还不如逛大街的老太太。 可渐渐的,速度开始提升。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金大坚亲自站在火车头上,一铲子一铲子的,往炉子里添煤。 虽然天气还很冷,可抵挡不住他的热情。 他光着膀子挥汗如雨,脸上的表情极度兴奋! 如果火车头能够正常运转,将会成为他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柳白心中也很紧张。 火车的第一次试运行极度重要。 如果这次失败了,花出去的银子倒是无伤大雅,可是会严重损害工匠们的积极性! 不夸张的说,火车的出现,完全归功于这些强大的工匠们! 柳白只是提出了一个概念而已,而且这个概念还很模糊。 一切实际的行动,都靠工匠们的想象力。 可能这一次的失败,至少会让时间延长一倍以上! 嗤嚓嗤嚓—— 火车头的速度越来越快。 数不清的工匠,跟着火车头狂奔。 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骑兵,突然来到火车头两侧,跟着火车头狂奔。 同样不知在什么时候,李二悄然出现在柳白身旁。 “这么多年了,朕有时候还真就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柳白早就知道他会来。 作为大唐的皇帝,同时也是这个帝国中最有远见的人,不可能不清,火车对于这个帝国的重要意义。 “你能从书院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李二眯着眼,眺望着越来越远的火车。 忽然没来由的勃然大怒! “这该死的鬼天气!”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他怒骂一声之后,风莫名其妙的渐渐停了... 天空一片混沌,李二一脸自豪。 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柳白,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天意,让他刮风就刮风,让他停下就停下,有个名堂叫做言出法随,你就见世面去吧!” 柳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刮了大半个月的风,也该到停的时候了。 只不过碰巧被李二赶上,有什么可神气的? “二十里的路并不算长,对于火车来说,用不了半个时辰,等一会儿就知道消息了,下去吧...” 柳白率先朝从楼下走去。 李二砸吧砸吧嘴,喃喃的说道:“唔,还真是快的很...” 他抬起手,动了动手指头。 一个老太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他的口袋里,似乎总装着用不完的人。 怀恩养老了,刘瑾出宫了,小满重新跟着李承乾,李二身边,又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老太监。 “让那群蠢货别跟着了,他们不心疼战马,朕可受不了...” 说完,李二也走下去。 城门楼的下方就是个茶摊子。 可怜的茶摊主人,哆哆嗦嗦的蹲在一边,没有靠近自己产业的资格。 金吾卫的大统领钱通,明明是个谁都认识的家伙,偏偏穿了一件粗布衣服,装扮成茶摊主人的模样。 好像是为了让李二,体验一下市井生活。 柳白早就坐下来喝茶了,李二坐在他对面,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江南道的事情,是不是你主使的?” 柳白点了点头,道:“看来已经传到了你的耳朵里,能藏一个多月的时间,看来我还小瞧李延寿的本事了。” 李二嘿然一笑,道:“你倒是真舍得李延寿,他把整个苏州城的财富都聚集起来,说什么朝廷打算扩充水师,当地的商人开始玩了命的倒腾货物,奇货可居,打算狠狠的赚朝廷一笔,结果打了水漂...你那个弟子,整天被人戳脊梁骨,连宅子都不敢出!” 柳白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这些都是他应受的,想要在这个年纪就建功立业,哪是那么容易的?” 这句话,让李二有些不满。 “他可不光是你的弟子,更是朕的大臣!”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那陛下为何不下旨,把李延寿召回来?” 李二不满的哼哼几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朝廷自然是不可能给你出修建铁路的钱,怎么补偿那些赔钱的商人,是你自己的事情,本来就是你耍了他们!” 柳白懒得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贪婪是人的本性,谢家就算家破人亡,那也只能怪他们过于贪婪,我可是一文钱都不打算补偿他们!” 李二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要说狠,还他娘的要看你啊...”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反正跟谢家结下死仇的是你,朕打算让承乾出面,和和稀泥,你觉得这么办如何?” 第1972章 那该多好? rg 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情,都相当的奇妙。 哪怕是在两年前,都没有人能想象,一个冰冷的铁疙瘩,能跑得比马还快! 李二的人、柳白的人、来自各方的势力的人,骑在快马上,跟着火车‘吭哧吭哧’地跑着。 屁股底下的马,累得嘴边都起白沫子了,火车也不见丝毫停歇。 若是真的跑上一个时辰,他们的宝贝马,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莫老四是泰记的人,所以他是柳白的人。 自从泰记彻底从朝廷独立出来之后,许多曾经隶属于朝廷的资源,他们就不能再用了。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战马! 看着都水监的人,把自己远远甩在后头,莫老四一牵缰绳,干脆不跑了! “四哥,可不敢耽搁少爷的差事,你停下,兄弟们还追不追?” 莫老四翻了个白眼,道:“追个屁!” 记住网址rg 他用鞭子指着远处那些都水监的人,骂道:“咱们怎么跟人家比?人家的马,是从阴山马场拉过来的战马,咱们骑得是转磨盘用的牲口,怎么追?你追一个给四爷我瞧瞧!” 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呼—— 一阵风从后边吹来。 十几匹快马从他们身边飞速略过。 “呸!”莫老四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嘴角,恨恨的说道:“给老子想个办法治治他们!” 手底下的人互相商量了一下,同时嘿嘿坏笑了起来。 泰记不出好人,一个比一个阴损。 这群家伙联合起来,更是一件好事都干不出来。 几个人一合计,干脆都翻身下马,坐在草地上静静的等待。 莫老四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说道:“听说火车的速度,如果真提升到极致的话,比战马还要快上两倍多,都水监的那帮小崽子,可有苦头吃了!” 等着没多长时间,后边又有一辆火车头,‘吭哧吭哧’的开过来。 莫老四朝着火车头扬了扬手。 噗嗤—— 火车头上冒起一阵白烟。 站在车头上的一个壮汉,嘿嘿怪笑的说道:“莫老四,你他娘的不应该是在追金先生吗?怎么在这儿歇脚了?” 莫老四扯着嗓子喊道:“你少跟老子废话,咱们的马怎么能比得上都水监?快让老子上去!” 壮汉解开安全绳,从上边放下来一个梯子。 老四和他的人纷纷跟上去,也都挂上安全绳,几个翻身后,就都爬上了火车。 摸着屁股底下这个铁疙瘩,莫老四心中满是羡慕。 “你们书院的差事,还是享福啊,我们兄弟在后边跟着吃土,你只要往这一坐就齐活了!” 壮汉翻了个白眼,道:“屁话!老子跟着金先生拼死拼活的干了两个月,到现在,都两天没合眼了,你跟这叫享福?” 他把手里的铁锨丢给莫老四。 “给老子干活,不能让你们白坐,少爷说了,他才是火车的第一个乘客,你们这些泥腿子,哪辈子能跟少爷相比?” 莫老四也不含糊,指挥的一个小弟跑到火车头最前边,往炉子里头蓄煤。 火车停下来并不费劲,因为刚刚启动,炉子里的温度还没有上来,只能说勉强供应火车头向前推进罢了。 莫老四手底下全都是身高力壮的人,几个人交替着干,没过多久,火车头就重新怒吼了起来。 逛吃、逛吃、逛吃... 两辆火车头之间,相距足有三里多。 根本就没有碰撞的危险。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火车头上传来一阵极其嚣张的大笑。 莫老四他们的眼睛都贼的很,离这老远就看见,都水监的人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至于他们的战马,早就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了。 看样子,他们丢了战马之后,还靠着双腿跑了一阵子。 怪不得跟死狗一样。 一条腿儿,能跑得过二三十个轮子吗? “一群夯货!在后边等着吃老子的屁吧!” “都水监的人都是直娘贼!不就是有几匹战马吗,有什么可牛气的?!” “爷爷们先走一步,你们等着回去挨罚吧!” 莫老四嚷嚷的尤其厉害。 只有他这样的老资格,地位仅次于大掌柜的主事,才知道,那些背叛了泰记,回到都水监的人,给泰记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如果不是上头有皇帝罩着,把他们一个个全都砍死都不过分! 莫老四这种心直口快的汉子,最厌恶二五仔。 终于把都水监给比下去了,莫老四心里头别提多爽了。 “如果铁路能一直通到倭国就好了...” 坐在火车头上,扑面而来的微风带着一阵青草香。 莫老四忽然心生感叹,不由得喃喃说道。 他们这一家子,堪称满门忠烈! 兄弟六人,有三个都为国捐躯! 老五当年乃是书院医学院的第一批高材生,帮着孙神仙试药,结果落了个不死不活的下场。 两年前虽然苏醒了,但是胳膊腿的也不大利索,算是半个残废。 虽然有朝廷养着,但前途也差不多到头了。 小六子长得秀气,还为朝廷抓过反贼陈硕真,为了建功立业,前往倭国一待就是四年,每两个月才能送回来一封家信。 可以说,整个莫家,也就莫老四全须全尾的留在长安城里侍奉爹娘。 如果铁路能修到倭国,那小六子回家也不过是五六天的功夫罢了。 那该多好? 可惜莫老四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大唐的将士还没有征服大海,这些年来,前往倭国的人不下二十批,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能说是老天爷给咱大唐面子... 操控火车头的壮汉,挠了挠头,说道:“你是想起你家小六子了吧?前两天在书院我倒是听说了一个传闻,说是第一批前往倭国的人就要回来了,里头有翼国公家里那个私生子,你家小六子是第一批吗?” 莫老四‘噌’的一声站起来,三两下把安全绳上的卡扣摘掉。 几步走上前去,拽着壮汉的脖领子怒吼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壮汉被他吓了一跳,道:“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听守仁先生亲口讲的!” 第1973章 你这个皇帝当的,收买人心都玩出艺术来了! rg “四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小六子眼瞅着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手底下的人,拼命阻拦要往下跳的莫老四。 火车头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几个人玩了命的阻拦,莫老师还是要不顾一切的往下跳。 “我兄弟马上就要回来了,鬼他娘的才想要去寻死!” 莫老四使劲挣扎。 操控火车头的壮汉,一脸无语的表情。 他慢慢让火车头停下来。 “该去就去,少爷是个知冷知热的性子,你不用多客气!” 莫老四冲他抱了抱拳,礼节虽然客气,但是嘴依旧臭。 “等老子的兄弟回来,去你们家拜访嫂子!” 首发网址rg 壮汉笑骂一声道:“滚你娘的蛋吧!” 他随便的摆了摆手,莫老四转身跳了下去,撒丫子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 长安城头上! 柳白和李二相对而坐,不知是谁找来了一把大大的遮阳伞。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在火炉旁边取暖,惬意到了极点。 “你们都水监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要我说,就该把都水监取消掉,一年到头花了不下十万贯,就为了养那些废柴,你亏不亏的慌?” 柳白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浑然没把对面这个男人当皇帝看。 两人之间早就不在乎身份了。 李二似乎很享受这种平等的感觉。 他嗤笑一声,说道:“把朝廷所有的秘密,都交给你的那个泰记?我可不是太上皇,还没有老糊涂,你泰记势大,对天下百姓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他的目光有些古怪的看了柳白一眼。 “再者说,对你而言,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柳白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 “从最开始,泰记就是个独立的存在,没人会掣肘泰记的发展,即便是黄巢,也从来都没有在私底下帮我干脏活,何况,泰记前往倭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难道对天下百姓而言,贡献还不大吗?” 李二嘿然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眺望着早已看不见踪迹的火车,以及还未散去的烟尘,端起茶杯,往地上轻轻倒了一些。 柳白也和他一样,将这杯茶,敬给为修建铁路付出巨大代价的人们。 当初更改铁路修建计划的时候,柳白下了死命令。 为此,连书院都做出了一定的牺牲。 书院工学院的工匠们集体出动,连各个年级的学生都倾巢而出。 想要在半个月之内,不光要修建好几十里铁路,还要将火车头调整到最佳状态,何其困难! 为此,书院的两位先生,彻底倒在岗位上。 要知道,书院的任何一位先生,都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他们代表的这个时代,最为高超的技艺,也是最为精湛的工艺。 而怒吼中的火车头,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最好的告慰。 “安息吧...” 柳白喃喃的说道。 李二长叹一声,道:“朕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成为一个教书先生,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看来,与他们相比,朕连做个教书先生的资格都不够...” 他有些感慨的给茶杯续满热水,又很难得的给柳白也倒了一杯。 “如果铁路真的在你的预期目标之中,完全修通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柳白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位皇帝。 无论发生多少事情,他们两个人之间,总会有最默契的合作关系。 这种合作关系,从来不以物力人力为转移,只要大唐帝国存在一天,就不会有任何消失的可能。 柳白并不介意,把心中的想法完全告诉李二。 只不过在此之前,柳白需要把这位皇帝,改变成一个明白人。 至少,能听懂自己说什么。 如果他现在跟李二说,想搞个什么贸易一体化之类的东西,恐怕对李二像听天书一样。 “还是等一等,等到铁路修通,至少要等长安城和苏州连成一体才行。” 李二摸了摸发际线稍稍有些后移的额头。 “你总是不愿意跟朕交实底,有时候朕总觉得,你是在嫌弃朕蠢,或者说,你看任何一个人都像看傻子一样,朕从来都没有否认你的聪明,你的眼光好像是上天赐予的,可是这么活着...不累吗?” 柳白对此只能置之一笑。 这就是时代的差距。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时候,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急吼吼的跑到城门楼子上。 柳白一阵愕然。 “你不是去追火车头了吗?完不成任务,按照泰记的条例,你还想不想活了?” 莫老四好像没看到李二的存在一样,跑过来之后直接给柳白跪下了。 “少爷,小六子要回来了?!” 柳白看了李二一眼,这家伙老神在在的喝着茶,丝毫没把莫老四当回事。 这就是进步! 换成从前的李二,非得让人直接把莫老四丢到城下不可! 这世上,没有人敢忽略皇帝的存在。 不管是在任何地方,他都是众星捧月。 而且,他还主动跟莫老四搭话。 “小六是皇后的干儿子,那么理所应当,也是朕的干儿子,如果你想去接他,朕可以给你特许!” 莫老四明显才看到李二的存在,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讪讪一笑,说道:“原来陛下也在啊,呵呵...” 李二依旧没有任何怪罪他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明日清晨,会有一船队前往洛阳,你可以跟着一同去,到了洛阳城之后,再通过京杭大运河,直接入海,东海舰队上的人会给你大开方便之门,同样也会让你第一时间见到小六。” 莫老四大惊失色。 他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位皇帝。 看着莫老四千恩万谢的退下去,柳白冲李二竖起大拇指。 “你这个皇帝当的,收买人心都玩出艺术来了!” 李二不满的看着柳白,说道:“莫家满门忠烈,朕就算跟谁置气,也不会跟这样的好汉子置气,何况,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小六子前往倭国苦熬了好几年,该给的封赏,朕不会落下丝毫东西!” 第1974章 美滋滋的张大亮 rg 茫茫东海,无边无际。 一支舰队正在大海之上游荡,准备击沉任何一个,不该出现在大唐海域的船只,或者说...生命! 作为这支舰队的最高统帅,张亮以堂堂的国公之尊,已经在大海之上生活半年之久。 躺在竹子制作的躺椅上,张亮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 明明天气还很冷,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甚至,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一杯用冰镇过的橘子汁。 橘子这种东西,在大海之上是必不可少的。 整天生活在大海之上,如果只吃五谷杂粮和肉食,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抓心挠肝的难受。 按照书院的说法,是营养不均衡导致的心神失守。 张亮美美的喝了一口橘子汁,舒坦的打了个嗝,喃喃的说道:“老子这辈子,值了!” 海上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算张亮一直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会在这茫茫的大海上从嘴里抓挠。 整个舰队,能吃到的水果只有橘子,蔬菜只有水手能自己发的豆芽和韭黄。 记住网址rg 其他的,实在是没什么好强求的。 周围有不少水手,正在紧张的忙碌着。 他们最近的任务很重。 眼瞅着就要开春了,无论是近海还是深海的海盗,都有了抬头的趋势。 他们必须要将这种趋势,扼杀在摇篮之中! 都说大海不干,海盗不绝! 这种说法,在每一个东海舰队的人心中,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东海舰队,早已成为无敌的代名词,就算那些威震天下,凶名赫赫的大海贼,在东海舰队面前都要装孙子。 不装孙子? 那就送你去投胎,当个真孙子! 张亮哼哼着小曲,虽然难听到了极点,但也隐约能听出来几分‘秦王破阵乐’的曲调。 回想起十年之前,自己还打算偷偷跟高句丽联系,把土豆卖给他们,真跟做梦一样! “造反哪有在大海之上舒坦?老子当年肯定是脑子转筋了,才他娘的想着跟异族暗通曲款!” 张亮今天的心情很好,好到从来没有的地步。 即便是当年听说,儿子张顗跟太子他们拜了把子,他都没有如此高兴过! “老子马上就要成为,整个大唐兵权最重的老帅,是不是该回趟长安城,跟各家各户走动走动?听说柳白已经回长安了...” 张亮摸了摸下巴,脑子里千树万树梨花开。 江南道八万府兵,已经开始进行海上的训练。 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他的麾下。 将近十万人! 那可是连李靖,都不曾有过的荣光! 万一被皇帝猜忌,那可就不好了... 之前张亮不敢回去,因为长安城已经乱套两三年了,当年的老朋友一个个落马,这放在从前,那是不敢想象的! 新当权的小崽子们,都是群不讲人情的王八蛋,派遣部曲回去送礼,竟然大多数被人丢了出来! 张亮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正因为柳白回去了,他才生出回长安的念头。 那群小崽子多半是书院出来的,有柳白在,应该会多几分人情味吧... “大帅,前方出现一支舰队!” 张亮大手一挥,道:“让他们去见龙王,就当是今年,咱们东海水师送给龙王爷的祭品!” 手底下的人点点头,刚要去传达大帅的命令。 东海水师船坚炮利,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敌人! 可他刚走没多久,就急匆匆的跑回来。 “大帅!大事不好啦!来的是送圣旨的五牙大舰!” 朝廷也有不少的海船,要论起在大海之上的性能,能甩五牙大舰八十条街! 可是,五牙大舰是身份的象征,即便明知道,刮场大风就能翻,但朝廷还是执拗的认为,五牙大舰才是颁布圣旨的权威**通工具。 于是,朝廷的将作监,对五牙大舰进行了精细的改造。 如今,五牙大舰虽然不能像东海水师的海船一样,在大海之上肆意的瞎折腾,但是只要不起那种特别扯淡的大风大浪,基本上不会害死人...吧? 自从温大雅死后,将作监变得特别不靠谱,鬼知道能不能死人! 张亮一骨碌从椅子上爬起来,三两下把衣服套好,嘴里骂骂咧咧的人水手们,给他往身上挂铠甲。 水师的规矩就是这样,说龙王爷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阴人。 所以女子和太监,从来都不被允许,能踏上海船一步。 张亮最信鬼鬼神神的那一套,当然不能让女子上船。 只能让一群糙老爷们当丫鬟。 不多时,盔甲穿完了,朝廷的五牙大舰,也进入肉眼的视线之中。 嗡—— 汽笛的声音传得老远,早就有人搭好了拱桥。 张亮领着人,抬着一筐又一筐的新鲜玩意儿,走到五牙大舰上。 “参见上使!” “陛下口谕,张亮劳苦功高,可不必行大礼!” 张亮暗骂一声,这该死的上使,等自己跪在地上之后才这么说! 王八蛋! “多谢陛下,多谢上使!” 他爬起来,这才看到,一张无比欠揍,又格外亲切的脸。 张亮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柴令武眯缝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张亮。 还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圣旨。 “公爷,接旨吧!” 张亮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恶狠狠的一把将圣旨夺过来。 既然是自己人,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他连礼物都不打算给,一只手打开圣旨卷,另一只手冲后边的人挥了挥,示意他们把礼物抬回去。 柴令武‘哎哎哎’的叫唤了一声,也没能阻止那些水手。 他郁闷的看着张亮,道:“我大小也是个侯爷,大破吐谷浑之后,说不定也能成为公爷...而且还是上使,连个手信都不给捎上?” 张亮翻看着圣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小子就算成了公爷,那也是县公,跟老子百战得来的国公,还差着两大层呢!” 说完,他把圣旨一抖搂,诧异的说道:“就这点事?说去江南接人,也不说接谁?” 第1975章 想不到我张家,也是有铁路股份的人家了! rg 柴令武眼巴巴瞅着那些被抬回去的礼物,没好气的说道:“这就是你对待上使的态度?” 张亮继续抖搂圣旨,道:“老子究竟要去接谁?” “不知道!” 柴令武极其不耐烦的回答道。 张亮咧了咧嘴,道:“你不会以为,老子不在陆地上,就没法子拿捏你小子了吧?” 柴令武眼珠子一转,念在这是大海,属于张亮的地盘,便赔了个笑,道:“张叔叔的事情小侄怎敢怠慢,只是小侄实在是不知晓,陛下吩咐东海舰队去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要是真把这老家伙火气闹起来了,说不定他就真敢把自己丢到大海里去、 喂鲨鱼倒是不至于,可是喝一肚子海水,那也够让人难受好几天的了。 张亮大手一挥,手底下的人便半是邀请,半是威胁的,把五牙大舰上的人,都请到他的海船上。 站在海船的甲板上,柴令武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是明白人,知道五牙大舰装潢地再华丽,也撵不上张亮的海船半分的安全性。 记住网址rg 六层楼高的大船,看起来的确是气派,而且内部装潢也堪称豪奢。 可越是这样,危险性就越高。 老天爷保佑,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碰到任何恶劣天气,也没有碰见大风大浪。 浪头用不着太高,只要有三层楼那么高,五牙大舰就翻定了! 谁让皇帝觉得,他的身份比传说中的龙王爷还要高? 既然身份高,那龙王爷就该听皇帝陛下的吩咐! 让他别起浪,龙王爷只有听话的份儿! 与五牙大舰这样的楼船相比,海船就是个矬胖矬胖的汉子。 长得虽然不好看,但胜在敦实。 浪头拍过来,大不了挨上一下,总不至于把人卷走... “张叔叔,张顗让我给您带来的礼物,您务必要收下!” 真正到了人家的地盘上,柴令武的尾巴再大也要卷起来。 他客客气气的,把从长安城带来的礼物,掏出来送给张亮。 张亮拿过来这一卷纸,随随便便打开一张,瞬间眼前一亮! “想不到我张家,也是有铁路股份的人家了!” 他哈哈大笑几声,显然心情甚好! 别人不知道铁路的玄虚,他还能不知道吗? 并不是柳白告诉的他,而是他实打实参悟出来的。 海船本身就是世上最强大的交通工具,哪怕是规格最小的海船,能够运输的货物,也能赶得上好几千辆马车! 尝到了甜头的他,当然知道,能被柳白如此重视的运输工具,利润该有多恐怖! 海船的利润已经很恐怖了,每个水手都有百来斤,运送货物的份额。 只要不耽搁海船按时到达地点,张亮宁愿让水手们多夹带一些私货。 贞观朝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大头兵的补助和抚恤,并没有变高多少。 十年前,哪怕是珍贵的府兵,在战死之后,官府发下来的抚恤,比一头驴子也贵不了多少。 有时候,真就是人不如驴的场面。 直到现在,阵亡的抚恤也顶多跟三头驴子比一比。 哪怕顶着皇帝的责罚,张亮也要让手底下人的日子,好过一些。 这也是东海水师一万两千人,对张亮这个人品不怎么样的主帅,死心塌地的原因。 铁路股份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说,张亮心知肚明。 他这些年靠着东海水师,算不上赚的身价百倍,也比原来强了太多。 铁路带来的利润,绝对比偷偷摸摸的靠朝廷海船走私,来钱多得多,也快得多! 原本的躺椅旁边,又摆了一个躺椅。 “卸甲!” 张亮喊了一嗓子,手底下的人,三两下又把他扒地只剩一条短裤。 柴令武有样学样,也很快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 虽然寒风阵阵,但是这两人都是猛将,自然不在乎些许寒冷。 看着柴令武身上的伤疤,张亮有些羡慕。 低头看了看自己愈发肥硕的肚子,他已经许久没有在马上,跟人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了。 海上的战争很枯燥,枯燥地令人想打哈欠。 尤其是面对海盗,以及那些异族的水手而言,更是无聊地令人发指。 他们只会等船只靠近之后,跳帮,然后再跳帮。 跳到无人可跳的时候,勇猛一些的就跳海自尽,怂点的干脆往甲板上一趴,等着被乱刀分尸。 而东海水师,从来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就算只剩下一条船,也不会干这种蠢事!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会放人敌人的船只靠近! 大炮一响,再厉害的敌人,也只能化为飞灰! “老子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身上的伤疤比你多!” 张亮牛气哄哄的说道。 “所以,现在养了个十月怀胎的大肚子。” 柴令武毫不客气的伸手,在张亮的大肚子上,使劲拍了几下。 砰砰! “要是颗寒瓜的话,肯定很甜,而且还是沙瓤的!” 柴令武‘桀桀’的怪笑着。 张亮把他推开,而后懒洋洋的把双手枕在后脑上。 “说起来,陛下到底让我去接哪位贵人?按理说,你们曾经去江南的人,就只剩下一个李延寿,可那小子,也轮不到让老子亲自去接吧?” 柴令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舅舅说了,在接到人之前,谁问谁死!” 张亮翻了个白眼,道:“天底下就你舅舅最不讲理!” 他冲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而后道:“你打算跟着老子一同去江南?” 连着问了好几遍,才发现,柴令武竟然睡着了! 手底下人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道:“大帅,咱们船上还藏着几万斤要送去骠国的货物,这位上使这么年轻,会不会...” 张亮的目光,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他毫不留情,一巴掌抽在那人的连上,厉声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就算不看身份,他也是老子的大侄子,岂是你们这群家伙可以动的?!” 两颗后槽牙凌空飞起,那个倒霉蛋捂着腮帮子,道:“大帅,咱们那批货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恐怕您的爵位都要被降一级!” 张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老子告诉你们,别用以前对待上使的态度,对老子的大侄子,糊弄人归糊弄人,可别把明白人当傻子,老子刚才给你使眼色,是让你拿出一成分子送给他,又不是让你砍了他的脑袋!” 第1974章 这是他该听的话吗? rg 柴令武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了。 甲板上数不清的水手正在忙碌着。 海船就是这样,需要时常有人对甲板进行保养。 否则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木头做的甲板就会被海水腐蚀的不成样子。 柴令武看着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件毛毯,他猛的打了一个哆嗦 大海之上,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的时候光膀子都没问题,到了夜晚,就算穿的棉服也能活活冻死。 他披着羊毛躺着站起来,四处寻找张亮的踪迹。 看了几圈之后才发现,张亮正站在舰桥上,端着望远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柴令武跟身边经过的水手,要回来自己的衣服。 “你不用再探查了,这趟过来,只是我一个人罢了,宫里的阴人是不会允许出现在大海之上的!” 登上舰桥,柴令武站在张亮身后,淡淡地说道。 m.26ks. 张亮放下望远镜,嘿嘿的怪笑了几声,说道:“老子从来就不怕朝廷的人,当年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就算是怀恩和刘瑾来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重新端起望远镜。 好像在更深的海域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 柴令武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有任何恶意,即便看在你儿子的份儿上,也会对东海舰队网开一面。” 从一开始,朝廷就知道,张亮借着东海舰队的便利,正在进行大量的走私活动。 从他这个顶头上司,到最下面的小兵都知道这一点。 东海舰队在大海上是无敌的存在。 没有所谓的敌人概念。 他们想要加载一些货物实在是太容易了。 如果换成其他的军队,就算主帅是程咬金那样的人,也照样会被砍脑袋。 因为他们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利益。 不过,东海舰队上上下下,却出奇的团结,就算被人排挤,也从来都不会暴露东海舰队走私的秘密。 因为抚恤金太低,各位老帅都曾经绞尽脑汁,想要补偿一下手底下的兄弟。 日子久了,就连那些出生于千年豪族的老帅,日子都过得紧巴巴,更不用说手里的银子全都接济大头兵了。 张亮年轻的时候,就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泼皮混子。 不过,他为人讲义气这件事情,却从来都没有人诟病过。 事实就是如此。 其他的朝廷重臣,都住在距离皇宫比较近的坊市里。 唯独张亮,住在平民聚集的永业坊,与贩夫走卒为邻。 整个坊市,住的几乎都是他曾经的老部下。 堂堂的国公,变成了坊令和里正。 正是因为这一点,皇帝才能对张亮百般忍让。 就算明知道他在偷偷摸摸地搞走私,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某些事情就算是皇帝,也充满了无奈。 早年间,大唐府兵定下来的抚恤金,不是他能够更改的。 这涉及到一个帝国的根基。 不可动摇! 因为一旦抚恤金过高,恐怕普通人家的孩子,连成为府兵,去战场上送死的资格都没有! 只要有利可图,那些掌控了大部分资源的豪族世家,根本不会留下丝毫前面。 他们会想看到了阿堵之物的苍蝇,玩儿命的往里钻。 从这个角度上看,或许张亮在皇帝的眼中,还算是一个比较可爱的人。 柴令武一向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他跟张亮的儿子是好兄弟,虽然并不乐意承认这个叔叔的存在,也在尽心竭力的帮助张亮。 “老子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真的在船上跟高句丽做成生意,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柴令武语气干巴巴的。 “现在,你张家上下老小的骨头渣子都化没了!” 张亮罕见的没有生气。 他竟然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老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想按着皇帝的意思,把我抓回长安去,就尽管动手,老是若是有半分抵抗的念头,以后跟你姓柴!” 柴令武苦笑一声,说道:“我单枪匹马的上船,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诚意吗?” 张亮又把望远镜放了下来。 他目光有些古怪的盯着柴令武,道:“去江南接的,是不是从倭国回来的人?” 柴令武只好点点头,道:“没错,这一次回来的都是大功臣,所以才会让你前去迎接,说白了谁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的人代表皇帝,这也是皇帝对你的仁慈。” 张亮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啊,他有一颗无比宽广的心,以至于像侯君集那么歹毒的人,在造反之前也犹豫了两天,否则的话,他又岂能如此轻易被柳白抓到?” 柴令武的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他该听的话吗? 当年侯君集的事情,被当作秘辛记录在案,除了皇帝和柳白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他人连翻阅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太子,在娶了侯氏之后,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当他那个便宜老丈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 前不沾因,后不沾果,全家老小都在岭南过日子。 这个该死的张亮,害人不浅! “老子回去就认罪,陛下如果想让我死,我死就是了,陛下若是想让我活,我就在大海之上漂泊一辈子!” 柴令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是心甘情愿的才好!” 张亮嘿然一笑,道:“该给皇帝的交代,总归是要给的,咱不是李靖那种虚头巴脑的家伙,也不是程咬金那种张嘴就骂娘的二五仔,只要给够了甜头,咱去当几年狗,没什么大不了的!” 柴令武冲他拱了拱手。 这大唐帝国的官,算是被张亮当得明明白白。 张亮深吸口气,道:“所以,你尽管放心就是了,老子想赚钱,却不想赚黑心钱,你当柳白把铁路的股份给老子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安老子的心,而是为了安,老子这一万两千个兄弟的心!” 说完,他也不听柴令武再继续说下去。 大手一挥,道:“左满舵!改变方向,直进江南道,给老子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陛下的差事!” 第1975章 信他们,还不如信鬼! rg 人道江南景色佳,半是青山半河川。 人间三月,正是江南风景最秀丽的时候。 往往在这个时候,来自北方的贵族们,都会纷纷来到江南,尤其是名闻天下的苏州,更成了贵族们扎堆聚集地。 渐渐的,竟然连会稽山阴都被比了下去。 苏州城里面,早已经人满为患。 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一个个喜笑颜开。 只靠着这几天的利润,也足以说明来年是个好光景了。 所有人都知道,苏州城的吸引力之所以这么大,并不是因为这里的风景有多么的美丽。 江南之地,风景比苏州秀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真正让苏州名闻天下的园林,现在总共也没几座。 真正吸引贵族们的地方,是一个距离苏州城,不过十几里海路的小岛。 首发网址rg 东洲岛! 传说中,九天之上有息壤降世,镶嵌在大海之中,慢慢化做一个孤岛。 这座孤岛越来越大,仿佛秉持着上苍的旨意,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总有一天,会把整个大唐帝国都吞噬掉。 如果有幸能够成为岛上的一员,那可就太幸运了。 春天到了,开海的时候也就到了。 人们都想去试一试运气。 否则的话,真的等那座岛屿把大唐帝国吞噬掉,那自己岂不是也跟着玩完了? 这么扯淡的闲言碎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李延寿听完之后,脸色一连黑了好几天。 他坐在苏州城北,临时的官邸内,把桌子砸的砰砰作响。 “查!一定要给我查清楚,查清楚谣言散布的源头是哪里!” 李延寿简直怒火中烧。 东洲岛是先生辛苦经营几年的结果。 为了这里成为人人梦想中的家园,不光是先生,连苏州都放弃了很大的利益。 如果这座岛屿,真的能变成他们想象中的那种模样,等于给整个江南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海上贸易,终将成为苏州致富的不二法门! 东洲岛就是最大的中转站。 其恐怖的吞吐量,足够养活整个江南道几百万百姓! 既然想要成为中转站,那就意味着岛上的居民不能太多。 人多了的话,货物就没地方放了。 填海造陆的工程进展太慢,听先生说,没有几百年是看不出任何成效的。 三年了!! 至今为止,填海造陆工程,也只是堆出来三四个集市那么大的面积罢了。 反倒是西边,没有被填海造陆的地方,在短短三年之内面积变大了足足五倍! 还有一些岛屿破水而出! 如此拥有潜力的岛屿,所以成为江南道破局的关键。 李延寿来到江南,可不是为了享福的,他为的是江南道几百万的黎民百姓。 如今,这座岛屿被人魔幻成为救世之岛,商人们还敢到岛上去做生意吗? 迟早会被来自各方的贵族占满! 没过多久,谣言的源头被人查出来了。 几个看起来像泼皮无赖的年轻人,被抓到了李延寿的府上。 李延寿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把他们打了个血肉模糊。 娘老子都认不出来了! 就这,李延寿还不想放过他们。 让手底下的人把他们挂在御史府门前,是生是死,就看李延寿是什么心情了。 只要超过两个时辰,这群泼皮无赖必死无疑。 如果不足两个时辰,勉勉强强还能救下来几个残废。 李元礼今天的心情不错。 前一段时间,李延寿把整个江南的商人全都坑了一遍。 连跟柳家有合作关系的秦大娘子,都没有放过。 他算是犯了众怒。 唯独饶了李元礼一次,让他全身而退。 今天正是李元礼前来谢恩的日子。 之前他可不敢来,因为李延寿府上,每一天都会有数不清的人跑过来骂大街。 直到最近这两天才消停了一些。 还没进门,就看到七八个人被挂在匾额前头。 李元礼挠了挠头。 “这位李御史,又在抽得哪门子风?” 最近李延寿的表现很反常。 谁都知道,他把整个江南的商人都得罪了之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唯一不知道的,只是报应什么时候来而已。 换了别人,在这样子的情况下,肯定会夹起尾巴做人。 唯独李延寿,不仅仅不知道收敛,反倒越发的嚣张了。 进入官邸,李元礼离着老远就笑呵呵地打招呼。 “延寿兄,小弟又来叨扰了!” 李延寿的脸一沉。 平心而论,他很不喜欢和李元利这样的人打交道。 皇族,永远是这个世上最恶心的一种人。 可他毕竟是皇族,皇族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李延寿站起来,从桌子后边走出。 “原来是郑王殿下!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李元礼苦笑一声。 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延寿打根上就没把自己当朋友看。 他很不明白,作为亲王之中,为数不多在书院上过学的人,为何这么难也被旁人接受? 难道只因为他是皇族? “延寿兄,小王此来,是为了谢过当初兄长的恩德!” 两人心照不宣的客套了半天。 李元礼也终于弄明白,门口挂着的那几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低着头想了想,道:“不瞒延寿兄说,难道你也看不出来,这几个人只不过是顶缸的吗?散布谣言的,明明就是前些日子被你坑的那些商贾!” 李延寿笑道:“下官又何尝不知?可是苏州城里七成以上的赋税,都靠那些商人支撑着,下官又怎好直接责罚他们?” 一听这话,李元礼肃然起敬。 “原来延寿兄是为了百姓考虑!”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据小王所知,这些谣言也不是存在一天两天了,三年之前,就总有人这样说,为何延寿兄现在如此急迫惩罚他们?” 李延寿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上,即便李元礼已经向先生交过投名状,也没有人敢真正的信任他。 皇族是出了名的信誉不好。 信他们,还不如信鬼! 他并不想告诉李元礼,关于江南道未来发展的任何打算。 第1976章 拿去挥霍吧 rg 把李元礼糊弄走之后,李延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打开一口,足足落了三道锁的箱子。 里边盛放的,是满满当当的金子! 这是他三个月以来,当贪官的结果。 贪官的好处,就是不用费心,只要稍微透露点意思,就有人上赶着把钱送给他。 “我李延寿一心为民,只要是为了百姓,当个贪官,落一个贪官的名声又如何?” 他长叹一声,咬了咬牙,从箱子里拿出两大块金子。 风一样的跑进后宅,冲进房间。 韩氏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想要在大唐购买玻璃做的镜子,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种工艺,连普通的小商小贩都能掌握。 记住网址rg 然而,铜镜这种东西,工艺还处于原始的范畴之中。 想要得到一块好铜镜,就只能一点一点的磨。 所以,铜镜子的价格,比玻璃镜子贵了百倍不止! 这是他第一天做贪官时,一个不知死活的商人送给他的。 看得出来,韩氏很喜欢这块铜镜子。 从早到晚,都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李延寿把那两大块金子,塞进韩氏怀里。 “去挥霍!” 韩氏错愕的看着丈夫,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一年了,她对李延寿的了解已经相当充足。 李延寿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贪墨的人。 恰恰相反,他每个月的俸禄,都会用来救济百姓。 自家的吃喝拉撒,只能靠着兄弟们分给他的那些股份过活。 其实,光靠着兄弟们分给他的那些股,也能过上好日子。 可关键在于,李延寿只留下了很小的一部分。 他又不像马周那样,还有一个喜欢吃鸡翅膀的恶习。 只要足够生活,他并不把金银放在眼里。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韩氏从来都没有为银子发过愁。 他爹又不是什么清官,又在工部的肥差上,就从来没有缺钱的时候。 可自从嫁给李延寿之后,她就开始学习如何精打细算。 李延寿身上穿的这件袍子,都是她嫁过来之后,学习了一段时间,亲手缝制出来的。 挥霍? 这两个字从李延寿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李延寿强忍着把金子抢回来的冲动,闷声说道:“快去快去!家里缺什么,就尽快添置些什么!” 韩氏更加的不解了。 “家里什么都缺,该添置些什么?” 她早就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李延寿攥着拳头,道:“去买首饰,去买簪子,去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记住不买便宜货就好!” 韩氏狐疑的看了李延寿一会儿,站起来,带着两个侍女走出去。 ... 走在大街上,韩氏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以前,老百姓能看到自己,那是一种充满了敬佩和尊重的目光。 现在,老百姓们都开始躲着自己走。 更令人奇怪的是,有一些衣着华贵的妇人,都会主动上来找自己攀谈,套近乎! 要知道,李延寿的官位名叫‘御史’。 风闻参奏,为百姓鸣不平! 说白了,就是朝廷放在地方的职业大喷子。 奏对了有功,奏错了无罪。 放在从前,正好反过来。 富人们会躲着自己走,而老百姓,则会主动上前问好。 没过多久,韩氏就明白了。 “看来夫君的贪官,已经当成了...” 韩氏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她知道当贪官是李延寿计划之中重要的一步。 忧的是,为了这项计划,李延寿苦苦支撑的清泊名声,彻底付诸东流! 从此以后,这个贪官的标签会打在他身上,无论如何撕扯都撕不下来。 走着走着,发现一家专门卖首饰的铺子。 韩氏刚一进去,整个铺子里所有的伙计,都围了上来! 掌柜的把伙计们驱赶走,一边陪着笑,一边搓着手,凑到近前。 “原来是李夫人到了!” 他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镶嵌了数不清宝石的金步摇。 按照市场价,如果这根金步摇的价格,低于两千贯,那就属于抢劫了... 韩氏下意识的想要说‘买不起’,可是想起自己带来的那两块,沉甸甸的金子,决定好好的帮夫君一把。 只有把贪官的名头彻底做实,他才能够完成江南的任务,回到长安! “多少钱?” 掌柜的贼兮兮的一笑。 “若是旁人,小的肯定会要高几倍的价格,这根金步摇出自名师之手,光是工钱就要五百贯,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小的卖四千贯,也没人说道!可这回是夫人要,五百贯的价格,还要打上亲近人的折扣,三百贯,小的给夫人包上!” 明知道这个人是在套近乎,想着用这根金步摇跟御史府搭上关系,韩氏还是强忍着恶心答应了。 她掏出一块金子。 这块金子足够价值五百贯,或许,还有点富裕。 掌柜的倒也不含糊,找给韩氏两百贯的纸币。 “夫人若是肯等上几天,小的再找人,往上边镶嵌几枚东珠,到时候看起来更加华贵,而且分文不取,三日之后,小的给夫人送到府上去!” 韩氏心中哀叹。 她本就出自高官之家,何尝不明白,这些商人求人办事的手段? 东珠镶不镶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要付出几颗东珠的代价,就有理由登上御史府的大门,堂而皇之的求李延寿给他开后门。 “好吧!” 韩氏点了点头。 离开首饰铺之后,又去了一家专门贩卖香料的铺子。 由于身处于中原腹地,距离那些生产香料的外族国度都比较远,江南的香料,比长安城的还要贵了好几倍! 市面上能够买到最贵的东西,也就是首饰和香料了。 韩氏打算今天奢侈一把,多买些香料,未来几个月做饭的时候,要多多放一些。 实在用不完的话,干脆用这些香料来泡脚。 同样的事情,没出门子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做... 对于如何当一个贪官的方法,她远比李延寿熟稔得多。 一切,都源于她那个,一向都没什么原则的老子... 第1977章 奏乐!迎候凯旋! rg 一说起贪官,也不知道为什么,韩氏想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她那个已经一年没见过面的老爹。 想起老爹的一生,韩氏不禁感叹。 为啥他爹做官那么容易,到了夫君这里,就要受这么多委屈? 明明是一个性格古板正直的人,从书院出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为百姓做主,为平民伸冤。 如今,却被形势所迫,逼着当个贪官。 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走进香料铺子,韩氏一口气买了一百多斤香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和之前一样,香料铺子的掌柜,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出去,说什么回头把货物亲自押送到御史府。 为的,只是一个能跟李延寿说上话的机会。 回到府中,韩氏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夫君的怀里痛哭一场。 “我爹当年过的战战兢兢,自从跟上柳叔叔之后,日子才变得安稳一些,可是夫君你,却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m.26ks. 李延寿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轻声安慰着韩氏,道:“说起岳丈大人来,他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就是在江南登陆,就在后天...” 韩氏突然不哭了! 她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延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根据朝廷的规划,他们那一批前往倭国的人,至少要五年之后才能回来好! 这才过了一年出头,怎么就已经回来了呢? 李延寿笑眯眯的说道:“岳丈大人在倭国是顶头上司,而且还是江南道的转运使,他只要把当地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氏忽然尖叫了一声。 “我爹在什么地方登陆?我要去找他!” ...... 海浪阵阵,仿佛从来都不知道停歇。 那巨大的动能也不知从何处而来,可以将世上最大的生命,从世界的南端运送到北端。 倭国距离大唐并不远。 如果仅仅是前往河东一带,只要坐船不到一个月,就能够上岸。 可是江南,实在是太遥远了... 远了五倍不止! 韩同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让他们绕个远去江南登陆? 船上的人并不多,而且几乎都是当年前往倭国的大人物。 比如他这个一把手,比如秦琼唯一的儿子秦怀义,又比如皇后娘娘的干儿子莫小六。 经过这几年的打磨,生瓜蛋子也早就成了水晶娃娃。 秦怀义留了一把大胡子,密密麻麻,恨不得一直延伸到胸口。 在倭国那种地方,缺衣少食,而且那些倭国人的长相,和唐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般情况下,两者却能一眼分辨出来。 可是,所有唐人都以此为耻。 因此,只要是到了倭国的唐人,都会留一把大胡子。 因为倭国人,就长不出这么漂亮,而且浓密的胡子! 当然,情况也不都是这样。 莫小六长得跟个女人似的,天生好像没有胡子。 虽说他心里是个纯爷们,但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又能怎么办? 于是,他穿上了大唐帝国最为流行的书生装。 脑袋上的帽子,或者说叫幞头上,缝制着一枚巨大的宝石,以此来彰显身份的不同。 光是这颗宝石,就足够把整个倭国皇室购买下来的,谁会把他当成倭国人? 韩同看了看身上的铠甲。 这身铠甲,一穿就是一整年,除了洗澡的时候,他连睡觉都不敢脱下来。 眼瞅着到达了大唐的海域,空气似乎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韩同忽然冲到舰桥上,玩了命的开始扒拉身上的铠甲。 很快,铠甲被他脱了下来,远远的丢到大海里。 “老子彻底跟你说再见了!” 韩同恶狠狠的吼了一嗓子,表达心中对于倭国的厌恶。 唐人从来都是孤傲的,他们看不起任何外族人。 可是,正是由于大唐帝国的强悍,造成了他们这些人常年以来的安逸。 太安逸了不是什么好事。 上一次有人威胁到长安,还是十年之前。 那个逼着皇帝立下条约的人,听说已经成了太常寺的头牌... 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韩同走回到甲板。 看到一张张激动得不能自拔的脸,韩同深吸口气,道:“咱们到家了!” 整艘船都沸腾了起来! 只有那些出身于东海舰队的水手,依旧保持在各自的岗位上。 剩下的人开始狂欢。 这是他们不用守规矩的最后一天,等明天,就会有东海水师的人前来接应他们。 到那时候,他们需要重新变成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来适应大唐这个安逸的环境。 ... 次日清晨! 韩同捂着脑袋从甲板上爬起来。 刚一站起来,他猛的打了个哆嗦,然后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谁把本官的毯子抢了?!” 晚上还是很冷的,躺在甲板上睡觉,若是没有毯子,虽说冻不死人,但肯定也会被冻病。 好在,船上的人都已经在倭国,习惯了缺衣少食的生活。 就连韩同这种纯粹文官出身的人,也早就被打熬好了筋骨。 在那个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讲究的东西。 太阳已经出现在视线尽头。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就该迎接东海水师。 韩同急忙把满甲板的醉鬼都喊起来。 和衣而眠的人们,慢悠悠爬起来,有几个甚至干脆跳到海里去洗澡。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巨大的嗡鸣,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穿着金盔金甲的壮汉,站在旗舰的舰桥上,一手举着望远镜,另一只手不断挥舞着红色的小旗子。 韩同也出现在舰桥上,同样端着望远镜。 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虽然和他交情不怎么深,韩同依旧热泪盈眶。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足足藏了一年之久的红色小旗子。 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挥舞了几下。 等到两船相遇的时候,韩同已经带着人,出现在甲板的尽头! “下官韩同,参见郧国公!” “下官秦怀义,参见郧国公!” “...” 张亮已经整理好队伍,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对面那些声音,都十分的熟悉。 当下,他深吸口气,道:“奏乐!迎候凯旋!” 第1978章 把工部尚书的位置给你腾出来! rg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最基本的生活诉求,其实是相当简单的。 街边的乞丐,只要有一张胡饼吃,就能高兴的像过年。 普通的百姓,如果能有一间砖瓦房遮顶,就感觉皇帝真是万家生活,给咱们老百姓办实事儿。 可是,当一个人见过的世面越多,他的生活诉求,也就会变得越复杂。 别人还吃不上饭的时候,他要求饭菜的口味必须要美妙,淡一点或者咸一点,都会觉得生活不如意。 而当一个见多了世面,而且已经习惯于锦衣玉食生活的人,突然过上苦日子,他会觉得天都塌了。 毫无疑问,前往倭国的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他们的出身,一个比一个显赫,身价一个比一个高,在朝中根本就不受重视的韩同,那也是堂堂的四品官,妥妥的高级官员,整个朝中,尤其是现在的朝中,在身份上能与他比肩的人并不多。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年头,四十岁以下的官员掌握大权,五十岁以上的官员早早致仕,韩同今年四十有四,是这个年龄段之中,唯一的高级官员。 自从十二年前,他被长孙无忌从陇右道,调入泾阳县当县令之后,几乎就没有吃过任何苦头了。 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被柳白臭揍一顿罢了。 首发网址rg 其他人也是一样,如同秦怀义、莫小六这样的,日子都比老百姓好过太多了。 一旦到了倭国那种,连基本生活都无法保证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恐怕比死都痛苦。 在听到熟悉的乐曲声后,每个人的眼泪都玩儿了命的往下掉。 他们终于回归到文明社会了... “吃!给老子敞开了吃!甩开腮帮子吃!” 韩同一声令下,满船的人都疯狂的扑向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美食。 他们纷纷从张亮和东海水师将士们的身边经过。 对此,张亮没有感觉到任何意外。 想当初,他头一次出海的时候,在大海上漂泊了四个月,上岸之后,也没有理会那些前来迎接他的朝廷命官。 四个月,只有同袍们的眼珠子是绿的,这让习惯了营养均衡膳食的他们,做梦都想吃上一盘子炒蔬菜。 长条桌子上放着的,是朝廷用来酬谢凯旋将士们的固定菜单。 ‘浑羊殁忽’这种菜,压根就没人搭理。 韩同穿着四品朝服,一派当朝重臣气度,却跟手底下的人,为了一盘子蒜黄炒鸡蛋大打出手! 张亮看的心里发酸。 “这些年的确是苦了他们了,你这个朝廷上使,就多多担待一些吧!” 柴令武站在他身边,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身上披着一件,一直掉在地上的大黑袍子。 “他们是朝廷的功臣,礼节什么的无所谓,不过到了长安,可就不能这样了,皇帝安排了最为盛大的歌舞来迎接他们,听说为此,颉利已经排练好几个月了。” 张亮耸了耸肩膀。 “老子的任务,只是把他们送到岸上去而已,后天登陆之后,他们就算是集体造反,也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他冲手底下的人说道:“看来咱们准备的不大充分,去叫伙头房再准备一桌,不要肉食只要素菜!长安城里最普通的韭菜鸡蛋包子,来上满满的一筐!” ... 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韩同痛苦的揉着肚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张亮面前。 “让公爷见笑了!” 张亮跟他也是老熟人,上下打了他几眼,笑道:“你这家伙,才去了一年而已,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 韩同苦笑一声说道:“公爷有所不知,那该死的倭国,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缺衣少食也就罢了,当地人还不事生产,只要有机会,就去抢夺别人的东西,原来在冬天,咱们虽然不能像夏天一样过得舒坦,大棚里出来的菜,味道确实不好,但那也是菜呀!” 说着说着,韩同就要掉眼泪。 “你这一年的苦并没有白吃,李大亮又回到幽州去当大都督了,就是为了刻意把工部尚书的位置给你腾出来!” 韩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他看向站在张亮身后的那个黑袍人,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侯爷?” 柴令武把大兜帽摘下来,笑吟吟的看着韩同。 韩同看到亲近人,‘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侯爷啊!下官这一年,在倭国受尽了委屈,就是等着有一天,家里人能来接我!” 要换成从前,柴令武肯定会把他一脚踹开。 现在不同,倭国是他们一手经营起来的,因此他们更知道,倭国的条件有多艰苦。 大唐无时无刻不在大搞建设,短短一年时间,各地都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在这一点上,韩同他们这些人功不可没! 发现柴令武的存在之后,秦怀义和莫小六他们也过来,又哭又笑的。 “柴二哥...” 秦怀义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满脸的紧张之色。 柴令武笑道:“放心吧,你爹还好好的活着,当年两位神医都说他活不过一个冬天,直到去年,书院又研发出一种新药,你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秦怀义大喜过望! 他虽然只是个私生子,但一向孝心可嘉。 莫小六凄凄哀哀的凑过来,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年轻人,经过一年的磨砺,不仅仅没有变得粗犷,反倒愈发的娇艳了... “柴二哥,我家里怎么样了?” 离开一年,他们并不知道长安城里的情况如何。 朝廷的消息渠道,只会传递重要消息,家长里短的事情,没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柴令武也难得给莫小六好脸色。 “你爹他们就在江南,去年六月搬过去的,等你靠了岸之后,或许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们!” 看着喜气洋洋的秦怀义和莫小六,柴令武心中没来由的发酸。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在倭国的,起码上万! 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才能够下定决心,让这些人彻底回家... 第1979章 这年头,竟然连自保,也自保出毛病来了 rg 苏州城外,沙子口码头! 这里已经成为了,苏州城前往东洲岛的唯一交通要道。 曾经不被人重视的码头,现在已经有了江南第一码头的气魄。 来来往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停靠在岸边的船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虽然也是在大海之中,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完全没有必要用海船。 哪怕只是小小的渔船,当轻易跨过不到二十里的海域。 一队盔甲鲜明的府兵,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官府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早年间,官府是不允许平民百姓靠近海边的。 只有那些真正靠海吃饭的地方,才有专门收取相关税款的税吏。 因为在皇帝眼中,海洋就是他们家的大池子。 m.26ks. 想要在自家大池子里捞鱼过活,自然是要收税的。 而且要收重税! 因为大海上的海盗实在是太多了,自己的家丁护院,要腾出功夫,来保护那些去捞鱼的百姓。 春天之后,开海并没有几天。 官府的人出现,是不是代表着今年的税又要提高一些? 很快,人们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提高税款还只是比较仁慈的事情。 把人全都赶走,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以后,沙子口码头不让待人了啊? 这可怎么活! 李元礼是最后出现的。 他这个苏州刺史,拥有很大的权力。 普通百姓的想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只要做好功臣的迎接工作,他那个没良心的皇帝兄长才能开心。 只有让他那个没良心的兄长保持心情愉悦,他这个苏州刺史,才能活得长久。 用彩色的缎子,把整个沙子口码头都围起来。 “干活都精细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李元礼亲自指点着工匠们干活。 这些年来,朝廷总共也没给他派几样任务。 这一次迎接从倭国回来的人,属于难得的大场面了。 他只有把这件事办好,才能够表示对他那个皇帝兄长的忠心。 没过多久,李延寿也赶到沙子口码头。 “嫂夫人没来吗?听闻韩侍郎也在船上!” 李元礼笑呵呵的说道。 李延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昨天开始,李延寿忽然对这个闲散亲王充满了警惕。 “你是如何知道苏州城外,正在大兴土木的?按理说,除了我的人之外,不该有人知道,而且江南道总共调集了四千多人,将那里围的水泄不通,任何泄密的人,都会祸及家族,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元礼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幽幽的说道:“延寿兄不会以为,小王这些年来,在江南全是吃干饭的吧?” 李延寿依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从前是我小看了你,从今天开始,你最好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否则的话,天子剑就会落在你的脖子上!” 说完,李延寿自顾自的朝着码头走去。 李元礼苦笑一声,说道:“何至于此?”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苏州城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些年他豢养了无数的人,并不是为了给自己谋权,也不是为了给自己谋财,只不过是真心实意的想保住性命罢了。 他从来都不在乎苏州刺史的位置,他知道,能够成为苏州刺史,并不是因为他那个皇帝兄长对他有多么的仁慈,而是因为,需要有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那些前途无量的年轻官员,先把这个坑占住。 而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要么是李延寿,要么就是来济。 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江南这地方,局势极其复杂。 在皇帝能信得过的人之中,满打满算,只有李延寿和来济这两个人最合适。 或许他们的能力有所欠缺,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 如果单纯的从品德来看,这两个人绝对是朝中最好的。 迟早有一天,苏州刺史的位置会交给他们两个人的其中一个。 李元礼何必还要费心经营呢? 如果耐着性子细细的琢磨,李元礼大致可以猜测出,关于苏州城外的几种可能。 不过他并不愿意管。 可是现在看来,连知道,也是天大的罪过! 李延寿对自己产生了无穷的敌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弄巧成拙,弄巧成拙...” 李元礼摇头叹息。 这年头,竟然连自保,也自保出毛病来了... “王爷,船到了...” 身边的亲随,小声地提醒道。 李元礼点了点头,道:“那就让苏州的官员全都出来迎接吧!” ... 大唐帝国对于使节的态度,分成两个极端。 他们对待外族使节的态度,向来极其恶劣。 而另外一种使节,则是大唐派往外族的。 这种人,往往能够享受到极其优厚的待遇。 因为他们在大唐百姓的眼中,和在大唐朝廷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他们去往异国他乡,从来都不会为了装犊子,给那些外族人送去大量的礼物,只为了宣扬皇朝的恩德。 真这么干的人,就该把脑子瓜子拧下来踢到海里喂鲨鱼。 那些派往外族的使者,唯一的任务,就是给帝国带来更大的利益! 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金银财宝和原材料才是最为宝贵的,和实实在在的东西。 东海水师的船,是在天擦黑的时候到达的。 沙子口码头早就被装扮成了一个极其华丽的糖果盒。 因为,李元礼听说,队伍之中好像还有女人... 一大群英雄好汉,换个一肚子高度酒的李元礼,准确的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一个无比美丽的女子。 只不过这个女子,似乎有些不端庄。 端着酒杯,跟一群男人哈哈大笑。 除了嗓子有些粗之外,其他的一切无不吸引李元礼的注意力。 往旁边一看,一个更加令人惊艳的女子,就站在更近的地方! “真是个可怜的人,去倭国那种地方,还要穿男装来保护自己,我等大唐男儿,一定要为她们遮风挡雨才行!” 李元礼自说自话的,朝着那边走去。 他完全没有看到,周围那些人戏谑的目光。 第1980章 莫小六和称心,被坑了的李元礼 rg 莫小六正在人群之中,努力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彪形大汉,可是无论他怎么装,都无法与那些真正的彪形大汉相比。 他天生瘦弱,长得很俊秀,如果不说话的话,肯定会被人当成一个漂亮的女子。 就算说话,她的嗓音也很细,只是比一般的女人粗一些而已。 如果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恐怕一块儿呆上几天,都没办法判定它究竟是男还是女。 当然,这种情况在他们的船上,并不只是一个。 因为在远处,还有一个更加漂亮的...男人! 称心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正在向别人兜售自己亲手制作的香囊。 这种香囊,外面是丝绸,里边是从倭国带回来的香叶草。 称心的手艺实在是没的说,如果在刺绣行当,能排出个状元来,他已经不是当状元那么简单了,他能直接当皇帝! 无论是去过倭国的人,还是没有去过倭国的人,都喜欢买上一两个,回家讨老婆欢心,或者给孩子带点手信。 唐人是顾家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把家族,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 记住网址rg 一个贪官,贪了区区几百贯,上头明明告诉他们,只要把钱还回来,就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第二天,就会发现,那个可怜的贪官已经吊死在自家的门梁上。 不是畏罪自杀,而是想把那些钱留下,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称心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心理,没过多久,连盘子都被人买走了。 毕竟是倭国的特产,说什么也要带回去一些。 李元礼站在莫小六身后,贼兮兮的坏笑着。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船上会出现一个漂亮女人,但可以确定的是,既然一个漂亮女人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定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从来没见过,一个漂亮女人,在一群壮汉堆里,跟人家谈笑风生的。 既然不是什么正经人,那就好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柔声说道:“这位姑娘,不知芳名...” 话还没说完,莫小六突然转过头来。 李元礼顿时心中一阵恶心。 因为莫小六正在使劲的挖鼻孔,丝毫不顾及形象。 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他很无所谓的把手指头在旁边的墙壁上抹了抹。 “这位兄台,在下可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并不是什么姑娘!” 如果换成前几年,有人把自己认成一个漂亮姑娘,莫小六肯定会大发雷霆,并且努力与他争辩一番。 可是现在,小六子已经很坦然了。 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长相,并且不被自己的长相所掣肘。 像个女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都说男生女相那是做大事的人,说不定老子以后也能出将入相,闯出一番新天地来。 李元礼心中有一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他呆呆的看着莫小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看向李元礼的目光充满了戏谑与嘲笑。 张亮抹着眼泪走出来,笑的都直不起腰来了。 “郑王殿下,老夫来给你介绍,这位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当年名震长安城的莫小六,说起来你们还是亲戚,小六已经被皇后娘娘认成干儿子!” 莫小六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家伙是个亲王,还是皇帝的亲弟弟。 他不情不愿的躬身施礼说道:“小侄莫小六,参见郑王叔!” 李元礼只能尴尬的一个劲摸鼻子,他轻轻咳嗽几声。 “原来是小六啊,本王还以为...” 他又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本想把这件事揭过去。 没想到,之前他确定的第二个目标,施施然的走过来。 称心不知从哪里,又拿了一个大盘子,这回大盘子里放的,不是他亲手缝制的香囊了,而是一块一块其臭无比的黑色块状物体。 李元礼见状,眼珠子都直了。 “龙涎香?!” 这东西,即便在皇宫之中都很罕见。 他小时候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虽然说母亲的地位不是很高,但终究也是皇族直系子弟。 即便是他,最多也就见过指头肚那么大的龙涎香。 而称心的盘子里,怕是放了不下二三十斤! 称心是被张亮那一声‘郑王殿下’吸引过来的。 既然是殿下,那么就肯定很有钱。 称心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回到长安之后,开一家大大的私塾。 私塾不教人读书,而是专门教人如何刺绣,如何调香! 他正是最缺银子的时候。 在倭国,他拿到了数不清的宝物,可惜都没时间换成银子。 听说现在大唐一部分地方,尤其是江南道,已经不用银子和铜钱了。 这就更好说了! 根本就用不着等登陆之后,在船上就可以全部换成纸币,主要是方便携带。 否则的话,他的宝物全都换成金银铜钱,回长安城可就费劲了。 “王爷,买一点吧...” 和莫小六最大的不同在于,称心不光对自己的身份和相貌很坦然,而且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 对待女人的时候,他就像个男子汉,豪迈大气。 除了长得阴柔一些之外,一点毛病都没有,而且他的身手,要远比莫小六强悍得多! 可是当他面对男人的时候,就会发挥自己的优势。 称心的相貌,在女人之中都属于顶尖的。 或许,只有柳家的两位夫人能够稳压他一头! 其他人的相貌,都无法与他相比。 看到一个漂亮姑娘,楚楚可怜的站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买一块龙涎香。 李元礼心中有些别别扭扭的。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要被人坑了一样... 张亮不说话了。 他也呆呆的看着称心,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当然,张亮知道他的身份。 只是震惊于他的相貌而已。 李元礼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大张纸币。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买一块吧...” 称心得挑出一块指尖大小的龙涎香,还用他亲手缝制的刺绣,小心的包好,这才递给李元礼。 龙涎香虽然是臭的,但是刺绣是香的。 李元礼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美人的心,不禁嘿嘿傻笑起来。 第1981章 可以不给朝廷面子,但是绝对不能不给柳家面子! rg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 往往两个八竿子搭不上关系的人,按照固定的命运而言,他们此生都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但是偏偏就是有些巧合,让他们搭上关系,并且结成某种牢固的同盟,彻底不可分割。 就好像李元礼、莫小六、称心三个人。 他们来到宴会的角落,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杯酒,说着各自的心里话。 莫小六和称心早就认识了,而且在倭国呆了一年之久,关系处的相当不错。 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李元礼刚刚才得知两人,在心中落寞的同时,又莫名的有些庆幸。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发现这是两个很有趣的人。 于是,李元礼干脆放下身份,敞开心扉跟他们交朋友。 “倭国那鬼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如果郑王殿下打算去转一圈,随随便便出个海就算了,千万不要去倭国,尤其是那里的女人...” 首发网址rg 和一个长相很漂亮的男人谈论女人,实际上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李元礼看着莫小六的脸,嘴角不停的抽搐。 他现在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十分漂亮的男人,实际上就是个老色鬼。 倭国什么地方有什么女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连身材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倭国皇族的女子,真的会把牙齿涂成黑色?” “涂成黑色也没什么稀奇的,若是殿下去了那里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比这扯淡的事情,多得多...” 李元礼一阵反胃。 当年他也差点去倭国,要不是母亲突然生了重病,他肯定已经去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不去倭国是一件幸运的事。 一旁的称心,显然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 他正拽着李元礼的衣角,仔细研究着。 亲王的朝服,都是由将作监和少府监联合制作的。 里边的丝线不仅仅穿了金丝,而且工艺极其复杂。 一件普普通通的亲王朝服,需要百十个工艺精湛的匠人,足足忙活两个月的。 其中有很多技巧,属于皇族的不传之秘。 称心很想把这件朝服扒下来,可惜并不现实。 只能拽着李元礼的衣角,死活都不撒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柴令武出现在他们几个人的身旁。 “几位,说了这么多,你们藏在这里究竟想干点什么?” 三人这才发现柴令武的存在,都吓了一跳。 不管是多受皇帝信任的人,只要被放到外地,碰到长安城来的使者,总会充满了警惕。 普天之下,除了柳白他们那几个少数的例外,没有人能逃脱这个怪圈。 或许是因为皇帝生性多疑的缘故,长安城来的使者,还肩负着监察御史的责任。 今日的宴会上人很多,尤其是从倭国回来的,足有好几百人。 他们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在火堆旁边狂欢,却偏偏漏下两个人。 不得不说,很多人都在演戏。 他们需要找到身份合适的人,表现出自己的友好。 一开始,李元礼就是这样的想法。 起初他并不怎么在乎莫小六和称心。 就算是漂亮一些,那又如何? 堂堂亲王,还能缺女人不成? 不过,在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李元礼果断决定和他们交朋友。 因为在场之中,身份上能与他比拟的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李延寿算是彻底翻脸了,柴令武他惹不起,张亮岁数太大了,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去。 相反,莫小六和称心恰恰是与他身份最为贴合的人。 莫小六不光生在功勋之家里,还是皇后娘娘的干儿子,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大侄子了。 称心虽说是奴仆出身,但是他进了柳家。 要知道,柳家的门房,都敢跟皇帝要贿赂! 既然进了柳家,那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聊着聊着,发现这两个人还真就不错了。 以后回到长安城继续当朋友,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柴令武... 早在几天之前,李元礼就收到风声,说是柴令武已经上了张亮的船,准备迎接倭国回来的人。 他刻意躲着柴令武,主要还是因为,那个使者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敏感。 监察御史,是人人都不愿意搭上关系的。 就像李延寿那样,能把江南道所有商人都召集到一起,根本就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因为,他是柳白的学生。 当地的商人可以不给朝廷面子,但是绝对不能不给柳家面子! 不给朝廷面子人太多了,也没见怎么样。 但是不给柳家面子,以后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原来是令武兄弟,小王不过是在这里和两位兄弟叙旧罢了...” 李元礼干笑几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柴令武轻轻咳嗽了几声,道:“算起来,你也是叔叔辈的人,称呼他们两个人是兄弟也就罢了,称呼我是兄弟,就有些过分了吧?” 李元礼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因为他发现了,柴令武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这时候,早就瞄了他们半天的张亮,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他轻轻挥了挥手,聚集在周围的人,忽然全都散开了! 李元礼心头一紧,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莫小六和称心站起来,脸色一如往昔,并没有什么变化。 张亮笑眯眯的说道:“郑王殿下,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可否答应?” 李元礼袖子里的手指头不断摩挲着,他他不知道这群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知道,自己铁定是要倒霉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跟李延寿翻脸! 如果说这里边没有李延寿的身影在,他死都不信! 想到这里,李元礼的脸色,也渐渐变的冷却了下来。 “不知道国公有什么事情?小王可不是什么能耐人,能办到的就办,若是办不到,国公难不成还要责罚与本王不成?” 张亮依旧笑眯眯的。 他抖了抖袖子,说道:“郑王殿下误会了,老夫可没有什么过分的,只是希望殿下以苏州刺史的身份,下一道简单的命令而已!” 第1982章 唯一能代表柳白的人 rg 大唐十道,马上就要变成十二道。 下辖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七个县。 这就代表着,整个大唐一共有三百六十位刺史,一千五百五十七位县令。 刺史是一个权力很高的官职,掌管着这一片区域的一切,虽然比不上军政一把抓的大都督,但是也能插手军权。 苏州刺史,掌管着方圆近千里的土地。 尤其是这片区域靠海,更让李元礼这个家伙,成了权柄滔天的人。 他下的命令,才能够完全代表朝廷。 如果不经过他的允许,擅自调动军队,那就跟造反没什么区别。 “你们是想造反吗?” 李元礼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道。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他那个皇帝兄长。 首发网址rg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活的。 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到七十岁,他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任何死亡方式,即便是凌迟,他也能微笑面对。 可是,现在的他才二十多岁,并不想过早的死亡。 “我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江南道的八万人,我肯定是没有办法动的,就算是苏州城里的府兵,我也没有资格调动!” 片刻过后,李元礼变得有了几分底气。 他似乎能够猜出来,张亮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造反的打算。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造反,现在就应该把他这个苏州刺史抓住,然后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江南道的官员。 毕竟是一个王爷,他的性命关乎到整个江南官场的安稳。 有史以来,还是头一次有王爷担任刺史。 以前倒是给过不少皇族虚头衔,但是皇帝绝对不会赐予他们真正的权力。 李元礼的出现,可以说是一种试探。 如果这种试探能够成功的话,那么在不久的将来,皇族子弟就不用再被圈养了。 他们可以拿到货真价实的权力,来主政一方。 但是相应的,他们也会失去任何关于皇族的地位,最起码,朝廷每年给他们的俸禄,是一点都不会再发了。 “郑王殿下,你也知道,老夫从来就没有任何造反的念头,如果想要造反,也不会选择这种时候,您只要拿着一道手书,进入府兵大营,剩下的事情,就跟您没有一点关系了!” 张亮笑眯眯的说着。 莫小六和称心,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李元礼的身旁。 他们两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刚才和李元礼相处的还算不错,不免为他有些担心。 韩同就彻底没有这种负担了。 他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冲冲着李元礼拱了拱手。 “参见郑王殿下!” 看到这个人,李元礼心中警灯大作! 因为在整个江南道,没有一个人能够代表柳白,即便是和柳白最亲近的柴令武都不行。 但是,韩同从倭国回来了,他完全能够代表的了柳白。 因为韩同并没有爵位,他没有办法真正的自立门户。 而柴令武,却早已成为平阳侯,在在攻破吐谷浑之后,甚至有可能成为平阳公。 他本身已经代表了一大批人的利益,再代表柳白,显然不怎么现实。 “这是他的意思吗?” 李元礼幽幽的说道。 韩同笑眯眯的不搭话茬儿。 柴令武深吸一口气,道:“你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自从来到江南道之后,留给你的选择本来就不多,当年与世家为敌的时候,你选择作壁上观,那么现在,你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的语气之中满含威胁,一点都不把这个王爵放在眼里。 李元礼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说的对...” 他撕下来一片衣角,抬头看向他们。 “我去哪里写?” 张亮适时的递上来一根毛笔。 看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早就知道肯定能够死死的拿捏住了李元礼。 这根毛笔上,甚至已经腆好了墨。 李元礼直接在衣角上写了起来,等墨迹全都干透了,他将衣角折叠起来,交给等候多时的张亮。 张亮笑眯眯的接过来,道:“多谢郑王殿下!” 说完,几个人一哄而散。 只有莫小六和称心,留在李元礼身旁。 莫小六看着李元礼,道:“或许咱们可以成为朋友!” 称心笑道:“这回,不做朋友都不行了...” ...... 春风从黄土高原刮过来,并没有带来丝毫的绿色气息,反而漫天都是黄色的沙尘。 三月份的绿意,似乎只能从柳枝上才能看出来。 春风又过江南岸,当燕子回时,海边的人愈发多了。 沙子口码头,数不清的力工站在围栏外。 他们并不在乎,沙子口码头正在迎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大人物。 只关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工。 朝廷总是这么不讲理,说把人赶走就把人赶走,一点余地都不给留。 韩氏知道丈夫早已经上船了,她站在沙子口码头,翘首以望。 “这个时辰,夫君和爹爹,应该已经见面了吧?”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 出嫁的第二天,爹爹就启程前往倭国了。 只是匆匆的跟夫君见了一面而已。 不知道,两人再次见面之后,能不能相处好? 韩氏还是比较担心的。 父亲为人油滑,嘴皮子最利索。 丈夫为人方正,把道理看得比天大。 两人的性格若是调转过来,韩氏不会有丝毫担心。 可恰恰就是这种组合,让她一直都难以冷静。 “来了!” 前往倭国的江南子弟,着实不少。 因为当年,东海水师就是从江南出发的,而且前往倭国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江南本地人! 在这些人之中,苏州本地人又占了一多半儿! 这就导致,在得知消息之后,前来迎接的人特别多。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人们踮着脚往外看,果然看到,一个个小小的影子出现在视力尽头。 那些影子逐渐变大,渐渐的形成海船的轮廓。 韩氏用手帕捂着嘴,强行不让自己哭出来。 “快去把人都叫过来,我爹爹漂泊了一年,肯定最想念关中的面食!” 说话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第1983章 人间的繁华享受不尽,哪有那么多伤春悲秋? rg 江南子弟和北方人有很大的区别。 这里的人或许没有那么多的思乡之情,而且在苏州城外,也没有诞生出那么多离别的诗句。 所谓的折柳之情,出现在长安城外的灞桥。 “但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种诗词,和江南也没有什么关系。 江南最为盛产那种,描述人间繁华场景,或者说,男女之情的诗句。 这是因为,江南人士似乎天生有一种浪漫情调。 他们并不认为别离是多么遥远的事情,或者说,他们认为别离是很常见的。 人间的繁华享受不尽,哪有那么多伤春悲秋? 相应的,关于那些壮怀激烈的故事,跟江南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们不懂前往倭国的人,立下了多么大的功劳。 只知道自家子女,平安的从一个不毛之地回来了。 记住网址rg 只要出了苏州城,就是受苦,那就要好好的酬劳一番。 于是,整个沙头口码头都成了美食的海洋。 一张长条桌子,从岸口一直摆到大街上。 足足三里多路! 桌子上的美食,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州的财政一点都不困难,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人口需要去养活。 而恰恰相反的是,由于这里率先进行纸币改革,百姓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富足。 鸡鸭鱼肉都成了下等货,海鲜才是头牌。 什么鱼翅鲍鱼,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一条条切成细丝的东星斑,完全可以当成主食来吃。 “我家孩儿,自贞观九年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倭国,至今已经三个年头,不知他是瘦了还是胖了...” 一个老汉,端着巨大的木盆站在人群之中。 盆子里,是早就准备好的醪糟。 好像还撒上了桂花,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周围的人听到老汉的话之后,顿时肃然起敬。 越早前往倭国,就证明,身份越高。 像第一批前往倭国的人之中,个个都是王公贵胄! 因为他们须要抢到开疆拓土的第一笔功劳。 越往后,身份自然就越低。 等他们回来,也就只能喝点汤。 “这位老哥,不知贵公子在哪里供职?” 老汉嘿嘿一笑,道:“太常寺!”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刻离的他远远的。 太常寺,那是管理舞乐的衙门。 一般情况下,老汉子要么是伶人,要么是乐童,总归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因为太常寺去倭国的人之中,全部都出自教坊司! 那里的男子,差不多够都是王公贵胄的玩物。 也就是所谓的娈童... 如果离这个老头子太近,万一惹上什么病,可就倒八辈子血霉了。 呜—— 高昂的鼓乐声响起,旗舰缓缓靠岸。 光着膀子的水手,站在舰桥上,手里不断的摇晃一根,比小孩手臂还要粗的绳索。 呼! 一阵破空之声,绳索稳稳靠在岸边巨大的铁杆子上。 “好!!” 江南的百姓最爱看这一手。 叫好声不断,也引得数不清的大姑娘小媳妇,连连朝着那个壮硕的水手抛媚眼。 巨大的悬梯被放下来,走在最前面的,赫赫然是东海舰队大统领,郧国公张亮! 他穿着一身金丝的铠甲,却没有戴头盔。 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也不知是从哪偷来的。 身后,秦怀义和莫小六并肩走下来。 再往后才是韩同! 他这个倭国黜陟大使,去了倭国之后才是一把手。 在身份上,自然是比不上张亮。 到了中原之后,也比不上秦怀义和莫小六。 秦怀义是板上钉钉的翼国公,有秦琼的面子撑着,皇帝不可能给他降低爵位。 莫小六更是皇后娘娘的干儿子,堪称满门忠烈,日后封侯封公,也并不是多遥远的事情。 韩氏站在岸边,拼拼命的摇晃手帕,想让父亲看见自己。 韩同已经看到她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是这一抹笑容,落在她女儿眼里,就不是那么个味道了。 因为,韩氏并没有看到李延寿的存在。 ... 船舱里! 李元礼低着头坐在一个小小的板凳上。 李延寿坐在他旁边,脸色出奇的严峻。 “你真的考虑好了?这个苏州刺史的位置,可是你拿出所有在长安城的家产换来的,若是回到长安城,你指什么过活儿?” “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自然也有穷人的活法,我好歹是个王爵,总不至于饿死!我算看透了,如果继续留在江南,会比在长安城死的更难看!” 李延寿摇了摇头,道:“从来没有人会刻意为难你,如果你好端端的在苏州城养老,我们是乐见其成的,先生也很愿意看到这种场面,他跟皇族的关系很近,跟跟太上皇的关系更近!” 说到这儿,李延寿顿了顿,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可是你总是不老实,这苏州城终究是陛下的苏州城,而不是你的,郑国在北方,不在江南!” 李元礼抬起头来看了李延寿一眼,幽幽的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就借着张亮的东风,回长安城去吧,官印给你,官凭也给你,到时候你帮我挂在刺史府的门梁上,我也来一个挂印封金。” 李延寿沉声说道:“你真的想好了?” “不是我想好了,而是因为,这本就是你们让我走的路,从长广公主被活活烧死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 这句话,李元礼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跟长广公主的关系最近,跟杨师道也是兄弟相称。 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总跟那个大侄子杨豫之一起胡闹。 杨豫之自然有他的取死之道,可是,公主和驸马又有什么瓜葛? 李延寿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向陛下,替你求情的!” 李元礼站起身,冲着李延寿深深一礼。 “延寿兄,你是个好人,可是在江南这大泥潭中,也混了个贪官的名声,有时候,你家先生做事并不太会顾及到下面人的脸面,你还是要多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李延寿洒然一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家先生,有多么伟大的抱负,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就算把我碎尸万断也心甘情愿!” 李元礼脸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祝你好运吧..” 第1984章 你算什么东西? rg 迎接工作终于做完了。 沙子口码头重新恢复平静,来来往往的商人,终于可以继续他们日复一日的商业行为。 见到了父亲的韩氏,欢欢喜喜的坐着马车。 左边是父亲,右边则是丈夫。 这一刻,韩氏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两个人喝的都酩酊大醉,斜腰懒胯的坐在马车上,不知为何,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韩同醉醺醺的,用脚尖碰了碰正对面的李延寿。 李延寿睁开惺忪的睡眼,道:“岳丈大人,小婿已经不胜酒力,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韩同嘟囔了几声,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你跟李元礼是怎么谈的?” 说完这句话,李延寿立刻精神。 m.26ks. 他强忍着眩晕,以及翻江倒海的肚子,坐直了身子,道:“他已经完全退让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了,就会向陛下上书辞官,咱们可以饶恕他!” 韩同的喉头涌动了几下,把胸口拍得砰砰作响,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是皇族!” “皇族就该死吗?” 丈婿之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韩同直勾勾的看着李延寿,目光并不怎么友善。 李延寿也不甘示弱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韩同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于方正,方正过头,那就是迂腐了,也不知少爷是如何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李延寿站起来,在马车里给韩同行了一礼。 “岳丈大人!小婿虽是先生教出来的,但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不同之处,若先生教出来的都是千篇一律之人,那我书院,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抿了抿嘴,又继续说道:“如果按照岳丈大人的意思,那就是要将李元礼赶尽杀绝,将来回到长安城,当闲散王爷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并没有触犯任何律法,相比其他皇族而言,他甚至称的上精明强干!” 韩同再次摇了摇头。 “你这种人,看待事情的角度总是过于片面,李元礼的出身,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如果他安分守己的呆在长安城,当他的闲散王爷,没人会在乎他的存在,而现在,即便是把他赶尽杀绝,也是陛下所允许的!” 李延寿梗着脖子说道:“可他毕竟没有触犯任何律法!” 韩同有些哭笑不得。 “你和他是多大的交情?” 李延寿沉声说道:“我只是不愿任何一个人,受无妄之灾罢了,如果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没有终止的时候,从这个方面来看,岳丈大人是罪人!” 说到这儿,韩氏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使劲抓住夫君的袖子,不想让他继续再说下去。 韩同却摆了摆手,道:“放开他!” 韩氏只好松手,脸色黯然,低着头一语不发。 她幻想过无数,父亲和夫君见面的场景。 这两个人的性格,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难相容到一起。 可是,在她想象的任何一个场景之中,都没有比现在更恶劣的了... 很显然,父亲和丈夫在政见上有所不同。 如果放任下去,说不定他们在朝堂之上,会成为政敌! 从小在官宦之家长大的韩氏,何尝不知道,朝堂之上的政敌,从来就没有和平相处的说法,而是...不死不休! 她想不通,为了区区一个李元礼,值得他们两个人如此争吵吗? 韩同淡淡的说道:“杀一人而救百人的事情,朝中实在是太多了,你如此执拗于律法,日后也必会身受其祸!” 李延寿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管如何,为了心中的道理,我宁愿承受一切代价!” 韩同愕然变色,他猛的站起来,指着李延寿的鼻子。 “你算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韩氏脸色大变! 转而拉住父亲的胳膊,用目光苦苦哀求。 韩同终究心疼女儿多一些,气哼哼的坐下来。 他揉了一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道:“李元礼固然可以活下来,但是他苏州刺史的位置,迟早要留给别人,你可以为了心中的道理,回长安城去给他喊冤,老夫不加阻拦!” 李延寿脸色复杂,再次朝着他拱了拱手。 “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来,李延寿说道:“岳丈大人,小婿认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还请岳丈大人见谅!” 说完,他下了马车。 这里刚好是苏州城外。 步行到御史府,用不了多长时间。 马车重新上路,摇摇晃晃的,朝着苏州城的馆驿行去。 韩氏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揉烂了。 韩同看到她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 “就知道担心你丈夫,不知道关心你老爹?” 韩氏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韩同苦笑一声,道:“为父不在乎李元礼是否活着,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笑话而已,可是,苏州刺史的位置,坚决不能让给别人,为父本来的意思是,让延寿当一阵子苏州刺史过渡一下,两年之后回归朝堂,进入四品是板上钉钉的,可惜他不愿意呀...” 韩氏有些愕然的说道:“父亲逼迫李元礼,是为了延寿?” “这并不是为父的主意,而是我们几人一同商议的结果,朝中局势有变,除了赵普和王弘直不动如山,剩下的人,都在谋求外放的机会,苏州作为铁路的终点,毕竟是人人争抢的对象,可是,这臭小子却弃之如履!” 说着说着,韩同又开始生气了。 韩氏拉着父亲的胳膊,使劲摇晃。 “爹,您马上就要回长安去担任工部尚书了,连李大亮都给您让路,为何不能让延寿提前回去?” 韩同没好气的说道:“你爹当这个工部尚书,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再去求陛下?非得把脑袋都求没了不可!” 他又有些泄气的说道:“好好的苏州刺史不当,非要当什么监察御史,也不知这小子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说到这儿,他再次叹息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他不愿意当,这个位置自然要挂在柴令武身上。” 第1985章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诚,但是我很怀疑他的智慧 rg 苏州城,三仙居客栈! 柴令武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宽敞的卧榻上,一条胳膊耷拉在外边,呼噜打得震天响。 他的身上,除了酒味之外,还有一种甜腻腻的脂粉味。 没错,这是一家青楼... 从柳家长大的人,从小就知道洁身自好。 倒不是多看重自己的‘贞洁’,而是他们从小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尤其是医学。 说白了,就是怕得病... 柴令武当然也很洁身自好,除了这身脂粉味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没有失去... 两个姑娘,一左一右站在卧榻旁边,互相看看,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们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看起来身份不凡的家伙,来到青楼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难不成,真就只是为了让姑娘们陪酒。 首发网址rg 江南的风月城所极其繁盛,尤其是苏州城里,连长安城大名鼎鼎的平康坊,都比不上其万一! 文人墨客们,早已经把喝花酒玩出花活儿来了。 投壶什么的,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素的有素玩法,荤的有荤玩法。 像许敬宗那种投壶高手,在江南道会受到鄙视。 到了苏州的青楼,连姑娘们都瞧不起他。 “老子才他娘的不当什么苏州刺史,去你娘的蛋吧!” 柴令武含含糊糊的嘟囔着。 两个姑娘没听清别的,只听到这位公子,好像要当苏州刺史? 两人立刻换了一种表情,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同时开始宽衣解带。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这人穿着一身青色的素衣,头发束起来,只是插了一根普普通通的乌木簪子。 虽然是一副男人打扮,但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子! 两个青楼女子穿着罗裙,吓了一大跳。 看到来人是个姑娘之后,这才放了心。 三仙居里,自然有三仙。 什么花仙、蝶仙的,都不是普通人能染指的绝色。 甚至于,连三仙居的普通姑娘,都难以见到她们的真容! 往常露面的时候,人家都带着面纱! 能有这般姿色的,肯定是三仙之一了! 左边那个姑娘愣了愣,旋即笑道:“不如我们姐妹让一让贤?只是不知姑娘,是哪位仙子?” ‘绝色女子’看到两个只穿了罗裙的姑娘,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指着柴令武,道:“我...我找他!” 两个姑娘又吓了一跳! 嗓子这么粗? 莫小六干脆用双手捂住眼睛,道:“两位姑娘,在下从来都是谦谦君子,非礼勿视的道理,还是懂的,还请两位姑娘速速穿上衣服,在下先退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不小心踩到门槛,‘诶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柴令武被他这一声惊叫给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莫小六坐在地上,不由得一笑。 “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这才看见房间里站着两个姑娘。 “你们先下去吧!” ... 盏茶之后! 莫小六揉了揉大腿根,脸上带着几分痛苦之色。 柴令武坐在软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长成你这个模样,就少出门溜达,多容易引起误会?我要是你,不戴个面具都不好意思出门。” “我是有要事找你,韩同已经上书,让你担任苏州刺史,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莫小六站起来,跺了跺脚。 柴令武嗤嗤一笑,道:“这年头,连韩同都有异心了?说出去可没人信!” “我也是拿不准主意,才跑过来找你,韩同虽然跟着少爷的时间最长,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诚,但是我很怀疑他的智慧。” 柴令武一歪脑袋,道:“你的意思是,怕他被别人忽悠了,被别人当枪使,然后跑过来害我?” 莫小六点了点头。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柴令武打了个哈哈,道:“能朝中厮混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被皇帝罢免,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智慧吗?” 莫小六想了想说道:“其实一开始去倭国的时候,对于他当这个倭国黜陟大使,很多人都保持怀疑态度,难道你没有这样想过吗?” 柴令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玉石雕刻的痒痒挠。 在后背轻轻挠了几下,舒坦的倒吸冷气。 “你成了皇后娘娘的干儿子,注定以后再也进不了泰记了,这些问题,都是泰记需要考虑的事情!” 莫小六眼前一亮,问道:“你知道我以后会担任什么官职?” 他的四哥,如今是泰记的五号人物,排名比杜悫都要高一些。 那是实打实的,真刀实枪干出来的功业! 自从知道四哥的真正身份之后,莫小六就立志要加入泰记。 否则,莫小六也不会男扮女装,委曲求全了好几个月,把那个倒霉的陈硕真送进大牢里。 对于不能进入泰记这件事情,莫小六别扭了很长时间。 他很迷惑,既然进不了泰记,那他以后,该何去何从呢? 柴令武呲牙一笑,道:“你以后的差事跟我没多少关系,不过,我建议你跟李延寿走的近一些,他虽然娶了韩同的女儿,但是跟韩同那家伙,并不是一路人。” 莫小六学着柴令武的样子,一歪脑袋,道:“所以,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江南,当什么狗屁的苏州刺史吗?” 一想起自己要当刺史,主政一方,柴令武就感觉牙疼。 他捂着腮帮子,道:“这件事情就更跟你没有多少关系了,你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官凭和官身,官场上的事情少打听!” 说完,柴令武站起来,把莫小六轰出去。 回到软塌上,柴令武抚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喃喃的说道:“现在,还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连莫小六这种货色,都能察觉到官场上的风向,看来,这苏州刺史,我还真就非当不可了!” 说完,他再次起身,换了一件衣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冲外边大喊道:“再给老子准备一桌席面,老子要宴请贵客!把你们那什么三仙,都给老子抬过来!” 第1986章 我这副长相,到了哪里都吃亏 rg 严格的说,苏州并不是一个靠海的城市。 而且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苏州城中心,还要向西边偏移一些。 可是,任何一个百姓都不想在海边居住。 无数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大海的凶残,建造的房屋哪怕再结实,只要一个浪头拍过来,就能让一个家庭瞬间化为乌有。 渐渐的,海边的城市越来越少。 只有泉州,那种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闹过海灾的地方,才才能够站在城中心一眼看到大海。 传说之中,东海龙王的脾气最爆,每年都要献上大量的祭品来平息龙王爷的怒火。 苏州城,依旧保存着这种惯例。 不过早年间,祭品的童男童女,这些年,人们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蠢。 龙王爷好糊弄,随随便便扎几个纸人,再丢几个牛头羊头,就算是给龙王爷的新年贺礼了。 柴令武站在沙子口码头,远远的眺望着东洲岛。 记住网址rg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水清波碧。 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飘荡在大海之中的那座孤岛。 如果说,以前外放到地方上担任刺史,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负担,那么现在,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辈子他早就活够本了。 如果按照历史的走向,再过几年,他就该因为造反,被皇帝砍了脑袋。 而现在,平阳侯的爵位自然是不用说了,在攻破吐谷浑之后,听说三省已经开始厘定他的公爵封号。 一门两公爵,在大唐帝国一点都不罕见了。 可是,和皇族沾亲的家族之中,却是一个都没有! 柴家,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柴令武虽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当年父亲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将他送到柳家,时至今日,她的生活恐怕比他那个废物大哥强不了多少。 想一想柴哲威的下场,柴令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反正没有多长时间,他们全都要来东洲岛,刺史就刺史吧,不过老子马上就要成为公爵了,怎么想,跑到这里当个刺史都觉得有点亏...” 莫小六就站在他的身后。 看向柴令武的目光,带着丝丝的无奈。 “船马上就要来,你再耽搁下去,今天就没有办法登上东洲岛了!” 柴令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不着急,今天去不了就明日再去,反正我这个苏州刺史上任,也要先去东洲岛上拜一拜码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打算在城周围走一走,你跟不跟着我?” 莫小六想了想,说道:“我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朝廷究竟会给我安排一个什么官职,既然去不了泰记,难不成还要把我安排到都水监?” 柴令武嗤嗤一笑,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把你放在都水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要是三婶给你的安排不如意,那就去长安城,找皇后娘娘哭一鼻子,到时候你就算真想当王爷,也**不离十,听说现在皇后娘娘心软的很!” 莫小六白了他一眼,然后唉声叹气的说道:“我这副长相,到了哪里都吃亏...” 柴令武哈哈大笑,笑得简直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当官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不爽的事情,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记录下来,如果主政一方的话,更是连小老婆都不能轻易讨,不过话说回来,你四哥成婚这么多年,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你爹就没有一点怨言?” 莫小六幽幽的说道:“我爹和我四哥已经开始给我安排婚事了,可是一听是我,连胥吏家的女儿都不大乐意...” “所以说,你还不如干脆找个男人!” 说完,柴令武也不管暴跳如雷的莫小六如何,轻轻一跃,从岸边跳到一艘小渔船上。 一把不知道多大面额的纸币撒过去,刚要拿着鱼叉冲过来的老头子,像被人一巴掌抽回去似的,脸上带满了笑容。 什么话都不用说,直接拿起船桨,朝着远处划去。 只要是在沙子口码头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东洲岛。 莫小六站在岸边,对的柴令武跳脚大骂。 柴令武全当没听见,坐在小渔船上,把老头的斗笠拿过来盖在自己脸上。 小渔船的速度慢,等到了东洲岛,估计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他打算美美的睡一觉,然后才有力气,跟东洲岛的那些老顽固唇枪舌战。 ... 东洲岛! 经过两年之久的开发建设,岛屿的面积变大了将近一倍。 同时,岛上的基础建设也早就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这里已经有一些乡村的模样了。 在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强力要求之下,进岛的门面,换成了一座,和柳家庄子的庄口一模一样的巨大牌楼。 牌楼上的字,还是李二亲手写的,上面还用了他的私印。 任何官员,任何百姓,见到这座牌楼之后,都必须要下马行礼。 柴令武不管那么多,他看到皇帝的时候都经常性的不行礼,何况是皇帝写的字了! 大半年的时间没回来,周围的一切都很新鲜。 原本被柳白忽悠到岛上的工人,都已经成了这里的永久性居民。 这里好像真和柳家庄子一样了,只要进来,就没人再想出去了。 很诡异的是,这才出现不久的岛屿,明明飘荡在大海之上,土地却异常的肥沃! 这一点,连柳白都解释不了,只能说,这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礼物。 放眼望去,全都是春耕的人们。 几万人挤在一座小小的岛屿上,场面还是比较壮观的。 都知道,东洲岛是息壤变出来的,以后会越来越大,暂时性的挤一挤,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自己的未来而劳作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过,正累死累活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絮絮叨叨,就就让人觉得很不爽。 柴令武看着,不只正在跟老农们说些什么的韩同,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明明是个不着四六的贪官,却正在干着监察御史的活计,怎么看怎么别扭! 第1987章 今天怎么跑到东洲岛上来了? rg “各位大老爷,老头子我耕了一辈子地,什么样的墒情没见过?您就行行好,让老头子我把最后一身力气,都放在这里,少絮叨几句吧!” 被韩同搞得不厌其烦的老农,终于憋不住劲了。 韩同眉头皱得老高,道:“你把旱地当水田来伺候,会导致粮食减产,这里不是江南!” 老农不说话了,继续埋头苦干。 柴令武施施然走上前来,揽着韩同的肩膀,走到旁边。 “他是在地里长大的老农户,你一个当官的,指挥人家种田做什么?有时间倒不如陪我在东洲岛上逛一逛!” 韩同这才发现是柴令武,笑道:“侯爷难得有闲工夫,下官就陪侯爷在这里转一转!” 两人一扭头,朝着东洲岛最繁华的大街走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建设,东洲岛已经有了几分乡镇的意思。 主干道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 毫无疑问,这里全部都是柳家的产业。 m.26ks. 不过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的物价要低了太多。 一斗没有脱壳的麦子,在外边至少要卖六七文钱,这里只要三文钱而已。 而且自从开市以来,价格就没有任何变动。 东洲岛上的居民,并不需要为粮食发愁。 哪怕早上不耕种粮食,每天从港口运送的物资,也足够他们活的舒舒服服。 这里最发达的,是那些精巧的手工艺。 尤其是打首饰的工匠,冠绝天下! 光是从少府监出来的工匠,就有十二位之多! 几个一看就是从书院出来的学生,正站在街边,每人拿着一个小册子,用炭笔不断地记录着什么。 来到东洲岛的书院子弟,并不是只有工学院。 算学院和军事学院的人,也会经常来到东洲岛实习。 只有文学院的人不会来,因为东洲岛,还没有建立私塾的基础。 拖家带口之下,满打满算不到五万人,其中适龄的小孩子还不到一百个。 一整天的时间,柴令武都拉着韩同东摇西逛。 他想要用双腿,丈量整个东洲岛的土地。 到了晚上,这个梦想就破灭了。 东洲岛虽然不大,却也不是能用双腿就走完的。 就算骑上最快的马,想要围着东洲岛转一圈,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像他们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没有半个月了,是不可能走到每个角落的。 晚上,柴令武落脚在东洲岛上唯一的客栈里。 客栈的客人不多,只有几个房间住的人,而而且全部都是从苏州城过来做生意的买卖人。 柴令武把双脚伸进放满热水的木桶里,舒服的长叹一声。 “昨天晚上,我邀请了苏州城里所有的名流,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对李延寿很不满,你这个当老丈人的,就没有一点想法?” 去过倭国之后,韩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对待柴令武他们这些人,再也没有原来卑躬屈膝的态度。 看到柴令武泡脚泡的舒坦,他也走出去要了一盆热水。 走回来之后,这才开口说道:“那孩子性格太过于倔强,少爷让他当贪官,他就干脆把整个江南道所有的大商人都得罪了个遍,连和家里有合作关系的秦大娘子,都对他充满了怨恨,我本来的意思是,借此机会敲打他一番,可是敲打不成,反倒被他将了我一军!” 说话间,韩同一一点都没有面对李延寿时候的愤怒。 恰恰相反,他的眼角还带着几分笑意。 似乎,对这个女婿满意到了极点。 柴令武伸了个懒腰,道:“他们这几个从书院出来的人,确实一个比一个优秀,但是也都一个比一个有性格,如果让李义府他们那种猫一样性格的人,来到江南,肯定会被这里的商人拉下水,李延寿就不会,可他的性格过于古板,显然也不是留在江南的最好人选!” 韩同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朝着他拱了拱手,道:“所以下官给长安城去信,请求陛下,让侯爷担任苏州刺史!” 柴令武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本来就是为了江南道和东洲岛的未来考虑,我无非是多辛苦几个月罢了,何况再过一段时间,柳大哥他们就会回到江南,算起来,我还能少折腾两趟。” 韩同再次拱手,道:“侯爷大度!” 柴令武嗤嗤一笑,道:“一年多没见你,看来在倭国的时候,你养足了威信,等回到长安担任工部尚书,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畏首畏尾!” “侯爷教训的是!” 两人说话间,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似乎是两拨人正在争吵,不过倒是没有大打出手。 韩同就站在门口,把门打开一道缝隙,往外边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 “郑王!” 他留下两个字,立刻开门跑出去! 柴令武一听,愣了一下之后,顾不得两脚上都是水,连鞋子都没穿,急匆匆的跑出去。 在现在的情况下,李元礼是最不能出现意外的人! 一旦他出现意外,整个江南官场,必定会有巨大的暴动! 皇帝最看重面子,而李元礼,是他这个人在孝道上,最后的一点颜面了。 如果连李元礼也死了,可想而知,皇帝会暴怒到何种地步! 柴令武冲出去之后,这才发现,李元礼正在跟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破口大骂。 韩同站在两人中间,左边劝几句,右边劝几句。 那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显然也知道李元礼的身份。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母亲不过是一个下等妃嫔罢了!” “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我爹好歹当过皇帝,你爹连王爷都没当过!” 骂着骂着,两人又开始互相吐口水。 柴令武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是老熟人! 李孝恭家的大儿子,李崇义! 算起来,李元礼是他的小叔叔。 不知为何,两人竟会破口大骂? 李崇义比李元礼大了六岁,贞观九年的时候,去宗正寺当了个六品小官。 今天怎么跑到东洲岛上来了? 第1988章 我这个位皇叔,也开始耍心眼了 rg 李孝恭是大唐皇族之中的第一武将。 他拥有着最重的兵权,同时也有着皇帝最深的信任。 他的地位,要远比那些老帅的高的多。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从来都不肯显山露水,一直在藏拙。 人们都知道,他并没有二心,只不过是一种自保的手段罢了。 大唐盛世,是他们这些人亲手缔造出来的。 然而,有一件很坏的事情,那就是他们的子弟,似乎没有一个出彩的人物。 至少在柳白看来是这样的。 长安城,皇宫之中! 李二依旧没有亲政,他好像在书院住上了瘾,这些日子,连奏折都不看了。 李承乾忙得焦头烂额,整日沉浸在政务之中,如果推开宣政殿的大门,就可以看到,他整个人都埋在如山一般的奏折之中,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m.26ks. 这一年,除了西域那边的战争,有些受阻之外,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曾经,想要支撑起一场战争,必须要付出倾国之力才行。 现在不一样了,大唐只需要支付很少的代价,剩下的,那些战败的外族人,会替他们来买单。 “大表哥既然当了苏州刺史,那李崇义自然就不能在江南担任任何官职,严格的说,他们都是皇族,本太子虽然对皇族没有什么戒心,但是,至少也要让天下百姓,挑不出毛病来。” 天一亮的时候,李承乾就已经来到宣政殿。 日上三竿之时,他已经连着工作了四个时辰。 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到来,也能让李承乾暂时休息一下。 对于这位皇叔,李承乾一直充满了尊敬。 可以说,李孝恭对大唐帝国居功至伟,而且从来不贪恋军权。 想当年造反之际,陇西李氏拔得头筹。 而其他的,如敦煌李氏、成纪李氏、丹阳李氏,都可以以皇族自居。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源的一族,就好像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一样,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比如李靖,就是出身于丹阳李氏。 他的弟弟李客师,在丹阳还拥有一座大庄园,里边存着一千三百多个私兵! 这是被皇帝允许的。 因为他们勉强算得上是皇族,自然有资格,在自己的土地上,擐甲执兵。 可惜的是,其他几脉,跟真正的皇族陇西李氏并不是一条心。 当年起兵造反的时候,还经常故意的给他们拖后腿。 正是因为李孝恭,击败了朱桀那个食人魔王,彻底打碎了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李氏,最后依靠的屏障。 从那时起,陇西李氏彻底一枝独秀,其他的李氏,再也没有丝毫嚣张跋扈的资本。 与其说,李客师在丹阳的那一千多人是私兵,倒不如说是养了一千多个残废。 因为...那些人还真就是残废,早已成了拖累丹阳李氏的累赘。 从这个角度来看,皇家主脉对于李孝恭的信任,绝对远在那些老帅之上! 李孝恭今日造访,自然是为了李崇义的事情。 “太子殿下说的对,犬子从小自视甚高,这件事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以后给老夫惹祸,老夫还要多谢太子殿下才对!” 一边说着,李孝恭一边连连摇头。 马上就要进行科举考试了,自从第一次科举考试大获成功,给朝廷选拔出无数的人才之后,所谓的举荐路子,就再也走不通了。 无论家族背景多么的显赫,只要想进入朝廷当官,就必须经过科举考试这一条路。 当然,这条路也有无数的分叉口。 只要有了功名,不管是进士,还是赐进士出身,都可以获得一个很好的机会。 有了功名之后,家族的背景才能用得上力。 然而,就在科举考试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李崇义跑了! 他莫名其妙的跑去江南,好像是为了跟李元礼,争一争苏州刺史的位置。 李崇义和李元礼,是真正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苏州刺史的位置一点都不稀罕。 完全是属于那种,兄弟们之间拿来互相交换的小玩意儿。 但是,想都不用想,李崇义的图谋,肯定是要失败的。 因为早在半个月之前,太子和群臣就已经敲定,新任苏州刺史要由柴令武来担当。 如果说,李元礼是一只鬣狗的话,那么柴令武就是一只会吃肉的大象! 李崇义碰上他的话,没有粉身碎骨,完全是因为他爹的身份摆在那里。 但是无论怎么看,肯定会被柴令武好好的教训一顿! 知道儿子是什么脾气的李孝恭,在得知他已经跑到江南之后,立刻赶往皇宫,向太子解释一番。 他不担心苏州刺史的位置,会被儿子抢走。 而是担心,儿子会被活活打死... 柴令武是什么性格? 自从立下不世功勋之后,连他老子柴绍都不愿意轻易招惹他! 他大哥柴哲威,看见他都绕着走。 普天之下,镇得住柴令武的,只有李二和柳白。 也就在人多的时候,他才能给太子几分面子。 私底下,太子不就是被他揍大的吗? 这样的人,一旦脾气上来,什么都不用管! 就算他真把李崇义,活活的欺负死,也不用承担任何代价。 说死说活,还不是全靠柴令武那张嘴? “堂兄他的性子的确是急躁了一些,若是真想外放去当刺史,除了苏州和岳州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可以任意挑选,有皇叔的面子在,连父皇都不会拒绝的!” 李孝恭冲着李承乾连连拱手致谢。 有太子这句话,他心里就有底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等他走出宣政殿之后,王守仁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李承乾站起身,道:“我这个皇叔,也开始耍心眼儿了...” 王守仁笑眯眯的说道:“天子大权在握,任何人都要小心一点,帝王心术讲究平衡,可你现在还不是帝王,没必要在乎平衡。” 李承乾一歪脑袋,道:“先生这是何意?如果放任李崇义担任苏州刺史,对对于铁路修建计划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1989章 擅闯民居,朕可以直接灭了你! rg 对于皇族内部的事情,王守仁并不想过多的纠缠。 他虽然是太子的老师,可以教导他帝王心术,但也只是限于理论上而已。 实际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去管皇族内部的事情。 因为,皇族内部,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 这世上,不是皇族,却有旅游管理皇族内务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柳白。 时至今日,那个大宗正卿的位置,虽然已经卸下来了,但是宗正寺上上下下,全都是柳白的人。 更不用说,柳白数次解救皇族于危难之中。 除了李二这个族长之外,柳白可以管理任何事情。 换成王守仁就不一样了。 他的心思更加细腻,所以,他希望把李承乾培养起来。 看到先生笑而不语,显然是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李承乾讪讪一笑,继续埋首于案牍之中。 m.26ks. 这时候,小满匆匆走进来。 怀里抱着一大摞奏折。 李承乾看到之后,顿时哀叹一声。 “他们这是打算把我活活累死呀!” 小满把奏折放在桌子的角落上,从里边抽出一张紫色的。 “太子殿下,这这是平阳侯的奏报,信鸽送来了,最多不超过四天!” 李承乾接过奏折,打开来看了几眼之后,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把奏折递给王守仁,道:“先生的话果然应验了,李崇义被大表哥打断了一条腿,已经被人安排着送回长安了。”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世间的变化总是这样奇妙,然而,终究还是聪明人的思路要好猜一些,柴令武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心思,你还猜不透吗?” 李承钱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底气。 他哈哈一笑,道:“大表哥替我当了这个坏蛋,我又怎么能辜负大表哥的好意呢?” 他把紫色的奏折放下,闭上眼睛沉吟片刻,道:“代旨!请封李崇义为贺阳侯,食邑三百户,请父皇定夺!” 王守仁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发现,李承乾已经有了出师的资格。 ... 书院! 那一排白色的小楼,已经住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人。 最主要的当然是皇族,他们习惯性的把李二这个皇帝围起来,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们的心情感到平稳一些。 皇帝是强大的,只有居住在强者的身边,他们才能够保住性命。 李二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主要是周围的邻居们,实在是太烦人了! 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一大群人在院子门口排队,等着给皇帝陛下请安。 可怜的皇帝陛下,只能彻底抛弃睡懒觉,每天都要打着哈欠,接待这群神经病。 今天也是一样! 天气已经比较暖和了。 李二好几次想重新回到龙首塬上,看一看久违的八水绕长安。 只有在清晨,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的时候,景色才最为震撼。 可是,他显然是没有这个时间了。 把所有的邻居都接待一遍之后,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 李二迷迷糊糊的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小满的到来,并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有丝毫的精神头。 他眯缝着眼睛,烦躁的挥了挥手,道:“都拿走!都拿走!朕不想管这些恶心事!” 小满苦笑一声,道:“陛下,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请奏折子,您好歹看上一眼...” 李二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双眼。 看了一眼之后,顿时精神了! 他玩味的摸着下巴,思索了很长时间,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李元礼不想到苏州刺史了,那就让他回来,李崇义显然是不合适的,不过,朕倒是觉得,柴令武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又看了奏折几眼,道:“准奏!不过,看在河间郡王的面子上,食邑给他加到五百户,毕竟,李崇义的荣宠,也就到这里了。” 小满欠了欠身。 “奴婢遵旨,这就去回禀太子殿下!” “慢着!” 李二开口把他拦了下来。 “太子想要让柴令武当苏州刺史,是好好考虑过的吗?” 小满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当时王先生在场!” 李二恍然大悟,喃喃的说道:“怪不得...” 他把奏折交还给小满,道:“回禀吧,就说朕没有别的意见!” 小满走后,李二莫明嘿得笑了一声。 “这小子要是不当一个千古明君,都对不起周围这一圈人...” 长孙皇后端着一碗,加了桂花和糖霜的藕粉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她笑吟吟的说道:“可是承乾又给陛下送的礼物?” 李二翻了个白眼,道:“想让那小子想起来给朕送来,母猪都上树了,朕只是觉得...” 后边的话,他并没有说。 因为就在此时,柳白忽然推门走进来。 李二不满的说道:“擅闯民居,朕可以直接灭了你!” 柳白完全不在乎的说道:“你要么去长安县告我,要不就直接出手,说这种没有营养的废话干什么?” 一看到柳白出现,长孙皇后端起碗,就转身往回走。 她最近很不愿意看到柳白,因为,最近的日子,让皇后娘娘满意到了极点。 而柳白的出现,就代表着,又不太平了... 这一回,轮到柳白不乐意了。 他转身关上大门,不满的说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这里虽然是老先生们的居所,但柳某才是这里的主人!” 李二摆了摆手,道:“少说废话,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柳白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从倭国回来的人,陛下打算怎么安置?” 李二一笑,道:“你这是来给你的人,求取官职来了?” 柳白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不过,这跟是不是我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为了帝国的发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果不重重的酬谢,以后就没人乐意去倭国那鬼地方了!” 李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灿灿的丝绢。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连那个废物蛋韩同,朕都舍得给个伯爵,其他人有官身的晋升两级,至于莫小六、秦怀义、称心三人暂时待用,他们的位置,你自己去想,找太子去批,朕懒得管!” 第1990章 在苏州镇一镇场子,顺便,也震一震江南! rg 从一开始,柳白就已经打算好了,让柴令武来担当苏州刺史。 明面上看,苏州依旧是柳家发展的中心,为此,柳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甚至不惜更改铁路修建计划,让之前的工作都付诸东流。 可是私底下,谁都知道,苏州早已经不是柳家发展的中心了。 真正的中心,从来都不局限于一隅之地。 柳家的一切,都是全面开花。 如果说,真正让柳白,下死力气开发的地方,那就只有西域了。 西域,才是真正值得投资的地方。 因为那里大部分区域,都还处于不毛之地的状态。 从有,到变好,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 可是从无到有,就相对简单得多了。 说白了,之所以让柴令武担当苏州刺史,完全是因为人才不够。 首发网址rg 而今,书院的大部分人,都被派去西域,有些人甚至直接就在军中效力! 泰记的成员,留在苏州城中的,也不过几百个而已。 真正的主力,依旧在西域。 这时候,就要选择一个强势人物,在苏州镇一镇场子,顺便,也震一震江南! 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铁路修建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不管柴令武,乐意不乐意当这个苏州刺史,柳白做出的决定,从来就没有更改过! 从书院出来,柳白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皇宫。 在小满的迎接下,柳白来到李承乾几乎不怎么离开的宣政殿。 看着有几分骨瘦如柴意思的李承乾,柳白只感觉到阵阵的无奈。 李二这个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决绝。 决定了撒手不管之后,真就一点事情都不理会了。 他几乎所有的朝政,都交给李承乾处理。 如果李承乾能够掌握,三分之一的军权,那么他这个太子,也就可以顺利登基了。 到那时候,恐怕李二想阻拦,都拦不住! 李承乾已经在宣政殿里等候多时了,他早就知道了柳白会来。 远远的看到柳白的身影,他急忙迎上前去。 “柳大哥!情况如何了?父皇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急切的意思,语气更是迫不及待。 柳白微微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李承乾立刻欢呼了起来! “太好了,如此一来,咱们所有的想法都可以顺利实现!” 柳白一盆冷水泼过去。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人是不缺了,可是,银子从哪里来?” 李承乾信心满满的说道:“国库里的银子,足以支撑两年以上的支用,实在不行,还有我母后的小金库!” 柳白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总是这样自信,基础建设这种事情,耗费最多的就是时间和金钱,这两者缺一不可,我记得王守仁曾经跟你说过,你都已经忘记了吗?” 李承乾打了个激灵。 “我自然是不敢忘记的,可是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谁说得好?” 柳白摇了摇头。 他才是最想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他想象中那个样子的人。 说白了,一个吃过见过的人,才能够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改变。 然而,柳白也是最不着急的人。 因为他知道,在这一方面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远的不说,光说最近正在火热进行的铁路修建计划,虽然计划之中预计的是大半年时间,要修通从长安城到苏州城的铁路,可是,铁路修建好了,配套的设施呢? 首先来说,最主要的就是火车站。 沿路上要设置十几个火车站,柳白并不奢求于,火车站建造的有多么富丽堂皇,但是,至少也要像个样子。 当人们习惯了火车的便利性之后,就会发现,能够登上火车,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都说从前车马很慢,而火车的到来,意味着再远的距离,也能够相见。 到那时候,每一座火车站都会变得爆满。 因为大唐的百姓是比较有钱的,如果为了相见,他们可以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就要求,火车站没有必要精细,但是一定要够大! 十几座火车站,那就是十几座巨大的建筑。 光是修建这些建筑,就要耗费多少时间和金钱? 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更多的,还是要养人、养护设备。 预留资金是有必要的,柳白计算过,至少需要几十万贯的储备资金! 否则的话,铁路随时都有断绝的可能性! 仅仅是依靠柳家,或者说依靠国库,都是不现实的。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直接给钱就能够完成的基建工作。 因此,李承乾还是太嫩了。 “柴令武在苏州,可以顺利的完成交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考验还在后头!” 听了柳白的讲解之后,李承乾陷入沉默。 他的好心情,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 老半天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难道还要找大唐股事局,来吸纳天下的钱财吗?” 柳白摇了摇头。 “见效太慢了,等股票发行完毕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那我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显得有些焦灼。 柳白淡淡一笑,道:“接下来,可以交给程处默他们来做,你这个监国太子,也可以好好的休息几天。” 李承乾一愣。 休息? 他不是不想休息,可是这个偌大的帝国,差不多都靠他一个人操持,若是他休息了,老百姓还怎么活? ... 第二天清晨,李承乾难得睡了一个自然醒的觉。 往常,他都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 趁着夜色,匆匆从东宫赶往宣政殿。 今天日上三竿了,他依旧躺着。 武顺已经过来叫了他三遍,他都没有起。 不是因为他想刻意懒政,而是因为,他的心情很不好。 都快到中午了,武顺再次过来叫他。 李承乾烦躁的说道:“这世上没了谁,老百姓都能活的好好的,我还起来做什么?” 武顺苦笑一声,昨天柳大哥的那一句话,算是彻底击溃了李承乾最近的辛苦。 不管没了谁,老百姓都能好好活着。 “快些起来吧,处默他们都在宣政殿外面等着呢!” 第1991章 他有一种,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觉 rg 今天来的并不止是程处默一个人,还有程咬金! 父子两人战在宣政殿门口,活像两头站起来的大狗熊。 阳光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今天的天气很好,如果不是宣政殿外,躺着一个头破血流的人,或许父子两人的心情会变得更好。 “一会进去说话小心点,太子已经不是从前的太子了,既然他已经长大了,那就该给他应有的礼遇!” 程处默不满的说道:“李承乾就是李承乾,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以后也不会变,兄弟之间,哪来的那么多礼数?” 程咬金勃然大怒,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程处默的后脖颈上。 “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用得着你小子反驳?!” 很显然,老帅们都感觉到现在朝堂局势的变化。 皇帝放手不管,太子掌握大权,听起来好像是‘扶上马送一程’那种很伟大的事情。 可是对于朝中的官员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扶上马送一程’那是要到皇帝快寿终正寝的时候,让太子尽快接受朝廷百官的效忠,才能够发生的事情。 m.26ks. 而现在,皇帝正值春秋鼎盛,相比于老帅们,甚至相比于朝中的大部分官员,皇帝都年轻得有些过分了。 这时候,他把权力全都交给太子,是不是意味着,皇帝有更重要事情要去做? 比如,偷偷的监视一下官员? 又比如,私底下搞些事情。 大前年,也就是贞观九年的时候,皇帝也是这个样子。 他跟着柳白去外边,天南海北的走了一趟,让李承乾当了足足七个月的监国太子。 等皇帝回来之后,重新执掌大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逼着那些年老的臣子,上告老折子! 也正是从那一年开始,朝廷各个官位的轮换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老臣子们纷纷致仕,超过五十岁的人之中,只有将门的这些老帅,还在苦苦支撑。 归根结柢,老帅们怕了! “老爹,不是我说你们,在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怂下场,就好像李靖一样,连家里的影壁都拆掉了,日子过的,连一点秘密都不能保住,还活个什么劲?” 程咬金突然住手了。 不是因为他觉得程处默说的有道理,而是因为,太子的銮驾,正慢慢朝着宣政殿进发,马上就要路过他们身边了。 “赶紧站好!” 程咬金低喝一声。 程处默不满的嘟囔了几句,只能按照他老子的吩咐,腰板挺的笔直。 “太子殿下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半个宣政殿都是。 “参见监国太子!” 程咬金带着程处默躬身施礼。 坐在銮驾之中的李承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带给人的坏处,我这个监国太子,手里的权力还不如你这个太子妃多,最起码,母后把执掌后宫的权利交给你了,可我呢?父皇若是不点头,我连半个兵都调不动...” 武顺白了李承乾一眼。 “老国公还在那儿等着呢!” 她知道,柳白对程咬金有多么的尊重。 不夸张的讲,在柳白的心中,恐怕程咬金比李渊的份量都要重一些! 李承乾只好点了点头,走下鸾驾,握着程咬金的手。 “程伯伯,随随便便递个条子不就行了,您何必亲自跑一趟?” 程咬金呵呵一笑,道:“规矩不能破,咱老程一直是个听话办事的人,既然陛下把权柄交给太子殿下,那咱老程自然要像对待陛下那样,对待太子殿下!”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说道:“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程处默,说道:“这兔崽子想要主动请缨,拿拿下铁路修建的活计,这不是可笑吗?他连自己有几文俸禄都不知道,想要接手铁路修建,估计还要学上几辈子!” 李承乾看了程处默一眼,道:“所以,您老就不辞辛苦跑到皇宫来,为的只是把他的路给堵死?” 程咬金理所应当刚的说道:“那是自然!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要事,需要与太子殿下商议!” 李承乾一愣。 程咬金会阻拦程处默接手铁路修建的事情,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程家从来都不出文人,就连程处默最小的那个弟弟程俊,武力也要远比学问高得多。 铁路修建,关系到未来大唐的发展,万万马虎不得。 如果出了岔子,那就是掉脑袋的营生。 爱子心切的程咬金,当然不想让程处默接这个烫手山芋。 对此,李承乾也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 程咬金之所以不想让程处默来接手这件事,完全就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能力。 如果让程咬金知道,这些年来蜀中的一切,都是程处默在管理,应该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呢? 程咬金嘿嘿一笑,道:“按照陛下当年的吩咐,等清河公主年满十六的时候,就能跟这臭小子成婚,再过两三天,就到了清河公主的寿辰,太子殿下看...” 说话间,程咬金一个劲儿的搓手,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承乾恍然大悟。 他的这些姐妹们,很多还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已经许了人家。 清河马上就要年满十六了,二八年华,正是最好的时光。 一想起这件事了,李承乾心里就充满了憋屈。 他有一种,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觉。 “想必,父皇也有这种感觉吧...” 李承乾强行挤出几分笑容,道:“程伯伯,您还是里边请吧,咱们边坐边聊!” 程咬金在谢过殿下之后,大步朝着宣政殿里面走去。 两人落座,偏偏没有程处默坐的位置。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宣政殿的柱子底下,跟太监要了几个软软的垫子。 李承乾有些苦恼的说道:“虽然父皇和程伯伯有言在先,但清河终究只有十六岁而已,按照孙神仙的说法,这时候成婚可不大合适...” 第1992章 他完全是一个功德无量的圣人! rg 程处默和清河公主的婚事,最终还是敲定下来了。 程咬金欢天喜地的离开皇宫,留下程处默和李承乾面面相觑。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老子,他从来都不会对皇族有任何的敬畏之心,说到底,只是为了给你求一桩好婚事而已!” 李承乾有些无奈的说道。 程处默张大了嘴巴,他这才发现,自己被老爹给涮了。 “所以说,我跟清河的婚事,就就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吗?” 李承乾愤怒的看向他,道:“怎么?娶我妹子你倒不乐意了?” 程处默连连摆手。 李承乾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犊子了,这一点,他像绝了柳白。 自打知道,程家和清河公主有婚约,李承乾就没有高兴。 他不在乎那些弟弟,因为他的那些弟弟,一个个都是摸爬滚打起来的,根本用不着人去担心,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根本没有欺负他们的余地。 记住网址rg 至于那些更小的弟弟,李承乾更加的不在乎。 因为一个李治,已经让他伤透了心。 唯独那些妹妹们,李承乾视若珍宝。 想当年,巴陵公主跟柴令武成婚的时候,可没少受到李承乾的阻碍。 现在要不是柴令武势力够大,而且武力超群,估计天天都会被李承乾臭揍。 带着程处默,李承乾来到宣政殿外的一座小凉亭里。 这里的地势比较高,可以看清楚大半个皇宫。 远远的,可以看到那些正在进行修复的宫殿。 自从上一次,很多宫殿被毁掉之后,程处默他们就把工程揽了过来。 李承乾当然也有份额。 不过其中份额最大的,却是小满! 最近一段时间,小满很少在李承乾身边伺候。 只有给皇帝送奏折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因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工地所占用。 新的时代,自然也有新的要求。 以前的宫殿,要么是大唐立国之后修建的,而更多的,干脆就是前隋时期修建的。 其中的设施,已经很老了。 这让习惯了便利生活的李承乾,相当的不满意。 就连李二也曾经说过,皇宫就像一个破旧的大笼子。 既然翻新了,那自然要把新鲜的事物全都放进去。 尤其是厕所,一定要在屋子里! 过去的厕所都是在外边,就连皇帝,大冬天的也要跑到外边冻屁股。 如果想在屋子里也不是不行,净桶就是干这个用的。 可是一旦到了冬天,烧起火龙,那味道... 屋子里有厕所,通上热水,那才叫过日子! “估计要到年底了,他们的施工进度不快,想要按照原有的速度进行,就要把工匠都召集回来,可现在,铁路修建也差不多到了冲刺阶段,把工匠都召集回来显然不现实。” 程处默一边说,一边搓着手指头。 李承乾无奈的说道:“宫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若是等父皇回来看到,我把内孥的银子花了个七七八八,还不得废了我?” 程处默嘿嘿一笑,说道:“这种手段还用我教你?一笔银子来回倒腾,能当成三笔用,大不了先把亏空补上就是了,反正你爹也不是小气人!”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说到底都是我自己的银子好不好?糊弄我爹,跟糊弄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至少能少挨顿揍吧?” 李承乾心中一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等宫殿修建完成之后,你也有了闲工夫,到时候就跟清河成婚吧,我这个当大舅哥的,怎么着也算是个长辈,只能说祝你们幸福。” 李承乾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一向很乱。 柴令武是他表哥,同时还是他的妹夫。 在诸多兄弟之中,程处默排行老二,如今也成了他的妹夫。 按照这种速度来看,是不是以后他的兄长,都会成为他的妹夫? 李承乾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时间不紧急的话,我打算再去一趟蜀中!” 程处默突然说道。 李承乾一愣,问道:“你去蜀中干什么?那里还有没完成的差事吗?” 程处默点了点头,道:“那边的水利工程,也到了收尾阶段,牛进达一把年纪了,总不好让他一直在蜀中苦熬,我先去主持大局,等你们挑选到差不多的人再去替我!” 李承乾想了想,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不想让婚事耽搁得太久,但李承乾不得不承认,程处默做事还是很周到的。 牛进达是开国功臣,而且当年跟着李二进过玄武门。 这些年来,大唐的发展日新月异,尤其是关中,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似乎有人在刻意培养长安百姓的骄傲感。 普天之下,习惯抬着头走路的,要么是泾阳人,要么是长安人。 而这些变化,对于一直镇守在蜀中的牛进达而言,是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他本身,其实不用长时间待在蜀中。 因为当年,在柳白动了修建都江堰的念头之时,皇帝就已经颁布圣旨,召牛进达回长安。 可是,为了大局着想,牛进达依旧选择留下。 程处默他们在蜀中待了多久,走了多少土地,牛进达比他们只多不少! 甚至于,在朝廷财政吃紧,无力再继续水利修建之时,牛进达散尽家财,咬牙坚持!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完全是一个功德无量的圣人! 隋朝末年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为了能让家乡的百姓吃饱饭,他不止一次打开自家的粮库,把所有的积蓄,都贡献出去了! 算起来,牛进达的岁数比程咬金还大! “国公的位置,也该给他了,以酬谢他这些年来的功劳和辛苦!” 程处默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道:“那我就代替牛老爷子,多谢太子殿下了!” “琅琊郡公,因功累升为琅琊国公,你可以现在,给牛老爷子去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而且,到时候一并送去荫两子的封赏,这点面我还是有的!” 第1993章 柳白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rg 都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在柳白看来,这完全是扯淡! 如果不从最基础的开始,该如何谋求全局? 这就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的思路。 不过,也不能说是错误,因为在过去的年代,想要做好一件事情,需要有完全的准备。 哪一点没有准备好,就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就好像修建铁路,大唐拥有足够的工业基础,只要把合格的钢铁,打造成合适的铁轨就够了。 顶多的是人工耗费地多一些罢了。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恐怕就要从勘探铁路开始了... 叮叮当当—— 这是长安城附近,最大的一家炼钢厂。 首发网址rg 钢之所以能够称之为钢,是因为钢并非是纯粹的铁,严格的说,是一种合金。 此外,含碳量与铁,也有很大的区别。 在更加坚韧的同时,也更加的坚硬。 可悲的是,大唐的钢产量,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今年有没有信心,拿下五百万斤?” 柳白拿着小锤子,敲击着放在炼钢厂大院子里的钢锭。 一旁的掌固,陪着小心,却又骄傲满满的说道:“五百万斤不敢保证,四百五十万斤,绝对够够的!家主明鉴,今年虽然才开工不到一个月,但钢产量已经突破百万斤!其中固然有去年年底所剩下的残余,但今年绝对能够达到指标!” 听到他的话,柳白忍不住感叹,又有些无奈。 五百万斤! 听起来很多,实际上,熔炼成钢锭的话,连这个小院子都铺不满。 若是铸造成铁轨,怕是连二里地都不够... 当然,也没有人会蠢到,用钢去铺设铁轨。 这种东西,是用来铸造成铆钉之类的连接工具,以保证铁轨的稳定性。 五百万斤,那就是两千五百吨,放在后世,任何一个小黑钢厂的产量,都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哪怕...他们只开工半个月。 不过,在这个时代,柳家的炼钢厂,已经代表了最佳的工艺水平。 几百万斤的产量,说出去能吓死人! 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柳白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在炼钢厂巡视了一圈之后,柳白又来到隔壁的炼焦厂。 和后世有所不同的是,现在的炼焦厂,严格的说,只能称之为烧焦厂... 原因只有一个...没电! 用火烧焦炭的危险性很大,柳白进去的时候,都戴了防护用的猪嘴。 许褚一开始还不愿意,进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会。 他的脑袋太大,普通人戴的防护猪嘴,到了他脸上,跟瓶盖似的... 还是柳白强行将猪嘴,扣在他脑袋上,这才进入炼焦厂。 这里的工人们,防护都很严实。 柳白过来,检查的主要就是防护工作。 焦炭的用处很广,主要是和工业沾边的,都能用得上。 光是在长安城周边,同样规模的炼焦厂,就有十几座! 每年的产量也很大。 毕竟,这东西跟钢不一样,需要的技术条件要求不那么高。 只要人数够多,完成每年的指标给玩一样。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年死的人太多了... 这才开工一个月,各个炼焦厂就死了不下十个人。 好在,炼焦厂里的工人,没一个拥有中原血统... “防护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要心疼银子,你省下一百贯的防护费,可一个异族奴隶就值一百五十贯,哪个便宜哪个贵?!” 一大群人围在院子里,炼焦厂的掌固,趴在长条椅子上,屁股被打成了烂茄子。 柳白愤怒的拿着板子,最后的几板子,就是他亲手打的。 掌固苦得泪流满面,不是因为怨恨,而是悔恨。 “你是柳家庄子出来的,作为庄子,少爷我就要拿你当个娃样子,你不是会贪墨的人,只能说明银子不够用,为何不上报?” 掌固抹了抹眼泪,道:“少爷明鉴,咱丢不起这个人啊!家里头这么多产业,就我们炼焦厂出了亏空,说出去,还不被庄子里的乡亲们戳脊梁骨?” 柳白把板子丢掉,烦躁的一挥手,道:“都给我滚!”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许褚,把这个家伙拉起来!” 掌固被许褚拉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冲柳白拱了拱手。 “少爷,小的以后再也不敢瞒报了,您给的一千两百个奴隶,这两年剩下不到一千个,全都是我的过错,我甘愿被一撸到底!” 看他一脸要死要活的表情,柳白只感到一阵无语。 实际上,他并不怎么把那些异族奴隶当人看。 只不过是有些,心疼钱财而已。 一百五十贯一个奴隶,已经是极其公道的价格了。 能够来炼焦厂干活的奴隶,都是那种身材极其高大的壮汉。 同样的年纪,身子骨若是弱一些的奴隶,恐怕连五十贯都不到。 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臭揍掌固一顿,臭揍不是重点,当着众人的面,才是重点。 如果,养成了这种损耗奴隶的习惯,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谁都知道,以后来长安城的奴隶,只会越来越少。 军方那些该死的吝啬鬼,把掳掠过来的奴隶,全都送去阴山牧场放羊去了。 柳白倒是凭借自己的面子,跟段志玄要来了几万奴隶,可是,柳白打算把他们全部安排在铁路上。 修建铁路,就是一个耗皮骨的营生。 想要在半年之内,修通从长安城到苏州的铁路,不死个几万人,显然是一点都不现实的。 因此,送到各个厂子的奴隶,用不了几年就会断绝。 至于异族奴隶之中的女人... 想都不用想! 就算柳白跟李二打起来,都要不过来一个! 异族女人是稀罕品! 柳白从怀里掏出手帕,满脸嫌弃地扔给掌固。 “赶紧把你那一脸大鼻涕擦一擦,若是让你爹看见,非要活活打死你不可!” 掌固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擦了擦鼻涕,冲着柳白傻笑几声。 “少爷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爹的,我爹每天要操持几百亩地,而且又是春耕的时候,哪里能劳烦他老人家?” 柳家庄子的人就是这个毛病。 天不怕地不怕,连柳白都不怎么怕。 因为他们知道,庄主看起来嘴硬,其实对自家人心肠嘴软。 他们唯独对自己的老子,畏惧到骨头里! 庄子揍人,只是拿他们当个娃样子,若是老爹揍人,那真就是朝着死里揍! 第1994章 酒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rg 当年柳白前往江南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产业。 时至今日,留着在长安城周围的,其实已经并不多了。 像炼焦厂这种,有柳家庄子的人亲自管理的,那就更少了。 巡视了炼焦厂之后,柳白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泾阳县柳家庄子。 庄子口,依旧坐着一群老头老太太,他们谈天说地,内容没有丝毫避讳。 全部都是铁路修建计划! 看得出来,庄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搬迁去江南,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他们相信,庄主是不会骗他们的。 最多不过半年,他们就能够登上东洲岛,过上好日子。 柳白也没有辜负他们,这一趟回来,主要是为了和李渊,商量一下搬迁酒厂的事情。 没错,柳白已经确定,要把李渊也带到东洲岛去! 首发网址rg 既然他都去了,他名下的酒厂,没有理由不去。 整个关中,乃至整个北方,李师傅酒厂的粮食消耗量最大。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在民间收购粮食,甚甚至已经开始雇佣府兵,在官田之上,给他们种植粮食。 跟庄子口的老头老太太们,扯了一会儿,柳白去了酒坊。 推开院子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腐朽味道。 在粮食成为酒之前,需要经过严格的发酵工序。 酒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在酒曲的带动下,渐渐的糖化氧化,最终蒸馏出一滴滴的酒水。 两个工人,在依旧寒冷的开春季节,光着膀子,往小推车上装粮食。 李渊在酒坊里,从来都不雇佣外人,清一水是庄子里的人。 不过,大部分都是老头老太太。 真正的壮小伙子,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 问清楚李渊的去向之后,柳白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柳白敲响房门,走出来给他开门的,却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美丽妇人。 “见过王爷!” 一看就知道,是李渊曾经豢养在宫中的女人之一。 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万老太太的,竟然能把宫里的女人带来! 柳白随便点了点头,有些暧昧的看了里面一眼。 老家伙正在桌子后边,装模作样的看一张报表。 总共没几个字,一眼就能看完的东西,老家伙却连头都不抬,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似的。 一看他刚才就没干什么好事! “太上皇正在操心搬迁酒厂的事情...” 妇人脸红红的说道。 柳白嗤笑一声,道:“行了行了,又不是老太太到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蒜?” 李元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随便便的把报表丢在一边,他翘起二郎腿,说道:“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说话间,挥了挥手,那个漂亮的妇人急忙来到他身后,给她按摩肩膀。 看这老家伙舒服的样子,柳白恨不得给他一棍子。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整天忙的要死,为了尽早把铁路修建完成,恨不得把自己劈开当两个人使唤,你却在这里享清福?” 李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老夫又不是庄主,又不用对庄子里的乡亲们负责,到时候直接跟着过去就得了,用得着跟你一样操心?” 柳白走到一边坐下,道:“过来告诉你一声,你那个小儿子已经回到长安了,他玩儿了一套挂印封金,打算明天去刑部自首!” 李渊恹恹的说道:“早就知道了,既然那个小兔崽子玩不过李延寿和韩同,那就是他回来,接着当吉祥物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让谁去到苏州刺史?” 柳白耸了耸肩膀,道:“朝廷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插手!” 李渊鄙夷的看着他,再次挥了挥手,那个妇人急忙退下去。 “别以为老夫不知道,江南都已经成了你的地盘儿,除了大都督之外,皇帝给了你任命任何官员的权力,虽然只是在铁路修建完成之前,但如此荣宠,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柳白打了个哈哈,也不藏着掖着了。 皇帝的确是给了他这样的权力,只不过,在时间上,要被李渊说得长一些。 并不是到铁路修建完成之前,按照李二的意思,是一直到,他爹寿终正寝之前...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老头子过得好一些,舒心一些,免得各种乱七八糟的官员,整天上门去烦他。 只有日子过得好,李渊才能忘记长安城,不总跑回来给他找麻烦。 柳白笑道:“我打算让柴令武先当一段时间,具体的人选以后再琢磨,不过,我看莫小六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李渊有些吃惊的说道:“就是当年那个,忽悠了陈硕真的莫小六?他从倭国回来了?” 柳白点了点头,道:“就是他,虽说年龄尚幼,而且没有当官的经历,但是他在倭国的成绩很不错,再历练一段时间,主政一方不是问题。” 李渊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光是他的长相,就足够别人诟病的,到时候站在公堂上,百姓都看着刺史的脸,案子还怎么办?何况,他是皇后的干儿子,为了避嫌,吏部的考评上,每年肯定会把他评为下下,连续如此的话,不出三年,他就能进入邢部大牢!” 李渊考虑的显然更深一些。 既然柳白把莫小六当自己人看,那么他也就理所应当的重视起莫小六。 不光要为当前考虑,更要为莫小六的以后考虑。 毕竟,除了这层关系之外,莫小六还有一个满门忠烈的身份。 哪怕是看在他爹,以及他那几个为国捐躯的兄长的份上,也不能太对不起这个漂亮小伙子。 柳白笑道:“刺史又不是只会办案子,如果你听说过莫小六在倭国干的那些事情,应该就不会这样想了...” 这句话,让李渊起了兴致。 他对倭国的事情,从来都不怎么上心。 听到柳白这么说,却是有些想听一听,这些年来,倭国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第1995章 有了好东西,谁还会用以前的玩意? rg 让柳白都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年来,倭国的变化,远比大唐大得多! 多到,连比都没有办法比的地步! 前隋时期的倭国,几乎没有任何亮点可言。 倭国也派了不少遣隋使,来到中原王朝学习文化知识。 可是,隋炀帝父子两人,比李二更加抠门。 正经东西,从来都不交给那些可怜的遣隋使。 只是一味地把那些繁琐的礼节,不成文的规定,教给他们。 以至于,倭国直到后世,依旧是一个乱花七八糟规矩特别多的地方。 他们并不知道,某些东西,对于中原王朝而言,完全是被嫌弃的存在。 就好像贞观二三年兴起来的一种,叫做尺八的乐器。 一尺八寸长,声音和洞箫差不多。 记住网址rg 这种乐器,被倭国传承了很久,以至于,很多中原人士都在可惜,自己丢了好东西,却被隔壁的贼发扬开来。 可实际上,是那么回事吗? 尺八的声音,之所以被人认为,和洞箫差不多,那是因为...洞箫就他娘的是尺八! 而且是改良过后的尺八! 有了好东西,谁还会用以前的玩意? 贞观八年,富裕的陇右道百姓,还是玩起了尺八。 这两年,大唐境内差不多已经找不到尺八这种东西了。 反倒是第一批去倭国的人,恰好在贞观八年的时候,把尺八带到倭国,从那以后,尺八算是在倭国落地生根了。 这,就是变化! 从有,到变得更好,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更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 而从无到有,几乎就是一下子的事情! 前两年倭国的老百姓还在啃树根子,今年人人都能吃上粗糙的糜子馍馍。 这种变化,还不大吗? 这是野人和文明社会的巨大飞跃! 柳白并不认为,他对倭国有多大的了解。 因为历史早已经变了模样,他不能用老眼光来看到这个潜在的,或许已经再也无法构成威胁的‘敌人’。 “不然的话,我还是找个人,来跟你说一说倭国的变化吧,说起来,如果能把李师傅卖到倭国去,也算是一件善事...” 倭国人好酒,这是历来已久的共识。 那里流传着一种,名叫‘口嚼酒’的东西。 也就是有人用嘴,把粮食嚼碎,然后利用口水,来进行发酵过程... 听说,是因为人的口水之中,有一种能够促进发酵的酶... 反正想一想就恶心死了。 柳白觉得,让李渊把他的美酒,卖到倭国去,不失为一个掠夺的好办法。 大唐对待北边的室韦人和靺鞨人,用的就是这种办法。 一罐子的美酒,可以换两个女人,这是十分公道的价格。 恐怕连柳白都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肯换,不光是因为喜欢美酒,更因为,他们喜欢大唐制造的那些,用来盛放美酒的精美罐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 李渊摸着下巴,喃喃的说道。 “那还不赶快找个了解倭国的人,来给老夫讲一讲?!” 李渊莫名其妙的勃然大怒! 柳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纳闷的看着李渊,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究竟哪来的火气。 片刻之后,这才发现,那个漂亮的妇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小手伸到了老家伙的衣襟里。 柳白满脸鄙夷的看着李渊,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他抬起一只脚,然后道:“老太太来啦!” 喊完,他抬腿就走,一扭脸就没影了。 李渊大惊失色,急忙推开漂亮妇人,轻轻咳嗽几声,恢复了道貌岸然的神态。 “来老夫这里做什么?老夫早已心如死灰,你我不如不见!” 说完,他故作沧桑的叹了一口气。 装了半天的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李渊悄咪咪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大门洞开,外边连根毛都没有... 只有那个漂亮妇人,坐在地上,正在幽怨的看着他。 李渊尴尬的笑了笑,哎呀哎呀的站起来,将那个漂亮妇人扶起。 “老夫实在是习惯了,小美人可千万不要见怪...” ...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跟狗之间的差距都很大。 有的人,在倭国待上两个月,就能把当地的风土人情,摸得清清楚楚。 甚至于,连一些隐秘的事情,都能知道! 可是,有的人即便在那里待上两年,也只是去混日子而已。 任务完不完成的不重要,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对待工作不上心的人,一般对任何事情都不大上心。 除非,他的顶头上司是他亲爹,或者是后爹... 这种鲜明的对比,来源于两个去了倭国后,得到两个下场的人。 前者,堪称干吏能臣! 正是秦琼的私生子,唯一可以继承翼国公爵位的秦怀义! 而后者,堪称废物典范的人,则是同为国公之子的李德奖。 李德奖能投成现在的胎,是真的得奖了。 因为他爹是李靖! 作为国公次子的他,虽然没有资格继承国公之位,但早在武德年间,李渊就赐予李靖他们家荫两子的福利。 也就是说,等李靖死后,他的两个儿子,都能够成为郡公! 不出意外的话,以李靖的战功,他的两个儿子,更有可能还是国公! 不是因为皇帝喜欢李靖,事实上,皇帝简直恨透了李靖。 可是,李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不给他们的儿子足够奖赏,无论是朝廷和民间,都不乐意! 柳白亲自监督秦怀义,抽了李德奖无数个嘴巴子之后,温和的问道:“疼不疼?” 李德明腮帮子肿成平常的三倍大,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咬牙强撑着,道:“不疼!” 柳白压根没搭理他,继续温和的对秦怀义,道:“刚从江南回来,又要受这种累,实在是辛苦了...” 秦怀义一边吹着红彤彤的右手,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一点都不累!以后再有这种活,柳大哥尽管叫我就是了!” 柳白点了点头,对站在一旁,整木着脸,看着一切的李客师,说道:“还是让你侄子跟你回去养鸟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官场上!” 第1996章 他,才是将门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rg 李靖这个人,从他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充满了矛盾性。 他选择效忠于大唐王朝,却依旧与前隋,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当年李渊选择造反的时候,他不光不鼎力支持,反倒拉着丹阳李氏的上上下下,集体给皇族拖后腿。 李二进军玄武门的时候,这厮不出面帮忙也就罢了,反倒去向李渊告密。 说他蠢吧,他还精的很。 因为他是一个极其富有军事才华的人,这一点,整个将星无数的大唐帝国,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他,才是将门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他的弟弟李客师也不是一般人,同样被封为国公,战功赫赫,名闻天下。 不过,李客师最出名的地方,却并非是打仗,而是养鸟... 传说之中,他养的鸟,能够跟人直接对话! 对此,柳白很清楚,这完全就是扯淡。 记住网址rg 如果他豢养鹩哥得话,用不着他教,也会说几句话。 如果他豢养了只鸽子一类鸟,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教不出鸽子一个字... 他之所以站在柳白面前,完全是因为心疼这个二侄子。 李德奖被打的屁股开花,李客师没有丝毫的表情。 可是谁都知道,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状的无奈。 他们家的,当然是李靖来当这个族长。 作为最受皇帝猜忌的人,李靖不能有任何的秘密,一切都要在别人的监视下进行。 李客师也是一样的,出身于丹阳李氏的人,总是不招人待见。 或许,是因为他们把自己也认为是皇族。 事实上,还真就是如此! 因为无论是丹阳李氏,还是皇族所在的陇西李氏,追本溯源,总能找到一个红眉毛绿眼睛的老祖宗。 从部曲上就可以看出来,其他的国公,最多只能拥有三百部曲。 如果一个家族之中,出现了两位国公,那么最多不能超过五百! 然而与此同时,丹阳李氏的两位国公,却拥有超过一千个部曲! 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或许,这是陇西李氏皇族,给远房亲戚留的最后一点颜面。 “柳兄,不知在下可否把这个孽障带回去?” 听得出来,李客师在强忍着愤怒。 虽说话语依旧平淡,但是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不行!” 柳白硬邦邦的回答了他的话。 李客师浑身抖了一下,道:“怎么?难道柳兄还要他的性命吗?” 柳白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二五仔。 “因为他,前往倭国的人手死了三个,其中有一个还是我柳家庄子的人,李靖都不亲自来赔罪吗?” 李客师抿了抿嘴,道:“家兄不便出门,特让在下前来赔罪!” 说着,他冲柳白欠了欠身,动作很僵硬。 柳白冷笑几声,道:“你弯弯腰,就能赔三条性命?” 李客师目光显得很阴鸷,他深吸口气,说道:“总归是给足了面子,难不成,柳兄要因为这三条人命,和我丹阳李氏撕破脸皮吗?” 柳白漠然的看着他。 许褚忽然一步上前,一拳头重重地砸在李客师的身上! 看着他,凌空飞出窗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呕血,柳白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和柳某撕破脸皮的世家大族又不止一两个,丹阳李氏?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他固然不能用三个平民百姓的性命,来换取一位勋贵,而且还是国公的性命。 但是,只要不打死他,什么都好说。 哪怕把他打成残废! 柳白相信,柳家庄子的人真要告状的话,无论是泾阳县,还是长安县和万年县,都不敢接状纸。 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渊。 而按照李渊那护犊子的性格,势必会给乡亲们报仇! 到了那时候,事情就没有现在那么简单了。 至少,李靖必定会被卷进来。 这是柳白不愿意看到的。 柳家庄子的人命再金贵,那也只是在柳白和李渊的眼里而已。 如果不想引起一场巨大的灾难,就只能将这件事情定性为私人事件,万万不可放到朝堂之上。 就算在这里,把李客师打成植物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给他留一口气,就不会引发太大的矛盾。 李靖不会跟他弟弟和他儿子那样蠢,他只能忍着! 看着倒地不起的李客师,柳白深吸口气,淡淡的说道:“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只死了一个柳家庄子的乡亲,如果是两个甚至三个,你想过后果吗?” 说完,柳白又看了一眼早就昏过去了李德奖。 “丹阳李氏的人,总是这么看不清局势吗?” 这时候,一辆显得比较寒酸的马车,缓缓停靠在门外。 一个穿着青衫的老头子,颤颤巍巍的从马车里钻下来。 柳白认识他,这是李靖家的管家。 在李家的地位,一点儿都不比李客师这个二老爷差! 老管家来到柳白面前,行了礼。 “还请王爷,给卫公留些颜面!” 他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吐血的李客师,和趴在长条椅子上昏迷不醒的李德奖,面上不喜不悲。 似乎情绪没有发生任何波动。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李靖还是不愿意亲自前来吗?” 直呼人的姓名,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举动。 但是,李靖就有礼貌了吗? 来个管家算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的态度很卑微,弯腰弯地几乎以头触地。 “王爷,您不是不知道卫公的境况,若是擅自出门,恐怕陛下就要亲自上门诘问了!” 柳白轻轻一笑,挥了挥手,让始终一只手按着李客师的许褚,把手松开。 李客师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着衣襟上的血迹,再抬头看向柳白的目光,似乎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强行把涌到嘴边的血咽下去,摸了摸自己的肋下,道:“两根肋骨,够换你柳家庄子的人命了吧?” 柳白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一千贯!” 李客师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明日就把钱送过去!” 第1997章 除非你不想继承你爹的爵位 这件事让柳白感到很愤怒。 其实,柳白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落井下石的人。 李靖显然早就成了一面破鼓,谁都想来锤上几下。 换成从前,柳白连理都懒得理他,可是现在,死了柳家庄子的人,揍李德奖一顿,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若不是李靖战功赫赫,又有一大群军方的故旧,柳白连他都想揍! “当年柳大哥您治好了李红拂的病症,现在他儿子犯了这么大过错,也不好太过于撕破脸皮,明日他们送银子的时候,我说上几句漂亮话,柳大哥以为如何?” 柳白莫名其妙的看了秦怀义一眼。 “为何?” 秦怀义低头咳嗽几声,道:“主要是感觉到有些不安,这些年来,李靖太安静了,安静地有些吓人,想他这种做派,要不是在暗中搞事情,要不就是彻底认怂,若是后者的话,真等所有人都去欺负他的时候,说不准他就会随机咬死几个...” 柳白看向秦怀义的目光,有些变了。 从前,他之所以看重秦怀义,四成是因为老秦头的关照。 在柳家还没有现在这种规模的时候,老秦头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必程咬金少! 虽说里边有柳家治好了他的病,让他多活了七八年的缘故。 但勋贵之家,就是这样。 你来我往,才有打交道的余地。 剩下的六成之中,有五成原因,还是由于老秦头。 当年李承诫造反的时候,秦琼撑着病体,登上玄武门的城墙,亲自指挥作战。 不仅仅保留了皇族的颜面,更重要的是,给了柳家一个安稳的发展环境。 正式因为那一段时间的稳定,柳家才能够拥有今日。 远的不说,光说近期在江南的部署,若是没有秦琼,恐怕要延后三年不止! 最后的一成,才是因为秦怀义,还算是个比较值得提携的人。 他在担任泰记二掌柜期间,和杜悫堪称双剑合璧,联起手来,连黄巢都要暂避锋芒。 经过今天这件事情柳白才发现,原来秦怀义还是一个可造之才,他并不是一个运气爆棚的废物小子看来从前把他送到倭国选择,是相当正确的。 以他的眼光,柳白完全可以再对他委以重任。 “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你刚才说的没有错,李靖的战功没得说,但是在做人方面,他实在是差到了极点,如果真被逼急了,或许他真会玩命咬死几个大人物!” 秦怀义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 “回来的时候我爹告诉我,以后一定要紧紧跟住柳大哥的脚步,实话实说,我不太想回到泰记去了……” 柳白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你早就没有了做官的资格,想要留下老爷子的爵位,只有进入泰记,这一条路可走,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都水监就会消失,泰记迟早会回归朝廷!” 说到这儿,柳白顿了顿。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除非你不想继承你爹的爵位。” 秦怀义摇了摇头,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继承爵位的想法,终究只是个私生子而已,如果柳大哥能用得上我,我宁愿做一个老是本分的有钱人。” 说完,他咧嘴一笑。 “当然,如果能混上个官职,自然是最好的,混不上也没什么可惜的,我本来就是个平平庸庸的农家小子,要不是有两个倒霉鬼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恐怕我现在还在地里苦熬。” 柳白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人这一辈子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就会活得很幸福。 可是明知道自己得不到还要努力争取,那纯粹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像秦怀义这样放宽心态,才是最高明的人。 “明天去柳家庄子吧,我本来想找个人给太上皇讲一讲倭国的故事,既然你去了,自然要由你来负责。” “说不定给太上皇卖酒的事情,还要着落在你的身上,以后,你就只能大唐和倭国两头跑了。” 秦怀义大喜过望。 当个普通有钱人,在大人物的眼中,完全就是随时待宰的羔羊。 可若是依附在太上皇身边,当个有钱人,那跟皇商也没什么两样! 自己赚的钱就是自己的,别人不敢觊觎! … 第二天清晨,柳白带着秦怀义来到柳家庄子。 还没到庄子口,迎面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年轻人,站在牌楼下边等着。 正是李德奖! 也不知道,他回家之后被他爹抽了多少嘴巴子,再次见到柳白他们的时候 李德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跟昨天的叛逆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怀义冲柳白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直接伸出一只手。 “拿钱!” 他只说这一句话。 秦怀义在倭国的时间最长,是第一批过去的人。 跟李德奖,自然也早就混熟了。 对这种又嚣张跋扈又没有什么本事的人,秦怀义一向嗤之以鼻。 李德奖拱了拱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子纸币。 他知道怎么讨柳白的欢心。 柳白本来就是纸币改革计划的推行者。 给他纸币,用远比给金子银子,有脸面得多。 可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这辈子恐怕都再也无法得到柳白的重视了。 所有勋贵子弟都知道,跟着柳白,永远比直接进入朝堂担任官职,有前途的多。 但是柳白也相对公平,他只肯跟每个人一次机会。 从这个方面来看,李靖他们家,再也没有一丝出头的可能了。 秦怀义拿了钱就走,回到柳白身边,再也不看李德奖一眼。 只怕,这个人以后再也没有出来露脸的机会了。 柳白、秦怀义,外加上从来都不离开柳白身边的许褚,走进柳家庄子。 一直走到柳家大宅门外,李德奖都没有离开。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重要的机会。 “呸!无非就是个私生子罢了!” 李德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的说道。 他转过身去,悄悄擦了擦眼角,骑上马,飞快的离开了。 第1998章 这才是生财之本 rg 李渊过得很孤独。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 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导致他的晚年极其凄惨。 只有到了柳家庄子,他才真正的,做了一个平凡的人。 太上皇的身份对他来说一文不值,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极大的掣肘。 如果不是有这个身份,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别人交流,做朋友。 然而,即便是比他岁数大的人,也只能跪下来,对他俯首称臣。 在这一点上,任何一个皇帝,都是这样的。 皇帝,从来都没有朋友。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地方,人人都可以忽视他那个太上皇的身份。 李渊可以随随便便的,拿个小马扎,坐在庄子口,和一群老头老太太闲聊,不用害怕说错一句话,就惹得天下大乱。 首发网址rg 更不用担心,自己随心的一句玩笑话,把别人吓得趴在地上半天不敢起来。 就是因为这种地方的存在,李渊格外的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更加珍惜柳家庄子。 回到柳家老宅,柳白来到自己曾经的书房里。 现在,这里已经成了李渊最爱逗留的地方。 柳白的那些书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账户,还有几口大箱子。 柳白知道,这几口箱子里盛放的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李师傅酒坊,这些年来研制出的新的酿酒工艺。 这才是生财之本。 站在桌子前头,柳白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小册子。 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用碳笔写的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个红色的印戳。 这个小册子,李渊总是随身携带。 里边记载了柳家庄子的各种大事小情。 大到今年庄子里的发展计划,小到给人保媒拉纤,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柳白翻了一遍之后,抖了抖,道:“看来啊,你是真闲的慌...” 李渊登时勃然大怒,一把将小册子抢回来,珍稀的拍了拍上边的褶子。 “你懂什么?这是老夫多年以来积累的经验,治理一个国家,和治理一个庄子,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若是老夫不细心一点儿,庄子里的乡亲们,何时才能过上好日子?难不成全靠你?” 柳白一阵无语。 柳家庄子可以说是大唐最富贵的地方。 这里的乡亲们,随便拿出来一家,即便放在长安城里,都是上户! “二狗子死了老婆,年纪轻轻的后生,可不敢当鳏夫,他爹还指着他生儿育女,最近装子里的小姑娘,好好像都不怎么活泛...”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不管放在哪里,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并不是柳白的锅,而是这老头子刻意培养起来的! 他总是在培养柳家庄的乡亲们,那种高傲到极点的性格。 自家的小伙子,当然要取庄子里的姑娘,这才叫门当户对。 庄子里的姑娘,自然也要嫁给庄子里的小伙子,去外边怕受委屈。 这么多年下来,柳白都有些担心,庄子里的下一代会生出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人。 柳家庄子之所以,用‘柳’字来命名,并不是因为整个庄子的姓柳。 事实上,整个庄子里姓柳的人家,总共也不超过十户。 而且,和柳白他们家,并不沾亲戚。 之所以称之为柳家庄子,完全是因为,想当年柳家老太爷落户在这里的时候,给了乡亲们一口饭吃。 这才没有导致,在前隋战乱年间,满庄子的人都饿死。 虽说没有多少血缘关系,但是长年累月下来,庄子里的乡亲们,也都是亲戚套着亲戚。 谁知道上一代人有没有什么猫腻之类的? 于是,在柳白的大力鼓励之下,庄子里的人开始添丁进口。 小伙子若是娶外地姑娘,就可以得到一份来自于柳家的礼物。 庄子里的姑娘,若是招了个上门女婿,同样可以得到一份礼物。 正是因为,这种优惠条件,才没让留在庄子多出几个,七条胳膊八个腿的怪物。 要是按照李渊的想法过下去,柳家庄子可就没几个正常人了。 “庄子里的后生,本来就不剩几个了,每次看到你,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用说,肯定是被你送到商队里去了,你就行行好,给庄子里的人留条根吧...” 李渊在小本子上记了几笔。 柳白伸着脖子一看,咂巴咂巴嘴,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他看到,小本子的某一页上,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跟二狗子连成一条线。 这是对二狗子的婚事,上心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代理庄主,当得还真是称职。 “庄子里添丁进口的事情,不用你插手,老夫说什么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 李渊又变得得意洋洋。 似乎把庄子治理好,远比控制一个帝国更让他高兴。 柳白把身后的秦怀义拽过来。 “就是这个家伙,不管倭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问他!” 柳白拿秦怀义当了挡箭牌,匆匆离去。 他有些担心柳家庄子的未来,可不敢把这些乡亲们都养成闲懒的大爷。 柳白还指望着能让乡亲们,为他进一步建设东洲岛呢。 柳白走后,秦怀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通过刚才的事情,他对这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老人,充满了好感和敬畏。 但是,他同样没有忘记,眼前这个老人,当年是多么的狠辣! 当朝宰相,说杀就杀,当朝王爵,说宰就宰! 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陪了个笑,道:“不知道老爷子,想听一些什么故事?” 李渊最烦别人称呼他为太上皇,叫他老爷子,才能讨得欢心。 李渊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娃子,是个知趣的性格,不跟柳白一样,到到了哪里都讨人嫌!快过来给老夫说一说,倭国的美女如何?” 秦怀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也不知是因为李渊的这个问题,还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 憋了老半天,他才幽幽的说道:“老爷子还是不要惦记倭国的女人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第1999章 今年可不敢再这样了! rg 如果说,有梦想才能称之为人的话,那么柳家庄子,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的人只知道,跟着少爷混,不光能吃饱,还能够吃好。 他们从来都不会努力。 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努力。 如果从外人的眼光来看,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可以说是充满劣根性。 他们比同时代的人,要懒惰的多。 只要有了时间,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放几个巨大的躺椅,用盐水煮上一把黄豆,在炉子旁边煨一个土豆,再泡一壶香喷喷的茶水。 在躺椅上睡一觉,醒了之后,茶水也凉了,一饮而尽,最是痛快。 柳白在庄子里转了一大圈儿,也没发现几个干活的人。 偶尔能看到几个人,围着庄子的街道,不停的打扫着,也都是庄子里的乡亲们雇佣的外地人。 昨天是春耕的最后一天,大地里的暑气已经渐渐升起。 首发网址rg 天空中的太阳,变得炽烈了许多。 偶尔能够听到几声乌鸦叫唤,令人心烦意燥。 往往在这个时候,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就会展现出懒惰的一面。 他们不愿意再付出任何一点努力。 因为他们很清楚,除了春耕之外,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他们必须要做的。 包括,给朝廷赋徭役。 “黑子,你家小子呢?” 距离柳家老宅不远的一户人家,这是一间,拥有玻璃窗户的大瓦房。 若是在长安城里,同样的宅子,没有三百贯,绝对下不来! 在柳家庄子里,就便宜的多了。 算上人工费和原料费,再加上装潢一下,总共也不会超过五十贯。 因为柳家施工队的大部分人,都出身于柳家庄子。 包括施工队的队长,老孟! 他自然是不敢赚乡亲们的钱,如果他敢的话,会被柳白,活着把皮剥下来! 黑子是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 一身的小疙瘩肉,面目黝黑,唯独一口牙齿白的出奇。 长相还算说得过去,就是头发不多,年纪轻轻的已经成了地中海。 这种长相,在柳家庄子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可若是放在外边,那绝对是王炸一般的存在!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柳家庄子的人。 像他这种不到四十岁,还没有进入商队,也没有到铺子里去学本事的年轻人,整个庄子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 换作从前,人们肯定会说他是个大废物蛋。 可是现在不同了,李渊在柳家庄子开了酒坊,吸纳了柳家庄子剩余的所有年轻劳动力。 这些留下来的年轻人,有了大好的前途。 黑子正是酒坊里的管事。 听到庄主的召唤,他急忙从躺椅上爬起来,急匆匆的打开院门,邀请庄主进来。 黑子他爹今年快七十了,也算是老来得子。 黑子当然是站起来了,但是他爹,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随随便便的抬起手,轻轻摆动了几下,算是跟庄主打过了招呼。 黑子也不见外,邀请柳白坐在他自己的躺椅上。 旁边,一个女人吓得哆哆嗦嗦,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黑子冲她吼了一嗓子,她这才连忙跑到屋里。 黑子他爹,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不悦之色。 “从别的庄子嫁过来,眼力见儿没有一点好转,若不是生养了两个大胖小子,老夫非给黑子再纳几房小妾不可!” 黑子挠了挠头,道:“爹,当着庄主呢,别说这些话...” 他爹一瞪眼睛,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老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代理庄主在这儿,老子也敢照实话说!” 黑子讪讪一笑,不敢再接话茬了。 看着这个牛气轰轰的老头子,柳白心中八十匹马胡乱的来回蹦跶。 就是柳家庄子的乡亲们,真正的底气所在。 他们不接纳任何年轻人,哪怕是自家孩子喜欢的人,也是万分厌恶。 唯独,对搬到柳家庄子来住的老年人,抱有一丝宽容之心。 “老黑头,我这个当庄主的,怎么就比不上代理庄主了?” 老黑头气哼哼的说道:“要不是当年庄主下的那道命令,我家黑子,至于娶一个外地娘们吗?” 柳白并不打算给他科普基因知识。 “你怎么就不想想,这姑娘是黑子自己挑选的呢?” 老黑头依旧气哼哼的。 “要我说,还是咱们庄子里的姑娘识大体,而且见过世面,有几个还是伺候过皇后娘娘的,离开皇宫之后,不照样是完璧之身?” 柳白叹了一口气。 李渊给乡亲们养成的臭毛病,看来是没有办法改变了。 他干脆也就懒得管了,随随便便吃了几口没滋没味的水煮黄豆,用牛皮纸袋子装了两个烤土豆,当做今天的晚饭,溜溜哒哒的朝着农田里走去。 今天,他不打算回去了。 春耕时节,总有些看柳家庄子眼红的人,过来捣乱。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把刚刚栽进地里的秧苗全都挖出来。 去年就是这样,导致柳家庄子的粮食减产了将近三成。 今年可不敢再这样了! 如果今天晚上又来了小贼,柳白这个庄主,打算亲自砍下他的狗头! 看着庄主离开,黑子有些埋怨的说道:“爹,您对庄主也太不尊敬了!” 老黑头哼了几声,道:“你懂个屁,庄主就喜欢看这种戏码,有时候,尊敬不是嘴上的抓挠,等你到了老子这个岁数,就该知道,老子是拿庄主当一家子人看待,既然是一家子人,有什么可客气的?” 他这句话,把黑子给说蒙了。 老黑头捞了几颗水煮黄豆吃,嚼了几下全都吐在地上,脸上又挂上了不满之色。 “外地的婆娘就是小气,水煮黄豆,不放香料也就罢了,怎么连盐也放的这么少?” 黑子急忙端着黄豆碗,跑进屋子里,吩咐自家婆娘,往里添加一些香料和盐巴。 再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家老爹不见了。 黑子跑出去,看见自家老爹,正背着手朝着农田的方向溜达去。 似乎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老黑头回头摆了摆手。 “晚上不用留老子的饭!” 第2000章 莫不是把朝中的官员全都砍了? rg 如果等到大晚上,柳家庄子的人,还满庄子的瞎转悠,他们就会发现,很多家里的老人,不约而同的出了家门。 天渐渐黑了,依稀可以看到挂在天边,有一道月亮的影子。 影子很稀薄,但是却很大,可以想象,等天真正黑下来的时候,又是一轮漂亮的圆月。 柳白站在庄子东头的农田里,今年的墒情还算不错,庄子里种的庄稼都已经开始了扎根。 地里还留着去年的秸秆,如果是按照从前的习惯,肯定要烧一烧,给土地增加一些肥料。 现在庄户们都学精了,他们懒得再去收集秸秆,干脆让这些东西都在地里慢慢腐烂。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柳白的身后,已经出现了三四十个老头子。 他们像吃完晚饭遛腿一样,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等柳白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们却同一时间闭上了嘴。 老黑头站在人群之中,碰碰邻居家孟老汉的肩膀。 孟老汉轻轻咳嗽几声,上前几步,道:“少爷,人都到齐了!” m.26ks. 柳白环视一圈,冲着他们拱了拱手。 “诸位,你们都是庄子里的中流砥柱,不知道最近,情况如何了?” 这些老头子,才是真正掌管庄子权力的人。 他们不仅仅拥有最多的财富,还拥有最高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曾经在军中效力见识和手段见识和手段。 其他庄子,跟他们这种人叫做耆老! 就好像一个大家族之中的家臣,当所有家臣都联合起来,所做的决定,是连家主都无力反对的。 想当年李渊造反的时候,就没少受到家臣的鼓动! 如果这些老头子联合起来,做出了某项决定,柳白和李渊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耆老们的威力! 好在,这些老头子一心为着庄子前途考虑。 有时候,他们反对柳白的意见,但柳白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没有错误。 之所以把他们召集过来,是因为柳白很想知道,庄子里的乡亲们,究竟对搬迁到东洲岛,有什么看法? 毕竟,柳家庄子已经成了,全大唐人口最多的庄子。 足足一千七百多户! 若是放在那些偏僻的地方,足以赶得上半个小县的人口了! 他总不能一个个上门,去听取乡亲们的意见。 询问庄子里的耆老,是最直接的办法。 “少爷多虑了,咱们对这块地,没有多少眷恋之情,能跟着少爷才是最好的事,只要有地能耕种,乡亲们就心满意足了!” 老孟头笑眯眯的说道。 柳白看向其他人,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反对意见。 过了半天都没人说话,柳白心中感到十分安慰。 这时候,老黑头忽然站出来,说道:“少爷把咱们这些老家伙都召集起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些没有任何悬念的问题?” 柳白深吸口气,过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诸位出手,可是,少爷我也有点犹豫,你们都已经安享晚年,再出手的话,近几年都不会消停...” 老家伙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显得义愤填膺。 “少爷这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我说最近怎么手心里痒痒的厉害,原来是有差事上门了!” “少爷可千万不敢这么说,咱们这些军里的杀才,是靠着您才有安生日子过,就算把这条命送给少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家伙们越说越激动,若是身边有兵刃的话,恐怕现在都已经打起来了! 柳白双手向下压了压,道:“主要是最近,朝中本来就不太平,太子年少,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想展露一下声势,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也甚嚣尘上,如果不制造出一些大动静来,太子恐怕无法服众!” 这下子,老家伙们更加义愤填膺了! 他们天生就是护犊子的性格。 别的不管,太子可是从小在柳家庄子长大的,那就是自家后生! “少爷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莫不是把朝中的官员全都砍了?”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平时看起来,一个个都是和蔼可亲的老人。 以至于,柳白都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他们,有多么的可怕! 没错,这些人的身份来路,都差不多。 有一部分,是当过府兵的,厮杀了一辈子,解甲归田之后,当了一个普通农家老汉。 也有一部分,是当初李靖输给柳白的玄甲军! 十几年前,他们刚来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满头白发。 时至今日,彻底在柳家庄子落叶生根,成了柳家庄子的耆老。 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杀人如麻的主。 想当年柳家崛起的时候,他们给柳白干了无数的脏活累活。 算一算,他们真正放下担子,当一个普通的农家老汉,总共也才四五年的时间。 “那就在长安城里,或者说在皇宫里,制造出一些动静吧!” 柳白说完,老头子们一哄而散。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匆匆的赶回来。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之前的装束。 而是全都换上了黑色的劲装,看身形,和大小伙子没什么两样! 老黑头摘下面罩,本来长得就黑,再加上一身的夜行衣,在夜色之中,干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少爷,宫里可有恻隐之人?” 柳白点了点头,道:“自然有人会接应!” 老黑头也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的老汉们,快速向着庄子口进发。 ... 深夜,皇宫,宣政殿! 李承乾披着外衣,在灯火下批阅奏折。 这种日子,他已经过了两年。 王守仁坐在他的身旁,拿着一本书轻轻翻动。 “先生,我总感觉到很多不安...” 王守仁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安就对了,你执政这么长时间,才感觉到不安,只能说你这个人天生迟钝。” 李承乾抬起头来,幽幽的说道:“父皇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我早就该想到了,他这么强悍的人,从来都不会丧失掉雄心壮志,他刻意把我放在监国太子的位置上,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为了把谁,勾引出来?” 第2001章 他的那个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坑人 rg 无论是柳白还是王守仁,都从来没有对李承乾,产生过任何不好的心思。 他们只是单纯的把李承乾,当成一个值得去捧着,值得去关爱的晚辈。 事实证明,李承乾是一个很争气的孩子。 他在担任监国太子期间,不仅仅很好的完成了工作,而且做得相当出色。 朝廷上下,文武百官,都对他交口称赞。 可惜的是,他有一个从来都不让人省心的爹。 他那个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安逸的生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在他眼中恐怕天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整天恨不得杀得血流成河! 他的脑子也从来没有停歇的时候,柳白甚至很想看一看,在孙思邈和李时珍给李二做开颅手术的时候,这货的脑子是不是依旧在转,脑浆子是不是咕嘟咕嘟的冒泡? 从一开始,就有人知道,皇帝跑到书院居住,而且一住就是这么多天,肯定没抱着什么好心眼儿。 至少有五个人知道! 记住网址rg 这里边包括柳白和王守仁,以及赵普和王弘直这两位宰相,以及,在朝堂上厮混了大半辈子的魏征。 没错,魏征直到现在还没有选择致仕!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每一次魏征上告老折子的时候,总会被李二无情的驳回。 看来,李二是打算把他使唤到死了! 就因为知道,所以他们对皇帝充满了戒备。 然而,李承乾之前不知道,现在也开始明白了。 他的那个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坑人。 总琢磨着,埋个坑,等着别人跳进去。 他自己就蹲在旁边的草丛里,一动不动的看着。 可惜的是,李承乾知道的太晚了。 而且,现在知道的也并不详细。 至少,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打算坑谁。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要选择魏征,老头子一把年纪,还留在朝堂上让人生厌,真是不知死活!” 李承乾冷哼一声说道。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再喝上杯茶的时候,心思有多么的沉重。 王守仁淡淡的回答道:“不管皇帝想坑谁,你只要跟着就够了,他不光是你爹,还是这个帝国的主人,他想要谁的命,连话都不用说,就可以直接拿过来。” 李承乾把手头的奏折放下,道:“先生,其实我心里很不痛快,就算看魏征不顺眼,但他也毕竟是为了帝国立下无数功勋的人,父皇这么做,有些伤人心了...” “所以,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王守仁的语气,变重了许多。 他抬头看着窗外,黑咕隆咚的,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算一算,也该来了吧?” 李承乾嘿嘿一笑,道:“真想看看,父皇究竟会是什么脸色!” “你父皇他知道。” 王守仁一句话,把李承乾给说愣了。 “既然父皇知道,那咱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王守仁淡淡的说道:“意义就在于,你父皇很乐意,让我家少爷亲自跑跑腿,毕竟,能让少爷亲自跑腿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李承乾满头黑线。 为了让柳白去跑跑腿,自家老爹甘愿让皇宫成为别人来去自由的破窟窿? 这是什么原理? 耍猴给自己看? 还是耍自己给猴看? 李承乾觉得,后者的成分居多。 下钩钓鱼,是皇帝最喜欢玩弄的把戏。 他特别爱玩那种,装作内部空虚,把敌人引过来,再一网打尽的游戏。 可偏偏,用了很多次之后,该上钩的敌人,照样会上钩! 因为能够进入皇宫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就好像上一次,那些贼人明知道太子已经火速入宫,皇帝也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依旧愿意付出经营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才得到的人手,进行了一场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的动乱。 那场动乱唯一的损失,无非就是几座宫殿罢了。 想到上一次,李承乾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中年帅哥的身影。 李君羡! 堂堂的武连郡公,跟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勾结,意图谋反。 诡异的是,直到现在,李君羡还好好的活着。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就已经暴露很长时间了。 或许,皇帝拿他还有别的用处吧? “来了!” 王守仁桌案上的灯火,轻轻晃动了几下。 李承乾慢慢起身,他想打开门,直接把那些所谓的‘刺客’放进来。 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叫出,那些‘刺客’的名字! 可是,就在他即将打开大门的时候,王守仁却忽然出现在他身旁。 “应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把整个皇宫炸上天,照样不会发生!” 李承乾眉头紧皱。 “万一死一两个怎么办?柳大哥把乡亲们当成宝贝疙瘩,掉根儿头发的心疼,更别说死二十几个人了!”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你要记住,看待事情,永远要从两个方面出发!” 李承乾脸色微微一变,道:“先生的意思...” 王守仁慢慢的走回来坐下,道:“安稳如山!” 李承乾只好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待了起来。 没过多久,昏暗的皇宫突然之间光芒大盛,数不清的金吾卫,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数不清的人在吹哨子,想要吸引更多的防护力量。 很快,皇宫里的三大宫殿群的主殿,全都被团团包围, 端着强弩的汉子,趴了满满的一墙墙檐。 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一队宫里的供奉,来到紫宸殿外的墙角下,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里八成有地道之类的东西。 又过了没多久,从后殿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长安城! 李承乾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似乎,和预计之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王守仁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他甚至还有心思翻看那本,由魏征主持编撰的《隋书》! “稳住气,不要被外围的动静所干扰,你是监国太子,又是未来的皇帝,这些事情,用不着你亲自露面!” 第2002章 这就是想要钓上来的鱼吗? rg 如果光看人数的话,皇宫里的禁卫军,人数并不是很多。 除了固有的六千人之外,其他的多半是一些废材。 皇宫的安全保证,多半还是要依靠金吾卫。 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子近人! 按照每一卫人马的固定数量,金吾卫总共能够有一万两千人。 但实际的人数,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甚至一倍还要多。 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两万多人塞在里边,也泛不起多大的水花。 真正的核心力量,终究只处在皇帝和皇后最喜欢的宫殿周围。 像宣政殿和紫宸殿这些地方,人数不会少于三千! 如果敌人,连三千人都能够覆灭,那么整个大唐帝国,也就没有什么能够存在的必要了。 因为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与皇宫近在咫尺的长安大营! 首发网址rg 那里头,可是有足足二十万人马! 占了整个大唐兵员的三成以上! 一大群黑衣人在皇宫里上窜下跳的,把宫里的禁卫军耍的团团转。 金吾卫大统领钱通,从宣政殿跑到紫宸殿,又从紫宸殿跑回宣政殿。 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他终于发现,自己被那群黑衣人给耍了。 “王八蛋!” 钱通把心爱的马槊,狠狠的丢在地上,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 “大统领!那那伙人又朝着宣政殿的方向跑去了!” 钱通干脆抱着胳膊坐在地上。 “歇了!看他们能怎么办!你们慢慢把他们合围住,等会儿老子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凌迟!” 钱通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压根就不是跑过来刺杀监国太子,纯粹就是为了耍人玩儿。 跟着他们这么兜兜转转,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们算计了。 反倒不如静观其变,或者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再一击必杀! 钱通自然是有恃无恐,他的人多,而那群黑衣人的数量,加起来恐怕也不到两百。 “算了,还是先去跟太子说一声吧,他身边虽然有王先生守护,但终究只有王先生一个人罢了...“ 钱通嘟囔几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马槊,慢慢悠悠的朝着宣政殿走去。 ... 到了吃夜宵的时候,外边的喧闹声还没有停止。 李承乾有些烦躁,把汤勺丢回碗里,怒气冲冲的说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不就是三十多个人吗?既然都知道他们的身份,意思意思不就行了?” 他悲哀的发现,皇宫里有很多人都知道,那些黑衣人来自柳家庄子。 所以,柳家庄子那些厉害的老汉,才能够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冲到宣政殿外。 若是旁人的话,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只是李承乾想不通,既然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能消停一下。 吵得人心烦意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吃口豆腐,还没送到嘴边,外边传来一声巨响,直接就掉在衣服上了。 王守仁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拿着筷子,你的夹起一枚圆溜溜的鱼丸,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钱通慢悠悠的走进来,冲着李承乾施了一礼。 “启禀太子殿下,贼人两百余,在宫中四下游窜,末将唯恐此事祸及后宫,还还请太子殿下应允,动用火药!” 李承乾一愣,道:“不是三十多人吗?” 钱通也是一愣,道:“末将仔细数过了,绝对不会低于两百之数!” 李承乾猛的一回头看向王守仁,过了半天他才幽幽的说道:“这就是想要钓上来的鱼吗?” 王守仁依旧在自顾自的吃饭,并不打算回答李承乾的问题。 钱通脑瓜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他的态度忽然变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求太子应允末将,动用火药!” 李承乾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钱通赶紧跑出去。 来到宣政殿外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呼吸,汗如雨下!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充满了诡异。 肯定又是皇帝在玩什么猫腻,打算把某些潜伏在暗处的人钓上来。 这种事情,旁人沾不得碰不得。 万一不小心卷进去,活下来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娘的,整天就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没有一天消停日子过!” 钱通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廊柱,而后快步的朝下面走去。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来平灭宫中的动乱。 ... 历史上,将唐朝前期,看作是整个中原王朝最辉煌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中原王朝堪称兵强马壮,好像库房里放着的,除了金子就是银子。 可实际上,任何一个强大的王朝,都免不了灾祸。 听起来微名赫赫的大唐帝国,在整个前期出现了无数的盛世。 什么贞观之治,永徽盛世... 可是如果细数起来,光是长安城被人攻破,就不下六次! 而且,必定存在无数没有被历史记载下来的恐怖事件。 百姓们的生活算不上富足,甚至不能称之为吃饱,只能是勉强活人罢了。 可想而知,在那些不是盛世的年代,百姓的生活,会是何等的凄惨! 而历史记载上,关于皇宫被攻破的事件,也有好多次。 比如,在贞观十六年的时候,大兴宫竟然被一群来自吐蕃的野人,烧毁了将近一成! 听起来,是多么的扯淡? 以至于,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习惯了。 每年皇宫里不出几趟乱子,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区区几百人罢了,就算再多上十倍,也没有什么关系。 让他们也进不来后宫,如果他们真进来了,那么大唐帝国也就完蛋了。 如果将长安城视为一个巨大的同心圆,那么后宫,肯定是处于最中心的那个小圆圈。 在这里生活,虽说称不上最安全,但相比外边,也算是难得的人间天堂了。 在得知具体的数量之后,李承乾被一份来自书院的圣旨,强行勒令离开宣政殿,来到后宫,和暂时管理后宫的太子武顺一同居住。 王守仁亲自持剑,在翠微阁,也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居所外,充当警卫。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一群黑衣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第2003章 人家有这个底蕴 rg 泾阳县柳家庄子! 柳白还站在地头,周围只剩下两三个老汉。 他们扛着锄头,极目远眺,似乎是想从这里看到长安城皇宫之中发生的场景。 “庄子里本来就剩下这么点人了,如果再调走几个,怕是连保护少爷的人都没有了。” 一个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老汉,轻轻咳嗽了几声,有些不满的说道。 早些年,他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要吃饱肚子,十八层地狱都敢闯上几个来回。 现在不行了,早年间的战争伤了他们的身子,一个个也都过了五十岁,气力不济,再想在万军丛中杀上几个来回,一点都不现实。 柳家庄子全都是自己的,倒是没什么需要担忧的地方。 可是少爷早就习惯了整天东跑西跑,万一出点意外,谁能担待得起? 柳白摆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 “我反倒比较关心他们的安危,皇宫那种地方,就不是好人该去的,要不是他们担忧李承乾,我肯定不会答应,让他们去皇宫!” m.26ks. 说着说着,柳白叹了一口气。 这些庄子里的老人,是实打实的把李承钱,当成自家子侄晚辈看待。 为了他的安全,已经把自己的性命,看得不重要了。 “算一算时辰,他们也该回来了,除非出现了什么意外...” 面色苍白的老汉,以前也是战场上的一员悍将,只是受伤太重,失去了过多的血液,身体变得很虚弱。 但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小股人长途奔袭,区区几十里路,一夜之间可以趟一个来回。 “不会这么早的,按照老王的估计,今天晚上进宫的人不会少于三批,你们看着吧,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皇帝就会演上一出这种戏码,用来勾引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可偏偏,那些蠢货还会上当!” 柳白有些气愤。 他知道皇帝能信得过的人,其实并不多。 对于柳家庄子的乡亲们而言,这是一种很大的荣耀。 为皇帝去死,或许是这个年代最好的死法了。 但是,柳白向来把乡亲们看得金贵。 无论是什么死法,都是死,有什么可区分的呢? 不过,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伤亡。 宫里的金吾卫,早就已经收到了风声。 基本上,除了李承乾之外,该看出来的,也都看出来了。 “他们命好,一把年纪了,还能拥有当年的身手,像老汉这样不中用的,只能留在这里陪着少爷喝风...” 脸色苍白的老汉,语气之中难免有些幽怨。 关中汉子都是如此,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平静生活。 尤其是打过仗,当过兵的,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 恨不得全世界所有国家都跑来攻击大唐,甚至攻克长安城,等着他们前去勤王救驾。 柳白回头白了他一眼。 “你们这些杀才!” 老汉嘿嘿一笑,道:“谁不想多拿点功勋,咱们是苦命人,当不成贵族,当个勋爵应该不过分吧?” 柳白摸了摸下巴。 “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柳家庄子的人虽然富裕,但是崛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像那些千年豪族的庄子,说不定随便一个背着手瞎溜达的老头,就是个男爵,甚至是子爵。 人家有这个底蕴。 哪里像柳家庄子,除了柳白这个王爵之外,连勋爵都很少见。 主要还是柳白,把柳家庄子保护的太好了,每年征兵,柳白都会去跟兵部打架,说什么也不肯让柳家庄子出人。 上一次,多了一个举世攻唐的名头,再加上柳白人在江南,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被庄子里的乡亲们趁虚而入,一下子把庄子里的年轻后生,差不多都送到战场上去了。 为此,柳白还跟李渊闹了好一阵别扭。 李渊心里也憋屈,他倒是想拦,可他拦得住吗? 自秦以来,关中子弟就以战功为荣。 自古秦兵耐苦战,大风起,壮士死! 想当年隋炀帝杨广远征高句丽的时候,大败而归,整个关中,家家缟素!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哭声蔓延了整整一年! 那是何等的悲惨! 既然去了,柳白也没有办法。 不管是送到战场去的年轻后生,还是此时此刻,正在皇宫里玩命的老汉们,都需要给他们应有的报酬。 “看来,又该跟礼部和兵部的人去打架了...” 柳白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转身回去。 一群老汉,跟在柳白的身后寸步不落。 回到老宅子,李渊正在那个漂亮妇人的伺候下,喝着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酿。 几样小菜做的很精致,除此之外,还有两三样长安城中有名的糕点小吃。 柳白坐下来就吃,浑然不在乎李渊已经翻到天上去的白眼。 不满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柳白给堵了回去。 “这里是我家!” 李渊好半天没说话。 等柳白吃完了之后,他才幽幽的说道:“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就算是在养病期间,别总想着坑别人,若是那些老汉们都死光了,恐怕你就该造反了...” 柳白擦了擦嘴,道:“说句公道话,他能信得过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我心里还是比较舒坦的,如果他能够给乡亲们足够的功勋,这件事就可以轻易揭过去。” 李渊嘿然一笑,挥了挥手,那个漂亮妇人扭动着腰肢离开了。 “你是打算努把力,再给皇帝生几个弟弟吗?” 柳白看着那个妇人离去的方向,不得不赞李渊的品位。 长安城中有名的舞姬,复姓公孙,说不定是以后那个有名的公孙大娘的长辈。 一舞剑起动四方,说的就是公孙家的女人。 “少跟老夫扯那些没用的闲淡,你答应皇帝的请求,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要点功勋?同样的功勋,老夫还能差的乡亲们?无非就是几个爵位罢了!”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是倭国的人,还是西域的人,都快回来了,朝廷马上就要进行一大批封赏,皇帝心里肯定有小九九,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第2004章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皇宫之中依旧一片混乱。 不知道有多少太监宫女在疯狂的逃跑,可是很诡异的是,宫里的侍卫竟然没人去管! 不光没人管,每当有一小伙黑衣人,来到某处大门的时候,甚至还会有人替他们把大门打开! 只有宫里的贵人们才知道,这群人,无非就是个引子罢了。 并不在乎,究竟有多少人偷偷进入宫殿。 只当今天的乱子,是皇帝心血来潮想要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况且,同样的玩笑,皇帝已经开了不止一两次了。 没人会在乎! 不过,今天这场玩笑持续的时间,确实是有些长了。 以至于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其中甚至有皇帝的妃子。 李承乾呆在紫宸殿里,格外的暴躁。 他忽然发现,今天的这场动乱,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先生,还不出面管一管吗?” 王守仁抱着一本书,一页一页的翻冻着,似乎并没有听见李承乾的话。 李承乾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乱吧,看样子不死上几百人肯定不能安静下来了。” 他干脆继续埋首于案牍之中,打算麻痹自己。 … “尽忠就在此时!” 宣政殿外! 一群黑衣人在禁卫的包围之下,难以逃脱。 不知道是谁喊一嗓子,他们纷纷亮出长刀,将刀锋对准自己的,脖子用力割了下去! “快散开!” 又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一个黑黝黝,癞瓜大小的东西,冒着火星子,被人丢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禁卫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散开!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夜晚之中的皇城,仿佛被一下子点燃了。 各处宫殿的灯火,刹那之间亮起。 各处大门被人猛地关上! 既然动用了火药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决的了,同时这件事的性质也改变了。 即便是现在,火药也是严格管制的东西。 这东西只有将作监和兵部,这两个地方才有。 除此之外,那就是一些统军在外的大将,能够临时获得一些。 换句话说普通人想要拿到火药,那更玩儿命没什么区别。 金吾卫在第一时间出动,封锁了皇宫之中各个要害之处。 “第一队去这边,第二队去手紫宸殿,第三队跟着老子去宣政殿,赶紧把这场动乱平息掉!” 金吾卫的大统领钱通,一边摆弄着腰间的一个木头盒子,一边指挥的手底下的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紫宸殿的方向。 宫里其他人死了都没有什么可遗憾了,真正的贵人,只剩下两个而已。 已经来到紫宸殿的太子和太子妃,想必都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钱通悄悄擦了把汗。 他是真正的明白,并且是皇宫之中动乱的具体操作者。 按照后来的说法,他就是皇帝的保镖头子,专门负责给皇帝看家护院。 皇帝引来一群贼,当然要先告诉他才行。 否则的话,就算柳家庄子那些老汉都是玄甲军出身,用不了片刻也会被金吾卫给围死!wenxueзч. “大统领,按照陛下的估计,今天晚上能来两三百人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怎么看这意思,我感觉起码来了七八百人?” 手底下的人疑惑地对钱通说道。 钱通回头给了他一个小嘴巴子。 “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手下捂着脸,灰溜溜的朝着紫宸殿赶去。 钱通挠了挠头,又经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他调转马头,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赶去。 身后的人莫名其妙,刚才他不是说要去宣政殿吗? 怎么一扭脸,就跑到紫宸殿去了? 钱通一边骑着马往紫宸殿的方向赶去,一边挥舞着鞭子,道:“你们继续去宣政殿!” ... 书院! 月明星稀,天气其实很好。 李二站在院子里,身旁放着一张小小的圆桌,却没有摆放椅子。 “也该让承乾感受一下,朕当年的感觉了。” 李二悠悠的说道。 他这辈子总结下来,可以说是一个悲剧。 虽说是豪门出身,但是在他小时候,像陇西李氏这么穷的豪门,实在是罕见的很。 那时候,他的母亲跟他说,这一切都是杨广造成的。 李二心中,从那时候起就对杨广充满了不满! 让他吃不上山珍海味的人,就是足以生死相搏的仇敌! 长大后,家里积攒了足够的实力,是时候造反了。 他学了一身的本事,还没来得及用,率先迎来的,却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暗杀! 暗杀他的人之中,当然包括了当年的皇族,以及效忠于前隋的臣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想看到他陇西李氏做大的,当年那些所谓的朋友。 李二之所以一直对战功赫赫的李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完全是因为丹阳李氏,是刺杀他次数最多的势力! 一场接着一场的暗杀,不仅仅没能挫败他的雄心壮志,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从那时候起,李二才真正的成为一个英雄般的人物。 他南征北战,给大唐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 然而,这个时候他的父兄却对他又产生了不满。 又是一场场的暗杀,其中固然不包括他的父兄,但是那些效忠于他父兄,不想让他从秦王变成皇帝的臣子,却无时无刻不想要他的性命! 直到玄武门之变,一切戛然而止。 他的敌人,消失了一多半。 贞观二年,当颉利被薛礼带回长安的时候,他的敌人彻底死的干干净净。 “没有敌人,人生是何其悲惨啊!” 李二忍不住感叹道。 站在他身后的长孙皇后,很想照着他的屁股狠狠给上一脚。 不过很显然,长孙皇后是不会这么干的。 她同样是个聪明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她往往会跟李二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还是先缓一缓吧,承乾终究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罢了,他没有见过太大的风浪,若是一下子把所有图谋不轨的人全都引来,难免会让他失了方寸...” 李二哈哈大笑,道:“观音婢,你太小看承乾了!” 说完,他喃喃道:“朕更像看看,承乾究竟会如何应对...” 第2005章 捣什么乱呢? 紫宸殿! 太子妃武顺从后殿走出来,看了看正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的王守仁,又看了看,正埋首于案牍之中,似乎想把脑袋都塞进奏折之中的李承乾。 她悄悄上前,往两人的案头上,一人放了一碗银耳莲子粥。 无论是味道还是温度,都恰到好处。 这是长孙皇后告诉她的秘诀,据说只要在男人心烦意乱的时候,送上一碗恰到好处的银耳莲子粥,可以极大舒缓他的心情。 今天的都不是外人。 一个是丈夫,另一个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先生,武顺觉得心安理得。 等把银耳莲子粥送过去,回到后殿的时候,武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天,这两个人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按理说,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不该如此安静才对。 想到这儿,武顺让宫女去门口把小满抓过来。 小满对武顺充满了畏惧,主要还是这个女主人,对他知根知底。 “参见太子妃!” 小满在后殿的小厨房里,对武顺大礼参拜。 只要是他跟太子妃两个人出现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 武顺烦躁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装什么蒜?” 小满长出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道:“我以为又有祸事上来了!” 武顺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跟我实话实说,太子又在弄什么玄虚?” 小满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道:“最近太平的很,没出什么乱子啊!” 说话间,他难免有些心虚。 难道让他告诉太子妃,宫里的乱子,都是她那个皇帝公爹搞出来的? 显然是不能这么说的。 最近这段日子,太子妃的脾气很爆,动不动就会惩罚下人。 如果让她知道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跑去书院跟皇后告状。 武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小满子,我平常对你可不错,万一太子不小心玩大了,倒霉的还是你这个宫里大总管!” 小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从小他就听师父和师爷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存在。 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还偏偏要什么事情都掺和几下。 捣什么乱呢? “太子妃明鉴,咱虽说是宫里的大总管,但是在贵人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个下人头子罢了,有些事情咱管不了,难道躲还躲不起吗?” 小满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 若是太子妃还不能明白的话,那就怪不到自己了。 武顺愣了一下,小满还是头一次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 本来就没有什么温顺脾气的武顺,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小满的脑门就是一个暴栗! “你皮痒了是不是?!”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让宫里人都看见,平常做事温柔大气的太子妃,现在像个小太妹,非得吓死几个不成! 小满委委屈屈的捂着脑袋。 他们可以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向来胡闹惯了。 “有问题你问太子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倒是把太子妃给点透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是小满这个宫里大总管管不到的,毫无疑问,肯定跟皇帝有关! 要知道,宫里的大总管之所以被人称之为内相,并不是因为说起来好听,而是因为在这座皇宫之中,小满拥有着不下于宰相的权利。 或者说,比宰相还要大! 如果这是在外朝,那么小满这个官职不仅仅是皇帝,还是少府监的监正,更是兵部尚书! 太子在宫里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小满都有权利来向皇帝打小报告,甚至代替皇帝惩罚太子! 就好像一个家族之中的家臣,家主不在的时候,他们完全有资格来主持家里的大事。 既然小满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武顺若是再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你的意思是...” 小满连忙给她打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势。 “姑奶奶啊,这种话怎么敢说出来?自己心里头明白就行了!” 小满吓得脸都白了。 武顺连忙收声。 她看了看左右,好在没有外人,不然的话,她就要考虑灭口的事情了。 有些话,虽然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只要说出口就是重罪! “那些人究竟是谁?” 武顺压低了嗓音问道。 小满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有一部分是从柳家庄子出来的,剩下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武顺点了点头,道:“行了,去忙你的吧!” 小满走后,武顺站在小厨房里想了很长时间。 嫁进皇家这么久了,她对于皇帝的脾气也有了几分了解。 说白了,皇帝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再加上脑子好使,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他的时候。 他真正信得过的人并不多,柳家庄子的乡亲们恰恰是其中之一。 想一想上一次造反作乱的人,武顺都忍不住心寒。 至今她还记得,想当年柳白在去江南之前,与陈硕真见的最后一面,那个眼神是何等的恐怖! 虽说她并不在场,可是她的亲妹妹武媚,就在那里,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看样子,眼下这场乱子,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结束了。 武顺忍不住有些担忧。 她总觉得,自己的妹子好像脑子有问题,整天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在一起,没有正形。 如果这一次,再跟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搭上关系,恐怕连太子都救不回来她。 武顺心里有些纠结。 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给丈夫找麻烦。 可是自己的妹妹... 武顺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对身旁的贴身宫女说道:“准备行装,出宫!”.ghxsw. 宫女大惊,连忙跪下,道:“太子妃三思啊!” 武顺坚定的说道:“本宫已经想好万全之策,出宫!” 她让宫女把普通百姓的衣服拿来,换好之后悄悄溜到紫宸殿里。 趁着李承乾没注意,偷偷给王守仁,丢了一个小纸条... 第2006章 武媚又整幺蛾子? 武顺他们家就居住在道兴坊之中,紧挨着当年的柳家大宅。 李承乾之所以把杨氏母女安置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 可惜的是,杨氏母女没有搬迁,反倒是皇宫远远的离开了。 如今,道兴坊已经不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个坊市了,这让武顺心里格外的担忧。 她急匆匆的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立刻朝着道兴坊的方向赶去,而是率先去了东宫。 在东宫的小门离开,这才来到道兴坊。 大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主要是因为现在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 身为太子妃,拿到一份可以在夜晚自由通行的文书,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 长安县的巡城武侯,在简单的查验了文书之后,还专门给武顺留下了两个人,提着灯笼护送她前往目的地。 能拿到通行文书的人,身份地位都不简单。 常年在这一块地头上混,巡城武侯的眼睛,一个比一个毒辣。 来到道兴坊之后,武顺一眼就看见了当年的柳家大宅。 她有些迟疑的,在柳家大院门口逗留了片刻,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来到旁边。 这时候,对门邻居李孝恭家的老管家,推开门,站在门洞子里朝外面张望了几眼。 当他看到武顺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李孝恭他们家,跟柳家做了将近十年的邻居,互相之间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老管家当然认识从十二岁开始,就居住在柳家的武顺。 何况,还都是自家亲戚! 算起来,武顺还是李孝恭的侄媳妇! 武顺显然被老管家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老管家往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却又退了回去。 他本来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乱子。 可当他马上就要跟武顺搭上话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不该问的不能问,若是问了,恐怕都无法活着看到天亮! 皇家的事情,能是别人插手的吗? 老管家很识趣的退了回去。 武顺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出宫来看自己的母亲和妹子,这并没有什么出格的。 就算是大半夜宵禁的时候,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被别人看见就不太好了。 尤其是宫里现在正在发生一场动乱,自己身为后宫半个女主人,偷偷跑出来,难免会有失德之言论。 这件事情,并不值得让皇帝和皇后对自己产生看法。 从小在柳家长大的武顺,很早就明白人情世故的重要性。 一边往前走,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抖了抖袖子。 一块大大的金子就掉在地上。 不管老管家捡不捡,反正该做的事情,武顺已经尽力了。 穿过一条小胡同,就是杨氏母女居住的小宅子。 武顺自然是有钥匙的,她打开门,与那两个巡城武侯告辞,径直来到武媚居住的厢房。 这座只有三进的小宅子,和寻常人家差不多。 装潢也比较简单,只是房檐比别人家盖的高一些。 往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因为在武顺和李承乾进入皇宫之前,大部分时间,她都会把母亲和妹妹接到东宫来居住。 主要还是因为,李承乾实在是太忙了,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东宫。 只是偶尔李承钱回来居住的时候,杨氏母女才会回来。 最近不一样了,武顺需要进入后宫来管理内政,没有时间照顾母亲和妹妹。 大半年了,她们都没怎么见过面。 走进厢房,看了几眼之后,武顺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果然! 武媚又在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闹,根本就不再家! 她怒气冲冲的来到正屋,一进门就说道:“娘!媚儿是不是又去胡闹了?” 等她进门之后才发现,住在里边的,竟然是武媚! 反倒是她的母亲,不知道去哪里了! 武媚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衣,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看出几分轻国倾城的潜质。 唯一可惜的地方在于,这个小姑娘的脸盘子似乎是有些大了。 这种长相,最符合大唐百姓对于美女的要求。 可是,柳家出身的人,审美观一向与大唐百姓有出入。 所以在武顺看来,自己的妹子,好像也算不上什么美女。 “姐?” 武媚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脸上还带着瞌睡的痕迹。 武顺有些尴尬的说道:“娘呢?” 武媚打了个哈欠,道:“娘昨天去杨家了,听说那个便宜舅舅莫名其妙死在皇宫后,杨家的人整日提心吊胆,娘过去给他们当定海神针,好让他们过几天安生日子...” 武顺这才放下心来。 母亲本来就出身于弘农杨氏,虽说跟娘家的关系不算太好,但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自从杨师道死后,弘农杨氏整天人心慌慌,总觉得皇帝要灭他们的九族。 而杨氏,这个太子的丈母娘,自然是一块铁打的秤砣,可以发挥定海神针的作用。 过去住几天,就当回娘家了,似乎也说得过去。 武顺上下打量妹妹几眼,道:“这么说,最近都只有你一个人?家里的下人啊?为何没人安排守夜?” 武媚古怪的看着这个姐姐,道:“为何要守夜?长安城里的宵禁多严格,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顺皱了皱眉,道:“既然只有你一个人,那就随我去宫里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妹妹拒绝的余地。 武媚也早就习惯了姐姐在家里的霸道,有些无奈的起来穿衣服,打算等会儿跟着姐姐一同去皇宫。 可是就在武顺刚刚离开的时候,一道人影从黑暗之中闪出来。 武媚好像没看见那道人影似的,自顾自的穿衣服,丝毫不在乎被人看到。 “你并不打算告诉她,对吧?” 武媚嘻嘻一笑,道:“以我姐姐的胆子,若是我告诉他,我早就加入了都水监,说不定会跟太子姐夫大吵一架,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你说呢?红英姐?”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赫然正是褚红英,泰记当年十个锦衣卫之一,沈威的老婆。 “丫头,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宁愿承认你是泰记的人,也不要说你跟都水监有任何瓜葛,既然进了宫,就老老实实呆着,姐姐这也是为你考虑!” 第2007章 那个胖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完全是个妖孽! 武媚从小就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孩子。 她的聪慧,似乎是天生的,不管遇到多强大的人,她都不愿意服输。 如果她早生几年,恐怕武家人早就被她祸祸死了! 褚红英正是看出了这个女孩的危险性,才会一直跟在她身边,和她相处成了姐妹关系。 只不过,褚红英直到现在还是明白,为何少爷会对这个女孩子如此的上心? 就算,她以后能成为像陈硕真那样的人物,也不至于被少爷如此重视吧? 毕竟,就算是陈硕真,那种拥有祸乱天下本事的女人,也没有被少爷放在眼里! 黑暗之中,褚红英不由得多看了武媚几眼。 这个女孩,有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可惜眉梢上翘,显得有几分英气逼人的意思。 这些都是以后寻个好婆家的资本,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女孩,会造成多大的危险。 褚红英很了解泰记的本事,更了解自家少爷的本事。 想要压制一个人,一个女孩,实在是太简单了。 尤其是,武媚手里并没有多大的权利。 名义上,她的确已经进入都水监,但实际上,她跟泰记的关系更加密切一些。 “媚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两女相顾无言良久,各有各的心思。 外边的梆子敲响了五下,褚红英打破了平静。 天马上就要亮了,这也意味着,宫里的动乱,就要平息了。 无论是敌人,还是皇帝,亦或是太子,都不肯让这种阴谋诡计,暴露在太阳下。 或许,这是他们仅存的一点羞耻心。 武媚的眉头上翘得更加厉害了,她婉儿一笑,道:“红英姐,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监视着我,至少,这些年来,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褚红英摇了摇头,道:“跟你这样的孩子说话,没必要藏着掖着,少爷也曾特意吩咐过,不用对你有任何的隐瞒,实话实说,这些年你的表现,远远不是一个孩子能比的,我更愿意将你看成,是太子那样的人!” 武媚一愣,旋即笑容更加浓郁了。 “我姐夫?”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很明显的不屑之色。 褚红英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你的表现,已经足以比得上太子了,可是和其他人相比,还差了一些的。” 武媚皱了皱眉,道:“我自然是比不过四爷的,可红英姐若说我比不上别人,那不是太看轻我了吗?” 褚红英摇了摇头,道:“从柳家长大的孩子很多,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人,太子在其中,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相比于排名靠前的那些,你差得太远!” 武媚有些不高兴了。 年轻一辈之中,她自认不是李泰的对手。 那个胖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完全是个妖孽! 即便是老一辈的人之中,能被他看作是对手的人,也很少,少的可怜! 她很清楚,从柳家长大的人之中,有一个排名。 这些人从来都不靠年纪论资排辈,而是靠本事!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最新内容 本事越大,话语权自然也就越大! 这也是为什么,李泰的话语权,要比程处默高,甚至比李承乾还要高! 真正排起来的话,李承乾恐怕职能排在第七,甚至第八的位置。 当然,头一个自然是李泰。 至于后边的,还有待商榷。 武媚自认,旁人并不是她的对手。 褚红英想了想,说道:“把太子排除在外,至少有五个人,可以轻易拿捏你!” 武媚的额头上,暴起一根明显的青筋... 这让一个小姑娘,显得有些丑陋。 “哪五个人?” “至少,柴少爷、三爷、五爷、六爷、窦少爷,都能够轻易拿捏你!” 武媚嗤笑一声,道:“我承认,柴令武和窦孝慈非同凡响,他们所取得的成就,非九死不能得,可是李佑和李愔又算是什么东西?” 褚红英微微一叹,道:“媚儿,姐姐是真的在替你着想,五爷和六爷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外地,你对他们有足够的了解吗?” 武媚沉默不语。 褚红英继续说道:“这些年,少爷一直在刻意放纵你,想要看看,你凭借自己的本事,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如果不是少爷刻意庇护,光是跟陈硕真走得近,就是死罪!” “你固然有太子妃可以依靠,甚至能在太子面前说得上话,可是你觉得,若是少爷动怒,太子和太子妃经受地住吗?” 武媚依旧沉默不语。 天性高傲的人,总是不愿意被别人比下去。 现在有人告诉她,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旁人的庇佑,这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少爷曾经说,如果给你合适的成长环境,你完全能够拥有操纵天下的手段,可是那种环境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若非当年上官仪和三爷在街边,发现了你们母女,你们会落得何种下场?” 武媚还是沉默,过了半天,见褚红英不说话,她才幽幽的说道:“所以,这些年我可以对李泰直呼其名,却从未对三爷有过不尊重,上官大哥也是一样的,若不是他们,我们母女要么是死,要么就是被人欺辱...” 褚红英笑道:“你终究还是知道感恩的。” 武媚低下头。 她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甚至她很清楚,自己感恩的对象,本来该是柳白才对! 若不是柳白,武家也不会覆灭,她那个王八蛋老子不死,就没有她们母女二人的活路! 可是,她终究低不下头来。 想当年,柳白在前往江南之前,看到她和陈硕真出现在一起时的那个眼神,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让她遍体生寒! 那时候她就很清楚,柳白是的确对她生起了杀心! 或许是一念之仁,又或者是看在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子上,自己才能够活到今日。 这才是,她始终对柳白抱有敌意的真正原因! “红英姐,我知道你拿我当亲妹子看待,每天都在劝我去找柳大哥,说一说心里话,可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第2008章 是她,将大唐盛世推广到了极致! rg 天亮的时候,柳白已经回到柳家大宅了。 对于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柳白已经失去了兴趣,既然已经把敌人勾引出来了,那么后续的结果,也就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白很厌烦这种事情。 他并不想拿着乡亲们的性命,去换取所谓的未来。 心情不好的他,踏入家门的第一时间,心情又变得愉快了起来。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让柳白感觉到很欣慰。 这个人,自然就是武媚。 武媚俏生生的站在柳白书房在门口。 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有一双很成熟的双眼,以及很犀利的目光。 如果光看那双眼睛的话,说武媚已经三十岁了,都不为过。 站在书房门口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 m.26ks. 只有斜对面的凉亭之中,柳家的两位女主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似乎还在 对武媚指指点点。 柳白走上前去,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几分笑容。 “今日过来是你姐姐的意思还是你姐夫的意思?” 武媚给柳白施展了一个蹲身礼。 “见过柳大哥!” 柳白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实话实说,柳白很喜欢这个在历史上,造成无数风波的女强人。 这个所谓的喜欢,当然不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说是欣赏可能更加合适。 因为,武则天所实行的每一个政策,在柳白,眼中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当然,这些政策的创造者或许是李义府,或许是上官仪,又或者是刘仁轨。 但是不管创造者究竟是谁,没有一把手的点头,谁都坚持不下去。 这正是柳白欣赏武媚的原因之一。 或许在前后几百年里,武则天是唯一的眼光上能够跟李二媲美的人。 是她,将大唐盛世推广到了极致! “自然不是他们的意思,媚儿已经许久未曾向柳大哥请安,这里还有一些亲手做的小糕点,请柳大哥品尝!” “走,去书房聊一聊!” 柳白觉得没必要,因为她是个小姑娘就刻意避讳什么。 聪明人之间,俗世之中的繁文缛节,本来就是笑话。 但是为了小姑娘的名声考虑,柳白还是一直将书房的大门敞开着。 就算不为了她的名声,自己的两个老婆可还在门口看着呢… 实话实说,柳白对现在的武媚,没有丝毫兴趣。 不知所谓的美人坯子,这种说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以后再漂亮的女人,小时候也只有娇憨和可爱。 光板平面的,变态才喜欢! 柳白对武媚的态度很好。 好得让人感觉,都有些意外。 柳蓉儿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道:“夫君不会是喜欢媚儿这丫头吧?” 柳婉儿自然知道,自家夫君是什么口味。 “如果是让夫君知道你说这种话,肯定是要惩罚你的!” 柳蓉儿脸一红,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旁边的长乐和巴陵。 “姐姐说什么呢?!” 柳婉儿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在想,媚儿这丫头总觉得自己聪明,结果身边全是千年的狐狸。” 此言一出,几女都笑得前仰后合。 谁都看得出来武媚,这个丫头从小就很不同寻常。 当年还是个小女童的时候,就敢跟陈硕真那种凶煞之人混在一起。 这些年来,背靠东宫,听说私底下做了不少生意。 就算是再不济,几十万贯还是有的。 对于一个有背景的成年人来说,这自然是不难的。 但是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只能证明她是真有本事。 柳婉儿用手怕,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我倒是觉得,让这丫头去看着岭南的生意不错。”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人顿时没了笑容。 尤其是巴陵公主,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姐姐好生偏心,我家夫君打生打死,才在岭南置办下一份家业,这丫头一没有功劳,二不受信任,为何能直接去岭南摘桃子?” 长乐悄悄拉了她一把。 柳婉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她莞尔一笑,道:“岭南那边又要开辟一些新产业,令武虽然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拖家带口的,显然不适合再去边远地带,这不正是你这丫头朝思暮想的吗?” 巴陵默默地低下头,说道:“是妹妹多心了,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柳婉儿再次摆摆手。 “你有这种心思也是很好的,他们男人在外边打拼,咱们女人自然要在家里守好家业,不过,你家的生意还是给这丫头让条路子吧。” 巴陵知道柳婉儿有别的考虑,何况,只是让出一条路子罢了,算不上多大的损失。 … 所谓的夫妻之间心意相通,大概就是柳白和柳婉儿之间这种感觉。 在看到武媚来的第一时间,柳婉儿就察觉到了柳白的心思。 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夫君给了武媚这个丫头足够的信任,那么肯定是要重用她的。 至于怎么重用,其中的学问很大。 岭南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冯家虽然一退再退,但终究还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再加上那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想要干重一些事情,没有柳家的扶持是绝对不可能的。 前往岭南,不仅仅可以考验一下武媚那丫头的本事,同时还可以考验一下她的忠诚。 安排好之后,柳婉儿冲书房里的柳白,轻轻挥舞了一下手帕。 柳白微微颔首。 看着站在墙角的武媚,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管你姐姐和姐夫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管红英,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今天过了你可以说一说,心中的想法,不要在乎旁人。” 武媚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 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何会鬼神神差的来到柳家,拜访这个,让她恐惧了好几年的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红英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 “红英姐告诉我,还是离都水监远一些的好,那里并不是正经人家能插手的地方。” 柳白微微一笑,道:“所以,你跑过来讨差事了?” 第2009章 别人有野心能活,我有野心就要去死? rg 武媚,从来没想过要和柳白有过多的接触。 她从小就对这个男人充满了畏惧。 尤其是在几年之前,这个男人在街边看到自己和陈硕真在一起时,那个可怕的眼神,经常会出现在噩梦之中! 所以,从那一刻起,武媚就把柳白当成毕生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里武媚不禁有些后悔。 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 又为什么,会生出想要见一见这个人的心思? 想起褚红英的劝告,武媚在心中长叹一声。 她再次施了一个蹲身礼。 “柳大哥,媚儿这次前来不仅仅是想要讨一件差事,还想把多年的疑惑解开。” 柳白知道,这个丫头想问的无非是当年在街边的那个眼神。 首发网址rg 无论谁看的那个眼神,恐怕都会以为柳白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一点,就连李承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李承乾除了长相之外,跟他爹相像的地方并不多。 只有一点,他跟李二简直一模一样! 那就是从来不把自家的亲戚当人看。 在李承乾的眼中,能够称之为人的总共也没有几个。 算上他爹他娘,算上柳家人,以及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外加上武顺,以及书院里的那些先生和同窗,他根本就不把别人当人看! 杨氏和武媚,在他心中的份量,并不比一个陌生人重多少。 或许武媚也知道,他们一家子人最大的靠山,其实一点都不牢固。 “没错,我当年的确是想杀你。” 柳白很干脆的承认这一点。 武媚浑身一哆嗦,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和陈硕真走得近?” 柳白摇了摇头。 “想必你也很清楚,那个陈硕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连你姐夫都懒得动手,最后是被小六子忽悠瘸的,你跟她走得近不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武媚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 柳白淡淡一笑,道:“因为你有一颗连男人都比不上的野心,这种野心,迟早会生根发芽,终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到那时候,你的危险性是陈硕真的百倍千倍!” 说到最后的时候,柳白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武媚脸色惨白。 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从来都不会说出来的。 只会把这种想法,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直到,这个人拥有了足够的地位和权力,才会最终把这个想法告诉身边的人。 如此一来,身边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帮助她,完成这个梦想。 武媚心中是有梦想的。 她最不服气的并不是别人,恰恰是救了她的命,给了她荣华富贵的姐夫,太子李承乾! 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无数宠爱,囊括无限风光? 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就会被父亲抛弃,甚至父亲想要将她置之于死地? 凭什么别人的父兄都会保护子女,而有人父亲和哥哥,却整天想着如何让她去死?! 凭什么?! 武媚的眼圈有些发红。 并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愤怒! 她的怒火,被柳白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既然你看出了,我的野心为什么还不杀了?” 柳白被这句话给逗乐了。 他哈哈一笑,说道:“天下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全都要被杀死?” “农夫的野心是想有更多的田地,商人的野心是把自己的货物卖到全天下,乞丐的野心是晚饭能够吃了两块肉,你能说,这些不是野心吗?” 武媚被他说的一楞一楞的。 柳白有些为这个强势女人的智商,感到着急。 看来,武媚只是比较幸运罢了。 她没有出生在一个牛人遍地走的时代。 她成年之后,那些开国功勋差不多已经死光了。 历史上,到了后来,只有褚遂良这个唯一的贞观老臣,还在苦苦坚持,不想让武媚成为皇后。 可惜的是,褚遂良并不是武媚的对手。 一个官员被贬斥到外地,本来已经就足够倒霉了。 带着全家老小走了几千里的路,终于来到被贬谪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一封圣旨,让他去几千里外的另外一个地方当官! 次数不用太多,只需要两三次,就足够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折腾死了! 有时候杀人不用刀… 当然,如果那些贞观老臣依旧活着,八十个武媚也被他们搞死了。 可想而知,如果武媚早生十几年,她的下场肯定会变得无比凄惨。 最多只能嫁给一个小商人,了却余生罢了。 有时候,运气比能力重要得多。 如果是李泰那个家伙,处在和武媚同样的情况上,那个小胖子肯定是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下辈子都不踏入柳家大门一步! 如果是柴令武,当然是想都不想,拿刀就干! 无论是退缩,还是勇往直前,都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的是,武媚直到现在还在犹豫。 她根本就无法面对柳白。 “别人有野心能活,我有野心就要去死?” 柳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难不成这半天,我都在跟鬼说话?” 现在,连柳婉儿都看不下去了。 柳白完全是在欺负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她太了解夫君的手段了,接下来,夫君就会忽悠这个小女孩,把怒火宣泄在别人的身上。 到最后,武媚这丫头跟别人拼个鱼死网破,柳白就坐在旁边看笑话。 这种事情,还少吗? 柳婉儿走进门来,拉起武媚的手,道:“姐姐有些悄悄话跟你说!” 说完,强行拉着武媚走了。 她可不想看到一个小女孩,被人欺负。 哪怕,这个小女孩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宫里的人,有你派出去的吗?” 即将离开的时候,柳白又叫住了武媚。 武媚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片刻之后才说道:“没有,都水监的人,我使唤不动。” 柳白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既然说自己手里没有人,以后无论谁问起,都要咬死这种说法,可不敢说了真话!” 第2010章 那才是女人的极致! rg 皇宫,紫宸殿! 李承乾今天难得休息一天,他居住在紫宸殿里,到了中午的时候才起来。 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倒不是因为担心,主要还是因为生气。 宫里的动乱,似乎从来都没有长久过。 钱通那个家伙,一天往紫宸殿跑八十趟,每次都没什么正事。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这个家伙又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总把那群人关在宫里不叫回事,干脆把柳家庄子的人全都放回去,剩下的全都杀了!” 李承乾放下粥碗,狠狠的瞪了这个家伙一眼。 “你一直到现在,还没把庄子里的乡亲们放回去?” 饭也不吃了,李承乾匆匆站起来,朝着后宫走去。 后宫,不只有一两处关押犯人的地方。 记住网址rg 以前,这里主要是关押那些犯了罪的太监宫女。 现在,已经关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犯上作乱的人。 钱通倒不是真傻,他当然知道柳家庄子的乡亲们都一样。 这些人,个个都是玄甲军出身的老汉,论资历,比钱通他爹都不知高了多少。 甚至于,有些人的爵位,都要比钱通高上一些! 钱通并没有爵位,只有官职。 而这些玄甲军的老汉,个个都是从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的人,随便出来一个,至少都是策勋五转的牛人! 这种人,碰见皇帝都不用行大礼。 每年不光不用交税,朝廷还要给他们钱。 若是年轻的时候有官职,每个月的俸禄,比朝廷官员还要高一些。 看着一群蹲在大牢里的老汉,李承乾的脑袋有三个大。 这群人可不敢轻易得罪。 姑且不说,他们本来就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人跟太上皇的关系很好,堪称交情莫逆! 如果让太上皇知道,他们受了委屈,还不知道会来宫里怎么闹腾! 李承乾有些心虚的凑到近前,急忙让人打开牢门。 进去之后,打了一个罗圈揖,道:“诸位叔伯,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汉们倒是没有闹情绪,一个个嘻嘻哈哈的。 “太子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看咱们?” “这里住的倒是舒坦,就是饭菜的口味一般,还没什么肉!” 李承乾苦笑一声说道:“诸位叔伯还是不要寒碜我了,这便出去吧,等回了庄子,我再向诸位叔伯道歉!” 老汉们嘻嘻哈哈的站起来,有说有笑的朝外面走去。 周围的几个牢房里,立刻响起来一片骂声。 而且骂他很难听! 本来就是这样,他们是受到别人的鼓动,才跑到皇宫里来作乱的。 甚至于,就是这群老汉给他们开的宫门!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人勾引来的! 犯上作乱,那可不是一般的小罪,基本上,不诛九族,也会被诛三族... 一个不搞好,全家人的性命就交代进去了。 送这群老汉都离开之后,李承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他对父皇的不满,已经很多了。 就在此时,小满忽然冲冲忙忙的跑过来。 “太子殿下,媚儿小姐求见!” 李承乾一愣,道:“她不去找她姐姐,跑来找我做什么?” 小满回答道:“媚儿小姐进宫之后,就没有去见太子妃,打听了殿下的踪迹之后,就径直跑过来了!” 李承乾的眉头皱了皱。 对这个小姨子,他始终充满了警惕。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感觉,而是因为他知道,柳大哥在某些时候,有些刻意针对这个小女孩。 武媚在李承乾心中,并不重要。 说实在的,如果当初不是武顺的话,用不着柳白对她起杀心,李承乾就先把她们母女干掉了! 仗着亲戚关系,做一些买卖,在生意上占别人一些便宜,也就罢了。 可是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那是罪该万死! 当然,这并不是武媚做出来的事情。 而是杨氏! 这个出身于弘农杨氏的女人,小时候的生活极其富足,后来嫁给一个缺了德的人,生活又变得极其悲惨。 正是因为这种痛苦的经历,才导致杨氏有了一种近乎于报复的心理。 她太看重太子丈母娘这个身份了。 虽然,弹劾她的折子不是每天都有,但是差不多每个月也有三四份。 唯一让李承乾把她们容忍到现在的原因,只有武顺。 其实,他更想让武顺去解决这个问题。 太子妃出手,可以动用家法,因为只要皇后不在,太子妃就是整个皇族和皇族外戚的监管者。 如果是太子出手,那就不一样了,唯一可以的动用,只有国法。 “本太子倒是想瞧瞧,这个丫头片子,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小满小声的说道:“她是从柳家大宅出来的,没有回家,直接来到皇宫里!”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走!” ... 武媚站在紫宸殿里,浑身上下不自在。 如果说,她最仇恨,或者说最恐惧的人是谁,那非柳白莫属。 可若是说,她最羡慕,或者说最想成为的人是谁,那自然是长孙皇后! 那才是女人的极致! 紫宸殿,是皇后的寝宫。 据说,以前并不属于皇后,而是皇帝接待大臣用的。 只是后来,皇帝对于长孙皇后太过于依赖,这才让她居住在紫宸殿里。 看着这座巍峨的宫殿,武媚的心情简直难以平复。 她站在这里,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仿佛,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凤冠霞帔,站在这座宫殿之中,呼风唤雨... “太子殿下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把武媚生生从梦境之中拉扯了出来。 她艰难的转过身,盈盈下拜。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径直走过她身边,来到与龙椅近在咫尺的椅子前坐下。 他冷冷的盯着武媚的眼睛,过了老半天,才淡淡的说道:“昨晚,你姐姐去见你了?” 武媚没有一点要藏着掖着的意思,道:“是!” 李承乾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顺儿为了你们母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武媚再次盈盈下拜,道:“所以,媚儿进宫来领罚!” 第两千零一十一章 第2011章 天下的人才太多了 rg 李承乾对武媚的意见很大。 并不是因为,武顺为她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完全是因为,当初武媚跟陈硕真走的太近。 那个危险的女人,直到现在还没有死。 她好端端的待在倭国,听说已经成了花魁的头子。 可谓是风靡整个倭国! 可以说,她的名字,已经成为了一种代表性的东西。 事实上,并不是因为不想杀她,而是因为,无法给这个危险的女人定罪。 她把一切都撇的太干净了,干净得令人发指。 任何事情,都无法抓住她的尾巴。 或许,让她成为花魁,远走他乡,是最好的办法了。 记住网址rg 大唐的律法虽然算不上严苛,但是也从来不会杀一个无辜之人。 所谓的无辜之人,大概就是指抓不住证据,无法定罪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李承乾恨不得把陈硕真千刀万剐。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掀起的动乱,才让皇宫再也没有宁静之日。 从那时候起,每隔一段时间,宫里就会冒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人。 也就是说,一年到头,皇宫里根本消停不了几天。 以前还在东宫居住的时候,李承乾并没有多大感觉。 虽然只是隔着一堵墙,但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定罪?你就不怕我真的给你定几个罪大恶极的名头?” 李承乾心里恨得牙根都痒痒。 如果不是这个小姨子的身份,他连武媚都想直接弄死! 奈何,武顺太看重这个妹妹了。 重视到,连性命都可以抛弃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当年,武媚还小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武顺总觉得亏欠她。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想给我定一个罪大恶极的名头,我甘愿伏法!” 武媚的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 她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李承乾过,只觉得这是一个幸运到极致,投了一个好胎的臭小子。 李承乾忽然就不生气了。 他在柳家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并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而是了解到,作为一个人,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需要有目的性的。 得不到成效的事情,李承乾从来都不愿意去做。 比如说,丝毫没有作用的愤怒。 大人物们考虑问题,从来都是带着功利性的。 既然他们生气了,就证明,生气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既然没有用处,为什么还要愤怒呢? 只不过李承乾自己也知道,武媚在自己这里的最后一点好感度,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你退下去吧,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给你找一个好婆家。” 武媚咬了咬下唇,道:“多谢太子殿下!” 按照李承乾的手段和脾气,真的有可能把自己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嫁掉。 不过,武媚早就已经做好接受命运安排的准备。 她甘愿随便找个婆家嫁掉,也不愿意,向这些自己看不起的人低头。 看着武媚走出紫宸殿,李承乾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该如何跟顺儿交代...” 很显然,不尽快把武媚这个危险的女人处理掉,是极大的祸患。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了大事。 李承乾决定,亲自去一趟柳家大宅,找他柳大哥商量商量。 毕竟,之所以对武媚,这个小女孩如此重视,完全就是因为柳白提前的交代。 否则的话,就算这个女孩儿再惊才绝艳,也不会让李承乾往心里去。 天下的人才太多了,就算是女人,也数不胜数,何必为了一个发愁呢? ... 等到了柳家大宅之后,李承乾才得知,柳白并不在家里。 听门房老吴的意思,好像是去了三原县。 站在客厅里,李承乾溜达了几圈。 说起来,自从柳家大宅盖好之后,他还没有真正的住过几天。 想一想小时候,在柳家发生的一切。 虽然洗的碗多了一些,虽然扎的马步多了一些,虽然顶着砖头多了一些,但不都是财富吗? “柳大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老吴站在李承乾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太子的话,少爷说了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要不您再等一等?” 李承乾回头诧异的看了老吴一眼。 “你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 老吴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客气点不行,您现在可是太子,听说动不动就诛人家的九族...” 李承乾勃然大怒。 “谁说的?!” 老吴看了看左右,道:“市面上都这么传,说太子殿下自从当了监国太子以后,已经杀了好几万人,旁人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放屁!” 他咆哮一声,扭扭头离开柳家大宅,骑上快马,朝着书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跑了没多长时间,又抓住缰绳,想了想之后,掉头朝着泰记总部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本来以为,这种谣言是书院散播出来的。 现在,各方的舆论几乎都已经被书院所把持。 《致知》编委会,已经成了各种喉舌的代表。 可是,李承乾转念一想,书院似乎并不会干出这种缺德的事。 听起来,这种风格反倒很像是泰记。 普天之下,只有书院和泰记,才拥有散播谣言的本事,并且足以让人相信。 他可以确定,这种谣言,肯定是从泰记出来的! 想一想黄巢那个不招四六的性格,李承乾越发的笃定了。 身后,贺兰楚身后急匆匆的跟着。 “太子殿下,不如让末将找长安县衙,查一查吧!” 李承乾骑在马上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越查越坏事!” 他并没有解释别的,马速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到了泰记总部门前。 “黄巢,你给老子滚出来!” 黄巢用到手底下人的通报,连滚带爬的迎接出来。 在听到李承乾的质问之后,他呆了很长时间了。 “太子殿下,这种事情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承乾骑在马上,挥舞着鞭子,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算跟你没有关系,你也肯定知道!说!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 第2012章 在柳家,靠本事说话 rg 黄巢急忙冲手底下的人使眼色。 手底下的人倒也机灵,急忙转身跑回去。 李承乾盯着黄巢看了半天,似乎是在确定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在骗自己。 过了老半天,李承乾才冷冷的说道:“你这家伙,鬼心眼最多,泰记各种乱七八糟的情况,都装在脑子里,还想让手底下的人去查?” 黄巢额头冒汗,小心翼翼的把李承乾扶下马。 “我的好太子爷啊,泰记每天光是贩卖出去的情报,就有好几百件,您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说话间,他还偷偷冲李承乾后边的贺兰楚石,挤了挤眼睛,似乎是在求救。 可惜,贺兰楚石抬头看天,丝毫没有搭理他这一茬的意思。 黄巢心里恨得慌,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他一边把李承乾往里边请,一边陪着笑说道:“我的好太子爷啊,眼瞅着咱们泰记就已经不归朝廷管辖了,您还过来,是不是有点...”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你这地方,本太子来不得?” m.26ks. “不敢不敢!” 黄巢总共就有三个害怕的人。 头一个,并不是柳白,而是王守仁! 只能说,黄巢刚来的那一阵,实在是被王守仁,收拾得太惨了! 第二个,才是柳白。 而第三个,正是李承乾! 当年李承乾还在柳家居住的时候,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却比黄巢这个不着四六的人,高得多! 在柳家,靠本事说话。 本事越大的人,地位自然也就越高。 随着李承乾他们的岁数变大,以前能一脚一脚踹他们的人,没几个再敢的了。 黄巢则是自始至终,地位都不算高。 虽说掌管泰记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手底下的人主事们,那可都是跟着王守仁,亲自开辟泰记战场的元老! 也只有在正事的时候,他们才会听从黄巢的吩咐。 平常,远没有像对王守仁那样恭敬。 主要还是因为,吃过山珍海味了,谁还会去吃糜子面的饽饽... 来到正厅! 这里有七八个主事,看到李承乾,他们全都站起来。 李承乾也曾经常来到泰记,可是今天过来,他才发现,这七八个主事,他竟然全都不认识! 黄巢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在李承乾耳边轻声道:“太子爷,这些都是都水监创立以后,空出来的位置。” 李承乾深吸口气。 除了皇帝之外,每一个人都对都水监深痛恶绝。 就在去年,都水监的成立,让泰记一下子损失了好几个中层干部。 泰记的损失,是必须要偿还的。 有时候,甚至需要用血! 李承乾很清楚泰记的手段,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水监被长期打压,以至于现在,沦落成了一个边边角角的地方。 有人传言,皇帝已经彻底放弃都水监了。 因为有泰记的压制,都水监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哪怕,皇帝已经把都水监安置在皇家的名下,而不是三省之下。 李承乾坐下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几个人。 其中有几个,长得很凶悍,另外一些却很清秀瘦削,一看就是文人出身。 让文人去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有些不人道。 自从泰记出了一个名叫杜悫的家伙,就彻底为文人打开了大门。 直至今日,泰记之中的读书人,恐怕占了一半还多。 情报这种东西,永远都无法估算价值。 可能一条很简单的情报,就能救下来很多人的性命。 因此,泰记最重要的是头脑。 李承乾分别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前匆匆跑去询问情况的人,又急吼吼的冲了进来。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有心想要跟黄巢说几句悄悄话,却又不敢。 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黄巢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李承乾的脸色,吞了口唾沫,道:“直接说吧,太子爷又不是外人!” 那人抿了抿嘴,说道:“回太子爷的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都水监开的口子!” 所谓‘开口子’,其实就是散布谣言。 很多时候,谣言这种东西是根本不用去刻意推动的。 只要稍微露出点风声,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老百姓,就会传的满大街都是。 李承乾一愣,很明显他并不相信这人说的话。 “都水监是什么地方?他们哪有胆子敢散播本太子的谣言?”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有点儿像都水监干出来的事情。 因为,泰记散布的谣言,一直都很有讲究。 有凭有据,让人想不信都难。 可是,都水监还抱着老想法,总觉得老百姓们是好忽悠的。 即便是他们有了一些,从泰记出来的中层干部,也无法改变现状。 杀了几万人? 就算李承乾整天没事干,光顾着诛人家的九族,恐怕也杀不了这么多人。 何况,他每天在宣政殿里的辛苦,是人们有目共睹的。 这种谣言,没有人信,偏偏就是故意恶心李承乾玩! “说清楚,都水监里谁干的?” 那人又开始了支支吾吾,似乎很畏惧那个名字。 “说!” 李承乾使劲的一拍桌子。 黄巢踹了那人一脚,怒道:“还不赶紧交代?难不成,散播谣言的是你亲爹?” 那人连连摆手,苦着脸说道:“我想认他当亲爹,估计他也不搭理我...” 这家伙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名字是不能用他那张嘴说出来的。 于是,就用了个巧妙的办法。 都水监的规格并不高,总头子也不过是从四品罢了。 可是,这个从四品的官位,却由从三品的大员兼任。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张行成... 如果不是王弘直和赵普横空出世,现在成为宰相的,应该是他才对! 如今,张行成担任殿中监,更是六部之中的礼部尚书! 这样一个人,连李承乾都不愿意轻易得罪。 那是妥妥的大佬之一! 现在李承乾明白了,想要搞臭他的,就是这个张行成! “这个老小子在哪?”李承乾咬牙问道。 第2016章 老秦家,就不出读书的料 其实,秦怀义的出路,并不难找。 如果他想要继承爵位的话,唯一的途径就是获得官身。 既然如此,那就要朝着获得官身入手。 想要当官,无非是一文一武而已。 既然秦琼把当武将的路子给堵上了,那就朝着文官的方向进发,不就成了? 这年头,想要成为文官,无非只有两个办法罢了。 要么参加科举考试,要么进入监察机构。 没错,都水监其实是属于监察范围内的。 就算里边的人,个个身手了得,那也是文官,算不得武将。 “书院的那些老头子,一个个规矩比天还大,想要参加科举考试,让他们帮着放水,显然是一点都不现实的,总不能靠着在书院吃名额,混过四年去,就指望着能够通过科举吧?” 柳白的话,让众人频频点头。 秦琼面色惨淡。 老秦家,就不出读书的料。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那两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儿子,都没有多大的学问。 在历史上的武举考试正式诞生之前,官方对于武将的要求,仅仅限于读书识字罢了。 像李靖那样,又能打仗,又能写书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和他同样战功赫赫的人之中,并没有几个能像他一样,能够把兵法用文字呈现出来。 “所以说,与其在书院耽误工夫,倒不如直接进入都水监,或或许你们还不了解都水监现在的情况...” 接下来,柳白给他们大致讲解了一下,都水监的内部构成。 都水监的班子,其实是套着,当年的百骑司来的。 人数不多,却个个都其实是精英!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单论个人素质,都水监其实是在泰记之上的。 毕竟,都水监占用的是整个天下的资源。 而泰记,之前靠着柳家供应,后来完全靠自己。 问题在于,都水监并没有合适的管理体制,也没有形成系统的层级结构。 这这让他们的执行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百骑司,之所以称之为‘百骑’,是因为当年李二百骑破万军的典故。 这一百多个骑兵,早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后来,李二又挑选军中的壮士,将百骑重新充实了起来。 最开始,是作为皇帝仪仗队来使用的,渐渐的,仪仗队变了味道,成了皇帝的耳目。 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更像是皇帝的亲兵。 不仅仅受到皇帝信任,还经常性的帮着皇帝干一些脏活累活。 而都水监,本来是管理天下水源的地方。 找找哪里有水,顺便挖口井,才是他们的正经差事。 不过,有了这种职权,他们也就有了去天下各处随便乱转的权利。 后世,有一个很合适的说法,叫查水表... 都水监没有能力,将内部机构,扩充到和泰记一样,却也有七个之多。 比如说专门负责刺探情报的,也有专门管理钱财的,甚至他们也建立了一个档案室。 这种规模,的确能够跟泰记相比,不过,却是五六年之前的泰记。 如今的泰记,早已今非昔比了,深深扎根于这个帝国之中。 而都水监,根基只能说是浅薄。 当年那些从百骑司融入过来的人,终究只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想要夺取都水监的大权,就变得更加简单,看起来,皇帝是打算将一把手的位置交给武媚,直接夺过来不就成了?” 裴兴臣有些兴趣索然的说道。 他终究觉得,从都水监中出来的官身,有些不大安稳。 就好像当初皇帝比较看重的那些酷吏,现在一个个,骨头渣子都化干净了。 柳白摆了摆手,他看得出来裴兴臣的心思。 “直接夺权,未免有些太危险了,如果让皇帝看出来反倒不美,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怀义送到里面去才对。”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张行成。 如果说谁有办法,那么非张行成莫属了。 他是在场之中,最大的一个文官。 堂堂的礼部尚书,若是连推荐人的权利都没有,还当个屁的官! 张行成看了看左右,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你们确定了,那老夫照章办事就是了,不过这个决定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你们是不是先问一问大侄子他爹的意思?” 众人又齐刷刷的看向秦琼。 柳白很了解清楚,这个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实际上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睿智的心。 他应该很清楚,这是能够保住爵位的唯一办法。 否则的话,一旦秦琼离世,整个秦家瞬间就会沦落成普通的商贾之家。 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商人成为贵族的先例,貌似也就只有柳白一个人。:魰斈叁4 秦琼没有过多说别的,而是站起来,冲其他人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几位多费心了,若是我那儿子,能够继承爵位,你们便是秦家最忠实的盟友!” ... 一炷香之后,其他人都离去。 连张行成,都跟裴兴臣坐在一辆马车里走了。 小凉亭里,只留下了柳白和秦琼。 柳白看着红泥小炉之中的松果,渐渐熄灭,幽幽的说道:“为何如此着急呢?本来,我是可以给他拿一个西域的功勋,二十年内拿到爵位,速度并不慢。” 事实就是如此,整个大唐帝国的官场之上,有爵位在身的终究只是少数。 大部分,哪怕立下过不世功勋,也无法拿到爵位。 真正可以传承的东西,不仅仅是这个名头,还有巨大的利益! 所以说一辈人就要降低一级,但是想要从国公,降低的勋爵,起码要一百大几年! 那时候的事,说不定大唐都不存在了... 秦琼苦笑一声说道:“不是我等不及,而是现在的朝堂情况,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就算可以凭着和太子的情分,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十年,可是几十年后呢?老夫的祖上算不得有多显赫,或许,老夫还能成为某一支血脉的祖先,想要夺取这种荣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看向柳白,道:“用你原来的办法,固然稳妥,可是毕竟要丢失这个国公之位,风险太大,秦家冒不起阿!” 第2017章 你是去夺权的吧? rg 按照柳白原本的想法,想要给秦怀义拿到一个功勋,甚至可以获得爵位的功勋,都不是难事。 唯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大唐的功勋太多,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只是,除了柳白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罢了。 他们的眼光,仅仅局限于中原地带,最多也就发展到西域罢了。 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土地,没没有来得及去踏足。 《坤舆万国图》上,那一片片大陆,并不是想象出来的! 大唐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打下来西域,也无法将人口迁徙过去。 这就代表着,迟早还会出现第三次西域之战! 那里的人,后脑勺上都长了反骨,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感恩。 所以,战争要不断持续下去,不仅仅要把西域人打怕打服,还要让他们永生永世的恐惧。 当然,作为交换,大唐会源源不断的获得利益。 记住网址rg 而将门,也会源源不断的获得功勋。 从而,制造出更多的勋贵。 二十年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总不能期许每个人的发展速度,都能像柳白一样吧?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拼搏了十几二十年,才拥有了现在的地位? 就算是在书院刻苦读书的李义府他们,如今也还在拼搏阶段。 二十年后,成为宰相,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没有丝毫获得爵位的可能性。 身为文官,除非拥有开国之功,否则的话,想要获得爵位根本就不现实。 这本来是最稳妥,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第一次西域之战,让将门领袖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第二次,还在渐渐酝酿着,如今只有柴令武占了一个大便宜。 他的公爵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不过,也仅仅限于成为县公,想要成为郡公甚至是国公,恐怕也要再等上十几二十年。 那么第三次,则会成为秦怀义的崛起契机。 可惜的是,秦琼不想等那么长时间。 他在害怕,害怕等他死了之后,爵位被收走,就再也不会还给秦怀义了。 终究不是自家的事,柳白有情分帮忙,却没有办法直接决定。 他始终欠了秦琼一个天大的人情,怎么还都不为过。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么,就让秦怀义去都水监吧!” 秦琼勉强一笑,说道:“柳白,你是咱们这几家的当家人,若是怀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留情。” 柳白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人触及底线,我从来都不会留手。”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秦琼身边,把老头搀扶起来。 登上马车后,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缓缓前行。 ... 第二天早上,秦怀义就得到了来自都水监的任命文书。 这让他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不光是因为,这份任命文书来得突然,更因为,让他报到的地方,显得极其扯淡。 以至于他都觉得,这份任命文书是假的。 因为,都水监的驻地在皇宫外庭。 而任命文书上,让他报到的地点,却是道兴坊内的一户普通民居。 曾经当过泰记二掌柜的他,知道在长安城里,有很多看似普通的民居,实际上藏着很多秘密。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他知道这户普通民居里居住的究竟是谁! 太子的丈母娘和小姨子! “你还真别说,连我都不信,没没想到那个丫头竟然真的已经进入都水监了,而且,地位肯定不低,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让你去那里报到呢?” 给他送任命文书来的,是和自倭国回到江南后,又折返长安的李元礼。 这个家伙的苏州刺史,已经被剥掉了。 如今,只有一个王爷的头衔挂在身上。 听说他已经成了皇宫外庭的大总管,天天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今天亲自给秦怀义送任命文书,还真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两人早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是老熟人了。 他们还曾经联起手来,一同对付江南的那几个华族。 秦怀义跟他也不见外,笑眯眯的说道:“最近跟小满相处的如何?我记得临走之前,那小子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现在竟然成了内相,肯定没少给你找麻烦吧?” 李元礼叹了一口气,指了指秦怀义手里的任命文书。 “那个臭小子对我还算客气,就是对我手底下的人不怎么厚道,掌管外庭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宫里的等级层次,比官场上还缺德!” 秦怀义纳闷的问道:“你不是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吗?还能不知道里头的规矩?” 李元礼摇了摇头。 “我从小是在皇宫内苑长大的,哪里知道外庭的规矩?反倒是你,以后跟个小娘们混,不怕被老兄弟们笑话?” 秦怀义耸了耸肩膀,毫不在乎的说道:“既然是长辈们给指的路,那就是留了脸面,我这个当小的,自然要兜着,何况平白无故捞个官职,何乐而不为呢?” 李元礼阴测测的一笑,道:“你是去夺权的吧?” “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秦怀义瞪了他一眼,扭脸就要把他赶出去。 “我可是王爷!” 秦怀义一边推他一边说道:“你看你哪里还有个当王爷的样子!” 没过多久,就把他推到大门之外。 两人嬉笑打闹着,浑然没有看到,秦家大门口站着两个铁塔般的汉子! 为首一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铠甲。 另外一人似乎是他的随从,手里端着一把长刀。 秦怀义猛的站住脚步,制止了正打算还手的李元礼。 李元礼也看到这两个人了,顿时大吃一惊! “琅琊郡公!” 听到这个名头,秦怀义脸色骤变! 琅琊郡公,不就是牛进达吗? 想当年在瓦岗寨的时候,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堪称铁三角一般的存在。 可是,这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还在蜀中吗? 要知道,蜀中的水利工程可还没修完呢。 李恪和李泰之所以回来,完全就是因为,牛进达还在蜀中! 如今,牛进达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难不成,蜀中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第2018章 因为想要他命的人,和想看他笑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rg “蜀中山寇作乱,速速前去禀报陛下!” 牛进达说完之后,重重地摔倒在翼国公府门前! 秦怀义和李元礼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过去查看牛进达的情况。 发现,原来他只是昏过去了,两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一起把牛进达送到院子里,放在躺椅上。 李元礼擦了一把汗,发现自己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子。 一旁的秦怀义,也差不多。 两人相视一眼,并没有着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其他人。 甚至老管家想要去通知秦琼,都被他们两个人拦下来了。 并非是因为,他们不关心牛进达的生死,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蜀中的情况。 而是这件事情,显得有些诡异。 m.26ks. 牛进达既然回到长安城,怎么说也该先去皇宫才对。 无论从哪个城门进去,都不该最先来到翼国公府。 除非,里边还有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的隐情。 “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要是按照正常流程,我就该去书院请孙神仙和李神医前来,你赶紧去通知你爹,一并去禀报陛下和太子,可是...” 李元礼后边的并没有说。 他这一辈子,都活的胆战心惊。 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因为想要他命的人,和想看他笑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秦怀义想了想。 反正牛进达的身体情况,也没什么大碍,而且从蜀中跑回长安城,这么长时间了,就就算再大的乱子,该发生的,也早就发生完了,没必要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眼珠子转了半天,道:“不如咱们先把琅琊郡公,送到柳家去,看看柳大哥打算如何定夺,你说呢?” 李元礼又打了个哆嗦。 “我现在可不想见他!不如,我我还是去书院见孙神仙吧...” 秦怀义点了点头,他比较理解李元礼。 之所以,回到长安城,完全就是柳白逼迫的。 当然,这也怪李元礼自己不争气。 如果他能够当好苏州刺史,至少还有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现在,他在苏州的产业是想都别想了,在长安城的产业,也早就被别人剥夺的干干净净。 堂堂一个王爷,混的如此凄惨,实在是不敢想象。 “如此也好,你尽快让孙神仙他们去柳家!” 说完,秦怀义急忙吩咐老管家,准备马车。 他并不想让他爹参与到这件事之中,他爹的身体情况,已经很不容乐观了。 如果看到生死兄弟这般模样,急火攻心之下,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柳白才从三原县回来没多久,刚一到大门口,就看见这里停着十好几辆马车。 他要比别人回来的晚一些,秦琼他们几个人,上午就已经到了。 柳白留在三原县城,处置了那个算花帐的主事。 本来这种事情,没必要让他亲自前去。 区区一个主事而已,就算玩了一辈子的花账,对于整个柳家而言,也无伤大雅。 既然能把他查出来,自然有处置他的办法。 柳家的管理制度,已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的标志**务。 就连皇帝管理文武百官,都开始朝着考评绩效的方向发展,这一切自然要得益于柳家的规章制度。 如果不是顺路的话,柳白自然也懒得去管。 一般情况下,沈万三都不必出动。 这一回柳白亲自去了,那个主事的下场,肯定会无比凄惨。 回来的时候,柳白就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他甚至想不起那个被他亲手处置的主事,叫什么名字... 十几辆马车,排在柳家大宅门口,柳白立刻停下来。 “去问问怎么回事!” 一直不离开他身边的许褚,大步上前。 没过多久走回来,向柳白说明情况。 柳白一听,脸色不禁也是一变! 牛进达,在整个蜀中地区,无异于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他的离开,代表着蜀中必定会发生事变! 一瞬间,柳白的脑海之中浮现出很多想法。 他最担心的,并不是犯上作乱之类的事情,而是蜀中的水利工程! 他要把都江堰,一直贯通到京杭大运河,这项工程的繁琐性,比重新修一条京杭大运河,都简单不了多少! 蜀中的地势极其复杂,所谓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完全就是玩命的行为。 随便来个瀑布,就能要了小竹筏子上所有人的命。 如果水利工程受阻,那么后续的一切计划,都要相应的延后。 这是柳白绝对不能接受的。 而牛进达,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如果不是因为水利工程,牛进达本该在四年前,就回长安城述职了。 凭着这一点,柳白硬生生,从抠抠搜搜的皇帝那里,又来了一个郡公的爵位。 让牛进达,从琅琊县公,变成琅琊郡公。 算是酬谢他这些年来,所付出的辛苦。 听门口的嚷嚷,外加许褚的解释,柳白知道牛进达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是在短时间内跑了几千里路,累坏了而已。 以他的体格,吃上几顿好的,再睡上几天,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柳白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打算,先想好应对之法。 一炷香过后,柳白深吸一口气,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刚一出现,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这其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朝中的高官和武将! 看样子,老帅们还没有收到消息。 否则的话,他们肯定会亲自上门,来质问柳白,为什么要对他们的老兄弟如此苛刻! 门房老吴急忙扒开人群,火急火燎的说道:“都让开都让开!孙神仙和李神医到了!” 众人急忙让开道路。 在这个时代,两位神医的名头,就是品格高洁,地位崇高的代名词。 两个老头子一左一右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柳白拉到一旁。 孙思邈小声说道:“看一眼就知道,老牛没什么大碍,不过他为何跑回来了?”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事情还不清楚,只是怀义说,他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言称蜀中有山寇作乱。” 第2019章 天高皇帝远的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rg 蜀中那块地方不是谁都能够触碰的。 越偏远的地方就越令人忌讳。 天高皇帝远的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尤其是像牛进达这种,和长安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统军大将,更有机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也只有柳白这样的人才敢光明正大地跟牛进达打交道。 孙思邈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只是区区的山寇,怎么可能把牛进达逼到这种地步?”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有等牛进达醒了之后问他才行。” 孙思邈看了李时珍一眼,两个人一同朝着房间走去。 还没到盏茶的时间,两个人又走出来了。 孙思邈也是烦躁的冲柳白摆了摆手。 “进去吧,听听他说些什么!” 首发网址rg 说完,孙思邈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等别人说话,和李时珍一起翻身上马,竟然就这么走了! 柳白也是微微一楞。 这里头肯定有事情,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柳白的心瞬间沉了一下。 蜀中经营五六年了,孤且不论花销多少,光是每个人的心血,就不能用钱财来衡量。 柳白最担心的就是在蜀中的运营剧中出现状况。 还是那个原因,蜀中实在是太遥远了。 遥远的,想要施以援手都鞭长莫及。 无论是朝廷还是柳家,对于那里的掌控力,完全依赖于牛进达麾下的军队。 如果军队出现问题,那么就相当于蜀中,与朝廷彻底割裂开来了。 这种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所以,无论是柳白还是李二,都在不遗余力的支持着蜀中的水利修建。 为的,就是把那块地方,和长安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柳白心里头沉甸甸的,朝着房间里走去。 牛进达已经醒了,靠在床沿上,脸色苍白,气息很乱。 他的武力,在诸多老帅之中,是正着数的。 而且,还是老帅之中,仅存的几位,手里还有兵权的人。 由此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当然也间接证明了他的能力。 柳白认为,在大唐的官员集团之中,牛进达可以说是品格最为高洁的。 比之魏征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官宦之家出身,祖上风光了一百多年。 可是,到了前隋之时,却忽然家道中落。 从门庭显贵,瞬间成为连饭都吃不起的可怜人。 他的兄弟姐妹,全都是饿死的! 好在,靠着武勇,在军中夺得一席之地。 凭着眼光,选择了一位最正确的君主,重新恢复了祖上的风光。 可是,他却成了大唐勋贵之中,最穷的一个。 只要家里有点钱粮,肯定会被散给穷人。 牛进达,和家里唯一的老妻,日子过的只能和普通的上等农户相比。 而且,这一次为了修建都江堰的水利工程,更可谓是散尽家财,这么长时间,在蜀中做的买卖,全都付诸东流。 不得不说,这种人在大唐,实在是罕见地很。 魏征那样的跟他比起来,都少了几分实践精神。 “都出去!” 柳白摆了摆手,屋子里所有人都出去了。 牛进达咳嗽几声,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吊在胸前,明显受了伤。 “老夫这一次,算是栽到底了,让一群山寇逼得跑了几千里路,差点把老命丢掉。” 严格的说,柳白总共跟牛进达,只见过几次的面。 但老牛绝对是柳白,最信任的人之一。 柳家、程家、尉迟家、段家、房家、杜家、牛家... 这几个在大唐排的上号的家族,早就已经和柳家结成了不可分割的共同体。 柳白作为当家人,甚至有资格,处置他们那几家之中的人! 比如说,如果程家的程处默,亦或是程处亮他们几个,犯下了弥天大罪,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为了保住大局,柳白甚至能够,直接斩杀他们! 这种职位,就好像大家长,可以有资格执行家法。 这也是为了,柳白执意不跟李靖这种人走动的原因。 家法,用不到他们身上。 而且,和他们利益共同,风险也有些太大了。 就好像李勣的那个孙子李敬业,天生造反的主,谁跟他们家搭上关系,算是倒八辈子的血霉了! “具体什么情况?” 牛进达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 书院! 李二如复一日的躺在小院子的躺椅上。 哪怕外边下着雨,都不会影响他的兴致。 “这么说,牛进达兵败,并非是因为敌人强大,而是因为修的堤坝突然塌了?” 小满捧着一封密奏,显然才给李二读过一遍。 “陛下说的是,琅琊郡公也算是劳苦功高,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应当予以安慰,毕竟,非战之罪...” 李二点了点头,道:“堤坝塌了,他还能带着将士们离开,也算是尽人事了,死去的两千人,以最高规格补偿,剩下的也不要处罚,至于牛进达...” 说着,李二忽然声音一顿。 柳白推开院门走进来。 李二呵呵一笑,道:“又来了一个求情的!” 小满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将那份密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柳白拿起密奏,打开看了几眼,道:“还算中肯,总归御史台那群王八蛋,没有胡乱攀咬!” 李二打了个哈欠,道:“一下子死了两千人,怪不得老牛,也怪不得御史台的人激愤,况且,你早就打好了招呼,连魏征那种早已致仕的人,都被你生拉硬拽到御史台作保,谁还敢说老牛的不是?” 他抹了抹下巴,玩味的说道:“你是不是早已经预料到,蜀中会出现乱子?否则,又怎么会提前跟御史台打好招呼,保老牛一条命?” 两千人的损失,可谓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头一遭了。 当年剿灭突厥的时候,都没死这么多人! 大部分,都是由于环境恶劣的自然减员。 柳白冷笑一声,道:“死了两千人,你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 李二重新躺下,道:“不是朕高兴,而是知道,这两千人的死,能让他们的妻儿老小,过上更好的日子,毕竟,这是你柳家的买卖,好意思不给够人家补偿?” 第2020章 你们想让我去蜀中? rg 柳白和李二聊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离开。 长孙皇后就坐在隔壁的屋子里,端着一杯热茶,静静的听着。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站在旁边,时不时的往长孙皇后的杯子里,加上一些热水。 “忙了一整天,的确是有些渴了,你也不要拘束,坐下来吧。” 小姑娘乖巧的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盯着脚尖,一动不动。 长孙皇后似有似无的看了小姑娘一眼,笑眯眯的说道:“你姐姐将你放在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怎么说你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出了乱子不怕,唯独名声丢不得。” 小姑娘低着头依旧不说话,不过,身体却开始微微发抖了。 这个小姑娘,赫然正是武媚! 武媚不仅仅听见了长孙皇后的话,还听见了隔壁,柳白和李二的交谈。 这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们说的秘密,一旦让外人听去,肯定是活不成了。 记住网址rg 而三个人的身份都很高,他们自然是不会泄密的,能泄密的,或许只有自己... 聪明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想的太多。 武媚是个聪明人,而且她自认为,普天之下只有王守仁和李泰的聪明程度,能够超过自己。 这让她不禁感觉,那三个人的谈话,是不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 长孙皇后是何许人也? 如果说,武媚是个聪明人,那么长孙皇后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智者。 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能被她一眼看穿心思!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不要过分看重自己,也不要过分看轻自己,这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道理,在这一点上,你姐姐就做的很好。” 长孙皇后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放下。 武媚赶紧起身往里添热水,即便长孙皇后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 “娘娘,我母亲曾经说,如果做人不能够狠,是活不长久的,就好像当年被我爹赶出家门...” 长孙皇后沉默了片刻,道:“你母亲说的没错。” 武媚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变得有些急促。 “可是,为什么有很多人都会针对我?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关注你吧?” 长孙皇后的语气也不大笃定。 说话间,她还深深的看了隔壁的房门一眼。 李二和柳白的交谈,依旧清清楚楚的落在两个人的耳朵里。 朝廷的密奏,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如果她们没有听差的话,蜀中那边,又出现了天大的乱子! 并非是天灾,也并非是**,而是天灾加上**! 武媚重新低下头,幽幽的说道:“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始终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把茶杯端起来又轻轻放下。 “这世上,能被那个人看做敌人的,实在是不多见,上一个,似乎还是本宫的兄长,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是你,还是别人...” 此言一出,武媚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瞬间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被那个男人当成敌人,恐怕是世上最令人感觉到恐惧的事情了。 他的敌人,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 五姓七望何在? 长孙无忌何在? 罗艺又何在?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可能出现无缘无故的恨。 武媚至今还记得那个眼神,几乎刻在骨子里。 她不知道,柳白为什么要对当年才六岁的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甚至是杀心!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武顺拎着一个小小的篮子走进来。 “参见母后!” 长孙皇后摆了摆手,轻轻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道:“你陪着这丫头吧,本宫乏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随便挑拣了几样时鲜的水果,交给一直不离身的老嬷嬷,朝着后屋走去。 这座小楼有十几个房间,住下二三十个人,并不成问题。 长孙皇后走之后,武顺坐在妹妹旁边,从篮子里拿出一枚桃子,放在她手头。 “把你放在这里,已经是我最好的办法了,就算陛下让你重新拾起都水监的差事,也万万去不得,否则的话,你的命是保不住的!” 在姐姐面前,武媚就没有那么小心了。 她看着姐姐的眼睛,道:“为什么他们想要我的命?难道就因为我跟当年的陈硕真有瓜葛?还是说,我进入都水监,碍着他们的眼?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就不是他们想要我的命了,而是陛下想要我的命!” “放肆!” 武顺猛的站起来,一巴掌就要抽在妹妹的脸上。 即将动手的时候,却生生遏制住了这个念头。 无论是愤怒,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都变成了一声长叹。 “继续听一听吧,不要再说话,听仔细一些,你才能保住性命!” 一瞬间,武媚瞪大了双眼,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你们想让我去蜀中?” 武顺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远离长安城,才是你得活命之道,这是我和你姐夫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武媚把脑袋撇到一边,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你们还是想要我的命!” 武顺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柳白和李二的交谈已经停止了。 两个屋子相通的门被打开,小满从那边走过来。 他先是来到武顺的跟前,稍微欠了欠身,道:“陛下召见武媚!” 武顺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把十分不情愿的武媚拽了起来。 “走,跟姐姐去见陛下!” 很快,几个人来到隔壁的房间。 李二坐在左边,柳白坐在右边,两人手里都拿着茶杯。 地上有一滩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纸的味道。 李二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武媚,又看了看脸色悲痛的武顺,最后,目光重新回到柳白的身上。 “你真的打算让一个小姑娘去?” 柳白呵呵一笑,道:“这个小姑娘可不一般,想当年,她才六岁的时候,就知道用欲擒故纵的办法抓陈硕真,去蜀中解决麻烦,对她来说应该很简单。” 武媚闻言,脸色大变! 第2021章 你收敛点,别那么阴森恐怖! rg 武媚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是一个早慧的人,从小就知道,如何用最好的方法来保住性命。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并不安稳的生活,她的心里,始终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警惕性。 包括她的生母和亲姐姐! 没有人知道,六岁的武媚,为什么要跟一个打算造反的女人,而且当时还是尼姑的女人,整天混在一起。 只有武媚自己才知道,她需要功劳! 一个足以让自己保住性命的功劳! 而这个功劳,不能够跟她那个命好的姐姐有丝毫关系,更不能跟出身于前朝旧贵族的母亲,有任何的瓜葛。 只能靠自己! 于是,她选择跟陈硕真亲近。 不管是多么凶残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对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小女孩,产生防备之心。 m.26ks. 陈硕真也是一样。 从某些方面而言,陈硕真比一般人,还要单纯一些。 就跟女人单纯的认为,只要从小耳濡目染,就能够成为她信赖的人。 以至于,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一个有心的孩子看在眼中,清清楚楚! 后来,这些言行,成了陈硕真的催命符。 小小年纪的武媚,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连金吾卫和泰记的人,都没有想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一份,足够给陈硕真定罪的资料,竟然来自于一个小孩子!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明了了。 如果柳白想拿捏陈硕真,完全不需要用任何理由。 这也是为何,柳白逼着一个在造反派眼中圣洁无比的圣女,硬生生成了名扬天下的长安花魁。 再有名的花魁,不也是妓女吗? 从根本上,破坏他们的信仰,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这就导致,武媚偷偷交上去的证据,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这一点,武媚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为如果那些证据真的起作用的话,陈硕真就不是去倭国,那么简单了。 而是凌迟处死! 这也正是,武媚一直看柳白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说白了,柳白的手段,挡住了武媚的保命之路。 一直等武顺,成了太子妃,武媚的危机感,才稍微减弱一些。 可是直到今天,通过柳白和皇帝的谈话,武媚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的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一点秘密都存不住! 这让武媚,有一种被扒光的衣服,站在大街上的感觉。 不光感觉到耻辱,还极其的寒冷! 甚至于,冻的她瑟瑟发抖! 柳白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这个自诩聪明绝顶的小女孩。 李二则是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不得不说,不管是柳白还是李二,对于这个小姑娘都充满了期待。 早年间开国的老臣们,已经不多见了。 留在朝堂上的几个,也几乎没有多少实权。 像房玄龄他们那样的老狐狸,可以说一个都看不见了。 年轻的臣子固然有高超的执政能力,但是,在阴谋诡计上,他们还是要差一些的。 一个六岁就知道玩欲擒故纵的孩子,长大了之后,能力会有多大? 朝廷太需要这样的人! 甚至于不光是朝廷,连柳家都急需这样的人。 事实上,任何事情都是要区分阴阳两面的。 有人走在阳光里,就必须要有人走在阴影之下。 书院的系统化教育,显然并不适合培养这一类人才。 像李义府他们那样的天生大阴人,跟书院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天生的... “小姑娘被你说的害怕了,你收敛点,别那么阴森恐怖!” 李二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当然看得出武媚的价值。 这样的一个孩子,就该被人当成宝贝疙瘩。 以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对于人才,李二从来都不吝啬爱惜,在这一点上,甚至超过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柳白呵呵一笑,道:“对比一下咱们两个,你才是那种喜欢拉着小姑娘去看金鱼的怪老头子!” 李二顿时满脸黑线。 他甩了甩袖子,说道:“你们两个聊,朕去外边走走。” 说完,他站起来,经过武媚身边的时候,毫不掩饰的说道:“孩子,你可小心他一点,听说他这些年洁身自好,连个小妾都不抬进门,说不定就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回,轮到柳白满脸黑线了。 “这是能跟小孩子说的话吗?” 李二嘿然一笑。 两个人都没往心里去。 他们可不会把武媚,真的当成一个孩子。 房间里只剩下柳白、武媚,以及小满三个人。 小满自然是不会出去的。 他很清楚,少爷不会武功,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谁都担待不起。 虽然他自己的武功也不怎么样,但起码能挡一挡。 鬼知道这个诡异的小姑娘,有没有什么压箱底儿的本事? 柳白让小满,给武媚也倒了一杯茶。 见她拘束着不敢坐下,干脆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从小心眼就多,陈硕真还在长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以后肯定不能让人省心。” 武媚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好像刚才面对长孙皇后的时候,一语不发。 柳白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顺儿那丫头,整天都在给你灌输些什么,让你对皇家,对柳家,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这是不对的。” “还有红英,别整天听她瞎叨咕,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整宿活在阴谋诡计,累不累得慌?等完成了这件差事,找个好人家嫁了,生个胖娃娃,岂不美哉?” 柳白自顾自的说着。 武媚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都哪跟哪? 她本来以为,是柳白算计了自己。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提到了嫁人生娃娃? 这让武媚,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去了蜀中,还能活着回来吗?” 她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柳白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你怎么会认为,去蜀中有性命危险的?难道,朝廷已经贱到,让你一个小姑娘去平叛的地步了吗?” 第2022章 我什么都不知道,问你们家皇帝去! rg 一个人是否成功,并不取决于他赚了多少钱,也不取决于他做了多大的官。 而是在于,他实现了多少,对自己认为有用的价值。 当然了,世上的大部分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因此,有一种言论甚嚣尘上,那就是被人利用,也是一种价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武媚忽然觉得,自己的性命似乎是可以保住的... 并不是因为有了底气,而是因为,武媚终于发现,自己对柳白,似乎是有那么点用处了。 看看着小姑娘的表情渐渐变化,柳白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武媚之所以担惊受怕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害怕她被人抛弃! 说白了,她爹就是个王八蛋,她两个哥哥就是该死的鬼,她娘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废物。 这一点,从当年武顺出嫁之时,杨氏死活都不肯帮着闺女出门子,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按理说,是要由亲娘来给出嫁的闺女上头面的,可是干这种事情的,却成了柳婉儿! 首发网址rg 杨氏,没有一点担当。 她害怕的不仅仅是耽误闺女的前途,更害怕抛头露脸。 换句简单的说法,相比于闺女的幸福而言,这个女人更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在这种家庭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心里没点儿问题才不正常。 武媚只有一个比较看重她的姐姐,可惜的是,这个姐姐住在深宫之中,总也见不上面。 不知不觉,这种自卑感,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正所谓生米恩斗米仇,当武媚发现,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源于另外一个人。 甚至于那个人一句话,就能剥夺她现在的一切,于是,怨恨就此开始了。 当然,柳白去江南前,看到这个小姑娘跟陈硕真站在一起时的眼神,才是一切的导火索。 “去蜀中,你的任务并不是去跟那些山贼打交道,说到底,你的小身子板儿,又能顶几个人用?” 柳白从身后拿起一份卷宗,抛给武媚。 “仔细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进宫去问你姐夫。” ... 书院这一排小楼,当年是专门为了给先生们居住,才修建起来的。 李二居住的这一间,曾经属于孙思藐。 可是,先生们觉得,每天都从要新校区赶到旧校区上课,晚上还要回来,实在是太耽搁时间了。 对他们来说,时间才是最珍贵的。 于是,在某个居心不良的老院长的带动之下,先生们集体抗议。 结果,柳白只能在旧校区重新盖上一片居民区,给先生们居住。 条件肯定是不如新校区的,但好在距离近。 下了楼就是大食堂,从大食堂的后门出来,就到了教学区,方便的很。 不过新校区这些房子,却便宜了李二,以及一大群乱七八糟的王公贵胄。 比如新兴老郡王李德良,就在这里有一套小楼。 李孝恭和李道宗,身份稍微低了一些,一人分了半套。 房玄龄、杜如晦,他们那几家人,合起伙来舔着脸,硬是在柳白磨出来一套。 谁有时间了,就过来住几天,权当是度假。 牛进达从蜀中回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蜀中虽然偏远,但依旧是利益交织之地。 很多人都开始走各种门路,来打探消息。 知道柳白把牛进达送到书院,那些在新校区的小楼里,有居住权的人,全都活泛了起来。 柳白打算把地方腾给武媚,让她好好看一看卷宗。 刚一出门,就被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被围住了。 最前面的,是和他交情最好的房玄龄等人。 再往后,起码十几个人,都一脸迫切的看着他。 不等他们说话,柳白直接挥手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问你们家皇帝去!” 说完,冲远处的许褚招呼一声。 众人立刻四散开来。 谁都知道柳家许褚的脾气性格。 这可是一个,在得到柳白的命令之后,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家伙。 万一被他撞到了,那可实在是太倒霉了。 柳白走上马车,还没走出两尺去,又停了下来。 他沉吟片刻,掀开车帘,冲外边说道:“家里在蜀中有产业的,赶紧停掉吧。” 说完,柳白再不迟疑,坐在马车上,扬长而去。 众人议论纷纷,只要是拥有居住权的人,除了李德良之外,剩下的差不多都到齐了。 他们一合计,纷纷来到李孝恭他们家的小楼,打算一起商量出个办法来。 不得不说,都是在朝堂上厮混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 三两句话之间,就还原出了事情的全貌。 综合他们得到了一些风声,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蜀中之所以发生叛乱,是由于人为原因! “老夫来给咱们捋一捋...也就是说,一场大洪水,闹的蜀中堤坝崩溃,老牛手下的人死了不少,结果被当地的山贼趁虚而入!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李道宗站在正中间,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房玄龄轻轻咳嗽几声,站起来说道:“过程没什么问题,但是细节处,肯定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据老夫所知,蜀中那块地方名匠荟萃,不过是修建一座堤坝而已,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崩溃?” 杜如晦眉头紧皱,语气笃定的说道:“必定是人为原因!而且,破坏堤坝的人,多半跟蜀中的山贼还有关系!” 没有人会怀疑房谋杜断的真实性。 所有人都已经确定了,他们所说的,就是整个事件的原貌。 唯一的疑点在于,牛进达完全可以重头再来。 他手下的,只不过是驻扎在蜀中军队的一小部分而已。 既然如此,从其他地方再调遣人,把山贼灭了不就成了? 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回到长安城? 这个巨大的疑点,萦绕在众人心头。 联想起柳白之前的那句话,众人不禁心里沉甸甸的。 只剩下这个细节了,如果这个细节能够完善,他们就能够推算出,未来该如何应付。 至少,他们并不愿意轻易放弃在蜀中的利益。 第2023章 这个世界的中心,属于某一个圈子 rg 武媚坐在原本属于李二的书房里,没有人打搅她。这份来自蜀中的卷宗,武媚的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蜀中竟然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叛乱! 没错,就是叛乱! 不出意外的话,朝廷是肯定要派遣军队去镇压的。 而且,人数不会少于两万! 对比任何一次大型战争,两万人,似乎都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数字。 否则的话,那些大型战争,怎么会动不动就出动几十万的军队? 可实际上,两万人,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了。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出动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屈指可数! 加起来,也不过是三四次而已。 而那几次,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灭国之战! 记住网址rg 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女孩,武媚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让朝廷免了派遣军队的麻烦,那么自己的性命,也就有了保障。 再也不用靠,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 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 她慢慢把卷宗合上,深吸了几口气,让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一些。 “蜀中,就蜀中吧...”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 院子里,李二正拿着一把剑,慢悠悠的舞动着。 看样子,这么柔和的剑法,好像还挺累人的,因为李二满头大汗。 长孙皇后站在旁边,端着一杯水,似乎在等皇帝练完剑之后,赶紧递上去。 在院子的另一角,小满正撅着屁股,收拾一盆子开的正旺盛的兰花。 也不知这时节,皇帝和皇后是怎样让兰花开花的? 这时候,有人匆匆跑进来禀报,具体说的是什么,武媚听不清。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了。 因为太子妃武顺,急匆匆的走进来,跪倒在皇帝和皇后脚下。 看到姐姐这个模样,武媚不由得莞尔一笑。 跪在皇帝和皇后的脚下没什么,普天之下,能够不这么做的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而已。 她很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只有从姐姐身上,才能体会到。 别人... 武媚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抹冷意。 除了姐姐之外,她还真就不在乎其他人。 “不好让姐姐继续担心下去了...” 武媚喃喃的说着,赶紧推门走出去。 见她安然无恙,武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长孙皇后笑吟吟的说道:“赶紧把这孩子接回去吧,总是留在这里不叫回事,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本宫主动请缨,给这孩子寻个好婆家!” 武顺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 她这辈子,没有吃过任何苦头。 因为她还没有到吃苦头的岁数,就离开了那个倒霉的家。 进了柳家之后,更是受尽万般宠爱,要啥有啥。 何况,她距离女人中的极致,也只差一步之遥而已。 可以说,她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然而,一母同胞的妹妹,命运却与她截然相反。 刚出生的时候,被人嫌弃,差点摔死。 还没断奶,就被赶出家门,母亲抱着她在大街上流浪,又差点饿死了。 刚懂点事,就被贼人迷惑,差点走上邪路。 长大之后,所有人都对她虎视耽耽,就连一向待人和善的柳大哥,都有心弄死她!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最起码在武顺看来,是这样的... “多谢母后!” 武顺硬拉着不情不愿的武媚,给长孙皇后行了大礼。 长孙皇后笑吟吟的摆了摆手,道:“去吧!” 两女离开院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道兴坊的方向而去。 马车上,武顺拉着武媚的手,急切的问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媚当然不会回答。 卷宗上的事情,是绝密之中的绝密,恐怕连太子到现在都不知情。 自己如果说出去,只会害了姐姐。 而且,更不能让姐姐知道自己即将远行的事情。 否则,她非得吓昏过去不可。 “你这丫头,是要急死我吗?!” 武顺使劲抓着武媚的胳膊。 武媚淡淡一笑,只是轻轻一扳,就把武顺的手打开了。 武顺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的妹子,力气好大! 分明是练过武的! 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武媚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路!”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武顺反倒更加担心了。 她重新攥住武媚的胳膊。 无可奈何的武媚,只好任由她攥着。 武顺的脸色,严峻之中,带着几分恐慌。 “不去道兴坊了,直接回家!” 赶马车的太监,当然知道太子妃口中的回家,并不是回到皇宫,也不是回到东宫,而是去城北新区的柳家大宅。 武媚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这时候,如果能把话跟柳白说开,或许并不是坏事。 ... 从前的武媚,一直觉得自己的智慧,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实际上,一点边儿都靠不上! 这个世界的中心,属于某一个圈子。 而凭借她的智慧,这辈子怕是也挤不进这个圈子了。 来到柳家大宅后,武顺带着她,径直来到后宅。 刚一踏过月亮门,就看见几个女孩子正笑嘻嘻的围在一起踢毽子。 见到武顺来了,女孩子们纷纷围上来。 “顺儿姐快来,你不来的话,我们总是被长乐欺负!” 这群女孩子,当然是那些待嫁闺中的公主们。 不知是什么原因,李二总是暗中怂恿自己的孩子们,去柳家玩耍。 似乎这么做,可以有利于他深度挖掘柳家的秘密。 可是当公主们看到,武顺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都是太子妃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想当年差点跟陈硕真走了邪路。 再加上,武媚生来漂亮,更让公主们心里都不高兴了。 武顺强行挤出几分笑容,道:“你们先玩,我先去见柳大哥!” 长乐是公主们之中的大姐头,她深深的看了武媚一眼。 “柳大哥刚刚回来,说是吃点东西,就要去蓝田县,姐姐若是想见他,还是尽快吧!” 第2024章 柳白的想法,竟然比他更加酷烈 rg 事实上,武顺是一个比武媚更能认清自己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出身有多么的恶劣,她才格外珍惜现在的生活。 这一辈子顺风顺水,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和李承乾他们都一样,武顺是从小在柳家长大的。 她从小就受尽宠爱,为了给她出气,柳白甚至于连柳家大掌柜的名头,都给了当时只有七岁的她! 这个名头,一直伴随到,她成为太子妃,居住到东宫的那一刻。 武顺很清楚,她能够拥有今天的日子,完全是靠着柳白和李承乾。 可是,她跟其他人还不一样。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中,压根就没有值得他们去操心的人。 就好像李承乾,用得着为他爹娘操心?用得着为他的兄弟姐妹操心吗? 武顺不同,她不光有娘亲需要照顾,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子。 m.26ks. 没有她,这对母女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所以,武顺在考虑问题上,远没有其他从小长大的兄弟姐妹们细致。 无非是因为,她需要多考虑两个人。 带着武媚,风风火火的来到柳家大宅的中庭,斜对过就是柳白的书房。 许褚站在柳白的书房门前,十年如一日,从不肯放别人轻易过去。 这个书房,不仅仅代表了整个柳家的核心,还有太多的秘密。 可能在书架上,随随便便拿起来一本丝毫不起眼的小册子,里边就有可能记载的足以吓死人的秘密! 即便是在以前,这间书房也只有柳白,和他的两位夫人能够随意进入。 最多,也就再加上一个李承乾而已。 现在,李承乾虽然能进,但是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该避讳些什么,已经很多年没有不经禀报,就擅自进入柳白的书房了。 如武顺,她们这些人,虽然也是从小一起在柳家长大的,但是涉及到一些核心机密,她们并没有资格知道。 或许是因为,武顺是女孩的原因,她在柳家的地位很高,高到任何人欺负了她,都会有柳白亲手处置的地步!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在柳家的权柄却是最低的。 柳家有很多涉及到秘密的地方,比如说柳白的书房,比如说后院的宝库,以及药田下的地窖... 这些地方,都是由柳家的家将,来亲自看管的。 反正武顺,是肯定进不去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李承乾究竟见没进去过。 此时此刻,武顺带着武媚,站在柳白的书房门口。 任凭武顺怎么说,许褚都不回答他的话,身子也一动不动,如同铁塔般,守卫在柳白的书房门前。 一个胖胖的人,斜跨的走过来,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也不知昨天晚上喝了多少。 看到书房门口的人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急忙行礼。 “见过嫂嫂!” 武顺看到李泰过来了,急忙说道:“老四,快帮我说一说!” 李泰是何许人也? 普天之下,唯一能让他在头脑上低头的人,只有王守仁! 眼珠子一转,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早就听说,太子妃的那个妹妹,不让人省心。 小时候跟女贼头子混在一起,差点把自己玩死。 长大以后,莫名其妙的加入了皇帝的都水监,整天神出鬼没的,听说连她娘都找不着她。 换了别人,肯定以为这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可是作为皇子,李泰当然知道,都水监是个什么德性了。 这种人,还是离得远一些好,离得近了容易溅一身血。 李泰敦厚的一笑,道:“嫂嫂想让我说什么?我说给你听!” 从小一起长大,武顺能不知道李泰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是不想帮自己! 武顺恨的跺了跺脚。 李泰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武媚一眼,来到许褚跟前。 “许大哥,等会儿窦孝慈他们才会过来!” 许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把路让开。 李泰冲武顺,扬了扬下巴,转身走进去,使劲拍上房门。 似乎...是在抒发内心的不满? 武顺叹了一口气,就跟武媚站在一旁等候着。 她算是看出来了,柳大哥是打定主意不见自己。 看来,只有等夫君到了之后,再给自己帮帮忙吧。 ... 书房里。 李泰蹲在桌子脚下边,把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塞到桌子脚下。 一边使劲,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桌子腿儿都已经这样了,赶紧换一张桌子不就成了?费劲巴力的垫半天,还是摇摇晃晃的!” 本来就胖,肚子大的像个孕妇,蹲下来之后格外费力,没过一会儿,脸都憋紫了。 等到把书,垫在桌子腿下边之后,李泰吭哧吭哧的站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 柳白瞪了他一眼,道:“蚊子再小也是肉,一张桌子也算个物件,哪有你这么糟蹋东西的?” 或许是使用的年头太长了。 这张桌子从柳白来到大唐之后,一直伴随到现在。 终于在今天早上,开始摇晃了... 可惜,金大坚还在铁路上,家里头的工匠都跟去了,以至于身边连个修修补补的人都没有。 李泰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像,他是个多节约的人似的。 想当年,为了对付自己,几十万几百万贯砸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为了一条桌子腿,竟然训斥了自己一顿? “算了...” 李泰不打算跟柳白掰扯,反正到最后也是自己认亏,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武顺和她妹子在外头站着,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柳白把手里盘了还没一个月的斑竹扇子放下来,说道:“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我跟你爹确定好了,要把武媚送到蜀中去,你们手里头有什么资源,适当的倾斜一下。” 李泰大吃一惊! 他想过很多方案,正是因为知道武媚这个丫头不让人省心,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把她嫁掉! 李泰都琢磨好了,专门挑那种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家,让武媚过去把他们都祸祸死! 没想到,柳白的想法,竟然比他更加酷烈... 第2025章 跟他们两个人谈论血脉,本来就是天大的笑话 rg 没过多久,窦孝慈也来了。 他和李泰一碰头,合计了一下,你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窦孝慈来到书桌前,表情显得稍微有些凝重。 “柳大哥,终究是个小姑娘而已,没有必要跟她较真,如果看她不顺眼的话,随便找个人打发掉就够了。”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窦孝慈。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手段。” 柳白把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两个人说了一遍。 只听到一半,李泰和窦孝慈就开始倒吸冷气。 他们兄弟,是在风里雨里真正闯过好几回的人。 大风大浪见惯了,在小河沟里,就没有多少紧张的感觉。 可是武媚不一样。 m.26ks. 她从小生活在一种很诡异的环境之中。 说不平稳吧,其实还真不算多大的事情。 大宅门里的恶心事太多了,多到杨氏母女的遭遇,根本就是稀松平常而已。 可是说不平稳吧,她又活得很惨,要不是有人能拉一把,恐怕母女二人早就饿死了。 两个人想了半天,窦孝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柳大哥,怎么个章程,你吩咐吧!” 李泰在一旁补充道:“看样子,咱们真是要去蜀中,再走一趟了...” 柳白赞许的看了李泰一眼。 “没错,就是这个章程,你们去蜀中,要把这个丫头盯死了,出现任何异常情况,你们都要随机应变,千万不要被这个小丫头糊弄了!” 两人哈哈大笑几声。 不管是窦孝慈,还是李泰,都没怎么把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 本事归本事,再大的本事,也要有一个平台去实现。 她一个小丫头,千里迢迢的跑到蜀中,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李泰坏笑着说道:“柳大哥,你说吧,怎么摆弄她?” 柳白眯了眯眼睛,道:“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把这个小丫头,欺负的太过分,说到底,她也是和皇家沾着亲。” 两人同时不屑的一笑。 跟皇家沾亲? 李泰本身就是皇族,以后板上钉钉,会成为最尊贵的王爵。 除了秦王之外,以魏王为尊! 而窦孝慈,本身就是出自后族,也是贵的不能再贵了。 跟他们两个人谈论血脉,本来就是天大的笑话。 柳白却并不这样认为。 为了一个武媚,伤害到他们和李承乾之间的兄弟情谊,完全是个赔本的买卖。 如果可能的话,柳白更想把武媚收服。 这个所谓的收服,其实是指,能够让武媚心甘情愿的,在柳家打工。 一味的强制压迫,不仅仅不能收服这个小丫头的心,还会适得其反。 很多时候,越骄傲的人也就越自卑。 他害怕别人看不起自己,以至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锋芒。 只要想与他们接触的人,必定会被狠狠的划上几刀。 李泰和窦孝慈对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柳白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打开来看了几眼之后,又塞了回去,然后交给李泰。 “你好好看看吧!” 窦孝慈伸着脖子想要看,却被柳白丢出来的镇纸给挡回去了。 李泰看了半天,表情一会儿一变,十分丰富。 到了最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木然。 好像那种,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然后发现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似的。 很纠结,很奇妙... “究竟是什么事?” 窦孝慈忍不住问道。 李泰向着柳白,投去询问的目光。 柳白摇了摇头。 有的事情,他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比如说,窦孝慈! 从江南回来之后,大唐黄金集团的生意,已经完全交给江南本地人来运营了。 在长安城中,他的确是无所事事。 不过,马上他就有的忙了。 因为纸币改革计划,马上就要推广到天下各处。 作为天下中心的长安城,自然是此次改革的重中之重。 江南道,已经习惯使用纸币的生活了。 这种改革,以府兵的军票为起点,渐渐的蔓延到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中。 过程是极其复杂,而且极其艰难的。 需要有大毅力的人,倾注大量的心血,才能够完成。 而在江南,主持纸币改革计划的窦孝慈,当然要拔得头筹。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这也就说明,大唐黄金集团将在未来的不久之内,整体搬迁到长安城。 由于纸币是与黄金储备挂钩的,所以,窦孝慈接下来的任务,是尽量多的收集黄金。 而长安城,又是天下间黄金储备量最大的地方,没有之一! 因此,不能有太多的事情来扰乱窦孝慈的心思。 今天把他叫过来,柳白并没有打算让他跟着武媚去蜀中。 “你还有其他的事情,一会青雀儿走了之后,你随我去一趟少府监。” 窦孝慈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是个天性懒惰,但是一接到重要任务时,必然会全身心投入的人。 这一点很是难得,可以说是一个优良的品质。 最起码,柳白并没有在别人身上发现这种品质。 李泰冲着窦孝慈挤了挤眼睛。 “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转身就跑,好像生怕任务被窦孝慈夺走一般。 窦孝慈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柳大哥,青雀并不适合干这种事情!” 柳白摇了摇头。 “他有过去蜀中的经验,而且跟牛进达的关系也不错,难道你想去蜀中,整天被牛进达摧残?” 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想起小时候的经历,窦孝慈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算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柳白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喝了一口热茶,带带着窦孝慈慢悠悠的上外边走去。 今天,他们需要与少府监,商量黄金储备的事情,这块东西,本来就属于少府监管辖。 以窦孝慈的面子,还不能让少府监,把他们的黄金都贡献出来。 他们全都离开之后,看都没看,站在院子角落里的武媚。 而武顺,则是早早去了后院,找柳婉儿她们玩耍去了。 武媚把刚才柳白他们之间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上不喜不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第2026章 这是一个,有资格成为宰相的人 rg 少府监! 当年乃是九卿之一,权力极大。 属于掌管制造工艺、精巧之物的衙门。 一百多年之前,少府监还拥有铸造钱币的资格。 可惜后来,这种资格被民部夺走了。 以至于,少府监的地位直线下降。 不过,相比于那些边边角角的衙门,像太仆寺之流,还是要超出许多的。 想要进行纸币改革计划,最基础的东西,并不是改变人们的观念。 而是如何制造出,能够让人信得过的纸币。 如果在外地的话,柳白完全可以凭借自己人的能力,制造出纸币。 根本就不用忌讳什么。 首发网址rg 可是到了长安城,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少府监的职权范围。 当朝少府卿的职位空缺,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民部尚书来暂代。 可是这一回,不知道李二的脑子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让礼部尚书来代替。 所以说,少府卿正是昨天才跟柳白见过面的张行成! 暂代的职位,一般都不会亲自过来。 礼部的差事,要比少府监重要得多。 张行成当然不会呆在这里。 出来接待柳白他们的,是二把手和三把手。 这两个人的模样就很有意思,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还有一个白一个黑。 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的样子! 矮胖黑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高瘦白,这是为来鼎鼎大名的人物,名叫辛茂将! 这是一个,有资格成为宰相的人。 历史上,他也确实成为了宰相,只不过属于任期最短的宰相之一。 身为宰相,不能是那种刚正不阿的人。 像赵普那样的,实在是太罕见了。 不过他身边还有一个王弘直,能把他的耿直脾气掰一掰。 想要成为宰相,圆滑是必不可少的素质。 就像房玄龄,堪称八面逢源,在谁面前都是老好人。 辛茂将长了一副娃娃脸,二十出头的岁数,能够成为现在的品级,除了个人能力的问题,更更多的,还是人家的出身比较好。 陇西辛氏,虽然不像李氏那样权力大,但是做一个排名的话,也足以排进前五之列。 作为关陇贵族集团的一份子,辛茂将并没有那些二代子弟的焦躁感。 恰恰相反,他的姿态摆的很低。 主要还是因为,无论是柳家,还是窦氏,实力都要远远超过他们家。 想要在关中,大量的收集黄金,无法缺少少府监的帮助。 在听到柳白他们的要求之后,辛茂将这个二把手,和矮胖黑三把手,偷偷商量了半天,也没能拿出一个合适的结果来。 这件事情,还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 或许,连张行成都做不了主,必须要经过三省,禀报陛下,再由监国太子发布命令。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柳白来说难吗? 两人真是商量不好的在于,要不要提前,把事情给柳白办了? 办好了,能得到不少奖赏,如果能够受到柳白的青睐,那就再好不过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离开这个清水衙门,找个肥差。 可如果办砸了,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的事情。 黄金这东西,自古以来就十分敏感。 虽说,在大部分情况下,黄金并不能直接当钱花,而且在许多地方还禁止流通。 但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很清楚黄金的价值。 跟铜不一样,人们虽然会收藏金子,但是不会真正的藏起来,不敢示人。 辛茂将打了半天的腹稿,拱了拱手说道:“启禀王爷,如果真的要把关中的金子,全都收缴上来,肯定是要付出一大笔费用的,少府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您也都看到了...” 柳白懒得跟他废话。 冲窦孝慈一努嘴,窦孝慈直接把当年在江南用方案,也就是计划书,丢在桌子上。 辛茂将不敢生气,再次拱了拱手,翻开计划书,仔细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所有的费用,都由大唐黄金集团来出的时候,不禁喜笑颜开。 这世上,钱办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如此一来,下官也就放心了,王爷尽管放手施为,我等一定全力配合!” 柳白有些烦躁的说道:“费了这么半天话,无非就是想让你们给出个条子,如果没有少府监出具的手续,各种乱七八糟的衙门都会过来为难几分,柳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嚼舌头!” 辛茂将一拍脑门儿,连连道歉。 “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官把这些都忘记了,这就去开条子,稍后送到王爷府上!” 两个人殷勤的把柳白他们送出去。 窦孝慈意味深长的看了辛茂将一眼。 这倒是个聪明人。 直到把条子送到柳家之后,不管是不是真的跟柳家搭上了关系,至少在外人那里,是亲眼看到辛茂将进入柳家了! 对他以后的前途,极其有利。 柳白当然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只不过,这些年来乘柳家东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必要计较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 回家之后,武媚她们早就已经走了。 李泰正在跟长乐她们,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柳白回来,李泰急忙把风筝线交还给长乐。 贱兮兮的凑上来,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窦孝慈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家伙把自己的功劳给抢了。 “你们跟我过来!” 柳白竟然留下一句话,朝着书房走去。 李泰和窦孝慈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跟着柳白,来到书房之后,许褚把大门关上。 柳白煮上茶,让两个人坐在自己对面。 “接下来,你们两个人的任务会很重,但是,不许带着其他人走,尤其是青雀,不能带走一个人,听见了吗?” 李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柳大哥,要不要这样啊?我一个人去蜀中的话,说不定会活活累死!” 柳白摇了摇头,道:“出征的大军,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身边的人都安排好,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第2027章 太子长大了,也是要面子的人 rg 皇宫,宣政殿!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前几天晚上的那场动乱,并没有给宫里的情况造成任何影响。 无论是宫女和太监,都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只是,总有宫里的妃子,对那天的事情喋喋不休。 在皇帝从书院发来命令,处置了几个妃子之后,各种言论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在宫里抓到的那些人,并没有被关起来,而是直接被就地处决了。 更加奇怪的是,皇帝亲自下令,除了处罚那几个妃子之外,还把金吾卫的副统领,也就是钱通的助手,砍了脑袋... 如今就挂在皇宫的东门之上,说是以儆效尤,实际上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 最近这几天,李承乾的心情很矛盾很复杂。 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这两天的好消息太多,坏消息更多! 记住网址rg 好消息是,朝廷的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 这一次,将会进行大批量的赏赐。 那些跟着他的太子党,终于有机会提拔了。 当然,好消息也不止一两个。 让他十分烦心的小姨子,终于要离开长安城。 听说,是要去蜀中,解决一些麻烦。 此外,纸币改革计划终于推广到长安城了。 可惜的是,坏消息同样不少。 比如今天早上,李承乾亲自往书院跑了一趟。 跪在地上请求他的父亲,重新回来执掌大权,却被他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已经受够了忙碌生活的李承乾,恨不得跟他爹打上一架。 最让李承乾心里头别扭的,是朝中文武百官的态度。 不知为何,在两位丞相的带领下,文武百官第一次集体反对他的决定。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藏着猫腻,降低税收不是一件好事情吗?而且通过书院的计算,也不会让朝廷吃太多亏,否则的话,今年不降明年不降,哪辈子才能实现父皇和柳大哥口中说的农无税?” 为了解开这个疑惑,李承乾特意把王守仁请了过来。 王守仁明显才下课没多久,胳膊底下夹着两本《五经通义》。 听到李承乾的疑惑之后,王守仁想都没想,上来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 宣政殿里的太监宫女都要吓死了! 李承乾抱着脑袋,赶紧摆了摆手,让小满把不相干的人全都赶出去。 太子长大了,也是要面子的人... 王守仁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是你为何还还不够资格成为皇帝的原因,好在没有提前告诉陛下,否则的话,你少不了一顿板子!” 李承乾疑惑的问道:“税收不应该是越低越好吗?我找人算过了,就算降低一些,也不会对国库有多少损失,这些年来,各种税款层出不穷,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王守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么简单,税收这种东西,可不仅仅是为了让朝廷有钱做事,更多的,能够起到一种平衡作用,等你降低了税款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多收些税款,并不是坏事。” 李承乾更加疑惑了,他根本就听不懂王守仁在说些什么。 王守仁当然看出这一点了,他笑眯眯的说道:“有些东西,当年在书院的时候都讲过,看来你没好好听...” 李承乾脸一红,不自觉的低下头来。 “既然先生说,多收税款也有多少税款的好处,那就先这样吧,总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王守仁又摇了摇头。 “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分两面来看,这个道理你好好的琢磨,尤其是税款上的事情,想明白了之后,再给我一个答复!” 李承乾立刻慌了。 先生基本上不会布置课业,可是一旦安排,就一定要看到成效。 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拦住。 不过,回头可以让李义府他们几个人帮帮忙,一块儿想一想。 “如此说来,朝廷的新政岂不是要就此停止了?” 王守仁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朝廷的新政,又不仅仅限于税收方面,现在你需要考虑的,反而是封赏问题。” 李承乾恍然大悟。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先生和文武百官,都要阻拦降低税收了。 从某种方面而言,税收这种东西,对于百姓来说反而是有利的。 大唐并没有什么累进税率制,一把米就收一把米的税,一斗粮,就收一斗粮的税。 百姓们缴纳的税多,那些王侯将相,缴纳的税就更多。 如此说来,反倒是公平的。 现在不跟前几年一样,那时候,有爵位在身的人,是很少有缴税的。 他们随随便便张个嘴,就能把上门收税的人赶走。 数来数去,好像也只有柳家,会主动的交税。 而现在,朝廷使用重典,不交税的人一律处置。 大军归来之后,有无数的人等待封赏。 而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次的封赏,彻底堵死,有爵位的人不交税的先例。 比如说,封赏一位伯爵,至少要赐予百金。 这里的百金,并不是真的金子,而是铜! 赏赐的时候,完全可以只赏赐九十金。 这是身为皇族,也身为监国太子的一个决心。 连太子都交税,他们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有时候,阳谋是很用的。 只是,很多人缺乏想法而已。 “先生,您觉得,最早对谁用这个办法比较好呢?” 王守仁拿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态度。 “当然是谁跟你最亲近,就用在谁的身上,如果第一个人就拼命反对,这种想法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李承乾嘿嘿坏笑了几声。 “当然是要用在我表哥身上,他的爵位够高,而且还有钱,最重要的是,第一个用在他身上,只要他不反对,这口锅,就稳稳的落在他的肩膀上了!” 李承乾对这次谈话的结果很满意。 之前因为武媚的事情,而搞垮的心情,也彻底扭转。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笔飞速的写下一篇请示文。 吹干了墨迹之后,用上自己的太子之宝。 盖完大印,交给早就已经在面前等候的小满。 “火速送到书院去!” 第2028章 一个王守仁,估计就能抵得上大半个朝廷了吧? rg 请示送到书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李二坐在小楼客厅里,手里端着一碗滚烫的小米粥。 他把书信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个小勺,不断的搅动着。 热气呼呼的往上冒,在灯火之下,倒显得别有几分意境。 长孙皇后端着一碟小咸菜走上来。 李二冲桌子上的书信努了努嘴。 “看到了吗?你儿子出息了!” 长孙皇后压根就没看,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自从不理会朝政之后,越来越不着调了。 “承乾能有什么出息,还不都是看你怎么想的?” 李二眯缝了一下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他虽然还很稚嫩,但可以预见,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至少,不会比朕差,朕给他留下了太多的能臣干吏!” 长孙皇后很罕见的翻了个白眼。 m.26ks. 头回听到,这么自卖自夸的。 她把小咸菜放在桌子上,顺便看了一眼书信上的内容。 作为饱读诗书的女子,长孙皇后从小就耳濡目染,拥有不下于任何人的政治智慧。 她当然知道,税收的重要性! 能想到这种绝妙的方法,利用封赏爵位的机会,来把税款收缴的规矩定死,不得不说,真是一点儿都不像自己儿子的手笔。 长孙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有几斤几两。 虽说未来的李承乾还会成长,但至少现在,这种办法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那么,就一定是王守仁的手笔。 看来皇帝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李承乾身边围绕着无数的人才。 光一个王守仁,估计就能抵得上大半个朝廷了吧? “话说起来,最先封上的应该就是拿下吐谷浑的柴令武吧?” 李二喝着小米粥,漫不经心的夹起一根小咸菜,淡淡的说道:“除了他还能是谁?柴绍那个老家伙,怕是要美坏了,一家之中两位公爵,谁家能有此殊荣?” 说话间,他的眼神,又不自觉的暗淡了下来。 长孙皇后知道,丈夫就想起平阳公主来了。 回想起多年以前的种种,长孙皇后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如果秀宁能够看到今日的场景,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作为女子,她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或者说,一文一武,两位巾帼英雄,恰好都落在皇族。 可惜的是,平阳公主的命运并不好。 虽说她的名声很响,可是名声又有个屁用? 人都已经没了... 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战死的女将军,而且还是被战马活活踏死的! 李二额头的青筋突然暴了起来! “朕从来都不奢求,这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如果能让朕用皇位做出交换,朕宁愿让秀宁活过来!” 长孙皇后再次叹了一口气。 “平阳公的爵位,也该给那个孩子了,陛下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一门两公爵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李二点了点头。 他看向门外。 在那里,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观音婢,你先下去吧。” 长孙皇后会意,退了下去,她知道陛下需要见一些人,来安排一些事。 等长孙皇后走了之后,李二轻轻敲了敲桌子。 叩叩—— 那道黑影迅速靠近,推门进来之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走到李二身前大概一丈的地方。 “参见陛下!” 他毫不迟疑的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不用说,这肯定是一位皇族的供奉! 大唐很少有能行大礼的机会。 就算是受到封赏,只要不是皇帝亲临,也不用下跪。 唯一要下跪的,就是自家的仆人。 因为他们的命,本来就是主家给的。 如果主家想要他们的命,随时随地都要奉献出来! “陛下,二小姐已经准备远行了!” 他口中的二小姐,自然是武媚。 李二点了点头,又一皱眉,问道:“你受伤了?” 那人深吸口气,道:“二小姐的确跟一些不清不楚的人有联系,而且,多半是从江南赶过来的。” 李二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早就知道,武媚跟当年的陈硕真,有些瓜葛。 如果是从睦州过来的袄教人,那倒也正常。 可以说,武媚就是陈硕真,在离开中原王朝之后,留下来的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永远都不会拔出来。 因为她们之间存在的,仅仅是一些微小的联系而已,不存在任何指挥关系。 如果陈硕真想要利用武媚做点什么事情,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个女人要的,无非就是个猜忌罢了。 毕竟,武媚是太子的小姨子,算是外戚。 “退下去治疗伤势吧!” 李二摆了摆手。 那人刚一走,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或许,把那个孩子送到蜀中,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 柳家大宅! 柳白并没有睡,因为他接到了一封,和李二一模一样的书信。 当然,这只是他没有睡觉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很清楚,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可是都等到后半夜了,该发生的,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他打算去洗漱睡觉的时候,沈威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来。 由于柳白早有安排,许褚并没有阻拦。 沈威一进门,就说道:“少爷,二小姐身边果然出现了!” 柳白点了点头,精神也微微一震。 这么多年,终于抓住一点苗头了。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弄死陈硕真,就是因为站在那个女人后面的人,还没有浮现出水面。 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可惜的,是阿二潜伏到那个人身边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被他派去了西域。 这下子,线索又中断了。 能够隐忍这么多年,暗中操控风云,甚至还偷偷谋划了好几次皇宫内的动乱! 可以说,这个敌人还是比较可怕的。 “陛下也派人去了,而且他们还交了手,互相之间但留下了一些伤势!” 柳白眼睛一眯。 “看样子,皇帝也是寝食难安,总觉得卧榻旁边站着一个外人...” 沈威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让老四他们兄弟几个人,跟上去了,想必天亮之后,就能有结果!” 第2029章 我是去蜀中建功立业的,又不是去造反的! rg 三原县城东二十里! 想要前往西南,就必须要经过方向恰恰相反的三原县。 因为只有三原县,才有能够直接通往蜀中的官道。 如果是从长安城直接出发,虽然路途近了将近一百里,但是其中有九十里,都是崎岖的山路。 只要不是官道,就有被抢劫的风险。 因此,大户人家,尤其是家里有女娃子的大户人家,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走山路的。 走官道,才最稳妥!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换换前行,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也不必担心出现任何风险。 毕竟,没有强盗胆敢在官道上造次。 再有二十里,就能够达到三原县城。 一般情况下,往南走的人,都要在三原县住上一晚。 首发网址rg 再往前,恐怕就要离开关中地界了。 关中人的乡土情结都很重,有人离开的时候,甚至会带走故乡的一捧土。 车马慢,不是一般的慢! 而且,普通人家根本无法承担,在遥远的路途上,一文钱都不赚,天天坐吃山空。 此外,前往南方的,就没有富贵人家。 一般情况下,都是做工,才会选择去南方发展。 尤其是铁匠和木匠,在南方的生活,远远不是在北方可以比的。 马车上,有一个柳叶形的标记。 只要是看到这个标记的人,肯定都会远远的躲开。 这是武顺,在柳婉儿那里软磨硬泡,才拿到了一辆柳家的马车。 身为太子妃,武顺固然可以直接给武媚使用皇家的马车。 但是,皇家的仇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好像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落了单的皇族,肯定会被杀死的地步! 所以,武顺不敢让妹妹乘坐皇家的马车。 否则的话,她肯定活不到蜀中! 杨氏和武媚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她执拗的想要把小女儿,送出关中地界。 “媚儿,到了那边不要跟在家里似的讲究,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多多忍让,不要让别人拿住把柄!” 杨氏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手里的帕子,几乎都湿透了! 武媚在一旁,显得格外烦躁。 她唯一没有办法的人,就是这个娘。 半句话说不对付,就会开始掉眼泪。 有时候,武媚真想直接动手把母亲直接掐死。 她有些无奈的说道:“娘,我是去蜀中建功立业的,又不是去造反的!” 杨氏一听,哭的更加厉害了。 使劲拍打着武媚的后背,哭嚎着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从小就不知道体谅你娘,说这种话,不是直接往我心窝子上插刀吗?!” 武媚彻底没有办法了。 她捂着额头,靠在车厢上,一个劲儿的叹息。 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武媚的表情陡然一变! 她立刻抓住了车帘旁边的一根绳子,有几分紧张的说道:“大叔,出现了什么情况?” 外边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小姐放心,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一群小毛贼罢了。” 说完,车厢猛地晃动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 武媚是练过武功的,很快用手臂在车厢上一撑,另一只手顺势把央杨氏揽过来。 “大叔小心!” 她留下一句话,直接抱着杨氏,从车窗户上飞了出去! 在原地打了一个滚之后,有些狼狈的钻进一旁的丛林之中。 好在,这条官道上,植被很茂盛。 很快,就不见了武媚和杨氏的踪迹。 坐在车辕上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青衣的老者。 事实上,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脸,只不过露出来的胡子,是花白颜色的。 眨眼之间,马车就被七八个人围住。 “老头儿!识相的快把里边那个小娘们叫出来!否则的话,爷爷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为首之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一生的简单毛衣,敞着怀,背着一把大砍刀,胡子从下巴一直垂到肚子。 他的身材很高大,只不过,看起来手脚好像有些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 周围的几个人,并不如他高大。 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很矮小,不过都是一脸的凶相,不像什么好惹的人。 老者一动不动,坐在车辕上,手里紧握着缰绳。 “你们是谁派来的?” 周围的人一听,不由得愣了一愣。 为首之人一挑眉,说道:“什么谁的人?你在跟老子说些什么废话?还不快把里边那个小娘们交出来?!” 老者嘿然一笑。 “这是官道,若是也出现了剪径的山贼,大唐早该灭亡了!” 话毕,他的目光,倏然变得严厉了起来! “说出你们的身份,老夫给你们留条全尸!”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这老头肯定是疯了!” “山贼?难不成老子是不是山贼,还要禀报你一声?” “兄弟们快上,把老家伙剁死!那个小娘们就是咱们的人了!” 老者眼睛一眯,霎那间,忽然从车辕上,一跃而起,直接蹿到半空中! 紧接着,他的手臂挥舞了一下,一把精巧的手弩,从袖子里滑落出来。 刷刷刷—— 几下,下边的人就躺下了三个! 剩下的四五个人,吓了一跳,正准备躲起来的时候,老者的手中又多了一架,已经上了好了弦的强弩! 强弩着东西,可不是一条袖子可以藏得住的。 三尺多长,四尺多宽,一尺半分高,这么大的东西,周围的人竟然没看到老头是怎么拿出来的! 老头一点都不客气,松开弓弦之后,立刻朝着就近的一个人扑去。 等那个人的脑袋,拧到一个诡异的弧度之后,刚才那支强弩发出的箭,才又射杀了两个人。 转眼之间,从七个人,就变得只剩下两个了。 为首之人似乎是看傻了眼,呆呆的看着麻衣老者。 另外一个小弟,丢了刀子就往回跑。 麻衣老者也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消失不见。 老者从远处张了张手,武媚抱着早已吓昏过去的杨氏,有些紧张的走了出来。 “大叔,没受伤吧?” 武媚似乎是很关心,这个老头的身体。 她毫不客气的把母亲放在地上,跑过去搀扶麻衣老者。 第2030章 狐假虎威的事情,她做了十几年,实在是太熟门熟路了 rg 麻衣老者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苦笑一声说道:“真是上了岁数,解决这么几个人,竟然差点受伤!” 武媚在旁边检查了一下,发现麻衣老者真的没有受伤,于是,赶紧把他搀扶到马车上。 “既然岁数大了,就不要随便跟人家动手,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不能一直靠武力取胜。” 麻衣老者想要拍一拍武媚的头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很脏,就朝着武媚拱了拱手。 他颇为感慨的说道:“如果不是主人,让老夫保护你们的安全,老夫也不会如此拼命,何况你跟圣女的关系不一般,老夫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武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又在草丛里找到早已经昏厥的母亲。 麻衣老者在杨氏的人中上,轻轻按了一下,杨氏顿时清醒过来。 她惊恐地看着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出门的时候,她还以为麻衣老者是大女儿送给他们的护卫。 可是现在看起来。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记住网址rg 如果是宫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杀心? 她毕竟出身富贵,知道宫里的人最讲究证据。 如果是宫里的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留下活口,来查一查究竟是谁想要行刺她们。 “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若是小姐想让老夫去死,老夫二话不说就敢往树上撞!” 麻衣老者说得很坚决,却没能让杨氏冷静下来。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身上有一种很大的杀气,那是真正从千军万马之中厮杀出来,才能酝酿出的感觉。 把杨氏重新扶到马车上,马车继续前行。 这一次,杨氏不再跟女儿哭闹了,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女儿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不管是她,还是大女儿,都经常跟小女儿交一交心,谈一谈话。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一些。 可是,几年之后,情况却反转了过来,小女儿似乎并不是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 所谓乱七八糟的人,杨氏一直以为是长安城里的地痞流氓,整日干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如今看来,跟小女儿在一起的这些人,远远不止杀人放火那么简单,毕竟普通的地痞流氓,可找不出身手如此强悍的人,来保护她们的安全。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这里距离三元县已经很近了,远远的,在黑暗之中,已经能够看到三原县城,模模糊糊的轮廓。 马车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被守城的兵丁拦下。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特别可疑的人进入城市,守城的兵丁是不会阻拦的。 可是有一种情况是完全例外的。 那就是到了夜晚之后! 正常百姓,不可能在夜晚出来活动,因为除了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堪称灯火通明之外,不管是其他的地方,还是其他的城市,夜晚都是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丝光亮。 如果发现光亮,肯定就证明。那里出现了火灾或者出现了动乱。 麻衣老者攥紧了缰绳,把马车停下来。 他熟门熟路的,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丢给守城的兵丁。 守城的兵丁,看都不看一眼,任由两块碎银子掉在地上。 “上头有吩咐,不允许外边的人进城,管你们是什么身份,等天亮之后再进去!” 麻衣老者有些诧异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他从马车上跳下来,从地上捡起那两块碎银子,又掏出几块碎银子来,合起来交给两人。 “小伙子,做人不要太贪婪,这些银子够你们安安稳稳地活上好几个月了!” 两个守城的兵丁依旧不看碎银子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上头有令,不允许在天黑之后进城,收了你们的银子,我们不光会把差事丢掉,还会连累家人,所以,拿着你的碎银子,赶紧滚蛋!” 麻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 他明显已经起了杀心! 武媚急忙掀开车帘,慢慢地走下来。 轻挪莲步,来到那两个守城的人身前,行了一个蹲身礼。 “两位大哥,小女子乃是长安人士,这一次实在是出门晚了一些,才在天黑之后到达三原县,您看我们母女也不方便在外边风餐露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两个守城的兵丁岁数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到一个漂亮小女孩站在面前,顿时有些惊慌,另外一个脸都红了。 武媚的岁数不大,但是身材高挑,看起来和十七八岁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年头,十四五岁就成亲的人,也比比皆是。 而且武媚,还有意无意的让两个人看一看马车。 各个豪门的马车都有独立的标记,不出意外的话,守城的兵丁看到柳家的标记之后,就会放行。 只不过,武媚不想做的太明显,她这一趟出门,本来就是背着人出来的。 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别人都不知道,如果让三原县的人知道柳家的马车来了,说不定连三原县的县令都会惊动,大半夜的跑过来亲自陪着。 那样的话就太过张扬了,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什么人会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两个守城的兵丁理解了武媚的意思,于是上前查看马车上的标记,当他们看到那个柳叶形状的标记后,顿时大吃一惊! 如果放在外地,可能还有人不认识这个标志,可是整个关中谁还能不认识柳家呢? “这位小姐实在是抱歉,我们两个人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放您进去!” 说完话,他赶紧让人打开城门,让马车通过。 麻衣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武媚一眼,没有说别的,重新坐在车辕上,慢慢地朝着城里前行。 武媚早已跟这两个人交代好了,不许他们吐露出去,狐假虎威的事情,她做了十几年,实在是太熟门熟路了。 当晚,他们在三原县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夜无言... 第2031章 他是朕的儿子,朕怕他做什么? rg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重新启程。 这一次他们将会走到官道上,再次停下的时候,就要出关中了。 从三原县有直达蜀中的官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要走上两个半月的时间。 因此,为了节约时间,他们直接将休息的第一站,往后拖了拖。 出了三元县城,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这种气氛就一直存在。 以前来到三原县的时候,到了夜晚进城,只要塞几块碎银子就能放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情。 可是,这一次竟然是三元县的县令亲自下令,不让别人在夜晚入城。 三原县是一个大县,人口已经快上是十万了。 在整个大唐帝国一千多个县之中,也属于人口比较靠近顶尖的县城了。 距离长安城够近,所以这里的治安情况很好。 m.26ks. 虽然谈不上夜不闭户,但是一年到头也出不来几个贼。 晚上固然是要封闭城门的,可县令亲自下达命令,还是头一遭。 武媚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总觉得,有人正在前路给自己设下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掉了。 麻衣老者坐在前边,找了一把大伞挡住阳光。 “小姐,老夫以为,咱们还是改变路线吧!” 坐在车厢里的武媚并立刻没有答话,她静静地思考着。 片刻之后,她淡淡地说道:“还是不要改变路线了,依旧照着预定的方向前行,如果前边出现什么乱子,麻烦大叔帮我们解决掉!” 麻衣老者嘿嘿一笑,喃喃地说道:“有点意思!” ... 长安城风和日丽的天气,并没有给百姓们带来多大的欢乐。 已经马上就要进入四月份了,也到了该交税的日子。 关于农业的税率,从大唐立国之初的十抽一,已经变成了三十抽一甚至四十抽一。 在农业税下降的同时,商业税却涨得离谱! 原本是三十抽一的商业税,现在已经涨到了七抽一,也就是说,商人们每赚到七文钱,就要交一文钱的税! 这种税率,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很恐怖的。 因为除了商税之外,商人们还需要缴纳许多其他项目的税款。 林林总总算起来,每年收入的一半。都要当做税款交给这个帝国。 而令人奇怪的是,作为商人之中的代表,同时也参与了制定商业税之中的柳白,不仅仅没有阻拦,反而大力支持这种恐怖的商业税率! 甚至他第一个主动缴纳了税款! 从去年开始,大唐的国库前所未有的充实! 所以朝廷才能支撑起一场又一场大的战争。 一连向九个国家宣战,这是亘古未有的事情。 要知道,先秦时期,秦始皇也是合纵连横,一个一个的解决其他的国家。 而且,加起来才七个而已。 甚至于这几个国家加起来,也不过是大唐的两个道那么大而已。 由此就可以看出,大唐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朱雀大街上,各个商户开始清点今年的账目,明天和后天,会有长安县的人上门来专门查。 为免他们在缴纳税款上起什么小心思,能划掉的赶紧划掉,能不保留的尽量不要保留。 少一文钱的收入,就能少一点点的税款。 朱雀大街,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为繁华的地段了,同时也是整个天下地价最高的地段。 一间方圆不过几丈的小铺子,租金每年至少上百贯。 当然,长安城老百姓的消费能力也很高,后世有人流传洛阳纸贵,却很少有人听过长安米贵的故事。 和其他的商户一样,柳家也在查账。 自从柳白上一次,亲至三原县,处置了一个算花账的主事后,柳家内部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自查运动。 书院的算学院,每年都会有几百个学生毕业。 这些学生中一大部分被朝廷收入囊中,剩下的人之中,大部分被柳家吸纳。 最后一点点人才,才会被其他的商户委以重任。 一百多个账房,在长安城的铺子里一字排开,是一个很壮观的场景。 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摞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账本。 他们需要在今天,清点出去年的所有收入。 柳白站在人群之中,不断地察看着账房们的工作。 沈万三坐在一边,端着一杯茶水,时不时的喝上几口。 他这几天累坏了,几乎把关中所有的铺子都走了一遍。 因为他不仅仅是整个柳家的大掌柜,还是关中的大掌柜,劳苦功高。 其他的大掌柜也都赶来了,一年到头他们只能回家两次,一次是过年之前的年会,另外一次,则是年后两个月或者三个月的清理账目。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会待在本地,等铁路修通之后,他们的往来也能变得方便一些。 否则的话,腊月才回家一次,折返回去,呆不了一个月又要折返回来。 柳白看了一圈之后,正打算活动活动脖子,一抬头,正好看见藏在人群之中,一身普通百姓衣服的李二,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柳白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位皇帝。 “老沈,你在这里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沈万三的眼睛不是很好,并没有看到皇帝的到来,只是点了点头。 柳白冲着人群之中一招手,别人看不懂,李二当然看得明白,于是他跟着柳白朝着铺子的后院走去。 两人坐在石头凳子上,柳白没好气地说道:“我柳家从来都不会少交一分税款,值得你这位皇帝跑来亲自查账吗?” 李二才不管柳白怎么想,他双手一摊说道:“朕只是想随便在大街上溜达溜达,哪知道碰见你柳家正在查账,看这边人山人海的,于是就过来瞧瞧!” 柳白撇了撇嘴,道:“你知道现在情况很复杂,没事的时候就不要跑过来给我添乱了,难道你就不怕承乾对你产生别的想法吗?” 李二嘿然一笑,道:“他是朕的儿子,朕怕他做什么?” 柳白看了看李二的一身装扮,表情忽然变得似笑非笑。 “你是打算,去泰记看一看吧?” 李二一怔,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2032章 这是哪里的账目? rg 李二看向柳白的目光,忽然间充满了戒备。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乐意,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思。 他这一趟白龙鱼服,离开书院并不只是为了转悠转悠,而是为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不仅仅关系到未来一段时间内,整个大唐帝国的发展,甚至会关系到,君王之位的传承度! 因此,李二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柳白! 在柳白说出那句话之后,气氛在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李二用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柳白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不要告诉朕,你的人正在监视朕!” 柳白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会以为我在监视你?” “否则的话,你怎么会知道,朕打算去泰记?” 柳白忽然展颜一笑,道:“如果不是去泰记的话,用得着带那玩意儿吗?” 首发网址rg 李二忽然一愣。 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腰间的一枚铜钥匙。 大唐唯一比后来落后的地方,就在于衣服上。 不管是多么华丽的衣服,还是多么简陋的衣服,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兜儿... 人们想要在身上藏东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藏在袖子里,要么是藏在裤裆里。 除此之外,就只能明恍恍的挂在腰带上。 这把铜钥匙,整个世间只存在三把。 一把在泰记大掌柜的手里,也就是黄巢。 一把在柳白手里,而最后一把,自然而然要落在皇帝手中。 因为钥匙的作用,再打开一口放满了机密的箱子。 那种机密,跟书院就图书馆顶楼的档案室还不一样。 档案室很多人都进得去,只不过,不能抄写而已。 如果像王守仁那种脑子好使的,不抄写也能记得住。 而且,档案室之中绝大多数的资料,其实本身就源于泰记。 这把钥匙,能够打开的那个箱子,里边存放着,才是真正的核心机密。 简单的说,除了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就那么几个人之外,谁知道谁死! 这其中,并不包括太子李承乾! 换句话说,普天之下能知道里面那些机密的人,除了三把钥匙的拥有者之外,也就只剩下泰记的开创,王守仁! 既然李二的腰间挂着那把钥匙,那么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由此可以推敲出,他要去泰记。 细细一想,甚至可以结合当前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推敲出李二想要知道哪些秘密... 当前,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总共只有三件而已。 一是大军班师回朝,要进行封赏封爵。 二是蜀中动乱,琅琊郡公牛进达差点丢了蜀中的差事。 第三件,则是铁路修建计划。 从第一点上看,其实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 大军的封赏结果,就写在功劳簿上,按着程序走就成了。 第三件事,关于铁路修建,为数不多的秘密在于修建的版图,不能泄露。 否则的话,有些穷山僻壤的老百姓,更会奇货可居,玩儿了命的提高朝廷的补偿价。 只有蜀中,值得李二这个皇帝亲自出马! 柳白的思路一向很清晰。 李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一笑。 “朕倒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怕你不小心泄露秘密而已。” 柳白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说道:“你最好还是把钥匙收起来,听说最近出现了不少牛人,只要看一眼钥匙的形状,就能够复制出来,若是泰记的秘密丢了,不知会有多少人白白送掉性命!” 李二想了想,赶紧把钥匙收到袖子里。 “不如,你跟朕一块儿走上一趟?” 柳白看了一眼外面。 他的确有事情,打算去泰记一趟。 只是不知道,眼下的工作,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 上一次,三原县出现的那个主事,算是彻底把他惹怒了。 如果再出现算花账的情况,柳白就打算杀人了! “不着急的话,就再等上半个时辰。” 李二点了点头,道:“那朕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去忙吧。” ... 柳家的账本,别人是看不懂的。 简单的借贷计算法,足以把九成九的账房先生都糊弄过去了。 相应的,柳家的账本,在自己人看来,也更加的简单清晰。 一百多位账房先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总结账目,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到,柳家不存在任何鬼魅伎俩。 能多算一笔,绝对不会少算。 能多交一文钱的税款,绝对不会少交! 税收,是维护这个帝国最重要的东西。 有人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柳白虽然在某些方面,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但是在税收方面,绝对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因为,自己交的税越多,那么依附在柳坚羽翼之下的那些商家,也就会交更多的税,不肯再算花账了。 现在大部分的国库收入,都被用来修建铁路。 所以说,这些交上来的税款,最终还是要被柳白用掉。 相比于自己直接出银子,这么做好像能让自己心里更舒坦点... 半个时辰过后,大部分账房先生都已经结束了工作. 只有少数的几位,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柳白来到其中一人的身后,看了几眼之后,皱了皱眉头。 那个账房先生,额头汗下,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好像遇到了什么令他十分恐惧的难题。 柳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伸手把沈万三叫过来。 在算账上,沈万三才是当之无愧的头把交椅。 沈万三走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 他一把将账本拿起来,几下撕得粉碎! “这是哪里的账目?!” 他怒吼一声,几乎把账房先生吓得瘫坐在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被他吓了一跳。 柳白举起一只手,高声说道:“还没有算完的都停下!把你们的账本,全都拿过来!” “滚开!” 沈万三一脚把那个吓坏的账房先生踹走,坐在他的椅子上,晃了晃算盘,亲自整理账目。 其他人把账本拿过来,眼睁睁看着沈万三,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第2033章 哪辈子才能赶得上泰记的水平? rg 没过多久,沈万三就已经把账目理顺了。 他看着最后的数目,愣了半天。 柳白把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之后,不由得也愣住了。 刚才的账目出现了问题,至少有上百万贯的空额。 可是最后,把所有的账目汇总之后,竟然比记录上的盈余,还多了二十万贯! 这是什么意思?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柳家的盈余,比记录上多了二十万贯! 而是其他的项目,有一百万贯的亏空,而某一笔项目,却一下子多出了一百二万贯! 这就很奇妙了... 不用柳白和沈万三主动吩咐,看到这个结果的账房先生,立刻凑过来,把桌子上的账本全都拿走了。 他们需要重新计算一遍,找到这一百二十万贯的来路。 首发网址rg 平白无故的损失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平白无故的多出来一笔巨款,其实更加可怕! 这说明,柳家内部出现了一些变故。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擅自挪用了大量钱财,而后用某种方法补充回来。 这一笔账目,是肯定会被查出来的。 为了向柳白求情,才会多补充一些。 在柳家,这种情况并不是不会出现。 某些地方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商机,但是来不及运输钱财,难免就会有挪用其他项目的钱,来补贴商机的时候。 这是被允许的,只要后来把账目平掉,就可以了。 但是,这么多年了,被挪用的钱财,加起来恐怕也不会达到一百万贯! 突然多出来一百二十万贯,来路不明的钱财,放在谁身上,都会感到恐慌。 至少,整个柳家,除了柳白和沈万三之外,能够拿出一百多万贯的人,并没有几个。 那几个老掌柜固然是能够拿出来的,可是以他们的资历,根本用不着挪用其他项目的钱财。 随随便便跟柳白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费心巴力的改动账目呢? 这说明,是主事级的人,在偷偷做某些事情! 后院,李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走出来想看一看,柳白究竟在做些什么。 一出来才发现,柳白竟然也在亲自打算盘。 他好奇的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 “你竟然也有今天!?” 柳白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继续低头算账。 这种事情,在商户之中并不常见。 但是在朝廷,实在是稀松平常,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上头调拨下来的银子,不可能专门只干一件事。 之前有亏空,以后也有花钱的地方,存留一些,是每一个官员都要做的事情。 所以,朝廷内部才是一笔烂账。 李二这个皇帝,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门道。 “看来今天你是没有时间了,那朕就先走一趟,你的事情回头再说吧!” 说完,李二背着手溜溜哒哒的朝远处走去。 在人群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突然失去踪迹。 柳白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算着账。 如果不抓到这个人,恐怕柳家内部就要乱上一阵子了。 ... 天气好,心情自然也就很好。 李二难得出来溜达。 自从上一次,脑瓜子被两位神医开了个大洞之后,李二已经很久没有到市面上溜达了。 算起来,足足小半年! 再次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 买了一瓶子乳酪,又买了两块肉饼。 看到街边有卖烤羊肉的,实在没有手了,干脆啃了几口肉饼之后丢掉,跑过去买烤羊肉。 这里距离泰记总部的位置,已经很近了。 李二并没有着急赶过去。 他打算在泰记,待上整整一天的时间,总不能饿肚子。 吃饱了,他才朝着泰记走去。 顺理成章的进门之后,来到后花园所在的一座假山旁边。 在假山上摸索了几下,打开地道的入口,早有人在这里举着火把等候。 走了大概盏茶的时间,入眼之处,豁然开朗! 十几个巨大的木架子,摆在洞窟中间。 四面八方,全都是粗壮的支梁。 这是担心洞窟忽然坍塌,才专门设立的支撑。 之前,长安城经历过几次地龙翻身,尤其是头一次,差点把泰记存放机密的洞窟毁掉。 后来,泰记的有了经验,专门找了将作监的人修缮。 那个打着火把的,点燃了墙壁上的灯,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二把夹袄脱掉,掏出袖子里的铜钥匙,在地上那一排排的箱子里,找到一个特有的编号,把箱子打开。 里边是一层又一层,用牛皮纸封装的纸袋子。 仔细的挑拣了片刻,李二抽出来一封信件。 看了一眼日期之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寻找。 足足找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 身后的篮子里,已经放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信件。 他按照时间顺序,把所有的信件都收拾好。 这才提着篮子,朝着远处的桌子走去。 坐下之后,打开第一封信。 看了几眼上面的内容,李二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看来,蜀中的动乱,并不如想象之中那么复杂...” “牛进达也真是的,区区一点小事而已,竟然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他把第一封信扣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打开第二封。 紧接着,是第三封、第四封... 很快,桌子上就摊满了打开的信件。 李二闭上眼睛,回顾了片刻。 然后赶紧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些信息。 写完之后,他看了一眼沙漏,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在这里呆了足足六个时辰! “外面肯定已经天黑了,也不知柳白那里结束没有,或许,他看到这些消息之后,会大吃一惊吧...” 李二猥琐的嘿嘿怪笑了起来。 平常在皇宫里,在外面人面前,他从来不肯做出这样的表情。 只不过,那张纸上他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 “有时间,把都水监也好好的整饬一下,否则的话,哪辈子才能赶得上泰记的水平?” 他站起来理了理头发,把那张纸叠好收进袖子里,也不管这里已经被他祸祸的乱七八糟,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第2033章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rg 作为柳家的一条忠犬,黄巢自然要把李二在泰记总部呆了这么长时间的消息,赶紧告诉柳白。 不过,很显然,柳白并没有理会这件事的时间。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找到,那笔巨款的来路。 要知道,在算账这个门路上,没有人能够比沈万三更加高明了。 连沈万三都查不出来,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黄巢把情况跟柳白说了一声,就匆匆回去了。 对于李二心中的秘密,柳白只是稍微有一些兴趣罢了。 他想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李二会有什么动作。 当然,关系并不是很大 不管以后这段时间,李二究竟想要干些什么,都没有办法对整个柳家产生任何影响。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那笔巨款查出来,否则的话,柳白今天晚上睡觉恐怕都不安稳。 记住网址rg “在账本上看,这笔巨款的来路,肯定是柳家内部,具体是谁做的,还要好好查一查,唯一可以知道的信息就是,这笔巨款来自关中!” 把所有的账目都梳理了一遍之后,天已经黑了。 那些账房先生们早就回去了,铺子里只留下柳白和沈万三,以及为赶过来的大掌柜。 关中没有独立的大掌柜,都是由沈万三自己来掌管。 说话间,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羞愧,又有些无奈。 现在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如今,光是关中一带的员工,就比曾经柳家全天下的员工,还要多将近三成! 这直接带来了管理上的混乱,可是,却无法弥补! 因为柳家的分工越来越细致,各方面人才也搜罗得够多。 这是任何一个机构或者组织,都无法避免的困境。 人员冗杂! 有时候,就连一个王朝,都不可避免! 就好像宋朝,冗官冗员,几乎严重到了要灭国的地步! 都是为家里头,辛辛苦苦付出了大半辈子的人,总不能丝毫情面不留,直接把他们弄走吧? 管理上的混乱,所造成的钱财损失,倒还是其次的。 毕竟他们能够,给柳家带来更大的财富。 可是,难免会有一些蛀虫! 就好像之前,柳白去三原县处置的那一个人。 那是在贞观七年进入柳家的人,从一个小小的伙计,短短几年之内成为主事,属于难得的提拔速度了。 而且,沈万三本来就是整个柳家的大掌柜,他负责把控整体的方向,职责比柳白还要重。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柳家没了柳白,还可以平稳运行,只不过,柳家要退居幕后。 站在台前的话,必定会遭千夫所指! 可是如果柳家没了沈万三,那么距离崩溃,也就没多远了。 事实上,柳白并不是一个赚钱的材料。 他可以赚快钱,可以制定方略,但是唯独在做生意上的一些细碎事情,根本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唯一可以凭借的,就是超出别人一些的眼光。 沈万三不同,他有思路,有见识,还有着旁人无法超越的经商天赋。 哪怕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铺子,只要是在他的手中,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拔地而起,成为行业内的龙头。 这就是沈万三的重要性。 可正是因为他很繁忙,无法兼顾到关中的产业,这才导致,关中的生意,成了整个大唐十道,最混乱的地方。 “这件事本来就怪不得你,去把杜悫叫来!” 杜悫,当年跟随柳家的商队,生生踏出一条前往西域的商路。 自此之后,受到柳白的青睐,加入泰记。 虽然还不是掌柜级,但是他手里的权柄,早已超过普通的掌柜太多! 就算比上那些,执掌一方的大掌柜,也差不了多少。 他不光是泰记的成员,还要负责柳家内部的监察事宜。 这是柳白专门为他,设置的一个机构。 不过这些年来,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如果没有一个内部的监察机构,早已人满为患的柳家,迟早要出大乱子! 没过多长时间,杜悫匆匆赶来。 他在泰记的差事,反倒并不难做。 掌管春风阁,不管放在谁的眼中,都是一件美差。 可惜的是,在杜悫眼中不是。 因为,他老婆也在春风阁... 这样的男人,注定会活成一个悲剧。 “少爷,属下失职,还没有查出来内鬼究竟是谁!” 杜悫的脸色,沈万三才要羞愧。 这些年来,柳家发展得还算顺风顺水,以至于他们都丧失了警惕性。 柳白摆了摆手:“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为了让你赶紧把内鬼查出来,足足一百二十万贯的亏空,应该并不难查,这世上,除了柳家之外,其他能够动用如此巨款的人,屈指可数,既然账目上记载是去年发生的事情,那就把该查的,都查出来!” 杜悫应了一声,正要往外,又被柳白叫住。 “不要着急,还有一件事情交代给你!” 杜悫急忙回头,等着柳白的后话。 “派去保护那个小丫头的人,什么情况了?” 杜悫一拍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卷儿。 “这是半个时辰前收到的消息!” 柳白接过小纸卷看了一眼,挥手让杜悫退下去。 纸卷上的内容不少,柳白看了一会儿,那种烦躁的心情渐渐好转。 原来,这才两天的时间,武媚竟然已经遭到了不下三次的暗杀! 有两次,被杜悫的人解决掉了。 还有一次,由于人数不多,刻意被他们漏掉。 结果,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老车夫给解决了。 看来,武媚那个小丫头在身边,还真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人。 “闹吧,闹得越大,动静越大,才更好查出来源头!” 柳白把小纸卷丢到火堆里。 这件事情,他连李二都不打算告诉我。 让武媚去蜀中,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鱼饵罢了。 究竟能不能钓上来大鱼,还要看这块鱼饵,能不能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柳白沉吟片刻,道:“派人扮成山贼,去试试那个老家伙的身手!” 第2035章 还乱看什么?你的胆子是真大! rg 人这一辈子,总会有无数的机会出头。 关键在于,能不能把握得住。 陈大,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被一个神秘组织,养了足足三年的时间。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今天,是他报答恩情的时间! 穿着一身黑衣,带上一把钢刀,把这些日子来,主家赏的银子,全都埋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 “如果我死了,记得过来挖银子!” 简单的几个字,写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陈大的脑门子上,全都是汗水。 对于一个没有读过书,没有上过学的人而言,写字是一种极大的痛苦。 记住网址rg 他只能靠着碑文上的字,一点一点的描绘。 与其说是写字,倒不如说是画字。 “若是刘夫子敢蒙我,等回来就刨了他们家祖坟!” 陈大也不知道,这些字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些含义。 只当信他一回,免的这些日子以来的赏赐,落到别人手里。 远远的,可以看到村子中间有一户人家,升起袅袅炊烟。 一个丰腴的女人,正拉着一个小孩子做饭。 陈大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个女人,命中注定是自己未来的老婆。 “娘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咱虽然不是什么豪杰,但说到底,也要置办下家业,否则怎么娶老婆?” 陈大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拿起钢刀,毅然离去。 他接到的任务,是在村子往东二十里的地方,劫杀一个漂亮姑娘。 其实他自己都知道,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因为那里,是官道! 不光有大唐的府兵驻守,还有无数的衙役来回搜罗。 在官道上劫杀人,好像就没有活下来的人... 二十里路,陈大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他不像那些大户人家,可以骑马,可以坐车,只能靠双腿跑过来。 来到目标地点,他揉搓着双腿,打算好好歇一晚上。 明天早上,才是干活的时候! 这一夜,他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一个亡命之徒的必备要素,就是心里不能有牵挂。 晚上虽然睡了一会儿,但是梦里总会出现那个丰腴女人的身影。 “老子怎么说也是个黄花大小伙子,配得上她张寡妇!” 天亮之后,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硬邦邦的杂粮饽饽。 就着刚灌好的河水,吃了一肚子,陈大感觉心里有底气了。 他抓好钢刀,蒙上脸,躲在路边的草丛里,等着马车的到来。 踏踏踏—— 马车的声音很好认,他可以听得出来,马车距离自己顶多不到十丈的距离了。 等距离更近一些,他猛的从草丛里蹦出来! “呔!给老子停下!” 他大喊一声,马车猛的停下来。 坐在外边的那个老家伙,正用一种森严的目光,看着自己。 陈大难免觉得有些发慌。 他并没有从过军,倒是随军当过一阵子民夫。 这老家伙的眼神,太像那些杀人如麻的将军了! 陈大腿肚子有些软,但想起来这些日子,主家的恩赐,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把所有的财货都交出来,老子可以给你们留条命!” 麻衣老者冷笑一声,正要跳下来,顺手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解决掉。 还没来得及动手,马车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声音,人数至少在二十以上! 麻衣老者脸色一变! 这里可是官道! 他们不怕被官府追杀到天涯海角吗?!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遭到过劫杀了。 麻衣老者心中发狠,看也不看陈大一眼,猛的一回身,把车帘整个撕下来。 也不管车厢里的两个女人,如何惊慌,拽着他们就往旁边跑。 “那个小子,再不跑等死吗?!” 看到陈大的表现,麻衣老者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闲的没事跑出来劫道的二愣子。 如果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怎么会在发现几十个人跑过来之后,还傻呆呆的一动不动? 陈大显然是已经懵了,他傻呆呆的看着远处那些人,浑身都在哆嗦。 麻衣老者心里发狠,心中暗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今日就该着你倒霉!” 他头也不回的往丛林深处跑,被他夹在肋下的两母女,颠簸的都要吐出来了。 武媚的脸色有些发青,不过并不是被勒的,而是被气的。 她实在是想不通,好端端的出一趟门,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杀她? 难道,这些人都是皇宫里,或者是柳家派来的人吗? 她还有能力思考,闭上眼睛回想了片刻,她否定了这种想法。 不管是皇宫里的人,还是柳家的人想要杀她,恐怕她早就死八百回了! 哪里还能像现在一样逃跑?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些人在演戏给自己看。 要么,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柳白或者是皇帝派过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的话,那还会是谁呢? 谁想要自己的命? 武媚思来想去,也抓不住头绪。 这时候,麻衣老者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远远的,依稀可以看见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径直掠过陈大身边,好像压根没有看见这个人似的。 麻衣老者呼啸一声,脚下生风,硬生生从一道,足有一丈多远的山涧,跳了过去! 杨氏当时就昏了。 武媚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后方,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想要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来寻找到事情的真相。 可是,她失望了。 一切都太自然,自然的根本就不像演出来的。 从那些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唯一的疑点在于,为何那些人会放过陈大? 他们显然不是一伙的。 “丫头,还乱看什么?你的胆子是真大!” 麻衣老者喝了一声。 来到一棵大树下,用力一抛,直接把母女二人扔到树上! 他转身往回跑。 武媚在树上奋力的大喊道:“大叔,你又要去做什么?” 麻衣老者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声回答道:“当然是去救那个蠢货的性命!”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跳到山涧对面,迎上了那些手持凶器的人! 第2036章 武媚的计策 rg 武媚实在是想不通,麻衣老者为什么要跑回去,救那个大傻子? 可是,她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麻衣老者跳过山涧之后,毫不迟疑,径直杀向人群! 这一次,前来追杀他们的人,不是上一次能比的。 身手明显超出好几倍! 或许,他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派出来的! 左支右挡了半天,麻衣老者竟然丝毫没有讨到便宜! 而且,他没能伤到一个人。 反倒是,自己的身上多了好几条血口子。 空手夺白刃的事情,并不是经常发生,需要看拿着兵刃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这群人的身手,恐怕比身经百战的老兵都要强悍。 m.26ks. 麻衣老者见势头不对,抽身便退。 陈大还是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动弹一下。 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一群人逐渐形成一个大个儿的包围圈,麻衣老者退出去十几丈之后,竟然还没能把他们甩掉! 恰恰相反,已经有两个人偷偷绕到麻衣老者后,分明是想要偷袭! 麻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当暗器一样丢了出去!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的杀招,只要杀掉一人,就能抢了他的兵刃。 一寸长一寸强,用匕首,除非是在狭小的空间内,否则的话根本就不是长兵器的对手。 这种情况,跟身手的强悍程度没有多大关系。 与其在大面积的范围内,用匕首跟人家的长刀抗衡,还不如干脆把匕首丢掉... 铛!! 一声令人耳根子发麻的声音响起。 麻衣老者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听声音,自己的匕首应该是撞到了敌人的刀上,根本没能伤到一个人! 紧接着,后边又传来一阵破空之音,速度极快! 麻衣老者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向侧边歪了歪脑袋。 刚才的那把匕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麻衣老者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刚才说是晚上一丝,恐怕他的脑袋就要被削下来了! “这群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身手竟然如此强悍!”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麻衣老者还能轻松解决。 这世上,能与他比肩的人并不多。 如果是五六个,麻衣老者就要掂量掂量了。 除非是碰到了需要拼命的局面,否则的话,直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他们全都是这种身手,而且数量在十个以上,想要离开都成了奢望。 麻衣老者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高手! 随便出来一个,都足够在一方府兵之中,当个小头目了。 匕首贴着麻衣老者的脑袋飞过去之后,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陈大的脚下。 陈大哆嗦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脚边的匕首,满脸的恐惧之色。 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紧接着,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把那把匕首捡了起来! 刚才,麻衣老者说要救他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江湖人,既然是江湖人,那就要讲究江湖人的义气! 陈大捡起匕首之后,往远处跑了几步,而后瞄准方向,捏着匕首,使劲的扔了过去! 可惜的是,他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 就算是把匕首当做飞刀来使用,也是勉强只有个准头而已。 别人都是刀尖朝外,他是刀尖朝内,匕首的握把,精准的落在一个敌人的脑袋上! 那人被砸了一个趔趄,怒视后方! 陈大脸都白了,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麻衣老者看得是又气又恨。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刚才自己都拼命了,他不赶紧跑,非要招惹一个才跑! 从这些人的身手,随随便便能杀了十几个陈大这样的废柴! 麻衣老者自己也不清楚,刚才为什么要转回来救陈大。 好像中了邪一样,想都没想,就跑了回来。 不过,他倒不是真中了邪。 虽然只是勉强支撑,但勉强也有余力思考。 这些人,留下七八个足够把自己缠住了,剩下的人为何不走? 以他们的身手,跳过山涧根本就不成问题。 难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那对母女? 而是自己?! 想到这儿,麻衣老者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心头。 “他娘的,被一个小崽子耍了!” 他抽空往对面眺望了一眼,赫然发现,武媚正站在山涧对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麻衣老者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太诡异了! 诡异的,就好像提前安排出来的! 这一路,那个满脑袋都是心机的丫头,总在自己耳边念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追杀自己? 麻衣老者现在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这一切,都是那个丫头自导自演的戏码! 怪不得这一路上,总有人能够精确找到他们的位置! 麻衣老者心中恨得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拳头将面前那个人打飞出去,顺手把他手里的钢刀给抢了过来! 然后,又当做暗器使用,朝着山涧对面,狠狠的丢了! 他的准头更好,钢刀毫不留情的朝着武媚的脑袋袭击而去! 武媚丝毫不惊慌,因为就在钢刀即将来到她面前的时候,一只大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稳稳地将钢刀抓在手中。 这只大手的主人,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他的左眼似乎受过伤,被一个眼罩挡着。 拿着刀的那只手,肌肉虬结,上边满是伤痕。 “丫头,你总是这么玩,小心有一天摔到阴沟里!” 武媚笑笑眯眯的说道:“马叔叔,我就算摔到阴沟里,也会有人在下边给我当垫背的!” 壮汉耸了耸肩膀,冲着山涧对面招了招手。 那二十多个人,忽然一拥而上,死死地将麻衣老者,围困在中间。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麻衣老者的身上就满是伤口,可偏偏没有一处是致命伤! 三下五除二,把麻衣老者拿下之后,一群人纷纷跳过山涧,来到壮汉身前。 第2037章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rg 壮汉仔细看了麻衣老者几眼,又伸出大手,在那张老脸轻轻捏了几下。 “这就是他原本的容貌!” 壮汉说完,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将麻衣老者的下巴捏开,丢进去一个淡红色的药丸。 麻衣老者心头骇然! “你们给我吃的是什么?!” 壮汉嘿然一笑,不回答他的话。 武媚转身来到草丛里,看了一眼依旧还在昏厥状态之中的母亲。 “有劳马叔叔,派人把我娘亲送到最近的客栈里去。” 壮汉点了点头,不用他亲自吩咐,已经有人把杨氏送到马车里,朝着最近的县城赶去。 麻衣老者气得浑身发抖。 他已经顾不得刚才吃的是什么东西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媚,眼神里几乎带着刀子! 首发网址rg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这一路上,真的都是你自己招来的人吗?” 武媚还是不搭理他。 小丫头俏生生的踮着脚,张望着远处。 “那个傻子究竟在干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大傻个子,依旧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是被吓懵了。 壮汉挠了挠头,说道:“这厮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武媚意味深长的笑了。 看着麻衣老者慢慢的晕过去,最终失去意识,她笑眯眯的说道:“如果这时候有人把他给救了,会发生什么呢?” ... 不知过了多久,麻衣老者幽幽醒来。 他看了看周围,眼神之中的迷茫逐渐消失。 突然之间,他一跃而起,眼神陡然变得警惕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片空地上,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存在。 只不过,多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人。 陈大! 这个在他眼中是个大傻子的人,正蹲在旁边用木头棍,捅蚂蚁窝玩。 麻衣老者悄悄走到他身后,将两根手指,按在了他的颈骨上。 “说实话,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 陈大明显吓了一跳,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麻衣老者皱了皱眉,发现他并不像是装的,而是真的在害怕。 因为从触感上,可以察觉到,这个家伙正在以轻微的弧度颤抖着。 这种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他轻轻松开手,绕到陈大面前。 陈大依旧不敢动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麻衣老者。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麻衣老者嗤笑一声,指指地上的蚂蚁窝。 “若是老夫被你这样的人救了,还不如赶紧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 陈大说完,悄悄在裤子上擦了一把手心的冷汗。 太他娘的刺激了! 这老头子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自己戳死。 敢这么跟他说话,自己真不是一般人! 陈大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刚才那些人把你打晕之后,就把你丢到山沟子里去了,那里头经常有狼出没,只要天一黑,神仙来了也没活头,要不是我把你救上来,你现在都成狼粪了!” 麻衣老者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过了多长时间?” 陈大盘算片刻,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怎么也要有五六个时辰了吧?” 麻衣老者脸色一变! “多长时间?” 他的语调都变了,嗓音格外尖锐。 陈大又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使劲的往后蹭。 “你要干什么?告诉你,杀人可是犯法的!” 麻衣老者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 他恶狠狠的盯着陈大,两只手不断的摩挲,似乎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愤怒。 “五六个时辰,现在差不多已经离开关中了!” 他倒是没有怀疑陈大的话。 看一看天空,似乎也瞅着就要到黄昏时刻了。 他突然一把揪住陈大的脖领子,道:“你是不是本地人?这里能不能找到马车,马也行!” 陈大被他拽得连连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 “这里距离县城太远了,想要靠双腿走过去,估计天都亮了,不如先到村子里歇歇脚,明天坐牛车去县城,只有县城才有马!” 陈大赶紧回答了他的问题,生怕慢了一丝,就被他一指头戳死。 老者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沉吟片刻,再次看向天空。 两人说话之间,天色变得更加昏暗了。 在这种荒郊野地里过夜,显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别说是狼了,老虎、野熊什么的,时常出没。 “走!” 麻衣老者就这么拽着陈大,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 陈大口中的村子,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总共只有四五里路罢了。 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 总共不到两百户人家,加起来却连三百人都不到,其中九成以上都是上了岁数的人。 关中的地方,富庶的城市比比皆是。 小地方的年轻人,肯定是要去大城市闯荡一番的。 长安城是去不起,可是三原县、华阴县、蓝田县,都是一时之选。 何况,还有一个富得流油的泾阳县。 日子久了,在外地安家的年轻人也就越来越多。 大唐百姓的故土情节极其严重,很多上了岁数的人,宁愿忍饥挨饿,也要留在故乡里生活。 和柳家庄子的乡亲们一样,这个村子里的人,好像也不大乐意出门。 麻衣老者拽着陈大,走进村子的时候,当地的税吏,正在督促乡亲们交税。 周围全是满满当当的粮垛,看起来蔚为壮观。 看样子,这里还是比较富庶的,至少吃饭不成问题。 “这是你家?” 陈大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前两年才过来的,之前一直在秦岭深处当流民。” 一边说着,他的眼睛一边四处寻找。 当他看到一个,稍微有些胖的女人,正拉扯着一个头发发黄的小女孩,在队伍中等着交粮食,顿时眼前一亮! 麻衣老者把他的表现,全都看在眼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队伍里那一大一小。 “怎么?那是你的心上人?” 陈大脸一红,说道:“什么心上人?别胡说八道!绾娘在贞观九年的时候死了丈夫,她是个可怜人,别拿她寻开心!” 一提起那个稍微有些胖的女人,陈大竟然都顾不得害怕了,硬顶的麻衣老者争辩。 第2038章 犹犹豫豫的,不像个男人! rg 麻衣老者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那个名叫绾娘的女人。 “没什么了不起的,长得也不怎么样!” 麻衣老者好像见过很多女人似的,对绾娘品头论足,言语之中充满了不屑的感觉。 他对陈大已经没有多少防备心了。 在他看来,这样一个人,如果还能算计自己,那自己干脆也就别活着了。 陈大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并没有什么心机,心里都想什么,脸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眼中,绾娘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绝对适合当老婆。 于是,他看向那个丰腴女人的目光,竟然充满了向往之色。 麻衣老者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怎么说,你也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娶这样一个女人未免有些太委屈你了,不如老夫亲自给你选一个,保证漂亮,你想要贵族也不是难题,当然,只能是西域的贵族。” 大唐的贵族女人,还没有下贱到,要嫁给一个憨货的地步。 首发网址rg 陈大梗着脖子,好像对麻衣老者,再也没有任何畏惧之心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女人受到了侮辱,又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不许你再说绾娘!” 麻衣老者哑然失笑。 “就这么一个女人,值当的吗?” 陈大的眼珠子几乎要喷出火了,他使劲的跺了跺脚,好像要跟麻衣老者拼命。 “你再说她一句试试!” 麻衣老者只能随便摆了摆手。 “老夫不在说她就是了。” 说完,麻衣老者还翻了个白眼儿。 “想当初老夫混江湖的时候,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这个憨货,只能给老夫当上马石!” “结果,你却被一个憨货救了命,要不是这个憨货,你现在都成狼粪了!” 陈大反唇相讥,丝毫不给麻衣老者留情面。 麻衣老者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懒得跟陈大争辩。 “既然你看上那个女人,直接扛回家就是了,在这里看着,哪辈子能勾过来?” 说完,麻衣老者径直朝着那个女人走去。 陈大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拦。 可是已经晚了! 麻衣老者已经来到绾娘的身边。 后边有人,对麻衣老者怒目而视,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 “别插队!小心老子揍你!” 麻衣老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直接把那人的手指头拧成了麻花。 看着这个矮壮的农家汉子,倒在地上捂着手指头痛苦的哀嚎,麻衣老者置之不理。 刚有人要冲上来,为这个汉子报仇,麻衣老者随手丢下两锭金子,周围的人立刻散去。 并不是金钱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而是,能拿出这么多金子的人,必定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麻衣老者没有在看他们,推搡了一把刚凑到近前来的陈大。 他笑眯眯的,对绾娘说道:“姑娘,有个憨货喜欢你,打算用十锭金子娶你过门,你意下如何?” 别人还没开口,绾娘身身边那个黄毛丫头,突然呲着牙,想要把麻衣老者推开。 陈大脸色一变! 他可是知道,这个老家伙是个多狠的人。 万一,像对刚才那个汉子一样,对付小丫头,那陈大的天可就塌了! “你别...”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黄毛丫头的手里,就忽然多了两锭金子。 周围人的眼睛都直了。 看来刚才,这个老头子并不是在说大话。 他真能拿的出十锭金子! 要知道,在这种不算特别富裕的地方,尤其是庄子里,一锭金子,足够买下一个壮劳力的一辈子了! 十锭金子,别说是体面人家,绝对是整个庄子当之无愧的首富! 若是放到县城里,那也是一等一的上等户! 如果,绾娘真的能拿到这些钱,那就是翻天覆地的造化呀! 周围有人怂恿道:“绾娘答应他吧!十锭金子,让我杀人都能干!” 绾娘显得有些畏惧。 她当然认识陈大。 这个不招四六的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家伙。 整天用各种理由跟自己套近乎,还帮自己免费干活。 谁能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 只是,绾娘不敢赌。 总觉得这个不招四六的家伙,是打算欺负自己这个苦命人。 “你,你...” 麻衣老者嘿然一笑,对陈大说道:“小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你救了老夫的命,老夫送你一场姻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相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不用问也知道,这里边肯定是剩下的八锭金子! 陈大张大了嘴,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自己的确是救了他的命没错。 他帮自己促成姻缘,好像也没毛病... 可为什么总是感觉,别别扭扭的? 陈大有些迟疑,他慢吞吞的,走到绾娘身前。 低头看了看黄毛丫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是我本家阿叔,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凑合跟我过,不过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会怎样,这些钱你都拿着便是了...” 听到这话,麻衣老者又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很想抽陈大一个嘴巴子。 若换了是自己,别说是给金子了,扛起女人就跑了,连小丫头都不用管,那多痛快! 犹犹豫豫的,不像个男人! “你,你...真不是欺负我这个苦命人?” 绾娘柔柔弱弱的说道。 麻衣老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事情出现了。 各个庄子里收税,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官府的税吏来主持。 官府的税吏,是没有品级的,属于不入流。 他们甚至都称不上官,而是吏! 不过,官府的税吏恰恰是一种美差。 哪怕是人口只有几千的小县,每年收上来的税,也是很可观的。 铜钱,没有任何人敢动。 真正的肥缺是粮食。 一筐粮食整整六十五斤,少个三四斤,没人看得出来。 一百筐粮食,那可就是足足三四百斤! 官府的税吏,都是有关系有后台的人,在地方上,也就格外的豪横。 两个膀大腰圆的税吏,凶神恶煞的凑过来,傻子都知道要坏事。 第2039章 你们这两个家伙前途无量! rg “你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官府的税吏,推搡了陈大一把。 麻衣老者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二哥,别跟这小子废话,就是个小混混而已,拉回衙门去打一顿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对陈大有意见。 说着,就要上去捉拿陈大。 好在他们只是税吏而已,身上没有资格带着镣铐枷锁,否则的话,陈大已经被他们铐上了。 陈大有些畏惧,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却不小心撞在麻衣老者的身上。 麻衣老者把他扶稳,淡淡的说道:“你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老夫自然不能让你受委屈!” 他哪里知道,陈大害怕的并不是这两个税吏,恰恰就是麻衣老者本人! 如果这老小子脾气上来,把这两个税吏弄死,那自己除了跑路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m.26ks. 可是,还不等陈大开口阻拦,麻衣老者已经动手了! 啪啪—— 仅仅两下,那两个税吏,就倒飞了出去。 砰的倒在地上之后,再也起不来了。 没人看见,麻衣老者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但谁都知道,动了官府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时之间,也没人敢继续交税了,一个个尖叫着跑开,生怕殃及池鱼。 麻衣老者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那两个人。 “不知死活!” 陈大浑身哆哆嗦嗦,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 绾娘早就懵了,只知道拉扯着黄毛丫头,一点一点的向后挪动。 税吏不是官,可是他们比官还可怕! 这样的人,往往是地头蛇,往上够不着,往下却跟地痞流氓都有一些联系。 用不着使出官场上的手段,只需要派一批地痞流氓,一家子人也就没什么活头了。 麻衣老者走到近前,看了看那两个人,一张老脸上满是嬉笑之色。 “放心,不背上命案,这两个人晕一段时间,顶多也就落个半残!” 听到这话,陈大腿一软,也趴在地上了。 这时候,不知道绾娘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拉着陈大,玩命朝远处跑去。 她一手拉着陈大,一手扯着黄毛丫头,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老远。 麻衣老者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喊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陈大被绾娘拉着,有些不知所措。 渐渐的,脸竟然红了... “绾娘,你这是...” 绾娘也顾不得矜持了,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不能跟这样的人拉上关系,回头官府的人问起来,打一顿板子,命可就丢了!” 陈大只知道傻呆呆的跟着绾娘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他们甩在后边的麻衣老者,欣慰的一笑。 “这才有个一家人的样子,你的恩情,老夫差不多还了一半儿了吧?” 说完,他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个税吏的脸。 “装蒜装到这种地步,你们两个也是人才呀!” 两个税吏急忙爬起来,畏惧的看着老者。 麻衣老者嘿嘿一笑,说道:“倒是也懂得些分寸,若是你们立刻爬起来,说不得老夫还要继续出手!” 他要的,只是给绾娘创造一个机会而已。 这种事情,女人不点头,什么都干不了。 如此一来,绾娘知道了陈大的心意,陈大也知道绾娘的善良。 麻衣老者并不介意,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不过这两个税吏,也挺有意思的。 竟然知道装死! 麻衣老者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前途无量!” 他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脸颊,转身离去。 两个税吏这才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他们压根没听懂,这个老头子究竟在说什么。 装死,竟然装出夸赞来了? 两人心中也难免有些后怕。 刚才虽然看着凄惨,顶多也就是有些疼罢了,落不下什么病根儿。 可如果再来一下,恐怕命就丢了。 ... 村东头。 绾娘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陈大的脸,憋的通红。 反倒是黄毛丫头,搂着两锭金子,露着豁豁牙,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笑得极为开心,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以后,以后莫要再跟那位老人打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看他出手的样子,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陈大连连点头,眼瞅着好事就要到了,现在绾娘让他杀人,他都肯干! 不就是以后离那个老头子远一点吗? 本来就不想搭理他! 等气息平稳了,两人之间又有些尴尬。 绾娘紧张的说道:“你刚才,真的不是在欺负我这个苦命人?” 陈大拍的胸脯说道:“我陈大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对你好,以后就敢把命交给你!” 绾娘推了他一把,不满的说道:“以后少说打打杀杀的话!” 说完,她把黄毛丫头抱过来,硬生生将两锭金子抢到自己手中,小心翼翼的收在袖子里,这才最终松了一口气。 黄毛丫头哇哇大哭。 陈大手忙脚乱的,在袖子里、在怀里翻着。 找到一包,自己临走之前剩下的糕点,塞到小丫头手里,小丫头这才转涕为喜。 这样的岁数,还不知道金子的好处。 在她眼里,那两锭金子,恐怕还不如一包糕点值钱。 绾娘看了看黄毛丫头,有些迟疑的对陈大说道:“刚才,那位老人不是说有十锭金子吗?” 她的声音很小,生怕陈大以为她是因为金子,才稍假辞色。 不过不说不行,如果有了那些金子,他们的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陈大挠了挠头,道:“刚才跑的急,没能顾得上,不然的话,我再回去找他要!” 他直接把救了麻衣老者的事情,跟绾娘说了一遍。 绾娘听得眼珠子都直了。 “难道他还是位贵人?” 绾娘狐疑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看刚才那老者出手的凶狠劲,可不像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反倒像是军中的杀才。 “贵人?” 陈大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身影,不由得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第2040章 翻云覆雨之间,涮了一大群人! rg 按照麻衣老者的想法,算一算时间,武媚他们已经离开关中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蜀中,这一路上,虽说经历过无数次的刺杀,但基本上可以确定,都是武媚自导自演的戏码。 目的无非是,为了勾出某些人。 麻衣老者还是比较庆幸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其他人露面。 自己在侥幸之间,也被陈大那个憨货给救了。 当天晚上,麻衣老者就住在村子里。 以他的手笔,别说是住一晚了,就算是买下半个村子,也不成问题。 这一晚,他过得很艰难。 身上有伤,心里更别扭! 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这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起来了。 首发网址rg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正打算去打听打听陈大的去向。 他想着,再看陈大一眼,留下点钱,就去追赶武媚。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说也算是给他介绍了个老婆,但终归欠人家的是命。 刚一出门,他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天的确还没亮,可按照道理来说,勤劳的农户们,早就该起来做工了。 春耕刚刚结束,该是他们去县城,继续赚银子的时候。 普通的农户就是这样,需要耕种的时候就回乡,不需要耕种的时候,就要进城去赚钱。 如果光靠种地,早就饿死了... 可是,周围却安静的吓人,连声狗叫都没有! 麻衣老者本能的出现了一种警惕性,他冷冷的看着四周,很清楚,即将发生些什么。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候,一个同样穿着麻衣的中年,从旁边的院子走出来。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神态慵懒。 麻衣老者看到他之后,脸色微变,急忙跑过去,躬身行礼。 “不知主上大驾光临,还望主上恕罪!” 中年男人的长相,并没有什么奇特的。 属于那种一抓一大把的人,放在大街上,保准认不出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麻衣老者,道:“这里不是总坛,也没有什么外人在场,您终究是看我长大的,何必如此客气?” 麻衣老者的脸上,带着一种从未被旁人看到过的拘谨和畏惧。 “主上说笑了,老奴哪里敢在您面前造次?” 中年男人掏了掏耳朵,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人跟丢了?” 麻衣老者羞愧的低下头。 “请主上责罚,属下无能!”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既然跟丢了,那就不要去管他们了,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 “不知何事,竟然劳烦主上亲自驾临?” 麻衣老者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几分愤慨来。 “总坛要搬迁了,你作为大护法,总不能一直逗留在外边,一会儿随我离去!” 说着,中年男人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你的那个救命恩人叫陈什么来着?他们一家子,已经启程上路了。” 麻衣老者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中年男人笑道:“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以为我送他们归西了?” 麻衣老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听主上的意思,应该是把他们吸纳进来。 这也是好事,否则凭陈大那个憨货的本事,等给他们的金子花完之后,肯定是要饿肚子的。 ... 被麻衣老者认为已经离开关中的武媚,此时此刻,偏偏就出现在距离村子不到二十里的一片山林之中! 在她身旁,站着一个长相凶恶,却穿了一身锦袍的男人。 这人像山贼,多过像一位员外。 事实上,他还真就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不是山贼,但是好像,比山贼的规格还要高一级。 他是海盗! 如今在东海之上,大名鼎鼎,令人闻风丧胆的海中巨寇! 马彪! 当年张仲坚的手下! 凭借着柳白给他的一艘五牙大舰,在东海之上,堪称无敌的存在。 主要东海舰队不出手,他和他的兄弟们,就是大海的主人! 如今上岸了,却迸发出了更加强大的力量。 “少爷曾经说过,这群人行事隐秘,来路不明,跟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却依旧无法抓住他们的小尾巴,实在是棘手的很,若是小娘子能够把他们都抓住,毕竟是大功一件,太子妃脸上也有光!” 马彪明显对武媚还有所保留。 他很清楚,这个小丫头并不能算是自己人。 双方还处在合作关系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之间,也就打这一次交道罢了。 如果不是少爷有令,马彪更愿意离这个小丫头远远的。 翻云覆雨之间,涮了一大群人! 要是让敌人知道,这个小丫头早已经在他们内部安排了个人,恐怕会抓狂吧... “自然不用你说,我做这些事情,又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我姐姐!” 武媚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显得娇小可爱。 可是,手里头却拎着一件,极其不合时宜的血衣! 她另一只手捏着鼻子,似乎是觉得有些恶心。 把血衣丢给马彪后,急忙掏出手绢,用力擦拭着手指。 “你们本来就是干这种差事的,为难为难人而已,不用我交代了吧?” 马彪毫无心理负担的攥着那件衣服。 他当然明白,武媚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立刻着手安排。 没过多久,本地县衙的衙役就来了。 掏出隶属于泰记的令牌,几个衙役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等着吩咐。 “血衣的主人已经死了,你们的任务,是要捉拿凶手!” 马彪眼神凌厉的看着这几个衙役。 几个衙役面露恐惧之色。 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只听到过泰记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泰记的真人。 总听说,泰记威风八面,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把一个县的县太爷搞得要死要活。 若是收拾自己,那还不跟捏死苍蝇一样? “上头有令,咱们兄弟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还请大人放心!” 衙役之中,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小伙子,拍着胸脯给马彪打保票。 马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就由你来负责此事吧!” 第2041章 他有一个看透人心的本领! rg 或许是在大海上漂泊的时间太长了,上岸之后,老马总习惯坐在地上眺望着树木最多的地方发愣。 在大海上,是见不到这种场景的。 想当年他在辽东当马贼的时候,就喜欢在树林子里猫着。 作为一个合格的马贼,良好的耐性是必备的素质。 最能体现耐性的地方就在于,能耐得住寂寞,能坐得住。 老马本来就是一个很能坐得住的人,他年轻的时候,甘愿当小弟。 如今上了点岁数,被柳白驱使,也是一件很让他开心的事情。 只是旁边这个小姑娘,显得格外不合时宜,总是絮絮叨叨的挑拨来挑拨去。 “按照你的说法,难不成我家少爷,是想挑起天下大乱?” 老马难得回答了一句话。 武媚不依不饶的说道:“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你且说,他做的是不是这种事吧?” 记住网址rg 老马嘿嘿笑了两声。 “不管是不是,跟我这种下人,也没多大关系,在大海上我风风光光,可是整船的兄弟都没有忘记,我们打根上,就是柳家的仆人而已,既然是仆人,就没有说叨主家的资格。” 武媚气的跺了跺脚。 这个家伙,油盐不进的很! 她很想让这个家伙,成为自己人。 因为他这个职业,实在是太适合当一条退路了! 乘着船,可以进入渭水,一路上漂漂荡荡直达海洋。 到了大海之上,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天空海阔任鱼跃! 不管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都有一份栖身之地! 相比于柳白而言,自己才是真正需要这条退路的人。 老马不管她说些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空,道:“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去收网了吧?” 武媚意兴阑珊的说道:“还差得远呢,你别指望地方上的衙役,能有多大的效率。” 老马搓了搓手,又嘿嘿笑了几声。 “你这丫头,身份地位都高的吓人,可偏偏却又比谁都接地气,这种脾性,若是出现在我们这种山贼海盗之中,实在是稀松平常,可对于一个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小娘子而言,就很不同寻常了,你一定经常偷偷跑出去吧?” 武媚不搭理他的话。 “我家少爷说了,要对你戒备一些,但是豁出命去,也要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放一万个心,不管是我还是我这些兄弟,都能保证你的安全。” 武媚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 总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傻呆呆的海盗,其实是在装蒜。 他有一个看透人心的本领! ... 陈大他们所在的村子,已经在关中的边缘了,再往西走,就会到达关中的边界。 那时候,距离蜀中,也就不远了。 麻衣老者跟着他的主人离开之后,整整一天的时间,也没有走超过五十里。 第二天,麻衣老者觉得很奇怪。 周围的路,越来越眼熟。 当他骑着马,来到一座山涧前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 他终于认出这里了! 这里,就是几天之前他和武媚母女两人,分别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条山涧旁边,他被人打晕,然后被陈大所救。 如果方向正确的话,此时此刻,他们已经离开关中了。 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麻衣老者向主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个中年男人,翻身下马,走到山涧旁边,低头看着下方。 “这里眼熟吧?” 麻衣老者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感觉,主上这是在怀疑自己。 中年男人干脆坐在山间旁边,两条腿垂下去。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后边推他一把,那他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又以为我在猜忌你吧?放宽心,这事上怀疑谁,我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可是咱们的行踪,的的确确被暴露了。” 麻衣老者心头骇然! 他急忙环四周,果然发现很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不正常!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周围应该很吵闹才对。 丛林之中,多的是鸟叫蝉鸣。 现在,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别的什么都听不到! 这说明,草丛里肯定藏着人,而且包藏杀机! 中年男人轻轻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不过,被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让麻衣老者看的。 “是该到了抉择的时候了,咱们拼死拼活这么久,为的无非是过上好日子罢了,你为了我辛苦一辈子,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去吧。” 说完,在麻衣老者错愕的目光之中,这个中年男人竟然就这么从山涧之中,跳了下去! “不要!!” 麻衣老者一个饿虎扑食,想要上前抓住他的主人。 可是终究晚了一丝。 他眼睁睁看着,主人掉下去,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 下一刻,丛林之中忽然涌出来好几十道身影! 这些人穿着当地官府的衙役皂衣,手持水火棍,隐隐形成一个阵势的样子。 他们很快,将麻衣老者围在正中间。 其中两个人,拿着长长的竿子,杆子的尽头绑着圈套,就是那种用来捕马的工具。 两人分别抱住麻衣老者的双手,硬生生将他从山涧旁边拽了过来。 麻衣老者显然还停留在震惊之中,他被拽了老远之后,才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绝望之色。 从这里跳下去,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一个穿着盔甲的大汉出现在他的面前,三两下将他捆起来,这才长出一口气。 “本官乃是通江县尉!告诉你,你个老小子被捕了!” 他大手一挥,让人把麻衣老者扛走。 然后走到山涧旁边,小心的朝下边张望一样,一只手死死的握着刀柄。 他可不信,连朝廷都抓不住的人,就这么被几十个衙役逼的跳崖了? 鬼都不信!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丝毫作伪的证据。 这回,想不信都难了... 从这里跳下去,还有什么活着的可能? “难道他是想不开了?” 盔甲大汉摸了摸圆圆的脑袋,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他撇了撇嘴,道:“娘的,害的老子白白跑了一趟,跳崖干什么?干脆抹脖子不行吗?那样的话,老子还能有一具尸体带回去交差!” 说完,他朝着山涧下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带着人转身离开。 第2042章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rg 一直被带到县衙里,麻衣老者都没有缓过劲来。 他始终都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还没有接受现实。 像这种关系到人命的案子,一般情况下,都是要经过三堂会审的。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已经坐实成了一件通天的案子! 长安城中的刑部尚书狄知逊,亲自过问,并且强行勒令本地官员,务必要在三天内查出真相。 想一想倒也正常,毕竟受到袭击的人,是当今太子妃的亲妹妹,太子的小姨子。 在外戚的圈子里,已经算是二流人物了。 如果是一流人物,像皇后的家人,出了同样的事情,那就不是刑部上书过问,而是皇帝亲自督促。 很快,麻衣老者被上了刑。 二十大板打下来,这个骨头很硬的老头子,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让县令和县尉,都有些无奈。 m.26ks.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老头子是被冤枉的。 这老头子压根就没有袭击过谁,恰恰相反,他保护过太子妃的妹妹。 真正需要审出来的,是那个神秘中年人的身份。 这个老头子很有可能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曾经秘密策划了许多惊天大案! 比如皇宫之中的动乱,那可是足够诛九族的罪过! 不过他们两个人倒也不着急。 因为这样的人,不是他们一个县令,一个县尉,能够轻易动。 长安城迟早会派遣大人物,过来接收。 当天晚上,麻衣老者被人关在监牢里,严密看管。 当地县衙,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让他死掉而已。 ... 逃亡之中的陈大,显然并不知道,麻衣老者已经被抓住了。 他和绾娘,再加上一个黄毛丫头,拼死拼活的赶了一天的路,已经成功离开关中。 带着两锭金子,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也能置办下一份家业。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叫做平仓的小地方。 这里已经算是蜀中的地盘了。 想当年,刘邦来了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经过这个地方。 来到县城外,正打算把那两锭金子藏在裤裆里,陈大忽然脸色一变。 绾娘顾不得羞涩,连连催促陈大。 守城的兵丁,都很黑,手黑心也黑,如果这些金子被他们发现,肯定是要被夺走的。 “你还不快一些?” 陈大傻呆呆的看着远处,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神之中满是恐惧。 想要跑,但是手脚好像不听使唤。 他一个劲儿的喃喃说道:“不会这么倒霉吧,何必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追我?” 绾娘没听见他说什么,就在他腰间用力掐了一把。 陈大好像没有感觉出来似的,依旧呆呆的看着城门口方向。 在那里,有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 可是再普通,也掩盖不住,车厢上雕刻的那一块柳叶形标记! 他太清楚这辆马车,究竟属于谁了... 那是一个,令他无比恐惧的...小丫头。 “跑,跑...快跑!” 他顾不得一切,拽着母女两人,转身就跑! 刚买来没几天的牛车都不要了! 绾娘被他拽的一个趔趄,怒道:“你着什么急?莫不是你还有什么仇家?” 陈大越焦灼慌张,绾娘反倒越不想跟着他跑。 穷人连饭都吃不上,讲不起太多道义。 之所以跟着陈大,一是看在他为人还算厚道,主要还是因为他手里有金子。 嫁出去的闺女,就像泼出去的水,没了男人,总在娘家讨食,只会遭人白眼。 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女儿恐怕都要被狠心的哥哥,和父母,送到大户人家去当丫鬟。 说白了,她对陈大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若是知道,陈大还有仇家,而且宁愿追他追出这么远,绾娘肯定是要赶紧跟这个男人撇清关系的。 陈大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恐怕就算解释了,绾娘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怎么能想到,一个小丫头,三言两语之间,能利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把麻衣老者,坑到濒临自杀的地步。 眼瞅着绾娘使劲挣脱开自己的手,无论如何也不想跑。 陈大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 就算他再傻也知道,这个女人,压根就跟他不是一条心。 干脆,他也不跑了。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没想到一个寡妇,也是如此的不讲究。 看来,已经没有什么逃跑的必要了。 陈大浑身剧烈的抖动了几下之后,松开绾娘的手,再也不看她一眼,大大步朝城门走去。 ... 武媚坐在马车上。 听着给他赶车的马彪,啰啰嗦嗦的讲述在大海之上的故事。 武媚不仅仅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掀开车帘子,津津有味的听着。 同样坐在车厢里的杨氏,也没了前几天的慌张。 只不过脸色还有些苍白。 连着晕了好几次,任谁的身体都受不了。 按理说,她只是打算把闺女送到关中与蜀中的交界处,就足够了。 她可不想去蜀中受罪。 可是眼瞅着,再过个两三天,女儿都要到地方了,还没有让自己回去的意思! 杨氏第一次感觉,这个小女儿,是如此的陌生。 “二小姐,马上就要进城了,咱们虽说有这辆马车傍身,但是免不了会有检查的,把你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都收起来,尽量不要让人看到。”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马彪发现,这个小丫头,无时无刻都对别人充满了警惕。 别的大户人家的闺女,从小到大都养在深闺里,别说是警惕性的,跟陌生人说句话都结巴。 可是武媚大大的不同。 她的身上,每时每刻都藏着至少三种,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武器! 精巧的小手弩,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淘换过来的? 反正太子妃,是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她的。 说话,马彪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有人正在靠近马车,而且丝毫不知道避讳! 眼瞅着就要动手的时候,武媚乎然笑吟吟的把他拦住。 “让他过来吧,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第2043章 干他们这种差事的,无知才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rg 陈大哆哆嗦嗦的,带着绾娘来到马车旁边。 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快,就重新遇到那个,令他无比恐惧的小丫头。 马彪在一旁站着,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还没有成为夫妇的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黄毛丫头站在旁边,使劲的想要把两人分开,结果不仅仅没有分开,都被两人拽到中间,死死地保护了起来。 武媚站在车架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貌似一家三口这三个人。 “陈大,交代给你的事情,完成了没有?” 陈大赶紧上前,迅速回答道:“回二小姐的话,完成的漂漂亮亮的,那个倒霉的老头子,现在肯定已经被抓住了!” 武媚点了点头,看样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个名叫陈大的家伙,至今都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属于都水监的编制了。 上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就招募了一批乱七八糟的人,养着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之所以不告诉他们究竟是谁在养着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不会把上峰的名字喊出来。 首发网址rg 说到底,都水监就是个干脏活的地方。 武媚是皇帝陛下钦点的都水监一把手,她早就已经把都水监留下的所有暗桩,熟稔于胸。 要知道,想要重启都水监,并不是这一两天的想法。 恐怕皇帝早在百骑司融入泰记的时候,就已经想着,再弄出一个监察机构来了。 他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因为有人捣乱,就彻底放弃掉早就已经开花结果的都水监呢? 当然,陈大对一切都不知情,他只知道别人称呼武媚为二小姐,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至于是谁老二,他并不想知道,如果有人告诉他的话,恐怕他会立刻逃跑。 有时候,干他们这种差事的,无知才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有多少暗桩,是因为知道的太多,结果被灭了口? 现在,陈大只想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既然绾娘跟了自己,就不能她再吃苦头。 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黄毛丫头? 有了麻衣老者给的那些金子,去外地弄个小铺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香吗? 他是死活都不愿意,再跟这个神秘的势力搭上关系。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块儿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绾娘虽然不知道武媚的身份,但是有些人天生显贵。 就算穿的破破烂烂,也能一眼看出身份不凡来。 武媚在她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不了...” 陈大干笑几声,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回答。 老马上去,一手把陈大拽过来。 “给你脸,你就给我兜着,给脸不要脸,那就是自寻死路!” 陈大都快吓昏过去了。 好在这时候有人匆匆跑过来报信,算是把他给救了。 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急匆匆的跑过来,看官服的颜色和样式,应该是本地县尉,或者是主簿。 因因为县令已经踏入了从七品的行列,官服要比他们稍微鲜艳一些。 这个一脸大胡子的八品官员,战战兢兢的把他经历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他并不知道武媚的身份,但是他认识都水监的令牌,更认识东宫的令牌! 随便哪一方,都是足以通天的大人物! 万万不是他一个小官儿能得罪的起的。 上头有令,让他们去抓一个神秘人。 结果,这个神秘人自己跳了崖。 到头来,该怪谁呢? 大人物肯定是不会怪罪自己的,要怪,也只能怪罪底下的人办事不力。 大胡子就是县尊大人,弄过来给大人物们解气的。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武媚有些忍俊不禁。 若是能如此轻易的就揪出幕后黑手,皇家也就不会手忙脚乱这么长时间了。 这个人,策划了一场又一场动乱,听说当年第二次玄武门之变,都有这个家伙的身影。 这可是连泰记,都束手无策的人! 听说他实力通天,能一下子往皇宫里,塞进去千把号人! 若是呗几个衙役给抓了,那就太可笑了。 “带我去看看,那个家伙跳崖的地方!” 虽然已经走出去老远了,武媚并不介意,再多绕一圈。 她去蜀中,早已成为定局,想不去都不行,因为这是柳白说出来的话。 多绕一圈,也能多多看几眼故土。 一旦进了蜀中地界,鬼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 武媚回头看了看躺在车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的母亲。 “算了...” 她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将母亲送回去。 ... 当天下午,他们到达了那个神秘中年人跳崖的地方。 武媚站在边上,仔细的观察了片刻。 “怪只能怪你们办事太粗心,这么明显的痕迹,你们都发现不了?” 大胡子县尉,凑到近前去,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其实不用仔细看也能发现,山涧的边上,有好几道明显绳索磨出来的痕迹。 有几条还是新的,说明,在他们离去之后,还有人来过这里。 更说明,那个神秘的中年人,压根就没死! 恐怕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经布好了一张渔网。 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找人把神秘中年人给拖上了。 啪! 大胡子县尉,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二小姐放心,我这就再去纠集人马,就算把本县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的那个人,永绝后患!” 武媚摇了摇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跑?只可惜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的错过了。” 大胡子县尉额头冒汗。 这个小丫头,是是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给他们留下呀! “二小姐,的确是属下办事不力,可那人神通广大,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兄弟们还等着有前途的,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坏了大事!” 武媚又摇了摇头。 “再继续下去,他们就要杀人了,你们不是这伙人的对手,与其平白无故送掉性命,反倒不如安安安稳稳的活着。” 第2044章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 rg 武媚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或许连她自己都很清楚,如果有一天,她怂了,那么也就到了他她的死期。 正因如此,他她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极其具有危机感的状态之中,哪怕是面对柳白这样强大的人物,她也义无反顾的选择抗争到底。 她相信终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变得如她想象中的那个模样。 陈大确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尤其是在获得绾娘的欢心之后,他更不敢有所造次了。 在他眼中,武媚恐怕就是那个平白无故养了他好几年的人。 就算不是他,肯定是他爹,或者是他的其他长辈。 面对这么一个强大的人,陈大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 大人物的一句话,完全可以决定下层人的命运,甚至是生死! 一行人重新回到县城,武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托人把她娘亲送回长安城。 马车上,武媚想要起身离去。 忽然看见母亲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记住网址rg 她嫣然一笑,俯身在母亲耳边轻轻地说道:“娘,您害怕我也是正常的,毕竟从前在您面前,我一直都是那个温顺的小孩子,可是我也有我的命,有大姐照顾您,我很放心。” 说完,她起身下车。 亲手在马肚子上狠狠的拍了一把。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让她掺和进来了,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 一旁的大胡子县尉,陪着小心问道:“二小姐,那个老家伙怎么办?” 武媚点了点头,对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的马彪,说道:“劳烦你了!” 马彪哈哈一笑。 “就算不叫叔叔,叫声大哥也不委屈你吧?说到底,我们这些人大老远的跑了几千里路,不就是为了帮衬你一把吗?” 武媚甜甜地笑了笑。 “那就拜托马大哥了。” 马彪狠狠的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被老虎舔了一口… “二小姐的吩咐,我们这些下头的人,自然不敢不服!” 说着,他大手一挥。 周围忽然涌出来好几十个精壮的汉子! 大胡子县尉吓了一大跳! 他们走了足足几十里地路,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有这么多人偷偷跟着他们! 武媚冲他们摆了摆手,这些人一语不发的,朝着县衙里边走去。 也不知道,那个麻衣老者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总之,不会太好过就对了。 或许单打独斗,他们之中,包括老马在内,都不是那个麻衣老者的对手。 可是这群人随便出了一个,至少都能跟麻衣老者过上几个回合。 有三五个,足够拖住他了,若是有十个以上,那完全可以像猫捉耗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把麻衣老者置于死地! 何况,现在的麻衣老者,已经被制服了。 接下来的几天,恐怕将会是他几十年的人生之中最黑暗的时光了。 武媚眼看着他们走进去,笑眯眯地对大胡子县尉说道:“把牢房里的衙役都撤出来吧,免得以后留下阴影。” 大胡子县尉,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看向这个小丫头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他也赶紧跑进去,完成这位神秘二小姐的命令。 县衙大门口,就只剩下武媚,以及陈大“一家三口”了。 武媚俯下身,摸了摸黄毛丫头的头顶。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黄毛丫头顶多四五岁的样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她睁着大大的,只觉得这个姐姐漂亮极了,说话也很温柔。 至于具体说的是什么内容,她当然听不懂。 如果能听懂的话,她肯定会觉得这位姐姐,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叫妞妞,今年五岁半了!” 武媚的眼睛弯成两条好看的月牙。 “原来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帮姐姐一个忙怎么样?” 陈大满脸的恐惧。 想要把黄毛丫头拽到自己身后,却又不敢动弹,只能硬挺挺的站在原地。 终究是为母则刚,还是绾娘咬着牙把丫头拽的自己身后。 “二小姐,妞妞还是个孩子!” 武媚眼中的赞许之色一闪而过。 她站直的身子,对这个坚强的女人说道:“当女人不容易,当寡妇更难,你竟然找到了依靠,我自然不会破坏你现在的生活。” 说话间,她掏出一把金瓜子。 算起来,足足抵得上四五个金锭子了! 这一把金瓜子,足够普通农户家,二十年的吃喝家用! 当然,对于武媚这样的皇亲国戚而言,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陈大和绾娘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天爷是真的开眼了,竟然开始下黄金雨? 麻衣老者给他们金子,这位二小姐竟然也给他们金子? 同样的生活,只要过上三四天,他们基本上就脱离现在的贫穷阶级,成为难得的富人了。 这天底下,真没处说理去! “把妞妞借给我几天,这些金子就是你们的,当然,我会保证妞妞的安全,说不定还会给她一份好前程!” 绾娘有些为难的看了陈大一眼。 说不动心,那是自己骗自己。 可是若是真把女儿交给了武媚,凭着这个姑娘的狠辣劲头,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万一有个好歹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你是男人,你做决定!” 最终,绾娘把选择权交给了陈大。 她已经把这个男人,当作是当家的来看待。 陈大冲着武媚拱了拱手。 然后拉着绾娘来到一边,小声地商量了起来。 平心而论,陈大是万万不愿意,让这黄毛丫头,跟武媚走的太近的。 可是,这未尝不是一次好机会。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位二小姐,身份和家世肯定不一般。 说不定,还是一位真正的贵族! 如果自家的丫头,能跟她搭上关系,哪怕只是一个丫鬟,那前途也是极为远大的。 这时候,武媚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们还有所顾虑,可以去长安城里打听打听,柳家是什么人家!” 第2045章 都听你的 rg 有的机会是人给的,有的机会,却是老天爷定的。 穷人家的孩子想要翻身,除了攀附上富贵人家之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虽说万事都有例外,可是这个例外,哪一次记载过在史书上? 就连传说之中,拿一个破碗开局的朱元璋,不也是娶了郭子兴的女儿吗?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明明已经见过了世面,却无法融入到这市面之中。 对于陈大来说,他这辈子,差不多已经走到尽头了。 那位养了自己好几年的贵人,到现在还没有露面,就说明,自己的价值已经被用得差不多了。 想要再见到那位贵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自家闺女,如果能够被贵人看重,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馅饼,被人捡起来之后,硬要往闺女的嘴里塞! 所以说有些危险,但是看武媚的做派,并不像是假的。 尤其是,当她扛出柳家这杆大旗之后! 首发网址rg 在官员们眼中,在贵族的眼中,乃至在士豪乡绅的眼中,柳家都是可怕的。 那恐怖的成长速度,足以让那些千年世家心里生寒。 似乎,柳家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庞大势力。 可是,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柳家却是另外一个模样。 这世上的老百姓,没有人不愿意去柳家庄子当乡亲。 柳家庄子的美好生活,都已经成了传说之中的故事,谈不上趋之若鹜,却是人人向往。 柳家的几位主人,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听说直到现在,签了卖身契的,改了奴仆籍的,总共也没有几个。 这还是哭着喊着,求柳家的几位主人,才能够把自己卖进柳家。 剩下的,都是几年一签合同。 想要长时间留下,说不定还要送送礼! 况且,那位柳家的家主,极其洁身自好。 从柳家出来的闺女,个个都是完璧之身。 外边,都争着抢着想要娶进门。 唯一让陈大,还感觉到不放心的是,这位二小姐的行为作风,似乎和传说之中的柳家,有很大的差距。 她做事未免也太阴毒了一些。 虽说翻云覆雨之间,把一群牛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种手段,恐怕也只有从小在柳家长大的人才有。 毕竟,柴令武他们的故事,早已经人人传颂。 “如此一来,那咱们便说好了,可是这种事情一旦答应下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闺女是你的,不久之后也会是我的,无论如何也要给她搏一个好前程,总不能像他爹娘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头刨食。” 陈大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虽说绾娘还有些迟疑,但终究是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 黄毛丫头妞妞,显然没听懂她娘,还有她那个便宜爹,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想要带自己去玩。 脸上挂满了兴奋之色。 陈大握着绾娘的手,走到武媚近前。 也不知他们之间算不算两口子,总之他们已经这样认为了。 两口子跪在武媚脚下,陈大先叩了一个头。 “二小姐,这丫头就交给您了!” 武媚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这辈子,最难得的不是别的,就是识时务。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通过什么方法才能拿到,是最珍贵的。 周围也没有别人了,武媚干脆自己把两口子扶起来。 “你看我行事作风或许过于狠辣,但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以后妞妞会有一个好前程,这一点你放心。” 她毫不亏心的,扛出来留在这杆大旗。 浑然不觉得羞涩。 事实上,她才是这世上最识时务的人。 从懂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该要些什么。 所以,她并不愿意让太多人关注自己。 可偏偏遇到一个,无时无刻都找人监视自己的人。 柳白! 如果能找到机会坑柳白一把,武媚显然是最高兴不过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在柳白身边,埋下一根钉子。 哪怕埋上十年二十年,只要能派上用场,那就是值得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咱们先去蜀中一趟,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就能回来!” 一提到去蜀中,绾娘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去蜀中?难道您要孤身前去吗?” 武媚微微一笑,指着在一旁满脸兴奋的妞妞,说道:“这不是还有丫头吗?” 两口子差点晕过去! 在关中百姓的眼中,蜀中,显然就是那种压根没人乐意去的破山沟子。 去了之后,能不能吃饱饭还两说呢。 听说路上也很凶险,如果不走兵道的话,就就只能走山里的栈道。 就是那种,踏错一步,就会掉进万丈深渊的恐怖地方! 自家闺女才五岁半,能活着回来吗? 绾娘在一旁使劲的拧着陈大的后腰。 陈大疼的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二小姐,不妨我陪您走上一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武媚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去蜀中?” 陈大张了张嘴,没敢再开口。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位二小姐一旦作出决定,就没人能够改变。 “你们放心,只要到了蜀中的地界,就会有人前来迎接,说不定还有军中的人。” 两口子听到这句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能有当地的府兵照应,起码性命是没有一点危险的。 绾娘的眼圈又红了。 把黄毛丫头拉到身边,仔仔细细的嘱咐了老半天。 看情况,这位二小姐马上就要动身,否则也不会把她老娘赶紧送回去。 “二小姐,里边的事情怎么办?” 陈大小心翼翼的问道。 武媚轻轻一笑,说道:“自然会有人过来解决,你且在这里等着,用不了半天,就会有人主动寻你!” 陈大心里顿时一紧。 总觉得,不会有多好的事情发生。 “走了,路上再找个车夫!” 武媚毫不犹豫的跳到车帮上,亲自驾车。 黄毛丫头利索的爬到车厢里,看也不看两口子,兴奋的大叫着离开了... 第2046章 谢天谢地,李恪到了! rg 长安城! 柳家大宅! 柳白从水缸里,捞出一块,足有半尺长的海参! 就这么拿着海参,一直来到厨房。 灶台旁边的小炭炉上,有一锅早已经炖好的小米粥。 柳白把海参丢到小米粥里,用力的搅动。 他在做饭上,还是比较有几分心得的。 煮粥这种事情,唯一的秘诀就在于,一刻不停的搅动。 加了佐料之后,更要搅动得频繁。 如此一来,即便不加淀粉,粥也能够变得更加粘稠。 喝起来口感也更好。 m.26ks. 今天是大老婆的生日,柳白亲自下厨,讨老婆的欢心。 长乐和巴陵站在一边,不断的学习。 柳白的厨艺还算说得过去,但是跟名厨比起来,那就差得太远了。 指挥着长乐和巴陵,把原料都准备好。 刚准备好没多久,谢天谢地,李恪到了! 有厨王称号的人就是不一样,李恪把围裙带好之后,立刻动手做饭炒菜。 做饭这种事情,就是个熟练工。 略有心得的人,做饭也就越快。 在李恪的主厨之下,不过两刻的时辰,饭菜就已经准备好了。 足足十六个菜,端上桌子之后,吃饭的人才过来。 今天的主角,自然是柳婉儿,作陪的人很多。 沈万三来了,家里的几位大掌柜也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跟柳婉儿交情比较好的贵族妇人。 在大唐,男女同桌吃饭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事实上,同桌吃饭这种事情,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如果有宴会的话,一般都是一人一个小桌子,跪坐在后边,上菜的时候也只是小碟子小盘。 真正的大桌吃饭,还是柳家兴起的风尚。 这年头,还没有多少卫道士,计较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 大唐的风气是比较开放的,两口子感情破裂了,和离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南宋时期。 等朱熹,成为传说之中的半圣之后,男女之间的差距,才越来越大。 把客人们都迎进门,柳柳白亲自给各位客人倒酒。 这让我过来吃饭的客人,感觉有些战战兢兢的。 要知道,以柳白的身份,就算是跟皇帝吃饭,也没有亲自倒酒的道理。 那几个贵族妇人,看向柳婉儿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在贵族圈子里,妇人的地位并不高。 就算是当家大娘子,在家主的面前,也只是一个陪衬罢了,有时候连做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能让夫君如此重视,也不知道柳婉儿,哪辈子修的造化。 杯酒尽欢之后,贵族妇人们纷纷离去。 沈万三和家里的那些大掌柜,都留了下来。 柳白把大小两个老婆,送回房间之后,这才来到书房。 沈万三他们已经在书房里等候了,见到柳白推门走进来,纷纷起身。 “少爷!” 柳白摆了摆手。 “都是自己家里人,没必要这么客气,大家都坐!” 就算是酒量不大同样的沈万三,今天都喝了不少,脸色酡红,坐在那里一直东摇西晃。 柳白让人上了几杯醒酒茶,几个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商量着未来的事情。 铁路修建计划! 按照原本的规划,最多在半年之内也要竣工。 按照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半年之内,是一定要让他们在东洲岛上定居的。 东洲岛的面积越来越大,填海造陆工程也在进行着,不出意外的话,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将会成为东洲岛上,拓荒的第一批人。 他们需要给东洲岛,带来商业机会。 这种事情,是柳白之前从外地迁徙到东洲岛的那些人,根本无法做到的。 论起做生意,还没人能够比得上柳家庄子的乡亲们。 一个个看起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庄户。 可实际上,柳家庄子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至少都拥有三四间铺子,而且还是长安城里的。 就算是住在长安城的核心区域,那也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家。 更不用说,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已经垄断了好几个产业。 喝了一会儿醒酒茶之后,柳白轻轻敲了敲桌子。 沈万三他们,连忙把茶杯放下,等着少爷的指示。 “最近一段时间,大伙都辛苦了!” 众人急忙附和。 沈万三笑吟吟的说道:“这一段时间少爷才是最辛苦的,不过铁路修建计划,终究已经有些成果,算起来,再过三四个月,乡亲们就能去东洲岛上定居了。” 柳白的心情也很好。 前期的难题,终于准备差不多了。 剩下的,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进行,半年内竣工,绝对没有问题。 “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铁路修建计划,而是商量一下,未来的蜀中,该如何发展?”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蜀中的产业,对于整个柳家而言,恐怕连百分之一都到不了。 最近,少爷已经不止一次,提过关于建设蜀中的事情。 他们搞不明白,为何少爷最近会如此重视蜀中的发展? 蜀中的物产,极其丰富。 困难并不在于这一点,而是交通情况实在是太欠缺了。 远的不说,光是那一条从陈仓过来的官道,这不是普通商队能走的。 因为那条路不仅仅是官道,还是朝廷最重要的兵道之一。 不管是碰上有战争,还是当地的换防,这条路都不可能再让商队继续走。 而柳家的商队,几乎每隔三五天的时间,就要出发一次。 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都只能走,几百年前留下来的栈道。 受阻于交通情况,想要发展蜀中,实在是太困难了。 “少爷,不管二小姐,究竟在蜀中能开创下多大的局面,咱们如果想要打通商道,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性而言...” 沈万三有些迟疑的说。 柳白点了点头,道:“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每年的支出,商队都要占很大一部分,尤其是蜀中,费用开支很惊人,所以,把你们召集过来,商量一下,是不是再另外开辟一条道路。” 第2047章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rg 世人都知道,只要是跟柳家沾边的工程,一般情况下花费都很惊人。 无论是铁路修建计划,还是正在持续推行之中的纸币改革计划,都是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重大决定。 可是,这两件计划的难度加起来,恐怕都不如柳白现在提出来的这件事。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种话可不是简单说说的。 自古以来,蜀中与中原的联系,就一直不大紧密。 主要原因就在于,交通情况极为不便。 所谓的朝辞白帝城,其实是一种幸运到极致的做法。 并不是说有条船,就能够顺顺当当的,一路从蜀中飘回中原。 从蜀中前往中原的水路,都是怪石嶙峋,稍微不留心,就有可能葬身水底。 胆敢乘船回来的,无一不是顶尖的牛人。 m.26ks. 或许,是因为李白喝多了酒,才会臆想出这样的诗句吧... 一群人在书包里商量到半夜,一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走出来打算吃点宵夜。 这个时辰,就没有必要把厨娘叫起来了。 几个人干脆,假造了一张由宰相王弘直,开具的条子。 大大咧咧走在长安城中,找了一家晚上也不休息的铺子。 没错,虽然长安城中实行宵禁制度,但是也有许多店铺,是晚上不关门的。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店铺都会提供住宿。 天亮了之后,客人再自行离去。 要了几笼小包子,再要了几样小咸菜,酒是不能喝的,等天亮之后他们还要去各自接手的生意,好好的筹划一番。 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筹集银子。 就算柳家日进斗金,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柳白所做的每一个产业,都无法立刻得到回报。 远的不说,光是一件铁路修建计划,想要获得回报,甚至获得利润,至少要等两年之后。 前期的投入是巨大的,大的根本无法想象。 以至于,连柳白都不得不亲自入朝,从国库找银子。 想要打通蜀中的通道,没有几千万贯,是绝对下不来的! 这些钱,最终还要着落在各位大掌柜的身上。 吃完了饭,天也就亮了。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一群大老爷们走在大街上,周围的小商小贩都觉得很新鲜。 也有人认出了柳白的身份,纷纷上前兜售自己的商品。 长安城中的老百姓,谁都知道,柳家的主人,最喜欢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从前,所谓的买椟还珠,是一个完全贬义的词汇。 后来人们才发现,说买椟还珠是贬义词的人,绝对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对人家来说,无论是盒子还是珍珠,价值都没有多大区别。 花重金买下盒子,把珍珠交还给小商贩,只是单纯的喜欢盒子,脑子并没有问题。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极为优良的习惯。 在小商小贩的眼中,柳白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这群大老爷们的身上,都挂满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沈万三跟在柳白身后,脸上挂着一种有些复杂的表情。 “十几年了,少爷没有丝毫改变,我等却已经老了...” 他说的是心里话。 这些年来,无论是样貌还是心态,柳白都没有丝毫变化。 岁月在他身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年轻,又或许是因为,他有些真正的神仙手段。 如果让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到他,恐怕也会以为,他依旧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反观沈万三他们,已经尽显老态。 当初沈万三来到家里的时候,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 而现在,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 其他的大掌柜,就更不用多说了。 当年四十多岁的老周,掌管幽州铁矿生意,何等的意气风发? 前年,把幽州大掌柜的位置,交给下一代的年轻人。 他孙子都快上学了! 去年得了一场痛风,要不是两位神医出手,非得活活疼死他不可! 柳白哑然失笑,道:“我还等着带着你们大干一场,现在心生老态,可不是什么好事!” 家里的大掌柜之中,岁数最大的,还要说当年的岭南大掌柜老马。 当年他就快七十岁了,现在已经年逾七旬。 头发早就全白了,脸上满是大褶子,可偏偏心态是最年轻的。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少爷说的没错,你们一个个都瞎琢磨什么呢?老夫还没说自己老的不能动弹,你们就先叫苦了?”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些时光。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皇宫外! 看到这些人,守在丹凤门口的金吾卫,都快要吓死了! 以往,这些人中随便出来一个,那都是需要由皇帝亲自接待的人! 如今全都凑在一起,恐怕又要发生,足以让天地动乱的大事了! 皇宫里只有太子,以太子的身份,显然是不足已接待他们的。 要知道,太子原本就是这些人看着长大的! 宫里的金吾卫,都是聪明人,有些时候他们不像是皇帝的卫兵,反倒更像是专门伺候人的小厮。 见到柳白他们的到来,早就有明眼人跑回去报信了。 整个皇宫里,够资格接待他们的,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 还需要立刻去宫外请身份相当的人才行! 柳白他们才走回丹凤门,坐在金吾卫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朝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对面已经有人跑出来,急匆匆的出宫去了。 身份足够,而且短时间能赶过来的,也就只有与皇宫很亲近的那几位王爷了。 柳白对此毫不在意。 他今天入宫,就是纯粹的要钱,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很快,马车停在宣政殿门口。 在台阶下边,看到还亮着灯的宫殿,沈万三幽幽的说道:“承乾果然又是一夜没睡,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迟早会垮掉。” 几个老头子纷纷点头。 他们都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不管他是不是太子,首先应该是自家的子侄晚辈。 不管是他亲爹,还是别人,只要是欺负李承乾的,肯定都要找补回来! 第2048章 他们就是来要钱的! rg 宣政殿! 李承乾坐在龙椅的旁边,看似和龙椅平行,实际上,要比龙椅矮上半头。 原本,他是要坐在龙椅下首的。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李二的恩赐。 可为了表示尊敬,李承乾终究自认矮一头。 这个位置很舒服,比以前要舒服得多。 抬头看去,再也不是龙椅周围的栏杆了,而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大殿之中每一个人的脸! 然而,今天这个位置,却让他如坐针毡!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今天来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这里边有一大半,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剩下的也都是他的长辈。 这种感觉,让李承乾浑身上下不舒服。 首发网址rg 宫里的人跑出去报信,最后把几位王爷请来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够拥有,与柳白差不多的身份。 同样,也只有他们,才能勉勉强强地与柳白平等的对话。 沈万三单刀直入,直接跟李承乾提出了今天过来的要求。 他们就是来要钱的! 至于给多少,那就要看他们的面子,在太子殿下这里究竟有多沉了! 李承乾当然也不傻,这些年来,柳家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对天下有利。 对他们皇族更加有利! 何况,李承乾本身就把自己当作是柳家的人。 然而,现在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他不仅仅是太子,还是监国太子! 拥有着,暂时掌控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资格,如果任由自己的性格,来胡作非为,这个帝国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沈叔叔,不是我不想掏出银子来,而是因为,我手里头没有这样的权力,您也知道,国库之中的银子,从来都只有进没有出,父皇的性格...” 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觉得,自己今天没办法帮他们这个忙了。 沈万三微微一笑,很显然,早就想到了李承乾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看向一旁的老周。 老周性格如火,猛地站起来,指着李承乾的鼻子说道:“太子殿下,我柳家做事,可有一件不是为国为民的?若是太子殿下执意阻拦,那就由我柳家独自来出钱,又该如何?” 李承乾的脸色显得格外尴尬,就连那几位过来作陪的王爷,此时也都有些坐不住了,甚至年纪大的,直接都感觉老脸有些涨红了。 没办法,老周说的都是实话! 让国家来出资,是因为柳家没钱吗? 当然不是! 并不是柳家缺钱,也并不是国家有多么的贪财,恰恰是因为,柳家在位朝廷着想,在为他们皇族着想。 因为有很多事情,必须要有这个帝国真正掌控者的身影! 比如铁路修建计划,如果单纯的是由柳家来出资,迟早是要乱套的。 因为这种对于国家来说有很大意义的工程,在不久的未来之后,必定会成为关乎民生的项目,甚至于,维系着整个帝国的血脉! 这样的血脉,单纯地掌握在私人手中,是什么道理? 因此,大唐帝国必须出资! 甚至要出大部分的钱,来占据绝对的股份! 否则的话,铁路固然能够成为柳家的摇钱树,那么这个帝国的损失就太大了! 有柳白在,固然可以保证,铁路真正的用在民生之上。 可是作为一项百年计划,柳白又能活多长时间? 他又不是什么千年老妖... 更加重要的,是纸币改革计划! 现在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大唐的纸币,不是胡乱发行的,而是与黄金挂钩。 有多少黄金,才能够发行多少纸币。 一旦数量超过黄金的储备,那么,物价就会玩了命的往上涨。 最后,纸币只能沦为一堆废纸。 这种事情,当然更需要国家层面来出手。 柳家固然可以弄到足够的黄金,也有足够的信誉,来维持纸币的运行,但是时间长了,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改变。 可是相比于,柳白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所谓的纸币改革计划,所谓的铁路修建计划,就是个屁! 蜀中这块地方,是整个大唐的腹地。 更是整个大唐西南发展的关键之处! 自古以来,只要是明君,第一个要发展的目标,自然是岭南。 而第二个,就是蜀中! 之所以发展岭南,是因为岭南的物产最为丰富,虽然离得远了一些,但是,足以让整个天下动心。 别的不说,光说是粮食一点,就让中原百姓离不开岭南。 而对于蜀中来说,真正珍贵的,并不是当地的粮食,而是薯中的矿产、木材! 这两样东西,都是整个中原最为急缺的。 幽州的铁矿,被开采了上千年,尤其是最近这几年,都快差不多被掏空了。 而蜀中,还遍布着各种露天的铁矿和其他矿石! 更有许多让贵族追捧的珍贵之物! 比如说金丝楠木,早在四百多年前,中原就已经绝迹了。 而蜀中,虽然算不上遍地都是,但用金丝楠来盖房子,绝对不夸张。 偏僻一些的地方,拿金丝楠当劈柴的也不是没有! 傻子都知道开发蜀中的意义。 并不是李承乾他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是因为他们不敢! 没错,就是不敢! 没人知道,皇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想拿国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用来做些什么。 别的就不说了,光是修一条,从长安一直到蜀中的路,这足足上千里之遥,就要耗费多少银子。? 不夸张的讲,如果能够把蜀中,开发到关中普通县城的地步,国库差不多就已经空了,。 没人能够承担这种代价。 一旦皇帝怪罪起来,说不定连李承乾都会被责罚。 说白了,没人能挑得起这个担子,! 柳白他们过来,当然也知道李承乾的难处,所以他们并不是过来与李承乾商量,能不能出钱的。 而是如何把李二给糊弄过去... 都知道李二是什么性格,那就是出门不捡钱,就算丢钱! 如果不是嫌丢脸的话,他都能跟乞丐收税。 第2049章 他总觉得,柳白又在搞猫腻 “不管怎么说,这笔银子是迟早要花出去的,问题只是在于,究竟是谁来花!” 性格温和的老马,轻轻的说道。 李承乾小心翼翼地说道:“马叔叔说的没错,我虽然当着这个监国太子,但从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旦父皇怪罪下来,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老马微微一笑说道:“太子殿下可以这样想,如果陛下不知道这笔银子是谁花出去的,不就好了” 不光是李承乾,就连那几位王爷,都是狠狠的一哆嗦! 瞒着皇帝把国库搬空,一旦被发现了,那就不是被责罚的问题了,而是被砍脑袋的问题! 多神经病的人,会在明明是做好事的前提下,偷偷把国库的银子花掉? 至少,如果这件事情上了三省的廷议,还是有几分机会,被皇帝应允的。 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偷偷地来坐? 李孝恭偷偷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一语不发的柳白。 他总觉得,柳白又在搞猫腻。 他们的交情很深,而且已经认识十多年了。 都知道柳白的心眼多得很,不过,每一次都有人不知不觉地会掉入他的陷阱之中。 这些年来,更不知有多少世家豪门,栽在他的陷阱里。 往往他看起来是在做一件事情,可实际上,他却又在做另外一件事情。 到最后回过头来才发现,他把两件事情都做成了! 这就是柳白的可怕之处,没人猜得到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柳白,说一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也是知道的,太子绝对不能受到陛下的厌恶,咱们这些人,都靠太子殿下过活,总不能因为你心中的想法,葬送了我们这几家的前途!” 李孝恭的语气有些冰冷。 柳白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来我修身养性,从不与人轻易起争端,更不愿意与人为敌,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柳家成了人人能够欺辱的怂包!” 在座的人都有些惊讶,看向柳白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就像他所说的,这些年来,柳白的确不像从前那样疾风如雷了。 他变得更加温和,为人处事也更加的圆滑。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些,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缘故,回头看看,柳家的敌人好像确实变少了! 不对,确切的说并不是变少了,而是已经没有了! 曾经那些与他为敌的人,早已经烟消云散,唯一活着的长孙无忌,还飘荡在大海上不知所踪。 虽说有人传言,那个家伙已经登陆,不知道悄悄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他终究没有了再与柳白争雄的资本。 而那些曾经,看柳白不顺眼的人,好像都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的朋友。 比如说,如今朝中仅次于宰相的大佬刘洎,闲着没事就喜欢去柳家喝顿小酒。 要知道,仅仅在三四年之前,他还将柳白视为平生大敌,恨不得亲自斩草除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柳家正在藏拙! 要说在座之中,谁是最了解柳白的人。 只有两个! 一个是沈万三,另外一个,则是李承乾。 他们一个人是柳白的左膀右臂,另外一个是柳白亲自看着长大,更是他亲自教育的! 虽说李承乾现在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即便是皇帝,都不能忽视他的决定。 成为监国太子好几次,这一次已经长达一年的时间了。 太子的羽翼渐渐丰满,已经有了分皇帝的声势。 但是,在柳白面前,他依旧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就好像,一个人无论他的本事有多大,他的权力有多高,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终究要矮了一头。 对于李承乾而言,这样的人除了他爹娘之外,也就只有柳白了。 李承乾有些弱弱的说道:“柳大哥,这个担子太重了,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我倒是可以全身而退,可是...” 在座之人都能听的出,李承乾是在为柳白考虑。 这些年来,皇帝和柳家,并不是没有争端,而是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同两只刺猬,如果靠的太远,互相帮不上忙,如果靠的太近,伤害的反倒是对方。 都说皇家对于柳家的信任,是整个天下发展的基础。 说白了,这种信任不就是皇帝对柳白的信任吗?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你爹那里,自然由我去糊弄,你这里我只要一句话,拿不拿钱?” 李承乾看向几位王爷。 几位王爷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gsxsw. 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几乎和逼宫一样了。 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沈万三微微一笑说道:“太子殿下不妨这样想,就当是先隐藏一个秘密,等成果出来之后,再给陛下一个惊喜,如此以一来,陛下不光不会怪罪各位,说不定还有一些奖赏!” 所有人都知道,沈万三说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皇帝和别人的想法不同,他不在乎一件事的结果是好还是坏,因为他自信,以他的头脑,足以预料到任何事情的发展顺序和结果。 如果是坏的,他早就接受了。 如果是好的,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无非坦然处之。 最令皇帝不能接受的,就是他无法预料的东西。 哪怕,是一个惊喜! 不过在场众人也都识趣,既然沈万三给了个台阶,就不如顺坡下驴。 李孝恭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沈大掌柜说的不无道理,国库中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花出去,只要能收回成本,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有他这句话,说明他愿意与李承乾一同分担责任。 李道宗也很适时的站出来,说道:“老臣附议,此举开发蜀中,意义重大,于国于民而言,绝对有利无弊,老臣愿与太子殿下同进退!” 有这两位实权王爷作保,李承乾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心里也知道,柳白之所以提出来要用国库里的银子,还真就是为了他好。 “既然如此...” 李承乾站起来,说道:“小满,拟旨!” 玉玺就在他手中,如今的他,距离皇帝唯一的差距,也就只剩一个名头了。 身为随侍太监的小满,赶紧拿出笔,记下太子说的话。 之后,会有殿中侍御史,把内容誊抄在圣旨上,再用印,传檄天下! 第2050章 毫无争议的当朝第一人! 即便是皇帝,想要动用国库里的银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因为国库,是完全属于这个国家的钱财。 真正能够由皇帝直接支配的,只有内孥。 首先,光是三省那一关,就不是那么好过的。 即便通过了三省,也要经过少府监、民部等多个衙门的同意,并且出具正式的手书。 一大圈转下来,少说也要半个多月。 这还是皇帝亲自下令,如果是太子,那就更费劲了。 皇帝总觉得天下是他自己的,国库里的银子,当然也是他的。 可是文武大臣,不会这样想。 如果皇帝昏庸无道,第一个站出来造反的,肯定是权力最高的大臣!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明朝时期。 当制度彻底被废除,内阁,成为权力的巅峰之后,皇帝和大臣之间,彻彻底底的成了主人和奴仆之间的关系。 看到皇帝要下跪,好像已经是最起码的尊重了。 想要通过三省,并不困难。 不管是赵普,还是王弘直,都能算是柳白的人。 当然,跟韩同那种狗腿子不一样的是,这两位宰相,拥有着卓越的眼光,以及独立的思维。 如果柳白的想法同样昏聩,他们拼死也会阻拦。 可如果柳白的想法,是真真正正为这个帝国着想,他们哪里有阻拦的理由? 恰恰相反,他们会大力支持! 从宣政殿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柳白就已经拿到了来自三省的手书。 赵普亲自把手书送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柳白了。 坐在柳家大宅的会客厅里,柳白不能像从前一样,对待家里人似的,对待赵普了。 如今的他,是毫无争议的当朝第一人! 跺一跺脚,整个长安城都要颤三颤! 如同当年的房玄龄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滔天! 这个家伙的性格古板,历史上的他就是这样,硬的像块石头。 可是,却又懂得与时俱进。 当年柳白之所以安排他,成为长安县令,实在是因为,他太适合做官了! 如果放在明朝,那就是于谦一样的人物。 放在大唐盛世,由于君主过于强悍,反倒没有了他露脸的机会。 “少爷,少府监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该把文书送过来了,不过民部那边,却不是能轻易通过的,您也知道刘洎的脾性...” 柳白微微一笑,指了指他手头的茶杯。 “喝茶!” 看着赵普端起茶杯,柳白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按照你的性格,少爷我本来以为,你会追问到底,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连问都不问,直接把手书送过来了!” 赵普似乎从来就不知道,笑容是个什么东西。 他那张脸,一如往昔般古井无波。 “少爷的眼光,不是我们能够比的,就好像当初选择开发岭南,满朝文武都拼了命的阻拦,只有少爷和陛下,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现在,那些蠢货都已经看到了成果,想必他们不会再怀疑少爷的能力!” 柳白哈哈大笑! “这番话说的倒是漂亮,你虽然已经离开柳家了,但至少还念了几份恩德,不过,以后还是尽量切断和柳家的联系吧!” 赵普点了点头。 他是真正明事理的人。 作为柳家,唯一在朝中担任高官的人,他需要尽可能的,和柳家避嫌。 并不是因为怕人说闲话,而是有两个原因。 一来,柳家虽然并不沾染政务,但是说到底,柳白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朝廷脱不开关系。 而且,柳白还有一个闲散王爷的头衔。 虽说别人的封地,是以州来论的,而柳白的封地只有一座小岛,但王爷终究是王爷。 如果赵普,依旧和以前一样,跟柳家十分亲密,耽误的是他自己。 要知道,当年柳家之所以整体向江南搬迁,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给即将升任宰相的赵普让路! 二来,赵普同样也是柳家的一条退路。 一旦出现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变化,说不定,赵普会成为柳家的救命稻草。 狡兔三窟,任何一个家族,都会给自己留下很多条后路。 柳白也属于,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 多预备些后手,总是没有坏处的。 两人聊着天,没过多久,少府监的人,就把手书送来了。 有了太子颁布的圣旨,有了柳家的招呼,所有需要打通的关卡,差不多都把手书,送到柳家来了。 唯一没有这么干的,只有民部! 当今的民部尚书刘洎,虽然已经和柳白,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但是,他始终觉得,柳白做事未免太过天马行空。 想要让他,出具手书,让柳白从国库里提出银子,实在是太难了... ... 刘洎居住在太平坊的宅子里。 距离太子李承乾颁布圣旨,还不到两个时辰。 他在家里,就已经塞满了来自民部,各个位置的人。 左右两位侍郎,就堵在他家卧房的门口,说什么都不肯离去! 刘洎躲在房间里,整个人烦躁不堪,来回的走动,不停的抓耳挠腮。 “尚书大人,您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就答应柳家如何?别的不提,下官已经在民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了整整十三年,若是就此遭到柳家的厌恶,恐怕就要待满二十年了!” 民部左侍郎刘永喜,就差给刘洎跪下了。 他们出自同一个家族,虽然相互之间的血脉联系,几乎已经没有了,但是算一算辈分,刘永喜反而要比刘洎,高上一个辈分。 这样的人站在门口哭诉,让刘洎更加的烦躁了。 林部右侍郎靳立言,今年不过四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大展宏图的时间。 各个衙门都已经通过了,唯独还有民部卡着不放,傻子都看得出来,民部必定会遭到那些衙门的敌视! 别人都还好,民部是朝廷财神爷,地位仅次于吏部。 可是,还有一个柳白呢! 第2051章 你给我交税,我才能有保护你的实力 刘洎的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对柳白,已经没有任何怨念可言了。 唯一让他还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只是在于,没有经过皇帝的允许,就擅自动用国库里的银子,未免有些胆子太大了吧! 别人都还好说,无论是三省,还是少府监,都不是直接管理国库的衙门。 即便皇帝怪罪下来,他们也完全可以一推四五六,把身上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可是作为直接管理国库的民部,说什么都跑不了! 手底下这两位侍郎,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太长时间了。 他们哭爹喊娘的,想要动一动地方,却没有任何门路。 唯一的希望,就是跟柳白搭上关系。 可是他们傻吗? 就这么点小事情,妄图让柳白,给他们活动活动? 刘洎仰天长叹,心中又莫名的一阵烦躁。 “都给老夫滚出去!” 尚书大人一发怒,下边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刘洎一瞪眼,其他大部分人也纷纷离去。 只有左右两位侍郎,还留在原地。 刘永喜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大老爷呀!您就行行好,我们兄弟在这位置上时间太长了,若实在不能动地方,恐怕就只能等到致仕了!” 刘洎心里的火,‘腾’一下子起来了! 他劈头盖脸的把两人一顿臭骂! “让你们成为民部侍郎,就是当年的房玄龄瞎了眼!万一陛下真的怪罪下,是太子扛,还是柳白扛?!” 两人顿时傻眼了。 他们只顾着,想要讨好柳白,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的风险。 国库,那是一个帝国的命脉所在。 寻常人莫说是动一下了,光看上一眼,也是天大的罪过! 这世上只有下属给上司顶缸缸的道理,什么时候上司给下属背过黑锅? 一旦皇帝动怒,太子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连带着满朝文武,也要跟着一块儿倒霉。 到时候,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推出两个倒霉鬼来,给皇帝撒气! 那么,这两个倒霉鬼,会是谁呢? 两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的位置,不大不小,看起来也不扁不圆的,正适合背起两口硕大的黑锅! 刘洎看到两人想明白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现在他们就在等着,究竟有几个蠢货,会跳进他们的锅里!可是老夫万万想不到,这种蠢货会出在老夫的手中!” 刘永喜小心翼翼的说道:“大老爷,就算咱们不为了攀附权贵,可是三省那边都通过了,连少府监,都已经用了大印,咱们再去阻拦,岂不就成了太子和柳家的敌人?” 靳立言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 “老刘说的没错,大老爷要三思,万一咱们民部陷入众矢之的,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刘洎皱着眉头沉思片刻。 “不行,还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能瞒过一时却不能瞒住一世!与其等日后陛下发怒,还不如现在把选择权交给地陛下!” 两人大惊失色,急忙阻拦! “大老爷万万不可!若是让太子知道,你在私底下告密,那么以后在朝堂之上,咱们民部可就成靶子了!” 刘洎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你们让老夫如何是好?” 靳立言眼珠子一转,说道:“一个字,拖!” 刘洎和刘永喜向他看去。 靳立言已经没有了慌张,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老爷明鉴,如今咱们民部,就算不想处于众矢之的,如果答应的太晚,也必定会被太子殿下所恶!与其如此,那咱们就走正规的流程!” 想要从国库里拿银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是光有手续就能齐全,那么皇帝想要调配国库里的银子,几乎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他只需要把相关的大臣都召集起来,各自用印之后,就可以推着板车去国库拿银子了。 可是,历次调动国库里的银子,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五个月! 这是因为,所有的手续最终都要落在民部手中。 民部尚书,以及民部左侍郎,手里都有一本账目,专门用来平掉国库里的烂账。 早先,这种方法是用来防止偷盗的。 后来,渐渐成了某些官员的摄利工具。 最常见的方法是,把国库里的银子拿出来,到外边去放贷。 寺庙里的香积厨,放贷的利率是,十中取三。 而他们放贷的利率,却是百中取五,甚至更低!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由官员来做,可是谁手底下,没养着一大群的闲汉呢? 只要找几个利索的,三五天的时间,就够他们在长安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买上一套豪宅! 自从刘洎上任之后,这种情况彻底消失了。 刚才刘永喜所说的,正常流程,其实恰恰是民部藏污纳垢最厉害的地方! 事实上,皇帝是默许这种情况存在的。 他从来都有一个开放的胸襟,知道大唐现在还没有以薪养廉的条件。 只要官员不是贪腐的太厉害,并且影响到百姓的利益,他甚至乐于看到这一点的。 银子,只有流动起来,才能够发挥其本来的价值。 某些情况下,这个帝国很像是一个帮派。 你给我交税,我才能有保护你的实力。 刘洎又想了半天,才说道:“你的意思是,继续放印子钱?” 刘永喜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够暂时拖住太子的脚步,把钱都放出去,大不了所有的利润,都重新归到国库里,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 刘洎有些放不下心里那道坎。 印子钱是他亲手扼杀的,如今却要亲自开始! 靳立言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趁热打铁的说道:“大老爷,再耽搁下去,可就没时间了!放印子钱,祸害的是那些该死的赌鬼,可若是不把银子放出去,倒霉的可就是咱们了!” 刘洎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那就干吧!” 第2052章 让他把国库里的银子,全都搬到你家里去! 柳白从自家大宅院出来,枝头的喜鹊叫个不停。 眼瞅着要到七月份了,关中的天气,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 他没有骑马,而是带着许褚,朝着书院慢慢的溜达。 从柳家大宅到书院,上林苑是必经之路。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怀恩了,于是便来到上林苑正中心的小木屋。 怀恩彻底成了‘百兽之王’,除非李二召见,他从不走出上林苑一步。 这种日子,过的倒也逍遥。 他向来是个没有什么**的人,每天打打猎,做做手工活,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柳白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收拾一只刚刚打来的狍子。 这种东西,是从幽州那边运过来,养在上林苑里。 起初只有百来头,经过七八年的繁殖,数量已经多到令人发指。 见柳白来了,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起血呼啦的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柳白呵呵一笑,道:“若是让刘瑾和小满知道你现在过的日子,不知会羡慕成什么模样!” 说着,他拿起茶壶,取了干柴,烧起水来。 水刚一开,怀恩已经收拾好了那只袍子。 洗了手后,他坐在柳白对面,开门见山的说道:“上林苑消息闭塞,十天半个月不见得能来个活人,饶是如此,我也听说你在外边闹得轰轰烈烈,听说刘洎那老小子,差点被你给你逼死?” 柳白哈哈一笑,道:“看来动静还真是不小,你都听说了,你们家皇帝能没听说?” 怀恩的脸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柳白,能给我一个安稳的晚年,足以让我承你一辈子的恩情,这件事,我还需要给你提个醒,国库终究不等同于陛下的内孥,就算太子如今只剩下长安大营没来得及抓在手里,他终究还是太子!” 柳白很清楚怀恩的意思。 世上最重要的三种权力,无外乎兵权、官权和财权。 官员的升迁调度,早就被李承乾牢牢抓在手中。 这是被皇帝所允许的。 因为他乐于看见,李承乾在监国期间,得到更多的磨练。 平衡官场,是身为帝王最需要掌握的本事。 可是,财权和兵权就不同了。 如果柳白真的动了国库,也就证明,李承乾已经拥有了掌控财权的资格。 下一步,岂不是真的要染指兵权? 到那时候,起冲突的就不是柳白和满朝文武了,而是太子和皇帝! 怀恩自前朝开始,就在宫里生活,当然知道,太子就算掌控再大的权力,也不可能是皇帝的对手。 除非,皇帝像杨坚那样,已经老得躺在龙榻上,动动手指都费劲的地步... “其实你们家皇帝也知道,我动用国库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的帝国?” 见怀恩还要说话,柳白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铁路乃是国之根本,我柳家固然能从其中牟利,但真正占大头的,是他李家才对。” “全天下都成为铁桶一片,以后行军打仗方便得不是一星半点,况且,五年的租借期,一眨眼就过了,有什么不值得的吗?” 在提出铁路修建计划的时候,家里的大掌柜一致决定,虽然柳家可以出大部分的银子,但租借期也要适当延长。 他们曾向朝廷提出要求,将租借期设置为二十年。 也就是铁路正式开通的前二十年,一切都有柳家做主。 当然,铁路获得的红利,也全部归属于柳家。 这种要求,被朝廷严肃的驳斥回来。 推来推去,废了近半年的嘴皮子,最终才将租借期定为五年。 朝廷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整个柳家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过,能让朝廷把租借期定为二十年。 五年,已经相当出乎预料了! 朝廷那群人完全想不到,火车究竟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别说五年了,三年也肯干! 听完柳白的话之后,怀恩沉默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一同去书院,劝说陛下?” 柳白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的话,他还肯听一些,换做别人,恐怕都没命活着出来!” 怀恩站起来,看了看多了一层老茧的双手。 “就当是,偿还你一部分人情吧,不过陛下能不能答应,我并不能确定。” ... 书院! 李二坐在小院子的躺椅上,左手拿着一个大蒲扇,右手举着刚刚送来没多久的塘报。 看起来他是在躲清闲,实际上,自从病好了之后,他没有一天清闲日子。 让李承乾来主持朝政,也不完全是为了磨砺他,而是因为,李二的目光,早已不局限在大唐境内! “优素福这人也有意思的很,带着几个残兵败将一路打回麦加,竟然已经攻下大半个麦加城!早知他有这般本事,何必被人撵得像狗一样?” 周围没有人,李二完全是在自言自语。 看完这一份塘报后,他又拿起一封,来自西南边界的战报。 “唔...看来吐谷浑灭亡之后,吐蕃依旧没有得到教训,还敢来我大唐边界抢粮食!” 扇了扇风,李二把蒲扇放下,拿起放在一旁的冰镇饮料,使劲的一嘬。 最后,他看到一摞战报塘报下方,有一张封着金边的奏折。 他随手打开一看,眼珠子立刻瞪得老大! 这时候,正巧柳白带着怀恩刚进门。 一看到李二的表情,柳白就知道,今天没有白跑一趟! 听见大门的声音,李二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柳白那笑吟吟的表情。 他狐疑的看了柳白几眼,又匆匆扫了怀恩一眼,忽然跳起来,跑回屋子里。 里头一阵叮当乱响,也不知李二在翻箱倒柜的,找些什么东西。 不多时,他急匆匆的跑出来,手里拿着他那枚,代表着皇帝权威的‘皇帝之宝’印玺。 玉玺还在宫中,肯定来不及取了。 他急吼吼的来到柳白面前,道:“你的折子拟好没有?不就是动用国库里的银子吗?朕给你盖个章,你赶紧拿给承乾,让他把国库里的银子,全都搬到你家里去!” 第2053章 还我血汗钱!!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二,悠悠的说道:“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李二恨不得把皇帝之宝盖在柳白的脸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柳白看向一旁的怀恩。 这个老太监,此刻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跟柳白相交多年,对李二更加熟悉,如果没有天大的利益来引诱,曾经的主子又怎么会如此急迫呢? “白跑一趟!” 怀恩摊手说道。 柳白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拦住想要离开的怀恩。 “怎能让你白跑一趟?柳某上赶着给别人送钱花的机会,可着实不多!” 怀恩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这里边还有我的事?” 柳白笑而不语。 他把怀恩忽悠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给他银子花。 这样的高手,留在上林苑里,实在是一种严重的浪费。 可是这老太监一意孤行,说什么见惯了大风大浪,跟人呆时间长了,就喜欢和野兽混在一起。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李二对他做了什么不人道的事情... 因此,柳白才用劝说李二的借口,把这个老太监忽悠出来了。 李二看着柳白,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般。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李二又问了一遍。 柳白坐下来,掸了掸长袍下摆的灰尘。 上林苑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到了春夏时节,尘土飞扬是常事。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亲自跑到后屋去,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满满的果汁,送到柳白和怀恩跟前。 皇帝有求于自己,柳白自然要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服务。 这一手,却是把怀恩给吓坏了! 多大的造化,能让皇帝给他倒果汁? 怀恩正要推辞,结果被李二瞪了回去。 “老老实实的坐着,这小子就是用你来解气的,以为这么长时间都是朕在阻拦他!” 柳白喝了一口果汁,翘起二郎腿说道:“可不敢胡乱给人扣帽子,你们皇家规矩大,瞎话编的不瓷实,都能被人砍了脑袋,要是外人听说,柳某人故意找皇帝的麻烦,还不烧了我家宅子?” 李二坐在两人对面,狐疑不定的看着柳白。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发问了。 从刚才的那封密奏上,他得知了一个称得上耸人听闻的消息! 怀恩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在宫里混的日子足够长,大风大浪算是看了无数遍。 和别人相比,简直就是千年的老狐狸。 可是跟这两个人比起来,要嫩的太多... 这两个家伙,都是把全天下耍的团团转的狠人! 柳白高深莫测的说道:“等一会人齐了再说,用不了一炷香,你这里就该人满为患了!” ... 六部官邸! 此时此刻,大门前人头攒动,数不清的人在扯着嗓子高喊。 其中不乏身穿官袍之人,甚至有一些称得上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四品以下的中级官员,都挤不到前面去,光是王爷就有六七位。 他们神情激动,扯着嗓子朝里边发泄自己的怒火。 “刘洎,你给本王出来!” “今日无论如何,你们当宰相的,也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当初听了你们的,本官把棺材本都折了进去,以后你刘洎别想有好日子过!” “还我血汗钱!!” 民部门口的公差,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弹。 在场之中,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人,都能像捏蚂蚁一样,轻易把他们捏死! 也不知这些人究竟发了什么疯,集体跑到民部门口喊冤! 有冤屈,去大理寺啊,去刑部啊! 跑到民部门口做什么? 刘洎坐在正堂上,脸色惨白,嘴唇不住的颤抖。 “老夫,老夫...大不了一死而已!” 他猛的站起来,提起挂在墙壁上的长剑,就要自杀,结果被身边的两位侍郎,手忙脚乱的拦住! “大老爷,万事好商量,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外边那些人不懂大老爷您的苦心,况且,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刘洎颓然坐倒,喃喃的说道:“还有什么挽回的可能?不说他们,就连老夫的全副身家也全都赔进去了,这些钱,该找谁要?” 左侍郎刘永喜趴在刘洎的耳边,轻声说道:“大老爷,陛下在书院里隐居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您是开国老臣,陛下不可能不给您面子!” 刘洎的眼中闪过一抹希望之光,不过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陛下也是损失惨重,虽然他不当回事,但这并不代表着,就能轻易原谅我...”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都知道,柳家几乎砸了将近一半的身家,想要以最快的速度,修出一条从长安城通往江南的铁路。 火车头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等铁路已修通,就要拉着他们柳家庄子的所有乡亲,前往江南东洲岛过好日子。 人们都在等着看柳白的笑话。 他只要了五年的所有权,用来收回成本。 不管在谁眼中,这都是一次极其疯狂的举动。 柳家的一半身家,起码赶得上,朝廷两三年的税收了吧? 五年就想收回成本,他以为他是谁? 就算有个在世财神爷的称号,也纯属痴心妄想!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一条足有上千里的铁路,已经悄然间修通了... 就在今天早上! 一条铁轨,悄无声息的连接到长安城外四十里的铁路上。 随着汽笛的嗡鸣声,一列满载着行人的火车,从蜀中来到长安! 这不仅仅意味,柳白的计划得以实现。 还意味着,所有阻拦铁路修建的人,赔得血本无归! 因为他们不仅仅看到了火车头,还看到了火车头后面,拉着的足足二十几列车皮! 还有这种操作?! 他们本来以为,火车头后边能拉着五六个车厢,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二十几列车皮,是什么鬼?! 这岂不是说,火车一开动,就能拉上好几千人?! 按照这种算法,用不着五年,只需要两年,柳白就能收回成本,剩下的时间,全都是赚头! 第2054章 朕就是这样的人! 李二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一个精明到极致的人。 所以,他一早就看出火车的巨大价值! 而且,对于火车的妙用,他有更加深远的想法。 经济价值是一方面,如果货物的运输速度提升十倍,还日夜兼程,甚至于,一次性运输的重量成千上万倍的增加,哪里有赔钱的道理? 除此之外,更加重要的却是军事意义! 大唐的将士,不管去往何地,都能够用乘坐火车,避免了路上的战损,以及粮食损耗。 如此一来,只需要大唐遍布铁轨,那么整个天下,就是铁桶一片! 江山永固! “朕其实是心甘情愿的,给你五年时间用来收回成本,可是朝中那些老贼,一个个都想看到你赚银子,朕跟他们掰扯了很长时间,还是不能说服他们...” 李二拉着柳白坐下,‘苦口婆心’的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答应开放国库。 看着他毫不留情的把黑锅,扣在那些兢兢业业的老臣身上,怀恩露出了一种极其纠结的表情。 就好像看到,自家主子跳进粪坑里大快朵颐... 他跟了李二将近三十年,还是头一次发现,李二竟然是个如此无良之人! 柳白更加了解李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柳某还是十分佩服陛下为人的,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欺瞒别人。” 李二脸不红心不跳,“朕就是这样的人!” “呵呵——” 柳白回给他一个干瘪瘪的笑容,而后问道:“不知陛下肯不肯开放国库?” 李二连连点头。 “朕自然是肯的,这枚印玺你拿去,如果有人胆敢阻拦,就直接盖在他脑门上!” 柳白接过沉甸甸的‘皇帝之宝’。 这枚印章,可是大有来路。 即便是柳白,都是头一次见到。 相传,玄武门之变后,李二将他老子赶到太安宫居住,当天晚上就召集能工巧匠,赶制龙袍和玉玺。 从秦朝时期传下来的那枚,篆刻着‘授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再加上,李二对他爹用过的玉玺,实在是厌烦的很。 于是,没有要求新印章上篆刻的内容。 工匠们自然也不知道该篆刻写什么,还是虞世南大笔一挥,直接写了‘皇帝之宝’四个字,命令工匠篆刻于一枚稀世宝玉之上。 到了后来,皇帝之宝流失,再度出现之时,被某个酷爱在各种书画作品上盖章的辫子皇帝得到,硬生生把虞世南的字铲下去,换成了自己的破字...... 从此以后,代表着一段传奇故事的‘皇帝之宝’彻底消失。 柳白把印玺收起来,道:“还有一件事要与陛下商议!” 李二现在对柳白格外的尊重,笑起来跟朵花似的。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速速说来!” “此事与一个在大海之上,漂泊了八年之久的老人有关...” 此言一出,李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旁边的怀恩,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将大门死死关上,亲自站在门里头站岗! 他们两人都知道,柳白口中的老人,究竟是何等存在! ...... 上午还天气晴朗,下午却阴云密布,好像随时都会下起暴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泥土的味道,路上行人匆匆,街边的小商小贩正在收拾东西。 魏征躺在家里,痛苦的捶打着腰板。 “老夫这身子骨是不成了,一到阴天下雨,凉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可让人怎么活?” 四个儿子站在他身前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妻拿来一个犀角的刮痧板,想要给魏征刮一刮,缓解疼痛。 没想到,魏征一看到刮痧板,脸色骤变! “这是哪里来的?!” 犀角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虽说此时中原还有犀牛出没,可数量从来就没有多过。 李二最喜欢的珍宝,就是一尊犀角杯。 要不是柳白要炼制安宫牛黄丸,需要陈年的犀角做药材,那尊犀角杯,肯定还收藏在紫宸殿里,轻易不肯示人。 魏征一向清贫,从不肯用奇珍之物。 家里突然多了一件犀角制品,让他的怒火,‘蹭’得一下就起来了! 他觉得,是家里人污了他清贫的名声! 这一嗓子,不光把四个儿子吓坏了,也把老妻吓了一跳。 魏征把刮痧板夺过来,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犀角! 他眼中带着熊熊的怒火,目光在老妻和两个儿子的身上来回打转。 “叔玉为人木讷,从不与外人交流,叔琬和叔璘年幼,尚不知受贿为何物,要么就是叔瑜所谓,要么就是...你!” 魏征冷冷的看着老妻。 他的老妻出身富贵,乃是河东裴氏的子孙。 自打河东裴氏覆灭之后,老妻也彻底与残存的娘家人,断了联系。 他的长子魏叔玉小时候患了头疾,活泼的性格也彻底变了。 三子和四子还在书院读书,在他眼中是两个屁都不懂的愣头青。 而二子魏叔瑜,如今在兵部,任职方郎中之职,手握重权! 一块普普通通的犀角,至少能卖三四百贯,绝对是魏征无法忍受的价码! 魏叔瑜的手一抖,身子不由自主的缩到大哥后边。 魏征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个孽障,老夫一世英名,全都被你毁了!” 说着,他拿起茶碗,就砸向二子! 魏叔瑜闭上眼睛,这时候若是躲开,还不知老头子要发多大的怒火! 这时候,老妻却是一把将二子推开,茶碗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砸得粉碎! “你如今已经退隐朝堂,家里仅有的几个铺子,也是入不敷出,即便如此,这几个孩子也从没有贪污受贿之举,不过是一块犀角而已,那日我去柳家游玩,婉儿那丫头随手就给了我,不若你直接打死我吧!” 魏征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妻,气得浑身哆嗦个不停! “你,你...” 他指着老妻,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老妻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他艰难的撑起身子。 “老夫...老夫这就去柳家,你若是说假话,老夫定不与你干休!” 第2055章 你你连陛下都买通了?! 魏征向来是个急性子的人,他毫不迟疑,立刻让家里的马夫套上车,风风火火的向着柳家杀去! 可是,来到柳家大门外的时候才得知,柳白不在家。 他总归算是半个长辈,柳家一群妇孺,没有身为长辈闯空门的道理。 在马车里等待的时候,他才有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仔细思量一遍过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太莽撞了... “按照柳白那小子的脾性,会不会是故意引我前来?” 魏征理了理稀疏的头发。 这种事情,柳白不是干不出来! 他比较了解柳白的为人,为了做成一件事情,柳白肯饶八十个弯子。 前些日子,为了动用国库里的银子,朝中一些官员,连续往他家里跑了好几趟。 目的当然为了阻止柳白! 都知道太子和柳家穿一条裤子,如果没有一个份量重的人镇一镇场子,说不定太子真就会把国库交给柳白! 那些够份量的老臣,多半与柳白交好。 尤其是像房玄龄他们那老哥们几个,甚至干脆就直接插手到柳家的生意当中! 指望着他们反对柳白,简直是做梦! 只有一个人,既有份量,又不可能与柳白‘同流合污’。 那就是魏征! 然而,魏征自从致仕之后,就再也不插手政务。 抛家舍业,跟在柳白在东洲岛上住了一段时间,美得跟神仙一样。 回到家,满脑子都是惆怅。 虽说他也很想,尽快把铁路修通,但是这件事跟动用国库,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魏征还在朝中,一旦柳白动用国库,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肯定是魏征! 于是,这些日子魏征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人都不见。 今天上演了一处贪污受贿的戏码,就很有可能,是柳白故意引自己前来的奸计! “走,回府!” 魏征吩咐马夫,掉头回去。 可还不等马车转过来,魏征又把马夫拦住。 “慢着!” 魏征拄着拐杖,有些艰难的下了马车。 自打从江南回来之后,他的身体情况一路直线向下。 北方的气候,实在是不适合他这种,身子骨一向孱弱的老人。 稍微动弹动弹,骨头缝里就钻心的疼。 马车急忙搀扶着魏征,来到柳家大门口歇着。 “老爷,出来前夫人特意嘱咐,给您拿了条毯子...” 说着,马夫把毯子给魏征披上。 “算她有心...” 一句夸赞的话还没说完,魏征再度勃然大怒!. 他一把将毯子掀在地上,怒火直往天灵盖上顶! “这是哪里来的毯子?!” 毯子质地优良,针眼密得仿佛天然形成一般,一看就不是羊毛的下等货,而是羊绒! 这种出产于波斯的毯子,价格比那块犀角刮痧板,还要高上了一两倍! 绝不是自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魏征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起身上前,就要砸柳家的大门! 这时候,一辆轻便的马车,停在柳家大门前。 “老魏头,哪来的那么多火气?” 魏征一看来人,眼珠子都红了! “柳白,老夫要与你拼命!” 此刻,他恨柳白恨得,牙根都痒痒! 柳白却不理他,走上前去,把地上的羊绒毯子捡起来,拍了拍上边的土。 “这可是个好宝贝,看来你最近发财了!” 魏征紧走几步,眼珠子好像要往外喷火! “你!是不是你?!老夫英明一世,全都给你毁了!” 与魏征的怒发冲冠不同,柳白始终笑眯眯的。 他拿着一个布袋子,放在手中掂了掂,道:“前几天你家夫人来柳某家里游玩,说你自江南归来之后,一个子都没往家里送,日子过的恓惶,听说叔瑜堂堂一个兵部职方郎中,还穿着打补丁的里衬呢。” “我家婉儿是何等良善的心思?当即送了你家一车的礼物,衣食住行无所不包,你要是有个岁数小的女儿,说不定能当场许给柳某为妾!” “今日这一出,又是从何而来?” 魏征死死的盯着柳白,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婉儿自然是个好闺女,嫁给你这般劣货,实在是老天不开眼!” 说着,他就要去摸身旁的拐杖,好像要给柳白一棍子。 不料,却摸了个空! 魏征回头看见,只见马夫低着头,手里抓着他的拐杖,讷讷的说道:“老爷,夫人说了,不能让你惹祸...” “你说什么?!” 魏征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马夫不敢说话,脑袋越垂越低。 “你是不是也收了柳家的银子?” 听到这句话,马夫的脑袋都快塞进裤裆了。 魏征怒极而笑,道:“好!好!我魏家上上下下,竟然全都被你买通了!” 柳白不悦的说道:“什么叫买通?你我本是通家之好,我这个当叔叔的,送给大侄子们几间铺子,又算的了什么?” “对了,你那郑国公府,破得跟羊圈似的,一会儿你回去可千万别走错了,他们好像已经搬到道兴坊了!” 魏征的眼珠子,骤然瞪得老大!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白,浑身哆嗦了不停。 “究竟...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老夫的?!” 眼瞅着他一副快要吐血的样子,柳白不想再刺激他了。 “除了两厘大唐股事局的股份,送给叔玉之外,也没别的东西了,你回府可千万不敢跟孩子置气,你也知道,现在的孩子脾气大,若是走了秦家的老路,丢人可就丢大了!” 噗通! 魏征一屁股坐在拴马石上,脸色惨白。 他喃喃的说道:“你究竟想要什么?老夫一个致仕之人,值得你花这么大心思吗?”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说到底,咱们是通家之好,送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过,柳某需要你郑国公的大名来镇镇场子,这么点要求,老哥哥不会拒绝吧?” 说着,他把手里的布袋子交给魏征。 魏征正想砸了布袋子里的东西泄愤,手里一模,却猛然觉得不对劲! 打开布袋子,一枚方方正正的印玺,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魏征顿时眼前一黑,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你连陛下都买通了?!” 第2056章 你什么时候成佛了?他怎么活,跟少爷我有何瓜葛? 魏征拿着布袋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身手利索的一塌糊涂,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刚刚还拄着拐来的人... 他要去书院,跟皇帝要个说法。 关于国库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迟早要对柳白开放。 说到底,修建铁路都是为了大唐天下做福利,而不是为了给柳白一人谋私。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朝廷对于铁路的投入屈指可数,与之相反的是,柳家几乎耗费了一半的家产! 就这,只给人家区区五年的时间回本,要不要脸面? 拖延一下国库开放的时间,无非是为了卡一卡柳白的脖子。 这些年来,满朝文武被柳白欺负的太惨了... 好不容易有能拿捏他一次的机会,都想要好好把握,最好能让柳白低个头,陪个罪,以显示朝廷的威风。 唯独魏征不同! 老家伙是真心实意,不想让柳白拿到国库里的银子! 在他眼里,公就是公,私就是私,不可混为一谈! 修建铁路固然对天下有利,可终不能由柳家一家独大! 因此,他也是在开放国库一事之中,反对声最大的。 虽说老家伙已经致仕,但朝中大小官员,哪一个不是他的晚辈? 老头子开口了,太子都要低头听教化! 要不是柳白提前要来了皇帝的印玺,魏征说不定能跟柳白拼命... 看着魏征离去的背影,柳白砸吧砸吧嘴,心中颇为感慨。 “这老家伙,脑子真是吃拧了...” 吱呀—— 大门一开,沈万三和两位大掌柜走出来。 他们在门里头已经听许久了,知道魏征离开才出现。 “少爷,这么干是不是有些不人道?郑公怎么说也清廉了一辈子,被您用区区几万贯,死死绑在咱们的战车上,以后还怎么活?” 柳白诧异的看了沈万三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佛了?他怎么活,跟少爷我有何瓜葛?” 沈万三挠了挠头,总觉得心里头别别扭扭的。 曾任幽州大掌柜的老周,打了个哈哈,道:“许他魏征做初一,就不许咱家做十五?当初在东洲岛上过着神仙般的小日子,回到长安就翻脸不认人,要按照我老周的说法,就该把他灌进麻袋里狠狠的打上几闷棍!” 曾任岭南大掌柜的老马,从拴马石旁边,捡起魏征忘记拿走的拐杖。 用手指甲刮了刮,道:“魏征一生清贫,大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姑娘,皇家的亲事都被他指派给老二,满朝文武之中,他也算是独一份了。”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沈万三,道:“少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这些年来长安城里的生意不好做,总不能让堂堂的郑国公,带着全家老小去大街上要饭吧?” 沈万三一摊手,什么话都没说。 柳白嗤嗤一笑,道:“老沈的善心发错了地方,你们却是把魏征想得太过于凄惨,少爷我给他银子,可不是为了让他吃饱饭,而是在救他的命!” 三人同时一愣。 柳白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跟三人解释。 如果说,大唐满朝名臣猛将之中,谁的结局最惨,除了开国时期的刘文静之外,也就数魏征了。 死了之后,还要被皇帝鞭尸,这是多大的罪过? 要知道,李二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能被他记恨成如此模样,只能说明,魏征必定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柳白的确是用几箱子金银财宝和几间铺子,把魏征引来,还污了他的名声,虽说只要是为了国库里的银子,可的的确确是在救他的性命! 见柳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沈万三有些为自己的心软感到羞愧。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咱们回去吗?” 柳白再次摇摇头,道:“最近怕是要忙上一段日子了,你们都跟家里交代好,明日出趟远门。” 三人毫不犹豫,立刻回去收拾行装。 柳白则是重新坐上马车,朝着皇宫赶去。 ... 皇宫,宣政殿! 李承乾难得在上午,就处理完了所有的奏折。 吩咐小满,把重要的事情汇集成册,送到书院去给皇帝审阅,李承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太子殿下,收拾收拾出去一趟!” 柳白大步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李承乾看到柳白,顿时开心的笑了。 “柳大哥!” 他急忙跑下去,兴奋的连连搓手。 “咱们去哪玩?” 在皇宫里,他都快要憋疯了! 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出去的,顶多回一趟东宫,其他人就更没有把他带出去的本事。 也只有柳白,才能毫无顾忌的将太子拐出宫,不必担心皇帝的责罚。 柳白把小包裹丢给李承乾,道:“换上!” 李承乾从包裹里拿出一件粗布衣裳,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 他随手把紫金冠摘下来,铺头散发的摊开粗布衣服,往身上一件一件的套。 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农家傻小子... “柳大哥,我去找点银子,咱们好好快活快活!” 话音未落,大殿外涌进来一大群人。ghxsw. 除了柴令武之外,兄弟们赫然全都到了! 李承乾立刻兴奋的发出一声狼嚎,和兄弟们勾肩搭背的朝外边走去。 他期待了多日的假期,终于到来了! 柳白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装扮,身上的一袭白衣,是大老婆亲手做的。 脚上才的布鞋,是小老婆亲自纳的。 他早已脱离的低级趣味,七八年前就不佩戴任何配饰了。 只用了一根乌木簪子,束起头发,除此之外,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看上去,顶多就是个有点小钱的商贾。 就是身后的许褚有点太扎眼了。 许褚这种体格,就算穿着一身草席,都自带着一股猛将的气势,普通商贾有资格带着这种护卫吗?! 于是,他把许褚打发回家,让人去书院捎个口信,让王守仁过来。 一个时辰后,十几个人风风火火的离开皇宫,分了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朝蓝田县的方向,杀了过去! 第2057章 长孙无忌,回来了! 深夜! 书院之中静悄悄的,新校区那一排小楼中,都亮着灯,偶尔能看到几道人影若隐若现。 李二坐在小楼的书房里,正在看着一个时辰前送过来的奏折册子。 皇宫每天都会给他送来这样一本小册子,里边的内容,是李承乾觉得重要的东西,非得皇帝亲自来定夺不可。 有的皇帝把养宠物当乐趣,有的皇帝把干木匠活当乐趣。 把批阅奏折当乐趣的,可实在是不多见。 李二不是那种贱骨头,翻了一个时辰后,发现还有一半多没看完,干脆把册子丢到一边。 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李二才发现,茶水早就凉透了。 吱呀—— 长孙皇后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粥。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已经听说那件事了。” 长孙皇后脸上带着愁容,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她的家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可是当她听到娘家人有消息之后,却又忍不住激动。 长孙无忌,终于回来了! 历时八年,漂洋过海,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多少地方。 只知道,这位曾经能跟柳白掰手腕的大人物,终于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 自从他重新踏入大唐土地的那一刻起,泰记的人,就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他。 时至今日,虽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但是并不妨碍,泰记的高手对他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即便是柳白,为了对付他都要下死力气。 换了别人,还不被长孙无忌给玩死? 长孙皇后紧抿着嘴不说话,她并不打算,给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哥哥求情。 李二把她揽到怀里,笑眯眯的说道:“无忌漂泊了八年,也该回来养老了,你这个当妹子的,就不想让他过好日子?” 长孙皇后脸色微红,挣脱了李二的怀抱,收拾了一下衣服,嗔怪的说道:“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如此不正经?” 李二哈哈大笑。 “正经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当饭吃?” 说完,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无忌已经回来的消息,被泰记严密封锁,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泰记要超过朕的都水监太多,当然,跟承乾他们整日给都水监挖坑也有关系...” “那陛下,我那兄长他...” 长孙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李二轻轻拍了拍结发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放心,无论是朕还是柳白,都不会对无忌怎样的,怎么说他也为大唐兢兢业业奉献了几十年,该有一个体面的晚年。” 长孙皇后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重新出现笑意。 ... 像长孙无忌这种人,几乎不可能有体面的晚年和结局。 无论是在戏文里,还是在历史上,这样的人要么被帝王所杀,要么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当然,也不乏举旗造反之人。 李二本身就是其中一个! 正因如此,他才会和这位大舅哥,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以,当一艘大船在渤海湾靠岸,被一群人马围起来的时候,立刻有一队宫中的供奉冲出来,为长孙无忌解围。 八年了! 长孙无忌从一个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老人,瞬间转变成了一个…...野人? 此时的长孙无忌,早已不是原来孱弱的样子。 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五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比八年前还要年轻! 赤着双脚踩在甲板上,并没有因为大船的涌动而有丝毫失衡。 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精神头十足,看起来容光焕发! 相比之下,率兵将他围起来,已经在幽州担任大都督两年之久的席君买,反倒显得比长孙无忌还苍老几分... “当年的一个无名小卒,想不到今日也能成为一方重臣,老夫倒是小瞧了你,依稀记得...当年就是你,把卢氏逼到绝境了吧?” 孤身一人站在甲板上,长孙无忌依旧如当年般霸道! 其他的船员,都躲在船舱里,畏惧的看着外边看着盔甲鲜明的骑士。 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席君买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长孙无忌这种人。 甚至于,他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被这个可怕的老人,三言两语逼退! 这个世上,能被这位老人看做敌手的,只有柳白,和当今皇帝! 太子都不配成为他的敌人! 身旁的亲兵见大帅不说话,还以为被这老家伙气到了。 立刻挥舞长枪,厉声道:“老贼,你以为你是何人?竟不将我家大都督放在眼中?!” “闭嘴!” 席君买立刻出言训斥! 说完,他苦笑一声,翻身下马,来到岸边道:“末将席君买,参见...” 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该称呼长孙无忌为什么? 长孙仆射? 还是赵公? 他的官职早就没了,爵位虽然没有被夺走,但已经很多年没人再提起。 想了想,席君买才说道:“末将参见国舅爷!”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满脸的胡子,跟着抖动个不停。 “你这娃娃,倒是知道些礼数,不枉当年柳白举荐你时,老夫捎带手推了你一把!” 席君买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当年长孙无忌不仅仅是尚书仆射,还兼任着吏部尚书。 若是没有他的点头,不知需要多久,席君买才能从一个小小的校尉,爬到今日的位置。 “都给老夫出来吧!” 这时候,长孙无忌朝着船舱里吆喝了一身。 一大群人畏畏缩缩的从船舱里走出来。 这些人之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是长孙家的族人。 一大部分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水中好手! 而且,全都是异族人! 其中,竟然还有七八个浑身黑漆漆的昆仑奴! 看到他们的畏畏缩缩的做派,长孙无忌无奈的摇了摇头。 “异族人,就是没有咱中原百姓大气,若是换了关中汉子,早就下去跟你们拼命了...” 席君买只能干笑一声,道:“还请国舅爷,随末将前往都督府暂居,待长安回信,末将自当亲自护送国舅爷归家!” 第2058章 幽州,物是人非 幽州,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地方。 十年之前,这里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连柳家都是依靠幽州矿山,才得以崛起! 再往上,罗艺就是靠着幽州的底蕴,硬生生在大唐拼出一个异姓王的爵位! 可是如今,形势已经大不相同。 随着大唐各处都出现铁矿,尤其是蜀中,甚至出现了数量不菲的露天铁矿,只要稍一加工,就能变成可以直接使用的精铁。 渐渐的,幽州铁矿的地位下降到不受人重视的地步。 幽州的经济情况,也在缓慢的变差。 不过,说到底,幽州也曾经辉煌过。 这里曾经催生过柳家这种庞然大物,以至于,柳家的一些相关政策都对幽州极其倾斜。 幽州的官府,的确没多少钱了,可是钱都藏在老百姓家里。 以至于,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在十年之前,幽州铁矿曾经属于长孙家... 长孙无忌穿得破破烂烂,脚上踩得鞋子,都是现从一个幽州府兵脚上扒下来的。 曾经的荣华富贵仿佛早就成了过往云烟,他自得其乐,丝毫不觉得寒馋。 说幽州是长孙无忌的第二个老家,都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他曾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六年,几乎度过了他年轻时期的一半岁月。 只不过,这幅尊容在幽州百姓眼中,就有些过于惊悚了。 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一群,红眉毛绿眼睛,乃至于黑炭头一趟的家伙。 这样一支队伍出现在大街上,没过多长时间,就吓跑了一大半的百姓! 席君买骑在马上,跟在这支队伍后边。 他好几次提起手中的马槊,却有轻轻的放下。 “大都督,要不末将偷偷的做掉他?” 身旁的亲兵小声说道。 他们都知道,自家大都督的根底在柳家。 而柳家和长孙家,说是生死大敌都不为过! 席君买摇了摇头,道:“不必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他,咱们不要多事!” 亲兵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 席君买清了清嗓子,道:“公爷,还是骑马吧,您这般模样,上头必定会怪罪下官没有招待好您!” 长孙无忌回过头来,笑呵呵的说道:“老夫坐了八年的船,八年里上岸的事情加起来都不超过一个月,早就不会骑马了!” 席君买笑道:“当年长孙家在阴山脚下有一大片马场,而且您也曾经是马上的战将,还能忘的了一身的骑术?”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站定脚步,指着旁边的一家铺子,道:“老夫还记得,大业九年的时候,这里是一家汤饼店,如今却变成了柳家的超市,恐怕整个天下都找不到几家汤饼店了...” “汤饼?已经许久没见过了,确实有些怀念了...” 席君买颇为感慨的说道。 长孙无忌还是尚书仆射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罢了。 那时候柳家的生意,还不像现在这么大,更没有超市之类的铺子。 汤饼,说白了就是面片汤,有些地方跟这种东西叫水揪片。 不过,汤饼跟面片汤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在于汤饼的汤,一定是各种剩菜剩饭大杂烩,煮出来的汤。 面片也不是小麦面粉,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面,掺到一起揉成的面团。 其中的糜子,至少占据七成以上。 真正的小麦面粉,加起来恐怕都到不了一成。 以长安城的物价,一碗汤饼都只需要一枚铜钱,可见这东西,便宜到何等地步... 幽州城里的确是看不到汤饼店了,即便真正的面片汤,也只有贩夫走卒才是。 普通的小老百姓,都开始讲究生活品质。 席君买从一个大头兵,混到校尉,再成为镇守一方的大都督,苦头着实没少吃。 当年,他完全是靠着汤饼养起来的。 忽然听长孙无忌提起这种多年前才有的东西,一时间,他的心里充满了感慨。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大都督府外。 他们到的时候,大都督府外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这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他就一个人站在那里,满脸的云淡风轻。 长孙无忌见到此人,却吃了一惊,急忙快走几步,来到老人身前,躬身行礼。 “怎么是您老人家来了?实在是折煞死晚辈了!” 席君买等人也急忙翻身下马,有些大头兵,见到这位老人之后,眼珠子都直放光,腰完得能看见后脚跟! “张真人!” 来人,赫然正是张三丰! 这位被李二钦封的护国妙应真人,早已成了超然的存在,地位一点都不比孙思邈低。 在很多人眼中,他比孙思邈更像一位老神仙。 张三丰呵呵一笑,把长孙无忌扶起来。 “你看起来,可比老道岁数还大,就不要这般拘礼了!”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老人家莫要取笑晚辈,若早知是您前来,晚辈无论如何也要快些,让老人家久等,倒显得晚辈着实不知礼数!” 张三丰还是老顽童一样的性子,耸了耸肩膀,道:“老道并非是特意来接你,而是跟少爷请假,云游四方,顺便回辽东看一看...” 长孙无忌这才想起来,据柳白所说,张三丰本就是辽东懿州人。 他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看来柳白还是比较重视我的,让您亲自来接,算是给足了晚辈面子!” 张三丰摆了摆手,然后瞪了席君买一眼。 “臭小子!在这站了半个多时辰,老夫都快饿死了,还不进去准备饭食?!” 席君买连忙应一声,风风火火的跑进去准备饭菜。 这位道爷,可谓生冷不忌。 挺大个岁数了,整天跟人说什么养生之术,自己却大鱼大肉吃得猖狂。 细数起来,好像家里头的人,都喜欢在嘴上抓挠。 非美食不食,非美酒不饮,就连活得最糙的柴令武,都爱鼓捣鼓捣茶道。 既然老人家来了,美酒美食自然要管够。 不多时,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端上来,席君买这才将两位大神请动,从门来到正堂落座。 第2059章 是晴是雨,总要给章程吧? 席间之后三个人,作为东道主的席君买,只能坐在最下头。 没办法,这两个人的身份太高,席君买如今的幽州大都督职位,实在是不够看。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太他娘的诡异了...” 席君买暗暗想道。 他本以为,张三丰代表少爷来,肯定会与长孙无忌翻脸,或者说,打成某种一致。 朝中人人都觉得,只要长孙无忌一回来,必定又是一场风浪! 可是,令他没想到,张三丰和长孙无忌简直像饿死鬼投胎,光顾着吃,一句话都不说! 席君买提着筷子,觉得有些尴尬。 观察了两人片刻,席君买把筷子放下,有些无奈的说道:“两位,是晴是雨,总要给章程吧?” 张三丰突然停下来,席君买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见他从嘴里抠出一根鱼刺,继续埋头猛吃! 长孙无忌则是连丝毫变化都没有,他吃了八年的鱼,难道还没吃够? 面对此情此景,席君买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干脆重新提起筷子,玩命的刨饭。 一场诡异的饭局,彻底变成了饭量的比拼... 酒足饭饱之后,张三丰拿着一根鱼刺当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老夫风餐露宿了几个月,终于吃上一顿人饭,难得,难得...” 说着说着,竟然哼起小曲!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老人家有如此雅兴,怪不得看起来比晚辈还要年轻一些!” 张三丰瞥了他一眼,道:“你纯粹是把身体糟蹋坏了,回去找老孙头调养几日,用不了多久又是个大小伙子!” “那就借老人家吉言!”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抬屁股就走! 席君买一愣,然后急忙起身阻拦。 “公爷,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可不敢放长孙无忌走掉。 以长孙无忌的手段,翻云覆雨之间就能聚集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若是他回长安城寻仇,只怕宫里发出的第一条政令,就是把席君买的脑袋,挂在幽州城头... 长孙无忌不理会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张三丰。 张三丰懒洋洋的一挥手,道:“该表达的,早就表达清楚了,你小子别挡路,人家又不是戴罪之身,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这...” 席君买瞠目结舌。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说,究竟表达出什么东西来了?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从张三丰拱了拱手,道:“来日请老人家喝茶,今日就不久留了!” 说完,他抬步便走。 席君买留他不是,不留他也不是,满脸都是纠结之色。 他不敢不听张三丰的话,可若是真放跑了长孙无忌,回头哪找去? 于是,他只能叫过来一个亲兵。 “偷偷盯紧他们!” 亲兵急忙下去安排。 席君买坐下来,苦笑一声,道:“老神仙,您是明白人,就莫要为难我这个粗汉了!” 张三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既然脑子不够用,就别琢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罢,他站起身道:“赶紧去给老道安排间客房,老道这几个月都是席地而眠,再这么下去,非得折寿不可!” 席君买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听他这个岁数的人说折寿,为何如此别扭? 张三丰比孙思邈小不了几岁,最重要的是,看起来简直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没有多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好像就是眼神中岁月的痕迹多了一些。 那是一种,早就看透了世事的沧桑与通透。 他只能去给张三丰安排住处。 听老人家的意思,好像并不关心长孙无忌的去向。 ... 关中,蓝田县! 昨天晚上,柳白他们就已经到了蓝田县,住在自家的酒楼之中。 早上起来,一人混了一肚子的胡辣汤,准备进山去转一转。 李承乾他们满腹的疑惑,按理说,柳白不可能闲的没事,带他们跑到蓝田县看风景吧? 兄弟们结伴跟在柳白和王守仁后边,时时警惕着山林之中的野兽。 这座山,名叫望岳山,相传乃是东王君未成仙时居住过的地方。 不大不小,也算是座名山。 路上没有遇到野兽,兔子野鸡之类的倒是碰见不少。 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就架起篝火,打算吃顿野味。 有‘厨王’李恪跟着,自然没有了其他人动手的机会。 李泰干起老本行,帮着李恪找野菜,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任务。 唯独柳白什么都没坐,拿着那把金大坚给他打造的大弓,背着一袋子箭,站在山腰向远处眺望。 嗖—— 他忽然发出一道箭矢! 扑扑—— 一支鸽子被他射穿翅膀,掉在地上。 窦孝慈欢呼一声,他最喜欢吃烤鸽子。 把鸽子捡起来之后,脸色又变得有些古怪。 “柳大哥,这是一只信鸽!” 众人立刻围过来,李承乾把拴在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摘下来。 摊开里头的纸卷,看了几眼之后,豁然将目光投向柳白! 嗖! 这时候,柳白又发出一道箭矢! 扑扑—— 同样掉下来一只信鸽! 信上的内容,也一模一样。 一般情况下,想要用信鸽传递消息,都不会只放一只。 半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实在是太平常了。 因此,人们在使用信鸽时候,都会一次性放出十几只,有的甚至会放出四五十只! 嗖嗖—— 没过多久,柳白连发数箭! 大多数的信件内容都一样,只有两封密信,或许是巧合,内容和头一张丝毫不搭。 李承乾面色凝重的捧着一把小纸条。 旁边的王綝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眼,却被李承乾一脚踹得蹿出去老远。 他来到柳白身旁,沉声道:“柳大哥,您早就知道,袄教的人会暗中联系我舅舅?” 柳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张弓搭箭,等待信鸽再次出现。 一只射落十几只信鸽之后,柳白才把大弓收起来。 他看了一眼密信上的内容,呵呵一笑,道:“所以,我才会派老道士去幽州,亲自看着长孙无忌。” 李承乾的眉头抖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2060章 这世上,还有比祸乱朝堂更大的图谋吗? 天色渐晚,一行人在山腰上搭起了帐篷。 兄弟们早就习惯了独居,自然要每人一顶帐篷。 柳白的帐篷最大,他最喜欢在野外露营,自然也有一套常用的装备。 除了帐篷之外,还有一大堆零零碎碎,比如说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和打猎用的各种工具。 今天的收获很丰厚。 除了两只鹿之外,还有七八只山鸡以及十几只野兔。 不过他们对这些野味的兴趣,并不算太大,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篝火堆。 架子上,放着十几只被收拾好的鸽子,这种东西可是大补,尤其是对男人而言! 李恪的手艺自然没得说,三下五除二把鸽子收拾好,在肚子里装满了香料,然后就一遍一遍地刷油。 用小火慢烤,看着鸽子皮变得越来越酥脆,色泽越来越金黄,兄弟们的口水都流了一地。 信鸽,跟普通家养的鸽子,有很大的区别,这种鸽子经常在外地飞行,肉质很鲜嫩,而且充满了嚼劲。 最重要的是,任何养信鸽的人,都会毫不吝啬喂养最珍贵的食物,因此信鸽的肉质也不会发柴,更不会塞牙。 旁边的地上放了十几个小小的竹筒,李泰随手把竹筒丢进火堆里,一阵噼啪作响。 李恪刚烤好第一只鸽子,还没来得及把鸽子从木棍上卸下来,就被四五只手抢夺走了。 窦孝慈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好看,他的手上被烫了好几个泡,却只抢到了一只鸽子腿,总共都不到一根手指那么大。 “你们还是真不讲究!这兄弟当的,迟早要打起来!” 独孤谋他们三个小的,委委屈屈的坐在一边,根本就不敢跟兄长们抢夺,一旦出手肯定会迎来一顿臭揍。 李恪捂着不知被谁挠伤的手指头,怒气冲冲的盯着众人。 “老子辛辛苦苦的烤鸽子,你们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若是伤了老子的手,回头去你们家门口要银子!” 李泰捧着一个手指头肚那么大的鸽子脑袋,幽怨的说道:“你是谁老子?” 李恪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这种玩笑他可以跟别人开,但是唯独不能跟这些兄弟们开。 因为这些兄弟的老子们,他一个都惹不起...... 等十几只烤鸽子全都吃完之后,兄弟们才开始齐心协力地收拾其他野味。 李泰把刚刚挖过来的野菜,全都清洗干净,用开水焯一下,放上点蒜末,放上点醋,再加上几粒碎盐,稍微搅拌一下,便是一道无上珍品。 差不多快吃完了,李泰才猛地想起来,他指了指最大的那一间帐篷,说道:“他们俩是不是还没吃?” 此言一出兄弟们全都呆若木鸡! “我靠!” 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兄弟们急急忙忙清点剩下的食物。 这才发现,除了两只野鸡之外,其他的竟然全都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无奈之下,李恪只能赶紧把野鸡收拾干净,做了一道美味的叫花鸡,小心翼翼地送到帐篷里。 帐篷里,柳白和李承乾正坐在一张矮桌的左右,不断地研究着手里的小纸条。 他们都很清楚,这些纸条究竟是谁送来的。 这些年来,袄教的人处处与朝廷作对,发生的各种紧急事件,或多或少都和他们有一些联系。 尤其是武媚的那件事,只差了一点,就可以把袄教的首领钓上来,可那个家伙滑不溜秋的,每到关键时刻总能成功脱逃。 日子久了,连朝廷都无可奈何,最重要的是,泰记的人已经和袄教交手了不下二十次,然而,每一次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们比泰记藏得更加严实,敌人在暗我在明,泰记没有明显的胜算。 如今,袄教的人又开始跟长孙无忌联系,可见他们究竟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柳大哥,我现在反倒觉得,那些人绝对不止祸乱朝堂那么简单,他们应该有着更大的图谋!” 刚刚进来的李恪,听到这句话不禁一愣。 这世上,还有比祸乱朝堂更大的图谋吗? 看到李恪进来,柳白和李承乾都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商议。 对于这件事情,柳白只能跟李承乾商量。 时至今日,皇帝还没有意识到袄教的危险性,说白了他看不起任何宗教,即便是佛教和道教这样的庞然大物,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群玩物而已。 柳白赞许地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这些年你的学没有白上。” 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实际上,这是沈叔告诉我的话,他跟我说袄教的目的,从来都不在于朝廷。” 柳白点了点头。 “这么想就对了,你不能只从单一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有时候,金钱和文化的力量要远比权力大得多!” 李恪小心翼翼的,把两只叫花鸡放在桌子上,还想继续听一听,却被李承乾一个眼神给瞪了出去。 他一缩脖子,很快就发现,这些话不是他该听的,急忙转身跑出去。 来到门外大口大口的呼吸,拍着自己的心口,一副快要吓死的模样, 看到他的样子,兄弟们哈哈大笑。 “有些话不是你该听的,自己非要跑进去找不自在!” 李恪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他们兄弟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隔阂,李承乾也从来不会担心他们,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真正令李恪害怕的地方在于,一旦靠近,或者说得知某些内幕,就很容易被柳白拉到局中,到时候非得被他使唤的跟狗一样! 东南西北各处跑,还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说白了,刚才李承乾把他瞪出去,是救了他一命。 这时候人群之中的李祐默默走出来,他什么都没说,翻开帘子,走进帐篷。 兄弟们也什么都没说,这件事情只能跟他有关系,因为他才是袄教的圣主。 如果袄教继续作乱,迟早会与李祐,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看着李祐进去,兄弟们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 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各自回到帐篷睡觉。 一夜无话... 第2061章 没有商人,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前进 今天的天气很好,即便是在半山腰上,也看不到丝毫的云雾。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芳草的清香。 昨天晚上的那一场猎杀,并没有给周围的小动物带来任何影响。 早上从帐篷出来的时候,满林子都是野鸡和兔子。 不过兄弟们吃肉已经吃腻了,早上也没有多大的胃口。 李恪随便熬了几锅小米粥,又取出一坛子从长安城带来的咸菜。 昨天的野菜还剩了一些,简单的吃了顿早饭,侍卫们把帐篷都收起来,跟着各自的主人继续朝山顶攀爬。 兄弟们都在,唯独不见了李祐。 李泰凑到李承乾身旁,轻声问道:“你们把李祐支到哪里去了?这小子没什么心眼,如果真的跟那些老贼对上,肯定会吃亏!” 李承乾一边往山上走,一边说道:“那小子既然是袄教的圣主,那么他就应该担负起责任来。”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走在最前边的柳白,又对李泰说道:“这种事情以后你们就不要再问了,虽说你在名义上掌管着泰记,但是具体的事物根本就插不进手去。” “同样,父皇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李泰心中一凛,他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才说道:“我知道了...” 这座山并不算很高,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山顶. 不知为何,看到柳白停下来,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兄弟们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ghxsw. 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真正的游玩。 就连李承乾,也仿佛放下了心中的所有杂七杂八的烂事,跟着兄弟们一起去打猎。 他们在山上足足玩了两天,才流连忘返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们并没有再次经过蓝田县。 而是在官道上一路疾行,当天下午就回到了长安城。 兄弟们各回各家,李承乾也回到了皇宫,继续当他监国太子。 而柳白并没有回家。他在长安城里的总行,待了不到两个时辰,竟然又趁着夜色赶往泾阳县! ... 泾阳县柳家总行! 最近柳白时常过来转一转,对于老铺子,他是比较有感情的。 虽说柳家大部分的产业,都已经转移到了江南,唯独北方的泾阳县总行,让他久久割舍不下。 这里是柳家崛起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柳白亲手打造出来的。 到达泾阳县总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全都起来站在门口迎接,远远的看去,柳家的伙计竟然足足占了半条街! 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火把,他们安静肃穆地站在街道两旁,如同等待着得胜归来的将士。 踏踏踏—— 柳白骑着他的大白马,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里边不仅仅有柳家大掌柜沈万三,还有从来都不离开柳白身边的王守仁和许褚。 剩下的,则是几位早已经退休的老掌柜。 柳白翻身下马,面色肃然,他走进铺子里之后,伙计们纷纷鱼贯而入。 柳家在泾阳县的总行,占地面积很大,比柳家大宅还要大了两倍多。 伙计们来到大院子里,等待着东家的训话。 柳白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顿了片刻,过了很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一个月前,我让各地的大掌柜,甄选他们手里最精明强干的伙计,可以说,你们是柳家的中流砥柱,把你们挑上来,自然也有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 说到这,柳白停了下来。 他在人群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这里边,可着实有不少从十年之前就跟着他的老人。 甚至于,有一些人是当初柳家开辟西域商道时,用双脚丈量了一片土地的人! 他们是柳家真正的功臣! 柳白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朝廷正在打仗,西域那边的战乱已经没有停歇的时刻了,家里的商道被阻断,咱们不能就这么等待着,需要把这条商道重新趟平!” 古代就有商场如战场的说法,在真正的生意人眼中,只要利润足够高,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这种话并不是贬义,而是一种天大的夸赞。 没有商人,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前进。 商人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卓越的眼光,也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勇气,正是他们的开拓进取,才让这个世界有了前进的步伐。 趟出一条商路,并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趟风冒雪,随时随刻都会有出现生命危险的可能。 而且他们不像军队,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 在他们的身后,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沙漠。 就好像西汉时期,硬生生闯出来的那条丝绸之路,不知有多少历代先贤,为此奉献生命,福泽后世两千年! 伙计们都用渴望的目光看向柳白,他们对于功勋的渴望,丝毫不亚于大唐最精锐的战士。 大唐的战士们获得了功勋,可以得到爵位,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衣食无忧。 而柳家的功勋更加珍贵,每年能够成为供奉的名额总共就那么几个! 如今,各地的大掌柜们早已经成为家族的供奉,忠诚的主事,也有将近一半。 下一步,就该是他们这些伙计了。 如果能够成为家族的供奉,远不止子孙衣食无忧那么简单。 只要柳家还是钟鸣鼎食之家,那么他们就永远可以享受,作为供奉的红利。 光是可以让孩子进入书院读书,就足以让他们拼命了! 说完这些话,柳白退到一边。 他的心中有些别别扭扭的,因为这一趟双路走下来,不知有多少对柳家最忠心的伙计会付出生命。 沈万三上前一步,目光沉着,道:“下面我来进行任务安排!” 曾经的岭南大掌柜老马来到柳白身前,笑呵呵的欠了欠身,道:“家主,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派上用场了,若是这回不让我去,死也都不甘心。” 柳白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前路艰辛,路上保重!” 老马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家主放心,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那些小崽子还不是我的对手!” 第2062章 让你们提要求,你们却在这里跟少爷我说废话! 今天被抽调上来的伙计,足足有一百七十多人。 看起来很多,实际上,相比于要开拓出一条商道的配置,这点人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剩下的人,柳白不打算再从家里抽掉了,而是需要从外边招募。 这种具有生死危机的任务,还是少用家里人为好。 百姓口中的江湖,有大把大把不要命的好汉,几十贯买条人命,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且他们还相对忠诚,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得罪刘家的后果。 如果真的想要创建出一支,贯通东西的商队,人数至少要上千! 安排完之后,柳白让伙计们下去休息,他把所有掌柜级的人,都召集到会议室里。 “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各位还有什么需要提前商议的吗?” 柳白坐在主位上,目光从每一位大掌柜的脸上扫过,他最先看向老马。 老马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少爷说有什么要求,我老头子就先提一个,等到商队回来,必须要给伙计们,留下足够的供奉名额!” 柳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成为柳家供奉的条件很高,十几年了,真正能够成为供奉的,加起来都不到五十个人。 这其中光是各地的大掌柜,就占了二十个名额。 毫不夸张的讲,这一次西域之行,要比以前危险得多,甚至比第一次西域之行,还要危险数倍! 因为那时候,西域的各个国度,对中原王朝的态度比较复杂。 有的亲近中原,有的厌恶中原。 只要按照预计的路线走,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这一回大唐毫不犹豫地在西域掀起全面战争,以一国之力,对抗九个国度,尤其是在西域的南部,几乎都要被这些军队给杀空了! 可以说,如今的西域,对于中原王朝的仇恨是空前绝后的。 曾经的淮南道大掌柜老段,悠悠地说道:“少爷心疼自家人命,这是应该的,不过老夫却以为,大好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去奋斗一番,未必是什么坏事!” “老兄弟们刚才也都看见了,那些小伙计的眼珠子,一个个直放光!”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让你们提要求,你们却在这里跟少爷我说废话!” 众人连忙收敛笑容,终究还是沈万三说了句有用的话。 “少爷是不是请示一下朝廷,在西域的军队多多照顾一些?” 柳白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跟各个都护府的大都督打过了招呼,如果有大唐的军队,当地可以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可是一旦到了龟兹越过焉耆,恐怕就...” 在座的众人都笑了,沈万三拍了拍手,说道:“能够在到达焉耆之前保证安全,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路,就靠那些小伙子们走去,等到了昭武九姓的故地,咱家雇佣的人完全可以使得上力气!” 西域现在的形势很复杂,到达沈万三口中的焉耆,走了连一半都不到,距离相对安全的昭武九姓,还有足足七百多里。 曾经,昭武九姓是西域最为混乱的地方,可随着第二次西域之战的开始,昭武九姓那九个狂妄自大的小国家,已经全部灭亡。 虽说那里没有驻扎着大唐的军队,但是已经有了不少迁居过去的中原子民,他们和同样黑眼睛黑头发的昭武九姓百姓完全不同,只有血脉一样才值得完全信任! 而昭武九姓的故地,距离葱岭,也还有七八百里的距离,等到达葱岭才算安全。 因为翻越葱岭,就到了大食国的地盘,不管如今大食国的哈里发是优素福,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们都不会因为些许小小的利益或愤怒,就得罪大唐帝国这个庞然大物。 至于更加遥远的波斯和拜占庭帝国,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他们梦寐以求的,就是与大唐帝国建立联系。 而那里,也是柳家商队的最终目的地! 柳白深吸口气,说道:“如果没有什么要求,就回去休息,天亮之后要安排好物资,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众人齐声应是,各自散去。 天已经快要亮了。 泾阳县没有所谓的宵禁制度,肚子饿的时候,随时都能在街边的摊子上吃上几口美食。 柳白拉着沈万三,以及即将启程的老马,来到街边,坐在一个摊子上,要了几碗羊肉泡馍。 吃完饭,几人又一起来到泾阳县衙。 如今的泾阳县令,柳白并不认识。 只知道他姓刘,听说是正正经经参加科举考试,选拔上来的官员。 而且并非是书院出身的子弟! 直到现在,已经身为七品县令的他,依旧挂着国子监学生的称号。 虽说国子监和弘文馆已经没了,但是这个称号,依旧让那些传统的文人们感到荣耀。 刘文正! 这个名字很好,活着的时候,名字显得方方正正,死了之后,照样能让人感觉,他获得了朝廷最为珍贵的赏赐。 连李纲这样的人物,去世之后都没有获得文正公的谥号。 想必现在这位泾阳县令的父母,也是不小的学问人... 柳白他们径直进入泾阳县衙,门口的衙役们见状,纷纷跟着柳白走进去。 都是老熟人了,根本没必要去问。 很多衙役在十年之前,就认识柳白。 那时候,泾阳县令还是韩同,只可惜这些衙役们并没有正式的身份,严格的说,除了他们的总捕头属于九品官差之外,剩下的大多是不良人。 听到外边的动静,泾阳县令刘文正急忙忙套上官服往外冲。 忽然看见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自己手底下的衙役们,竟然一副以他们为主的样子,刘县令顿时勃然大怒!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县衙?” 柳白不搭理他,国子监和弘文馆的学生就是这样呆头呆脑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跑到泾阳县来当县令,不认识自己,好意思吗? 刘文政拦在柳白身前,却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巨汉,直接提到半空中! 第2063章 小少爷折煞死老朽了! 刘文正在半空中挣扎了半天,也是徒劳。 这时候,在泾阳县干了十几年的老主簿才姗姗来迟。 他一边拽着腰带,一边急吼吼的跑过来,看到柳白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赶紧匍匐在地上。 “下官参见王爷!” 半空之中的刘文正彻底愣住了。 王爷? 哪来的王爷? 前几年倒是总听说,经常有长安城来的大人物到泾阳县瞎转悠,好像当年的宰相大人,都时不时来泾阳县喝一回茶。 现在形势不同了,一个是朝廷管得紧,再一个,宰相大人退居二线,恐怕底下的官员也少了几分孝敬。 能去柳叶轩喝茶的人,家底可不是一般的雄厚。 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大唐唯一的异姓王,泾阳县的土皇帝,柳家的大东家,除了柳白,还能是谁? 柳白笑眯眯地把这位老主簿搀扶起来。 这个老头可不一般,泾阳县的官,比长安城里还要金贵得多。 想要来这里当官,首要条件就是关系够硬!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不管是韩同还是狄之逊,早已经正式踏入高级官员的行列之中。 他们在普通官员的心里,完全就是传奇一般的存在,升迁速度令人咋舌! 而这位老主簿,能在泾阳县一待就是十几年。 不管多有背景的人,都挤不走他。 “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瞧见你了。” 老主簿欠着身站在一旁。 “王爷您日理万机,一举一动都会为我大唐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下官何德何能,能时常聆听您的教诲?” 柳白呵呵一笑,说道:“自己人还玩什么虚头巴脑的?” 老主簿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启禀王爷,刘县尊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尊驾,还请王爷留他一命!” 柳白挥了挥手,许褚把刘文正放下来。 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对面这群人,一时间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主簿见状苦笑一声,急忙招呼过来两个衙役,把刘文正搀扶到后边去,他才开口说道:“这两年来的都是年轻人,毛毛躁躁,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泾阳这么重要的地方,是走关系户的盛地,他的心里也止不住埋怨。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只是区区的八品,早就已经没有了升迁的心思,他只想心安理得地待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到致仕为止。 无病无灾是福气,而在官场上,有一个好说话的大老爷,才是最大的福气。 上头的人不好伺候,下头一片人跟着受罪。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这几年你们也赚足了银子,若是不好伺候,把他赶走就是了。” 老主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都是朝廷指派过来的,咱们泾阳县的人老实厚道,怎么能欺负外人?想当年韩县尊和狄县尊在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般光景!” 说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亲厚的笑容,正是因为柳有了柳家的存在,泾阳县才拥有独霸天下的资本。 虽说,柳家已经把大部分产业,都转移到了江南地区,可是光留下来的老底子,就够泾阳县吃上几百年的了。 全县上下,哪个人不对柳家感恩戴德? “不知道少爷此次回来是为了何事,难不成已经决定,把柳家庄子上下的老老少少,全都带到江南去?”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主要是回来瞧一瞧故人,在江南一待就是两年,当年的老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了,听说你当年身边的同僚,大多都已经进入朝廷为官,如果你乐意的话,现在少说也能外放出一任刺史,为何迟迟不愿调动?” 老主簿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少爷,我岁数不小了,最大的孙子都已经进入书院读书,小孙子学问不行,却也是走南闯北,在商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柳白微微皱眉,别人不知道这位老主簿的经历,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来,泾阳县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 尤其是当初,柳家在泾阳县压下重注,几乎撬动了半个大唐帝国的资本。 县令和县里的主要官员,如同走马灯一般,最频繁的时候一年换过两次,唯独这位老主簿,一直在泾阳县主持大局。 作为泾阳县的三把手,他对于整个泾阳县的发展,可谓功不可没。 如果能够放在家里,少说也是大掌柜一级的人物。 柳白这一趟,回来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他! 老主簿也是个通透的人,他明明白白的听出来,柳白是在挖他。 他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少爷,不是老头子我给脸不要脸,着实是因为手里头有一大摊子事情放不下,我也是泾阳县本地人,若是就此走了,哪里对得起泾阳县十几万的百姓?” 柳白笑道:“少爷我自然早就准备好了!” 他拿出来一份官凭,老主簿打开一看,眼睛里全是小圈圈。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少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小少爷今年才几岁?若是执掌一线,怕是力有不逮,何况是跟刘县尊搭班子,若是被刘县尊欺负了,独孤家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他手里的官凭上,赫然写着独孤谋的名字! 独孤谋今年满打满算才十五岁。 虽说过去的时候,李承乾他们十五岁,就已经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在大环境下,能人辈出,有才学之人,如同过江之鲫,没有点门路,连个九品的学博士都混不上。 独孤谋虽然是正正经经的书院出身,但是直接成为主簿,不走科举的路子,实在是不能令人信服。 这时候,独孤谋紧绷着小脸,从外边走进来,朝着老主簿拱了拱手。 老主簿立刻慌了手脚,泾阳县的官是金贵,可是还有金贵到,让独孤家唯一继承人低头拱手的地步。 他急忙还礼道:“小少爷折煞死老朽了!” 第2064章 去吧,把这个消息告诉整个柳家的所有人! 看到这份官凭之后,老主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些年来,从柳家出来的少爷们,一个个全都步入官场。 暂时性没有职位的,只有年纪较小的三位小少爷了。 其中王家的小公子是宰相家里的孩子,而且还是长子,自然用不着柳白,来操心他的前途。 柳晖是河东柳氏的当家人,虽说年龄尚幼,但是从小就体现出非同一般的毅力。 十几岁的年纪,能带着幼妹,千里迢迢从河东赶到长安城求救,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只有两个忠心的仆人而已! 何况他是板上钉钉的新兴门阀之一,如果入朝为官,反倒会耽搁了他的前程。 唯一需要柳白操心的,似乎只有独孤家的小公子。 独孤家不是一般的门阀,虽然门庭显赫,属于皇族外戚,但是人丁稀薄,如果不入朝为官,那么十几二十年后,独孤家就会陷入危机。 独孤谋身为独孤家唯一的继承人,不仅仅要做官,而且至少要成为六部尚书那个级别的存在,才可以保护独孤家的安全。 十五岁的八品官并不少见,书院之中的年龄差距很大,年纪小的学生十四五岁就毕业,年纪大的三十几岁也不见得能毕业,尤其是头两届,只要一毕业就会被授予七品的待诏侍御史官衔。 八品主簿并不是多么显赫的位置,以独孤谋的身份绰绰有余。 当然,在老主簿的心中,这个官职也没有多重要,他只不过想留下一个保障而已,而这个保障恰恰是柳白给他的。 那么,抛弃掉也就无伤大雅。 他长出一口气,说道:“既然少爷已经安排妥当,那么老朽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却不知,少爷给老朽准备了什么样的位置?” 柳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关中大掌柜!” 此言一出,不光老主簿本人,就连跟着他来的沈万三,以及老马,都愣在了当场! 站在前头的独孤谋,猛地转过头,错愕的看向柳白。 关中大掌柜是何等重要?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毫不夸张的讲,即便放在整个柳家,都在前五把交椅之内,除了柳白这个大东家之外,沈万三当然是头把交椅。 他总领着天下一切生意,权力之大,怕是连六部尚书都望尘莫及。 不管是古代,还是几千年之后,经济都是最为重要的东西,或许没有之一...攵學3肆 而柳家,恰恰掌握着大量的钱财! 沈万三的权柄,足以转变柳家的发展方向。 如果他的目光看向哪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的经济,就会出现腾飞式的发展! 再往后就是各地的大掌柜。 放在从前,帮助柳家迅速崛起的幽州大掌柜,必定是第二把交椅。 可随着幽州地位的下降,岭南的收益上升,老马则成为了二号人物。 再往后就要属关中大掌柜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是关中! 人们心中不明白,就算老主簿和柳白有着十年的交情,这份交情,也不能用来抉择整个关中生意的命运吧? 要知道,关中的资源,或许不如幽州,不如岭南,可是关中是整个天下最大的贸易集散中心! 中原王朝万里河山的物产,想要销往其他国度,必定要通过关中来进行统一调配! 这是关中大掌柜的权力来源之一。 已经不是一步登天的问题了,而是一点脚尖,从地面直接窜到九霄云外,不在五行之中! 老主簿呆呆的看着,柳白好半天才说道:“少爷,老朽怕是不能担当此等要任,还请少爷收回成命!” 柳白抖了抖袖子,从身边的王守仁那里,接过来一枚银色的令牌。 柳家的令牌从来都不用金银,而是锡的。 这年头,纯粹的金属,价格贵的吓人,即便是朝廷铸造的银锭子,其中也混杂了大量的其他成分。 而纯粹的锡,甚至要比金子还要值钱! 因为压根就没地方买去! 这涉及到,超越了同时代的提炼技术,只有金大坚一人才能做到。 上边根本就不用刻绘什么繁复的纹路,光看材质就能验明真伪。 老主簿没有再拒绝,他很清楚,一旦柳白做了什么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也没有任何人拥有拒绝的余地。 他郑重的接过令牌,高举过顶,冲柳白深施一礼。 柳白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沈万三说道:“去吧,把这个消息告诉整个柳家的所有人!” ... 关中有了新的大掌柜,或许朝廷官员的升迁调动,并不会对普通百姓造成任何影响,事实上,百姓们也并不怎么关心,谁当宰相,谁当六部尚书。 甚至于谁当皇帝,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县令都离他们太过遥远! 真正影响他们生活的,无非是谁当了庄主,谁当了里正,仅此而已。 然而,柳家大掌柜的变动,则完全不同。 因为这涉及到了民生的问题,不光是百姓,就连朝廷也要小心应对。 大唐十道,每一道都有一位柳家的大掌柜,他们彼此之间属于竞争和合作交织的关系。 之所以说合作,是因为整个柳家是个整体,之所以是竞争,是因为他们之间涉及到一个极其复杂的利益纠葛,那就是成为柳家的供奉。 通过柳家的特殊渠道,关中新任大掌柜的消息传遍天下,一夜之间举世皆惊! 同一时间,柳家新任关中大掌柜的人选成,为天下所有人最为热议的焦点。 当人们得知,新任关中大掌柜,之前并没有做过生意的经验,而是在泾阳县当了一辈子的八品主簿,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他们怀疑柳白疯了... 然而,当李二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是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关中大掌柜...” 灯火下,李二喃喃的说道。 他也想不明白,前任柳家的关中大掌柜,明明干的好好的,去年才成为柳家的供奉。 怎么说换掉,这就换掉了? 第2065章 朕已经上了柳白太多次当,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奸诈了! 李二独自一个人在灯火下,枯坐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整理出一个头绪。 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关中大掌柜换人,那么柳家的发展方向,是不是会发生改变?” 关中大掌柜的确拥有这个权柄,比如说最重要的一点,定价权! 柳家的超市已经遍地开花,其中关乎民生的东西,占了重头戏。 老百姓们已经习惯去超市,购买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米面和鸡蛋这三样东西,真正的关乎到民生,价格提升一文钱,对于老百姓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这个帝国而言,绝对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一个人不可能只买一斤大米,最少要十斤二十斤的购买,那么其中的差价,就有十文二十文钱。 一个人如此,一万个人呢? 关内道是大唐人口最多的一道,仅仅长安城这些年来就聚集了百万之众,关中发展路线的改变,足以影响整个大唐帝国,进而影响,所有和大唐帝国有贸易往来的国度。! 这是一件,足以让皇帝动容的事情! 李二想不通,如果泾阳县的八品主簿,真的是个有才之人,足以担任柳家的关中大掌柜,那么这些年来,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 十年之前,提拔韩同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把这个老主簿一并提拔上来? 李二在烦躁之中,又有些懊恼。 “朕已经上了柳白太多次当,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奸诈了!” “老臣以为,应当从重处置柳白!”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李二一跳。 他抬头望去,发现月光下,魏征一个人静悄悄的站在院子里。 “你是何时进来的?!” 李二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魏征梗着脖子,语气硬邦邦的说道:“老臣已经在这里站立许久了,只是陛下忧思过度,并未发现老臣的存在罢了!” 李二一呆,嘴角抽搐了几下。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血流漂杵,这句话放在他的身上,绝对适用。 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以灭尽天下强国,却唯独不能奈何他魏征... 李二已经不是从前的李二了,他现在还在修身养性的阶段,不能轻易跟人生气,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命,也要克制好心中的怒火。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魏卿家深夜到来,所为何事?” 魏征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才亥时而已,哪里有深夜之说?陛下莫不是过糊涂了?” 李二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老家伙,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 “的确是朕糊涂了,卿家既然要从重处置柳白,那不知柳白究竟犯了何事?” 魏征干脆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老臣参奏柳白,有贿赂官员之嫌,这便是呈堂证供!”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 看样子,应该是一些地契或者票据之类的东西。 李二眉头一挑,走上近前,翻看了一下,有些纳闷的问道:“他贿赂你做什么?” 不管在谁眼中,贿赂魏征这种角色,绝对是一种脑残的行为。 这个老家伙油盐不进,贿赂他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李二下意识的以为,两人之间存在某种误会。 “柳白知晓老臣拥有动议国库之权,虽已致仕,却依旧能影响到国库之根本,此番贿赂,便是那柳白为了贪图国库钱财所为!” 李二挠了挠下巴,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柳白动国库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天,自己才被他将了一军。 那家伙莫名其妙修好的一条铁路,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逼着所有人求着他把国库的银子都掏出来修铁路。 “朕终于抓住你柳白的小辫子了!” 李二心中暗暗想到。 不知不觉的,看魏征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觉得这个老家伙格外的亲厚。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柳白明明已经藏了一张底牌,为什么还要去贿赂魏征呢? 难不成,这里头有个坑?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柳白的心思一环套着一环,身上长满了心眼,整天琢磨着怎么给别人挖坑,只不过李二想不明白,这一回,他究竟是想坑自己还是想坑魏征? 因为柳白已经得到国库里的银子了,没必要再动其他心思。 李二思来想去,觉得柳白坑魏征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这些年来,魏征没怎么帮上柳白,反倒成天拖他的后腿。 柳白想借机报复一下,实在是太平常了。 于是李二当即决定...不管! “朕倒以为,两位爱卿之间必定存在着某些误会,不如朕来坐东摆上一桌,缓和一下两位爱卿之间的关系。魏卿以为如何?” 魏征耷拉着老脸,沉声说道:“老臣参奏柳白贿赂官员,请陛下从重处置!”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也没什么新意,没多长时间就把柳李二说的不耐烦了。 “朕知道了!” 最后,李二留下一句话转身就回去,魏征也不跟以前似的,站在院子里等着陛下给他回答。 他干脆利落地离去,临走前还把院门给带上了。 回到屋子里的李二,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魏征成天跟别人起矛盾,若是什么都管,皇帝岂不成了他魏征的管家? 还是关中大掌柜这件事情比较费脑子,想了半天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李二叹了一口气,说道:“将王弘直和赵普召来!” ... 不仅仅是李二,几乎所有的大人物都在思考,柳白为什么会忽然调换关中大掌柜? 远在陇右,数次逃脱朝廷追捕的某个中年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坐在一片树林子里,身边有十几个人,其中一半是异族人,风情万种的妇人依旧跟在他的身边。 “大头领,阿二从西域传回来消息,说朝廷的大军已经朝着回鹘的方向开拔而去,或许三个月之后,回鹘就要不复存在了...”仟仟尛哾 大头领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继续坐在一根树桩子上,思考关中大掌柜的事情。 第2066章 除了皇帝的面子,他们谁的面子都不给! “如果不是柳白,我还想不起来,关中大掌柜的位置,竟然是如此的重要...”大头领的神色极其淡漠。 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往事。 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坐在他的旁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柳家的关中大掌柜,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位置之一,有些权柄,连沈万三都无法触碰,如果您的人能够拿到关中大掌柜的位置,那么颠覆大唐帝国的政权,就会变得更加简单!” 大头领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把泾阳县的那个主簿,变成自己人?” 少妇嫣然一笑,说道:“当然不是这样,如果能轻而易举的,把柳家人变成自己人,那么咱们就不用如此费心费力了。” 大头领显得有些烦躁,他摆了摆手,说道:“直截了当的说,不要打机锋了!” 和别人不同的是,少妇似乎并不怎么害怕大头领,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柳家人,不是那么好策反的,但是围绕着柳家的那些人,却并不难拿下!” 大头领忽然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这位新任关中大掌柜身边的人?” 少妇点了点头。 “柳家的人都有人保护,尤其是泰记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可这位新任关中大掌柜,才刚刚成为柳家人,他的家人恐怕没有人保护!” 大头领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他轻轻拍了拍少妇的脸,又拍了拍自己的腿。 少妇嫣然一笑,轻轻坐在大头领的腿上,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周围的不管是中原人,还是异族人,都急忙走开,隐隐围成一个圈子。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丛林之中竟然没有丝毫的蝉鸣鸟叫,连往日随处可见的野兽也不见一只。 ... 事实上,最关心柳家各位大掌柜人选的,并不是皇帝,和总想把皇帝推翻的那些人。 而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尤其是关中的百姓! 当柳家要更换关中大掌柜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整个关中都开始寻找这位新任大掌柜的根底。 从不过,最为狂热的,还要数商人。 关中大掌柜可以选择自己的进货渠道,同样拥有制定价格的权利。 每一件物品,每一种价格,都可以说代表着无数商人的命运。 于是,当天晚上,这位只当过八品主簿的老人家,被数以百计的大商人邀请。 可是,他没有参加任何一个场合,也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请。 因为,此时此刻,他正跪在自己的家里,面前站着三个面目肃然的太监,宣读着来自书院和皇宫的两份旨意。 来自书院的当然是皇帝,来自皇宫的却并不是监国太子,而是太子妃! 两份旨意都宣读完毕之后,老主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面露为难之色,看着面前的三个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太子妃和皇帝同时邀请他这个小人物,代表着什么呢? 其实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情况,他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太子妃,因为太子妃终究不是皇后,她没有任何权利,来指挥柳家的人。 毫无疑问,去觐见皇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当今太子妃曾经是柳家的大掌柜! 不管这个大掌柜,有没有真正的权利,也不管他是不是一个虚头衔,都不是他能够惹得起。:魰斈叁4 而且,前来宣读太子妃旨意的,并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太监和宫女,而是当今的宫中大总管小满! 老主簿久在官场,对于各种情况都能够洞悉清楚。 可是,今天这场面,他一点儿都看不懂。 按理说,给皇帝宣读圣旨的,才应该是小满,而这一回,前来宣读圣旨的,却是两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太监。 以至于老主簿都有些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假太监? “有劳三位内侍了...” 老主簿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银两,递给其中的一个人。 他当然认识小满,但此刻只能装作不认识,因为他还不知道剩下两个人的身份。 如果是普通的小太监,或者说是假扮的太监,那就很好解决了。 等他成为关中大掌柜,普通的小太监只有巴结他的份儿。 可如果是,皇帝偷偷藏起来的那些皇族供奉,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说小满在名义上掌管着那些皇族供奉,可是,那些皇族供奉拥有的权利,是小满根本就无法触及的。 他们才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王大人,不必了,您马上就要成为关中大掌柜,小的们没胆子拿您的红捎!” 听到这句话,不光是老主簿,就连一旁的小满,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样的语气,完全就是宫里那群供奉,才能说出来的话! 小满知道,这位老主簿算得上是自己人,急忙开口打圆场。 “两位,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又同时似笑非笑的看向小满。 “大总管,咱家在宫里的年头,可要比您长的多,就算是怀恩大总管的面子,咱们也是说不给就不给,还是省省心吧!” 小满脸上笑呵呵,心里骂着这两个家伙的八辈祖宗。 都知道宫里的供奉不好惹,可是,谁都没有小满理解的深刻。 有些供奉,是直接隶属于大总管麾下来管理的。 可是有些供奉,却只对皇帝负责。 说白了,除了皇帝的话,他们谁的话都不听。 除了皇帝的面子,他们谁的面子都不给! 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让他们露面的,除非,碰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至今为止,外派出去的供奉满打满算只有两个,那两个老家伙,守卫着书院旧图书馆顶楼的那两件机密档案室。 即便是小满,也是第二次见到这种人。 “两位,王大人马上就要脱离官身,成为柳家的关中大掌柜,还望两位看在柳家主的面子上,抬一抬手,回头小弟自会去向陛下请罪!” 这番话,小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派这两个人来找老主簿? 第2067章 这是老夫近几年来所获的心得,还请少爷斧正! 两个太监又对视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老主簿。 “王大人咱家也不刻意为难你,是去见陛下,还是去见太子妃,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小满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哆嗦。 老主簿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露出几分笑模样。 “王大人,这两个人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陛下派来的!” 老主簿笑呵呵的说道:“我当然早就知道,如果是陛下派来的人,怎么也该对老夫客气几分。” 小满一愣。 “你早就看出来了?” 老主簿点了点头。 “柳家的关中大掌柜,位置何其重要?就算是陛下,也要以礼相待,宫中的供奉,就算再得陛下恩宠,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小满看向老主簿的目光,有些变了。 原来这老家伙,也是个善于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表面上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心里头跟明镜一样。 对于这样的人,小满总是多几分谨慎,和几分尊敬。 “那么您觉得,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老主簿沉吟半晌,说道:“天下间,将我家少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不在少数,可是,能调动宫中之人,是何等通天的本事?我想,没有多少人选吧...” 听到这句话,小满简直要吓死了! 这句话传达给他两个消息。 首先,那两个太监,的的确确是宫里的供奉,而且是只听从皇帝命令的那种。 第二个消息则是,当初那个祸乱朝堂,威胁皇族的神秘人,又重新出手了! 没错! 调动宫中的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毕竟,当初他能硬生生将好几千人,塞进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光是这一手,他就拥有造反的资本! “您觉得,这件事该不该禀报陛下?” 小满最大的优点,就是像绝了他的师父。 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就会借助其他人的脑子。 他的身边充满了聪明人,眼前这位老主簿,显然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老主簿笑呵呵的说道:“当然不该禀报陛下,如果让陛下知道,他最信任的人之中,都有无数颗钉子,天下百姓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况且,这些人不能危及到陛下的安全,只不过,是为了对付我而出现的罢了,轻轻松松钓出两个大鱼,已经相当有价值了。” 小满点了点头,冲老主簿竖起大拇指。 “我这就去跟柳家主说,当初宫中的内乱就是他亲自摆平的!” 没想到的是,老主簿竟然又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怎能跟少爷讲?” 小满的眼睛里全是小圈儿圈儿。 “那我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么瞒下来?” 老主簿神秘一笑。 “你是奉谁的旨意前来的?” 小满恍然大悟。冲着老主簿拱了,拱手急匆匆的跑了。 ... 今天,是商队开拔的日子,从柳家各个店铺抽调出来的精英,出现在人群中央。 除此之外,还有足足一千多,从江湖上招募到的好手。 柳白站在长安城头上,翘首以望,招募的人中,着实有不少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好汉。 他们深谙兵法之道,在路上前行,也时时刻刻保持着某种阵型,将柳家的伙计和牲口,紧紧的护卫在中央。 沈万三陪在柳白身后,语气颇为唏嘘。 “不知道,这些小伙子究竟能活下来多少...” 柳白拉了拉衣领,虽然已经到了盛夏时节,但是一到阴天下雨,天气还是有些阴冷。 天色昏暗,也不知究竟在酝酿着些什么。 丝毫看不出,今天是所谓的良辰吉日。 一直等队伍消失在视线尽头,柳白才淡淡的说道:“咱们回去吧。” 两人从城头上下来,骑上快马,朝着家里赶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那位老主簿,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门房老吴站在他的旁边,有些手足无措。 以老主簿的身份,早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即便是到了柳家,也可以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茶,一边休息,等着柳白到来。 可是,他非不听门房老吴的建议,无论如何都要亲自站在门口等候。 柳白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他几眼,说道:“你今日本该去送一送商队的人,为何不去?” 老主簿呵呵一笑说道:“属下不想让某些有心人,看到这张老脸,然后去威胁属下的家人。” 柳白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他算不上聪明绝顶的人,但是绝对不蠢。 从老主簿的这番话里,他听到了极大的威胁感。 这说明,老主簿已经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他,如果无法将他完全控制,那么就会去控制他的家人。 很快,柳白想到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 想当初,为了抓住那个人,柳白派遣阿二前去。 可是,还不等阿二站稳脚跟,竟然被那个家伙派到了西域! 可见,他谨慎到了何等地步。 要知道,阿二可是救过他命的人! “的确是我的疏忽,泰记马上就会派人,去保护你的家眷,这件事再也不必担心。” 老主簿拱了拱手,说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明少爷。” 柳白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讲!” 老主簿跟在柳白的身后,语速很快。 “少爷,这两天老夫也做了一些功课,对于关中未来的发展,有一定的认识,希望少爷能够赋予我一定的权柄!” 柳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老主簿继续说道:“铁路非修不可,纸币改革大势所趋,这两件事都与江南有脱不开的关系,可以预见到,未来江南必定是我大唐的经济中心,可是由此以来,关中的地位将直线下降。” “长此以往,关中百姓必定心生不满,要知道,千百年来,关中一向是魁首之地,突然失去了本来的地位,谁都不会乐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 柳白问道。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客厅。 老主簿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道:“这是老夫近几年来所获的心得,还请少爷斧正!” 第2068章 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经世之才! 来到书房,柳白翻看着老主簿拿来的小册子。 他看得很仔细,几乎每一行字,都要细细推敲一遍。 作为一个,在基层干了一辈子的下层官员,他的人生阅历,和那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完全不同。 这正是柳白所推崇的考察!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柳白才把小册子合上。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按照你的想法来,关中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超市,经受不住市场的冲击,那么必定会垮掉,你该如何收拾后场呢?” 老主簿呵呵一笑,满脸都是胸有成竹的表情。 他坐在柳白的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白面前的茶碗。 柳白把茶碗推过去。 “刚刚沏好的。” 老主簿也不客气,端起来,刮了刮茶叶沫子,小口的吸溜了一下,满意的砸吧砸吧嘴,这才开口。 “少爷,您也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想当年,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家里的生意并不算很大,足足二十七家商行,逼着咱家低头,您硬是凭借一手翻云覆雨之术,将那二十七家商行的生意吞并,当初的合纵连横也无非如此了...” 他从柳白面前,把小册子拿走,翻了几页,又展示给柳白看。 “关中的现状,就是早已失去了核心的经济地位,不瞒少爷说,老朽也曾跟家里的孩子学习过一段时间书院的学问。” “对于书院教授的政治经济学,老朽极其推崇,如果只把关中,看成一片普通的区域,那么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 “完全可以复制幽州的场面,有铁矿就开采,炼成精铁再销往大唐各地,可是关中不同,仅仅一座长安城,就吸尽了整个关中的精血,再有一千年,周围的这些小县也发展不起来!” 柳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首都周围的城市,只能承接那些,被抛弃掉的产业,他们是无法做到自主选择的。 “你继续说!” 老主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承接那些长安城不要的产业,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就好像当初的东市和西市,东市变成了大唐股市局,西市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去了,所有的货物都可以到超市中购买。” “只有新丰周围的骡马市,还能勉强支撑,那么,曾经西市的小商小贩该如何生存?” 说到这儿,柳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超市周围也有上百家摊子,以最低的租金,租给当初西市的小商户,至少能让他们有条活路。” 老主簿却是摇了摇头。 “少爷您看待问题的角度,确实很广泛,也拥有一颗仁慈的心,可是当初他们在西市做生意的时候,是一文钱租金都不用交的!” “这些钱全都转嫁给了普通百姓,当初买一碗羊肉泡馍,是十三文钱,而现在至少要二十文,这都是分摊的租金!” 柳白看向老主簿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经世之才! 别的不知道,至少他的眼光,要比别人卓越的多。 因为他更加关心底层百姓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人数多从来都不是优势。 一张嘴可以吃一斤粮,一百张嘴就要吃一百斤粮。 人数多,意味着巨大的物资消耗。 可是有一点,在封建王朝是永远都无法更改的,那就是,失去了民心的王朝,必灭无疑! 这也是柳白,把老主簿提升为关中大掌柜的原因。 柳家的大掌柜们个个都是经世之才,可是,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 他们的眼界太高,高到,覆盖整个大唐帝国的地步。 他们之中随便拎出来一个人,当一个民部尚书绰绰有余,当宰相也不是不行,以他们的能力,完全可以把这个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 可就是因为他们的眼光高,才忽略了最底层百姓的感受。 柳家抽调了大批的产业,前往江南,以至于,关中的各行各业,都开始萧条。 这种情况,在泾阳县尤为明显,因为除了茶行业之外,泾阳县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一向是重叠的,失去了经济作用的首都,也就不再是首都了。 “老王,这就是少爷我把你提拔上来的原因,关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如果不能出现一个人,改变关中的现状,那么就会形成一场巨大的动乱!” “到那时候,连皇族都无法自保!” 老主簿眯了眯眼睛,又掸了掸袖子,说道:“少爷,别的不敢说,老朽我这一辈子,都在最底层厮混,三教九流无所不通,不管是长安城还是泾阳县,在底层的阴暗面,都有老朽的一席之地,这也是老朽,能当泾阳县主簿足足三十年的原因!” 柳白看了一眼他的茶碗,起身从旁边的柜台上提起热水,给他续了一杯。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也只有交给你了。” 老主簿站起身来,冲着柳白躬身一礼。 “多谢少爷!” 他已经明白,柳白即将赐予他极高的权柄! 这种权柄用得好,足以改变关中的现状,若是用得不好,必定是天下大乱。 ... 清晨的阳光洒落大地,微风扫尽了昨日的阴霾。 又是一个好天气! 柳白来到长安城正中心的超市,很难得,给家里挑选了一些生活用品。 新下的鸡蛋,怎么也要来上两大箱,各种的香料满满的盛上一麻袋! 别人家都拿木耳当药材,只有柳家喜欢木耳炒鸡蛋。 在长安城的超市里,不仅仅只有普通的民生用品,还有一些,其他地方见不到的新鲜事物。 比如说,从大食国运过来的银盘子,花纹和大唐有着极其明显的区别,显得很雅致,讲究些的人家,已经开始用这种银盘子来盛放水果。 家里的床单被褥有些旧了,柳白大手一挥,买上一百多套,差点把超市里的库存搬空了。 最后结账的时候,十几个小伙计跟在他身后,每个人都推着一辆小推车,上边是满满当当的货物。 超市的掌柜亲自跑出来算账,他把单据递给柳白,笑嘻嘻的说道:“少爷,承汇二百七十贯!” , 第2069章 还有什么,比奢侈品更能赚富人银子的存在吗? 即便柳白在自己家的铺子里买东西,也是要花钱的,不为别的,只为走账方便一些。 柳白在心里默默盘算片刻,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果然还是贵了一些...” 他刚才自己算了一遍,如果按照十年前的物价,这些东西加起来也用不了一百贯。 现在却贵了足足近三倍! 虽说大唐百姓的生活富足了许多,可是三倍的价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看到柳白沉默不语,超市掌柜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满脸紧张地说道:“少爷怎么了?” 柳白摇了摇头,掏出一张票据,让掌柜的来核销账目。 他挥了挥手,带着小伙计们往家走。 回到家里,两个老婆都觉得十分新鲜。 她们在柳白买回来的东西堆里,挑挑拣拣,找到各自喜欢的东西后,赶紧跑回屋里。 最近天气热得很,阳光格外的毒辣。 早上跟中午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爱漂亮的女人家,从来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生怕把她们娇嫩的皮肤晒黑。 看着她们火急火燎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柳白又是幽幽一叹。 这都什么年头了? 他还记得十年前,两个老婆十分的体贴,而且性格刚强。 家里头没有顶梁柱,都能独立撑起一片天。 松心的日子过惯了,柳白虽然感觉到很惬意,但还是觉得,两个老婆的一身本事,都浪费了。 他走进屋子,看到两个老婆,正在往脸上抹珍珠粉。 听说这玩意儿能让皮肤变白? 柳白顿时眼前一亮! 一是因为,两个老婆着实娇艳不可方物,让他心里痒痒的厉害。 二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两个老婆的本事,并不是没有用武之地! 说白了,柳白并不关心大唐帝国的存亡。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家里人,或许还要再加上柳家庄子的那些乡亲们。 可惜的是,他所希望的一切,都与大唐帝国的存亡挂钩。 所以,他要兢兢业业的,为这个帝国保驾护航。 关中是富人的聚集地,他最担心的,就是贫富差距太大,惹得底层百姓的怒火。 百姓越穷就越好煽动,也就越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所谓的起义,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不过,有一种办法,却可以让富人的钱,慢慢的向穷人口袋里流动。 这是两个老婆往脸上涂抹珍珠粉,带给他的灵感。 还有什么,比奢侈品更能赚富人银子的存在吗? 柳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 冲上去,在两个老婆的脸上各自亲了一口,抹了一把嘴,感觉手上全是白色的粉末。 不等两个老婆有什么反应,柳白又急匆匆地冲出去。 他有一个庞大的计划,要去实施,以至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下午,柳白召集了柳家商行大部分的高层,前来开会。 地点选在了长安城柳家总行,沈万三这个大掌柜亲自主持会议。 当他拿到,柳白亲自写的计划书时,都是一脸的懵逼... 他的手有些颤抖,拿着这份计划书,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眼瞅着家里的高层,就要来齐了,沈万三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少爷,这回玩的有点太大了吧?家里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您这么做,可是要把家里的信誉,全都给毁了!” 柳白一脸的不高兴。 什么叫把家里的信誉全都毁了? “少爷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点子来,你们就给少爷我按部就班的去做!闲的没事的时候,少瞎琢磨!” 沈万三苦笑一声,要不人家是少爷? 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一点道理都不讲! 他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到台前,向柳家的高层们,宣布这项庞大的计划。 当计划的内容说出来之后,所有的高层,包括能够赶来的大掌柜,全都站了起来,满脸的错愕之色! 当初的幽州大掌柜老周,卸任之后变得无所事事,他已经开始养老了。 实际上他才五十多岁而已,算得上正值壮年。 原本就肥硕的身躯,在修身养性之后,变得更加壮硕了。 站起来如同一座肉山!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老沈,这种事情经过少爷的同意了吗?” 沈万三无奈地侧过脸,看向坐在一旁的柳白。 柳白站起来,冲着众人摆了摆手,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项计划是少爷我思虑已久的!” “从今天开始,所有柳家商行的货物,全都分为两类,一类是生活必需品,一类是耐用品,所有的耐用品全部涨价,价格上浮四成,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价格全部下跌,下调六成!” 他的语气很决然,丝毫不容人拒绝。 众人一阵哗然,如同炸了锅一般,议论声吵得人耳朵疼。 沈万三迷茫的看了看左右,这里头,没人能拦得住柳白。 天下间,还没有出现能够让柳白更改决定的人。 即便是皇帝都不行! 一旦价格两极分化,柳家的信誉丢掉是小事,冲击市场才是天大的事情。 他们都知道,所谓的耐用品,并不是说那种,一用可以用上几十年的东西。 而是人们口中的奢侈品! 就是拿天价买一种,根本就用不上的东西。 无非是为了摆在家里好看,拿在手里光鲜罢了。 比如柳家曾经开发的十二坊高端社区,以及现在的城北新区,就是这样的奢侈品。 吃不得喝不得,唯独可以拿来装蒜。 要知道,柳家并不是没有奢侈品售卖,除了超市之外,柳家还有大量的产业。 比如说专门卖皮货的,就有一种由鳄鱼皮制作成的皮包,当然老百姓口中的鳄鱼叫做猪婆龙。 一个小小的皮包,卖上百贯稀松平常。 工艺精湛些的,上千贯都有! 如果这个决定透露出去,不知有多少富人会跑到柳家的商行门前骂大街。 到那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什么地方的富人最多? 不是其他地方,就是官场! 唯一高兴的,好像只有老百姓了... , 第2070章 柳白又在瞎捣鼓什么? 当天晚上,柳白就忙活了起来。 他调动起整个柳家所有的技术员工,来到家里最大的院子. 金大坚拎着一把大锤子,站在院子角落,正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什么. 人们伸着脖子往那边看,才发现金大坚已经砸碎了足足一抖的珍珠! 珍珠粉成了满满的一罐子,地上还掉落了很多碎末。 柳家的技术工人只有不到三十位,其中的一多半是金大坚的徒弟,剩下的则是从天下各处招募而来的。 他们这些人,随随便便都能混一个大匠的名头,放在朝廷,少说也是六品官! 这年头,御史台查得太紧,有了官位就别想着图谋银子,既然想挣银子,那就要离朝廷远远的,免得溅一身血。 他们分布在柳家的各个产业之中,每人负责着一种精湛的工艺,当初地位能够比肩大掌柜的施工队长老孟,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而已。 柳白把那一大罐子珍珠粉放到桌子上,用手指甲碾出来一点,放在手背轻轻揉搓了几下,工人们看得眼神直发愣。 少爷莫不是疯了? 怎么学着妇人的模样,开始涂脂抹粉了? 柳白呵呵一笑说,道:“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说完他拍了拍手,从月亮门的方向,走过来一队面容清秀的侍女。 工人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都说少爷洁身自好十几年了,也只讨了两个老婆,从来没有拈花惹草的心思,今天这是转性了? “接下来,就由她们来配合工作,两天时间,你们只有两天时间,两天之后,少爷我将会召开一次盛大的拍卖会,用来检验你们的成果!” 说完,柳白背着手走了。 他一向如此,只要确定下来一个方向,安排好任务,剩下的直接验收就好了。 具体的事情,有专人来负责。 技术上,金大坚才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柳白并不需要亲自指手画脚。 当然,想要赚富人的银子,一种商品是远远不足的。 柳白带着王守仁和许褚,又来到了柳家在长安城中最大的一间仓库。 轰隆隆—— 巨大的仓库门被打开,闸口压得死死的,就算是拉来一尊铁炮,恐怕也要轰上三天三夜,才能把这道闸门给轰开。 里边放的都是一些长期储存的东西,乱哄哄的,看起来跟垃圾站似的。 足足占地三十多亩的仓库,几乎覆盖了大半个西市。 没错,这里就是曾经的西市。 那些摊贩,多数被送到超市周边的摊位上,剩下的则是回到了家乡务农。 由于距离十二坊住宅区很近,西市的地价也是水涨船高,原本柳白只想把这里当做一片空地囤积起来,等着地价继续上升,转手一卖就能赚好大一笔。 可是后来,他反倒有些舍不得了。 各个商行积压的货物,都会被送到这里来存放,几年下来,这里就堆满了各种销售不出去的东西。 而经过去年的清理,把一些派得上用场的东西都送往江南,剩下的要么就是带不走,要么就是价值太高,生怕在路上折损。 径直往里边走去,走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柳白才停下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木头组成的小山! “少爷请看,这里头足足有三十多种木材,光是金丝楠就有上千根,每一根都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是蜀中运送过来的高级木材,当初修建宣政殿的时候,小的都没舍得拿出来!” 负责介绍的,是柳家专门看管仓库的老冯。 他是家里的老人了,年轻时候就跟着柳家的老太爷干,可惜没有多大的本事,可能是本性比较抠搜,完全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让他来看管仓库,绝对是最符合他心思的职业。 柳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把值钱的木材都挑出来,大概能合多少银子?” 老冯低头盘算了片刻,说道:“怎么也有个四五百万贯,您也知道,木材这东西消耗量最大的,始终是便宜货,高端木材只有皇宫里才用,若是放在外边,那就只能用来做棺材了。” “话说回来,整个长安城的人就算全死光了,恐怕也消耗不完这里的存货...” 柳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好的东西用来做棺材?暴殄天物!” 说完,他冲一个正在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小伙子招了招手。 小伙子立刻朝这边跑过来。 “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人面容清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衣,如果不是男子的装束,恐怕会以为是个绝美的女子。 正是莫小六! 莫小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家里的梁柱裂了,我过来寻一根好木头,回去替换掉...” 他冲柳白行完礼之后,又急忙朝老冯行礼。 他爹是柳家庄子的老人了,老冯是看着他长大的。 老冯呵呵一笑,和善的冲莫小六打了个招呼。 “小六子来了,等着冯叔一会儿伺候完少爷,就去给你寻一根好木头!” 莫小六连连点头,柳白上下打了他几眼。 “你大小也是皇后娘娘的干儿子,换房梁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亲自出手吗?” 莫小六苦笑一声道:“我这个干儿子跟白捡的又有什么差别?皇后娘娘想把我留在身边,恨不得关在笼子里当猴养,我哪里忍得住?” “昨日入宫,请旨想去江南转一圈,结果被太子劈头盖脸一阵臭骂,太子那一关都过不去,我哪里能见得到皇后娘娘?” 柳白笑道:“正好,既然闲着没事,就忙活一段时间!” 然后,他带着莫小六在各种货物之间来回穿梭。 莫小六用碳笔,在小本子上时不时的记下一些东西。 眨眼之间一夜就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柳白他们打着哈欠走出仓库,唯独王守仁和许褚精神奕奕。 他们只是跟着柳白过来溜溜腿,晚上的差事,全是柳白和莫小六来做的。 不过,今天他们的差事也不容易... , 第2071章 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谁还会嫌弃自己的钱少? 经过一夜的努力,柳白差不多把仓库转了一个遍。 小本子上满满当当的记载了上百样货物,这些货物马上就要被当做坏账清理掉了。 柳白却觉得有些糟蹋好东西,打算废物利用一下,用来忽悠富人们的钱。 回到家里,他让莫小六,将所有的货物都登记造册。 柳白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吃了口东西,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幽幽的感叹道:“想不到,我也有个银子发愁的时候...” 柳家的体量已经很大了,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天南海北都有产业。 光是各个铺子一年的收益,就足以抵得上大半个国库! 除此之外,柳家在各个行业也有着比例极高的股份,每年的分红也极其可观。 当然,柳白从来都不吃独头蒜,只要是赚银子的行当,他都会带着周围的朋友们一起来做。 唯独这一次铁路修建计划,如果不从国库里掏银子,柳家都无法继续动工了。 一条从蜀中通往长安城的铁路,几乎耗费了整个柳家两年来的所有收益,以至于柳白自己,都不得不到了废物利用的地步。 消化了一下,他回到书房,莫小六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柳白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 扣扣扣—— 莫小六猛地爬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是在倭国住过一段时间的人,在那里,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每天都要小心万分,渐渐的也就养成了警惕的习惯。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寒光烁烁,看起来就异常的锋利。 柳白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整理的怎么样了?” 莫小六这才回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把匕首收起来,将账本交给柳白。 柳白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蛋,坐下来翻看其账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昨天晚上转悠的时间太长了,没有什么直观感受。 如今所有的数字都铺在账本上,他才发现,原来光是仓库里的那些破烂,就足够养活好几个朝廷了! “金丝楠木...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还如此值钱!” 早在三国时期,中原的金丝楠木几乎已经绝迹了。 并不是说找不到这种树,而是,能够用来当做木材的树,完全见不到。 可是,这东西在蜀中遍地都是! 唯一的难点在于运输。 可自从水路修通之后,运输不再成为问题。 而且现在有了铁路,去蜀中跟到长安城外溜溜腿没有多大的区别。 贞观元年的时候,一副金丝楠木棺材,原料费加上人工费,上千贯都不奇怪。 而到今日,一根能够用来做木材的金丝楠木,竟然也能值四百多贯! “一根四百贯,那么一千根就是...” 柳白心中暗暗盘算片刻。 账本上记载的东西,恐怕还不止几百万贯那么简单。 柳白在书房里呆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出门,吃饭都是别人送进去。 几个年轻后生,勾肩搭背的来到柳家。 在书房门口站了片刻,李祐摸着下巴上刚长出了没多久的绒毛,一脸玩味地说道:“能值得柳大哥如此费心思,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倒大霉!” 李泰四下观望,发现柳白最喜欢坐的那张藤椅,他慢慢悠悠的躺上去,轻轻摇晃几下,惬意的说道:“银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谁还会嫌弃自己的钱少?” 兄弟几人说话间,就看见王守仁抱着一大摞的材料朝着书房走来。 他们连忙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把材料接过来。 李泰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您知道柳大哥要做什么吗?” 王守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众人惊奇的发现,王守仁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黑眼圈! 这让他们感到极其的惊悚!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聪明人动心思,柳白这样熬一宿,已经让很多人睡不着觉,担惊受怕了,连王守仁这样的人都累出了黑眼圈,可想而知,他们在谋算一个多么可怕的计划! 要知道,即便是当年铲除五姓七望,制定纸币改革计划,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两人也没有如此的费心思。 李泰心头一颤,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时受过的那些委屈... 想当年,他和五姓七望串通,想要做空整个大唐股市局,拿出了全副身家。 甚至连王府都抵押出去了! 凑了上千万贯,结果股价被柳家砸得一文不值,让他全副身家付诸东流,被迫向柳白低头。 这种被人支配的恐惧,伴随了他一生。 他又想起当初,自以为是铁桶一片的越王府,硬生生被柳白改造成了锦衣卫培训基地,这是何等的可怕! 他下意识地捂住口袋,再看旁边几个兄弟...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兄弟几人蹑手蹑脚地跟在王守仁身后,一直把资料放在书房门口,王守仁这才有些疲惫的说道:“跟你们无关。” 说完,他看了书房的大门一眼,目光仿佛能够透过大门,看到坐在里边的柳白。 兄弟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等着吩咐。 叩叩叩—— 王守仁敲响房门,得到柳白的答复之后,这才推门走进去。 刚一进去,就‘砰’的一声把大门给拍上了。 兄弟们面面相觑,李恪舔了舔嘴唇,说道:“咱们还是回去跟交好的朋友,提醒一声的好,若是就此被坑了全副身家,咱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众兄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见书房没有什么动静,立刻朝着大门的方向发足狂奔。 ... 书房里,柳白也是满脸的疲惫之色。 “怎么样了?” 王守仁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旧图书馆所有关于精巧工艺的书籍全都抄写下来了!” 柳白点了点头,给王守仁倒了一杯茶,不愧是人肉扫描仪,王守仁的记忆力冠绝天下,贾统那种博览群书之人,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要知道,书院的书,是绝对不允许带出来的。 即便是柳白和王守仁也做不到,否则的话,图书馆长陆德明,非得跑到柳家,跟他们拼命不可!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王守仁竟然把书院所有关乎技艺的书籍篇章,全都背下来,而且誊抄了一遍! , 第2071章 柳白可是出了名的狠人,经常拿别人做实验! 书院的藏书冠绝天下。 可以说,如果书院没有的书,其他地方基本上是不可能找到了。 王守仁不是神仙,如果是背诵诗词经义的话,恐怕他三辈子也背不完。 而关乎工艺的书籍,纵观整个历史长河,恐怕也没有诗词经意的一个零头。 可饶是如此,千年积累下来,数量也极为可观。 将这些书籍篇章,全部背诵下来,怕是连绝顶天才都难以做到。 反正柳白自认为是根本做不到,这一宿的时间,恐怕连半本都背不完了... 翻着王守仁拿过来的材料,柳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你先下去休息!” 看着王守仁黑眼圈,柳白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落忍。 等王守仁走后,柳白取出一张白纸,将这些誊抄过后的资料,一一整理起来,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终于完成了准备任务。 整整一天一夜了,铁人也受不了。 柳白将整理过后的目录,再加上一些自己的心得,交给金大坚之后,赶紧跑过去睡觉了。 一觉睡了六个多时辰,柳白精神抖擞的起来,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块肉饼,感觉身子骨壮的能打死老虎。 院子里三十多名工匠,分布在不同的角落,整个柳家大宅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除了李承乾和柴令武之外,兄弟们全都到了,发现柳白出来,工匠们如同被火焰点燃的干柴,一下子鼓噪了起来,纷纷涌到柳白身前,向他展示这两天的研究成果。 柳白拍了拍手说,道:“都随我前来!” 他带着众人朝着前厅走去,在那里早已经铺好了十几张长条桌子,工匠们把自己的成果摆在桌子上,由柳白逐一验收。 金大坚在工匠行业中,属于祖师爷一类的人物,他自然要排在头一个。 这个憨厚的汉子,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瓷瓶子,他打开木塞,用指甲盖小心翼翼的挑出一点白色的膏状物。 柳白仔细检验了一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侍女端过来一脸盆的清水,柳白随手把后边的李祐给拽了过来。 李祐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问道:“要我做什么?” 柳白撸起袖子,说道:“洗脸!” 李佑一脸的蒙圈,然后他就被柳白,按着脑袋扎进脸盆里。 白色的膏状物往脸上一抹,轻轻揉搓几下,出现了大量的泡沫,再把泡沫洗干净之后,擦干净脸。 李祐这才直起身子。 柳白在他的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又伸出手,在他的脸上使劲捏了几下。 “效果不错,以后可以大批量生产,不过要记住,花样一定要多,包装一定要精美!” 说完,他把李祐推到一边,走到第二个工匠面前。 “你的研究项目是什么?” 这位工匠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也是一脸的憨厚,他的面前,同样只摆放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子。 这一回,他把瓷瓶子里所有的白色粘稠液体,全都倒出来。 柳白回头看去,又顺手把李恪给抓了过来。 将他头顶的紫金冠摘下来,整个脑袋直接塞进脸盆里。 头发打湿之后,一个侍女走过来,将白色的粘稠液体倒在掌心,轻轻揉搓了几下,开始给他洗头发。 李恪的身体哆哆嗦嗦,生怕洗完之后,自己满头秀发全都掉光。 不多时,头发洗完了,擦干净水之后,柳白轻轻拽了几下,李恪的嘴角连连抽搐,一动不敢动,心里边极其后悔。 自己真是疯了... 闲的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柳白可是出了名的狠人,经常拿别人做实验! 想当初,翼国公秦琼病重,住到家里来,硬是被孙思邈和李时珍这两个老怪物,当做实验品虐待了好几个月! “效果不错,可以推广生产了!” 这就是柳白要推行的奢侈品。 在后世,洗面奶、洗发液之类的东西,稀松平常,随处可见,人们早已经用惯了。 可是在这年头,别说洗面奶和洗发液了,普通人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想得起来洗头洗脸。 即便是富贵人家,也顶多是用皂角来洗一洗罢了。 他们认为,香皂这种东西,只能用来洗手,也不知道是什么臭毛病,只有柳家的人才会用香皂来洗头洗脸。 从一开始,柳家都在带动整个大唐的潮流。 一样东西,只要是柳家开始使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的人效仿。 唯独在香皂上,推广情况不容乐观。 古人就是这样,专一而坚定,他们固执地认为,一种东西只能有一种作用。 香皂既然是洗手的,那么就只能用来洗手,而习惯,始终是从上流社会开始培养的,这是柳白,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总结出来的经验。 只要上流社会一接受,底层的百姓,自然而然就会习惯这种生活方式。 而洗面奶和洗发液的出现,就是一个初步的试探。 他需要将这两样东西,融入到人们的生活之中。 而最开始。就是要以富人为试验品! 要让他们接受,要让他们觉得生活中没了这些东西,根本就活不下去! 后边还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柳白特意用尽了噱头,以古法来炮制新品,光是验收,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三十多样产品,全部拉紧生产线,当天下午就开始正式的生产。 到了第二天下午,这些产品已经生产出近百套。 柳白当然要先给自家老婆留上几套,他拿着两个大大的包裹,来到后院。 介绍完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之后,两个老婆的眼睛直放光! 柳婉儿不愧是当过女强人的人,她一眼就看出柳白的打算! 制止住正要往浴室走的柳蓉儿,说道:“夫君的意思,莫不是想让妾身,把这些东西送给往日的手帕交?” 柳白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东西,在不久的未来,将会成为在家的一大进项,给你的那些朋友全都送上一套,尤其是皇宫里的那些,一个都不要落下!” , 第2073章 如今正是盛夏,去岭南,嫌命长? 柳婉儿和柳蓉儿的交友极其广阔,几乎所有王公贵族的家眷,都和她们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如果能把她们的好朋友,全都拉进来,这种更加精致的生活方式,就会以更快的速度,在富人圈子里推广开! 两个老婆当然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只不过,她们都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柳白听完之后,脸色变得一阵莫名其妙。 “去岭南?” 没错! 柳婉儿和柳蓉儿的要求,就是今年再去一趟岭南。 要知道,岭南那地方热得很,之前柳白去的时候,都不敢在盛夏时节。 关中最寒冷的地方,岭南也是春天的温度。 如今正是盛夏,去岭南,嫌命长? 柳婉儿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说道:“夫君,当初咱们在岭南的时候,我们可结识了不少姐妹,如今一两年过去了,见不到面,心里实在是不安稳!” 柳蓉儿连连点点头,说道:“是呢是呢!” 柳白一向拿她们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去岭南也未尝不可,虽说路上遥远了一些,但是等到了那里,天气应该也会变得稍稍凉快点。 ... 八月份的关中最难熬,热浪滚滚而来,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要在大街上站一会,就会头晕目眩,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中暑倒地。 好在长安城里的医馆比较多,如果得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农民们就比较惨了,就算再热,他们也只能顶着酷日,在田地里劳作。 今年的墒情是比较不错的,再勤劳一些,说不定,能够得到比去年更好的收成。 长安城,一座华丽的府邸之中,某个战功卓著的王爷,正坐在自家的卧室里,拿着一盘子冰镇水果,玩了命的往嘴里塞。 李道宗的心情很烦躁,吃完水果之后,从旁边的冰桶里边,抓起两块冰,放在嘴里咔咔的大嚼。 他岁数也不轻了,想当年跟着李二南征北战,堪称骁勇无比,不说皇族,就算是整个武将集团之中,能跟他比肩的,也并不算太多。 江夏郡王的封号,早就该改一改了! 因为在去年,李孝恭已经把他的河间郡王里的‘郡’字去掉,成了真正的河间王。 终究是皇家的旁系血亲,无法和真正的直系血脉相比,能得到个二字王,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二字王死后,他的子嗣可以继承爵位,变成郡王。 而郡王死后,子嗣继承后的封号,就要变成嗣王了。 普天之下还没有出现嗣王这种爵位,听起来好像和别人的儿子一样... 这让李道宗感到极其不爽! “四海生平对于武将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用不着出现大阵仗,哪怕出现个土匪也行!” 李道宗使劲拍了大腿一下。 这时候,两个妙龄女子联袂走进来。 李道宗眼前一亮,立刻招手。 “两位爱妃,快快过来!” 他伸手一拉,便将两个女子拽到自己怀里。 郡王也是王爷,郡王的妻妾,自然就能够称为妃子。 这两个妃子是李道宗今年新纳的,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是自己家里关起门来热闹了几天。 腻味了半天,其中一个妃子娇声说道:“王爷,大夫人得了一套宝贝,不愿意与我们分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引来蝴蝶!” 李道宗一阵惊奇。 “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皇族之中长情的人其实是很少见的,除了李二一心向着长孙皇后之外,其他的所有皇族,都极其看不上自己的大老婆。 李道宗的大夫人,也就是江夏王妃,同样出身于陇西李氏。 属于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皇族内部就是这样,只要有利益可图,外甥女嫁给舅舅,外甥娶姑姑,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两个少女一阵娇笑,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李道宗挠挠头,说道:“柳家的东西,这倒是有点棘手了...” 如果是柳家送给大夫人的东西,李道宗直接抢过来的话,必定会引来柳家两位夫人的不满。 都知道柳白那小子,完全是个死护犊子的性格,如果自己惹了他的两个老婆,说不定他还会怎么折磨自己呢... 李道宗笑呵呵的说道:“回头老爷我给你们买点稀罕物件,近几年来,大食国的银盘子格外出彩,老爷我找工匠给你们打一套金盘子如何?” 两个女子又是一阵不依不饶,李道宗幽幽一叹,最难辜负美人恩养,他只好蹑手蹑脚的来到大夫人房外。 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干脆背着手从小门离开,绕了半条街,直接朝着城北新区行去。 等来到城北新区,柳家大宅外,李道宗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来到柳家讨要好东西. 朝中相熟的同僚,足足来了七八位! 这些人,差不多都是那种和柳白关系不错,但是却又远不如程咬金,房玄龄他们那样瓷实的人。 说白了,他们跟柳白没有多大的利益纠葛,顶多是点点头,交个朋友罢了。 真有好东西,人家也不会分享给自己,自己上门讨要,说不定还会碰一鼻子灰。 李道宗躲在人群之中,自觉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就心安理得的等着柳家打开大门。 不多时,大门开启,柳家的管家阿大,将他们迎了进去。 李道宗装作咳嗽的样子捂着脸,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可是才踏进门廊,就被一个破锣嗓子点破身份! “李道宗,你小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莫不是还想打一架?” 李道宗绝望的抬头看去,果然,面前站着一个黑得像炭的老家伙,正瞪着一双牛眼,好像要吃了自己一般... “尉迟老贼,你这老小子怎么还没死?” 既然被人识破,李道宗干脆破罐子破摔。 尉迟敬德一步上前,作势要揪李道宗的脖领子。 李道宗一个翻身,躲过尉迟敬德的大手,而后一拳朝着尉迟敬德的腰眼打去! “好小子!” 尉迟敬德自持武力,轻敌之下挨了一拳,顿时勃然大怒! , 第2074章 有一个天大的项目要做,你们想不想跟着柳某一起干? 李道宗当然不是尉迟敬德的对手,没过多久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气喘吁吁的,双手捂在膝盖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尉迟敬德,恨声说道:“尉迟老黑!你给老子等着!明天老子就带着家将,杀你全家!” 李二手下的这些武将,年轻时都不是什么好货,尤其是李家人,差不多搭都是招猫斗狗的纨绔子弟。 反正,年轻的时候,没干什么正经事。 整个李家唯一的正经人,或许只有李孝恭一个。 他们家人,只要是一着急上火,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也不管在什么地方! 尉迟敬德瞪着铃铛一样的眼睛,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他一点一点的靠近李道宗,准备直接给这老小子来个痛快的。 这时候,大门忽然开了,柳白带着王守仁和许褚这两大金刚,慢慢悠悠的走出来。 看到尉迟敬德和李道宗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乐。 “这是个什么意思?” 柳白把扇子插在口袋里,抱着膀子笑眯眯的看热闹。 尉迟敬德和李道宗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柳白的面前造次,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像小孩子一样把脑袋撇过去。 “今日着实来了不少老熟人,怎么都在门口站着?快快请进!”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幽怨,还不是你关着大门不让我们进去! 这时候反倒变得好客起来了? 众人鱼贯而入,来到家的会客厅,提鼻子一闻,只觉得阵阵异香袭来,仿佛身处在万花丛中,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一种沉醉的感觉。 尉迟敬德的鼻孔张的足有豌豆那么大,他使劲吸了一口气,说道:“味道怪怪的,又觉得有些熟悉。” 柳白拍了拍手,说道:“诸位,今天邀请你们前来...” 说到这儿,柳白忽然一顿。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变成被柳白邀请来的了?自己明明是主动上门的! 柳白也觉得有些尴尬,他让柳婉儿和柳蓉儿,给那些关系不错的好友,都送了一份大礼包。 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的当家人引上门,用来拓展销路。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在大唐帝国之中,富豪几乎都出身于贵族家庭,普通人家就算赚下万贯家财,也不可能保得住。 除非,能找到一位大人物傍身。 别看那些大商人在外边呼风唤雨,逍遥自得,实际上他们到了真正的大人物面前,无非是一条狗而已。 就好像尉迟敬德,看着像个草莽,实际上人家掌握着数不清的产业,门下愿意为他奔走的商人成百上千,甚至于还有好几位行首! 柳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知诸位同时登门,所为何事?” 人们也反应过来了,柳白分明就是说漏嘴了! 他就是为了把自己这些人吊上钩! 李道宗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装了?从来没见过你主动送礼物,要的不就是为了把我等钓过来吗?老夫早就看透了你的把戏,今日上门就是为了戳穿你!” 尉迟敬德嘿嘿一笑,鄙视的看着李道宗,说道:“你这老小子能看穿柳白的把戏?也是见了鬼了!” 李道宗勃然大怒,说道:“老王八蛋,你说谁?” “说的就是你!”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撕巴起来,柳白无奈地冲着两人努了努嘴,许褚立刻上前,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分开。 话说,当年尉迟敬德也是勇猛无比的猛将,可是终究有年老力衰的那一刻,如今的他三个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许褚的对手。 两人只得作罢,站在一边,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舒服。 把这两个不听话的家伙分开之后,柳白坐下来,端起刚刚送上来的茶碗。 “废话,柳某就不多说了,说白了,咱们在一块都是为了赚银子。如今有一个天大的项目要做,你们想不想跟着柳某一起干?” “能赚多少银子?” 至少有四五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柳白哈哈一笑,说道:“柳某亲自做的项目能少赚得了?我敢保证,不出两个月,每家至少能得到四十万贯以上的分红!” 此言一出,人们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虽说柳白的风评不怎么样,但是在做生意方面信誉一向很好。 他一句话,完全就可以当金字招牌用! 从这一方面看,柳白的话,要远比皇帝的话,分量重得多,众人的眼珠子直放光,尉迟敬德伸出胡萝卜一样粗的手指头,一边掰一边算,口中喃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道宗有些急切的问道:“莫不就是你送给我家夫人的那些礼物?” 柳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等众人被他吊足了胃口,柳白拍了拍手,四个仆人各自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进来,将包裹里的东西逐一放在长条桌子上,而后退下去。 柳白指着这三十多样新鲜事物,说道:“这里头足足三十几件宝贝,只有七八样是你们见过的,剩下的东西才是赚银子的关键!” 众人互相对视急眼,他们都是被自家夫人逼着过来的,什么洗面奶,洗发液一旦使过之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女人总把自己的颜面,看得比其他东西都要重得多,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能牺牲掉,为了这张脸,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柳白瞥了李道宗和尉迟敬德一眼,说道:“不过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咱们一定要团结,不团结的话,银子就没他的份儿!” 两个人立刻像触电一样,打了个机灵。 不多时,众人落座,也不知道李道宗和尉迟敬德怎么想的,或许是想让柳白看到他们的团结,刻意坐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演了好一阵,李道宗才说道:“究竟是什么赚银子的法子?快点说说!老夫的王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尉迟敬德连连点头,在一旁附和。 “对!家里头都等着老夫赚银子,买米回去来都来了,你何必藏着掖着?” 柳白一阵无语,手一伸,说道:“既然如此,就都掏银子吧!” , 第2075章 千帆竞发,该是何等壮阔的场面? 做生意不能没有成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于是他们开始掏银子! 大人物出门,是从来不会带钱的。 不管他们去哪里,都会有无数的人,争相为他们结账。 于是,柳白得到了一把欠条... 回头,柳家的管家阿大,将会亲自登临各个府邸去要钱。 李道宗他们走之后,柳白摩挲着一个小圆球,有些出神的说道:“这么点银子不够,还是要赚钱...” ... 次日清晨,柳白来到书院,在新校区的小楼里,找到正在饮茶的李二。 这个家伙日子过得极其潇洒,不管外边发生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总是一副修身养性的样子。 从来都不关心他的帝国,是不是会出现危机。 算起来,他躲到这里,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大小事务全都推给李承乾,两个宰相累得团团转,满朝文武有点大事小情,还要两头跑。 每天送到皇宫里的奏折,能有上百斤,经过筛选,进行初步的批阅后,送到书院的奏折,加起来也就二十几本而已。 可以说,李二惬意的真像是养老的了。 看到柳白推门走进来,李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又来了?” 柳白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说道:“有一件大事,要找你商量!” 李二嘿嘿一笑,说道:“你把李道宗他们都勾引到家里,说什么要做富人的生意,朕可不会上你的圈套,一文钱都没赚到,先欠给你几千贯,这是什么道理?”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见柳白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李二的表情也渐渐郑重了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不再斜腰揽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白,一字一顿的说道:“看你的样子,好像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 柳白二话不说,直接塞给他一张卷轴,卷轴里是一张图样,这张图是柳白早就画好的,至少已经三年时间了,原来没有拿出来的机会,而现在恰到好处。 因为大唐举世无波,所谓的西域之战,早就已经成了笑话,九国联盟早就已经成了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口袋,大唐的军队闲着难受,已经开始主动挑衅了。 打开卷轴,李二看了一眼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卷轴上是一座恢宏无比的城池。 李二不是个废柴皇帝,天下所有的城池,都被他装在脑子里,稍微琢磨琢磨就能看出来,柳白画的正是长安城! 只不过这座长安城很奇怪,因为它没有城墙! “之前为了修建铁路,你已经在朕的长安城墙上,破了好几个大洞,一旦有敌人杀进来,朕这个皇帝根本就没有抵抗的余力,如今你竟然要把长安城的城墙全都拆掉?!” 柳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长安城的城墙,早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留几个瞭望塔,留几个炮孔就够了,你还指望着,真有人能杀到长安城外怎么着?一旦有人杀到长安城外,干脆举城投降就算了!” 他说的这是大实话,长安城乃是天下军机重镇,是易守难攻的典范,如果真有人能连续攻破十几座城池,兵临长安城下,真就没有什么抵抗的必要了。 现在不是十几年前,突厥人凭着几千匹快马,就能一路抵达渭水河畔。 李二琢磨了老半天,才幽幽的说道:“朕思前想后,还是不明白你究竟要做什么,拆掉城墙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二当然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如果无利可图,柳白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既然他肯将这份图纸拿到自己面前,就说明,朝廷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毕竟柳白是从来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柳家的商队已经出发,想要重新打通西域商道了,这件事,你这个当皇帝的肯定知道了。” 李二撇了撇嘴。 “打通商道本应该是朕的人来做,却被你抢了先,还好意思说?” 柳白不搭理他,继续说道:“打通商道的目的,在于将货物运往世界各处,不仅仅是大食国和拜占庭帝国,这个世界太过于广博,不夸张的讲,就算大唐所有的商人和工匠都玩了命的生产货物,也是远远不够卖的!” “如此说来,你有没有想过运费该是多么的恐怖?” 李二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运费,是做生意时最大的开销之一。 就比如行军打仗,当初攻打高句丽,可谓举全国之力。 并不是因为人不够,而是因为运送物资,太过于困难! 一百斤粮食,送到辽东能剩下五十斤,而送到高句丽,能剩下三十斤就不错了,这一路上人吃马嚼,哪里不是损耗? 何况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你打算拆掉城墙,就是为了节省运费?” 柳白指着图上的几处位置,说道:“你看这几处地方!” 李二定睛一看,原本在城墙的位置,有几处白色的圆点。 他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喃喃的说道:“八水绕长安...” 所谓的八水,是从长安城四周穿过的八条河流。 八条河流之中,除了渭水会进入黄河之外,其他的七条河流,会在渭河汇聚。 这么庞大的水系架构,堪称四通八达! 也不知道之前的皇帝是怎么想的,这么发达的水系,竟然真的只是当风景看而已? 丝毫起不到运输作用! 以往运送货物,只能用马车、牛羊,甚至是骆驼。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柳白恨得都牙根痒痒! 这群蠢货,无意之中浪费了多么巨大的资源?! 而那些个白色的圆点,正是柳白规划的码头。 事实上一直到武则天时代,长安城才开始重视水系的运输作用。 长安的水系,要远比洛阳城丰富,如果能够在城中开凿人工水道,马路都不必留了,朱雀大街将会彻底失去主干道的作用。 到了那时候,千帆竞发,该是何等壮阔的场面? 柳白断然道:“城墙非拆不可!” , 第2076章 仿制,实在是太简单了 总有人说,李二并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 他之所以能够威名赫赫,完全是因为前隋给他留下了足够的资本,也就是给他留下了足够的银子,让他去造,去挥霍。 以至于前隋都没有完成的伟大事业,被李二全都干了一个遍! 但是柳白不这样想,在他眼中的李二,是一位真正雄才大略的君主。 因为,如果换一位皇帝,听说有人要把他的都城城墙拆掉,第一时间想起来的,绝对不是考虑原因,而是砍了那个人的脑袋!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柳白对李二竖起大拇指的。 不用柳白解释什么,李二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这个时代,城墙已经失去了应有的防护作用。 大唐所拥有的东西,迟早也会被其他国家得到,就算火炮再为机密,用不了十年八年,这种技术会传得满天下都是! 仿制,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要明白原理,随便找个铁匠都能造出来。 唯一需要保守的秘密,只是火药的配方而已。 而那东西,并不需要深刻的研究,可能偶然的一次试验,就能成功。 在强大的火炮下,哪怕是加厚的城墙,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一旦城墙被人轰破,那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同样,大唐帝国对待其他国度也是这样的,正是因为,大唐有着先进的生产力,才能碾压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也由此,诞生了大唐百姓的骄傲心态。 “城墙的确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李二说完,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老态的感觉来。 曾经的经验,已经不管用了,日新月异之下,每天都有新鲜事物诞生。 以前想要建造城池,最先要盖的就是城墙,哪怕是竹子编成的篱笆,也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而现在,城墙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甚至于会影响大唐经济的发展。 八水绕长安,说起来美丽无比,听起来壮阔雄伟,为什么就不能成为运输物资的水道? 李二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间,多了一条能够容纳船只通过的水道,如此一来,运送货物的成本就会直线下降,大唐的税收再翻上几番。 等到柳白把铁路铺的全天下都是,那么整个大唐,彻底成为铁桶一片,再也不用担心,有任何造反之类的事情发生。 哪怕是有了反叛,将士们坐着火车,乘坐快船赶到战场,丝毫不觉得疲惫。 而且成本也能压到最低,何乐而不为呢? 柳白静静的等待着李二的决策,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过了半炷香左右的时间,李二的手指,在眉心处轻轻点了几下。 “拆除城墙由朕来出面,亲自下旨,督促三省立刻着手办理!” 柳白站起来,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没必要再继续留下去了。 李二这个人纯属一张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平常还是和他少接触的为妙。 见柳白转头就走,丝毫不含糊,李二一愣,赶忙说道:“你卖的那些东西还没交代,就算不让朕掺一股,至少也该给朕的皇后,送上几份吧?” 柳白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满脸奇怪的看着李二。 按理说,皇后娘娘应该是柳婉儿和柳蓉儿最尊敬的人,怎么会把她忘记? 李二一挑眉,说道:“看你的表情,好像朕故意把礼物克扣了一般...” 刚一说完,李二忽然勃然大怒! “这里竟有人敢克扣送给皇后的礼物?” 他大喊了一嗓子,周围顿时涌出来,数不清的侍卫和太监。 “给朕查清楚,究竟是谁克扣了皇后的礼物?!” 此言一出,侍卫和太监立刻如潮水般退去。 柳白摇了摇头,懒得管这里边的玄虚。 他离开李二居住的小楼,骑上快马,朝着家里的方向赶去。 ... 事实上,柳家每个月都要举办一场拍卖会。 曾经为柳白迅速积累大量资本的拍卖会,已经失去了本来的价值。 就算一夜之间,拍卖数百件珍宝,也没有多少银子,相对于柳家的体量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那些珍宝就算放在市面上售卖,也能卖个差不多的价格,何必费心巴力地举办拍卖会? 要知道,当初柳白召开拍卖会的目的,在于忽悠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让他们购买比金子还贵的玻璃。 而现在,人人都知道玻璃是沙子烧出来的,一角银子就能换好大一筐。 这一次,当人们听说拍卖会是柳白亲自督办的,不由自主的都开始感兴趣。 有一些大人物,已经偷偷给柳家递了门帖,让柳家无论如何,也要邀请他们参加拍卖会。 拍卖的地点,选在大唐股市局的二楼。 这里曾经是十二坊的售楼处,面积很大,坐下一千人都不嫌拥挤。 柳家出身的孩子们,包括程处默他们几个大些的,都亲自上门,给各家各户送请帖。 一时之间,大唐股市局二楼名流荟萃,往日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在这里比狗都多。 穿过灯火辉煌的影甬道,来到大厅,立刻被这里的装潢所折服了。 在穹顶上,一盏牛油巨灯,被摆放在水晶所做的灯架上。 由于设计很精妙,竟然能够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整个大厅亮如白昼,而台上,整体呈拱形设计,站在上面咳嗽一声,都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出门的秦琼,坐在轮椅上,被他如今唯一的继承人秦怀义,推着来到拍卖厅。 各方大人物急忙和这位功勋卓著,却风烛残年的老人寒暄。 可是,还不等秦琼见过几个人,就被匆匆挤过来的几个柳家主事,请到了台子后边的会客厅。 进入会客厅后,发现李二也在这里,秦琼挣扎着想起身见礼,却被李二按住。 “叔宝,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拘礼了!” 他看向后边的秦怀义,问道:“自打从倭国回来,朕还是头一次见你,回头去书院,找朕聊一聊!” , 第2077章 看样子柳白又想使坏! 秦怀义早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样子了。 在倭国,他见惯了大风大浪,无时无刻不处在危机之中。 长期的磨砺下来,把他的心智变得无比坚毅,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可以做到不卑不亢。 既然皇帝已经说了,这里不是正式场合,自然也就没必要,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冲皇帝一拱手,于是推着自己的父亲来到一旁,将他搀扶起来,放在宽敞的软椅上,还体贴地端来茶点。 周围的老家伙们看到这一幕,都十分羡慕。 秦家的惨状,的确有些辜负秦琼前半辈子的努力,可是他终究还剩下一个好儿子,而在场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这种待遇。 首先,他们的孩子没有多少出息,在父辈的照应下,可以在朝中混一个官职,但无论如何,爵位也要降低一个层次。 可以预见,三代人之后,他们就会沦为平头百姓。 而秦家则不同,秦怀义前途一片大好,在年轻人中是数得上,能与他比肩的,只有那些从小在柳家长大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身上还肩负着泰记二掌柜的位置! 那是个什么地方,谁心里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秦怀义甚至会创造,比他爹更加辉煌的成绩。 普通年轻人,自然是没有资格来到这个休息厅的,但是并不包括李承乾。 当他带着小满和两个侍卫走进来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纷纷起身。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不是傻子,这时候若是摆谱,真是给自己找罪受了。 他急忙快走两步,来到李二面前,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换做从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二少不得要训斥他几句。 不为别的,只为建立皇帝的权威。 太子就是个受气包的角色,无论是谁都可以参上几本,尤其是御史台,经常拿太子当靶子,来建立自己的权威。 而现在不同了,李二手中已经不剩下什么权柄了。 除了长安大营还死死的扣在手中,剩下的权力几乎都交给了李承乾。 再加上李二玩了这么长时间,对李承乾有所亏欠,也难得给了他好脸色。 “等会儿和朕坐在一起,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宝贝,就跟朕说,朕买给你。”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和自己两岁大的小娃娃说,给他买个糖人吃。 李承乾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拱手,像保镖一样站在李二身后,不肯坐下。 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来了,自然没有等其他人的资格。 于是,作为此次拍卖会主持人的沈万三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宾客们纷纷入场,巨大的展厅之中,满满当当盛放了上千人。 李二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柳白的踪迹,于是对身旁的李承乾说道:“柳白最近在忙些什么?莫非还在琢磨拆城墙的事情?” 李承乾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儿臣只知道,柳大哥上午去见了父皇一面,至于其他的,还真不知道...” 李二皱了皱眉。 “拆除城墙的人手凑足了吗?” 李承乾心中暗暗盘算片刻,才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让工部来着手此事,显然是不妥的,可若是从民间寻找,却又无法完全信任,儿臣以为还是陈辩机为主,更加方便一些。” 李二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不过城墙拆除之后,还要在长安城周边新盖几座碉楼,朕在书院安全得很,担心的是你的安危!” 李承乾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父子之间就是这样,没必要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有时候这种话说多了,反而会让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生分一些。 这番话听得李承乾心里是百感交集。 小狮子长大之后,就会威胁到狮王的地位。 这时候小狮子要么向狮王发起挑战,要么只能独自离开族群。 现在的李承乾正到了这种时刻,他还不知道在未来的几年,自己该如何与父皇相处。 这时候,一阵激烈的掌声,打断了父子两人的谈话,原来是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人们才发现,作为主持人的沈万三,只是简单的两讲了两句话,便匆匆下台。 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者,慢慢的走上台,老者站在正中央,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 他冲着四周张望了片刻,有些结巴的说道:“今日...今日的拍卖会由老夫来主持,陛下和太子殿下亲至,乃是我等的荣幸,一会儿等珍宝送上来之后,相信大家是不会失望的...” 说完,他咽了口口水,肉眼可见,脑门子上全都是汗水。 “柳家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老废物?区区千人的小场面罢了,就把他吓成这样?” “哈哈哈,柳家也是没有什么人才了,那种一时无两的人,都被他送到江南去,留在长安城的没几个正经人!” 不知有多少人在感叹,自打柳家将发展重点转移到江南后,几乎就等同于把关中抛弃了。 人才难得,即便是柳家也有这样的烦恼。 而认识老者的人,脸上却都露出了十分怪异的表情。 李承乾坐在李二身边,捂着肚子想笑不敢笑,李二则是轻轻咳嗽几声,说道:“看样子柳白又想使坏!” “当初在朕面前,这个老家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现在反倒开始装废物,也不知今晚有多少人倒霉!” 这位老者,赫然正是被柳白从八品主簿位置上,提拔成关中大掌柜的老王。 台上已经摆放了十几样珍宝,看来,柳家并不打算像从前一样,一件一件的拍卖。 老王朝着四周拱了拱手。 “前些日子,我柳家为了修建铁路,把家里的财产几乎花干净了,大东家在仓库里寻摸了半天,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诸位若是看得上眼,随随便便给几个钱就好,诸位支持铁路修建,也是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 第2078章 这一手不光够狠,也代表了魏征的拳拳之心 在大唐股事局的二楼和三楼之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天井。 站在三楼的楼梯旁,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二楼的大部分场景。 此时此刻,柳白就站在这里,他看着下方那些激动的人群,淡淡的说道:“这些人,还是没有长教训,总觉得别人是傻子。” “话说回来,你也是大唐的富人,而且是最富人的人之一,为何对其他富人,充满了敌意?” 魏征站在他的身旁,丝毫看不出来,这老家伙前几天,才亲自登上柳家的大门去骂街。 他总是这样,从来都没有自己的立场,看待问题的角度,一直都以旁观者自居。 唯一在乎的名声,他已经得到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柳白送给他东西,的确让他清廉的名声得到了恶劣影响,但是相比之下,他更乐于看到,大唐顶尖阶层的银子,被柳白赚到。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干不了什么正经事。 他们的银子,除了挥霍,那就是藏在自家的猪圈里发霉。 若是落在柳白的手里,至少还能够干一些实事。 m. 比如,他最希望看到大唐各地铺遍铁路,火车掀起来的滚滚浓烟,虽然很呛人,到了他鼻子里,那就是无上的美味。 柳白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会,以为柳某跟他们一样吧?” 魏征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从来都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更不在乎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对百姓有利,说他们是猪狗也行,说他们是老夫的祖宗都行!” 柳白嗤嗤一笑,一只手按在楼梯的栏杆上,说道:“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前些日子柳某为了能够尽快,将蜀中通往长安的铁路铺上,变卖了一些产业,而坐在下边的某些人,趁机大肆侵吞,着实让柳某肉疼了好一阵。” 魏征一愣,问道:“有多少?” 柳白淡淡的说道:“大概一成!” 此言一出,魏征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柳白有多么庞大的产业了。 一成,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是如果全都换成实打实的银子,怕是能把整个长安城,都铺成银色! “所以说,你要今天一口气全都拿回来?”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年来,柳家所经营的每一项产业,都和民生有关,这是从一开始,柳某定下的基调。” 魏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柳家的体量之所以庞大,并不在于巧取好夺,而是因为,他深入普通百姓生活的每一处细节,大到房屋,小到油盐酱醋,柳家都有所售卖。 而真正跟富人阶层有关系的,无非就是在长安城里开发的那几处房产而已。 相比于顶尖阶层的人数,区区三个住宅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再扩大十倍都不算多! 这也正是,魏征这个如此耿直嫉恶如仇之人,一直以来,跟柳白关系还算不错的原因。 说白了,柳家的银子并不是从百姓手里赚来的,恰恰相反,许多关乎民生的产业,柳家根本就不赚钱。 构成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主体,是当年的五姓七望,是当年的河东裴氏,以及那些倒霉的江南华族。 听到这番话,魏征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定定地看了柳白一阵,说道:“早知如此,老夫就该全力支持你,可惜如今已经退隐朝堂,再也不问政事,想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柳白摇摇头,说道:“今天,咱们都是看戏的人,且看看老王,是如何把那些富人戏耍得如同猴子一般!” 听到这句话,魏征顿时哈哈大笑。 “老夫最欣赏你的地方,就在此处,如果你能让天下财富,全部汇集到你的手中,老夫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你一世富贵!”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有这个能耐吗?” 魏征嘿然一笑,说道:“可千万别忘了,时至今日,老夫还是山东豪族的话事人,那些古老的家族底蕴无穷,就算比不上你柳家,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柳白深吸口气,轻轻拍了拍栏杆,说道:“昨天柳某还在感叹,我竟然也有缺银子缺到发愁的时候,现在想一想,似乎银子已经不成问题了...” 他突然有些敬重魏征。 因为,老家伙刚才的那句话,无异于是把山东的所有豪族全都卖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柳白打算把这些银子全都用来经营民生,修建铁路,那么他宁愿让所有山东豪族家破人亡,让他们的银子,全都流到柳白的口袋里! 这一手不光够狠,也代表了魏征的拳拳之心。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老夫且先下去糊弄糊弄他们,能看戏的只有你一人而已,老夫自是没这个资格...” 魏征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朝着柳白摆了摆手,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不多时,就出现在二楼的座位上,还抬起头来,朝柳白眨了眨眼睛。 王守仁不知何时出现在柳白的身后,他轻声说道:“少爷,拍卖会已经全部筹备好了,您不必继续在此逗留。” 柳白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晚上清点好所有的收入,全部送到工地上去,按照约定的时间,月底铁路就该竣工了,无论如何工期都不能拖延!” “明白!” 王守仁一抱拳,跟着柳白离开大唐股事局。 坑富人的银子,他们简直轻车熟路,根本就不用费脑子。 本人在不在场,已经无足轻重了。 ... 拍卖会现场的人们很好奇,柳家究竟还有多少珍宝是没有露面的? 当第一件珍宝送上来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一片的惊呼。 关中大掌柜老王,掀开遮挡珍宝的红布,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块足有人头那么大的不规则的棕色物体。 看起来就像一根破破烂烂的树根,离近了一闻,还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恶臭味道。 可是,在场都是识货的人,他们当然看得出来,这件珍宝的价值实在是高的离谱! 因为这是一块完整的龙涎香! 这东西,哪怕只有手指甲盖那么大,也足够当成贡品了。 取下一点粉末,经过长时间的加工,才会变得异香扑鼻。 第2079章 难不成,他早已经见过柳白了? 不等老王宣布竞价开始,下边已经有不少人喊出了价格。 这么大一块的龙涎香,举世罕见,至少要在大海之中漂浮一个甲子以上,才会有这样的成色。 仅仅是一个开始,人们就已经疯狂了,这是足以拿来当成传家宝的东西,就连皇宫里都不多见。 李二看的都两眼放光! 自古以来,龙涎香被视为祥瑞,多用来祭拜祖先,以及用来安神。 可是,又有几个人舍得用它来安神? 每年祭拜一次祖先,也只用得上一点罢了。 李二不好意思跟这些臣子们争抢,作为皇帝怎么也要压轴出手才行。 他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李承乾,意思是让他赶紧拍下来,太子不用顾及什么脸面。 李承乾挠了挠后脑勺,压低了嗓音说道:“父皇,咱家用不着这么的龙涎香,听说东海舰队在大海里,捞了不下上千斤,这种东西早就不那么值钱了。” 李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柳白玩的是信息差,就好像当年,把那些破烂一样的玻璃制品,卖给大臣们。 m. 他撇了撇嘴,彻底熄灭了出手的心思,打算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场拍卖会。 “四万五千贯!” “五万贯!” “五万五千贯!” 价格节节攀升,没过多久,就比起拍价高了十倍不止。 这还仅仅是第一个出现的珍宝,之后的东西,会是多么的恐怖? 最终,这块龙涎香以十三万两千贯的价格,被一位来自洛阳的豪商收入囊中。 他是外地人,不认识在座之中有多少大人物的存在。 出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如果他知道,皇帝就坐在他前边不到四排的地方,肯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得知自己成功拍得龙涎香,他站起来兴奋的连连朝四周挥手,浑然不知,周围早已出现无数道想要杀人的眼神。 老王看起来冷静一些了,他双手向下按了几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第二件珍宝,容老夫卖一个关子,还请前排的客人亲自上来揭幕!” 第一排坐着的,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里的座位很分散,原本就是随便坐的。 就连李二和李承乾都坐在中间,只是稍稍靠前的位置。 不多时,老王请上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壮汉看起来四十岁往上的年纪,穿了一身华丽的锦袍,腰间挂着两块巴掌后的翡翠,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他哈哈大笑着,三两下窜上台子,一只手抓住红布,看向老王。 突然间,壮汉像是触电了一般,哆嗦了一下,他猛地把手撒开,惊讶的说道:“里边是活物?” 老王笑眯眯的说道:“客人揭开红布的时候要轻一点,以免吓到瑞兽。” 壮汉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红布揭开。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两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 看起来应该还是两只幼兽,普灰色的皮毛,长着两只大耳朵,脑袋像兔子,两只胳膊小小的,双腿却异常的健壮,后边还拖着一条大尾巴,活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大耗子。 老王特意吩咐仆役,把装着两只幼兽的笼子,巡场转了足足两圈,才重新回到台上。 “诸位也都看到了,这是两只,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瑞兽,底价一万贯,请各位出价。” 看样子,这两只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幼兽,状态不是很好,一副很萎靡的样子。 相互抱在一起,颤抖的看着这些人。 李二倒是来了兴致,他最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野兽,尤其是从未见过的,在他眼中更如珍宝一般。 于是他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李承乾。 “你可认识这野兽叫什么名字?” 李承乾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有些不敢笃定的说道:“我记得早些年,柳大哥似乎讲过,那还是在书院读书的时候,这东西好像出现在遥远的黄金之国。” 李二眉头一皱,说道:“黄金之国?” 他是看过坤舆万国图的,对于世界地理的构成,早就熟稔于胸。 尤其是大唐的边界线,更是全都清清楚楚的记在脑子里。 除了这些,他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和大唐并不接壤的地区。 按照柳白的说法,这个世界总共分成好几块大陆,唯独有一块大陆,远在大海深处,不与其他陆地接壤。 正是李承乾刚刚说过的黄金之国! 那地方好像也并不生产黄金,也不知这名字是从何而来的。 想着想着,李二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世上,别人绝不可能到达黄金之国,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个人在大海上,足足航行了好几年的时间,说不定真的登上过传说中的黄金之国! 当下,他不顾体面的,站起来高声喊道:“十万贯,这两只幼兽归朕了!” 这番话说的霸道无边,丝毫不容人质疑。 刚想喊价的人,立刻把手缩回来,脸色吓得惨白。 这世上敢跟皇帝抢东西的人,还不存在。 老王见到皇帝突然喊价,丝毫不感觉到意外,笑眯眯的一落锤,说道:“既然如此,这两只幼兽就归陛下所有!” 李承乾舔了舔嘴唇,他忽然发现,这两只幼兽完全就是给他爹准备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只幼兽就是他倒霉舅舅送回来的。 李二也顾不得挨没挨坑了,仔细看了那两只幼兽几眼之后,突然转身离场,不少人起身相送,却被李二一眼给瞪了回去。 李承乾也像起身,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他自然早就知道,长孙无忌回来的消息,甚至于,比李二和柳白知道的还要早一些。 只不过,长孙无忌回来之后,没有见曾经的朋友,他没有见他最忠实的拥趸褚遂良,更没有见到皇帝。 难不成,他早已经见过柳白了? 第2080章 我家少爷身边的人才太多,王某不过尔尔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柳白坐在院子里,逗弄着两只和拍卖会上,那两只一模一样的袋鼠,心里忍不住感叹。 “长孙无忌这个老家伙,命还真大!” “远渡重洋,踏上另一块大陆,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在这个时代,航海技术简直落后到令人发指。 去往黄金之国的风险,远远不是前往倭国能比的。 在茫茫大海之中,就算有了司南,又有个屁用? 角度稍微偏移一点,两三天下去,就能偏出去上百里,到时候,鬼知道飘到什么鬼地方,甚至运气不好的,再遇上海啸之类的极端天气,直接连人带船全翻到海里喂鱼,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真就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而长孙无忌,却仅仅只凭借司南,就到达了黄金之国! 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还活着回来了! m. 甚至,带回来一大群当地的土著人。 可想而知,如果李二知晓这个消息之后,会多么的欣喜若狂! 大唐的人口,已经比十几年之前,多了好几倍,关中的土地兼并日益严重。 在朝廷的归流政策之下,因为躲避战乱,而逃进山里的人,全都出来了。 长安城的人口,早已突破百万,而整个关中,占据天下人口总数之冠,土地早已耕种得干干净净。 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生一口人,就分几亩永业田。 因此,朝廷强行将一批人迁往岭南。 当初,柳白决定将柳家庄子的乡亲们带到江南,按理说阻力会很大,因为柳家庄子的人,多半都属于技术工种,没有人愿意去牺牲关中的利益,填补江南的空缺。 可是,没人能阻拦得了! 因为将柳家庄子的人迁往江南,恰恰符合朝廷将人口分流的政策。 大势所趋! 连皇帝都无法阻拦! 如果李二得知,在遥远的海外有一片广袤的土地,甚至于比大唐大部分的土地还要肥沃,换作柳白,恐怕都会疯狂。 必定会二话不说,率领大军直接把那块地方占下来,生生世世成为大唐的羁縻州。 “这小东西确实有趣,不知夫君打算如何处置?” 柳白挠了挠下巴,说道:“这东西一旦长大了,比人都高,危险性很大,绝对不能养在家里。” 柳婉儿拿着一片菜叶子,递给其中一只袋鼠。 这只小袋鼠,竟然双手捧着菜叶子,吃的香甜。 一时之间,柳婉儿和柳蓉儿母性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门房老吴匆匆跑进来禀报。 “少爷,陛下来了!” 柳白早就知道李二肯定会来。 李二向来霸道,不管他去谁家,从来都不知道提前通禀是什么意思。 老吴刚一说完,李二就从院门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壮汉,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跑到柳家来讨债似的。 柳婉儿和柳蓉儿各自给李二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柳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得那两个壮汉,满脸铁青,似乎要把柳白生吞活剥一般。 柳白也诧异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这两个家伙不认识我?” 李二面无表情的坐在柳白身边,一只袋鼠好死不死的凑过来,支着两只爪子,似乎在跟李二讨要吃的。 结果,被李二一巴掌扇出去好几米,仓皇的逃走。 柳白不满的说道:“跟畜生置什么气?” 李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的确是不能跟畜生置气!” 柳白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可想而知,李二现在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想来也正常,长孙无忌一走就是好几年,得到了巨大之收获之后,满载而归。 第一时间不想着朝陛下邀功,反倒先见了,曾经把他生生逼走的敌人,这是什么道理? 那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站在李二身后,气势汹汹,看样子,只要李二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柳白逮起来。 不知何时,许褚和王守仁出现在院子的角落里,许褚抱着膀子神色如常,而王守仁,则是随意的在墙角来回走动,一只手按在腰间。 周围的人都知道,王守仁的腰带里,藏着一把软剑,轻易不会动用。 李二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是要打算跟朕动手?” 柳白撇了撇嘴,说道:“气势汹汹的跑到别人家里来,你说我要动手?” 李二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两个滚出去!” 等两个壮汉离开院子之后,李二才继续说道:“这两人从小就生活在宫里,几乎与世隔绝,不认识你自然也正常。” 柳白心中了然,看来,又是被李二藏在兜里的神秘人物。 他身边,这种神秘人物实在是太多了,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说完,李二看向院子角落里的王守仁,淡淡的说道:“守仁先生如此大才,为何安心在柳白身边当个护卫?” 王守仁笑眯眯的说道:“我家少爷身边的人才太多,王某不过尔尔。” 对待王守仁,即便是李二,都不免要多几分客气。 即便他话里夹枪带棒的,李二也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 他有些感叹的说道:“朝廷的人才总是不够用,而你柳家,却将天下英才死死握在手中,不肯让他们为朝廷效力,换做别人早就满门抄斩了,可唯独你活得好好的。” 柳白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里话外不就是让我把长孙无忌带出来吗?绕那么多弯子做什么?” 李二好像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他摆出这种气势汹汹的态度,无非就是想见长孙无忌一面罢了。 因为他知道柳白是多么难缠的人,直接了当的要人,只会被柳白糊弄过去。 因此特意带了两个生面孔,过来壮声势。 “既然你知道了,还不把他叫出来,莫非还要让朕去请不成?” 柳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藏着人,而是人家不愿意见你。” 李二勃然大怒,说道:“朕不光是他的君主,还是他的亲眷,凭什么回来之后,先见你不见朕?”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那柳某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你对人家做了些什么?” 李二一愣,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是你把他逼走的,闹得好像朕非要害他性命一样...” 第2071章 长孙无忌也要做生意了 长安城,金光门! 一支商队,运送着几十辆马车的货物,穿过城门,出现在朱雀大街上,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甚至于,他们走过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兵丁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倒不是因为长安城的守备松懈了,而是因为,这样的商队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每一支商队都检查,非把守城的兵丁累死不可。 当然,今日也有一个特殊情况,那就是这些守城兵丁的上司,全都去大唐股事局,参加一场莫名其妙的拍卖会。 上司不在,傻子才会接着好好干活,休息一下未尝不可。 这种差事,干的就是一个脑筋。 商队走了半条街,往西边的巷子一拐,来到一户普通的民居前。 他们把马车上的货物全都卸下来,堆到小院子里,这才摘下,戴在脑袋上的兜帽。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长孙无忌! 首发网址m. 站在他旁边,同样一副行商打扮的黄巢,把粘在脸上的大胡子摘下来,说道:“在下的任务就到这里了,以后烦请长孙大人自便!”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朝着黄巢拱了拱手,说道:“有劳了,老夫倒是借了柳白的东风,想不到,一场拍卖会,让长安城的警惕放松如此之多,看来,这些年朝中的同僚们,没有多大的进步。” 黄巢嘿嘿一笑,说道:“现在的光景和前几年不同了,就算有人混进长安城也没什么。” 长孙无忌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是吗?” 黄巢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他表面上看起来很淡然,实则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这些年来,唯一能够跟柳白掰一掰手腕,还打得有来有回的人,就是站在面前的这个沧桑老者。 连王守仁那等人物,见到他都不得不小心应对,何况在柳家能力垫底的黄巢了! “这处民居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想必,就算长孙大人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人发现,可若是您主动去找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完,黄巢一抱拳,告辞离去。 看着黄巢离去的背影,长孙无忌忍不住感叹。 “想当年,这个黄巢只是跟在柳白身边的一个小厮而已,老夫都懒得看上一眼,如今却也成了大人物,执掌泰记多年,听说不知多少敌人栽在他的手里...” 这支商队的组成人员,大部分是长孙氏的族人。 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家伙,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长孙无忌并没有带他们进城。 在离去之前,长孙无忌的小儿子长孙润,还是一个青涩少年,几年下来,也成了一个精壮的汉子。 他皱着眉头,把身上这件又脏又破的衣服丢掉,说道:“父亲,您还是要对柳白多加小心才是,孩儿想不明白,为何回到大唐之后,您第一个联系他?” 长孙无忌笑道:“难不成,为父第一个去见褚遂良,那样的话,就什么自由都没有了,而且还要连累褚遂良吃瓜落。” 他总共有十二个儿子,老大长孙冲死于非命,老二长孙焕在离开大唐之前,因为一场小小的冲突,被废掉双腿,只怕此生,都无法再踏上大唐的土地。 剩下的儿子,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曾经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如今晒得像黑猴一样,不过看起来倒是精神了许多。 长孙无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座小院子,和他曾经的宅邸相比,这座小院子实在是简陋的可怜,甚至于,连他曾经的别院,也要超出这座小院子一万倍。 可现在,这座小院子在他眼中却无比的美丽精致。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长孙无忌了,在海外流浪数年,吃尽了苦头,双脚踩在大唐的土地上,呼吸着长安城的空气,对他来说,是这几年以来最大的奢望。 老五长孙温走过来,轻声说道:“父亲,咱们进城来做什么?” 长孙无忌温和的说道:“如果不想被皇帝找到,自然要回到长安城。” 他的儿子们都感到十分不解,如果不想被皇帝找到,那应该跑到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最起码也要离开关中,跟皇帝玩灯下黑这一招,实在是太昏聩了。 看到儿子们不解的模样,长孙无忌耐心的解释道:“大唐帝国就像一个囚笼,皇帝的手,可以伸到任何一个角落,他想找一个人,不可能找不到,只有让他知道,为父就住在长安城里,他才会安心,才会对为父视而不见。” 长孙温有些不悦的说道:“父亲也太高估皇帝了,就算是当初的泰记,也不曾奈何得了您!”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长孙温的肩膀。 “千万不要小看皇帝,之所以他能够成为皇帝,并不是因为天命所归,而是因为他比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强悍得多,否则的话,当今的皇族就不姓李了。” “那姑姑她...” 老七长孙净话说了一半,就被其他兄弟们把嘴堵上了。 长孙无忌的笑容,也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他转过身来沉默片刻,这才淡淡的说道:“当初若是没有你姑姑的面子,咱们家恐怕早已家破人亡了,既然欠了这么大情分,就不要再影响他的生活,这是为父给你们下的死命令,谁敢擅自和皇后接触,那么为父就把他赶出去!” 兄弟们心中一凛,连忙低头称是。 长孙温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难道真的像黄巢所说的,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们这些兄弟之中成就最低的,至少也该是一方重臣,不该像现在一样躲躲藏藏,走在大街上,都要戴上兜帽,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脸上又出现了几分笑容。 “想当初,为父虽不是当朝首辅,却是军政一把抓,连房玄龄都要暂避锋芒,却偏偏被柳白一个商人给打败了。” “而现在,为父也打算去做生意,体验一下当商人的感觉,朝堂上争不过柳白,不知道,在做生意上是不是他的对手...” 第2082章 他们这些武将,才是最忌惮朝廷内斗的人 拍卖会依旧在继续。 在上百件拍卖品之中,真正引起人们疯狂争抢的,其实只有不到一半。 剩下的,多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好像之前,被李二以高达十万贯的价格拍走的两只袋鼠。 换做其他人,是不会出这么高价格的。 可是越到后边,人们争抢的就越严重。 有些东西虽说算不上稀世珍宝,但是却是人们心中最向往的。 比如一根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的金丝楠木! 大唐人对于死亡是极其看重,并且尊重的,他们认为,如果人死了之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或许能够拥有一个更加灿烂的来生,前提是要保存好自己这副肉身。 金丝楠木号称千年不腐,不被蚊虫所噬,是做棺材一等一的材料,一根金丝楠木拍上千贯,简直轻而易举。 而那只是手臂那么粗的罢了! 三人合抱的金丝楠木举世罕见,恐怕往前数几百年也很少有人得到。 首发网址m. 这东西如果用来盖房子,肯定会被人查出来,然后让皇帝砍了脑袋,连句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可若是用来做棺材,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尤其是在场的一些老人,全都扯着嗓子喊起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根金丝楠木拿下。 秦怀义看了他爹一眼,有些犹豫是不是也要把出手竞价。 早在五年之前,他爹秦琼就已经被两位神医判定为命不久矣,可是时间长了,老头的精神反倒更好了一些,不过确实连一步路都走不动了,他的肺病已经伤到了心脉,如果再像当年那样,站在城头指挥一场战争,恐怕连两个时辰都活不了。 “两万五千贯!” 坐在第三排的虞世南,懒洋洋的喊出来一个价格。 见竞价的是自己人,老王就要落锤,这样的价格和白送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以虞世南的身份完全足够! 这时候,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五万贯!“ 价格直接翻了一倍!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想要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敢跟书院的副院长抢宝贝。 等看清来人之后,所有人却如有默契一般的把脑子转了回去,因为喊话的人,是虞世南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确切的说是,喊话之人身边的人不好得罪。 绿蚁举着手,有些脸红的喊出价格,他觉得自家先生有些丢人,竟然跟好友抢东西。 老王勣则是老神再的坐在那里,一脸的微笑,丝毫不觉得尴尬。 虞世南朝着他们的方向拱了拱手,洒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这根金丝楠木便由老夫拍下送给先生!” 老王勣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比较高兴的。 秦怀义却是悄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父亲位高权重,对帝国有恩,与柳家的关系更是仅次于程家和房家。 但是在这两个人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爹,回头我让处默和李恪去蜀中再寻一根好金丝楠!” 秦琼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是贴心到了极点。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老王勣站起来就往外边走,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为了给自己寻一副好棺材罢了。 这种事情,其实跟柳白随口一提也是可以的,但是老家伙越上岁数越看重面子,从来不肯和柳白提出任何要求。 秦怀义则是小心翼翼地凑到程处默的身边,和他说明,父亲想要一根好木头的缘由。 程处默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他秦伯伯找到一根上好的金丝楠木。 秦怀义正要走,却被程处默一把拉住。 他压低了嗓音说道:“你是在大海之中航行过的,那两只野兽,难不成真是从黄金之国带回来的?” “我看八成是长孙无忌的手笔!” 秦怀义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刚才他只顾着照顾父亲,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一旦长孙无忌回来,兄弟们可就要加倍小心了。 他来得晚,并没有见识过长孙无忌的手段,可是兄弟们总会在他面前,提起当年的那场斗争是何等的惨烈! 连五姓七望这样庞大的势力,都成了炮灰,以他经历过的事情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我看,八成就是他,一会儿拍卖会结束之后,去问一问张顗,那家伙整天在海里游荡,肯定知道其中的门道!” “我随你一同去!” 程处默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程咬金。 好在程咬金都沉浸在拍卖会热烈的气氛之中,并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否则的话必定会立刻离场去找长孙无忌拼命。 他才从西域战场回来,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来参加拍卖会了。 对于今日的安逸,程咬金最是满足不过,如果有人胆敢破坏这种安逸,他必定与其生死相逼。 同样的,还有坐在不远处的柴绍、段志玄等老帅。 他们这些武将,才是最忌惮朝廷内斗的人。 历朝历代,所谓的党争,多半是武将之间的派系纠葛,跟文官的关系并不算很大。 纵观历史长河,也只有后来的一个东林党争,是文官掀起来的罢了。 文官终究不掌握兵权,也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台子上老王,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他并没有打开,而是将盒子高举过顶,让人们尽量看清盒子上的标志。 一个写成大篆的‘安’字,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之中。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这个字是太上皇亲手书写的,为了纪念李时珍和孙思邈这两位神医,开创出一代神药安宫牛黄丸! 要知道,这东西的产量很低,所需的药材无一不是奇珍之物。 番邦贡献的犀牛角都没法用,柳白甚至于把李二最心爱的犀角杯子给碾碎了! 辛辛苦苦好几年,才得到几十枚安宫牛黄丸,大部分被柳白送给了关系不错的老人,剩下的则是他自己保留,当然也免不了皇宫里的分子。 不过谁手里的都不太富裕。 想当初杨妃病重,李二愣是拿不出一枚安宫牛黄丸来救爱妃的命! 到头来还是朝中忠心的老臣,献出自己的保命之药,才挽救了杨妃的性命。 一枚安宫牛黄丸吸引力要远比金丝楠木大得多,金丝楠木照顾的是后世,可谁又愿意死呢? 第2083章 自己拍下这枚安宫牛黄丸,你出得起吗? “五万贯!” 一上来,价格就高达起拍价的五倍! 按理说,就算安宫牛黄丸再珍贵,一万贯也足够买上十几二十颗了。 五万贯的天价,只能说现在这年头,人们实在是太惜命了。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王勣! 他一出手,别人就别想再喊价了。 就算是李二,也不可能压得过他这位老祖宗级的人物。 正打算把这枚珍贵的安宫牛黄丸收入囊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后边响起。 “贫道愿意出六万贯!” 一瞬间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发现,一个邋邋遢遢的老道士坐在最后一排,一只手抠着鼻孔,另一只手放在屁股底下挠啊挠的,不知道挠些什么。 老王勣眉头一皱,脸上有些挂不住。 首发网址m. “这个老东西怎么还活着?” 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老道士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书院的院长抢宝贝,不想活了吗? 只有一些老人才知道,这个老道士究竟是何许人也。 几个信奉道教的朝廷重臣,赶忙站起来,颠颠地跑到后边给老道士行礼,神态显得无比狂热。 老道士一咧嘴,露出两颗大板牙,笑嘻嘻的说道:“五六年不下山了,刚一下来就碰到这种盛事,安宫牛黄丸可是我道家至宝!” 此言一出,在场的柳家人都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可是偏偏没办法反驳。 安宫牛黄丸是柳白拿出来的药方,由两位神医亲手调制出来的。 可是千万不要忘了,孙思邈是道门中人,平时道门的小徒弟小徒孙们,都拿他当幌子招摇撞骗。 说安宫牛黄丸是道门之宝,还真就不好反驳。 看到这一幕,房玄龄他们几个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们总以为自己已经活到了德高望重的岁数,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以他们为焦点,可是,唯独总有那么几个真正的老家伙,时常会出现在世人的眼前遭人嫌。 老王勣算一个,另外一个,则是道门的老祖宗袁守诚! 和孙思邈不同,袁守诚早已不在人间行走,他在终南山上住了六七年,不曾下山一步,最近几年已经没了他的消息,很多人猜测老道士已经羽化登仙了。 如今,竟然又出现在长安城里! 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就此睡不着觉... 尤其是佛门的那些人,一旦知道袁守诚出现,肯定又会大动干戈。 佛道之争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化解的难题。 不管佛子玄奘,和道门祖宗袁守诚如何调节,下边的矛盾总是越来越激化。 信仰,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疯狂。 “老夫出八万贯,看你这老道士从哪里找银子去!” 老王勣重重的了一声,拿出来书院院长的气魄。 周围的人顿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生怕让老院长看不顺眼,逮起来做娃样子。 袁守诚呵呵一笑,用刚刚挠屁股的手抠了抠牙花子。 “老道士穷,想当初被柳白坑了好大一笔银子,修一修山上的道观,都要四处化缘,跟你们书院实在是比不得...”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珠子。 小珠子整体呈淡蓝色,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荧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坐在前边的萧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有些纳闷的说道“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 房玄龄在他们这些老哥们弟兄之中,眼神是最好的,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看起来当然眼熟,因为那曾经是你父亲帽子上的顶珠!” 萧禹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 他本是前朝西梁的皇族,父亲梁明帝,乃是西梁的第二位帝王。 换句话说,那枚珠子本来就是萧家的家传之物,看样子袁守诚,是打算拿这枚珠子顶账换,来安宫牛黄丸。 戴胄压低了嗓音,在杜如晦耳边轻声说道“这老道士难不成打算跟老萧结仇?” 杜如晦摇摇头没说话,他也看不清眼前的局势。 房玄龄淡淡的说道:“老道是不会那么昏聩,与萧家结仇,他还没那个资格!” 地位和实力,并不是完全等同的东西。 袁守诚的势力再大,那也终究只是一个道门的魁首罢了。 要真的论起来,恐怕他连了一个普通的四品官都不如,只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尊重罢了。 谁让老子也姓李呢? 可如果真的和朝廷重臣起了冲突,李二心里头再怎么别扭,也只会向着朝廷中人。 恐怕他自己都不信,李家的老祖宗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毕竟老子是正正经经的中原人士,不可能生下就顶着一脑袋的自来卷。 “贫道打算用这枚珠子,再加上两万贯,拍得安宫牛黄丸,既然是价高者得,就应该按照规矩办事!” 虽说已经快九十岁了,袁守诚的声音依旧洪亮,说出话来也能气死人。 老王勣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虽是书院的院长,也称得上是万贯家财,可是用将近十万贯的价格,拍一枚药丸,他还干不出来。 有这些钱,多找些先生不比什么强? 而且这枚安宫牛黄安也不是给他自己用,想当年柳白就送了他不少。 只不过,这些年给书院的那些老先生们送了一批,手里已经快耗尽了。 多一枚安宫牛黄丸,说不定就可以让书院那些珍贵的先生们,多活上几年,那才是享用不尽的财富。 这时候,台上的老王突然把拍卖锤放下。 他目视前方,淡淡的说道:“拍卖会的规矩就是价高者得,若是旁人出不起价,自然没话说!” 人群一片哑然, 按理说柳家和老王勣走得最近,为何这位新任大掌柜,不肯给老王勣面子? 房玄龄却是眼前一亮,轻声说道:“怪不得柳白能让他成为关中大掌柜!” 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想听房玄龄解释,房玄龄笑眯眯的说道:“看这位关中大掌柜可不是一般人!” 台上的老王清了清嗓子,说道:“价高者得!既然没有异议的话,那么拍卖会就继续!” 说着,他又把拍卖锤拿了起来。 “二十万贯有没有人出得起?若是没有,老夫就要落锤了!” 袁守诚一愣,说道:“老夫这枚珠子外加上两万贯,顶多十万贯罢了,何时说的二十万贯?” 老王冷冷的说道:“老夫出价二十万贯,自己拍下这枚安宫牛黄丸,你出得起吗?” 第2084章 格局就是高! 袁守诚的表情顿时僵在原地,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台上,一时之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拍卖师自己拍下东西,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就是不愿意让老道士得到安宫有黄丸吗? 老王勣则是比谁笑的都开心,他轻轻拍了拍手,赞许的看着台上的老王。 “不愧是柳家的新任关中大掌柜,格局就是高!” 老王朝着王勣拱了拱手,说道:“书院教化天下,功德无量,弟子本就是读书人出身,愿书院的先生们活得更长一些,为天下造福!” 虽说他的年龄也不小了,但是和王勣相比,只能说是个小孩子。 王勣是天下读书人的老祖宗,谁不愿意他万寿无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听老王的意思,竟然是打算花二十万贯,把安宫牛黄丸拍下来,送给王勣! 袁守诚憋得老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台上的老王,最终无力地放了下来。 房玄龄哑然失笑道:“柳家果然都是妙人!” 首发网址m. 杜如晦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和你预想的有差别?” 房玄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道:“老夫本以为,他会把安宫牛黄丸拍下来,而后私底下送给院长,可没想到,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揭老道士的底,让他下不来台!” 他们几个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这辈子见惯了风风雨雨,只需要房玄龄轻轻一点,就全都通透了。 这不仅仅是在争夺安宫牛黄丸,更是在向世人宣告,他关中大掌柜的脾气。 换句话说,这是柳白给他的权利,为的是在这场拍卖会之中,把他关中大掌柜的声势传扬出去! 连道门魁首的面子都不给,必定是个铁面无私之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而当众将安宫牛黄丸送给书院,又代表了另外一种态度,往小了说,可以吸引更多的书院毕业生进入柳家的商行,往大了说,这代表着这位新任关中大掌柜的格局,钱财是小事,情义无价! 拍卖锤重重地落下,这枚比原本价格高了十倍不止的安宫牛黄丸,彻底落在老王勣的手中。 绿蚁走上台去,朝着老王躬身一礼,双手接过放着安宫牛黄丸的盒子,又匆匆跑回来,将盒子交给老王勣。 老王勣冲着台上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既然王掌柜如此豪情,老夫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明日开始,书院将征集两百学子,来柳家关中分行研学,还望王掌柜不吝赐教!” 此言一出,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书院的学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如今扩招到了上万人,相比于整个大唐庞大的体量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朝廷需要官员,地方官府需要干吏,各大商行需要掌柜主事,旁的不说,即便柳家是书院的出资人,也只能亲自下场,和其他的商行,和朝廷争夺书院的优质资源。 两百名学子,算起来好像只有朝廷能拥有如此数量的人。 而这么多年以来,所有进入柳家的书院学子,加起来也不过就是这个数量罢了。 老王勣的话,明摆着是将这两百学子送给关中分行,不得不说,王掌柜的买卖做的完全是一本万利的模样。 二十万贯换回两百个学生,合下来不过是一千贯一个人罢了! 在场之中只有两个人脸色是臭臭的,一个是虞世南,他才是书院主管人事的副院长,老王勣都不经过他的意见,就直接决定让两百学子到关中分行来研学,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另外一个则是萧禹,他恶狠狠地盯着袁守诚,原本萧家就信奉佛教,再加上他家祖传之物,被袁守诚当做交换安宫牛黄丸的银子用,他心里恨不得把袁守诚生吞活剥了。 咚咚咚—— 台上的王掌柜再次敲了敲拍卖锤,拍卖会场这才安静下来。 “下面老夫介绍一件全新的珍宝,希望诸位踊跃出手!” ... 拍卖会进行了整整三个时辰,数百件珍宝给柳家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十几个账房正在不断的计算着今日的收益。 仓库里拿出来的物件,原本是坏账,需要把这些坏账计提出来,再重新均摊到今日的买卖之中,最后才能核算出成本和收益。 王掌柜顾不得计算今日的成果,便匆匆赶去书院打算亲自挑选一些学子。 关中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因为是长安城所在之地,不管做什么生意都多了许多掣肘。 再加上柳白前往江南的时候,抽调了大批量的人才,这两年,关中简直成了空架子,以至于,新任关中大掌柜老王,不得不玩了命地寻找人才。 而书院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以这两百学子为基础,他完全可以建立起一个比江南加强大的商业帝国。 所谓研学,换成一个比较实际的说法,就是实习。 也就是说,这两百学子,会来到柳家的关中分行进行长期的工作,并且是不需要付工钱的那种,所有补贴都由书院来进行交付。 等到这些学子真正毕业的时候,至少有九成以上会真正进入柳家,担任大伙计。 这个起点已经相当不低了。 要知道,那些没有经过书院系统学习的人,想要成为大伙计,至少也要十几年的时间。因为大伙计是每一个店铺的中坚力量,再往上则是主事级。 在柳家主事已经相当难得了。 纵观整个天下,掌柜也不过是百余人而已,再往上则是大掌柜,大唐十道,算上那些拥有各自产业的人也不到二十个。 拍卖会还没结束的时候,这个消息就传到了柳白的耳朵里。 王守仁在一旁微微一笑,说道:“少爷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位王掌柜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年的八品主簿并没有白当!” 柳白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说道:“你说为什么,袁守诚会突然下山?还和老王勣争抢宝贝?” 王守仁稍一沉吟说道:“或许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危机!” 李二对待祖先还算是比较虔诚的,因为他需要一个正统的名字,来取得天下。 而现在,真正掌管权力的却是监国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跟他爹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他的位置稳若泰山,丝毫不用担心外界的议论声,对于老祖宗认不认可,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以至于他对道门态度更加冷淡。 第2085章 区区千万贯而已,以你的本事,难不成还填不上窟窿? “一百七十万贯,这是今天所有的收益?” 王掌柜看着账本,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 “不对呀,光是前三样珍宝,咱家就赚了将近三十万贯,上百件珍宝,怎么也得五六百万贯吧,为何只有这么点?” 一旁的账房先生苦笑一声,说道:“我的掌柜呀,账不是这样算的,您当了二十几年的主簿,难道就不清楚成本这个东西吗?” 王掌柜一只手捂在额头上,说道:“少爷跟我说,这些东西都是堆在仓库里的,坏账早已经不能计提到家里的收益之中了,哪里来的成本?” 话虽这样讲,但是他自己知道,这些东西当年来之不易,而且一大部分并不是从仓库里拿出来的,而是柳白从自家的宝库,精心挑选出来的! 就比如安宫牛黄丸,那是能随随便便丢到仓库里的东西吗? 账房先生苦笑一声,说道:“掌柜的,咱家已经很久没有大笔银子入账了,一向都是细水长流的买卖,一天赚了一百七十万贯,您还不满意?” 王掌柜舔了舔嘴唇,把账本合上,说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我这就去找少爷!” 账房先生急忙把他拦住。 “掌柜的,我跟您实话实说,但您可千万不要跟东家讲!” m. 老王脸一板,说道:“如果让本掌柜知道,这里头有偷奸耍滑的事情,就算不跟少爷讲,本掌柜也要从重处罚!” 账房先生陪笑着连连拱手。 老王重新坐下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账房先生想了想,才说道:“掌柜的,我跟您实话实说,算账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太较真,这场拍卖会的确是赚了些银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五百万贯,可是之前家里头的坏账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不从这里出笔银子,以后大家伙的日子可都不好过了。” 老王眉头一挑,说道:“你的意思是,整个关中的坏账都要由这场拍卖会来出?” 账房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掌柜的您误会了,我刚才说的坏账,可远远不是一场拍卖会可以填平的!” 老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些坏账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账房先生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账本,翻开前几页直接展示给老王看。 老王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他并不是算账的外行,在泾阳县当了几十年的主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银子打交道,可以说,他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账房先生。 因此只需要看一眼,他就能明白账本上的意思。 毫不夸张的讲,柳家的关中分行完全就是在钢丝上跳舞,稍不留心就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他吞了一口唾沫说道:“难不成其他分行也这样?” 账房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关中如此,其他地方的账本都好看得很!” “为何只有关中的坏账如此之多?” 他从来没想过,像柳家这么庞大的体量,竟然也会有高达上千万贯的坏账。 所谓坏账,说白了就是一笔应该收取的账款根本就收不回来! 比如说,柳家卖出一样货物,货物已经交付给对方了,等到收款的时候才发现,买东西的家伙身无分文,而且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没办法,货物已经被这个家伙用过了,就算回收,也没有办法重新售卖。 这时候,只能将欠下的账款当做坏账来计提,至于那个家伙是什么下场,那就无关紧要了。 高达上千万贯的坏账! 老王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怪不得少爷如此急迫,让自己匆匆上任关中大掌柜,原来关中的分行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风雪都能飘进来,再不赶紧找人维修的话,这座屋子可就真塌了。 老王又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些坏账,大多数是建筑行当的账款,而且其中给皇宫修建建筑的窟窿最大,至少有八百万贯以上。 “我还记得,想当初宫里的一部分建筑被毁掉,是程家的大少爷和宫里的小满总管联起手来,找家里的老孟亲自拿下的工程,难不成坏账出自这里” 账房先生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给皇宫修宫殿,成本根本就收不回来,您也知道皇宫里的规格是怎样的,那是一砖一瓦都不敢马虎,万一有点不好看的地方,说不定整座宫殿都要重新推倒!” “难不成时至今日,宫里都没有给咱家拨付一文钱?” 账房先生再次点头,说道:“宫中的财政也不富裕,而且,如今因为咱家要修建铁路,国库里的银子几乎要被搬空了,再想跟他们要钱,可是难上加难。” 老王发愁的直嘬牙花子,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算了,我还是去找少爷说吧,还有,这些坏账不能全部都从拍卖会的收益中计提,给你一百万贯的额度,剩下的全都当成收益!” 账房先生只好答应,把账本撕掉,重新再做一份。 老王则是匆匆朝着城北新区,柳家大宅的方向赶去。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柳白正在院子里做运动,最近他难得有一两天的闲暇时间,能够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 从武器架子上面取下一杆亮银枪,甩了几个枪花,倒是有模有样的。 他虽然不会武艺,但是身边围着一圈高手,随随便便交几招,起码架子看起来相当唬人。 做完运动之后,柳白出了一身的汗,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这才重新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准备泡一壶好茶喝。 老王的到来,没有让柳白感觉到有丝毫的意外。 他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你已经发现了吗?” “关中分行的坏账,已经高得离谱了!” 老王满头大汗说道。 “少爷,您可真真给属下留下了一个大烂摊子!” 柳白哈哈一笑,说道:“区区千万贯而已,以你的本事,难不成还填不上这个窟窿?” 老王摇了摇头,说道:“属下有把握在两年之内将所有的坏账全部清除,可是属下也想问一问,少爷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白白给皇宫修建宫殿?” 第2086章 该是到了找朝廷要账的时候了! “皇宫肯定是不能白盖的。” 柳白慢慢悠悠的说道。 说完他给老王也倒了一杯茶。 “这是今年新下来的象园雾崖,可不敢糟蹋了,坐下来好好的品饮几杯。” 老王只能坐在柳白的旁边,端起茶杯。 这碗茶如果放在柳叶轩里售卖,少说也要十贯银子以上,就算是身家巨富的大商人,恐怕也没有每天都喝的条件。 以前,老王是喝不起的,而现在,这杯茶在他嘴里却是什么滋味都没有。 上千万贯就算换成金子,也足够活埋掉一群人了。 关中大掌柜这个名字听起来光鲜,可实际上,背后所承担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说到底,长安在关中,而皇宫在长安... 只要是跟皇族沾边的事情,都没地方说理去。 m. “有没有算清楚,宫里究竟欠咱家多少银子?” 老王在心里默默盘算了片刻。说道:“少说也要有八百万贯,不知少爷有何打算?”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你觉得这八百万贯花得不值吗?” 老王又喝了一口茶水,叹了一口气说道:“少爷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用皇宫作为品牌,打一个大大的广告,让天下所有人都来住进咱们柳家修建的宅子。” “可是,这其中有一个不得不必须面对的问题!” 柳白颇有兴致地问道:“什么问题?”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关中分行有一个很大的弊病,就是如果想让业绩上去,就必须跟皇族打交道,就必须和朝廷合作。 如果不走朝廷的路线,那么关中的生意将会做的无比艰难,因为关中的大部分产业,都是由朝廷来直接掌控的。 说白了,关中分行并不像其他的商行那样可以自由做主,更不可能生产货物,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做一个经销商罢了。 不同之处在于,这个经销商的规模实在是大的吓人。 老王沉声说道:“八百万贯就算送给皇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凭借其他的收益,完全可以把这笔坏账平掉。” “可是少爷您有没有想过,一旦皇宫的坏账超过千万贯,国库都难以支撑,皇族还肯不肯拉下脸继续跟咱家赊账?” 听到这个问题,柳白一愣。 历朝历代都不缺乏真正的聪明人,所谓的借贷记账法,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中原人士开始使用了,只不过名字不同,方法稍微粗犷一些罢了。 六部之中的民部,干的就是这种事情,不过人家算的账,是天下账,从来都不局限在一隅之地。 所谓的平衡杠杆,这个后世传来的名词,在朝廷之中也有一个专门的类目,很浅显,朝廷不可能总借钱过日子,如果每年的支出高于国库的总额,那么六部就会迫使各地不断削减开支,由此以来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柳家的体量够大,大到足以影响整个大唐的地步,因此站位也需要够高,必须从全局的角度来考虑。 如果某个地方出现了灾情,朝廷要调拨银两前去救济,国库里没钱怎么办? 自然是从其他富裕的地方来征缴,用以填补灾情的空缺。 在做生意上道理也是一样的,国库里的银子总共加起来大概在一千三百万贯左右,其中有三百万贯是死活都不能动的,因为这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命脉。 而剩下的一千万贯,则属于流动资金。 今年用完了,明年还可以收上来。 柳白用八百万贯打广告的心思很好,而且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可一旦朝廷的国库无法再支撑针对柳家的开支,到那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属下以为,应当将朝廷的坏账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比如说八百万贯就是一个门槛,一旦超过这个数额就必须上奏朝廷,将银子划拨下来!” 说完,老王不由得一笑。 “少爷您也是知道的,几百万贯而已对咱家而言无足轻重,可是朝廷的银子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说得好,明天会不会派上什么用场? 听完老王的话,柳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明白老王的意思,正所谓生米恩斗米愁,如果柳家对于朝廷的恩惠实在是太重了,那么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就会崩盘,这是过犹不及的道理。 片刻之后,柳白说道:“那你的意思呢?” 老王又想了想说道:“属下以为,该是到了找朝廷要账的时候了!” 柳白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而是让人赶紧去把最熟悉朝廷家底的民部尚书刘洎请过来,他需要从刘洎那里好好探一探朝廷的底。如果朝廷的底很薄,那么柳白当然会按照老王的计策毫不犹豫的向朝廷收债。 没过多久,刘洎就到了。 之前柳白和刘洎的关系很紧张,尤其是在江南的那件事之后,刘洎对柳白更是产生了很深的敌意。 可是后来,柳白回到长安城做了几件事之后,刘洎对于柳白的看法大为改观。 如今两人虽然说不上是朋友,但起码已经不是敌人了。 来到柳家大宅,刘洎先是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柳家院子里,那一座硕大的迷宫,这才在仆役的带领下朝着里边走去。 到了院子抖了抖袖子上的灰尘,朝柳白躬身施礼。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别玩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 刘洎哈哈大笑几声说道:“王爷依旧如此风趣!” 他坐在柳白的右首,又冲着坐在柳白左手的老王点了点头。 “难不成,这位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关中大掌柜,听说之前是泾阳县的八品主簿,没想到王爷手底下竟还有如此人才! 柳白冲着老王努了努嘴,又朝着刘洎一指,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 老王冲着刘洎一抱拳,道:“刘尚书,久违了!” 刘洎一怔,问道:“你认识老夫?” 老王呵呵一笑,道:“在下本是荆州人士,前隋之际被族中亲眷举孝廉为官,那时候,刘尚书似乎还在萧铣门下为官...” 第2087章 想不到号称小国库的民部,竟然比国库还能挣银子! 刘洎本来就是荆州人士,听到老王是他的同乡,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想不到,王掌柜也是荆州人,倒是老夫失礼了!” 老王笑呵呵的,朝着刘洎拱了拱手,而后,说了一句让刘洎错愕了半天的话。 “刘尚书,不知您手里还有多少预算?” 刘洎错愕了半天,眼珠子在柳白和老王身上,来回打转。 只要一碰到柳家人,他总是小心万分,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别人早就埋好的坑里。 朝廷的预算,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满朝文武都知道大概的数字。 想必就连柳家都一清二楚,为何还要问自己? 毕竟,朝廷每年大部分的预算,都要花在柳家人身上。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才说道:“不瞒王掌柜,朝廷的预算与阁下所知晓的差不了太多,莫非,你想要一个确切的数字?” 老王郑重的一点头,说道:“没错,在下想要的是最为精准的数字,一贯钱都不能多,一贯钱都不能少!” m. 刘洎狐疑不定的看了他几眼,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冷冰冰地说道:“不知王掌柜究竟想要干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刚升起来的那点同乡热乎劲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说明,柳家又对朝廷的银子,有所图谋! 才把国库搬空了,竟然又盯上了民部的银子?! 柳白坐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他既然选择相信了老王,就要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虽说现在跟朝廷要债,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是对于关中的发展而言,绝对是至关重要的。 一切都离不开钱! 其实照简单了说,老王的意思,就是把朝廷欠给柳家的债要回来,用以保证关中的正常运转。 八百万贯,如果从外地调集的话,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都运到关中分行的库房里? 可是,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酒止渴。 关中本应该是经济最为繁荣之地,如今却让其他的商行来关照,这是什么道理? 一切的根源都在朝廷身上。 老王笑了笑,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刘洎。 “刘尚书千万不要误会,我柳家从来都不知道祸国殃民为何物,说句托大的话,若是没有柳家,朝廷的财政,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看!” “陛下能一举拿出国库里的所有银子,来支持柳家修建铁路,难道还不能证明这一点吗?” 就算心中有所怀疑,刘洎都不得不点点头。 皇帝之所以拿出全部银子,交给柳家修铁路,根本就不是看重什么民生问题,也不是在乎,柳家能给天下百姓带来多大的收益,而是在于...有利可图! 花出去一千万贯,三五年后,说不定能挣好几倍! 这可不是从地摊上买羊肉泡馍,而是实打实的泼天巨利! 刘洎心中叹息一声,被人逼到了如此地步,不想说也得说了。 他一挥手,柳家的仆役拿来纸笔。 挥笔写下一个数字后,刘洎拱了拱手道:“老夫告辞了,皇差在身,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说完,他起身离开,脚步飞快,仿佛逃命一般。 他已经打定主意数字给了柳家,剩下的,跟自己就没有丁点关系,想跳坑也是别人去跳。 老王接过那张纸一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纸上的数字展示给柳白。 柳白也愣了一下... 老王摇头轻笑,说道:“刘洎真是藏了好大一手,恐怕连皇帝都被他瞒过去了!”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他知道,如果真的清查起来,必定瞒不过咱家,因此才会把实打实的数字写下来。” 他们都以为,民部的银子不可能会超过国库。 每年关乎民生的预算,了不起,也就是五六百万贯的样子。 就算加上兵部的支出以及其他的开支,最多千万贯也就打住了。 可是纸上的数字,却出乎他们两个人的预料。 足足一千八百万贯! 这是自刘洎上任以来,给民部攒下来的银子,竟然比国库还要多了将近一倍! 朝廷的日常用途,总共由三个方面来承担。 首先是国库! 当然,国库里存放的不仅仅是银子,还有一些关乎民生的粮食、麻布等等物品。 如果全都加起来,总价值绝对是民部的好几倍。 第二出处,就是民部! 民部银子和国库并不直接挂钩,用于赈灾,筹集粮草以及军队上的开支。 最后一个则是宫里的内孥,由皇族专享,有时候若是民部和国库支撑不起了,皇帝也会从内孥之中支取一部分,用来维持朝廷的日常运转。 想不到号称小国库的民部,竟然比国库还能挣银子! 也不知这些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朝廷的收入来源只有税款,其他的生意所有收入,全都会被纳入到内孥之中,跟朝廷用途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李二并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他更赞成让朝廷的各个衙门机构,能够做到自收自支。 于是,进入贞观年之后,朝廷的各个衙门,开始自行收拢分内的各个产业。 比如说兵部,由于掌管着天下府兵,那么府兵开辟的农田,收益的那些粮食,就成了兵部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民部也是一样的,作为专门管理田赋、关税、厘金的衙门,这些税款,会有一部分直接进入民部的财政。 要知道,刘洎担任民部尚书,总共不过一年半的时间,竟然被他筹集到足足一千八百万贯! “看样子,这老小子是打算当个守财奴,他就是害怕咱家把国库里的银子全都拿走,这才将税款全部都偷偷截留到民部之中!” 如果不是柳白把他叫来,他才不会吐露实情! 说不定连李二都不知道,他的民部已经有钱到连国库都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老王沉吟片刻,看向柳白,道:“少爷,该做个决定了,修建宫殿并非仅仅是皇族之事,也是天下大事,由民部来出,理所应当!” 第2088章 朕就给他一个台阶下! 拍卖会结束之后,李二心里头别扭了好几天。 他回到书院之后,就一直在等待长孙无忌,上门见他,可是三天了,长孙无忌音信全无,就连柳白,都不给他一点交代! 这让他心里更加的不爽了。 以至于对皇后的态度,都变得有些冷淡。 长孙皇后心里头比他还别扭,自己的兄长漂洋过海,好几年终于回来了,见不上一面也就罢了,竟然还躲着自己两口子。 虽说当年长孙无忌权势滔天,压迫的官场群臣,抬不起头来,可是无论如何,皇帝和皇后,都没有要将他斩草除根的意思。 说到底,长孙家是皇亲国戚,而且长孙无忌在开国之时,也称得上是功勋卓著,再大的罪过,流放几年还不行吗? 坐在卧室里,李二一只手捂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观音婢,你说...朕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长孙皇后坐在他的身边,脸色显得有些惨然。 “陛下,并不是您做错了,而是我那兄长心气太高,不肯向任何人低头...” “可他为何要见柳白一面?若不是柳白,恐怕他早已经成为当朝第一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族都无法幸免。” 首发网址m. “朕从黄巢那里得知,长孙一族大部分人,还留在泉州的船上,只有你那几个外甥,跟着他来到长安城。” 长孙皇后哀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当年的事情,说不好谁对谁错,我那兄长看似宽厚,实则性子倔到了极点。” 李二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说道:“难不成,还要朕亲自给他台阶下?” 当年,他亲自下旨把长孙一族流放到大海之上,终生不得靠岸。 几年过去了,李二的怒火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于还有些怀念长孙无忌。 毕竟,是当年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再加上娶了他妹子,终有几分香火之情在里头。 所谓的圣旨,还不是他这个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看起来,反倒像是长孙无忌不肯原谅他了。 这让李二格外的恼火! 砰!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说道:“他想要台阶?朕的台阶该由谁来给?!” 长孙皇后生怕他气出毛病了,急忙说道:“陛下息怒,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可不敢再复发了!” 李二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制下去,片刻之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到两只正在院子里互相嬉戏的幼兽。 之所以有恼火,一半归因于长孙无忌的骄傲,另一部分,却来自大洋彼岸,某个被称之为‘黄金之国’的地方。 那是一片,从未被开垦过的沃土,听说面积一点都不比他的大唐帝国小,甚至于都不用派兵攻打,只要坐着船过去,直接就能成为那里的主人! 对于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家伙,李二从来都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直接杀光就是了! 哪里用得着跟他们客气? 他完全不把当地土著人的性命,当什么正经事看待。 想了这老半天,李二终于还是一拍大腿,说道:“罢了,朕就给他一个台阶下!” 长孙皇后面露喜色,不过很快就被他收敛住了。 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什么德行了... 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脾气,根本就容不得别人,有丝毫忤逆他的意思! 两头沾着亲,长孙皇后夹在中间也为难。 “陛下不妨派人再去见他一面,让他来书院求您的原谅?” 李二摇了摇头,说道:“长孙无忌是什么德行,朕比你清楚得多!” 长孙皇后忍不住暗暗腹诽,这两个家伙都差不多... ... 在长安城的某处小院子里,长孙无忌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正在院子里练太极拳。 早在七八年之前,太极拳就已经成了风靡整个大唐帝国的老年人运动。 虽说他的岁数并不算是很大,但是身子骨也已经很不好了。 尤其是在常年在大海之上漂泊,看起来强壮,可实际上早已暗疾丛生。 打完一小套太极拳之后,他喘了几口粗气,从旁边的树干上拽下来一条毛巾,擦了把汗,慢悠悠的走回屋,喝了几口水,这才坐下。 他的五儿子长孙温,悄悄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他的手头,轻声说道:“父亲,刚好可以享用。” 长孙无忌舔了舔嘴唇,他并不是馋嘴的人。 想当年,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对他来说无非是小打小闹而已。 过惯了享福的日子,突然之间变得没吃没喝,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在大海之上,没有什么比水和蔬菜更珍贵的东西了。 而什么银耳、莲子之类的东西,更是想都别想! 如今重新回到长安城,看什么东西都想尝两口,街边老百姓种的大葱,恨不得都要去拽下来几根,回来当下酒菜。 三两口把银耳莲子羹喝完,长孙无忌满足的长出一口气。 “陛下还没有消息吗?” 长孙温苦笑一声,说道:“您为何要跟陛下较劲?他那个脾气您难道不知道吗?”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说道:“想当年,为父忍让惯了,如今无官无官一身轻,更不欠他李家什么,为何就不能照顾照顾我的脾气?” 长孙温只能再次苦笑一声。 “今早您出去遛弯的时候,柳家派人来送了一些吃用,您看该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理所应当的说道:“当然是收下了!他柳家是泼天巨富,咱们家现在穷得只剩下一条船了,难不成还要给他回礼?” 长孙温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长孙温赶紧跑出去打开大门。 来人是一个青衣小帽的仆役,他冲着长孙温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公子好,我家主人请长孙先生饮宴,不知长孙先生可否赏光?” 说着他拿出一份请帖。 长孙温接过来一看,不由得一愣。 “你确定,你家先生是他?” 仆役呵呵一笑,说道:“这世上,恐怕还没人胆敢冒充我家主人的名头!” 话说的客气,可那股子自傲之感,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 屋里响起长孙无忌的声音。 “温儿,是哪一家的帖子?” 第2089章 我们再疯也没有您疯 长孙温一脸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请帖,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的问题。 若是别人家也就罢了,这一家的主人,实在不是什么善茬,如果让父亲知道,回到长安城之后,第一个邀请他饮宴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火...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走了出来、 他从长孙温的手里拿过请帖,看了一眼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哑然失笑,片刻之后才说道:“想不到回长安之后,第一个请老夫饮酒的,竟然会是这个家伙!” 请帖上,赫然写着‘程府’两字! 不用说也知道邀,请长孙无忌饮宴的,正是程咬金! 想当年,长孙无忌被硬生生的逼出长安,发配到大海之上流浪好几年,其中的罪魁祸首,肯定是柳白。 第二个元凶,绝对不是李二,而是程咬金! 如果没有程咬金的支持,柳白是不可能轻而易举胜利的。 因为当时,长孙无忌掌控着六部,光是听从他调遣的军队,就高达长安打赢的一半以上! 就是因为程咬金的支持,那些军队,才没有彻底听从长孙无忌的命令,而是选择保持沉默。 首发网址m. 时至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程咬金怎么会突然请长孙无忌喝酒? 在长孙温看来,程咬金实在是没抱着什么好心思,说不定已经偷偷在家里埋伏了刀斧手,只等摔杯为号,冲上去把长孙无忌给剁了。 “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说道:“既然是老程请我喝酒,自然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走,咱们这边前去!” 刚迈出一步,他又收了回来,一拍脑门,说道:“看老夫这脑子,温儿,你去把咱们从海上带回的礼物,拿上两件,一并送到程家去!” 长孙温闻言,只能苦笑一声,去屋里提了一个大兜子回来,跟在长孙无忌的身后,一点一点的朝着外边挪动。 程咬金邀请找孙无忌饮宴,规格自然是高得很。 不过仅限于程家内部,他派人去给长孙无忌送请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老家伙竟然接到请帖之后,立马来了。 按照正常情况,接到请帖,也是晚上才会饮宴,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冒昧的客人。 得知长孙无忌来了,程家一阵鸡飞狗跳,程咬金对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挨个威逼利诱。 “你们几个臭小子,给老子听好了,晚上可千万不要造次,如果让那老家伙知道,你们藏着坏心眼,肯定会玩死你们!” 几个儿子都撇撇嘴,这时候,程处默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听闻父亲要请长孙无忌饮宴的他,在原地愣了半天。 他伸出一只手,按在程咬金的脑门上,说道:“爹您没发烧吧?” 程咬金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瞪着他,说道:“老子发没发烧,用你操心?总之,今天晚上给老子好好的陪着,不喝吐了那个老家伙,老夫扒了你们的皮!” 程处默舔了舔嘴唇,干笑几声,说到:“爹,不是儿子搅扰您的雅兴,今天晚上有一场宴会,实在是推不掉,就让老二老三他们陪着吧!” 程咬金一挑眉,说道:“你小子能有什么要紧事情?” 程处默凑到他的跟前,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程咬金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疯了?!” 程处默嘿嘿一笑,说道:“我们再疯也没有您疯...” 程咬金想了想,说道:“也罢!你那也是正事,不用留在家里了,晚上就让那几个臭小子陪着!” 说着,他摆摆手道:“赶紧滚!赶紧滚!老子看着你就心烦!” 程处默连连点头,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 “晚上的酒我来安排,一个子儿都不用您老人家掏!” 程咬金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他们想要弄些好酒好茶,实在是太费劲了,尤其是李师傅中的极品佳酿,那是有钱都买不到。 可是程处默他们几个臭小子,却能敞开了肚皮随便喝随便灌,再想要,直接骑马区柳家庄子,找人去拉就成了! 没过多长时间,长孙无忌上门了。 看着程家大宅那熟悉的场景,长孙无忌心中感慨万千,当他看到程咬金那张脸的时候,一时间更是唏嘘不已。 “长孙兄,可让我想得好苦啊!” 程咬金呜哇啦乱叫的冲上前去,想要给长孙无忌一个熊抱。 换做从前,长孙无忌必定会怒斥他一顿,然后奏请皇帝打他几十大板,而现在长孙无忌的性情更加收敛。 他只是不落痕迹地拦了程咬金一下,而后拉着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身子骨倒是更加结实了。你这老家伙怎么还没死?”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说道:“你都没死,我说的死吗?” 两人就这么打着嘴架朝屋里走去,长孙温跟在长孙无忌的身后,身子有些发抖,当年他的兄长长孙冲,就是败在程家的手下,一下子踏进豺狼窝里,任谁都会肝颤。 来到门厅中间,长孙无忌问道:“为何不见你家处默?”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说道:“那小子如今身份不同了,整天跟着柳白在外面打转,养了一肚子的坏脾气。刚才老夫问他几句,那臭小子竟然跟老苏瞪眼!” 长孙无忌捋须轻笑,说道:“儿孙自有儿分孙福,你那儿子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必定有大造化,说不定能够取代你的位置!” 说完他一步迈进大厅,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主宾客位上。 长孙温依旧跟在他身后,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像随时都准备弹起来。 程咬金亲热的揽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侄子,伯伯我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坐下就是了。” 说完,又朝着几个小儿子一瞪眼,说道:“还不赶紧招呼你们兄长落座?” 程家的几个小子,立刻将长孙文围了起来,这个叫一声哥哥,喊一声兄长,闹得长,孙恩一直莫名其妙,难不成成,他们又是事相求。 第2090章 罪臣长孙无忌参见陛下! 两个老的在上面饮酒,一群小的在下边也没有闲着,喝着喝着就都喝多了。 不知怎么回事,程咬金竟然找来一支歌舞,还自己在下边打着拍子。 长孙无忌脸红红的,看着旁边的程咬金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个老家伙究竟在搞什么猫腻?” 多年的同僚,他对程咬金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个看似莽撞的糙汉,实际上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细腻的心。 这些年来程咬金没干别的,就顾着培养子侄晚辈进入朝廷为官,不知不觉间塑造出了一个庞大的势力,连皇帝都不敢小觑。 想当年柳白初显峥嵘的时候,他和柴绍同时商量着把儿子送到柳家,如今的回报终于来了。 程处默虽然没有具体的官职,但是在蜀中已经羽翼丰满,连牛进达那等人物都曾听他的指挥。 如果还想回到朝堂,三品不敢说,四品武将那是板上钉钉的。 说不定能在三十岁之前,混一个十二卫位大将军当一当。 记住网址m. 莫名其妙的请客,其中必定有玄虚!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冲着程咬金晃了晃说道:“怎么说咱们也是多年的老友,干了这一杯,换一场如何?” 程咬金看歌舞正在兴头上,随随便便地摆了摆手,说道:“都随你的愿,老夫来会账!” 长孙无忌笑眯眯的将酒水一饮而尽,程咬金也陪了一杯,很快歌舞退下去,两个人起身朝门外走去,剩下的节目,就不是下边那些小孩子可以参与的了。 坐上程家的马车一路赶往平康坊,在春风阁门前下车,早有一大群花枝招展的人将他们围住,簇拥到里面,走进大厅,程咬金睁开朦胧的醉眼,随随便便指了一个方向,便被人拉了进去。 长孙无忌眼看着他走进房间,神态立刻变得清醒无比。 他轻轻推开搀扶他的人,拢了拢下巴的胡子,抬头看向二楼的某一个房间。 他隐约记得,想当年柳家在春风阁有一个专属的房间,用来谈论机密要事,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信步朝着二楼走去,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长孙无忌这才轻轻敲响房门。 叩叩叩—— 里边似乎是没有人,他干脆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一如既往的素雅,和其他房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 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桌子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棋盘,长孙无忌不明白这种棋是怎么个下法,想必是这些年柳家鼓捣出来的新玩意儿。 他坐下来轻轻敲了敲桌子,有人端上来茶壶茶杯,春风阁的人有一部分是泰记的成员,作为泰记的暗桩,记住人的长相是最基本的功底。 因此,当长孙无忌踏入春风阁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很多人认出来了。 否则的话,一旦有人胆敢踹开柳家独属的那个房间,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长孙无忌喝了几口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什么人说道:“弯弯绕绕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个清静的地方,既然想要见面就不要再躲藏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他来到长孙无忌面前拱了拱手说道:“还请国公移步!” 长孙无忌的官职早就被一撸到底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离去之前,皇帝并没有夺取他的爵位。 时至今日他依旧是大唐的公爵,赵国旧地依旧是他的封地。 长孙无忌洒然一笑,起身跟着壮汉推开房间内侧的暗门,走到后边的密室里,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密室尽头,正端着一个茶碗慢慢品尝的李二。 长孙无忌的脸上不自觉地出现几分微笑。 “罪臣长孙无忌参见陛下!” 李二慢条斯理的把茶碗放下,轻描淡写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淡淡的说道:“你的罪过早已经抵消了,大海上飘荡这么多年还能活着,朕感到很惊讶。” 长孙无忌自行站起来,坐到李二的斜对面,哈哈一笑说道:“想老夫一生经历百余战,后来由武将转为文官,堪称兢兢业业,若是这么点小风,小浪就能要了我的命,这些年我也就白过了。” 李二拿起茶碗的盖子,仔细端详着。 这种青花盖碗的做法,是去年才研究出来的,听说描绘青釉的矿石极其珍贵,比金子还要昂贵上好几倍。 盖碗上的图画是龙凤呈祥,取了个吉祥的兆头。 李二格外的喜欢,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朕实在是没有想到,你回到长安第一个见的并不是你的亲妹子,而是柳白,莫非你一点都不恨他?” 长孙无忌沉默片刻,用一种略带几分萧瑟的声音说道:“虽是柳白害我,但他也同样救了我,若是再耽搁下去,长孙一族满门抄斩,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帝心难测,我实在是不想继续留在朝中了。” 李二面无表情地轻轻敲了敲桌子,刚才那个魁梧汉子推门走进来,将一本书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瞧瞧,黄金之国的模样比你在叙述之中的要更加真实!” 李二的语气之中多了一丝冷意,长孙无忌翻开一看,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他自己很清楚,从大唐前往黄金之国的难度有多高。 毫不夸张的讲,他能够活着回来实在是得天庇佑。 就算他拥有一支船队,活下来的几率也很小。 大海无情,谁也说不好,何时会降临一场狂风暴雨,而且位置只要稍微走偏一点,茫茫无边的大海,足以让船上的人都成为同类相食的野兽! 所以,他并不信在此之前有人踏足过黄金之国那片土地。 “莫非是柳白交给陛下的?” 李二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挥了挥手让他壮汉退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这里边记载的黄金之国,应该比你经历的要丰富得多。!” 长孙无忌合上册子,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夫毕竟是亲眼见到的,陛下不用怀疑...” 第2091章 少爷,您对长孙无忌的态度是怎样的? 其实在很早之前,中原王朝就已经有关于黄金之国的记载了。 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有黄金之国这个称呼,而是称其为‘婆罗斯’,有人称之为‘波罗斯帝国’。 他们认为,那是一块神奇的土地,自从出现人类开始,一直是一个王朝。 也一直是一个皇族,来统治那片土地。 甚至于,在一些气候和地形上的记载,都与黄金之国一般无二。 根据五行八卦上的定位,黄金之国正好处于坤角之位,这与道家的说法,不谋而合。 当然,这也是李二对黄金之国垂涎三尺的原因之一,因为坤角就盛产黄金! 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个地方,究竟能不能,或者说值不值派兵去攻打? 因此,长孙无忌回来之后,不过来觐见他,让他感到很愤怒。 面对李二的问话,长孙无忌没有丝毫要慌张的意思,按照他的说法,前半辈子已经给皇帝,尽到足够多的忠心了,后半辈子,自然要怎么潇洒怎么过。 至于皇帝对他的质疑,他只想发笑。 记住网址m. “你的意思是,这本书上说的是错误的?” 李二把那本书拿过来,轻轻翻动了几下,然后合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长孙无忌悠悠一叹,说道:“陛下,若是罪臣说的话,您不信,自可以去问一问柳白,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李二沉默不语,他并没有怀疑长孙无忌,是否到达过黄金之国的真实性。 因为那两只从未出现在中原王朝的袋鼠,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开疆拓土,大唐的疆土,已经扩大了将近三成,尤其是西域都护府的建立,更让他雄心勃勃,甚至一度打算攻下葱岭,直接把大食帝国吞并掉。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并不现实的。 因为,就算攻下了那片土地,也迟早要退走。 中原王朝还没有那么多的百姓,可以占领一片,和中原王朝一样大的土地。 因此,攻打大食帝国,是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 何况,尤素福早已经跟大唐达成了约定,这一次,如果他能够成功回到哈里发的位置上,那么,就会对大唐帝国俯首称臣! 而黄金之国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片从来没有人开垦过的土地,不说别的,光是土地里的矿产,就足够让很多冒险者为之疯狂。 只需要李二一声令下,根本用不着花多少钱,那些投机分子,就会舍生忘死的去为他攻城略地! 长孙无忌笑眯眯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陛下在造船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忘记铺设龙骨,当初柳白送给老夫的那条船上,就有龙骨的存在,看起来只是一根简单的木头,实际上却救了老夫上百次,这是我能够为大唐帝国,做了最后一点贡献。” 说完,他站起来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仿佛没有看到,李二那阴晴不定的脸色。 离开李二居住的小楼之后,长孙无忌心中似有感应,突然站定脚步回头看去,发现长孙皇后竟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上,静静地凝望着他 长孙无忌的身子一颤,如果说,他还对皇族有那么一点感情的话,那么也就是因为他的妹子了。 兄妹二人从小相依为命,在舅舅高士廉家里居住了十几年,最后才起兵造反,这期间究竟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才知道。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长孙皇后摆了摆手,又是幽幽一叹,终于还是走了。 长孙皇后眼中人有泪光,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始终是一个罪人,就算皇帝已经原谅了他,就算朝廷并不打算给他定其他的罪责。 可是罪人这个名头,这辈子都是摘不掉的,按理说,他本不应该出现在长安城里,他这一辈子,就该漂浮在大海之上,孤苦无依! 不知何时,李二来到长孙皇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已经不打算再为朝廷效力了,或许,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富家翁,是最好的选择。” 长孙皇后轻轻将肩膀,靠在丈夫的肩头,说道:“如果能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富家翁,我的心里也会感到舒服一些。” 李二他们两口子,目送着长孙无忌离开。 “但愿如此吧!” ... 差不多在长孙无忌离开书院的同一时间,柳白得到一封书信。 信上的内容,正是李二和长孙无忌之间的谈话,看完他们之间的谈话之后,柳白哑然失笑,将信交给身旁的王守仁。 “你瞧瞧,这就是皇帝的胸襟,轻描淡写地原谅了长孙无忌的一切罪过,甚至还想让他重新进入朝堂?” 相交多年,柳白当然清楚李二有什么心思。 如果长孙无忌肯把黄金之国的秘密吐露给他,说不定还真就能重新回归朝堂,因为这是开疆拓土的功劳,是文官所不能触及的盖世功勋。 一旦那块面积不小于大唐帝国的土地,纳入李二的手中,给长孙无忌封个王都不过分! 甚至于,有可能和罗艺一样,成为一字王! 王守仁看完了之后,把信合上,然后在火盆里点燃一堆火,将信烧掉。 “少爷,您对长孙无忌的态度是怎样的?” 柳白淡淡一笑,说道:“我和他的关系是怎样?对谁有影响?” 哪知道,王守仁的脸色却是出奇的严肃。 “如果长孙无忌打算腾出手,来继续对付咱家,陛下和皇后夹在中间,您当如何自处?” 柳白哈哈一笑,说道:“他现在已经不配成为我的敌人了!” 王守仁沉声说道:“少爷,并非如此!或许长孙无忌不会再是您的敌人,可是还有一些人隐藏在暗处,他们会借助长孙无忌,来大做文章! “到时候,他想不您不与您为敌,恐怕都不可能了!” 柳白沉吟片刻,挠了挠下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他冲门外道:“把黄巢那个混蛋,给少爷我叫过来!” 第2092章 只要不饿死就行! 最近一段时间,柳白对黄巢相当的不满。 这家伙当着泰记的大掌柜,却整天不干人事,把所有的公差都推给手底下的那一群主事,自己整天潇洒流连于勾栏之中,饮酒作乐。 听说。在春风阁里光是单子。就签了好几千贯,从来都不想着还账。 后来柳白才知道,黄巢这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才选择藏拙。 听说是太子李承乾有了掌握泰记的意思,那个家伙才有心给太子让让路。 得到柳白的召见,黄巢感到十分的不安。 他玩了命的赶到柳家大宅之后,这才发现过来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春风阁里的两位主事。 杜悫他们两口子,就站在门口,见到黄巢过来,纷纷行礼。 “见过大掌柜的!” 黄巢勉强提起一抹笑容,说道:“走,咱们一同进去!” 冲着许褚抱了抱拳,三人一同走进书房。 m. “参见少爷!” 柳白摆摆手,对杜悫的老婆青儿,说道:“青儿,你先出去!” 青儿不敢有所微词,急忙走到外边,黄巢和杜悫面面相觑,不知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少爷要说点男人才能听的话题? 柳白把一本小册子砸在黄巢的脸上,说道:“你自己看看,最近都成了什么德行?” 黄巢接过小册子一看,发现正是泰记的账本。 要知道,泰记早已经成了完全私有化的机构,跟朝廷一文钱的关系都搭不上,以前的开支可以从朝廷提银子,也可以从柳家求援,现在完全靠自收自支,也就是贩卖情报。 在最开始的时候,自收自支没有问题,甚至还有所盈余,毕竟不能要求泰记能为柳家带来多少的收益,因为大部分泰记的人,干的都是一些秘密任务。 柳白也时常派他们前往天下各地,甚至于还有一些泰记的成员远在西域,远在大食帝国! 这种情况下,能不赔钱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可是这两年情况急转直下,不仅赔钱,而且赔得很离谱。 在这种情况之下,黄巢竟然还好意思去春风阁里签单? 柳白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黄巢和杜悫听了之后,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额头的冷汗速速地往下掉。 他们都很清楚柳白的性格,如果真的大发雷霆反倒没什么事情,因为那样就有改变的余地,可是如果柳白的语气平淡,那么就真到了最后时刻了。 再继续下去,说不定他们两个人就会被赶出柳家! 黄巢急忙解释道:“少爷您不是不知道,太子他已经有心思..” “闭上你的狗嘴!” 柳白怒吼一声,听到这声怒吼,两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李承乾有心思掌控泰记?” 黄巢讷讷了几声,说道:“两个月之前,宫里给泰记送下一份太子口谕,上边说要泰记配合宫里金吾卫的行动。” “从那时开始,每隔半个月的时间,宫里就会送来一份太子口谕,时至今日,泰记的人已经被太子使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情柳白当然知道,因为李承乾不可能瞒着他干什么事情。 前一段时间,柳家开始铺设铁路的同时,数不清的人开始从中寻找机会来破坏柳家的计划,其中就包括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 不过单纯的由朝廷行动,能力上肯定会受到掣肘,可是如果单纯由泰记来行动的话,需要地方官府配合时,又难免遭到阻碍。 于是李承乾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由金吾卫出面,调动地方官府的人。 真正出手的,是泰记成员。 两个多月的时间,虽说没有抓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却已经探得无数蛛丝马迹,说不定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成功让那人浮上水面,将他抓得结结实实。 而且,这里头也有长孙无忌的因素。 谁让那个神秘人总拿长孙无忌做幌子来招摇撞骗? 两个月之前,泰记收到了一个消息,说长孙无忌即将登陆兴风作浪,凭借他当年在官场之上的关系,纠集起一股势力来造他娘的反。 后来经过泰记的证实,才发现原来那是神秘人搞出来的谣言。 如果不把那个人抓住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掀起一场巨大的动乱。 若是再来一场玄武门之变的话,那么大唐帝国的情况就将急转直下,彻底变得风雨飘摇! “这就是你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出去吃喝嫖赌的原因吗?” 柳白的声音变得很森然,话说黄巢也是他召唤出来的人,但是和别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情况。 像王守仁他们这几位,早已成了柳家的顶梁柱,不管是为官还是当商人,还是当教书先生,都可称之为当朝绝顶。 即便是刘瑾,也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正是他一直在明察暗访那个神秘人的踪迹,也是他最早发现了那个神秘人的存在,可以说长安城能有今日的安稳,刘瑾功不可没! 反观黄巢就不同了,不光畏首畏尾,还整天伤春悲秋的,感觉要被夺权,躲进屋子里喝酒,倒是没忘了让姑娘陪着。 这个该死的东西... 黄巢吓坏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说道:“少爷您误会了,小的也不过是不想挡了太子殿下的路,只要您一句话,小的立马回到泰记去整顿风气!” 柳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投向一旁脸色惨白的杜悫。 和黄巢的态度有所不同,他对杜悫就要和颜悦色的多了。 “这些日子,黄巢总共在春风阁签了多少银子的单?” 杜悫小心翼翼的看了黄巢一眼,细声细气的说道:“回少爷的话,大掌柜的总共签了不到不到五千贯...” 柳白‘哼’了一声,看向黄巢说道:“你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黄巢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到两千贯...” 柳白大手一挥说道:“好,既然你敢实话实说,那么这三年的俸禄就别想着要了,反正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平常吃饭也在泰记总部,只要不饿死就行!” 黄巢哭丧着脸说道:“少爷不要啊!小的虽然还未娶亲,但是早已经有了三房小妾,如果没了俸禄,那三个小妾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第2093章 他的智慧,足以弥补一切 贞观十二年夏,长孙无忌归朝,举世震动! 想当年,长孙无忌只手遮天,压得文武百官喘不过气来,三省大佬都对他忌惮到极点,普通官员更是将其视若神明。 他与柳白相争,一斗就是六年。 六年之后,他被放逐到大海之上,带着长孙一族漂洋过海,环游这个世界。 世人都以为他不可能回来,可是有人曾亲眼看到,他出现在长安城头。 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认识长孙无忌的人已经不多了。 毕竟,没人会在乎,一个早已被认定为死人的人。 可是,认识黄巢的,实在是太多了。 柳家为数不多的大掌柜之一,泰记的总瓢把子,一个个身份,都足以让黄巢成为举世瞩目之人。 当黄巢出现在大街上,立刻吸引来无数的目光。 更有人猜测,站在黄巢身前,并非是柳家的家主,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留着长须的老者! m. 有朝廷官员见到黄巢,本想停下马车,跟泰记的大掌柜打声招呼。 然而当他看到黄巢身前那人的时候,却如遭雷亟! “长孙...长孙无忌!” 这个中年官员面如土色,连跟黄巢打招呼都忘记了。 就这么掀开车帘,支着一只手,僵在原地! 于是,短短一天时间,长孙无忌归朝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长安城中,随处可见在天空之中飞行的信鸽。 不用说,长孙无忌回来的消息,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天下! 有人传言,长孙无忌很早就已经回来了,不过他已经厌倦了官场上的争斗,只是想一心做个富家翁。 像他这般人物,即便政治斗争失败,除了皇帝之外,别人连落井下石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官职,可他还有赵国公的爵位。 即便失去了爵位,人家还有一个当皇后的妹子。 这层关系,谁能比的了? 对于所谓的‘富家翁’说法,很多人嗤之以鼻。 尤其是经历过当年那场政治斗争的人,更是笑弯了腰。 他们都很清楚,长孙无忌对于权力的痴迷和贪恋。 连亲儿子死于非命都不肯留手的人,会心甘情愿的淡出朝堂? 他肯定是在等待机会! 人们在不安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庆幸。 朝堂之上讲究个平衡,如今柳家的人一家独大,不管是对于朝廷而言,还是对于天下百姓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唯一感到郁闷的,或许只有黄巢自己... “真是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早知会接下这种差事,还不如把这三年的俸禄全都扣光...” 黄巢心中腹诽。 “老黄!” 可是当长孙无忌呼唤他的以后,黄巢的脸上还是立刻堆满了笑容,小跑着来到长孙无忌前方,弯着腰板。 “您吩咐!” 柳白安排给他的差事,就是跟在长孙无忌身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 柳家的大掌柜,放到外边,就算是一道的主官,看到之后也要客客气气的招待。 让大掌柜当小厮,也只有柳白能想得出来... 一来,是为了时时刻刻观察长孙无忌的动向。 黄巢纵然比不上王守仁他们,却也经营泰记多年,业务上,一点毛病都没有。 如果有人暗中接触长孙无忌,他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二来,是对长孙无忌的一个试探。 若是长孙无忌有心跟那个神秘人接触,怎么可能同意让柳家的人跟在他身边? 第三,也是对黄巢的一个惩罚。 这个家伙,实在是有些不着调。 整天呼朋唤友,去春风阁饮酒作乐也就罢了,竟然还在春风阁签单? 要知道,大掌柜级别的人物,在柳家的产业之中消费,都是不用花银子的。 这是大掌柜的福利之一。 短短两个月内,黄巢签了五千多贯的单,说明他这两个月压根就没干别的,整天就住在春风阁! 就这种情况,还想要俸禄? 黄巢来到长孙无忌面前,神态恭敬的一摊糊涂。 “您吩咐!” 他笑得满脸大褶子,双手不住的来回搓动。 长孙无忌指了指路边,道:“老夫很多年没吃过这家乳酪了,你去买上十几份,带回去给家里人品尝品尝!” 黄巢立刻警惕的起来! 他觉得,长孙无忌这是打算故意把他指使开,好暗中跟某些人接触。 于是,他立刻悄悄冲旁边打了一个手势。 干这种事情,不能没有替补的。 黄巢的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两组泰记的暗桩。 如果黄巢被支走,他们会立刻替补。 黄巢扭头走进卖乳酪的铺子,哪知道,长孙无忌就跟在他身边。 对于长孙无忌这种人物,暗桩不暗桩的,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的智慧,足以弥补一切。 就在黄巢和两组暗桩松一口气的时候,猛地发现,刚刚进门的长孙无忌,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下子,黄巢他们立刻慌了! 有大掌柜在,自然不用派遣多么精锐的人来。 黄巢也有这个自信,因此他带来的两组暗桩,全都是新人,正好借此机会磨练磨练。 发现长孙无忌不见之后,两组暗桩立刻现身,发了疯一般的寻找! 这是少爷亲自交代的任务,若是失败了,还不知会引发多么可怕的后果! 几人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找了半天,长孙无忌忽然现身,拍了拍其中一个年轻暗桩的肩膀。 他笑眯眯的说道:“这么容易,就把泰记的暗桩给引出来了,看来这些年泰记退步了不少...” 黄巢抱着两大碗乳酪,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自打泰记成立以来,一直都是他们戏耍别人。 还是头一次,被别人戏耍! 长孙无忌看到黄巢的脸色,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如此紧张?” 黄巢却满脸的郑重。 他将乳酪全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朝着长孙无忌拱了拱手。 “赵国公,接下来,黄某自会认真对待,还请您不吝赐教!” 长孙无忌一怔,旋即又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老夫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当然要怎么痛快怎么干!” 第2094章 说一千道一万,当年赢的,是我家少爷! 朱雀大街上,出现了一幅很奇妙的景观。 五个人走在大街中央,极其嚣张,哪怕前面过来马车也不退让。 早就有人在旁边,硬生生将马车的缰绳抢过来,等那五个人经过之后,才肯放手。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粗布百姓衣服的老者,旁边跟着一个面目乖张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富家翁。 不过,他却隐隐以那老者为首,老者不知道说些什么,中年汉子竟然跑到边上,买来一些小吃,然后再交给老者。 身后的几个人,则是一副护卫的模样,跟着老者寸步不离。 这群人自然就是长孙无忌、黄巢以及泰记的三位高手。 从东街转的西街,从南亭转的北苑,长孙无忌一路上吃了不计其数的东西,似乎在缅怀当年,在长安城里过的潇洒日子。 他的第五个儿子长孙温,远远地跟在后边,脸色说不出来的古怪。 “这不是长孙兄吗?为何沦落到如此模样?若是没有银子花,跟小弟说,小弟自会奉上百两黄金供长孙兄挥霍!” 长孙温跟着前边人的时候,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去,发现原来是当年的旧友。 首发网址m. 长孙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你还没被你爹打断腿?” 李道信,大理寺少卿李琰的儿子。 虽然姓李,但是他们家和皇族沾不上丁点关系,李氏皇族出身于关陇,而李琰他们家则是来自山东,祖上也曾经风光过,后来没落了,他爹拼死拼活攒下丰厚的家底,靠着贿赂上位。 倒是还颇有能力,至少能混成个四品官,勉强能够进入高级官员的行列。 这种家庭背景,让李道信勉强能够称得上四流公子哥。 在长安城里连个屁都算不上,若是到了外边,那也是一等一的风流。 可是,他跟当年的长孙温比起来,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长孙温虽说称不上是一流公子哥,但是也在二流的前面几位。 要知道,能称之为一流公子哥的,那都是跟太子混在一起的牛人。 比如,他早已死去多年的大哥长孙冲。 即便在一流公子哥之中,也能排进前五之列。 放在从前,长孙温都懒得看这个垃圾,不过现在长孙家是什么情况,谁都知道,没落终究是没落了,别说是几流,他连公子哥都算不上了。 整天在大海之上飘荡,皮肤晒得黝黑,浑身都是肌肉线条,怎么看怎么像个农家汉子。 李道信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他冷冷的看着长孙温,说道:“长孙兄,想当年,小弟想巴结你,都巴结不上,可时至今日,你我之间还有那么大的差距吗?” 说着,他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说道:“差距的确是很大,至少本少爷没有背着一身的罪孽!” 长孙温本来不想理会他,可是李道信却是越走越近,马上就要碰到他了。 长孙温翻了个白眼,他自然是一点都不害怕,若是没有别人,或许他还忌惮李道信三分,可是现在他爹在前边走着,旁边跟着的,可是泰记的大掌柜! 李道信这种四流公子哥,别说是黄巢了,就算是随便一个泰记成员他都惹不起。 或者说,他都的惹不起泰记的一个成员! 大理寺自从狄之逊成了刑部尚书之后,大理寺的权力山河日下,就连原本的大理寺卿,上一任的宰相戴胄,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毕竟原来大理寺的声威,实在是太大了! 满朝文武畏之如虎! 如果能够稍稍收敛一些,对大理寺反倒更有好处。 大理寺和刑部之间的职能,还是有着很多重叠的。 “你最好让开,否则的话...” 不等长孙温说完,李道信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 “长孙温!你到现在还跟本少爷牛气?小心本少爷把你抓到大理寺,判你个十年八年,看你还如何猖狂!” 长孙温微微一笑,也不把他的手打开,就这么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道信,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果不其然,早就在旁边等着的两个泰记成员,立刻欺身而上,一个一脚把李道信踹在一边。 另外一个,掏出怀中的令牌,冲李道信晃了晃。 长孙温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嘴角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 “李道信,就算我长孙家变成平头百姓,也不是你能欺辱的,回去告诉你爹,我长孙温用不着请动长辈,明天他的官就不用做了!” 说完,冲着两个泰记成员拱了拱手,紧走几步,依旧远远地跟在长孙无忌他们身后。 后边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长孙无忌的耳朵,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长孙无忌的儿子,若是被小角色给搞定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黄巢淡淡的说道:“公爷,李琰虽然算不上什么上等人物,但好歹也是个大理寺少卿,贵公子说让他明天丢了官,未免有些拖大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说道:“黄掌柜,我长孙家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柳白担心老夫和某些人联合起来对他使绊子,所以你才会跟在老夫身边...” 说完他呵呵一笑,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却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黄巢依旧面无比表情,淡淡的说道:“我家少爷无论作何打算,都是正确的,这是历史证实过的,说一千道一万,当年赢的,是我家少爷!” 长孙无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愧是柳家的人,你区区一个大掌柜,也能跟老夫平等对话。” 说完,他继续信步朝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悠悠的说道:“的确有人曾经联系过老夫,就连老夫回到大唐,在泉州登陆的消息,都是他带到长安城里的,这些事情,想必你们泰记也早已清楚了吧。” 黄巢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却是你们不知道的,老夫有九成把握,那人...就隐居在长安城里!” “或许,现在正于某处暗暗窥伺着老夫...” 第2095章 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 对于长孙无忌的这句话,黄巢表现出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他淡淡的说道:“就算那个人在暗中窥伺着,赵国公恐怕也没有机会下手,在下留在这里的意义,便在于此!” 长孙无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笑道:“老夫的意思,无非是在告诉你,不要拿老夫当成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 说着,他朝身后一指。 “就像老夫的儿子,难道还比不上区区一个四品官?” 黄巢也笑了,说道:“那在下拭目以待!” 两人相视一眼,继续朝前走去。 长孙无忌依旧指挥着黄巢,买这个买那个,渐行渐远,一直到看不见踪迹。 ... 按理说,这个时候,柳白应该持续关注着长孙无忌才对。 因为,长孙无忌是抓住那个神秘人的唯一渠道,如果不抓住一直在兴风作浪的人,谁都无法安稳的睡觉。 m. 不过现在,柳白却没有精力去管他们,哪怕那个神秘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恐怕柳白都没有心思去抓。 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柳白去关注,那就是铁路! 从长安到达江南的铁路,马上就要修通了,明天就是第一次的试运行! 火车头已经被运送到铁路上,燃料也已灌装完毕。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柳白仅仅让工人们加了四节车皮,以及不到两千斤的货物而已。 长安城东! 在一片旷野之中,上千人马将一片小小的区域,包围起来。 周围还用帷幕全部遮蔽,只留下了一个不到两丈的缺口。 金大坚正带着一群工匠,做着最后的试验。 柳白就站在火车头旁边,他轻轻拍了拍,刷了黑色油墨的车门,心中满是感慨。 时隔十二年,终于又见到千年之后的产物了。 火车这东西,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如果能够攻破蒸汽机的桎梏,那么后续的东西,哪怕再往前几百年,也可以制造出来。 说白了,就是一个蒸汽机,外带一堆齿轮和滑轮,了不起,再加一个制动装置。 经过长达数年的钻研,这辆火车,和后世一般无二。 最大的区别,只在于尺寸而已。 蒸汽机毕竟不能和内燃机相提并论,燃料的区别,导致二者的动力简直天差地别。 或许再经过几年的钻研,就能把内燃机制造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能够运行成功?” 金大坚憨厚一笑,抹了抹鼻子,蹭了一脸的油污,说道:“少爷放心,若是无法成功到达江南,属下愿意把脑袋割下来!” 他的话语之中,展现着强大的自信心,柳白却是翻了个白眼,说道:“说什么屁话!” 他又来到旁边的一个工匠面前,笑道:“这一次把你们也叫了过来,看样子,皇帝还是挺重视的。” 穿着一身麻衣,浑身素净和普通工匠没有任何区别的,李大亮打了个哈哈,说道:“虽说不为外人所知,但也是国朝的一件盛事,老夫能参与到其中,已经是无上的荣幸了!” 堂堂的工部尚书,完全看不出往日的威仪声势。 “时辰到了!” 远处有人大喊一声,所有工匠精神齐齐一振,他们如同早就商量好了一般,朝着两侧退去,只留下金大坚一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几个月之前,火车头就已经试运行过,不过那只是短途,总共不过几十里路而已。 而这一次,却要从长安城一直开到江南,虽说沿途都有人保护,可是谁能说得好,这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玩意儿,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也只有金大坚,对自己的作品有着绝对的自信心。 柳白想要上去,却被身边的几个人拼死阻拦住。 就连王守仁,都罕见的第一次与柳白意见相左。 说什么都不肯,让柳白亲自登车。 柳白只好作罢。 他虽然很想亲自参与,这一次跨世纪、跨千年的壮举。 可是身边的人都不同意,他们是为自己考虑。 柳白不想让手底下的人寒心。 “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 柳白颇为感慨道。 呜—— 随着远处的人吹响号角,金大坚撕去上衣,光着膀子,将煤炭一铲子一铲子丢进炉子里。 火车头一阵震颤之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紧接着,轮子开始慢慢的转动。 两侧的人只需要慢慢的踱步,就能跟上。 渐渐的,速度开始加快,周围的工匠都跟着奔跑了起来,直到他们再也跟不上火车头。 这时候,火车终于冲出帷幕的范围。 一队轻骑,出现在火车头的左侧,扬蹄狂奔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李二的心腹,金吾卫大统领! 过了没多久,又有一对轻骑混入其中。 看他们身上的铠甲,应该是来自长安北大营。 这是程咬金派来的人马,他身为当朝将领之中权力第一之人,调动几百个骑兵,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柳白并没有派人跟着,虽说他的心里也有些担忧,但是必须要向世人展示出,他这个开创者的强烈自信。 如果连他对自己的作品,都没有自信的话,那么世人又该如何安心的乘坐火车呢? 这一次,长孙无忌失策了。 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个神秘人,应该时时刻刻的关注着他。 或者说,应该就蛰伏在长安城的某处,暗中窥伺着想要合作的对象! 不过此时此刻,那个神秘人,却并没有在长安城中。 距离柳白所在的旷野,不过一里多地的一座小山头上,这位神秘的大头领覆手而立,身边,只跟着那个神态妖娆的女人。 他们眺望着火车头远去的方向,眼中满是藏不住的震撼。 一直到火车头消失在眼帘之中,大头领才长叹一声。 “有时候,我真感觉到恐惧,柳白总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身边的人,似乎也有一种奇怪的能力。” 妖娆女人沉默不语,她站在大头领的身后,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走吧。” 大头领淡淡的说道,转身便走。 只不过,脚步比上山时,要沉重了许多。 第2096章 大部分的产业,都属于柳家 妖娆女人赶紧跟上,说道:“大头领,如今全城都在寻找您的踪迹,还是不要回到长安城的好!” 大头领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们与泰记交锋不知多少次了,虽说胜利的时候不多,但是似乎也没有多少损失,就算再加上一个长孙无忌,那又如何?” “当年,我又不是没有跟长孙无忌打过交道!” 两人下了山一路快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回到长安城。 由于守城的人并不认识两人,只当做普通的路人随随便便就放行了。 进入城中,两人一路向北而行,来到距离老皇宫最近的道兴坊! 谁能知道,这个被天下官府缉拿的人,就住在距离老皇宫,不足一里路的地方! 道兴坊,是王宫贵胄最多的坊市。 诸如李道宗、李孝恭,乃至是新兴老郡王李德良,都居住在这个坊市之中。 要不是搬家,柳白本来也是住在这里的。 这里压根就没有一家普通的民居,哪怕是住在最偏僻地方的,都是在朝堂之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首发网址m. 自打前隋开始,道兴坊就已经成了长安城一百零八个坊市之中,地位最高的存在。 光是前隋杨素的一套宅子,份量就比得上半座皇宫! 当年的柳家大宅,已经被改在了全长安最大的一所娱乐城。 也是整个关中上流社会,最喜欢游玩的地方。 姑且不提,里边那些豪华的设置,以及美丽的景观,光是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两位主人,就给这里留下了无穷的典故。 其中大部分的产业,都属于柳家。 尤其是开在正中心区域的酒楼,更称得上当朝豪华的顶点! 别说是身家巨富,就算真的是一道的首富,没有在朝廷或者在书院的关系,也休想在这里定下一个房间。 每晚的房费,更是高得吓人! 大头领旁若无人的走进娱乐城,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池。 听说里边豢养了好几种大型的海鱼,只有到喂食的时间,才能看得见。 为了挖这座池塘,听说柳家将修建皇宫的施工队都调回来了。 池塘周围摆着十几块大大的牌子,都是提醒人不要靠近的。 大头领没有蠢到上去找不自在。 他带着妖娆女人,一路朝里边走去。 事实上,半个月之前,他就已经住在这里了。 而且,是房费最高的一套院子。 曾经是太上皇居住的地方! 回去之后,关上小院子的大门,周围忽然呼呼啦啦涌过来十几号人! 所有人都是中原人的长相。 虽说他的手底下也有异族,但是异族在长安城里实在是太吸人眼球了,因此他特意没有带来。 “人都到齐了吗?” “回大头领的话,公子还没有回来!” 大头领脸色一沉。 他们口中的公子,就是之前那个,差点被阿二抢走位置的憨厚胖子。 “那个孽障!” 大头领冷哼了一声,问道:“他去哪里了?” “按照之前的安排,大公子一直带着人,跟在长孙无忌身边,时时刻刻关注长孙无忌的行踪。” 大头领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说明,那个孽障至少没有怠慢自己的命令。 “好了,不必管他!” 大头领深吸口气,道:“你们那里,有何进展?” 他看向一个光头大汉。 光头大汉摸了摸圆滚滚的脑袋,道:“俺们那边没什么紧张,听说柳家的火车要开通了,朝中大部分致仕的臣子,都去了东边,听说今晚会有人安排饮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大头领又看向身旁,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你们那边呢?” 中年人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回大头领的话,皇宫之中安然无恙,只不过似乎因为拍卖会的事情,柳家新任的关中大掌柜,跟太子妃武顺闹了些不愉快。” 大头领摇了摇头,又分别问了几个人。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每一组都有各自的任务。 就是监视长安城里的那些大人物。 唯独,没有在柳白身边安排人。 大头领有自知之明,柳白整天在外边瞎转悠,看起来最多也就带那么几个人,可是,谁都不知道,在柳白的周围,究竟撒了多少的暗桩探子。 跟泰记的高手交锋这么多次,大头领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经验。 泰记有一批人马,专门负责刑讯逼供。 一旦自己手下有人被抓走,除了立刻转移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否则,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每天回报动向,是这群人必定要做的事情。 吱呀—— 房门忽然被人推来。 大头领在内的所有人,立刻警惕起来! 大部分人,已经把兵器拿了出来! 等来人进门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憨厚的胖子,从门缝里挤出来,脸上带着畏惧,还偏偏要露出几分笑容。 看起来又好气又好笑。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憨厚胖子赶紧走到大头领跟前,艰难的弯腰说道:“爹!” 大头领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何耽搁了这么久?长孙无忌身边留了几个人?” 憨厚胖子浑身一颤,脸色的畏惧之色越来越浓。 “跟...跟丢了!” 大头领一愣,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跟...跟丢了...” 憨厚胖子哆哆嗦嗦的重复了一遍。 说完,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爹!要罚你就罚我一个人吧,别怪他们!” 大头领勃然大怒! 他一脚把憨厚胖子踹躺下,怒吼道:“你若非我的血脉,我早就把你凌迟处死!” 妖娆女人施施然走上前,将憨厚胖子搀扶起来,还帮他擦了擦因为紧张留下来的汗水。 “大头领,公子也不容易,那长孙无忌生性多疑,何况身边还有泰记的高手策应,公子跟丢了也是无心之失,况且,长孙无忌迟早会再次现身!” 大头领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会养出这么废物的儿子!” 第2097章 长孙无忌,依旧是凌烟阁榜上第一人! 之所以跟丢了,其实根本怪不到那个憨厚的年轻人。 如果是普通百姓,恐怕就算跟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说到底,这个憨厚的年轻人,也算是半个专业人才。 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紧张的气氛里,无时无刻面对着巨大的危险。 如果被人察觉到他的踪迹,恐怕想死都是难事。 有这么一个父亲,只能说是他最大的悲哀。 可是谁让他跟踪的是长孙无忌呢? 何况,长孙无忌身边还有黄巢,以及泰记的好几位高手。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策应着他们! 泰记分为不同的部门,有专门精通跟踪的,也有精通暗杀下毒的,当然也有一定比例的后勤人员。 长孙无忌身边的几位,全部都是精通跟踪的高手! m. 有他们跟着,恐怕就算是在军中效力十几二十年的斥候,也无法躲开他们的耳目。 此时此刻,长孙无忌坐在一家普普通通的茶馆之中,端着一个硕大的茶碗,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黄巢坐在他的旁边,脸上也终于浮现出几分笑意。 终究是泰记的人露了脸,发现了有人正在跟踪,匆匆将他们带走。 如此说来,泰记应该也被长孙无忌高看一眼了吧? 长孙无忌喝完了茶,捻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他似乎是想品味尽花生米的最后一点味道,这才舍得咽下去。 “黄掌柜,看你的样子,好像老夫应该多多感谢你才对?” 长孙无忌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黄巢淡淡的说道:“赵国公不必客气,这是我们的本分,泰记成员从不在乎功劳。” 长孙无忌扑哧一乐,说道:“那你们在乎什么?” 周围的几个泰记成员,立刻站直了身板。 黄巢说道:“为了荣誉!” 长孙无忌有些不屑,所谓的荣誉还不是柳家供奉的位置? 说到头,柳家供奉无非是几个一钱不值的破字而已,这个名头如果没有相应的保障,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争抢。 话说回来,柳家供奉的名头确实很好用,就像他们这些勋贵家臣。 成了家臣之后,就有决定家族动向的权利。 有时候,所有家臣都联合起来所做的决定,连家主都无力反对。 此外,有一项最重要的福利,那就是子女可以直接进入书院就学! 书院的老院长脾气耿直古怪,每年也就肯放出不到一百个名额罢了。 这一百个名额,被朝廷分去一半,剩下的五十多个,有七成以上都被柳家的供奉分去了! 想要进入书院就读,是何其困难的事情,托人找关系,普通门路根本就用不上! 想当年,长孙无忌堂堂的尚书仆射又如何?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安排人进入书院就读,因为这代表了一辈子的前途,比最低等的男爵还要金贵几分。 男爵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生了儿子就会变成平头百姓。 可书院教授的学问,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一张毕业证轻飘飘的纸掉在地上,至少能砸死好几个人! “说起你柳家的供奉来,老夫都不禁有些动心了,你回去替老夫问问柳白,你家的供奉还有没有名额,老夫占去一个如何?” 黄巢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说道:“赵国公玩笑了,我柳家的供奉虽然金贵,但也比不上您一句话!” 说着,他冲旁边的一个泰记成员招了招手,让他去结账,而后一行人继续走上大街,直到现在,黄巢还不知道长孙无忌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他好像在刻意带着自己兜圈子,这么一上午了,赚了七八个坊市,吃了上百种小吃,每一种小吃,他也只是浅尝一口而已,然后就丢到一边,或者是拿给城里的乞丐。 黄巢自然也猜了一路,不过他依旧没能猜出来,长孙无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他在缅怀缅怀那些峥嵘的岁月,以及曾经荣华富贵的日子。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兴化坊,这座坊是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玄武门之变,就是在坊市的某一座普通民居之中筹划的,神奇的是,几年之前,罗艺掀起来的第二场玄武门之变,也在这里悄然开始。 长孙无忌进入兴化坊的坊门后,左右看了看,朝东边走去,来到一户民居前。 黄巢的眼睛眯了一下,他认得出来,这座民居,正是当年筹划玄武门之变的地方! “赵国公,您现在来到这里恐怕看不到什么故人,陛下早已命人将这里封存起来,即便是我家少爷,恐怕都无法进入。”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转过头来喊道:“温儿!” 长孙温赶紧紧走几步,来到父亲面前,低头等着听喝。 “温儿你看,这里便是当年你爹出头的地方,那时候我与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程咬金他们几个,秘密谋划多日!” “在得知息王即将下手的时候,便不再犹豫,直接动用了长安城北大营的兵马,买通了守城的将军常何,最终一举奠定天下之根基!” 他的语气有些唏嘘,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 似乎陷入过去的回忆之中,不可自拔。 黄巢静静的站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后背已经有些坨的老人。 其实长孙无忌的年纪并不大,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超过五十岁,可是这头五十年之精彩,要远比旁人百年更甚十倍不止! 黄巢也不禁有些唏嘘,这几年,他时常听柳白说,很惋惜长孙无忌的失败。 作为敌人,长孙无忌无疑是可怕的。 他是唯一一个能,被柳白视为平生大敌之人。 可作为同僚,长孙无忌也无疑于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要知道,时至今日,李二也没有把凌烟阁上的画像摘下来。 长孙无忌,依旧是凌烟阁榜上第一人! 而且,他的封地也没有被剥夺,古赵之地的赋税,每年都会留出一部分来,送到长孙无忌的老家,供养他的族人。 可惜,这些香火,是无法让他的直系族人来享受的。 好在,他的叔叔长孙顺德,早已经死掉了,否则,那个不厚道的老家伙,必定会站出来摘桃子,将赵地据为己有。 第2098章 能不能征得柳白的同意 离开小院子,长孙无忌直接出了兴化坊。 他继续向南走去,一直来到长安城最南方,靠近曲江池的地方。 黄巢渐渐猜到了长孙无忌的想法,之前他不知道,可是现在来到曲江池边,长孙无忌的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 他分明是想去找褚亮! 这个曾经的十八学士,曾短暂的归隐山林,结果硬生生被长孙无忌和他的儿子褚遂良,搬出来,当了一面镇山大佛。 长孙无忌离开之后,褚亮彻底没有了一丝机会,只得黯然收场,重新归隐山林。 褚家的老宅,就在曲江池边。 当初褚遂良经常带着他那个小儿子,来到曲江池周围游山玩水。 褚亮现在就居住在老宅之中,也不知,他得知长孙无忌归来的消息之后,会何等的震撼。 黄巢亦步亦趋的跟在长孙无忌身后,悄悄冲一个泰记成员打了个手势。 这个泰记成员立刻离去。 首发网址m. “赵国公,褚大人恐怕无法接受您的好意,如今朝堂之上,人人对您畏惧如虎,他们觉得,您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丝毫看不出生气或者沮丧。 “想当初,希明先生帮助我很多,登善虽然远在岭南,却也经常来信,要我回到长安之后,要代他看一看希明先生,如今正好路过他家门前,岂有不进去拜访的道理?” 长孙无忌说完之后,脚步加快了几分,来到一座古旧的大宅子门前。 黄巢嘿嘿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觉得,一会儿会有很多的热闹可看。 叩叩叩—— 长孙无忌敲响大门,里边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快八十岁的老头。 老头张了张没牙的嘴,看到长孙无忌那张脸之后,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大变! 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似乎是想走快一些,他的动作格外夸张。 没过多久,前来开门的人,换上了身高力壮的年轻仆役。 仆役将大门完全打开之后,恭恭敬敬的将长孙无忌请了进去,却把黄巢他们拦在门外。 黄巢一脸的不高兴,直接把仆役推开,说道:“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 说完,也不管那仆役如何,大步朝前走去,重新亦步亦趋的跟在长孙无忌身后。 长孙无忌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似的,自顾自的朝前走着,来到正厅门前,朝里边瞅了一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重新绑了一下头发,这才慢慢走进去。 “学生见过希明先生!” 坐在正堂中央的,正是褚亮。 七十八岁的老人家,看起来精神头还很足,他似乎也想开了,彻底放弃朝堂之上的争斗,只愿意在家颐养天年。 “是辅机啊,你何时回来的?早知道,老夫就该去城外迎接!”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说道:“先生折煞死学生了!” 说完,变戏法一样,从后边摸出来一个纸盒子,这是刚刚黄巢在街边买的一盒点心。 “三十年前,学生付不起给您的束脩,今日算是补上几分!” 褚亮哈哈大笑,说道:“好!好!” 说完,冲旁边的老仆役摆了摆手,说道:“快去准备酒菜,今天老夫破戒喝上几盅!” 说完,又撇了旁边的黄巢一眼,他并不认识黄巢,因为,当年他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时候,黄巢还没有露面。 “这是你儿子吗?” 黄巢的脸顿时一黑,说道:“下官中书郎黄巢,拜见褚学士!” 褚亮眼中满是迷茫,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你就是掌管泰记的黄巢!” 泰记虽然已经彻底脱离朝廷的掌控,但是依旧要归属朝廷管辖,至少名义上是这样的。 于是,李二想出了一个名叫中书郎的官职。 古代有中书令的官职,专门负责管理宫中的藏书,那可是位极人臣的官职,黄巢暂时还够不到。 中书郎是新设置的四品官职,毕竟在名义上,泰记是个情报机构,跟管理书籍,稍微能沾上一点边。 否则的话还真不好给他安排。 黄巢抱拳拱手说道:“正是下官!” 说完,往后退了几步,似乎不想再跟这个老家伙说话。 长孙温上前几步,说道:“见过老先生!”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 “这才是学生的儿子!” 褚亮仔细看了长孙温几眼,笑道:“果然和你很像,只不过相比于冲儿,少了几分英武之气。” 长孙无忌眼神一暗,说道:“陈年旧事不必再提,今日学生前来只为拜访先生,同时,也是完成登善的嘱托!” 此言一出,褚亮直接坐直了身子,说道:“你有登善的消息?这孩子自打去了岭南之后,连一封书信都不往回送,着实让老夫担心!”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说道:“登善可是十足挂念您,听闻两个月之后,就会回到长安,说不定会回到老宅和您住!” 褚亮面露激动之色。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拄上拐杖,长孙无忌和长孙温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老夫听闻,最近柳白又在瞎折腾,好像是铺了一条铁路什么东西,想一想,当年老夫和他之间的争斗,真是可笑,也不知若老夫想坐上火车去岭南看看儿子,能不能征得柳白的同意...” “柳白必定是会同意的!先生放心,否则的话,学生定亲自登门与他争辩!” 褚亮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不值得,你身份敏感,回到长安城后,身边难免多了一些人,否则的话,老夫还想请你吃一顿花酒!”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同时哈哈大笑,几人朝着饭厅走去,黄巢一脸无可奈何的跟在后边,打算蹭上一顿。 至于其他的泰记成员则是守在门外,不为防外人,只为了跟着长孙无忌。 第2099章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自从来到褚家之后,黄巢就一直很警惕。 因为,当年褚遂良可以说是长孙无忌最为忠实的拥趸了。 如果,两个人再次勾结起来,谁也说不好,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不定那个神秘人,就是通过褚遂良跟长孙无忌联系的! 刚才长孙无忌还说,他经常跟褚遂良互通书信! 饭桌上,黄巢跪坐着,浑身不自在。 他早已经习惯了,在柳家吃大圆桌饭,而褚家则是那种传统的古板习惯。 一人一张矮桌,跪坐在矮桌之后,上了十几样小菜,每一样都到不了两口,精致却累人。 每天吃饭都是这个模样,怪不得褚亮那个老家伙一直在哆嗦... 长孙无忌则是游刃有余的吃着饭,他也是一个十分喜欢遵循古礼的人,对于这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怀念。 食不言寝不语,并不是后世的习惯。 记住网址m. 早在春秋时期,贵族们就很厌恶吃饭的时候说话,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魏晋时期。 等到了南北朝异族入侵,文化大融合之后,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才渐渐被人放下。 而作为一个喜欢遵循古礼的老家伙,褚亮对任何动静都很敏感。 黄巢挠了挠下巴,被老家伙连着瞪了好几眼。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黄巢赶紧站起来,揉搓着发麻的小腿,幽怨的看着褚亮。 “辅机,随老夫去花园转一转,至于你...” 褚亮有些犹豫的看着黄巢,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跟着一起来!” 黄巢撇了撇嘴,好像谁乐意跟着他似的。 几人来到褚家的花园,这座宅子虽然很破旧,但是面积不是一般的大,几乎要赶上柳家当初在道兴坊那大宅子了。 后花园里有一座假山,上边开着一株桃花,黄巢感到很是疑惑。 按理说,这时节桃花已经凋零了才对,为何现在还开着?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一棵假树,伸手拽下来一朵花瓣,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竟然还有几分香味! 长孙无忌笑盈盈的说道:“想不到先生竟然还留着这棵树!” 褚亮哈哈一笑,说道:“当年,那个不孝子为了博老夫一笑,特意邀请了数位名家联手,制作了这棵假树,那时候老夫还在疑惑,大冬天的哪来的桃花?” 长孙无忌看到黄巢还想伸手去揪花瓣,连忙阻拦。 “这可是人家的孝心,不能毁在你的手中!” 说着他把黄巢手里的花瓣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抹平上边的皱褶之后,重新安插在假桃树上。 这年头,没有人用胶水。 尤其是那些骄傲的工匠,更视为胶水为平生耻辱。 他们善用于各种机关,来制作精巧之物。 这棵桃树,就是几位大师的代表之作,平常风吹日晒,褚亮都舍不得拿出来,只有像长孙无忌这样的客人到了,他才舍得让假桃树见见光。 几人在花园里溜达,黄巢始终竖起耳朵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他依旧搞不明白,长孙无忌跑到褚家来究竟是为了干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吃一顿饭? 这时候,长孙无忌和褚亮之间的谈话,引起了黄巢的注意。 “先生,登善他应当是先回到杭州一趟,再回长安,不知您对他有什么要交代的?” 褚亮捋了捋胡子,说道:“这个不孝子,还算有心,知道回老家祭拜一下先祖,老夫哪里指挥得动他?若是你跟他还有联系,就告诉他,回长安之前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上了贼人的当!” 黄巢眼睛一眯,敏锐的发现,褚亮这个老家伙话里有话。 上了贼人的当? 难不成,他口中的贼人,就是时常跟朝廷作对的大头领?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说道:“以登善的心机,那些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先生放心就是了。” 褚亮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长孙无忌意味深长的看了黄巢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刻意提点黄巢。 “登善回来的时候,老夫要亲自去迎接他一番,也不知能不能安稳的接到他...” ... 长孙无忌在褚家闲逛的同时,柳白迎来了一段难得闲暇的时光。 火车已经平稳到达江南,这个消息让他高兴了很长时间。 在江南东洲岛的沿岸,会举行隆重的仪式,来迎接金大坚的到来。 “也不知,书信何时才能到...” 柳白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悠的说道。 李承乾敲响院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走进来。 他走到柳白近前,破天荒的拎过来一个礼盒。 “柳大哥,火车安全到了吗?” 柳白点了点头,李承乾直接蹦了起来,惊喜的连连搓手。 “真的到了!足足几千里的路,竟然真的到了!” 他的眼珠子直放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话说回来,他当监国太子,已经足足一年的时间了,李二也歇了足足一年。 眼瞅着李承乾整个人都瘦了十几斤,遥想当年,他还整天幻想着,当了皇上之后会是如何如何。 可是现在,他无比厌烦这个位置。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无非就是权力大一些而已。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瞻前顾后,考虑各方势力的影响。 想出宫,那更是连门都没有,偷跑出去一回,满朝文武能唠叨他半个月。 没有自由,是他成就独尊之位的最大障碍。 以至于,他都有些想放弃太子的位置了。 可是放弃之后,又该由谁来接手? 李泰? 显然是不现实的。 这个小胖子,整天活得极其潇洒,带着几个小兄弟游山玩水,经常性的好几天都见不着人。 至于其他几个兄弟,那就更别提了。 李恪成天躲在厨房里不见人,活得跟个大姑娘一样。 李祐和李愔那两个小子,让他们当个掌柜还绰绰有余,可是当皇帝,李承乾都有些想笑... 柳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你怎么又出宫了?就不怕御史台那群家伙,在耳边吵吵?” 李承乾苦笑一声,说道:“柳大哥你快救救我吧,这日子我真是过够了,再憋下去非得疯了不可!” 第2100章 那是我爷爷,又不是我爹,为何要我去操心? 柳白哈哈大笑几声,说道“谁让你是太子?” 李承乾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在考虑,是不是去书院把父皇请回来,话说,他已经歇了整整一年了,难不成,真打算当太上皇?” “他要是成了太上皇,皇爷爷该怎么办?难不成叫皇爷爷为太太上皇?” 柳白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神秘一笑说道:“告诉你一件事,千万不要外传!” 李承乾打了个机灵,压低了嗓音说道:“什么事?” “你皇爷爷跟着火车,已经到江南了!” “什么?!” 李承乾惊呼一声,脸色立刻就变了。 李渊不是普通老百姓,虽说他不住在皇宫,可是要比在皇宫里还牛气得多。 整个天下府兵的收成,都靠着他的李师傅去消化,对于大唐的赋税,他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如果去了江南,身边没人保护,一旦出现什么危险,天可就塌了! m. 到时候长安城里杀的人头滚滚,天下人心惶惶,这可怎么办? 李承乾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走,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去书院,把这个秘密告诉李二。 可是刚走到院门口,脚步又停了下来,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抽了一个小嘴巴,说道:“我操什么心?” 他忽然放松了下来,走到柳白旁边招了招手,冲管家阿大要了张躺椅,打算舒舒服服的歇一下午。 柳白都知道太上皇的行踪,还保证不了他的安全? 柳白懒洋洋的说道:“你不去找你皇爷爷吗?” 李承乾意兴阑珊的说道:“那是我爷爷,又不是我爹,为何要我去操心?” 柳白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对了,这才是你监国太子应该有的态度,万事不要亲力亲为,让底下的人去跑腿就成了!” 他勾了勾手指,对管家阿大说道:“去书院给皇帝送封信,告诉他太上皇已经去江南了!” 管家阿大应了一声,推门走出去。 李承乾从柳白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 一到了夏天,柳白几乎就不喝热茶了,一般都是把茶放凉了之后再喝。 关中的夏天热浪滚滚,若是在大街上走超过半个时辰,估计能热晕好几个。 巡城司每天都能在朱雀大街上,搜罗起好几车晕倒的百姓。 李承乾躺了没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柳白说道:“你的心不静,就不要在这里影响我的心情,滚回你的皇宫去。” 李承乾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说道:“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去找老二,结果老二带着老五跟老六跑到龙首原去玩了,找老三,老三猫在他的别院里不肯见人,说什么得了天花...” “表哥又不在,程老大去了长安北大营,这一天天的,除了正事就没有别的了,连个玩耍的人都找不到!” “所以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柳白懒洋洋的问道。 李承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去江南转一圈...” 柳白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在想屁吃。” 监国太子想要离开皇宫都不容易,离开长安城更是想都别想,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去,朝堂之上非得炸了锅不可。 柳白可不想因为李承乾的贪玩,担这么大责任。 没想到,李承乾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去江南有正经事要办!” 柳白嗤嗤一笑说道:“你能有多大的正经事?” “王相说,江南乃是鱼米之乡,他是江南土生土长之人,定不会骗我,若是能够发现生财之道,我也可以让关中的百姓过上更加富足的日子!” 柳白又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然后把眼睛闭上,淡淡的说道:“这就是你想去玩一圈的理由?” 其实他心里边知道,李承乾之所以想去江南,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在江南的睦州,发现了蛛丝马迹。 那个神秘人始终是皇族心中的一块心病,如果不抓住他,就连皇帝都寝食难安。 李承乾这么说,无非是想找个借口罢了。 毕竟不可能让太子亲自出马,去抓一个祸乱朝堂之人。 李承乾低下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当然看得出,柳白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不除掉那个人,帝国永无宁日!” “那也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该做的事情,是窦孝慈该做的吗?!” 柳白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承乾,一字一顿的说道:“谁告诉你的?” 他秘密派遣窦孝慈前往睦州,寻找那个人的踪迹,确切的说,是寻找那个人的来路。 柳白很清楚,那个神秘人就在长安城,可是长安城中人口百万,该如何去找呢? 只有抓住他的跟脚,才能够牢牢揪住他的小辫子,最终将其绳之以法。 窦孝慈去得极为秘密,身边有泰记最为精锐的高手保护,就连出城,都是趁着夜色进行的,不可能有人知道。 整个家里,除了王守仁之外,别人同样不知道窦孝慈的行踪,而李承乾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转念一想柳白就明白了,多半是窦孝慈自己给李承乾泄的密。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真的想去江南,亲手将其绳之以法?” 李承乾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我必须亲自出手将他抓住,否则的话,监国太子我当不下去!” 这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柳白不用想,也知道来人肯定是王守仁。 因为整个家里只有王守仁,能够不提前通知,就能站在柳白的面前。 “少爷,属下以为应当让太子亲自前去,属下可贴身保护,定让太子无恙!” 李承乾说话的份量很轻,柳白只会稍微思量而已,可是王守仁说话的分量很重,每一句话,柳白都会好好的斟酌,因为他相信王守仁的智慧。 连王守仁都这么说了,只能表明,李承乾有去江南将那个神秘人亲手绳之以法的必要。 “说来听听看!” 第2101章 做生意? 做哪门子的生意? 曲江池边,长孙无忌依旧在褚家。 不过,黄巢已经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前,他接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于是立刻回到泰记总部,着手安排。 “这是今年的新茶,也算是晚辈们有孝心,特意从柳叶轩带回来的,我这老家伙无福享用,全都送了你吧!” 坐在会客厅里,褚亮身旁的仆役,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林林总总,放着五六样出自柳叶轩的新品。 “那学生就多谢先生了!” 长孙无忌站起来拱了拱手。 褚亮笑道:“跟着你的那个家伙,看来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你不必去帮衬一下吗?” 褚亮心里头很清楚,长孙无忌之所以能够回到长安,完全是因为柳白大发善心。 如果柳白不想让长孙无忌回来,他早就死在漂洋过海的过程之中了。 在大海之上航行,再危险的行为,也没有靠近大唐的边境危险。 m. 张亮的东海水师,随随便便出来一条十几人的小船,就足以让长孙无忌全族葬身海底! 不过,褚亮心里也有一个疑惑。 当年,柳白和长孙无忌斗得极其凶狠,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怎么现在,关系反倒缓和了? 难不成,就因为长孙无忌失败了,柳白就不把他当回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小瞧长孙无忌! 明明知道,他已经落魄的身无分文,甚至于连族人都全留在大海之上,只带着几个儿子登陆,就连皇帝都不敢轻慢。 甚至于,还因为长孙无忌回到长安城,没有立刻去见他而动怒。 “这里头有事...” 褚亮心中暗自说道。 跟随李二开国的老臣,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他们满肚子都是心眼,稍微暴露一点蛛丝马迹,就有可能被他们抓住源头。 “等登善从杭州回来之后,你们会作何打算?” 当初,长孙无忌狼狈下台,褚遂良在朝中待了不到两个月,就被外派到岭南。 这一下子,五六年过去,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早就磨没了。 他并不想看到儿子,继续卷入朝廷的纠葛之中,不过一切的根源,还是在长孙无忌身上。 倘若长孙无忌铁了心,继续跟柳白作对,自己的儿子又怎能独善其身?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说道:“学生打算和登善一起做点小生意,说不得,以后还要请先生拂照!” 褚亮一愣。 做生意? 做哪门子的生意? 说到底,长孙无忌虽说没有了官职,但依旧是帝国的公爵,而且还是王侯之下的国公。 就在此时,老管家匆匆进门来禀报。 “老爷,柳家主人到了!” 褚亮立刻站起来,拿起身边的拐杖,说道:“辅机,你随老夫前去迎接!” 他的脸色,很严肃,似乎已经猜到了柳白上门的意图。 两人一同来到门口,柳白是一个人前来的,只带了一个马夫。 柳白见褚亮亲自出来迎接,拱了拱手,说道:“褚学士,久违了!” 褚亮没有给柳白什么好脸色,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老夫这几年还死不了,难得你们这些晚辈过来瞧一瞧!” 长孙无忌则依旧是一脸的微笑,看样子早就猜到柳白要过来。 “若无要事,柳某也不会擅自登门叨扰!” 说完柳白自顾自的朝里边走去。 褚亮又哼了一声。 “不知礼数!” 他摆了摆手,搀扶他的老管家站到一边。 他又压低了嗓音,对长孙无忌说道:“一会你不要轻易开口,老夫来会一会他!” 长孙无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恐怕误会柳白的意思了,他这次前来,可不是故意找茬打架的。” 褚亮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愈发笃定心中的猜测。 三人回到客厅之中落座,柳白第一句话,就把褚亮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太子要夺兵权!” “什么?!” 褚亮惊呼一声,差点从位置上弹起来。 长孙无忌依旧笑容满面,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他才是最了解皇族的人。 “太子夺权?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定是你暗中鼓动!祸乱天下之人就是你!” 褚亮勃然大怒,眼神变得极其凶狠。 柳白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问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长孙无忌耸了耸肩膀,说道:“谁让你以前不干什么好事?” 柳白翻了个白眼,重新将目光落在褚亮的身上。 “褚学士,柳某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从来不做祸国殃民之事,这顶帽子,扣的也太大了吧?” 褚亮现在,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满头大汗。 “太子为何要夺兵权?你快说呀!” 他虽然已经淡出朝堂了,但是心中所系,终究是那个效忠了大半辈子的皇帝。 太子抢夺兵权,意味着父子两人就要翻脸。 普通家庭里的父子翻脸,最多也就闹个家破人亡而已。 可是皇帝的父子翻脸,那颗意味着天下大乱! 到时候,必定会出现无数野心勃勃之辈,暗中推动,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可能褚学士还不知道,长安北大营已经秘密集结了三千人马,打算在明天子时进城!” 这个消息无异于又是一个重磅炸弹,听得褚亮呆坐良久。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造反,这是要造反呀!” 说话间,他的脸色变得一片青紫,仿佛呼吸都困难了。 长孙无忌最先看出端倪,急忙上前。 “先生,先生!” 长孙无忌拼命大喊,招来了一大群褚家的仆役。 一帮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心口,过了老半天褚亮才缓过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憋死老夫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终于平静下来了,柳白才继续开口。 “这三千人马都隶属于卢公麾下,太子想要调动,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谁也约束不了他。” 第2102章 想必你您的名望,足以号召天下名贤! 王守仁忽然出现在柳白身后,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将这些人马的来路,告诉褚亮。 王守仁是最擅长分析的,他对于天下大事的把握,远在李二这个皇帝之上。 “那个神秘人之所以能够存活多年,并不是因为他的势力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足够隐秘。” “朝廷找不到他的踪迹,以至于无法下手,一旦查询到他的踪迹,那么就等同于已经将其铲除,任何一个势力都无法与帝国的精锐骑兵相抗衡!” “太子监国多年早已坐拥天下权柄,唯独长安北大营一直牢牢的掌控在陛下手中,若趁此机会拿下那个神秘人,说不得长安北大营,最终会花落谁家!” 褚亮在长孙无忌的搀扶下坐起来,他看着王守仁眉头慢慢的皱在一起。 他可以不信任何人说的话,也可以对其他人的观点嗤之以鼻。 唯独王守仁! 这个早就被誉为大唐才学第一的年轻人,不仅仅是书院的先生,还是教导太子帝王心术的老师! 或许,有人想要看太子的笑话,但王守仁绝对不在其列! “太子现在拿到兵权并非是什么好事!” 首发网址m. 褚亮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却强行让长孙无忌和老仆,将他搀扶到屋子里,摆出一副论道的模样。 众人走进屋里,王守仁开怀一笑,说道:“难道褚学士看不出,陛下已经有了让太子得到兵权的意思?” 半天没说话的柳白摇头轻笑。 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如果不想让李承乾得到兵权,李二为什么要在书院隐居那么长时间? 无非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影响力罢了! 听起来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皇帝在位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太子来掌控兵权?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兵权如果掌握在大臣的手中,那就是皇帝昏庸的结果。 可太子是朝堂注定的继承人,是帝国未来的主人,提前掌控兵权又能如何? 主要还是因为,李二早已经看清了李承乾这个太子的心思,他相信就算李承乾得到全部的权利,也不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其实,李二的心思很简单,他已经厌倦了朝堂,当年跟随他打天下的老东西,死的死,退的退。 时至今日,朝堂之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苍老的面孔了。 曾经根本就排不上名号的刘洎,现在已经成了最老的老人。 褚亮却依旧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兵权这个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就算掌控了长安大营又如何?皇帝始终是皇帝,太子终究是太子!” 王守仁微微一笑说道:“可褚学士不早就看清局势了吗?用不了多长时间,陛下就会把朝廷交给太子,就算没有太上皇的名头,也早已成为太上皇了。” 听到这句话,褚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皇帝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于野心家来说,皇帝的九五至尊之位,无比令他们垂涎。 可是对于李承乾这种性格的人来说,皇帝之位只能成为拖累。 一旦坐上龙椅,就会被形势所胁迫,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可是...” 刚刚说了两个字,褚亮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他咳嗽得极为痛苦,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 过了老半天,他才缓过劲来,摆了摆手,让长孙无忌退到一边去。 “老夫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帝国会在短短的十几年内,换一个主人,你们作为太子党,理应为太子争权,老夫早已归隐朝堂,跟老夫说这些做什么?” 这时候,却是长孙无忌开口。 “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褚亮猛的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长孙无忌! 我们? 听到这两个字,他仿佛感觉天地都变色了! 要知道,当年柳白和长孙无忌争得极其凶狠,虽说一直没有想要对方的姓名,但是两个人的地位,都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这是什么道理? 过了老半天,褚亮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赵孙无忌,又看了看王守仁,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柳白的脸上、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能让柳白和长孙无忌联手合作,他们要做的事情,会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毫不夸张的讲,就算那个令朝堂闻之色变的神秘人,也不配让柳白和长孙无忌联手对付。 或许,他们想要的是天下... 要知道,当初长孙无忌,可是从来都没有支持过李承乾! 他一开始扶植魏王李泰,后来又把主意打到皇九子李治的身上。 姑且不提他们想要做什么,光是太子那一关长孙无忌过得去吗? “你们是何时达成合作的?” 柳白和长孙无忌相识一笑,柳白说道:“大概是五六年前吧?” 褚亮抿了抿嘴,幽幽一叹,说道:“值得让你们谋划五六年的事情,不是老夫能够参与的,这个忙,老夫帮不上...” 长孙无忌说道:“先生,若是没有您的帮助,我等该如何让权力的交接平稳进行?这个帝国也是您亲手打造的,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可怜的只能是百姓!” 褚亮低下头沉思,他忽然明白过来,长孙无忌和柳白想要做什么了。 平稳的权力交接? 这意思是不是,他们真的想让皇帝退位让贤,将李承乾扶持上去?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褚亮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渐渐的,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又过了老半天,端上来的茶都凉透了,褚亮才长出一口气。 他坐直了身子,说道:“把你们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吧,无论老夫能不能帮上忙,总之都已经身陷其中,想脱身都脱身不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当年的十八学士之中,名望在您前面的,差不多都在书院供职,既身在书院,那就不能插手朝堂之上,而在野的官员之中,唯您一枝独秀,想必你您的名望,足以号召天下名贤!” 第2103章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会混在一起 来的时候是一个一个来的,走的时候却是一起走的。 长孙无忌坐上柳家的马车,他轻轻拍了拍马车的栏杆说道:“你这日子,过得倒是越来越潇洒了,老夫在大海上漂泊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回到陆地,重新享受一下不再颠簸的日子。” 他舒舒服服的靠在软垫上,见旁边放着一盘子糕点,随手捻起一枚桂花糕吃的香甜。 柳白坐在旁边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双脚搭在对面,笑盈盈的说道:“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我反倒想到大海上去见识见识,听说大海中间有一片巨大的漩涡,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说道:“海上的漩涡再大,也没有长安城里的漩涡大,一不小心把人搅得粉碎,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说话间,王守仁也上来了,他坐在最下边,拱了拱手说道:“少爷,长孙先生,咱们如今是不是该去书院瞧瞧了?” 两人点了点头,马车立刻朝着书院赶去。 他们三个人虽然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街面上,但是早已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每经过一条马路,就会有无数高官,打开府邸大门,站在门口。 朱雀大街是长安城中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同时也是王公贵族最多的一条大街、 一路来到道兴坊,新兴老郡王李德良、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李道宗都已经在等待了。 m. 别的人没有资格拦下马车里的三个人,可是他们有! 作为皇族之中资格最老的王爷,李德良直接站在马路正中间,不让三人通过。 上个月还在坐轮椅的老头子,这个月精神矍铄的厉害,连拐杖都用不上了,腰板挺的笔直,站在马路中央有几分气壮山河的意思。 李孝恭和李道宗站在他的身后,覆手而立,三个人仿佛形成了一堵墙。 马夫勒住缰绳,脸色为难的看着后边。 柳白掀开车帘朝前面看了一眼,不由得是笑出声来。 他对长孙无忌说道:“看到了吗,长安城里还是精明人多,这年头蠢货是越来越少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然后三人一同走下去,他们可以不把李孝恭和李道宗当回事,但是绝对不能不把李德良放在眼中。 “老王爷!” 三人一同拱手,李德良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逐一扫过,最终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会混在一起...” 说着,他指了指长孙无忌。 “你当年明明输在柳白手上,还宁愿跟他一条心?” 长孙无忌笑容满面的说道:“老王爷,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心中的梦想,晚辈这一次不惜拼着脑袋掉地的风险,来到长安城,为的可不仅仅是怀念当年的日子。” “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不过过往云烟而已,我真正要的是,这个帝国的安稳。” 李德良身后,李孝恭冷冰冰的说道:“帝国的安稳终究是要看皇族,旁人没有这个资格指手画脚!” 长孙无忌掸了掸袖子,好像刚才下马车的时候蹭上了土。 “帝国不只有皇族,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何况我也是皇族之一,论起来关系,好像比你们还要近一些。” 李孝恭的脸色一变,他平生自诩是皇族之中战功第一人,可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一个郡王的名号。 郡王虽是王爷,但是一听和皇家的血脉就差着好几层楼。 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旁支而已。 长孙无忌的意思很明显。 老子身为当朝皇帝的大舅哥,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道宗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沉声说到:“皇帝之位乃是由天选定,旁人没有插手的资格,若是陛下愿意让太子登基,那么太子不登基也不行,可皇帝正值壮年,岂有太子擅自夺权的道理?” 李德良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他则是抬起头来,直视着柳白的眼睛,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寒意。 “你要造反吗?” 柳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老爷子,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帝退不退位,太子登不登基又与我何干?” 三人同时一愣,李德良问道:“那你们要干什么?刚刚从曲江池出来就引起轩然大波,一番对话惹的四方云动,如今又要朝着书院的方向赶去,不就是为了逼皇帝退位吗?” 柳白和长孙无忌相识一笑,长孙无忌说道:“看来又有人误会了咱们。” 柳白补充道:“而且,褚家似乎并不怎么能保守秘密。” 李德良郁闷的问道:“你们去书院究竟要做什么?” 他指了指后边,不知何时,柳驾马车的后方已经聚集起无数的百姓。 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并不是百姓,他们一个个眼睛都带着杀气,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几分豪武的以为。 说不定,就是哪里的府兵。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 “这些都是你找来的?” 柳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要做大事,那气氛自然要给足了,柳某人在朝堂之上经营多年,还能少得了朋友?” 光是一眼看过去至少就有上千人,如果说这些是普通老百姓,打死李德良他们三个都不信。 后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汉子,他和普通百姓一样穿着粗布的衣服,可是行走之间定力十足,虎虎生风。 来到近前他冲柳白单膝跪地,说道:“左武卫前军校尉宁河,参见安财王!” 柳白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卢公的门下?” 宁河大声说道:“属下在贞观元年就跟着老帅了!” 柳白点了点头,又对李德良说掉:“老王爷,事已至此,旁人是拦不住的!” 这一趟去书院面见皇帝,并不是为了逼他退位,而是需要有一个结果。 可是,不管换成谁来看,柳白都是要造反。 神奇的是李德良他们三人,竟然默契的让开了道路,就连对李承乾最为忠心的李孝恭,竟然都毫无异色,甚至于都没有一点要阻拦的意思。 第2104章 有你这样的人给太子当老师,皇帝做梦都要笑醒了! 从道兴坊到达书院,还有好一段距离,柳白的马车里显得有些拥挤了。 李孝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孙无忌,神情之上满是戒备,他始终对长孙无忌抱有极大的敌意。 当年,若不是柳白临时出手力挽狂澜,恐怕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真就不保了。 作为皇族之中的战功第一人,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族人刀兵相向,哪怕当初的玄武门之变,他是最早主动出击的人... 长孙无忌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还跟王守仁有说有笑的。 李孝恭气哼哼的把脑袋侧过去,对柳白说道:“你为何要选择跟他合作?满朝文武怎么想的,难道不重要吗?” 柳白摇了摇头,他对李孝恭没什么意见,唯独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你们这些皇族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皇帝之所以被称之为九五之尊,就是因为他说的话,别人从来没有忤逆的资格,这一次如果不闹得满城风雨,他会退一步吗?” 与其说他们是去书院找李二商量,让李承乾接管兵权的事情,倒不如说这是一次货真价实的逼宫。 不过这种逼宫却是相对柔和的,无论成与不成,双方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程咬金虽然从长安北大营中调集了一千左武卫以及三千府兵,但这属于他的职权所在,就算进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首发网址m. 何况那一千左武卫已经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即便皇帝知道,也不会过多怪罪。 区区几千人,对于长安城这种人口百万的城市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曲江池走到道兴坊用了半个多时辰,明明距离还剩下不到三成,走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到达。 因为路上挡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从道兴坊出来,走了没多久就碰见了魏征。 这个老家伙站在马路中间,笑眯眯的看着马车,二话不说直接钻了进去。 他连着冲众人拱了拱手,见到长孙无忌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从前那种古板的性格。 坐下之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伸手从矮桌上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就闭上眼睛静静的养神。 除了李孝恭多看了他几眼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在意。 又走了没多长时间,来长安城参加拍卖会,还没离去的袁守诚,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见到马车里已经快满了,老道士并没有上去跟他们挤,而是直接雇了一辆牛车在前头开路。 袁天罡和李淳风一个在前头赶车,一个骑着马在旁边策应。 话说,他们也是道门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在这群人之中只配做仆役干的事情。 一个时辰之后,人愈发的多了,除了在前方开路的道门三人,后边稀稀拉拉的跟着几十号身份不同的人。 当然,最后边还有一千左武卫。 一开始,柳白和长孙无忌就没有说出他们的目的,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猜到了他们这次前往书院究竟要干什么。 这是一种态度上的选择,这里头哪怕是身份最低的,至少也是国公。 等他们来到书院门口,这才发现这里已经站满了人,上到院长,下到学生,所有人的神态极其肃穆。 等马车停在书院门口的时候,除了柳白之外,所有人都下车。 老王勣在绿蚁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坐了上来。 他看到不动如山的柳白,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明明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偏偏要摆出一副逼宫的样子,皇帝不生气,大唐至少可以安稳百年,若是皇帝动怒了,你当如何自处?” 柳白给老头子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说道:“我了解他,所以知道他不会动怒,这并不是一场风波,而是一种巨大的变革,也是书院精神的根本所在!” 老王勣点了点头,笑道:“有你这样的人给太子当老师,皇帝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时候匆匆赶来的高士廉,也挤上马车。 他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太子已经提前到达陛下居住的小院子了,你...” 高士廉迟疑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你最好还是快一些。” 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开始并不是想说这种话,可是却没有人追问。 马车进入书院,上万学子在后边跟着,那些原本跟在马车后边的人反倒慢了一步,等所有书院学子都进去之后,他们才进入大门,远远的跟在后边。 ... 新校区! 李二居住的小院子里,李承乾垂手站在躺椅旁边,大汗淋漓。 今天的天气并不热,可是他却感觉,自己已经热得心脏快要蹦出来了。 自从上一次跟柳白见了一面之后,他就知道迟早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要兵权? 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何况,是给他这个已经监国一年之久的太子要兵权! 李二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看不出喜怒,手指轻轻点着膝盖,仿佛在打着某种拍子。 难道他的心情还不错? 过了半晌,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他轻声说道:“父皇,这并不是孩儿的本意。” 李二慢慢睁开眼睛,看了大儿子一眼,说道:“无论是不是你的本意,木已成舟,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孩儿并不想着急当皇帝,只是想听父皇一句话!” 李二淡淡一笑,难得温柔的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拍了拍李承乾的头顶。 李承乾急忙俯下身,让李二拍的更顺手一些。 “你这孩子从小玩闹惯了,要不是把你送到柳家,为父也不会如此安心,想一想当年的决定,还真是庆幸无比...” 李承乾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知道李二后边还有话。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你想要兵权,朕可以给,甚至于你要抢,朕都同样可以双手奉上,不过前提是,你能够牢牢的将兵权掌握在手中。”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咱家的人血脉里带着狼性,就算自己不想争,身边的人也会逼着你去争,就好像当年的玄武门之变...” 李承乾心头一滞,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被李二给堵了回去。 “你静静的看着吧,一句话都不要说,朕很想看看,柳白这么一闹,满朝文武究竟还有多少,是对你忠心之人...” 李承乾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好像又是父皇和柳大哥,联手设下的局! 怪不得父皇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第2105章 这八千人,就是父皇钓上来的鱼! 说话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吓了李承乾一跳。 这个人的身材很矮小,也很干瘦,总共都不到四尺的样子。 身上穿着黑衣也就罢了,头上还包着黑色的面巾,眼睛都蒙着黑色的面纱,鞋子也是黑色的。 他弯着腰,身材更显得矮小。 “启禀陛下,如今长安北大营,已经调动出总共一万两千人马,还请陛下示下!” 听到这个数字,李承乾一愣,而后脸色大变! 一万两千人? 从哪里来的? 不是说,总共出来三千府兵,和一千的左武卫吗? 剩下的八千人,是从哪里来的? 李二脸色淡漠的点了点头,好像这个消息,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记住网址m. 他摆了摆手让黑衣人下去,淡淡的说道:“承乾,你看到了吗?这八千人,就是父皇钓上来的鱼!” 李承乾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他涩声说道:“父皇,是不是要调动金吾卫来书院?八千人,足以威胁到书院的安全了!” 李二嗤嗤一笑,面带嘲讽地说道:“区区八千人算什么?若是多了十倍,为父还可能有些迟疑!” 说着,他站起来,挥了挥衣袖,高深莫测的说道:“在书院住的这一年为,父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闲!” 长孙皇后从屋里走出来,端着两碗,总是恰到火候的银耳莲子羹,父子两人一人一碗,李二大口的吃着,李承乾却如鲠在喉,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实在想不通,满是老弱病残的书院,从哪里找到能抵抗八千精锐的人? 书院的确是有一定的防备力量,可那毕竟和战场上的人比不了,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想要进入书院,必须先攻破皇宫才可以,背后就是上林苑,那里根本藏不住人! 而现在的八千人,却是直接从长安北大营,穿过长安城而来! 如果不调动金吾卫的话,书院必破无疑! 接下的半个时辰,每过一小会儿,就会有一个黑衣人前来禀报。 李承乾刻意看了一眼,他们隐藏在黑面纱下的眼神,分明不是一个人! 每一次禀报,那八千人的距离,就会近一些。 直到现在,那八千人已经到达朱雀大街,最多两刻,就能够抵达书院! 甚至于,以他们的兵力,足以将书院包围起来了! 而李二,还是不见有丝毫的慌张之态。 小满匆匆走过来,说道:“启禀陛下,太子!柳家主人到了!” 李二眼前一亮,说道:“让他过来!” 柳白和长孙无忌以及王守仁三个人,联袂而来。 老王勣在绿蚁的搀扶下,站在远处眺望着这里的动向,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你们终于来了!” 李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又看向远方,目光穿过老王勣和绿蚁,落在了后边那些,跟着柳白到来的人身上。 他细细的数了一遍,总共三十二个人,每一个人,在朝中的分量都不轻,身份最次也是公爵。 而且,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些他没有想象到的。 比如说民部尚书刘洎,比如说工部尚书李大亮... “想到他们竟然也来了,看样子,你的号召力要比朕还强一些!”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长安城里没有蠢人!“ 这显然是,最符合李二此刻心态的解释。 “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人前来!” 长孙无忌突然插嘴道。 李二笑道:“无忌,这些年你过的日子,可远比朕丰富的多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朕也想在大海之上航行几年,看一看,那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美景!” 长孙无忌躬身拱手,说道:“若陛下舍得下这基业,罪臣倒是希望,陛下能够去见识见识海上升明月,那是何等的美景,每每念及,罪臣都会心有所悟!” 李二的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而旁边的李承乾都快急冒汗了! 八千人,正朝着书院赶来,他们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扯淡! 要不是王守仁偷偷冲他摆了摆手,李承乾早就跑出去找军队了。 那些黑衣人,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来禀报一次。 越来越近的人,并没有影响到李二他们的好心情。 长孙无忌讲述着,海上的美景,以及那些闻所未闻的异域风情。 李二时不时的提问几句,一副君臣自得的样子。 其实,柳白的见识,要远比长孙无忌强得多,不过这是长孙无忌表现的机会,他并没有插嘴。 足足说了有一刻的时间,当黑衣人禀报,从长安北大营出来的八千人,已经穿过道兴坊,到达旧皇宫的位置,他们这才停止交谈。 李二颇为感慨的说道:“看来这些人,已经是他能够动用的最大力量了,想当年朕进驻玄武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场面,不过相比于现在,八千人实在是不够看!” “朕反倒有些希望,老帅们之中,有几个能向他投诚的!” 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神情之中,充满了对那个神秘人的蔑视。 柳白坐了下来,招了招手,许褚从他巨大的背囊里拿出茶具,李二吩咐小满取了热水,众人坐了一圈,看着柳白一步一步的玩起了茶道。 过了午时,就是下午了。 日头稍稍有些偏西,来自书院的学子们,全部站在老王勣的身后,放眼望去蔚为壮观。 足足有两万多人,想让他们来抵挡那八千精锐,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其中,军事学院的学子,加起来都不到五百,让他们来当大头兵,实在是暴殄天物。 要知道,军事学院出身的学子,那个个都是将才! 他们即将充斥到大唐十道中,各个要害之处。 李二宁愿自己亲自上场搏杀,也不愿意牺牲一个学子的性命! 不过好在,还有一千多位跟着柳白来的左武卫将士,虽说他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但是早已列好阵型,取出了藏在身边的武器。 只等敌人前来,就要给他们迎头痛击! 第2106章 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了军事学院的领袖? 书院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早在十几年前,柳白打算创立书院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地理位置的因素。 作为帝国根基之所在,书院必须处于易守难攻的位置。 首先,它的北方是上林苑,西南方向则是皇宫。 其他的方位,也都建立起一座座碉楼和高塔。 由于距离皇宫比较近,皇帝干脆将其,纳入皇宫的防御范围之内,由金吾卫来把守。 放眼望去,全都是开阔地! 只要经过两轮箭雨,哪怕来十万人,都能够狠狠地锉断他们的锐气。 而新校区和旧校区,还不有所同。 旧校区已经彻底成为了学术的圣地,除了旧图书馆顶楼的几个档案室之外,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就在刚才,皇族那些供奉,已经拼命将旧图书馆档案室里的资料,转移到了新校区。 由此一来,新校区更加的固若金汤,因为新旧两校区之间,只有一条路能够通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最好的形容! 记住网址m. 只要派遣两百多人,就能够把那条路死死的堵住! 何况书院,是有工学院存在的! 那里的神兵利器比兵部还要多! 十几门火炮,一字排开,放在书院的墙头之上,足以叫敌人闻风丧胆! 此时此刻,李二率领着他的群臣,就站在书院的瓮城之上。 看着那些大炮,以及排成好几排,足以射出十几轮箭雨的精兵,李二忽然感觉,这八千人实在是不够看的... 李孝恭是兵法的行家,看到这座瓮城之后,忍不住又回想起十几年前的下午。 玄武门之变! 当初也是如此,不过,他们并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哪怕隐太子有一门火炮,李二都当不上皇帝。 现在,他们却拥有着足足十几门火炮!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能用密集阵型!所有的兵士必须散落开来,才能够保证最小的伤亡!等火炮的力道耗尽之后,在以云梯攀墙,发挥人数优势,方可拿下书院!” 匆匆赶到这里来的柴绍和段志玄他们几个人,加入了讨论。 “云梯不可成事,老夫听闻,书院有一种大型的风筝,可以带着人飞起来,只要落在城头上,十几人,足以腾出片刻时间,将瓮城攻下!” “放风筝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老夫只需要百斤火药,轰开瓮城的城墙,须臾之间便可拿下!” “兵者,诡道也!老夫反倒认为,挖地道更加稳妥,无非是时间长一些,反正八千人足够拖延很长时间!” 这些老帅们,一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虽说这里只有一千人而已,却觉得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自觉的,将自己带入到敌人的身份之中,琢磨着,如何才能拿下书院,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到最后,竟然连李二也加入了讨论。 “朕只需带着两百陌刀营,从瓮城之外的台阶,开辟出一条血路,再以火药摧毁城墙,一刻之内便可解决战斗,两刻钟就能让书院投诚!” 旁边的老王勣脸色很难看。 “老夫经营书院这么久,岂是你们这些小娃娃能够轻易攻破的?” 说着他拍了拍手,军事学院立刻出了几个学子,当先一人,面目英俊,身材魁梧,就是长得有些黑,正是尉迟敬德的二儿子,尉迟宝琪! 他作为这一届军事学院的领袖,信心满满的站在李二面前,单膝跪地行礼之后,说道:“陛下,无论是用火药轰破城墙,还是挖地道,亦或是其他方法,对于书院而言都行不通!” 李二和老帅大为惊奇,尤其是尉迟敬德,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见到了个陌生人。 他依稀记得,当初把二儿子送到书院来的时候,读的是文学院,那里才是前途一片大好的地方,不用像他一样,在军队里厮杀,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爵位。 可是,现在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了军事学院的领袖? 尉迟宝琪的脸上带着强烈的自信,他傲然说道:“书院是天下文华荟萃之地,文学院就不必多说了,医学院可以保证将将士们的伤亡降到最低,工学院可以提供强大的武力支援和后勤补给,军事学院的学子既可以当大头兵,也可以当做指挥者!” “除此之外,诸位长辈,千万不要忘了,书院这十几年耗资近千万贯,盖起来的,可不仅仅是一座瓮城和几座教学楼!” 他踩了踩脚下,说道:“地下,才是书院的精华所在!” 所有人都低头看向地面,他们虽是仍然是站在瓮城之上,但是依旧能感觉,到地底似乎确实存在着,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作为在战场之上厮杀了一辈子的人,他们都有着一种,近乎于直觉的东西。 尉迟宝琪轻轻一笑,说道:“书院的地形,可以保证敌人无论从什么地方进入,都必须要经过这座瓮城,否则的话,他们只会死在各处甬道里,而想要到达这处瓮城之中,八千人至少要死将近两成,剩下的...” 话说了一半,他走到城墙边轻轻挥了挥手。 咔咔咔—— 一阵令人耳根子生疼的机括声音响起。 瓮城之中的地面,忽然出现了无数的缺口。 那是一块块地砖,被人从下边抽走。 转瞬之间,瓮城之中就出现了上百个陷阱,里边全是寒光烁烁的刀尖! 尉迟宝奇大手一挥,那些陷阱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东西南三面城墙,飞射出无数的箭雨,一根一根力道极大,明显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李二惊奇的说道:“墙里眼还藏了弩箭?” 尉迟宝琪拱了拱手,说道:“书院的首席顾问金大坚先生,耗时足足两年,将这座瓮城修建成铜墙铁壁,不夸张的讲,这座瓮城足以坑杀五万人以上!” “那为何北面的墙壁里,不设下弩箭机关?” 段志玄问道。 尉迟宝琪神秘一笑,却是不说话。 段志玄自知失言,竟然朝着他这个大侄子拱了拱手。 书院有许多秘密,一部分是可以告诉他们的,但还有一部分,恐怕连皇帝都不知道... 第2107章 唯一的生路,那就是造反成功! 敌人的行军速度很慢,他们不仅仅需要穿过长安城,还需要小心警惕,旧皇宫的守卫。 在原来的皇宫之中,还有着将近五千的金吾卫将士,如果不穿过他们的防御,八千人,死也别想到达书院!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关卡,那就是如今的东宫。 东宫的太子六率,也不是白给的,在贺兰楚石的精心教导之下,太子六率,已经成为了精锐之中的精锐! 如果惹得任何一方发现,那么这八千人,都别想活着到达书院,更别想活着离开! 将近傍晚的时候,西方的太阳,已经有一半隐藏在群山之下,几只孤鹜,啼鸣着飞过瓮城上空。 天色有些寒冷了,小满适时的出现,给皇帝和太子都披上了披风。 柳白则是干脆懒得出现在这里,跑到李二居住的小院子,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觉。 文武百官,包括那些老帅,没有离开的胆子,也没有离开的资格。 他们站在寒风之中,身子骨弱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段志玄自从前年开始,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现在被冻得一个劲哆嗦。 记住网址m. 他搓了搓手,骂道:“这群该死的鬼,为何还不来?老夫还等着回家吃晚饭!”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有探马来报,敌人已经来到书院正门口,留在那里的两百精兵,正在打算抵挡。 李二大手一挥,说道:“不用抵挡了,放他们进来,这座瓮城才是他们的坟墓!” 探马急忙前去传达军令。 ... 进入书院之后,速度就变得快多了。 这八千人的首领,是一个来自右骁卫的校尉,他今年四十多岁,长了一把大胡子,身高力壮。 “老田,我怎么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骑着马跟在田校尉的旁边,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忌惮之色。 田校尉嘿嘿一笑,说道:“这趟过来,你还打算活着回去?咱们带来的八千兄弟,若是不能成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完,他偷偷向后边看了一眼,在他的身后,有十几匹快马端。 坐在上面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身穿黑袍之人,明显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的脸,更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中年文士打了一个哆嗦,压低了嗓音,说道:“难不成,大头领真的在这群人之中?“ 田校尉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上哪里知道去?大头领来无影去无踪,兄弟们都说,他至少有三个替身,鬼知道来的是哪一个?!” 中年文士轻轻咳嗽了几声,依旧用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可以断定,大头领就在长安城,不过是不是跟着咱们前来,那就无从得知了...” “你最好还是闭上你的嘴!” 田校尉冷冷的看了中年文士一眼,而后将手中的马槊,高举过顶。 八千人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从踏入书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偌大的书院里,居住的学生和先生至少有四万多人,而现在已经走到书院腹地,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如果书院早有准备,倒还无所谓,可如果书院已经准备完了,那才是极其的可怕。 要知道,书院距离皇宫已经近到不能更近了,从正门出来,斜对过了就是东宫。 过了东宫就到了皇宫的东大门。 皇宫宫里的金吾卫,想要赶到书院,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了! 何况,书院还有军事学院这把神兵利! 队伍停下来之后,田校尉警惕地看着四周,似乎想从黑暗之中寻找到蛛丝马迹,可是他并没有任何发现。 书院的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宵禁对于书院而言,只是个笑话,有太多的学子需要在晚上进行补习,他们面临着繁杂的课业,白天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观察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到任何不妥之处。 田校尉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陷阱,但还是不得不继续前行。 他再次举起马槊,大声说道:“继续进军!” 后方的将士,已经开始有些迟疑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前边肯定有无数的精锐抵挡他们,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们肯定是活不得今晚的。 可是就像田校尉一样,他们没有任何选择,既然已经造反了,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那就是造反成功! 将大头领拥护到皇帝之位上,或许还能赢得一个封妻荫子的结局。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天色愈发的黑了,从旧校区前往新校区的道路上,依旧灯火通明,每隔两三丈,就会有一盏点着牛油蜡烛的路灯。 几只从上林苑逃过来的野鸡,在地上来回的蹦跶啄食 远处,好像有一个被铁丝网包裹的池塘,隐隐约约能看见,里边有几只庞然大物,正悠闲的踱步。 “第一次来书院,这里竟然还养着猪婆龙?” 中年文士满脸的好奇,只要是读书人,就没有不对书院万分向往的。 因为书院是天底下最高的学府,学问的圣地,代表着文坛之上至高无双的地位! 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已经来到新校区的门口,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瓮城。 田校尉深吸一口气,正想举起马槊,号令全军攻下瓮城。 在长安北大营之中供职的,只要入了品级,兵法上绝对差不了。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座瓮城是易守难攻的典型,换做任何人,都会把伏兵安排在这里。 站在城头之上,隔着上百步,那就进入了敌人的伏击目标。 几轮箭雨射过来,能活下来的人简直堪称祖宗十八辈都积阴德。 田校尉深吸口气,终究还是高声喊道:“前营,进宫!” 一千多个府兵穿插而过,后边跟着两个千人队,个个肩头都扛着云梯。 他们早有准备,甚至于,还有两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火枪! 第2108章 你这把年纪了,还是在旁边看着! 眼瞅着,敌人已经开始进攻,李二撇了一眼,站在自己侧后方的尉迟宝琪,说道:“对面已经开始了,你怎么办?” 尉迟宝琪爽朗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和那张漆黑的脸。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陛下放心!咱们用不着立刻还手,等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一网打尽就是了!区区八千人而已,实话实说,小臣根本就不屑于亲自出手...” 李二还没说话,站在人群之中的尉迟敬德,勃然大怒! 他气冲冲的跑过来,伸手朝着尉迟宝琪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你个小兔崽子,这边只有三四千人,对面有八千人,你就算仗着天时地利,又怎可轻敌?在战场之上轻敌,乃是兵家大忌!” 说完,尉迟敬德冲着李二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让老臣来吧!” 李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活宝父子,摇了摇头,说道:“应该给年轻人机会,你这把年纪了,还是在旁边看着!” 尉迟敬德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见李二的态度很坚决,便没有说下去。 他有些无奈的退到一边,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世道真是变了,这些年轻人怎么如此之猖狂?”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城墙边上,码着的一长溜火炮。 记住网址m. 有这东西在,其实根本用不着他们的人出马。 几轮炮火下去,这八千人,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 而且,瓮城之中还有无数的机关,任谁都想不出,会有输的理由。 不夸张的讲,如果就算统兵的人是条狗,给个馒头,这场仗都能打赢! 老帅们心中都觉得有些凄然,依靠个人勇武来取得胜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强大的武器,足以弥补士气上的低迷。 同时也说明,他们的时代,也过去了... 书院的军事学院,从来都不教导学生,如何利用战术,来弥补人数差距。 因为没必要教! 他们只需要知道,如何运用新式的武器就足够了。 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度能在武器上,能够比肩大唐。 尉迟宝琪冲着自己的老爹嘿嘿一笑,然后把头盔摘了下来,走到城墙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 城墙很高,高到,即便云梯都已经架好,还剩下大概三四丈的距离。 尉迟保其面在戏谑之色,说道:“这群蠢货,明知道云梯不够高,还不知道,再往上绑一截吗?” 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下边的敌人开始将两架云梯合在一起。 尉迟宝琪摇了摇头,说道:“真是一群蠢货...” 眼瞅着一架云梯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直接伸手把云梯给拽了上来。 这时候,下边的敌人射起一轮箭雨,李二他们所在的位置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尉迟宝琪用护臂挡着眼睛,冲下边喊道:“你们这群蠢货,不是有两杆火枪吗?难不成拿着当烧火棍使?” 瓮城正中央田校尉脸色铁青,一旁的中年文士,有些心虚的躲在田校尉的亲兵身后,他们早就看出来了,城头之上的人根本就不屑于动手,或者说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云梯之上,爬得最快的敌军,已经来到距离城墙不足两丈的地方。 如果按照正常的方法,尉迟宝琪就应该号令军队,往下泼洒金汁。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一直等最前方的近百人,马上就要爬上城头的时候,他才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十几个军事学院出身的学子站出一步,他们都是浑身甲胄,连脸上也戴着精铁制作的面罩,可以有效的抵挡箭矢。 他们取出来的武器,也不是寻常的刀剑,而是一柄柄大铁锤! 刚上来一个敌人,一锤子砸下去,后边就能掉下去一片。 “放箭!赶紧给老子放箭!” 田校尉大声的呵斥道。 只有箭雨齐放,才能够给自己人,留出片刻的空档,攀上城墙。 只要爬上城墙,拖住他们片刻,就会有更多的人杀齐齐杀上去,到时候大事可成! 攻城之战,没有别的选择,无非就是用人命往里填而已。 这种猫抓耗子的戏码,李二已经看够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尉迟宝琪要做什么。 “难不成,你想让朕等到他们精疲力竭之后,再看戏?” 尉迟宝琪回头微笑说道:“让陛下久等了,的确是小臣的过失!” 说完,他放出一支响箭。 不到片刻时间,一个巨大的热气球缓缓升上天空,到达箭矢根本就无法射到的高度。 他们眼瞅着五六个身高力壮的汉子,将一张张巨大的红布抛下来,那红布下落的速度极快,上边仿佛浸满了水。 尉迟宝琪首搭长弓,身边的人,给他一根正在燃烧着的火箭,‘嗖’的一声,下方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足足有七八百人,被笼罩在黑布之下,烧的哭爹喊娘! 原来红布上浸透的并不是水,而是火油。 田校尉脸色大变,急忙招呼手下向后撤退。 可是,为时已晚,烈火的燃烧速度极快,转眼之间,把七八百人,竟有一大半被活活烧死! 看到这一幕,李二有些悲悯的转过头去。 这些人,都是他的将士,却因为受到了贼人的蛊惑,活活的烧死。 剩下的人,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接触了不到一刻的时间,书院层出不穷的手段,足够把他们吓死了! 尉迟宝琪站在城头边上,一只手按住城墙,笑眯眯的说道:“已经把他们驱赶到一处了!弓弩手!火炮营!” 一声令下,瞬间便有无数的箭雨飞射向下方! 与此同时,十几门火炮被点燃引信。 轰!轰!轰! 一声声巨响,伴随着一阵阵地动山摇! 瓮城之中,顿时被轰出十几个大坑! 坑底下,满是碎裂的尸首,与暗红色的血液!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下方的八千人,折损了将近五千! 尉迟宝琪显然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他狞笑一声,道:“陌刀营,入场!” 第2109章 这种小场面,老夫当年不知经历过多少! 陌刀,本是江淮传入中原北方的兵器。 巧合的是,当初名将程明振,去江淮平定一伙山贼,发现了陌刀的妙处,组建了第一支陌刀营。 从那以后,陌刀便在大唐的军队之中,推广开来。 这种兵器两面都是刀刃,一般长约一丈,轻则十五斤,重则二十五斤,不会有过重的陌刀。 一支陌刀营,通常由两百人组成,整体呈锥形阵,最前边的第一人,必须是勇猛无双的壮士。 由他来开路,两百人足以杀的上千人,闻风丧胆! 而这支陌刀营的统领,也的确是当世名将。 席君买! 这个已经贵为一方都督的人,曾几何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因为追杀卢氏有功,后来有了百骑破万军的战绩,才能够一跃而起,成为天下间,兵权最重的从三品官员之一! 他难得回到长安一次,没想到,刚回来就遇见了这种好事情。 “原来是席君买...” 首发网址m. 老帅们见状,都有些愤愤不平。 话说,他们也都是战场厮杀的好手,最希望的就是,领着百十个兄弟,在万军之中冲杀上几个来回,才能显现出英雄的豪迈之色。 可惜如今年纪大了,或许还能提得起陌刀,可是要像年轻人一样,在大军之中冲杀几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陛下的样子,如果真的拿出数量同等的人手,肯定会以为是件丢人的事情,说不定这两百人已经是最大的兵力了... 段志玄瓮声瓮气的说道:“这种小场面,老夫当年不知经历过多少!” 柴绍撇了他一眼,嘲讽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下去!把席君买那个小子替换下来不就成了!” 段志贤不再开口说话,姑且不说,他的身体允不允许,恐怕皇帝也不会再答应,让他们这些老帅领兵。 陌刀营过处,寸草不生! 锥形阵,立刻在敌人之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席君买手中的陌刀,怕是要上百斤重,明显要比别人手中的,都大了一倍以上。 刀刃之处,并不显得那么锋利,别人都是挑着脆弱的地方砍,而他根本就不用在乎刀刃朝哪个方向,只要是轻轻一戴,光是重量,也足够把对方砸死了。 不消片刻,陌刀营便杀得血流成河。 加上刚才阵亡的人数,敌人的八千之众,已经缩减到了不到四千。 田校尉和中年文士刚才很慌张,现在反倒冷静下来了,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纵马向后,朝着书院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后边的不到四千步卒紧紧的咬在他们身后。 “他们要逃!” 席君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提着陌刀玩了命的追上去。 轰隆隆—— 然而,这时候瓮城的大门,却轰然紧闭! 田校尉仰天长叹,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的身后,始终跟着一群黑袍人,别人都已经吓破了胆,唯独这几个黑袍人坐在马上,丝毫不见慌张之色,只是一心一意的跟着田校尉,也不知在做什么打算。 城头之上,尉迟宝琪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他挠了挠头,说道:“真是怪事!这仗打得未免也太顺利了,如果这是他们孤注一掷的做法,也该拼一拼才对!” 尉迟敬德再次走出人群,揽着儿子的肩膀,小声说道:“这未必是他们的最后一招,你要想明白,如果这八千人死伤殆尽之后,还会有什么后手?” 尉迟宝旗眼珠子一转,看向刚刚走下去的李二,有心问一问皇帝陛下,究竟作何打算,却又不好意思。 这是他的开幕之战,若是不能做得漂漂亮亮的,以后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父亲。 “爹,你说他们还有什么后招?” 尉迟敬德的脸色罕见的严肃。 “当年,罗艺带着李承诫造反之时,在玄武门周围布了上百斤火药,而那个大头领,手眼通天,一点都不比罗艺差,你觉得他会放弃大好机会吗?” 尉迟宝琪摇了摇头,说道:“爹您太小看书院了,若是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在书院埋下百十斤炸药,那么书院,早就在几年之前就烟消云散了!” 尉迟敬德嘿然一笑,说道:“老子只是随随便便举个例子罢了,具体什么情况,你自己琢磨去!” 说完,他走了回去,跟一群老兄弟嘻嘻哈哈的。 看他们的样子,明明所有人,都已经猜出了大头领的后招,却偏偏不说! 或许心中也,在嫉妒这些年轻人,能够像他们当年一样,在战场之上大开大合,阔气的厮杀上一场。 尉迟宝琪又挠了挠头,抓着手里的令旗,小心翼翼地凑到王守仁身边,说道:“先生,您给支个招!” 王守仁呵呵一笑,接过尉迟宝琪手里的令旗,轻轻摆动了几下,瓮城之中统领陌刀营的席君买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之后,有些郁闷的说道:“都回去!给老子回去!” 两百陌刀营,急急忙忙退回城头之上,所有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在瓮城之中被困得结结实实的敌军,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僵持之中。 尉迟宝琪疑惑的说道:“先生,直接把这些人杀光不就好了吗?反正也是一群叛军,把他们擒下之后,回头也只会砍头...” 王守仁笑眯眯的说道:“钓鱼的时候,如果鱼一直不吃饵,那自然是还没有到时间,这时候,钓鱼的人,是不是该把鱼竿拉上来,看一看饵料是不是还在?” 尉迟宝琪更加疑惑了,眼睛里全是小圈圈。 就在此时,跟着田校尉的黑袍人之中,有一个悄悄拉下兜帽。 下一刻,一根箭矢,悄无声息的从城墙之上射过来! 嗖—— 箭矢瞬间贯穿那黑袍人的咽喉! 这一刻,田校尉和那中年文士的脸上,才慢慢浮现出了一种惊恐交加的神色! 紧接着,下方那不到四千人,骤然大乱! 第2110章 这又是一个骗局,又是一个坑! 薛礼迎风而立,站在墙头之上,手持一把牛角巨弓,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一身银白色的盔甲,无比英武! 刚才,正是他一箭射出去,贯穿了黑袍人的咽喉。 城墙之上的所有人,都豁然将头转过去,看向薛礼。 段志玄震撼的说道:“难不成,那个人是...” 不等他说完,一旁的老帅们,急忙伸手将他的嘴捂住。 这个名字,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马? 尉迟宝琪愣了半天,揉了揉眼睛,精神大振,指挥着陌刀营赶紧杀上去。 他自己也撕下了身上的书院长袍,露出一身细甲,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城墙,而后骑上一匹快马,手持马槊杀了出去! 尉迟家,哪怕是读书人也勇武过人! 尉迟宝琪如同闯入了羊群的猛虎,大杀四方。 记住网址m. 马槊轻轻一挑,就是一条人命,而田校尉和中年文士,此刻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他们完全忘记了指挥大军作战,一左一右抱着捂着咽喉的黑袍人,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大头领究竟有没有混到自己的军队之中,一同进入书院。 不过,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城头之上的薛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放出一支冷箭。 或许,他们已经查验到了大头领的身份。 “撞门!赶紧把大门撞开!” 田校尉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大声呼喊。 剩下的人,连忙分出一支小队,玩命的撞向城门。 今天如果无法突破这道大门,他们的下场将比死亡还凄惨! 黑袍人并没有死透,他捂着咽喉手上的那支箭,足足伸进去两寸有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算是现在没死,也活不了太久。 另外一个黑袍人推开中年文士,跪在地上,一只手向怀里掏去,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倒出些许药粉,撒在伤口处。 田校尉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看得出来,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或许,就是时常跟在大头领身边的妖媚女人。 如果真是她的话,中箭的人,必定是大头领了! “田校尉,你最好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的话,你的家眷就再没有活路了!” 听到这个声音,田校尉浑身猛的一震。 这就是大头领身边的妖媚女人! 同时也证明,中箭的就是大头领无疑! 刚才,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直接拿下大头领邀功,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族人活下来。 不过现在听起来,自己的族人,似乎已经落到了大头领的手中。 这时候,尉迟宝琪带领的陌刀营,已经杀到了近前。 重新杀入场中的陌刀营,声势比刚才更加壮大。 两百个人的呐喊声,足以压制住己方的四千人! 看着手下们毫无斗志,亡命逃窜的样子,田校尉心中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太轻敌了! 这又是一个骗局,又是一个坑! 只不过,这个坑里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还在等什么?用火药炸!” 田校尉怒吼一声,额头之上青筋暴起,他身边的亲卫,立刻拿出一个个竹筒,摆在大门前,点燃引信。 轰隆隆!! 几声巨响过后,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田校尉急了,从身边抢过一把巨刀,朝着大门狂奔而去,一刀砍在两扇大门的缝隙之处,想要把门杆砍断,可是一刀下去之后,门杆仅仅没断,他的刀反而崩出来一大块缺口。 田校尉吞了一口唾沫,冷汗顺着额头流到脖颈里。 皇帝分明是早有准备! 连书院的大门都换成了精钢的! 看来,他们已经准备瓮中捉鳖很长时间了。 想要打造一扇精钢的大门,没有两个月,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中年文士匆匆赶过来,对着田校尉耳语几句,田校尉眼睛猛然瞪得老大,他死死的握着刀柄说道:“我的家眷在他手中,你有什么好办法?”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一脸的决然。 “我的家眷何尝不在他手中,可这时候,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以你我的本事,就算浪迹天涯也能有一番作为!” 田校尉顿时头如斗大。 中年文士的意思,明显是要放弃家眷,独留自己的性命! 中年文士趁热打铁说道:“这里还剩下四千人,都是长安北大营的兵,咱们现在擒住大头领和他身边的女人,向皇帝邀功,皇帝必可以保留你我的性命,否则的话,那就是弃四千人于不顾!” “长安北大营里尽是精锐,皇帝舍得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 田校尉迟疑的说道。 能够进入长安北大营的兵,都是在各地府兵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 别说是四千人,就是四百个,四十个,那也是宝贝疙瘩。 作为拱卫长安城的最后一支力量,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功勋在身,皇帝不可能舍得把这四千人全部杀掉。 如果他肯饶恕这四千人,那么自己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可是,自己的家眷又该怎么办呢? 正在他为难之际,尉迟宝琪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他身后的陌刀营所过之处,人头翻飞! “你们都给老子看仔细了,不许把重要人物弄死,抓活的,回去老子给你们邀功!” 尉迟宝琪兴奋大喊声,清清楚楚的落到田校尉的耳朵里,他心中一狠,用力攥了中年文士的肩头一把。 “反正已经没有活路了,与其全家死光,倒不如留下我一条性命,至少还可以延续血脉!” 中年文士大喜,说道:“咱们赶紧把大头领抓住,那个妖媚女人肯定知道不少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那个黑袍人是不是大头领,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今日之后,大头领的死讯将传遍天下,而效忠于他的那些人,也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没死又如何? 到时候朝廷一句‘别人假扮的’,大头领辛辛苦苦汇聚起来的势力,照样土崩瓦解! 现在抓住大头领和那个妖媚女人,是唯一的活路! 第2111章 皇叔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田校尉面露凶狠之色,他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左右。 谁也不能保证周围有没有大头领中心的卫士。 他自信,若是没有旁人阻拦的话,拿下大头领和他身边的妖媚女人易如反掌。 中年文士虽然废差,但是起码能帮得上点小忙。 眼瞅着其他的黑袍人都被纠缠着,田校尉悄悄的向大头领的方向挪动,妖媚女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田校尉,声音冷若冰霜。 “田校尉,你终究还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田校尉还没说话,中年文士呵呵一笑说道:“姑娘,你跟着大头领,不过两年时间罢了,我们却跟了他一辈子,孰轻孰重,你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将他擒拿下,我三人都有活路可走,否则的话想死都难!” 妖媚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她把头上的面巾一把扯下来,露出满头的秀发。 刚站起来,大头领却猛然攥住了她的小腿,用极地的声音说道:“替我杀了他们!” 妖媚女人点了点头,竟然主动向田校尉出手。 首发网址m. 田校尉猛地拔出长刀,长刀和匕首碰撞了一下,田校尉在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被震得发麻! 这还是女子吗? 妖媚女子不仅力气大,而且身法极其诡异,三两下就在田校尉的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上!” 田校尉咬着后槽牙说道。 中年文士咬了咬牙,从旁边也捡起一把长刀迎了上去。 妖媚女子凌空一个翻身,躲开中年文士的背后袭击,而后再次凌空一番,匕首狠狠的插在中年文士的脖子上! 中年文士当场毙命,连句惨叫都没发出来! 田校尉心头一惊,普天下的女子之中,不是没有高手,譬如泰记的褚红英,那可是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一,身手利落,堪比顶尖的高手。 在田校尉看来,这个妖媚女子恐怕比褚红英的身手还要高明上几分!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大头领如此忠心耿耿?” 田校尉眯起眼睛,他不敢招呼周围的人,甚至于有些害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妖媚女子冷笑一声说道:“去地狱里问鬼吧!” 说着,她突然向田校尉袭来,田校尉见状只能怒吼一声,放弃长刀,从地上摸起来一根长枪,兜头向着妖媚女子的头颅扎去! 妖媚女子躲开,匕首贴着长枪的木杆,一直滑到田校尉近前,田校尉一个鹞子翻身躲开,将长枪抽回,用木杆狠狠的朝着妖媚女子拍去! 女子的力气终究无法与男人相比,她虽然用匕首挡住了,但是也被震退了好几步。 田校尉抓住机会,一脚踹在妖媚女子的心口处,匕首应声落地,妖媚女子也随之重重的摔倒在地。 田校尉用枪尖指着妖媚女子咽喉,冷声说道:“你究竟是谁?” 说话间,骑着马的尉迟宝琪竟然来到他们近前,看到这幅场景之后,气势汹汹的马槊收回来,他抱着膀子坐在马背上,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田校尉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这时候谁都能看得清局势。 妖媚女子眼中满是凶狠之色,她怒视着田校尉说道:“你这个叛徒!” 这几句话的时间,四千左右的敌军已经被陌刀营层层剥,落在尸山血海之中,活下来的人恐怕连两千都不到了。 田校尉知道,如果自己不抓紧时间建立功勋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他干脆用木枪的杆子把女子抽晕,而后来到那个疑似大头领的身面前,用力拽下了他的面纱。 “果然是你!” 田校尉心中大喜,有了大头领在,至少他的性命保住了。 看着插在大头领咽喉的那根箭,田校尉心头发狠,直接一把将那根箭抽了出来,霎时间鲜血如注,大头领喉咙中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而后眼睛一闭,彻底没有了声息! “贼囚已死,全都停手!” 田校尉大喝一声,而后转身向着尉迟宝琪拜倒。 “见过尉迟将军!” 尉迟宝琪饶有兴致的看着田校尉说道:“老子记得你似乎是姓田,在右骁卫供职,好像年头已经不短了...” 田校卫抿了抿嘴,大声说道:“标下潜伏在贼囚身边已经数年之久,而今终于引得贼囚进入瓮城受死,还请尉迟将军示下!”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这种时候没人会戳穿,就连尉迟宝琪都不能,因为他不知道皇帝的态度。 如果想要处死这位田校尉,就意味着剩下的两千人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了。 可是若是不处死田校尉的话,谋反之罪难道就这么轻飘飘的接过去了吗? 于是,尉迟宝琪抬头看向望城之上,李二和柳白早就下去了,现在上边身份最尊贵的是太子。 李承乾看了看老帅们,见老帅们无动于衷,就冲着尉迟宝琪招了招手示意,让他把贼人都带上来。 尉迟宝琪向上边拱了拱手,从马背上丢下来一根绳子,田校尉很知趣的用绳子反绑住自己的双手,而后急忙向着城墙之上走去。 剩下的人不知所措的丢掉兵器后,只知道傻站着了。 他们不明白情况为何突然反转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之前,自己这边的人还气势汹汹的要把皇帝赶下台,打算建立一场封妻荫子的功勋,而现在竟然瞬间沦为阶下囚。 人群之中的李孝恭,叹了一口气,站出来,走到李承乾跟前,说道:“老臣愿意领罚,请太子将老臣押入大理寺候审!” 他这个皇族之中,兵权最重的亲王,所掌管的军队,不偏不倚,就是右骁卫! 如今,下面造反的人,有将近一半出自右骁卫,他这个右骁卫大将军,责无旁贷,杀头都是轻的! 李承乾却是笑呵呵的说道:“皇叔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李孝恭一愣,问道:“不知老臣的功勋在哪里?” “自然是下面那些人!” 李孝恭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脑子没转过弯来。 柴绍在旁边,照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 “蠢蛋,太子是在救你的性命,打算把生擒那厮的功劳,全都安在你的脑袋上,还不快谢过太子!” 李孝恭这才恍然大悟! 第2112章 难不成真的打算让朕退位让贤? 瓮城距离李二居住的那家小院子,并不远,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李二早就已经回来了,坐在院子的躺椅上,轻轻摇晃着,手中端着一杯热茶,一口一口的细品。 柳白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端着一个大煞风景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的喝个没完。 “算算时辰,应该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朕琢磨着,尉迟宝琪应该也能顶起事来,过个十年八年,让他接老黑的班,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二对书院的这些学子们寄予众望,尤其是各个学院的学生领袖,每个学院四五个,合起来二十个人,差不多已经能顶起朝廷的半边天了。 而且并不是说,学生领袖总共就这么多,而是每年都有二十几个! 用不了几年,他的朝堂之上,将全部成为年轻的面孔。 年轻的六部尚书,年轻的十二位大将军,想起来都觉得美! 柳白悠悠的说道:“今天这场闹剧,借着让你退位登基的由头,把大头领钓出来,难不成,就结束了?” 李二突然坐直了身子,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诧异的看了柳白一眼,旋即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打算让朕退位让贤?”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我可还没活够呢,你这个皇帝,再当二十年也没什么,不过你的儿子,却已经没有耐性了。” 记住网址m. 李二一挑眉,说道:“什么叫没有耐性?朕南征北战十余载,才当了秦王,若非玄武门之变,恐怕现在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他才等了多少年?” 柳白笑道:“不久,也只是十二年而已,可是现在他才二十多岁,你的臣子也二十多岁。” 柳白一句话把李二呛得没词了。 朝堂之上的臣子年轻,皇帝却垂垂老矣,的确是个天大的讽刺。 他低下头来,沉思片刻,说道:“你的话,朕一向会好生思量,不过今日,你确实是有些僭越了。” 柳白微微一笑,说道:“那也要分人看,除了生意人的身份之外,我起码还是个王爷。你们家送的金册上边,虽然没有签字画押,但依旧摆在我柳家的珍宝库里。” 李二抬起头来,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白站起来,把搪瓷缸子放在一边,背着手走了几步,背对着李二,悠悠的说道:“把兵权让出来,至少要让出三成交给承乾,让他看到登基的希望,否则的话再过四五年,等承乾真的羽翼丰满,迟早就会掀起第三次玄武门之变!” 李二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 柳白转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躲在书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迟早会跟你的儿子交锋,其他的儿子,多半不会帮着亲爹,而是会帮着他们的兄长!”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不得不承认,柳白说的话很有道理。 他之所以一直居住在书院,就是看出了,就算李承乾不着急,其他的儿子们,也很想让这个对他们很好的兄长,赶快登基。 李承乾其实早已经羽翼丰满,他手里除了兵权之外,剩下的权力,跟皇帝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而他的那些兄弟们,又掌管着天下各行各业,甚至于大半个朝廷,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别的不用提,光是大唐股市局和大唐黄金集团,所掌握的财力,就足以把整个天下冲垮! 在如此情况之下,他们联合起来,会形成一股何等可怕的势力? 或许,李二能将他们压倒,但是一旦双方起了冲突,那么朝堂之上,就别再想过安生日子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朝堂之上,大半臣子都出自书院,李二终究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院长,而李承乾他们几个人,却是货真价实的书院学子! 他们一声令下,又会有多少人响应? 旁人也就不用多说了,被书院学子奉若偶像的第一代学生领袖,包括李义府、来济、张柬之、上官仪他们几个人,就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 事实上,李二不是没有想过给李承乾退位让贤。 对他来说,这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早就厌倦了朝堂之上的一切。 从起兵造反开始,他喜欢的就只是那种造反的感觉,他无比眷恋,战场之上烽火连天的场面。 但日日处理朝政,却成了一种极大的累赘和负担。 若不是心里头有着强大的责任心,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可是,这种事情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他不仅不会和别人说,更不允许别人提出来! 因为,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先河,皇帝对下一代,扶上马送一程,固然可以成为一桩美谈,但是之后呢? 李二可不是心甘情愿,能居住到泰安店的人! 当初若是没有柳白的话,他和李渊之间,迟早会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冲突。 哪里像现在一样? 堂堂的太上皇,都为了朝廷的财政问题,跑东跑西,整天愁得睡不着觉。 李二的脑海之中想起了许多事情,他忍不住感叹一声,说道:“事实证明,你说的话,似乎从来都不会错,可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朕要好好想一想。” “如果将兵权交给承乾,那么三五年之后,长安北大营就会全部听从他的命令,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到时候,十二卫大将军一同进宫效忠,又将朕置于何地?” 柳白点了点头,他们之间都面临着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开始向他们索要权力。 柳白这里很好糊弄,柳家家大业大,无非是分出些银子而已。 就像大唐股市局和大唐黄金集团,早已经和柳家分割的清清楚楚。 虽说一旦柳白一声令下,他们依旧会听从命令,但是日常的运行之间,已经与柳家商行毫无瓜葛。 第2113章 民间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就连王綝、独孤谋和柳晖那三个小的,也早就已经被柳白安排好了出路,不会出现兄弟阋墙的惨状。 李二这里,则要麻烦得多,不过好在,李承乾的地位无比巩固,他的兄弟们,从来都没有与他争抢太子之位的念头。 就连竞争能力最大的李泰,也已经安分守己地搞起了学问。 “旁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提,还是先去见见隐藏了多年的神秘人吧!” 李二又喝了一口茶水站起来,想了想,又重新坐下。 他懒洋洋的说道:“朕可是皇帝!哪有上赶着去见一个囚犯的道理?” 说着,他摆了摆手。 “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柳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坐下来说道:“那个家伙又不是跟我作对,凭什么我去传令?难不成?柳某人是你家的仆役?” 用不着柳白去传令,没过多久,一群文武百官,就押送着几个主要人物,来到了李二居住的小院子。 总共只有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三具尸首。 记住网址m. 薛礼站在最前边,一只手按着田校尉,就让他动弹不得。 三具尸首之中,有大头领的,还有跟在田校尉身边那个中年文士的,另外一具尸体,这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异族老者。 活着的人之中,除了田校尉之外,全都是一身的黑袍。 他们脸上带的面纱,早已经被人扯了下来。 两男两女,男的都上了岁数,女子则都是一副花容月貌,看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不过,众人都不敢放松警惕。 这些人,能够在朝廷的追捕之下,潇洒的过上好几年,还时不时掀起一阵动乱,肯定有超出常人的本事。 由薛礼和席君买,这两颗年轻之中出类拔萃的将星,亲自看押,也算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 李二走过去,抬起那个妖媚女人的下巴,看了一眼之后,饶有兴致的说道:“民间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众人生怕李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急忙过来阻拦。 柴绍第一个站出来,挡在李二身前,说道:“陛下小心,这女子古怪的很!” 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块破布,塞进了女子的嘴里。 柳白则是在一旁,笑吟吟的说道:“那是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李二有些诧异的转头看过去,说道:“难不成,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柳白点了点头。 李二重新看向这个妖媚女人,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如此不凡,原来你才是大头领!” 众人闻之大惊失色,就连薛礼和席君买,都忍不住惊愕的看了妖媚女人一眼。 如果这个妖媚女人是大头领,那么躺在担架上的倒霉鬼,又是谁? 难不成,他只是个傀儡而已? “老实点!” 看押田校尉的金吾卫,喝了一声,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田校尉奋力的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可惜嘴里塞了一个麻核桃,又勒着绳子,让他只能发出一些呜哩哇啦的声音。 李二摆了摆手,说道:“给他解开!” 金吾卫上前给他松绑,田校尉吐了几口渣子,喘了几口粗气,说道:“陛下,是末将亲手把他们抓住的,难道将功赎罪还不够吗?” 李二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孝恭近乎浑身颤抖着走过去,一巴掌抽在田校尉的脸上,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满嘴的牙齿都松动了! “本王也算是对你们不薄,为何会起造反的心思?难道,你就不顾全家老小的性命吗?” 田校尉依旧咬硬,说道:“陛下,这些人的确是末将抓住的,而且末将的家眷也都在他们手里!“ 李孝恭又是一个巴掌抽过去,气得眼珠子都红了,眼瞅着他又要动手,李二慢悠悠的说道:“河间郡王,难不成,你要杀人灭口吗?” 李孝恭浑身一颤,赶紧转身跪倒在尘埃之中,说道:“老臣绝没有这样的心思,请陛下依罪论处!” 李二笑道:“朕从来都不会怀疑你的忠诚,况且你是皇族,这些道理,朕还是需要明白的...” 李孝恭把脑袋埋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对于这种,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伎俩,李二玩的炉火纯青。 事情既然出在右骁卫,那么自然要狠狠地敲打李孝恭这个右骁卫大将军一番。 谁让他倒霉? 这一回出动的陌刀营之中,有不少都是皇亲贵戚。 李孝恭的二儿子李怀仁,也在此列,给尉迟宝琪当副手。 见到父亲跪倒尘埃,他也忍不住了,将押送的囚犯交给旁边的兄弟,上前走几步,跪在李孝恭身后。 “启禀陛下,家父从无二心,小臣愿以性命担保!” 李孝恭猛地抬起头来,冲后边喝道:“给老夫滚回去!” 李怀仁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侃侃而谈。 “当年在战场之上,家父不知救过陛下性命多少次,而今举世太平,朝堂清明,区区一些边关的蛮子而已,怎会撼动家父的心神?还请陛下明察!” 李孝恭总共有三个儿子,老大已经去了外地做官,听说已经到了从四品下的位置上,老二李怀仁,从小在军队之中厮混,年龄要比李承乾他们都小上一些,只是可惜没跟他们玩到一块去,只能重新在军队打熬资历。 如今,也是一个六品的游击将军了。 前年成功进入书院的军事学院,是板上钉钉的下代军事学院的学生领袖。 李二抱着个爱才的名头,自然不会出发李怀仁的僭越之举,况且,这个家伙也算得上他的小侄子。 “既然怀仁都替你求情,那这一篇,便就此揭过去吧!” 李二大方的一挥手。 李孝恭感激涕零,道:“老臣谢过陛下!” 看他的样子,若是李二让他去死,他二话不说就能撞死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 柳白看得大为无聊,指了指地上,那个被薛礼贯穿咽喉的倒霉鬼,说道:“把他的衣服解开,看看有什么线索。” 薛礼蹲在地上,解开那个倒霉鬼的前襟。 众人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第2114章 你有个屁的资格弹劾柳白?老夫不允! 倒霉鬼胸前纹着一副曲里拐弯的图画,或者说是一种复杂的符号。 这年头,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中原的正经人,没几个会在身上纹身的。 不过,纹身在异族,尤其是西域的异族之中,却是一种极为流行的风尚。 比如昭武九姓,就是出了名的纹身多。 不仅仅包括他们部族之中的符号,还有一些,从天竺传过来的图样。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进入书院没几年的李怀仁,都知道,倒霉鬼的纹身就是来自于昭武九姓! 那么,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人们抬起头来,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些可笑。 昭武九姓,这个历史源远流长的部族,从来就没有引起过中原王朝的重视。 相传,他们是大月氏的后裔,也有人说,昭武九姓本是中原流民。 原因在于,在一群红眉毛绿眼睛的西域胡人之中,只有昭武九姓的人,跟中原人长相一模一样。 m. “贞观二年的时候,昭武九姓被侯君集带领大军所灭,看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李孝恭颇为感叹的说道。 薛礼把倒霉鬼的衣襟重新拉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个被李二称呼为‘大头领’的妖媚女子。 看他的样子,很想把妖媚女子的衣襟也拉开,看看有没有什么纹身... 李二的脸上,满是索然之意。 他还以为,敌人是多么了不起的角色。 想不到,出身竟如此的卑微... 昭武九姓,那就是九个上不得台面的部族而已,人口加起来还不如大唐的一座普通城池多。 可就是这么个小东西,经常性的搞风搞雨。 他依稀记得,当初罗艺造反,掀起的第二次玄武门之变,就有昭武九姓的影子。 而今,他们竟然掌控着来自江南睦州的袄教,跟陈硕真的旧势力搭上关系... “抬下去,抬下去!” 李二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既然已经落网了,那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剩下的,自然要交给大理寺和刑部,那里的人本事大,铁嘴也能硬生生的撬开。 柳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终于可以收工了...” 说着,他朝院外走去。 “慢着!” 李二忽然把他叫住。 “河间郡王、鄂国公、樊国公...” 他一连点了几个人,都是身居要职,而且手握重兵的老臣。 其他人见状,纷纷离去,都看得出,皇帝是有紧急的要事,与他们商议。 李承乾也想留下来,一个劲的用眼神瞥柳白。 却被柳白一脚蹬出去好几米,狼狈的从门口跑出去。 众人一一落座,可刚一坐下来,李二的一句话,又让除了柳白之外的几个人,全都猛地站起来! “商量商量承乾登基的事情吧!” 段志玄他们几个老臣,如同触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愕的长大了嘴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柳白则是微微一笑,早就想到了李二会有此一言。 很明显,昭武九姓叛乱的事情,把李二给刺激到了。 这个家伙,总觉得自己是唯我独尊的天可汗,对异族之人光施恩德,就能够赢得他们的忠诚。 可结果呢? 想法归想法,现实永远都是现实! 本来就是这么个道理,你才把人家的国家给破了,大军过处看成寸草不生。 时至今日,程咬金掀起的第二次西域之战,还没有结束。 十几万人如同犁庭扫穴般,在西域扫荡一圈又一圈,死活都不肯回来。 想让西域百姓念中原王朝的好? 要不百年之后,安禄山和史思明会不管不顾,也要把中原王朝搅得乱七八糟? 就是因为,李二杀胡人杀得太狠了! 作为昭武九姓的后裔,安禄山和史思明一出生,恐怕就背负着极大的仇恨。 不过,来自昭武九姓的刺激,对大唐帝国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李二总有着极高的自信心,觉得谁都不如他。 他总想着变革,可变革的始终是别人,是朝廷! 而他,却从来没想过,要变革一下自己... 旧的观念,在李二心中根深蒂固。 虽说年纪不大,但他的心态,早已经老了。 满朝都是年轻面孔,龙椅上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的皇帝,如柳白所说的那样,这,的确只会更加的讽刺! 借着这个机会,让李承乾直接接手帝国,未必是件坏事。 和柳白不同的是,其他人都要吓死了! 老臣们趴在地上,开始即兴表演。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怎可撂挑子不干?” “太子年幼,陛下还应多多为太子铺垫一二才是!” 李孝恭更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若陛下退位,老臣也就此致仕,不再理会朝政!” 他们肯定又以为,这是李二的试探,于是不顾脸面,玩了命的表忠心。 李二感慨万千的说道:“朕何尝不想与诸位爱卿,再开创一番盛世?可大势所趋,朕已经老了,将新君扶上马送一程,是朕多年以来的心愿...” 看着他们一副君臣惺惺相惜的样子,柳白一阵恶寒。 “赶紧演,演完了柳某人好回家吃饭,一大早就开始折腾,现在天都快黑了!” 众人齐齐转头怒视柳白! “老臣弹劾安财王居心不良,意图破坏君臣之谊!” 段志玄的二杆子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要跟柳白干仗。 他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一直视西汉时期的周亚夫为榜样,最喜欢和当权者顶着干。 “你有个屁的资格弹劾柳白?老夫不允!”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李二闻言,顿时像吃了老鼠屎一样恶心。 魏征悠然的走过来,装模作样的冲李二拱了拱手,一屁股坐在段志玄刚才的位置上。 段志玄眼睛瞪得像对铃铛,他怒视魏征,道:“你早已致仕,管得着吗?!” 魏征笑眯眯的说道:“马上就回来了!” 说着,他拿出一封奏折,轻轻放在桌子上。 “老臣上奏,愿重回朝堂,担任御史大夫,请陛下赐官!” 众人顿时愕然! 听说过辞官的,还是头回见到,致仕之后,又朝皇帝要官的... 这老家伙,是不是疯了? 第2115章 原来,柳白等的人是你! 魏征大马金刀的坐在众人中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欠抽。 “陛下若是退位,岂能少的了老夫前往山东河东之地,去安抚当地的百姓?” 李二的鼻子都气歪了。 “朕何时说过要退位?!” 魏征呵呵一笑,毫不迟疑的指了指旁边的柳白。 “方才安财王爷不是说,陛下要给太子,扶上马,送一程吗?” 李二瞪大了眼睛,双手一会攥成拳头,一会又舒展开,看样子实在琢磨,如何把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砍死... “什么,父皇要退位让贤?!” 李泰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汗水,一看就是被人匆匆叫来的。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咬着牙说道:“谁让你来的?” “不是父皇您让儿臣来的吗?” m. 李泰一脸懵逼,他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现在,他当然知道,是有人假传圣旨,让他前来的。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刚进院的时候,听见那句话,就迫不及待的喊出来... 这时候,外边又呼呼啦啦的进来一群人。 当先一人,正是程处默,后边跟着一群小兄弟。 连独孤谋他们那三小只都到了! 长乐公主和巴陵公主手拉着手走进来,后方则是一大群公主们... 李二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些家伙,肯定是柳白叫来,给李承乾壮声势的! “都给朕滚!” 众人吓了一跳,年龄最小的兕子听见之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机灵些的,如李恪他们那几个,一扭脸就跑没影了! 李泰刚想跑,被站在他旁边的窦诞一把拉住! “你不去拉你儿子,拉我作甚?!” 李泰咬着牙,压低了嗓音说道。 窦诞这个驸马爷,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当年他担任西域大都护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否则,怎么能镇得住,桀骜不驯的西域人? “魏王爷,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就您的话,陛下能听进去几分,若是您跑了,谁来给咱们这些人开路?” 李泰脸上的肌肉抖了不停。 他向柳白投去求救的目光,哪知道柳白根本就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拿着他那个大搪瓷缸子喝茶水。 看样子,似乎是还在等什么人到来! 李二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何尝看不出,这些人全都是被柳白忽悠来的。 为的,就是让他这个皇帝,坚定退位让贤,确定历代皇帝都将太子扶上马,送一程的决心! 其实,李二心里何尝不想,直接把皇位交给李承乾? 他对李承乾这个儿子,已经满意到了极点。 能力上,没什么可说的,作为书院第一届高材生,能文能武是小事情,而且还是书院算学院的开创人之一。 当初算学院才立起来一个框架,是李承乾和李恪兄弟俩,足足当了半年的算学先生,交到下一届的学弟。 最重要的,是人脉! 他的兄弟,唯他马首是瞻,当初恨不得一刀砍死他的李泰,如今只认他这个大哥。 李恪等人自然也不必多说,若是换了别人当皇帝,恐怕这些皇子们二话不说,就会直接带着麾下大军,血洗整个皇宫! 此外,李承乾和书院之间的关系,甚至比柳白还要亲厚几分。 第一届和第二届的学生领袖,跟他都是过命的交情! 随随便便一句话,书院庞大的力量,就能为他所用! 以老王勣为首的先生们,更是只认他一个人! 兵权方面,年轻一辈的将领各个跟他是好兄弟。 未来将门之中的头把交椅薛礼,那可是他的东宫千牛! 如柴令武、程处默、席君买等人,更是他的生死之交! 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汇聚起来,天下之间,谁能撼动? 当然,退位让贤的决定权,始终都在李二手中。 他嫉妒李渊,早就到了发狂的地步。 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他何尝不想马放南山,带着他的皇后,和阴妃、杨妃,跑到天下各处去转上几转? 他也想做做生意,乘坐火车,去江南过上几天情境日子。 他没有任何贪恋权势的想法,无非是拉不下脸皮而已。 柳白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叫来这么多人,坚定李二的决心。 谁都不敢说话! 生怕惹火上身! 李二虽说冷静下来了,可一张脸,还是拉得老长。 他也在等,等着看一看,柳白还能请来什么重量级的人物。 柳白喝完了搪瓷缸子里的茶水,看了一眼大门。 正巧,大门适时地被人推开。 来人带着一顶硕大的斗笠,遮着整个脑袋。 一身普通的百姓衣衫,还有些驼背。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拱手道:“诸位,久违了!” 李二目光一凝,道:“原来,柳白等的人是你!” 其他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 来人,赫然正是长孙无忌! 李二冷笑一声,慢慢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道:“朕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能给朕一个退位的理由!” 长孙无忌走到近前,来到柳白身旁。 段志玄等距离皇帝最近的几个人,纷纷让路。 他们固然是当朝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可跟长孙无忌相比,还差了好几条街的资历。 要知道,时至今日,长孙无忌依旧是凌烟阁上第一人! 哪怕他本是戴罪之身,画像照样没摘下来! 可见,在皇帝心中,还是念着长孙无忌的好。 不管怎么说,开国的功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抹杀掉的! 众人围成半个圆形,李二坐在中间,柳白和长孙无忌,则是坐在他的对面。 “街上的人多,绕了几条路才赶来,未免晚了一些,还请陛下恕罪!” 长孙无忌这话说的谦卑,不过,脸上可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李二哼哼了几声,说道:“朕等了这么久,可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说着,他的眼睛左右瞥了瞥,道:“太子呢?这么多人为他撑腰,他怎能不出现?” 第2116章 说白了,就是个功劳! 李承乾并没有来到李二居住的小院子,他还在书院的瓮城之上,坐着最后的善后清理工作。 他摸了一把汗,放下铲子,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半个月亮,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不知,现在究竟谈得怎么样了...” 贺兰楚石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地上脏,您去上边坐吧,这里有末将就足够了。” 从‘战场’的情况,就可以看出陌刀营的强悍之处。 八千人的敌军,被屠戮得只剩下两千余,其中一大半是被弩箭射死的,真正死在陌刀营手里的,只有一千七百多人。 不过,被弩箭射死的,起码还‘好看’一些。 可是被陌刀营砍死的,连一句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最轻的,那都是一分两半。 更多的尸首,早已碎成一块一块的,加上人马的踩踏,残肢断臂,站在地面上,铲都铲不下来! 正巧给了李承乾一个合适的借口,不必去那座小院子煎熬。 m. 贺兰楚石犹豫了片刻,说道:“殿下,末将以为,您该去听一听,毕竟关乎您未来的大事...” 身为太子身边的侍卫头子,没有人比贺兰楚石更加希望,太子登基了。 说白了,他这个东宫侍卫头子,就是个虚头衔。 明面上手里掌握着上万人的太子六率,在东宫,固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是,太子六率的人,敢轻易踏出东宫一步吗? 即便他自己,想要离开东宫,甚至比皇帝出宫还难上几分! 若是被朝中的言官发现,几个月都别想过好日子! 李承乾当了皇帝就不同了,贺兰楚石完全可以脱离太子六率的范畴,若是去了长安北大营,最少都是四品的中郎将! 熬上几年资历,当个十二卫大将军,也不是不行! 李承乾却是摇了摇头,道:“去那里做什么?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过去也无非是找顿骂而已。” 贺兰楚石神情一肃! 板上钉钉?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陛下早就已经打算退位,把太子扶上马了? 李承乾一眼就看出贺兰楚石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不该问不要问,但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长安北大营你是肯定去不了的,东宫千牛的身份敏感,你至少要去西域磨砺上五六年才能回来!” 贺兰楚石闻言不仅仅没有失落,反而大喜过望! 去西域,要远比在长安北大营日日练兵,前途光明得多! 因为西域有着所有将门子弟,梦寐以求的功勋! 这时候,贺兰楚石目光一凝,突然挡在李承乾身前! 二十几个年轻人,正小心翼翼的往李承乾这边凑。 “来人止步!” 贺兰楚石厉喝一声,将长刀拔出两寸。 那些年轻人赶紧站住脚步,神色显得有些畏惧,又有些兴奋。 这些人全部都是朝中的二代子弟,其中更有几人,是皇族子弟! 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从父辈那里得知,太子今天极有可能会潜龙出渊,特意跑到这里套近乎来了。 李承乾当然也清清楚楚,他看都没看这些人,只是挥了挥手,让贺兰楚石把他们打发调。 早先袄教作乱之际,他们一个都不曾现身,现在动乱平息了,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却一个个跳出来。 什么东西?! 岑文叔的儿子岑长倩,是这群人之中身份最高的。 眼瞅着贺兰楚石拔出刀子,就要上来赶人,他一咬牙,顾不得满地血污,匍匐下来,高声道:“我等闻得太子正值用人之际,特来效忠,愿太子接纳!” 贺兰楚石有些动怒,现在这种时候,太子就该爱惜羽毛,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有丝毫的急迫之心。 这群人的做派,岂不是把太子往火坑里推?! “放肆!” 贺兰楚石大喝一声,‘呛啷啷’长刀出鞘! 岑长倩为首的二代子弟们,赶紧爬起来玩命的逃窜。 看着他们跑远,贺兰楚石收起长刀,气哼哼的说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只知道阿谀奉承!” 李承乾微微一笑,道:“他们也并非全都是无能之辈,那个岑长倩的才学就不一般,当年弘文馆还在的时候,他年年拔得头筹,就算进入书院,也是学生领袖一般的人物。” “那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不必理会他们,一个岑长倩做不了什么,我手里的人才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他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之中的半轮明月。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走,随我去见父皇!” ... 小院子里,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柳白和长孙无忌的态度,都是在逼宫! 李二的脸,依旧拉得老长。 后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来陛下的不满。 魏征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沉默才是最好的解释方式。 说话,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让皇帝认为,他们是在逼着皇帝退位! 只需要让皇帝看到他们的态度,就足够了。 无论是李二,还是柳白,亦或是长孙无忌和其他人,缺的只是一个理由。 让皇帝心甘情愿退居二线,让李承乾顺利登基的理由! 说白了,就是个功劳!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份功劳究竟该从何而来。 从长孙无忌一到,李二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沉默许久之后,李二这才幽幽的说道:“你真的想把那件功劳,安插在承乾身上?” 直到现在,李二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孙无忌回来之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 黄金之国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长孙无忌依旧对他三缄其口! 原来,他的目的,是想把黄金之国的功劳,放在李承乾身上,好给太子登基,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拿下一片,面积不亚于大唐帝国的土地,如此功劳,难道还当不成皇帝?! 长孙无忌忽然起身,跪倒在李二脚下。 “罪臣奉太子之命,为我大唐开疆拓土,而今功成而归,请陛下,论功行赏!” 第2117章 秦始皇牛不牛? 李二气得脸都紫了! 什么叫奉太子之命? 什么叫开疆拓土? 明明是被流放得好不好?! 要是当年长孙无忌奉了太子李承乾的命,就应该在到达港口的时候,一个猛子扎进深海里喂鱼! 而现在,却成了奉命开疆拓土? 就算是有功劳,也应该安在朕的头上! 不管李二心里头怎么想,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是,李承乾的确已经有了登基的资格。 而这个发现黄金之国,开疆拓土的功劳,也不大不小正合适。 一块面积不亚于大唐帝国的沃土,这是历朝历代都从未见过的功勋。 秦始皇牛不牛? 记住网址m. 统一了七国之后,国土面积还不到大唐的一半。 汉武帝牛不牛? 远击匈奴,拿下河套,开拓西域建立西域都护府,国土面积加起来,也没有大唐帝国的七成。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李二依旧晾着李承乾,没准人家一生气,就跑到黄金之国当皇帝去! 听说那里种粮食,比岭南还要方便。 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秧苗就长出来了! 柳白趁热打铁的站起来,难得朝李二躬身失礼。 “请陛下论功行赏!” 亲厚一些的人,比如尉迟敬德、段志玄他们这些人,也纷纷朝李二施礼,口中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此刻最好的写照。 跟当年的玄武门之变,性质完全不同。 谁都看得出来,今日之事,背后有着李二这个皇帝的推动。 或许,也是皇帝对太子的最后一次考验。 其他的人则是满脸为难。 不说话? 那就是立场不坚定! 即便这一次太子不登基,总有一天也是要登基的。 到那时候,清理的第一批人,就是今日不表明态度的! 也学着柳白他们那样,请皇帝论功行赏? 触怒了皇帝,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李承乾恰如其分的出现在小院子门口。 他站在门口张望了片刻,并没有进来。 有时候,身为太子,就不能表明态度! 家天下以来,被帝王砍死的太子、皇子不在少数。 他们并不一定是多么痛恨自己的儿子,甚至于,心里头还有些想放过儿子。 可是,满朝文武看着,普天下的百姓也都看着! 无非,是个下不来台罢了。 生怕放过了儿子,后边的人就会有样学样,祸乱天下。 李承乾不出现,是因为还没到他出现的时机,也恰恰表明,他并没有不臣之心。 那些谋朝篡位之人,也要玩个三请三辞,表现出并不是我想当皇帝,而是周围这一圈人,逼着我当皇帝,不当还不行... 李承乾还是比较冷静的。 从大头领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只有他成为皇帝,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 而李二,之所以着急忙慌的清理掉那些老臣,不也是为了这一天吗? 可贺兰楚石却快吓死了! 在他眼中,柳白等人分明就是在逼宫! 若是皇帝不答应,立刻就会掀起一场惊天动乱! “太...太子,末将以为,您还是快些进去,向陛下表明,没有逼宫的意思为好...” 听到这番话,李承乾心中顿时对贺兰楚石,生出来浓浓的失望。 这个侍卫头子,什么都好,就是目光太短浅。 这时候向皇帝服软,不就成把‘太子党’全都卖了吗? 如此一来,父皇恐怕才会真正的动怒吧... “贺兰,明日你就去西域吧,给你一个从三品怀化将军的头衔,领着五千人马,去龟兹镇守上几年。” 贺兰楚石一愣。 他就算再蠢,也听出太子话里的不满了! “太子,末将...” 李承乾挥手打算他的话,淡淡的说道:“从三品的怀化将军,足以对得起你这些年的苦劳了,不要再让我生出厌恶之心。” 贺兰楚石浑身一颤,慢慢的跪倒在地。 帝王之心不可测,李承乾已经和李二有了八分的相似... 说完,李承乾大踏步的走进去。 这么多年的磨砺,他已经很清楚,父皇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接班人了! “参见太子!” “参见太子!” 周围的人纷纷行礼。 唯独最中间的柳白、长孙无忌等人,对太子视而不见。 李二的目光,在李承乾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也来逼朕吗?” 李承乾不卑不亢的说道:“儿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可大势所趋,儿臣愿替父皇统领天下,号令万国!” “这就是你的态度?” 李二冷冷的说道。 “儿臣的态度并不在此!” 说着,李承乾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满。 小满伸出一只手,朝着院外挥了挥。 七八个宫里的太监,各自挑着担子走进来。 每个担子里,满满当当,全都是奏折! “这是儿臣今日要批阅的奏折,当年秦皇每日批阅奏折一百二十石,那时的竹简沉重,从数量上,恐怕还不到儿臣每日的四成!” 李二淡淡的说道:“从前朕的负担,不比你小!” “可这也证明,儿臣并不比父皇差!” 李承乾第一次抬起头,直视着他父皇的眼睛说话! 周围着实不少人,吓得脸色苍白。 他们觉得,一场惊天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了! 这世上,也就柳白敢和皇帝如此说话,换了别人,脑袋早就没了! “大唐十道,算上西域都护府,可以算作十一道,这十一道之地,儿臣早已熟稔于胸,每每闭上双目,眼前全是我的大唐河山!” “儿臣曾去过西域,统领大军酣战两千里!儿臣也去过岭南,穿越沼泽之时,在双腿上摘下来好几只蚂蟥!” “儿臣曾在江南出海,见识过大海的广袤,也见过海中巨兽的翻腾!” “儿臣也去过蜀中,亲自走过天险栈道!” “十二年的太子,儿臣学到了很多,也结识了许多生死之交,如今他们都已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这一切,并不比父皇差!” 说到这,李承乾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深吸口气,躬身到底。 “请父皇,将国祚传于儿臣,儿臣定不愧对先祖!” 第2118章 以太子之师的身份,当个三公绰绰有余! 李承乾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他的确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提着跟棍子,追杀小太监,总说自己是齐天大圣的熊孩子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有资格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或许在经验上,还有些欠缺,不过在见识上,他已经全面超越李二。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在朝堂之上的号召力,早就超过李二了! 年轻的臣子,需要一位年轻的帝王,来理解他们,完成他们心中的抱负。 年老的臣子,更需要一位年轻的帝王,让他们跻身更高的位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旧官僚早已经成了过去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二已经为太子登基,准备好几年了。 清理老臣,当初的中坚力量,如乔师望、许敬宗等人,全都被派往地方上为官。 等的就是新君登基之后,把他们召回来! 这才叫施以恩德! 首发网址m. 听完李承乾的这番话后,李二心中甚至都开始觉得,若是不退位让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群臣久久不语。 能站在这里的,必定是未来的朝堂之上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他们都很清楚,若是新君登基,天下会面临着多么大的一场风暴! 在这场风暴之中,若是没有李二的鼎力支持,恐怕,到最后这些人剩不下几个... 李二沉吟良久,慢慢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 人们纷纷离开,唯独柳白和长孙无忌一动不动。 李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之色,只是在王守仁离开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守仁先生,你是太子之师,还是等一等吧!” 王守仁微微一笑,拱手道:“谨遵陛下号令!” 离开的人们,看向王守仁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柳白和长孙无忌,是不可能进入朝堂的。 柳白的身份太高,不仅仅有个王爵,还掌握着天下财权。 最重要的是,连太子都是他养大的。 若是他进入朝堂,三公怕是都有些不够。 而长孙无忌,则是完全没有进入朝堂的资格。 他原本就已经位极人臣,又因为斗争失败,远遁万里。 再次进入朝堂,必定会引起大部分朝臣的不满。 至于王守仁,则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身为书院的领军人之一,他本来就有一个四品的虚头衔官职。 进入朝堂,也是顺理成章。 以太子之师的身份,当个三公绰绰有余! 要知道,当今三公仅存两位。 李纲和高士廉的岁数太大了,他们已经无法坚持多久。 用不了几年,王守仁将会成为硕果仅存的三公,同时,也是朝堂之上,地位最高的人! 不到三十五岁的三公,简直耸人听闻! 皇帝把他留下,已经有了几分,当辅政大臣的意思... 毕竟,连王弘直和赵普这两位宰相,都没有留下来的资格。 ... 人们走到外边,心情都格外的忐忑。 李恪搓了搓手,打了和呼哨,兄弟们立刻凑到他跟前。 “看样子太子就要登基了,有什么没完成的差事,赶紧去干!” 程处默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来的靑虚虚胡茬,笑道:“咱们的差事全都完成了,只是把承乾...把太子一个人留在长安,着实有些不厚道。” 李祐则是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以后就再也没人管咱们了!” 李泰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兄弟们的脑袋上。 “你们可别忘了,父皇若是退位,肯定会把咱们拴在裤腰带上,这叫没人管?” 兄弟们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没错,李二退位之后,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游山玩水。 他这个生性多疑的人,怎么可能会给新君留下隐患? 肯定会把所有权势高的人,都带在身边! 最需要带的人,肯定是李恪和李泰这兄弟俩! 窦孝慈浑不在意,甚至还笑嘻嘻的说道:“我地位低,跟皇位没有丁点关系,你们一路好走!” “好走你的蛋!” 李恪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直接把窦孝慈踹出去好几米! “只可惜大表哥不在,若是他在的话,咱们兄弟偷偷跑出去玩几年再回来,父皇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李泰颇为惋惜的说道。 他们兄弟之间,论资排辈的情况极其严重。 有了好处,当兄长的肯定要拿大头。 相应的,到了背锅的时候,岁数大的自然也要往前排。 柴令武若是在,直接把偷跑的罪责安插在他的脑袋上。 反正看在平阳公主的面子上,没人会为难于他... 这时候,一个人蹑手蹑脚的凑过来。 “话说,咱们去倭国玩几个月如何?” 来人眉清目秀的,看起来跟个漂亮小姑娘似的,正是李二和长孙皇后的义子,莫小六! 李恪一把揽过莫小六的肩膀,笑道:“小六子,听说你最近要去鸿胪寺历练?” 说着,他冲兄弟们挤了挤眼睛。 兄弟们顿时来了精神! 小六子是自己人,若是去了鸿胪寺,自然可以大开方便之门。 这几年,每隔一个月,朝廷都会派遣战船前往倭国,拉送从倭国出产的白银。 若是小六子能把他们偷偷安排在船上,去倭国玩几个月,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莫小六丝毫不害怕,他压低了嗓音,道:“我也觉得,现在待在长安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今天晚上就有一艘船,自渭水出发,一路入海,换成战船前往倭国,咱们搭个伴如何?” 兄弟们顿时一拍即合! 李愔弱弱的说道:“算算日子,太子的登基大典不会太久,咱们都不在,合适吗?” 李恪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 “咱们不在,才是对太子最大的尊重!” 说完,他一挥手,兄弟们嘻嘻哈哈往外走。 远处,段志玄碰了碰程咬金的肩膀,道:“你儿子又要跑,你不去拦着?” 程咬金呲了呲牙,道:“老子管他作甚?那小子在蜀中有三成的铁路份子,一个月的收益,比老子十年赚得还多,总不至于会饿死。” 第2119章 整天游山玩水,别提多快活了! 人这一辈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依照习惯过活。 早上起来一睁眼,有的人去刷牙,有的人去蹲坑。 想要改变一个习惯,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天清晨,李二醒来之后,习惯性的一伸手。 按照以前他在皇宫里的规格,这时候就会有宫女或者是太监,赶紧凑上来,拿着金黄色的丝绢,给他净面净口。 手都伸出去半天了,也没个动静,李二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朕还没退位呢!” 坐在桌子周围的长孙皇后、阴妃、杨妃三人,这才发现李二醒了,纷纷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过去。 一个给皇帝穿衣服,一个给皇帝叠被子,一个给皇帝净面净口。 “您呀,昨晚喝了太多酒,没来由的嚎了一晚上,总说什么皇帝,什么太子,什么游山玩水...” 杨妃给李二穿好衣服,将领子整理了一下,而后从桌子上端过来一碗醒酒汤。 m. 李二这才发现,脑袋疼得厉害,好像被人一斧头砸在天灵盖上。 他捂着额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柳白他们呢?” “柳白他早就回家了,说什么准备出行用的东西,明天晚上就启程。” 杨妃把一碗醒酒汤,全都给李二灌下去才回答道。 李二当即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差点把一个皇后两个贵妃,熏得跑出屋子。 “朕...朕何时说过要出行?” 李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角。 “您不是昨晚说,明天就要出发,先去江南,再去蜀中,最后在岭南住上几个月,就打算去倭国见识见识吗?” 李二一挑眉。 “朕何时说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跟李承乾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就开始跟柳白他们拼酒。 一直拼到后半夜,连柳白的酒量,喝多了之后都开始打踉跄。 李承乾早就趴在桌子底下了。 从来不饮酒的王守仁,都破天荒的喝了多半坛子! 李二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究竟说了些什么。 出行? 见李二矢口否认,长孙皇后她们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失落之色。 长孙皇后还好,小时候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后来李家起兵,跟着大军南征北战又是四五年。 可是,成了皇后之后,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李二还偶尔出宫转上几圈,可是长孙皇后这些年外出的机会,加起来也没有几次。 至于阴妃和杨妃,就更不用提了。 她们本是前朝贵女,从小就养在闺房里。 嫁给李二,那也是李家攻下长安城之后的事情。 这几年,也就跟着李二去过一趟江南,对其他地方,实在是好奇的紧。 听闻李二打算出行,她们着实兴奋了一整个晚上。 李二突然发挥,让她们心中都别别扭扭的。 当着皇帝,肯定不能随便出门。 可若是成了太上皇,那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没看现在的太上皇,活得有多潇洒? 连万老太太都跟着沾光,整天游山玩水,别提多快活了! 见到三个老婆这般模样,李二心里头也有些不落忍。 “罢了,反正大事小情都交给承乾了,咱们就算出去玩他个几年,又能如何?!” 长孙皇后三人顿时大喜! 一向腼腆的阴妃,都兴奋的脸色通红。 “妾身这就去准备出行用的东西!” 杨妃说完,立刻朝着二楼走去,仿佛生怕李二反悔一般。 ... 城北新区,柳家大宅! “夫君,家里用惯的餐具用不用带上?江南那边也就罢了,妾身可没去过蜀中,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柳婉儿和柳蓉儿也在收拾行装,家里的几十个仆役丫鬟,都不够她们使唤的了。 “用不着,牛大将军回长安之后,接管蜀中的,是老公爷原本的副手,咱们去了之后就住在他的府邸,何况,咱们是跟着皇帝去,总不好太讲究排场!” 柳白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懒洋洋的回答道。 虽说是一大早上,柳白还是习惯性的泡上一壶茶,打算享受一个省心的清晨。 三个月前,牛进达回长安城述职,接管右武卫大将军之职。 蜀中的统军大将,换成了曾经给程咬金当二把手的郑仁泰。 柳白跟郑仁泰是老熟人了,他家大儿子进入书院读书,还是托着柳白的门路。 柳家人总出去游玩,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行装都收拾好了。 虽说已经一再精简,但还是满满当当,盛了七辆大马车。 王守仁回家了,只背了一个两尺长的小包裹。 这就是他的全部行礼。 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从倭国回来没多长时间的秦怀义。 “柳大哥!” 小伙子精精神神的站姿柳白面前,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盔甲,比赵子龙还赵子龙。 就是那种,上了战场之后,专门吸引敌人箭矢的装扮... 在倭国苦熬三年,秦怀义已经彻底抹平了身份上的沟壑。 私生子不许做官的规矩,对他来说已经成了笑话。 老秦是将门的领头人之一,秦怀义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要成为将门中人。 “金吾卫虽然捞不着仗打,但提拔的不是一般快,你爹这回舍下老脸,把当年的老兄弟们求了一个遍,才换回来的官职,你可要好好珍惜!” 今日是秦怀义上任的第一天,他特意先来柳白这里报个到。 谁都知道,老秦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往金吾卫安插人手。 金吾卫保护的皇帝,人情关系在那里没有任何跟脚。 以老秦的地位,在长安北大营,安排个中郎将都没问题,可是在金吾卫,连个校尉都搞不定。 秦怀义当然知道,柳白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柳大哥放心,我这个身份,能进入金吾卫,实在是难得的造化,我爹也说了,以后好好干,回头把爵位传给我!” 柳白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这才像个样子,金吾卫的副统领,不是谁都能当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道:“上任去吧,头一天,给同僚们留个好印象,有事找小满,他都给你解决!” 第2131章 人家本来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爵位在普通人眼中,还真就是金贵到不能再金贵的东西了。 非军功不得夺爵! 是自秦汉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 自古秦兵耐古战,关中家家缟素,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父亲、丈夫、儿子。 可以说,关东大地上是坟头叠着坟头,几千年以来就没有比关中战死的人更多的地方了。 即便是到了千年之后,那场巨大的浩劫,关中人依旧是战场上的好汉!看書溂 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同不退后一步! 以至于,军功成了关中人最为追捧之物。 长安城里的金吾卫,再加上长安北大营里的十二卫,十几万兵马,有将近六成都是关中娃子! 有了爵位就等同于封地,有了封地,就可以拿到当地的供养,世世代代都拥有了铁饭碗。 虽说每过一代人,爵位就要降低一个档次,但即便是最低等的男爵,也可以保证三代衣食无忧。看書喇 即便是没有拿到正式的爵位,只得到了勋爵,策勋十二传之后,全家老小也不用再交税了。 哪怕牺牲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代价,也不吃亏。 拒绝爵位,或许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这头一遭,就着落在了柴令武的身上。 西域,高昌国旧地! 柴令武端坐在高昌国的王宫之中,屁股下边的那个椅子,是纯粹的黄金打造而成。 这个国家已经存在了将近两百年,是西域之中,唯一以汉人为主体居民的地方政权。 即便这个时代没有柳白的影响,高昌国依旧会在贞观十四年,被大唐帝国灭掉。 而后,在这里设置与西域都护府平起平坐的安西都护府,彻底将整个西域一分为二! 无论是从军事意义上,还是政治意义上,攻打下高昌国,都是一个足以晋升为公爵的军功! 自从贞观四年冬天,高昌国的鞠文泰来到长安,向大唐皇帝效忠之后,高昌国在短短十年之间,反复近二十次,不断与北方的乌孙,西方的大食国暗中苟合。 骑兵数量,从原本的不足两千,迅速扩充到将近两万人! 作为第二次西域之战的先锋,柴令武共统军四千八百余人。 其中骑兵近两千,重步兵五百,剩下的全都是普通的步卒。 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伙头兵之类的人物。 以不足五千人之众,攻下拥有骑兵两万人的高昌国,绝对称得上是军事史中的典型案例! 为此,柴令武也十分的得意洋洋。 他并不是正经的行伍出身,虽说他爹娘都是军中的好手,但是他从小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在书院之中学习时,多半也学的是文学院的学问。 他离开书院的时候,军事学院还没有成立。 就算平阳侯的爵位也是靠着军功得来的,可那次纯属于捡便宜。 柳白他们都帮助程咬金打开了高句丽的大门,就剩下带着人往前冲,杀进王宫把高句丽的王族拿下了。 结果柴令武这个家伙,在腌酸菜缸里边抓到了渊盖苏文,倒霉的渊盖苏文,用仅剩的一条腿,生生蹦到了长安,来博得皇帝的欢心,才给柴令武拿到了一个平阳侯的爵位。 而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功劳! “这把椅子坐着也不怎么舒服...” 柴令武嘟嘟囔囔的说道。, 下边高昌国的文武百官全都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话说。 柴令武攻下高昌国,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高昌国的皇宫。 确切的说,不能叫皇宫,而是叫做王宫。 按照朝廷的封赏,鞠文泰只是一个王爵而已,可是这座王宫的门口,却明晃晃的挂着皇宫才有的牌子! 柴令武也是今天闲的没事,在大街上瞎逛的,才来到这座所谓的皇宫。 他只身一人,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带,倒不是因为他的胆子大,而是因为整个王宫,早就已经被他的人接管了。 他十分新鲜的打量着,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物件。 有批阅奏折的朱笔,有玉石打造的龙形笔架,由翡翠雕刻而成的镇纸,最可笑的是,竟然还有一方玉玺! 用金色的丝绸包裹着,打开一看,竟然也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可惜了一块好玉料,只能毁掉...” 柴令武把玉玺拿起来,轻轻颠了颠,而后用力的砸在地上,瞬间粉碎! 下边的文武百官浑身一颤,脸上全都是浓浓的恐惧之色。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汉人将军来到皇宫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把玉玺打碎之后,柴令武把一双大脚搭在桌子上,斜腰揽胯的,半靠在龙椅中间。 “听说,鞠文泰纳了足足一百多个妃子,都拉出来遛一遛,让本将军瞧瞧!” 高昌国的文武大臣们,觉得这种做派是理所当然的。 连国家都灭了,那些妃子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反倒是柴令武麾下的将士们,脸色变得有些异样。 就算高昌国反复无常,但终究曾经是朝廷封赏的国度。 柴令武不过是个侯爵而已,堂而皇之的坐在王爵的椅子上,还要调侃人家的妃子,若是传到长安城,免不了又是一些风言风语。 朝廷之中的那些言官,不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人家本来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柴令武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他手里摩挲着一块翡翠雕刻的镇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不赶快去!” 有人急匆匆跑到后宫,把鞠文泰的那些妃子拉了过来。 莺莺燕燕的一大群人,其中着实有不少西域的美丽女子。 不过大多数,还是黑眼睛黑头发,看起来比较顺眼。 柴令武挨个打量了一番,他一连点了十几个人。 站在他旁边,把守高昌国王宫的卫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弯下腰轻声说道:“将军,注意身体啊!十几个人,您怕是吃不消!” 柴令武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个屁!” 而后,对下边的人说道:“刚才点出来的那几个不要,剩下的全带走!” 第2132章 柴令武感觉,自己到了天上人间一般! 回到军营里,柴令武被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人,围在正中间。 这个捏胳膊,那个揉腿,左边的喂一个葡萄吃,右边的喂一口酒,好生自在。 柴令武感觉,自己到了天上人间一般! 空气之中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浑然不觉,自己是个驸马爷,干这种事情,是要砍脑袋的... 在他的帐篷门口,围了一大群军中的中高级军官,如今,柴令武已经不归属在十二卫的麾下了,而属于西域都护府。 由于大都护回长安去述职了,更没人管得了他,就剩下一个卸任西域大都护的乔师望,留在军营里,却只有他讨好柴令武的份儿,从来不敢冲柴令武使脸子。 乔师望的儿子乔侃也在军中,这个家伙,在江南印钞局干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显然是被柳白给震慑到了。 生怕柳白拿他做娃样子,杀鸡给猴看,灰溜溜的跑到长安,求皇帝,给他安排一个闲差。 于是,跑到西域来,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军需官。 父子二人正躲在帐篷里下棋,听到亲兵来报,说柴大将军带回来一大群女子,父子两人不禁摇头苦笑。 “爹,您看看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咱们!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陛下也是偏心的很,明明都是同样关系的亲戚,为何柴家过得如此潇洒?“ 乔师望瞪了儿子一眼,说道:“若是为父小心一些,能护住你周全,也算是得天之幸,可惜当年没把你送到柳家去,否则的话,你也能从他们这些兄弟中分一杯羹!” 父子二人又同时叹了一口气,继续下棋。 走了还没两步,又有亲兵来报。 “老爷!少爷!柴大将军请您二位去饮宴!”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柴令武就算深受皇家的宠幸,可是在军中饮宴,还叫了这么多女人,也太过分了! 他就不怕掉了脑袋? 要知道,西域都护府的军令,要远比长安严苛得多! 长安北大营奉行的十八斩条例,到这里成了二十八斩! 就是生怕这些大头兵,哪里做的不对,引起西域哗变。 到那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走,咱们先去看一看,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赶紧跑!” 父子两人匆匆向着柴令武的帐篷走去,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一阵刺鼻的香风,差点熏了父子二人一个跟头! 他们这才发现,柴令武的帐篷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 原来,他把周围的帐篷全都连起来了,当做一个人的‘寝宫’! 乔氏望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而乔侃的眼里,全都是羡慕。 光看岁数,他比柴令武还要大上两岁,看身份,两人一模一样,可是待遇上的差别,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头! 两人进门,就看到被一大群女人包围之中的柴令武。 “姨夫!表哥!快过来饮酒!高昌国特产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胜在不用亲自动手...” 说完,柴练武努了努嘴。 旁边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把酒壶给他递到嘴边,美美的喝了一口。 乔师望来到近前,轻轻咳嗽了几声。 能当上妃子的女人,眼力见自然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周围的女人立刻让开道路。 乔师望皱着眉头,说道:“令武如你如此做派,若是传到长安城,恐怕监国太子也不得不硬下心肠,处罚于你,何况现在正是你请功的关键时刻,若是出了岔子,你爹会懊恼到何种地步?” 柴令武哈哈一笑,说道:“姨夫,你实在是太多虑了!承乾那是咱铁哥们,他怎么可能给咱使绊子?再者说,御史台那群言官,没了魏征,就是没盖的王八,怕他们作甚?” 乔师望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劝不动柴令武只好作罢。 他从旁边取了个杯子,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擦了擦嘴说道:“老夫明日就要回长安述职了,你小心军中司马记上一笔,田文镜那厮,可不是什么好鸟!” 柴令武拿起酒壶轻轻晃了晃,将里边的酒一饮而尽,任由酒水撒了一胸膛。wΑp.kanshu伍.net “田文镜那条老狗,一会我就派人去臭揍他一顿!姨夫您大可放心,还有大表哥...” 说着,他冲乔侃招了招手,乔侃小碎步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这才说道:“令武,你还是少饮些酒吧,这毕竟是在军中,规矩大,若是想寻欢作乐,咱们赶路去龟兹城玩耍一通如何?” 柴令武极其不以为然。 “你们的胆子也太小了,若是不敢饮酒,那就请回吧!” 乔师望气得脸色铁青,乔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父子二人转身离去。 等他们离开帐篷,柴令武立刻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变得出奇的严肃。 一个女子抚摸着他的肩膀,要喂给他一颗新鲜的小葡萄,柴令武却冷着脸,一把将她推开。 “全都给老子滚出去!” 女子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走出帐篷。 没过多久,帐篷里只剩下柴令武一个人。 他喃喃的说道:“在填上这一把火,想必也够了!” “公爵?就算成了王爷有什么好的?哪怕是以罪臣的身份前往江南,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他挠了挠靑虚虚的下巴,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自从得知,柳白他们将要离开长安城,说不定再也不回来的时候,他片刻安稳觉都没有睡过。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安下心来。 一连点了三把火,他可以确定,这个公爵无论如何也当不成了。 最好能给他治一个大不敬之罪,流放到蜀中亦或是岭南,那才合了他的心意。 柴令武睡着没多久,军中司马田文镜,施施然走进来。 看到熟睡之中的柴令武,田文镜微微一笑。 他虽然只是个区区的正五品军中司马,但资历甚老。 当年李家起兵造反之际,他就已经跟在柴绍身边! 也算是,看着柴令武长大的长辈了。 “这个孩子,终于能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田文镜幽幽的说着,把披风摘下来,给柴令武盖在身上。 第2133章 他是个天生骄傲的人,从小就看透了人性 柴令武拼了命的往自己的身上倒脏水,为的,无非是脱离掉朝廷的官方身份,找一个合适机会离开,与柳白他们会和。 和他同样做法的人,并不只是一两个。 若非是心中怀有大抱负,李义府他们几人,也像辞掉官职,跟随柳白去潇洒快活。 去年的时候,兄弟们就已经分开了,到天南海北去做官。 李义府留在长安,上官仪和来济一个去了汉中,另一个则是去了河东。 张柬之跟随西域的商队前往大食国,学习当地的风土人情,以便等大唐积蓄起足够的力量之后,拿这个强大的邻居,做一做靶子。 马周盯上了宰相的官职,正准备突破四品大关,于是去了最为艰苦的蜀中。 等他再回来,少说也要提上两级,如果能够成为正四品上,那也算勉强能够摸到宰相的最低门槛了。 以前,兄弟们闲的没事,总喜欢聚在一起喝上两盅,最近这一段时间李义府除了上朝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他是个天生骄傲的人,从小就看透了人性。 在书院毕业之后,得到了一个‘人猫’的称号。 除了身边的几个兄弟,他还就真没几个能瞧得上眼的人物。 今天也是一样,监国太子在宣布,等他登基之后会立刻执行新的政策,便匆匆退朝。 也不知道去干些什么了,多半是去陪伴太子妃,挑选登基大典后的封后仪式上,用的一些珠宝首饰。 李义府独自一个人溜达出皇宫,在丹凤门外取了自己的马,然后回到在兴化坊的宅子。 坐在屋子里的炕桌旁,妻子给他送上来一壶温热的酒。 不多时,又递过来两碟小菜。 李义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小口的酌了几下,吐出一口酒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他极其羡慕那些,外放到地方上的兄弟。 年仅二十六岁的尚书左丞,那简直比四十岁的六部尚书还吃香! 可是,李义府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了。 他有些烦躁的,扒拉着桌子上的小菜。 “老子受够了!” 他吼了一嗓子,穿上鞋子披上外套,大步走出去。 妻子赶紧跟出来,却早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 ... 皇宫,宣政殿! 李承乾散朝后,哄好了大小三个老婆,又跑到宣政殿来处理没有完成的任务。 他一天的休息时间很短,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到四个时辰。 这里头,还要加上吃饭的时间。 他却依旧乐此不疲,因为这个帝国已经板上钉钉,是属于他的了! 小满垂手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个大号的浮尘,时不时的轻轻晃动几下,为太子殿下驱赶蚊蝇。 李义府的到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守卫皇宫的金吾卫都知道,如今的尚书左丞,是太子殿下的铁哥们,谁敢拦他,必定会遭到太子的惩罚。 李义府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来到李承乾身旁。 小满瞟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音说道:“不要打扰太子殿下!” 李义府翻了个白眼儿,故意重重咳嗽几声。 李承乾这才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迷茫的抬起头来,发现是李义府,眼中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是何时来的?” 李义府二话不说,拉起他的袖子,起身便走。 “陪我去喝酒!” “我这还有一大堆奏章要批阅呢!要不你跟我一同干完,咱们晚上喝他个不死不休!” “现在便去!奏折什么时候批阅不成,非要赶在这种时候?” 他硬是强行把李承乾拉了出去,临走前挥了挥手,示意小满今天晚上不回来了。kΑnshu伍.ξà 李承乾倒是没有反抗,他能出宫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难得抓住一个机会,干脆顺坡下驴。 就算到时候御史台的那些言官,发现他偷偷离开皇宫,也可以把责任一股脑的全推到李义府身上。 反正这家伙是尚书左丞,跟御史台天然不对付。 到时候在朝堂之上对骂,自己乐呵呵的看热闹就够了! 两人换了一身便装,走在朱雀大街上。 天才刚刚黑,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 大街上的行人很多,周围的小酒馆也全都开着。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俨然一片人间盛景! 这种场面,李承乾看多少回都嫌看不够,他们随便挑选了一家客人稍微少一些的酒馆。 点了几样简单的卤菜,却要了一坛子足以买下,好几桌酒菜的李师傅。 李承乾夹起一枚,被炸透了的豌豆。 “你今日怎么想起找我饮酒了?” “心情实在郁闷的很,先生他们都去了蜀中,我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要不你也把我派出去算了,到了地方上,整顿一下当地的吏治,也算是有正经事可做,哪里像现在这般,整日无所事事,成天在档案堆里打滚...” 李承乾幽幽的说道:“那你过得也比我强的多,眼瞅着就要登基大典了,连个体面的长辈都找不到,书院的几位老先生又请不动...”看書溂 兄弟俩各有各的难处,不知不觉全都喝多了。 俩人喝了一整瓶子李师傅,这种高度酒,一瓶两斤装,酒量再大的人也受不了。 不知不觉间到了后半夜,店小二已经上好了门板,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盹儿,等着这两位神经病一样的客人离开。 有胆子在后半夜还留在外边的客人,宵禁肯定拦不住他们。 又睡了半个时辰,李义府有些艰难的从桌子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搀扶起李承乾。 两人勾肩搭背的朝着皇宫走去。 等他们快回到皇宫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显现身形,拦在两人正前方! 巡城武侯是不会来到这里的,因为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能够引起把守皇宫的金吾卫注意。 李义府看到前面有人,先是一愣,酒顿时醒了大半! 他的眼神,在陡然间变得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这人的轮廓好眼熟啊,我绝对认识他...” 他喃喃的说着,一只手探入怀中,悄悄的捏住了匕首。 不管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第2134章 眼瞅着就要登基了,竟然还跑出来疯玩! 看起来,这个人的年龄不大,应该与李义府他们相仿的。 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穿着,但是隐约能够感觉到,穿的并不是普通老百姓的粗布衣裳,而是丝绸做的外衫。 等那人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来,李义府顿时吃了一惊。 他急忙使劲摇晃李承乾。 “承乾,醒醒!快醒醒!你看谁来了!” 李承乾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嘴里嘟囔着,不知什么意思的话。 过了老半天,他的意识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瞪大了眼珠子,打量对面那个正在微笑的年轻男人半天,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 “智戴?” 冯智戴微微一笑,朝着李承乾拱了拱手。 “太子殿下,久违了!” 冯智戴,冯盎的长子,冼夫人的直系血脉。 曾经随冯盎进入长安,被柳白莫名其妙的忽悠到书院。 从那以后,对书院的学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都不想回到岭南去继承他爹的爵位。 可惜的是,他爹用养蛊的方法来养儿子,结果造成了兄弟残杀。 那时候,已经在长安城求学两年之久的冯智戴,不得不选择回到岭南去平叛。 自那以后,他彻底成为了岭南的主人。 因为冯盎,已经定居在东洲岛上,看他的意思,这辈子是不打算离开了。 之后的三年,冯智戴都在岭南收拾残局,渐渐地,岭南的元气终于恢复了。 他迎娶了柳家岭南大掌柜老马的女儿,彻底将岭南经营成铁桶一片。 除了在他的府邸直线距离不到三里的地方,驻扎着一只足足一万两千人的大唐府兵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没有任何烦恼。 他这个岭南王的位置,也算是坐实了。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 而且还拦在了太子的必经之路上? 他又是如何得知,太子偷偷跑出宫去了? 这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义府的脸上,满是戒备的表情。 他警惕的看着冯智戴,怀里的右手,依旧紧紧攥着匕首。 是他主张带着太子出宫的,那么太子的安全问题,也就直接关系到他的存亡! 就算冯智戴,跟他们也有些交情,也要万般小心。看書溂 说句不好听的,三年时间不见了,鬼知道冯智戴现在长出了多少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李承乾歪着脑袋,看样子酒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智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冯智戴双手一摊,说道:“我好歹也算是岭南半个主人,新主子马上就要登基了,哪有不前来效忠的道理?” 不知道李承乾还想说些什么,被李义府偷偷掐了一下。 李义府沉声说道:“你拦在这里,意欲何为?” 冯智戴嘿嘿一笑。 “你这个人猫,还真是天生谨慎,难道你还怕我对太子意图不轨不可?” 李义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档口,换成谁都要小心万分,你最好不要做一些可疑的举动,否则的话我一嗓子喊出去,金吾卫就能冲过来把你剁成肉馅喂狗!” 冯智戴立刻不乐意了! “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同窗,你对我就这般态度?” 李义府冷冷的说道:“就站在那里不要动,说出你的意图!” 冯智戴无奈的砸吧砸吧嘴,摊开双手,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打算跟太子爷说些话,如果是在宫里的话,人多嘴杂,难免不方便,我这才求着小满总管,让他说出太子的行踪,正要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番话,李义府彻底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小满告诉冯智戴,他们的行踪,那么也就说明,冯智戴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偷偷的向太子汇报一些事情罢了。 这种事情,小满才是专业的。 他倒没有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除了小满之外,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李义府左右看了看,把李承乾架到旁边的一座府邸门口。 抬眼一瞧,李义府顿时乐了。 这座府邸,竟然是狄之逊他们家。 在人家的家门口坐着实在是不像话,李义府干脆使劲拍了几下大门,亮明自己的身份。 于是,三个人被狄之逊他们家的门房,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 ... 深夜造访臣子家,实在是不像话的很。 喝醉了酒的李承乾和李义府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去看,脸色黑的像锅底灰的狄之逊。 反倒是冯智戴,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朝着狄之逊道歉。 “总听家父提起世叔,在刑部任职多年,断的一手好案,如今再来长安,小侄理应多向世叔请教才是!” 狄之逊对这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呵呵一笑,说道:“常来玩就是了,我与你父亲也算是老相识,去年还在东洲岛上,痛饮了一场,回想起来着实快活的很!” “不叨扰世叔休息,小侄只想寻个清静地方,跟太子说说话,还请世叔行个方便!”爸爸 狄之逊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聊,老夫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准备几样小菜点心,今晚就住在家里吧,明日...” 看了一眼醉醺醺的李承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话说,他也称得上是顾命大臣,有匡正太子行为得失的权柄。 明日上朝,一定要让太子给文武百官一个合适的说法! 眼瞅着就要登基了,竟然还跑出来疯玩! 冯智戴冲着狄之逊拱了拱手,表达谢意。 眼瞅着狄之逊把门关上,冯智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承乾脚下! “太子殿下,智戴有一事相求,请太子务必要答应!” 李承乾的酒,也被他这一跪,吓醒了大半! “这是怎么个意思?大家都是兄弟,千万不要这么客气!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听听!” 冯智戴哭诉道:“自打接管岭南之后,我是一天的安生觉都没有睡过,一页书都没有读过,简直如同人间炼狱一般,求太子彻底接管岭南,派遣地方官员整治民政,我冯家当个富家翁就足够了!” 李承乾挠了挠头,看向一旁的李义府。 李义府也目瞪口呆了。 冯家先祖耗费百年拼下来的基业,这个家伙,就这么送人了? 若是让他家祖先知道,还不从坟头里蹦出来,狠狠的抽他个大耳贴子? 第2135章 你是狄仁杰?! 冯智戴的哭诉并非无根无据,着实是因为现在的岭南和原来相比,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这一点,就连李承乾和李义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原本的岭南,完全就是一片世外桃源,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境内的僚人发生叛乱,也都是冯家自己的军队去评判,朝廷从来都不插手。 这种情况,在贞观二年,冯盎前往长安城受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贞观四年之后,岭南则彻底开放,随着柳家的入驻,与中原王朝的联系越来越密切。 同时,也意味着岭南的局势更加复杂。 冯智戴虽说是长子,却并不是冯盎唯一的儿子。 他把看重的儿子,都封为一州之主,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最为强悍的儿子,来征服所有的地盘,从而彻底成为岭南的主人。 这些年来,随着冯智玳那个家伙的灭亡,冯家的儿子曾经有短暂的沉寂,可是渐渐的,总有一些野心勃勃之辈想跳出来作乱。 当初,冯盎之所以抛家舍业,匆匆离开岭南,彻底定居到东洲岛上,就是因为儿子们之间打的实在是太狠了。 他把烂摊子全都丢给冯智戴,自己一个人在东洲岛上过清静日子。 “太子殿下,求您体谅体谅臣吧!臣本来没有多大的野心,就算把位置让给兄弟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要留给我一间茅草屋读书就行,可是他们这些人之中,哪里有一个是可靠的?” “臣此番匆匆来到长安城,就是想向太子殿下求助,朝廷驻扎在岭南的一万两千人,只听张大将军一人调遣,臣也指挥不动!” “因此特来向太子殿下求一道军令,让张大将军出兵,由朝廷彻底接管岭南!” “这...” 李承乾有些为难,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如今的岭南道大总管,是他的兄弟之一张顗。 那可是正经军事学院出身的人物,拥有着卓越的战略眼光,以及非凡的指挥才能。 论起打仗来,也就薛礼和席君买能稳压他一头,在年轻一辈的将材之中,他可以稳稳的排在第三。 听冯智戴的语气,他肯定是已经去求过张顗了。kanδんu5.net 而张顗,并没有答应... 这说明,想要彻底接管岭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否则以张顗的权柄,根本就用不着等来朝廷的军令,直接大军压境,把岭南全部接管过来,再向朝廷报告,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这样吧,等天亮之后,本太子就召见兵部尚书以及各道行军大总管,一同研判接管岭南之事宜,明日午时之前,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冯智戴匍匐在地上,感激涕零。 这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为什么要出兵?直接派人说服他们不就好了?” 众人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锦衣,虽说个头不高,但看起来却颇为老成。 见到众人的目光之后,少年微微一笑,向他们逐一行礼。 “参见太子,见过李左丞,见过耿公!” 冯智戴早已拿到了他爹的爵位,由于岭南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并没有给他家的爵位降一格。 因此,冯智戴依旧是耿国公。 “你是...” 李承乾上下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个孩子十分的面熟。 李义府则是错愕的说道:“你是狄仁杰?!” “什么?!” 李承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在他的印象里,狄之逊的儿子狄仁杰,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臭小子。 长这么大了? 他前两年见过狄仁杰一面,因为李渊曾经收他为干孙子。 算起来,李承乾跟他还是平辈的...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早就没有办法论辈分了。 根源就在柳白的身上,他跟李二平辈相交,却让李二的儿子们称呼他为大哥。 以至于后来,就越来越乱。 狄仁杰温文尔雅的欠了欠身,仿佛看穿了李承乾的想法,笑眯眯的说道:“当年太上皇的一句玩笑话,做不得数,论朝堂之上的关系,太子殿下与家父乃是君臣之谊,论私下的关系,柳叔叔对小侄有救命之恩,称呼太子殿下一声‘叔父’也不过分!” 这个称呼,让李承乾有些兴奋。 不管到了哪里,他总是辈分最小的那一个,如今竟然也有了晚辈! “好说好说!” 总归是第一次见面,没有见面礼,他这个太子当的也就太抠搜了。 左右看看,却发现身无长物。 看向身后的李义府,李义府比他还穷,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一些散碎银两,用来请李承乾吃饭喝酒,现在早花的一干二净了。看書喇 于是,李承乾从冯智戴的腰上,拽下来一块硕大的玉佩。 “这是叔父赏你的,拿去买糖吃!” “多谢叔父赏赐!” 狄仁杰没有表现出丝毫尴尬的表情,他只是一直笑眯眯的。 李义府皱着眉头,虽说他喝多了酒,但依旧能够清晰的,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威胁! 说白了,这个孩子,跟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言谈举止之间,哪里是他这个岁数该有的样子? 以至于李义府都有些怀疑,狄仁杰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这时候,狄之逊匆匆跑进来,见到儿子站在太子面前,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逆子,说了不让你来,为何还要来?若是冲撞了太子殿下,你扛得起吗?!” 李承乾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急忙开口打圆场。 “狄卿不必如此,本太子看这孩子顺眼的很!” 狄之逊苦笑一声说道:“太子殿下,这孩子从小就胆大妄为,刚才臣明明嘱咐他,不要靠近这里,他偏偏要偷跑过来,微臣教子不严,请殿下责罚!” 李承乾摆了摆手,而后又饶有兴致的看着狄仁杰,问道:“你刚才说,打算说服冯家的人?” 狄仁杰微微点头,笑道:“冯家的子孙矛盾重重,就连耿公都被逼着来长安城求援,想必,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并不难...” 第2136章 本太子让你去做这件事,敢不敢? 狄仁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请李承乾三人坐下来,摆出一副奏对的姿态。 狄之逊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儿子的本事有多大,也知道,一旦儿子显露才能,必定会受到朝廷的重用。 可是,狄之逊并不想让儿子过早的进入朝堂。 年纪轻轻进入朝堂,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何况,他现在才十二岁而已... 狄仁杰终究没有听父亲的劝告,冲着李承乾他们三个人,侃侃而谈! 李承乾他们三个人,听的两眼放光,都觉得这个少年,是一个可塑之材,未来必定可以成为肱骨之臣! “就如同当年的合纵连横一样,冯家的子孙虽血脉相连,但是矛盾重重,只需要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朝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岭南,到那时候,甚至不需要费一兵一卒!” 狄仁杰说完自己的想法,面带微笑的看着三个人。 李承乾久久沉默不语,李义府则是始终抬头盯着狄仁杰,眼睛一眨不眨。 冯智戴抿了抿嘴,算计的终究是他的亲兄弟,心里总归有些不落忍。 “狄卿,你意下如何呢?” 李承乾忽然冲狄之逊问道。 狄之逊苦笑一声,连连摇头。 “若是让臣断个案子还行,可论起家国大事,怕是...” “不用想别的,只是让你聊一聊看法而已!” 李承乾声音温和,很想知道狄之逊这个父亲,对儿子的看法是怎样的。 “微臣也觉得...犬子的方法虽然过于酷烈,但对我大唐而言,却有极大的好处,至少,驻扎在岭南的府兵,可以少死很多人...” “那就够了!” 李承乾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炬的看着狄仁杰。 这个青涩少年,仿佛也想到了什么,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本太子让你去做这件事,敢不敢?” 狄仁杰也站了起来,朗盛说道:“有何不敢?!” “好!” 李承乾大声夸赞他的勇敢。 “那本太子就代行监国之权,任命你为岭南道黜治大使,前往岭南各州府,完成你的计划!” 旁人还没什么反应,狄之逊听了之后大吃一惊! 他本来以为,太子采纳了意见之后,会找一个可靠的人前往岭南。 谁能想到,竟然派自己的儿子前去! 十二岁的少年人,这辈子连关中都没出过,虽说学问还算不错,从小被人照顾习惯了,穿衣吃饭都成问题。 若是自己能跟着也就罢了,可堂堂的刑部尚书,哪里有离开长安城的资格? 孤身前去? 怕是老妻听说之后,非跟自己拼命不可! “太子殿下!万万使不得啊!犬子胡闹,还请太子不要往心里去!” 李承乾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狄卿,莫要太小看这孩子,当初柳大哥前往江南之前,特意告诉我,要着重关注一下这孩子,连柳大哥都这么说了,我还怀疑什么?” 狄之逊一愣。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觉得,柳白对自己儿子的态度有些好过头了。 如果说十二年前,柳家的两位神医救了妻子一命,给了狄仁杰一个出世的机会,是柳白大发善心的话,那么后来,柳白对狄仁杰的好感,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狄仁杰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不过是小事情而已,刚刚认识字的时候,由柳家专门指派书院德高望重的先生,来到家里给他蒙学。 大儒宋濂先生,亲自教授他开蒙的课程,是连皇子都不曾有的待遇! 稍微长大一些,直接进入守仁先生门下,压根就不用去书院,直接就在守仁先生家里住下! 武艺也不用狄之逊这个当爹的操心,每天专门挑出一个时辰来,让狄仁杰去柳家大宅,专门找三丰真人打熬筋骨。 可以说,狄仁杰从小到大所有的重要事情,是由柳家包办的! 要知道,柳白即便是对李承乾,都没有这样上心过。 难道只是因为,狄仁杰这个名字,是柳白取的?kanδんu5.net看書喇 狄之逊甚至都有些怀疑,柳白和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如今,柳白离开长安城,交代给李承乾的话,不是让他殚精竭虑的保护好这个帝国,而是给自己的儿子送了一场天大的前程! 这又是什么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狄之逊站起来,冲着李承乾躬身施礼。 李承乾把他扶起来,笑道:“这孩子天资聪明,我看未来定有一番大成就,甘罗可以十二岁为相,这孩子又比他差在哪里?” 说完,李承乾对李义府说道:“明日给这个孩子办好官凭,让吏部那里,从快行事!” “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李义府也躬身施礼。 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哥俩,根本就没有身份上的差别。 一旦有了别人在,李义府就要给足李承乾这个监国太子面子。 ... 第二天清晨,李承乾打着哈欠,穿上他的太子金袍。 头发随便挽了一个花,插上通天冠了事。 他很不习惯被别人伺候的感觉,日常的梳洗都是自己来的,甚至于都有些怀念当初在柳家刷碗的日子。 “太子爷,外边都在传,您任人唯亲,专门提拔走的亲近之人,连十二岁的少年都能给安排一个从四品的官职,却不肯提拔真正有才学之人...” 每天这个时候,小满都会向李承乾汇报,这段时间来的见闻。 李承乾一愣,不屑的说道:“正经事一问三不知,这种小道消息,却传的比风还快,朝中那些人,是闲的难受!”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从吏部传过来的。 因为除了吏部之外,只有李义府才知道要提拔狄仁杰的事情。 李义府可不是多嘴之人... “冯智戴呢?”wΑp.kanshu伍.net 小满回答道:“耿公今早就出城了,听说岭南那边出了变故,连东洲岛上的老公爷都赶回去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 看样子,冯家父子已经决定狠下心来,好好的整饬一下岭南了... 第2137章 谁会跟新的皇帝过不去? 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就是此时此刻,大唐帝国最为真实的写照。 北至漠河,南到安南,东起瓦宁,西沿葱岭,大唐的领土达到了整个中原王朝最为巅峰的时期。 不得不说,李承乾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 唯一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只有尚且乱七八糟的岭南。 只要平定岭南,他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上几十年天下,然后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kanδんu5.net看書喇 学着他父亲的模样,扶上马送一程,让大唐的国祚绵延无边。 无比想过快活日子的李承乾,对于岭南之事,极为上心。 上朝的时候,第一件就把冯智戴的诉求提了出来。 而且,也得到了满朝文武的积极响应。 甚至都没有人阻拦,将年仅十二岁的狄仁杰任命为岭南黜治大使! 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有一个月,就不是贞观年了。 谁会跟新的皇帝过不去? 于是,狄仁杰顺理成章的,跨越了科举的天堑,一跃成为朝廷的高级官员!。 而与此同时,柳白他们的队伍,已经来到了蜀中的边界。 算上都护府,大唐可以说有了十二道的领土。 古蜀之地,大部分都位于剑南道之中。 距离剑南道首府益州,还有三天的行程,经过李二和柳白的一致商讨,决定先在泸州住上几天。 不为别的,只为能喝上几口泸州的美酒。 早在秦汉时期,泸州就已经形成了极具特色的酒文化。 当其他地方还在用糯米酿酒的时候,泸州已经出现了最为初步的蒸馏技术。 能够将四五度的米酒,蒸馏成十几度的烈酒。 没错,在那个年头,十几度已经是烈的不能再烈的酒了。 可惜的是,这里的粮食,就从来都没有够吃的时候。 想要酿酒,必须要有大量的余粮才可以。 这就导致,从秦汉到隋唐,这八百多年里,泸州的酒文化并没有实际上的发展,技术上也没有多大的进步。 不过,这并不影响李二和柳白的兴致。 随随便便找了一家朴实无华的客栈住下,女眷们都留下来收拾行装,乱七八糟的仆人、宫女、太监之类的角色,一人发点银子,都打发出去随便玩。kΑnshu伍.ξà 李二和柳白一人带了两三个随从,走在泸州的大街上。 这是一座小城市,人口还没有过万,大街上稀稀拉拉的商铺,有一多半都是卖酒的。 这两年,老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家里也都有余粮了。 泸州这座城市,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发展的机会。 转了几家酒铺子,李二和柳白大失所望。 这些铺子里卖的酒,实在是不合他们的口味。 “朕听闻,太上皇把各种酒,分成了四种香型?” 一边继续往前走,寻找着更加适口的酒,两个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李二对于他爹的研究,并不是很了解。 “算起来,这里的酒应该属于浓香型,就是原料底子不大好,若是让老爷子,亲自出手给他们好好琢磨琢磨,说不定,还真就能发展出一个大型的产业!” 位置决定高度,两人的言语之间,总是不知不觉的,落在本地的经济发展上。 蜀中,是李师傅美酒销量最差的地方。 并非是因为当地人不爱喝酒,而是因为,蜀中的经济情况本来就比其他地方差了一大截的,老百姓自然也相对穷一些,很难负担得起高昂的李师傅。 这也间接导致,本地的一些酒类,并没有受到李师傅的冲击。 “浓香型?这个名字起的好!”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一家装修考究的店铺门前。 这家店铺,门面很大,和大街上其他的商铺相比,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门口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看落款,竟然是前隋名匠李冰的手笔! “这倒是稀罕的很...” 严格的说,李冰的字,写的并不怎么样。 至少比李二那一手飞白,差了老鼻子远。 可是人家名气大呀,又算是蜀中家家户户的救命恩人,谁都能当个宝。 “有名人做保,这家的酒应该差不了吧?” 李二信步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给堵住了。 他放下身份享受生活,为的就是万事亲力亲为。 换做从前,有人敢拦着他,早就被金吾卫给拿下了。 可是这一次,他不仅没有让手下的人动手,反而亲自上阵。 左手往前一勾,右手朝着侧面一挑,就放倒了一个壮汉,用的分明是张三丰的太极拳! 紧接着,一撩长袍下摆,凌空飞起来侧踹一脚,将另外一个壮汉踹出去一丈多。 最后一个潇洒的转身,稳稳的落地,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还伸出大拇指抹了抹鼻子... 然后他看了柳白一眼,意思大概是想说‘你看朕帅不帅?’ 柳白一阵无语。 这个家伙严重缺乏生活常识,人家不过是拦住你而已,说不定铺子里头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外人进入。 你倒好,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完全不讲武德。 两个壮汉被放倒了,躺在地上忍不住哀嚎。 内间匆匆跑出来一个半大老头,用浓重的川音说道:“这是在做啥子?” 柳白捂着脸,一眼就看出,那两个壮汉不是这老头的儿子,至少也是侄子之类的角色。 果然,半大老头看到两个壮汉倒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出手伤人?” “阿爹,他们肯定是扬家的人!” 一个壮汉指着李二,语气之中满是愤怒! 半大老头脸色一变,立刻从门后边抄起一根棍子! “欺人太甚!老子的铺子就是不卖,除非你将老子灭了满门,否则非要去告你不成!” 李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柳白立刻上来打圆场。 “这位老丈,我等并非是你们口中的扬家之人,只不过是过路,被酒香吸引罢了!” 半大老头明显不信柳白的说辞,死死抓着棍子,说道:“休要诓我!这种借口,你扬家已经用过几百次了!” 第2138章 天下间,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吗?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柳白悠悠地念了一句,不知道什么含义的,听得满屋子人,一阵莫名其妙。 矛盾已经解开了,店铺的掌柜知道柳白和李二并非上门找事的,柳白和李二也都知道,这位老掌柜并不是冲他们。 而是图谋这家店,将近一年时间的蜀中扬氏! 世家大族,绝对是大唐帝国的第一大毒瘤! 他们把控着大量的资源,甚至在官场之上也有大把的人脉。 有些世家豪族,干脆常年霸占着朝中的某一个职位,死死不放手。 李二耗费心血,在柳白的帮助下,才将这块毒瘤连根拔起。、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世家大族在山东、河东,甚至是陇右,江南这些地方盘根错节也就罢了,在偏僻的蜀中,竟然也有世家坐大!看書溂 老掌柜看得出来,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说不定就是哪个地方的大官,于是把自己的经历,向两人哭诉了一遍。 “两位老爷,小老儿家这酒馆,开了将近四百年,前隋时期的将作大匠李冰老大人,没事都喜欢来我家这酒馆喝两盅图!就是个爽利的口感!” “四百年了,我家在这里经营了足足四百年!突然有一天,扬家的人跑过来告诉小老儿,说这块地皮是他们家的,打算把小老儿的铺子推倒,修一座花园子!” “天下间,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吗?” “小老儿当然不同意!扬家祖上显赫,这些年倒是破落了一些,于是日日派人来惹事!小老儿的老妻,已经被他们气出了重病,如今躺在后院,只能小老儿亲自来伺候,可扬家依旧不依不饶!” “听说,扬家联合了一位官老爷,打算强行把小老儿的铺子,改在他名下!” 说着,掌柜的脸色一变! 柳白和李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门口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青衣小帽的壮硕年轻人。 一看就是大家族里出身的仆役。 “就就...就是他们!” 掌柜的脸上满是恐惧,急急忙忙跑到柜台后边抄起一根棍子。 他那两个壮硕的儿子早就站起来,满脸怒容的盯着那些人。 似乎只要那些人一动弹,他们就立刻扑上去拼命。 “魏老头,你家这酒馆生意不错,今日竟然出现了两位客人!” 一个瘦小枯干的年轻男子,笑眯眯地从一群壮硕仆役之中钻出来。wΑp.kanshu伍.net 背着手慢悠悠的溜达到酒馆正中间,上下打了柳白和李二几眼,脸色忽然一变,说道:“滚出去!” 柳白和李二相视一眼,而后同时‘噗嗤’一笑。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两个人原本站着,现在反倒坐了下来。 瘦小男子见状,眉头皱了皱。 “你们两个胆子倒是挺大,不知道,一会儿会是什么感想!”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那群壮硕的仆役立刻围上来。 魏老掌柜拎着棍子,连忙推搡两个儿子上去阻挡。 趁着这功夫,他急忙对柳白和李二说道:“两位老爷快快离去,您二位的身份不一般,千万不要因此受了伤,小老儿万万担当不起!” 柳白刚要张嘴,就被李二给堵了回去。 “你且看着!” 这个家伙在书院显然是憋疯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身手。 身份什么的,告诉这帮家伙完全是丢人! 于是,他站起来凌空一个侧踹,直接把两个壮硕的仆役踹在了门外边。 而后一翻身,潇洒的站稳,笑眯眯的看着柳白。 柳白翻了个白眼,他也没想到,李二竟然还能蹦得起来... 这家伙四十出头的年纪,就长了一个硕大的肚皮,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惯了,身手竟然还是这么利索! 瘦小男子见状,脸色变得很阴郁,他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仆役的身后。 “把他们给老子打残废!” 话音刚落,仆役们立刻冲上前去。 魏掌柜的两个儿子抄着棍子拼了命的阻拦,却被这群仆役三两下,揍得鼻青脸肿。 显然,这群仆役有不少都是练过武的,身手不一般。 李二单掌成刀,击晕了两个仆役之后,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我说,你就这么看热闹?” 这番话倒不是冲柳白说的,而是冲许褚说的。 皇帝的身份,在许褚眼中连狗屎都不如,他一动不动,若是没有柳白的命令,就算李二被乱刀分尸,他也懒得动弹一下。 柳白有些无奈的摊开手臂,说道:“明明用脑子能解决的问题,非得动手!你这些年的差事,是怎么干的?” 李二又一脚踹翻一个人,有些庆幸,没有没说出他的身份。 若是身份曝光,可就没得玩了。 “李某人这趟出来就压根没带脑子,好不容易有一趟试试身手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柳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许褚抬了抬下巴。 “去吧!” 许褚微微点头,大步上前,也不见他有什么招式套路,大手轻轻一拍,就把一个仆役的脸拍平了。 而后抡圆了胳膊,朝后一挥,几乎把身后的仆役拍进墙里头。 眼瞅着出现了一个如此恐怖的人,瘦小男子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精致小手弩,转眼之间上好机括。 嗖嗖嗖! 三道破空之声,射向许褚! 许褚看也不看,直接一把将三支弩箭全都攥住,而后反手丢了回去。 瘦小男子一声惨叫,三只没有尾羽的短箭,两只分别中了他的左右胳膊,剩下一只,极其精准的,扎进这个倒霉鬼的裤裆里... 李二见状哈哈大笑,冲许褚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你啊!” 许褚面无表情,又用拳头抡飞了好几个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罢了,可所有的仆役,外加上那个看起来衣着稍微华丽一些的瘦小男子,全都倒在地上哀嚎。 李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过瘾!这架打得,过瘾!” 第2139章 博览群书,堪称同时代辞赋第一人 这世界上的倒霉蛋很多,总有一些不长眼的家伙,会招惹那些恐怖的存在。kΑnshu伍.ξà 然后,导致全家人跟着倒霉... 西蜀扬家,绝对是本年度,大唐帝国之中最倒霉的家族! 事情过去了半天,西蜀扬家的主人们,还不知道家里的仆人给他们带来了灭门之祸。 他们还感觉到格外的愤怒! 西蜀扬家在蜀中,代表着一面旗帜,这面旗帜屹立了近八百年不倒,虽说现在变得破破烂烂,但好歹是面旗子,容不得别人诋毁! 食古不化,或许是传统儒家子弟最大的毛病。 他们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都重要,自家的仆人挨个被人踹屁股,无异于打了他们的脸。 于是,西蜀扬家的几位主人一同出现在祠堂里,准备好好教训不开眼的家伙。 让他们知道,西蜀扬家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早年间,西蜀扬家可谓是蜀中的第一豪门。 最早的祖先,可以追溯到汉朝时期的庐江太守扬季,而扬季的五世孙,则是大名鼎鼎的扬雄扬子云! 扬雄一生七十一年,博览群书,堪称同时代辞赋第一人。 曾任给事黄门侍郎,于天禄阁中修书,和王莽乃是莫逆之交。 虽说是典型的儒家子弟,但是却对道家思想格外看重,他是将儒道合一的第一人! 撰写的几本书,至今为止还是天下儒家子弟的必读之物。 甚至被人誉为‘汉代的孔子’! 可惜的是,扬雄的子孙后代实在是给老祖宗丢人,没出过什么正经的角色。 直至现在,八百年后了,老祖宗的教诲丢得干干净净,彻底成了祸害一方的地主老财。 往日的辉煌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当初祠堂里的男丁,多到站都站不下。 而现在,空空旷旷,满打满算就三个老头子。 一人拄着一根拐棍,说话都哆嗦,脸上的表情却都异常的愤怒。 “我扬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大门口站着一个瘦小枯干的年轻男子,正是不久之前,在酒馆里被李二臭揍了一顿的那个人。 他的伤势已经浮现出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包着厚厚的棉纱,裤子还往外渗着血,看样子,可以直接入宫当差了。 明明站都站不稳,他却咬牙坚持着。 “爷爷!那两人着实嚣张,再加上酒馆的老魏头,孙儿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作为老扬家的年轻一辈,为数不多能把话说利索的,扬溢从小受尽万般宠爱。 看上什么东西,必须拿到手! 拿不到手的,就把人家祸祸的家破人亡。 族中的老家伙们,也不懂什么人事,就会惯着孩子,以至于养成了他乖戾的性格。 如今碰上了硬茬子,三个老家伙都心疼的不得了,心里头想把扬溢直接丢到河里去喂鱼,却又舍不得。 他们的确很看重面子,但是老扬家的血脉传承更加重要。 “那两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去请个画师画出来!” 扬溢眼中满是怨毒之色。看書溂 “孙儿早就找画师画出来了!” 说着,他拿出两幅画。 画工算不上多么精妙,但是至少把柳白和李二的五官特色全都画出来了。 三个老家伙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半天,他们倒也不是傻子,若是碰上硬茬子,当然要带着倒霉孙子登门赔罪。 蜀中这地方,虽说豪门不多,但也有几家是他们惹不起的。 比如说前几年才来到蜀中的老程家,虽说主人都不在,但光是程家的仆役,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那可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百战老兵! 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就有十二传的功勋在身! 还有在蜀中扎根多年的老牛家,家主乃是朝中大将牛进达。 同样,老牛家也没有主人在这,他们家的仆役照样没人惹得起。 除了这两大家族之外,三个老家伙自诩其他人不是扬家的对手。 “看着面生的很,这两人是什么口音?” 坐在正中间的老头子沉声问道。 扬溢赶忙回答道:“大爷爷,这两个人都是关中口音,看上去是才来到蜀中的,肯定是外地人!” 三个老头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关中口音? 关中是一个比较大的范围,面积上不足蜀中的三成,但是住在那里的大人物,比蜀中多了百倍不止! 万一这两人出身于高官之家,那岂不是惹祸上身? “他们身边带着多少随从?” 左边的老头子发话了。 扬溢赶紧说道:“二爷爷,他们身边总共带了四五个人,不过其中有一个巨汉身手着实了得,咱家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个人也出手了!” 他指着李二的画像,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三个老家伙互相看了看。 “你先下去!具体是怎么个章程,老夫自有定夺!” 扬溢激动的说道:“大爷爷一定要给孙儿报仇!” 坐在中间的老头子猛的一挥手! “滚下去!” 扬溢赶忙离开。 片刻之后,三个老家伙让人把门关上。 “魏家的酒馆可是一片好地,若是能拿到手,放上一两年,转手一卖,能赚四五千贯,未来几年家里的吃用,就不必操心了!” “可是这两人着实不好料理,若真是关中来的大人物,咱们怎么惹得起?” “笑话!关中的大人物,会亲自出手对付仆人?” 三个老家伙商量了半天,最终确定,柳白和李二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于是,打算给孙子报仇! 而且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报仇! 好让老百姓们看一看,他西蜀扬家虽然雄威不在,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若只是简单的臭揍了扬溢一顿,也就罢了。 听大夫说,伤了子孙根,一时半会好不了,说不定会就此绝后! 一想到此,三个老家伙恨不得立刻那柳白和李二挫骨扬灰! 定下章程来,三个老家伙开始琢磨着报仇的事情。 而同一时间,李二和柳白依旧逗留在酒馆里,他们连援兵都懒得找。 看着慌忙之间收拾行李,打算跑路的魏家四口人,喝得醉醺醺的李二,不满的嚷嚷道:“有李某人给你撑腰,跑什么跑?老魏头,过来喝酒!” 第2140章 不拿出点真东西来,还真当李某人是废物蛋? 李二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但好歹神智还算清醒。 否则他随便说一个‘朕’字,身份就完全曝光了。 到那时候整个蜀中都会被震动,再想玩,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老魏头颤颤巍巍的来到两人近前,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两位爷,您二位就行行好,放过小老儿吧!扬家可不是好招惹的,他们在官府有关系,跟益州城里的大人物,更是儿女亲家,招惹了他们,那就是死罪!” 说完,他赶紧回头冲两个儿子怒喝道:“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你娘上马车,傻站在那里等死吗?” 李二格外的不满,他觉得老魏头对他不信任。 “不拿出点真东西来,还真当李某人是废物蛋?!” 说话间,李二掏出一枚金光灿灿的令牌,‘咣当’一下拍在桌子上!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李二明显拿错了,令牌上画着五根手指头的金龙,这东西谁看了不腿软? 他还不如直接在大街上嚷嚷,说他是皇帝,跑到蜀中来玩了! 柳白不露痕迹的把令牌盖上,用眼神扫了扫李二。 李二这才反应过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制的令牌了。 这东西,他早在长安城里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皇帝令牌掏出来,纯属于用八牛弩射蚂蚁。 若是拿身份低一些的令牌,还算比较好使。 蜀中这地方,最厉害的人物也就是镇守一方的大都督了。 牛进达回到长安城述职,新的大都督还没有上任。 那么在本地身份最高的,就理所应当成了原来的二把手。 牛进达的大都督府长史,正经的从三品官,乃是曾任左武卫大将军的梁建方。 可是此刻,梁建芳正镇守益州城,从那里赶到泸州,起码要两天两夜的时间。 李二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泸州刺史,究竟是哪个家伙。kanδんu5.net 他干脆把那块铜令牌交到老魏头手里,说道:“去!把这块令牌送到泸州刺史府,让本地刺史滚过来见我!” 老魏头刚接个令牌,听到李二的话,腿一软,手一松,令牌‘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结结巴巴的说道:“李公子...您,您可千万不要跟小老儿开玩笑!咱泸州本地刺史,那可是通天的大人物,小老儿令牌还没递进去,就被人打断双腿扔到城外乱葬岗去了!” 眼见老魏头着实派不上用场,李二侧过脑袋问柳白。 “泸州刺史是谁?朕怎么想不起来?” 柳白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捂着额头,看来李二真是喝多了。 “还是我来吧,你让泸州刺史好好歇两天,若是他飞马赶过来,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话说,泸州刺史不是别人,正是程咬金... 早在贞观元年的时候,李二为了分赏众臣,每一位开国老将的身上,都挂了好几个刺史头衔。 比如说当年的长孙无忌,就是他老家赵州的刺史。 而程咬金,则被任命为泸、戎、荣三州刺史。 并且,当年还在此镇压铁山僚人叛乱。 直到现在,泸州刺史的名头都没被卸下去。 不过他们也管不到本地的事情,只是名义上的称号罢了,以显示皇帝对老臣们的关爱之心。 前两年,程咬金被改封为卢国公,李二干脆给了他六州之地。 包括泸州在内,其他五州,有三州都在蜀中。 剩下的,则是北方的幽州和燕州。 李二不满的瞪了柳白一眼,把铜令牌和他代表皇帝身份的金牌收起来。 “你来就你来,李某倒要看看,你们家能搬出什么人物来!” 柳白也摸出一块令牌,却是块木头的。 老魏头见状满脑瓜子问号,怎么感觉令牌的地位越来越低? 一开始还是金的,又变成了铜的,现在干脆掏出来一块木头令牌... 柳白笑呵呵的说道:“你去把这块令牌送到泸州城里最大的酒楼!” 想都不用想,天下间任何一个地方,规模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肯定是柳家的产业! 这番说辞,倒是让老魏头颇为安心。 去酒楼,那要比去官府稳妥得多。 他觉得柳白是要搬出本地的豪绅,跟扬家掰一掰手腕。 不管能不能掰得过,说不定,自家的命能保住。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老魏头千恩万谢的接过令牌,急忙招呼大儿子,把令牌送到泸州城里最大的酒楼。 看着老魏头满脸感激的模样,李二心里更加的不乐意了! 他在身上翻了半天,又掏出来一块铜令牌。 “李某人可不能比你差!” 说着,将令牌交到老魏头手里。 “把这块令牌送到泸州府兵营去!” 照朝廷的制度,这枚令牌可以调动不高于三百人的府兵,权力只能说是一般,但是在泸州这种小地方,绝对够用。 李二的好胜之心不是一般的强,柳白砸吧砸吧嘴,又拿出来一块玉佩交给老魏头。 “把这枚玉佩送到泸州司职武库,拿给他们,他们自然知道会派谁过来!” 老魏头拿着两个令牌,呆若木鸡。 这两位爷究竟是何等人物? 怎么有这么多的关系? 李二顿时勃然大怒,他死死盯着柳白说道:“你打算跟李某人比一比吗?” 柳白不屑的‘切’了一声。 “在长安城或许比不上你,但是在地方上,柳某人不可能比你差,这些年来的人,可不是白结交的!” 李二眼珠子都要冒火了,他咬着牙,随手招呼过来一个随从。 “去客栈,把带过来的所有令牌都拿来!李某倒要看看,你柳家有什么可牛气的!” 柳白冷笑一声,说道:“许褚,你也回客栈,把咱家带来的令牌之类的东西,也全都搬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些年来积累的人脉,究竟有多好使!” 两人心里都憋着火,老魏头早就傻了! 这两个家伙,是不是疯了... 第2141章 别理这两个人,脑子都有问题! 大唐帝国十道,外加上两个都护府,大小官员起码有五万人! 在地方上,官员的品级制度十分复杂。 光以剑南道为例,最大的官,当然是军政一把抓的大都督。 由于剑南道属于边界之地,因此,牛进达这个大都督,属于从三品的官职。 再往下,从四品开始,一直到从九品下,大小官员也有上千人。 用五品以上的官员来欺负扬家,实在是大材小用,可五品以下的官员,依旧多得没边! 比如说,李二送到泸州府兵营去的令牌,这枚可以调动三百府兵的令牌,权力差不多和一名校尉相当。 而最高品级的校尉,乃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 与此相同,柳白拿到泸州司职武库的玉佩,肯定要交给当地的武库郎中,也是正六品上的官职。 在他们眼中如同蚂蚁般的官儿,在泸州已经是顶天的大人物了! 老魏头早早打发儿子们将令牌送过去,心里的那点担忧彻底荡然无存。 也来不及收拾刚刚攒起来的行李,连忙泡热茶,准备好酒,又亲自做了两个小菜,摆到桌子上。 看着两个气红了眼的大人物,老魏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書溂 没过多久,他们身边的人,就把此次携带的令牌全都拿过来了。 既然短时间内不打算回到长安城,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李二可从来不肯放过扮猪吃老虎的大好机会,他带来的令牌,足足放了一满箱子! 柳白带来的也不少,这些年来处下不少朋友,这个送枚令牌,那个给块玉佩,里边所裹挟的权力,堪称恐怖! 虽说数量没有李二多,但是明显质量要高上一些。 看材质就知道,李二那口箱子里大多数是铜令牌,也有一些木头的。 而柳白的箱子里,光是扫一眼就能看出多半都是玉佩。 在地方上,尤其是小小的州县,人情往来的权力,总是比正规的权力要好用得多。 如果李二在这里,拿出一个四品以上权柄的令牌,比如说,掌管当地军政的羽林中郎将,绝对会被人笑掉大牙。 李二在箱子里翻找了半天,掏出来一块造型别致的令牌,怒气冲冲地拍在桌子上。 “泸州别驾的令牌,你拿什么比?!” 柳白皱着眉头,伸手抓过来一枚玉佩。 “这是本地折冲都尉老韩送给我的!” 李二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拿出李恪蜀王府典军的令牌,毫不犹豫把三儿子押了上去! “你那个折冲都尉,手里没多少兵权,连李某人儿子的管家都比不上!” 柳白冷冷的抛出一枚定远将军的令牌。 “压死!” “大你!” “管上!” 很显然,斗出火气的两人,拿着蜀中各种大小官员的令牌,玩起了扑克... 跟着箱子一同来的,还有两家的女眷。 长孙皇后和柳婉儿手拉着,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大白天看到一群人正在裸奔。 那是惊恐之中,还充斥着无语... 柳婉儿正要上去劝一劝,被长孙皇后拉住。 “别理这两个人,脑子都有问题!” 长孙皇后翻了个白眼,就要带着柳婉儿出去。 柳白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的确有人脑子有问题,前两天才被两位神医开了瓢,看样子是压根没治好,忘了把脑子塞回去!” 李二气得脸色铁青,眼珠子都红了,他抓起一枚金色令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碗都蹦哒了几下! “老子把牛进达叫回来,看你能压谁!” 这个名字一出口,旁边的老魏头嗓子眼咕噜了几声,眼睛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柳白的嘴角抽出了几下。 “你干脆把玉玺拍上来算了...” 按照李二的脾气,要不是玉玺留给李承乾,此刻恐怕早就拍出来了。 “算了,你官大,以后有机会再赌别的。” 说着柳白要把令牌全都拢回去,结果被李二使劲抓住胳膊。 “不行!” 柳白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火气又‘腾’的一下子被拱了起来! 他把那枚象征着他王爵之位的令牌,拍在桌子上,挑衅的看着李二。 “来!你敢把玉玺拍上来,我就认怂!” 李二的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话说,没了玉玺的他,手里还真就没有比王爵更大的凭证了。 “你们等着朕!” 李二撂下一句话,急匆匆的朝着酒馆后边的厨房跑去。 长孙皇后哭笑不得的对柳白说道:“他去干什么了?” 柳白没好气的说道:“肯定是找萝卜去刻玉玺了!” 他对李二的了解远超任何人。 果不其然,柳白猜中了! 没过多久,李二兴冲冲的拿着一块大白萝卜跑出来,上边早已被雕刻出了玉玺的模样。 龙飞凤舞,张牙舞爪...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他还特意做了防伪处理,在左下角故意多留下几道刀痕。 因为这一小角,曾经被人摔碎,而后用金子包了上去。 李二得意洋洋的拿着萝卜,说道:“你还怎么跟我比?” “比脸皮,我的确是比不过你...” 柳白仰天长叹。 ... 他们在这里玩的兴致勃勃,可是泸州城里却早已乱了套。 一是因为西蜀扬家受了欺辱,正在大批量的搜罗人手,打算给他们家那个傻少爷狠狠出一口恶气。 听说,此刻已经聚集了不下百人,正摆出一副打群架的样子,拿着武器朝着老魏头的酒馆赶来。 大街上的人早就被吓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祸上身。 还有一件大事发生,那就是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兵营的泸州府兵,突然跑出来三百人,盔甲鲜明的进城了! 而另一边,泸州的司职武库,作为专门给泸州城军事配备器械的衙门,此刻竟然堂而皇之的押送着上百具强弩,以及数不清的刀枪剑戟,招摇过市! 当然,最大的阵仗还没有出现。 泸州城里有一座规模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是人人都招惹不起的存在,连泸州长史都要以礼相待的老掌柜,带着店里的伙计,骑上快马,疯狂的朝着酒馆赶去! 第2142章 都说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来自各方势力的大人物,泸州城里的宁静,被瞬间打破了! 都说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在泸州这种小地方,随随便便出来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员,就足以威震一方了。 而今天出现的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顶天的大人物! 泸州长史孙大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刺史府里团团转。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究竟是为何忽然进城? 要知道,府兵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入城的,除非碰上了紧急军务,比如说有异族入侵之类的事情,要么就是得到了上峰的指示。 可是如果上峰有指示的话,第一个经手的,也应该是他这个当长史的! 而另外的两股势力,司职武库和柳家的酒楼,更是连他这个长史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司职武库专管军械,在地广人稀的边疆地带,那是比府兵大营还要高人一等的存在。 人家直接对益州城里的大都督负责,地方官根本就管不到他。 至于柳家的酒楼,那是想都不用想,酒楼掌柜不仅仅管着这座酒楼,更掌管着整个泸州的生意,人家一声令下,整座城的商铺都要关门,到那时候,他这个官也就别想做了。 相比之下,听说受了欺辱的西蜀杨家,反倒更像是个好好先生。 只不过带着一百来号人去打架而已,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孙大雅理所应当的忽视了西蜀扬家的动作,他最关心的,终究还是柳家的人、 因为相比于司职郎中以及府兵的校尉,柳家的话语权更大。 财神爷谁能得罪得起?! 孙大雅急忙换了一身便装,坐着马车,急匆匆来到柳家人的必经之路上,打算拦下他们,好好问一问因由。 到地方的时候,孙大雅正好看见,柳家的人风风火火的朝着城南赶去。 “好歹算是赶上了...” 孙大雅坐在马车里长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低头钻出去。 他站在大街正中间,冲着远处遥遥拱手。 “冯掌柜!且慢行一步,慢行一步!” 掌管泸州生意的掌柜,姓冯,正是当初剑南道大掌柜老冯的亲儿子。 作为家里的中坚力量,冯雍当然知道大东家到了泸州的消息。 本想把手里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就赶去拜见大东家。 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请安,就看见了大东家送来的玉佩! 冯雍的眼珠子当即就红了,若是让大东家在泸州受了欺负,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于是,他纠集了手下所有的大伙计,更是号召起一部分,跟柳家有商业往来的家族,浩浩荡荡两百多人,在大街上堵了半条街。 看到孙大雅,冯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哼了几声,说道:“孙大人,难不成你也要拦住冯某的去路?” 孙大雅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叫也要拦住? 难不成,刚才有人拦过他? 他急忙换上一副笑脸,连连拱手,说道:“冯掌柜,可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去做什么?” 冯雍粗着脖子吼道:“我家大东家到了,还受了欺负!老子哪有工夫跟你在这嚼舌头?!”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大手一挥,就要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往前冲! 孙大雅立刻吓得慌了神。 “冯掌柜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不必急于这一刻!你说的大东家是谁?”看書溂 显然,他并没有往柳白那边去想。 柳白是什么身份? 怎么可能会跑到泸州这种小地方? 再者说如果他来了,自己这个泸州二把手,也该早就知道... 他心里边郁闷到了极点,今天好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两眼一摸黑,着急的心里头都要冒火了,还不知道朝哪个方向使劲... 他只能眼瞅着柳家人离开,一扭头。又看见司职武库的人,押送着十几辆大车,风风火火的朝这边赶。 “老李,且慢行一步!” 他又把司职郎中老李拦了下来。 老李心里,比孙大雅还要郁闷。 他这个司职郎中,属于那种既有财又有权的闲差事。 打仗的时候还能顺势捞一笔,最有权势的府兵大营求着他,地位最高的刺史府管不着他。 唯一能约束他的大都督,又去长安城述职了,可谓过着潇洒无比。 突然拿到顶头上司,送给不知道哪位大人物的玉佩,老李心里头有些慌神。 在得知来人受了欺负之后,他赶忙调遣手下,把能拿上的硬货全都搬上车,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手底下没有多少人,最多的还是军械,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态度是第一位的。 两个老友私底下合计了一番,依旧摸不着头脑。 老李郁闷的说道:“咱这小地方竟然也来了硬茬子,能玩出这么大阵仗,起码是四品以上的大老爷...” 孙大雅幽幽的说道:“刚才柳家的人赶过去了,四品挡得住吗?我看,说不定来了一位尚书,跟柳家有关系的,不是刑部尚书,就是工部尚书!没一个是咱惹得起的...” “反正咱们就是个跑腿的命,不如你随我一同前去看看!” 孙大雅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的职责就是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要出现流血事件,万一大都督回来了,咱们可都跑不了!” 他看了看老李带来的十几辆大车,掀开其中一辆的油布,顿时吓了他一跳!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怎么连八牛弩都带来了?” 老李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跑过来送信的小子,话也没说清楚,就说有位大人物随随便便掏出一块玉佩来,就让老子赶过来救命,不拿点压箱子底的东西,岂不是白跑一趟!” 孙大爷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刚才老夫还被柳家的人吼了一通,你且去看一看,能拦就拦,不住的话,就去蜀王府搬救兵,咱这地方离着蜀王府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也只有蜀王府,才能跟柳家的人说上话,我在这等着府兵大营的人!”kΑnshu伍.ξà 老李点了点头,急忙带着人,朝着老魏头的酒馆赶去。 第2143章 不认识柳白,那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大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行人脸色匆匆,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了。 左边来一大帮人提着棍子,右边来一大帮人拎着刀枪,前边一辆辆大车呼啸而过,油皮纸下边寒光烁烁,看得人浑身发冷!kanδんu5.net 懵逼的扬家人一脸懵逼... 他们隐约还记得,自己是要去寻仇的。 怎么今天大街上,有这么多的仇? 这群人都要去干什么? 看方向好像跟自己要去的地方一样。 扬溢坐在一辆小推车上,老仆人在后边推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还不断的冲后边人招手,让他们分散开来,装作普通百姓的模样。 若是被其他的几伙势力看到,不发生误会,那才奇怪! 一队盔甲鲜明的府兵进城了,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从扬家人身边经过,为首的校尉仔细打量了扬溢半天,扬溢急忙低下头。 他压低了嗓音,对身后的老仆人说道:“这群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老仆人满脸的惶恐,他吞了口唾沫说道:“少爷,要不今日就算了,万一跟府兵发生误会,那乐子可就大了!” 扬溢断然拒绝,说道:“本少爷的仇就该立刻就报,不能等到明天,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老仆人紧张兮兮的左右环顾。 今天泸州城里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让咱们的人再分散一些,分批赶往老魏头的酒馆,一会儿去大门口集合!” 老仆人应了一声,把扬溢推到路边,急忙向众人吩咐少爷的命令。 酒馆门前! 柳家的人要比其他几方势力先到,冯雍亲自拎着一根棍子,杀气腾腾地闯进去。看書溂 还没看见人影,就先玩命的吼了一嗓子。 “我家大东家呢?!谁敢伤我家大东家!” 环顾四周才发现,酒馆里总共只有五六个人,除了一个半大老头不认识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熟面孔... 冯雍吓得连忙把棍子丢掉,双腿忍不住打颤。 在他正前方,李二和柳白面对面坐着。 左前方,长孙皇后和柳婉儿正坐在一张长条椅子上拉着手,似乎是在谈心。 “陛陛陛...” 柳白撇了他一眼说道:“闭上你的狗嘴!” 冯雍赶紧把嘴捂上,他吞了口唾沫,小碎步来到柳白面前,先冲着李二欠了欠身,然后弯腰对柳白说道:“大东家,怎么陛下也到了?” 柳白不搭理他,看着李二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人先来一步,看来你的人不怎么上进!” 李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道:“李某的人都在城外都是做正经事的,可不像你柳家的人游手好闲!” 刚醒来没多久的老魏头,看到冯雍那张脸,只觉得格外眼熟。 他只是一个普通酒馆的老板罢了,而冯雍,则是一手掌控着整个泸州城里所有的生意。 不管是官府还是西蜀扬家,想夺他的产业,还需要好好想一想计策。 而冯雍这样的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了,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冯大掌柜,怎么您亲自来了?” 冯雍疑惑的看着老魏头,说道:“你认识我?” 老魏头紧张兮兮的搓了搓手,说道:“去年恭迎大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小老儿远远的见过您一面...” 冯雍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还是故交,冯某这里有礼了...” 他就算看不清局势,也知道自家大东家,跟陛下这是赌上气了,肯定是不愿意泄露身份的。 见到冯雍,老魏头明显热情了许多,他急忙吩咐两个儿子准备吃的喝的,还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柳白和李二的旁边。 好巧不巧,正好放在主位上! 冯雍哪敢坐下? 只能干笑一声几声,说道:“这两天腰疼,多站会儿没坏处...” 就在此时,又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此人穿着一身的盔甲,乃是一个彪形大汉,个头也只比许褚矮一点有限。 满脸的横肉配合着一把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厉害。 他左右看了看,脸上的杀气瞬间荡然无存,他不认识柳白和李二,却认识冯雍,连冯雍这种在泸州城里顶天的大人物,都要站在一旁伺候着,这两位爷该是何等身份? 壮汉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几步跨到李二身前,估计是看李二的样子,要老成一些,觉得他的地位更高。 双手捧着一枚铜令牌,壮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爷,请问这令牌是您拿出来的吗?” 李二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随便的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去一边站着去!” 壮汉应了一声,站到冯雍对面,还冲着冯雍点了点头。 算起来,他们两人的身份差别并不大。 作为本地府兵的校尉,最低也是五品官,手握兵权的人,和手握财权的人,从来都是不相上下的。 李二挑衅的看着柳白说道:“李某人的手下也到了,看一看咱们俩谁的份量重!” 没过多久,接二连三的有人过来,很快,小酒馆里就站满了人。 泸州长史孙大雅自然也到了! 他躲在后边,死活都不肯露头,他的级别还够不上能面见皇帝,因此他并不认识李二。 但是他认识柳白! 作为关中人,不认识柳白,那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能和柳白面对面坐着,还跟斗鸡一样相互瞪眼,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对面那位爷是谁了... 堂堂的泸州城二把手,脸色苍白的吓人,若是这两位爷受了欺负... 都不用受欺负! 哪怕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生了气,自己的乌纱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孙大雅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屋子里的这些家伙,带来的人站了足足两条街! 上千号人,把酒馆门前的大街小巷堵得严严实实,老百姓们都不敢过来了。 司职武库的老李也早就掀开了大车上的油皮纸,寒光烁烁的刀枪剑戟,两句令人望之生畏的八牛弩,全都暴露在大太阳底下,这等阵容,造反都足够了... 第2144章 既然来了,那肯定就是自家人! 扬家的人,其实早就到了。 一百多号人,猫在街拐角,距离老魏头他们家酒馆足足一里多地。 就算扬溢再催促,身后的人也不敢冒头,生怕被大街上的那些人发现。 老仆人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少爷!您快看那群人,都围在老魏头家的酒馆,明明是冲着咱们来的!” 扬溢的脸上满是疯狂之色,说道:“本少爷不管那么多,都给我冲进去!” 他玩命的挥舞手臂,依旧没人听他的话。 傻子都知道,酒馆里的那两个人身份不一般,就算是朝廷钦犯,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大人物过来捉拿他们。 何况,看这阵仗根本就不是捉拿,而是保护! “我扬家给你们饭吃,给你们衣穿,养你们到今日,难道就是为了给少爷我受气?!” 扬溢不管不顾的大吼,老仆人的嘴角连连抽搐,他偷偷朝后边使了个眼色,两个壮硕的仆人走过来,一左一右捂住了扬溢的嘴。 老仆人愧疚地说道:“少爷,您就先忍一口气,若是惹了咱家需要仰望的大人物,家里边可就别想再有活人了!”wΑp.kanshu伍.net 说着他就要把扬溢往回推。 一群人正要掉头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另一伙人,给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肩膀很宽,看得出来,等他长大之后一定极为魁梧。 他身后虽说只带了二十多个人,但是气势,比扬家这一方近百人更加壮大,一看就知道,全是战场上下来的好手! 扬溢看到自己这边人多,不管不顾的喊道:“都给老子滚开,别挡路!” 老仆人却是看清楚了对面那少年的脸,顿时腿肚子都转筋了。 他亲自上手,把扬溢的嘴堵住,冲着对面那个少年谄媚的一笑。 “原来是程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 少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对面这群人几眼,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扬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你们也接到了命令?” 他觉得,以扬家的地位,还没资格接到那种命令。 第2145章 快算算!咱俩究竟谁赢了? 程处立并非是程家的嫡子,而是庶子之中的老大。 以他的身份,以后的前途能当个五六品的地方官,已经算朝廷给足了老程家面子。 不过,柳白和李二显然不在乎这些。 两人既然认识程处立,自然就要让他过来说说话。 程处立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见两人冲他招手,急忙小碎步跑过去。 到了跟前后,却不知道该如何见礼。 他也不傻,知道这两位爷,此次前来,身份肯定需要保密。 既然如此,那只能用面见长辈的礼节了。 他躬身拱手,却依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两人。 李二笑眯眯的说道:“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你爹倒是个狠得下心的人!” 程处立陪着笑,说道:“我大哥置办下来的家业,总要有人看着不是?” 柳白摆了摆手,说道:“快算算!咱俩究竟谁赢了?” 程处立是最后一个来的,在此之前,两人所有的令牌都送了出去,而且要找的人也全都到了。 柳白跟程家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李二一拍脑门,赶紧说道:“程家老四,那你就给咱们算算,这里总共有多少人,哪一些是李某叫来的?哪一些是他柳家的拥趸?” 程处立一脸的为难,看样子皇帝和柳白是较上劲了,完全把裁判的位置交给他。 两头,哪一边都得罪不起,万一有一个人输了,还不拿自己撒气? 柳白连连催促道:“赶紧数,数完了,好去吃饭,这地方热死个人!” 程处立只好硬着头皮,将双方‘人马’分开。 到场的大人物实在是不少,个个在泸州城里都是有头有脸的。 泸州长史孙大雅,在这里恐怕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很快,双方泾渭分明的站成两队,他们可不敢有任何怨言。 虽说,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不知道,叫他们前来的这两位爷,究竟是什么身份... 程处立皱着眉头,把双方人马各自数了一遍,结果发现,竟然都是二十二个人! 这时候,他的目光落在正中间,一个不知道该站在哪一队的人身上。 正是泸州长史,孙大雅! 他不是柳白叫过来的,更不是李二叫过来的,纯属自己跑过来凑热闹。 主要还是担心,这些大人物会给泸州带来麻烦。 发现程处立的目光,孙大雅心里头‘咯噔’一下! 两位大人物较劲,就剩了他一个人,还没有决定归属,这时候不管站在哪一方,肯定都要得罪另外一方! “坏了!” 孙大雅额头见汗,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为何不请自来?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柳白和李二并不认识孙大雅,互相看了一眼,李二问道:“这是谁叫来的?怎么这么不知趣?” 柳白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说道:“程处立,过来!” 程处立极其狗腿子的跑过来,低声说道:“二位,这是泸州长史孙大雅!” 柳白和李二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并没有给泸州刺史府送信。 看来,这个泸州长史是自己跑过来的。 李二饶有兴致的说道:“既然这个人还没有判定归属,那么咱还是要比一比!” 说着,他赶紧低头翻箱倒柜的找起来,琢磨着能掏出一枚,可以指使刺史府的令牌。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柳白眼睛一转,趁着李二不注意,压低了嗓音对程处立说道:“你爹是泸州刺史,那么孙大雅应该是你爹的人吧?” 程处立抿了抿嘴,苦笑一声说道:“柳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孙大雅跟我爹的关系不错,但他也是朝廷的人,陛下那边...” 说着,他偷偷用手指头,指了指李二。 看着一脸惶恐的孙大雅,柳白也不好意思把他逼到绝境,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输就输了,不过输给皇帝应该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 “朕找到了!” 李二大喜之下,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掏出一枚令牌来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得满屋子人一跳。 而此刻,屋子里的人也全都听见了,李二那一句‘朕’! 刹那间,屋子里安静的吓人! 令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仿佛带着余韵,绕梁三日不绝! 而孙大雅,则是眼睛一翻,当即就晕了过去! ... 身份曝光了,也就没得可玩了。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酒馆掌柜的老魏头,已经不知道晕过去多少次了。 不知道被哪个恶趣的人,和孙大雅并排放在屋子正中间,两个人挺尸一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孙皇后和柳婉儿觉得没意思,干脆手拉手出去逛街。 柳白一脸愤怒的看着李二! 都怪这厮嘴不严实,暴露了身份,在泸州城里,恐怕举步难行了! 李二也很尴尬,摸了摸鼻子,有些歉然的对柳白说道:“我也是一不小心,说了十几年朕了,哪能立刻就改口...” 柳白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旁的程处立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柳大哥,把这么多人叫过来,是为了什么?若是有差事,我这就安排下去!” 李二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让他们都给朕滚蛋!” 柳白还是不说话,他最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游玩。 若是他自己的身份曝光了,别想玩得尽兴,何况是皇帝! 这一趟他们秘密前来,为了隐藏身份,不知费了多少劲。 如今就因为李二的一句话,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程处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是没明白,这两位爷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既然皇帝发话了,他只能将在场的人全都打发走。 没过多久,酒馆里就空了,大街上站着上千号人,也玩了命的跑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管是李二还是柳白,都没有给他们下封口令。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 若是身份传得满大街都是,老百姓都知道皇帝和柳家的大东家到了,还能把这群人杀光不成? 第2146章 人家是什么境界?你又是什么表现? 等酒馆里终于清静了,柳白翘起二郎腿,没好气的说道:“这下子,西蜀扬家肯定吓得像鹌鹑一样,说不定连夜就会跑出泸州城,这么一个祸害不除,你这个皇帝当的好意思吗?” 李二也没好气的说道:“再有半个多月,朕就不是皇帝了!这种事情留给李承乾操心去,跟朕有个屁的关系!” “你就不能学学你们家老爷子?人家是什么境界?你又是什么表现?” 柳白反唇相讥道。 李二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前一亮,说道:“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到益州城,咱们赶紧前去,就说有人假扮皇帝,也有人假扮你柳家的大东家发号施令,到时候西蜀扬家的人,肯定还会回来,咱们再杀他个回马枪,带着益州的人直接给他弄死!” “你说如何?” 柳白一脸无语的看着他,这厮卸下皇帝之位后,脑回路都变得清奇了。 这种智障的办法,都能被他想出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昏迷不醒的老魏头,以及倒霉的庐州长史孙大雅。 “与其大费周章,还不如赶紧把那厮叫醒,让他派出本地衙役,赶紧把扬家的人追回来...” 李二闻言觉得也有道理,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能使唤的人,于是只能撇了撇嘴,自己跑到后厨去拎了个水桶走出来,一桶水浇在孙大雅的脑袋上。 “咳咳咳!” 孙大雅呛得连连咳嗽,一咕噜爬起来。 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之后,发现李二正站在自己面前,眼睛顿时瞪得像个铜铃铛一样! 他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微臣泸州长史孙大雅,参见陛下!臣不知陛下莅临泸州,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李二有些烦躁的说道:“你这个庐州长史当的还真是什么事都撑不起来!如今你城里的老百姓受了欺辱,不知道保护也就罢了,竟然一心只想着谄媚奉上!” 说着,他‘哼’了一声,吓得孙大雅脸色惨白。 李二又一摆手,说道:“罢了,朕此次微服出巡,见不得百姓受欺辱,那西蜀扬家得知朕的名号,定已经逃窜出城,你速速集结本部人马,前去捉拿西蜀扬家之人归案!若是抓不到,小心你的脑袋!” 被李二威胁了一通,孙大雅赶紧爬起来,跑出去安排。 李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魏头,寻思着要不要也给他浇一桶水。 恰好这时候,老魏头醒了。 这一天,老魏头晕过去足足三次! 和孙大雅不同的是,苏醒过来的老魏头反倒很冷静。 “草民参见陛下!” 他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施礼。 李二颇为诧异,在他印象里的老魏头可不是这般模样,而且,这礼节用的也十分讲究。 “想不到,你竟还是个读书人?!” 老魏头跪在地上,苦笑一声说道:“草民乃是前隋的举人,只因得罪了权贵,功名利禄皆成了过往云烟...” 李二顿时来了兴趣。 “你竟然还是个举人?!” 要知道,科举考试并非是大唐的首创,从前隋开始,科举考试已经进行了好几届。 虽说并未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但是至少已经有了等级制度。 比如说秀才、举人、进士,正是杨广一手开创出来的名字。 在蜀中这地方,考上秀才都不容易,何况是举人? 若是老魏头年轻几岁,李二还真有心思给他个官当一当。 经过一番攀谈之后,李二和柳白才知道,这老魏头也算是出身名门。 泸州以酒起家,要知道哪怕往前数个七八年,想要用大批量的粮食来酿酒都不容易,能找到大批量粮食的人,身份地位能一般吗? 在聊了聊老魏头的家世之后,李二顿时大感惊奇。 “想不到,魏延魏文长,还有子孙传世...” 虽说魏延乃是中原腹地之人,祖籍义阳,但是他后来却成了蜀汉的重臣。 名声好不好的放在一边,起码是个名人。 在蜀中留下一儿半女的着实正常。 只是李二感到有些奇怪,他隐约记得,魏延与当时的蜀汉长史杨仪不和,诸葛亮死后,两人矛盾激化,互相争权,结果魏延被杨仪麾下的马岱所杀,而且还被夷灭了三族。 这后人,是从何而来的? “回避下的话,狡兔尚有三窟,我家祖先早有防备,知晓大事不妙,便匆匆打发一支血脉来到泸州,自此隐姓埋名!” 第2147章 想要清静一段时间,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人这一辈子就是麻烦叠着麻烦,问题摞着问题。 想要清静一段时间,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西蜀扬家的人,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倒霉了,他们从祖上的荣光到没落,一直到现在,成为一个土豪劣绅一样的家族,虽说用了长达几百年的时间,但是这个过程漫长且痛苦。 就在西蜀扬家的人,以为他们已经倒能倒霉到,不能更倒霉的时候,可是偏偏有倒霉到底的事情,找上他们! 因为图谋了一个小小的酒馆,不过三亩多地而已,竟然要举家搬迁,离开这个世居之地! 晚上! 西蜀扬家的人,把大箱小箱的行李,搬到马车牛车上。 全家上下九十多口子人,包括老太爷和老太太,全都聚集在门口。 准备趁着夜色,赶紧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三个老头子,分别属于西蜀扬家的三支不同血脉,可惜扬家人丁稀薄,三支血脉的孙子辈,总共也只有两个人。 扬溢算一个,另外一个,则是坐在轮椅上,只能被人推着走的窝囊废。 “大老爷!小少爷该送到哪里去?”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孙子,西蜀扬家的家主扬森,忍不住老泪纵横。 举族搬迁,若是不逃个几百里,根本就躲不开那些大人物的魔掌! 可是,小孙子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了颠簸,想让他远遁几百里,还不如干脆在自家门口,把他掐死... 这样的话,死亡的痛苦,反倒要小一些罢了。 “让这孩子留在家里吧!想必那些人,也不会过多为难于他,留下几个仆役伺候着,其他人,立刻离开泸州城!” 扬家的小孙子,生下来就不会走路,按照后世的说法,他这属于小儿麻痹。 胳膊腿的不灵活,并不代表脑子不灵光。 小孙子坐在轮椅上使劲挣扎,看样子,是并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可是,没人在乎他的感受。 扬溢也坐在轮椅上,他的样子看起来,比白天更加凄惨了。 由于玩了命的逃回了家里,身上的伤口全被牵扯了出来。 “大爷爷,带着老二一块离开吧!“ 扬森冷冷的看了扬溢一眼,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让空气都凝结成冰! “若非你肆意妄为,我扬家又岂能遭受,这几近灭门之祸?!” 说完,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钻进马车后,毫不留情的大手一挥! 全家九十多口子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这种规模的搬迁,想瞒住别人根本就不可能。 事实上,整座泸州城的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扬家得罪了那些,从外地来的大人物? 毕竟,白天的混乱之中,只有西蜀扬家的人特立独行。 别的要么是官府,要么是官兵,浩浩荡荡几千人,乌央乌央的站在大街上。 而扬家,却带了一百多个地痞流氓,简直是太明显了,想不被别人注意都难! 小孙子坐在轮椅上,依旧死命的挣扎。 两个哭嚎的妇人跑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小孙子的长辈。 扬森也不管他们,掀开马车的车帘,催促道:“还不快走?!趁着夜色出城,明天天亮之前,务必要赶到绵州!” 西蜀扬家的祖宅,本来就在城南,距离城门,不过一里多地而已。 转眼之间,车队就来到了城门口,理所应当的被守城的兵丁拦下。 这地方,没有宵禁的说法,老百姓大晚上在大街上溜达,也没什么罪责可言。 可是,那也要分情况! 一两个人在大半夜溜达无所谓,可是几百口子人,主人仆役加起来挤了半条街,那就不是官府能容忍的了! 两根长枪交叉起来,搭在城门正中央。 后边的人,谁也别想过去! 之前伺候扬溢的老仆人,急忙掏出两锭硕大的金子,囫囵个的塞到守城兵丁的袖口之中。 “两位军爷多多担待!” 守城的总共只有十几个人,给领头的两个人金子之后,老仆人又挥了挥手,让家里年轻的仆役,给其他守城兵丁送上大锭的银子! 为首的什长左右看了看,目光冷冽的,在车队中审视了一遍。 还叫人挨个马车检查了个仔细,发现并没有什么违禁之物。 什长面无表情的说道:“得罪了什么人?” 老仆人陪着笑说道:“回军爷的话,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举族搬迁,是听了城里陈道长的吩咐,若是天亮再出发,恐怕对家里的风水不利...” 越是偏僻的地方,神的力量也就越大。 这番说法若是放在长安城,恐怕连要饭的乞丐都会笑掉大牙。 可是在蜀中偏偏就有很多人信!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一千两百多年后,在某个军阀乱战的年代,一个满口胡言的破落道士,竟然能让手握重兵的军阀,跪下来当认干爹! 听到陈道长的名头,守城的兵丁也不禁有几分肃然。 “既然如此,那就快快离去,不要误了吉时!” 他们退到一边去,扬家的人继续前行。 出了泸州城,就在他们忍不住松一口气的时候,远处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身材壮硕,就连骑的马,也比别的马要大一圈。 身上穿着一件墨色的铠甲,威风凛凛,身后的披风宛如血液浸染,猩红一片! 老仆人在扬家能当半个家,他急忙挥手让车队停下来,亲自赶上前去,跟这对骑兵的首领交涉。 在这地方,盔甲鲜明的并不一定是官兵,也有可能是土匪。 算起来,这群土匪在十几年前可能也是正规军,当年十八路反王掀起无尽烟尘,不知有多少散兵游勇流落民间,落了草,成了为祸一方的贼寇。 比如说,当年纵横辽东的巨寇张仲坚一行人,早年间,就曾投靠过辽东起义军领袖王薄。 而今在河东河北一带,无比猖獗的土匪,想当年,清一色都是张须陀的人马! 第2148章 老东西,你竟然也有今天! 为首的壮汉爬在马背上,笑眯眯的看着车队,眼神之中满是贪婪,仿佛看到了肥羊的饿狼。 老仆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壮汉眼中的贪婪和残忍。 他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说道:“这位好汉,不知是什么来路?” 壮汉懒洋洋的说道:“老子乃是东梁山上的易天魁!你可听说过这般名号?“ 老仆人眼神巨震,急忙拉扯过来一个年轻仆役,让他回到马车上报信。 “原来是易天魁头领,小老儿这厢有礼了!不知您深夜出现在泸州城外,有何打算?” 这番话,既带着服软的意思,也有几分威逼的意思。 都是老江湖了,易天魁当然也听得出,老仆人话里有两个意思。 若是他们有意抢劫一番,车队自然可以贡献出一半的财宝来开路。 可若是真要动刀枪,千万不要忘了,这里是庐州城下! 说话间,府兵就能到达! 到那时候,将这群土匪剿灭,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罢了。 易天魁哈哈一笑,说道:“谁说西蜀扬家都是酒囊饭袋?我看你这老奴才,要比你扬家的家主还要精明几分!” 老仆人脸色一变,这伙土匪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八成是故意过来拦截他们的! 老仆人心一横,拱手道:“这位英雄!我家老大人年岁已高,说话已经做不得数了,若是小老儿做主,贡献七成的家财,可否借一个道?” 易天魁轻蔑的瞅了他一眼,指了指后边的马车。 “让扬森那个老东西滚出来!” 老仆人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只能回到马车上,把老家主扬森请出来。 扬森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来到易天魁的马下,那瘦小枯干的身形和巨汉肥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壮汉只要打个喷嚏,就能把扬森活活震死! 易天魁冷冷的看着扬森,语气不善的说道:“老东西,你竟然也有今天!” 扬森的眼神很浑浊,或许是接连不断的意外,让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崩溃了。 “大名鼎鼎的东山梁易天魁,老夫倒是闻名已久了!不过老夫思前想后,却想不出你与我扬家究竟有何瓜葛?” 易天魁冷冷一笑,说道:“瓜葛谈不上,认不出老子,那是你活该,不过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 说着他从鞍具得胜勾上,取下来一根,比普通马槊要长了三成的巨型钩枪! 一探手,竟然直接将扬森的脑袋勾了下来!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后边的扬家女眷全都尖叫了起来! 男人也都看傻了,脸色呆滞,不知所措。 老仆人就站在扬森的旁边,被溅了满头满脸的血,愣了老半天之后,才突然尖叫起来,活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 易天魁掏了掏耳朵,有些烦躁的说道:“扬溢呢?让他给老子出来,否则老子灭了你扬氏!” 喊了半天没动静,易天魁有些不耐烦了。 他坐直了身子,左右扫了几眼,说道:“既然如此...” 他正要把巨型钩枪扛起来,只要他朝前一指,身后的骑兵,就会将车队里的九十几口人,全都踏成肉泥! 这时候扬溢脸色苍白的,被族人推了出来。 弃车保帅的道理,谁都明白。 就在刚才,家主才被眼前这个煞星,一枪挑了脑袋。 若是不把扬溢退出来,扬家说不定就灭了! 易天魁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果然够倒霉,因为贪了三亩地,竟然要付出全家的性命,老子不得不佩服你!”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后过来两名骑士,将扬溢五花大绑,随随便便的扔到一匹马上,扬长而去! 而扬家剩下的人,则是面面相觑。 看着易天魁等人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 与此同时,泸州城中最大的客栈! 柳白和李二坐在大厅之中饮酒。 泸州的酒果然不是盖的,老魏头也不是什么厚道人,并没有拿出真正的美酒,来招待他们。 到头来,还是柳家在泸州的掌柜,拿出了他多年的珍藏。 李二本来就是个贪杯之人,白天已经喝了不少,晚上又喝了半斤多,整个人马上就要飘起来了。 柳白把酒杯倒扣过来,连连推搡李二的胳膊,阻止他给自己倒酒。 “差不多就行了,西蜀扬家的事还没个定论,你养的土匪,恐怕不怎么靠谱!” 李二醉醺醺的说道:“什么叫朕养的土匪?那小子本来就是朝廷命官,犯了一点小错误,竟然就被太上皇流放,这种人才真不捡起来,就白白烂在地里了!” 柳白撇了撇嘴。 “他叫什么来着?” “朕赐他姓李,不过并非是中原人士,乃是辽东靺鞨黑水之人,名叫突地行,朕觉得这个名字难听,就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李突地!” 柳白的嘴角都快到后脑勺了。 “这名字也好听不到哪去...” 李二突然一拍桌子,说道:“朕也这么觉得,所以打算再给他改个名字!” 柳白嗤笑一声,说道:“改八十个名字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仟韆仦哾 大唐贞观年间的名将,全都印在他的脑子里,只要是排得上号的,再往后数五十年的名将,柳白也照样能叫得出来。 可这个什么突地什么的人,他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李二寻思了片刻,说道:“朕给他改名叫李谨行,你觉得如何?” 柳白一愣! 李谨行? 那可就太耳熟了! 贞观年间名将如云,这些名将,一直璀璨到李治当政的年代。 真正论数战功,除了开国老帅之外,也就那么几个人能排得上名号。 而这些人,无一不是覆灭了一个大国的强者! 其中要是论战功的高低,李谨行恐怕排进前十都绰绰有余! 因为就是李谨行,把吐蕃给灭了... 要知道,这年头的吐蕃,绝对算得上是超级大国之一。 站着天然的地理优势,缕缕向大唐挑衅。 要不是柳白出了个薅羊毛的法子,恐怕现在吐蕃还在蜀中捣乱呢! 何况,是历史上真正强大的高原王国?! 能把吐蕃灭掉,这个李瑾行,可不是一般的强悍! 看着柳白惊讶的模样,李二幽幽的说道:“你不会跟他,也有交情吧?” 第2149章 这家伙不会越老,心越野吧? 柳白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见过李谨行,更谈不上认识。 既然是历史上的名将,那么办事,应该是相当靠谱的。 柳白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悠悠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好了,反正扬家的人肯定跑不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在蜀中大名鼎鼎的东山梁易天魁,堂而皇之的踏入,泸州城最大的酒楼。 他单膝跪地,口中高呼道:“李谨行参见陛下!” 柳白细细的打量他几眼,李谨行的身材,估计也就比许褚矮点有限。 浑身肌肉隆起,看起来就是个高手,而且是那种,真正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李二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 李谨行站起身来,说道:“启禀陛下,扬家匪首已经毙命,微臣幸不如命,抓获当事者扬溢,请陛下定夺!” 李二摆了摆手,让他站到一边去。 后边自然有两个土匪装扮的府兵,押着扬溢走上来。 扬溢不是傻子,自然早就从这群人的口中得知,他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陛下!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已满是灰败,再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 “站起来让朕好好看看!”李二淡淡的说道。 扬溢一动不动,早就被吓傻了,整个人宛若失去了魂魄一般。 柳白则是略带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李二。 他很了解李二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就从来都不跟必死之人废话! 既然他开口了,那么就说明扬溢死不了,也有可能是,最近死不了... 不知道李二究竟做的是什么打算,见扬溢不动弹,李谨行上去,揪着他的头发,强行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李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 此言一出,柳白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不会越老,心越野吧? 难不成,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 柳白不自觉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朕打算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这句话一出口,扬溢的眼神顿时出现了神采! 渐渐的,他的意识恢复过来,表情越来越激动。 李谨行一皱眉,又一把揪起扬溢的头发,说道:“老实点!” 李二冲他扬了扬下巴,又朝左边努了努嘴。 李谨行赶忙退到一边去。 “西蜀扬家,遥想当年,你扬家是何等的风光!扬雄扬子云,乃是一代大儒,在当时,地位恐怕已经堪比如今的书院院长了!” “可是,他的子孙为何如此的不成器?” 说完,李二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你犯的也并非是什么诛九族的大罪,砍你一人的脑袋都嫌费事,朕此次出行不想杀戮,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碧绿碧绿的翡翠扳指。 李谨行赶忙上前,将扳指捧在手里,给扬溢看。 扬溢只看了一眼之后,当时呆若木鸡,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柳白也有些好奇,他从来没见李二拿出过这个扳指,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家族或者是某一方势力的信物。 这时候,一直跟着柳白的黄巢,悄悄凑到近前,在柳白的耳边说道:“少爷,这东西在咱们泰记的档案里有记录,乃是古蜀国的遗物!” 柳白闻言,大为惊奇! 古蜀国的遗物? 难道李二开始对考古感兴趣了? 他点名要来到蜀中,不会是为了盗墓吧... 话说回来,就算想要盗墓,也应该留在长安才对。 人世间的大墓,还有比长安城更多的地方吗? “看样子,你认识这东西...” 李二似笑非笑的说道。 扬溢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古怪的表情,似乎很想哭,却强行不让自己哭出来。 又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你西蜀扬家,守护这个秘密百年了,不料想早就被人得知,朕想要的东西,你应该很清楚!” 扬溢舔了舔嘴唇。 他虽然是个废柴二代,但是作为整个扬家,为数不多的年轻一辈,对于一些秘密还是很清楚的。 过了半晌,他艰难地回答道:“草民知道了!” 李二挥了挥手,说道:“两个时辰之内,朕希望见到你回来,若是回不来...” 他并没有说后边的话,可是这无异于是最恐怖的威胁! 扬溢赶紧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李谨行迟疑了片刻,问道:“陛下是否要跟着他?” 李二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 ... 扬溢走后,柳白冲李谨行招了招手。 李谨行当然知道柳派的身份,不敢怠慢,赶紧把手中的碧玉扳指送过来。 柳白把碧玉扳指放在手心,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东西一看就是古物,恐怕少说也有千年的历史了、 做工比较粗糙,料子极好,而且应当曾经被人时时把玩,早就已经出了沁色。 拿在手心,竟然有几分温热的感觉! 上边还刻了两个甲骨文,它们认识柳白,柳白不却不认识它们... 这种东西,只有精通金石之学的老先生才能认得出来。.ghxsw.Com 而这种人才,整个天下也没几个。 书院有一位名叫沈金的先生,专门研讨古文字,可惜他并没有跟着柳白前来。 李二悠悠的说道:“这东西在朕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放在我李家了,那时朕还不知道,等跟着先生做了学问才明白,原来这东西是先秦时期的古物,乃是跟随周天子一同起义的古蜀国之主,蚕丛之物!” 说完,李二得意扬扬的问道:“看你的表情,肯定不知道蚕丛是人物吧?” 柳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封建时期以前的历史,柳白的确不是很了解,可是就算他再孤陋寡闻,也读过李白的蜀道难。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蚕丛氏和鱼凫氏,都是古蜀国时期的君主,不过柳白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蚕丛曾跟随周天子一同伐纣。 “这跟西蜀扬家又有什么关系?” 柳白问道。 李二长出了一口气。 “朕从都水监那里得到消息,蚕丛氏的墓,早在东汉时就被西蜀扬氏的人偷偷挖掘了,朕很想知道,古蜀国时期的君主是如何统治天下的?” 第2150章 他们家的古董才叫多! “那个时候可没有如今的礼制,更没有现在的文明,可是古蜀国却国祚绵延,直逼周朝,直到秦国张仪,用石牛计攻下杜芦的国都,蜀国才成了现在的蜀地。” “七百多年间,为何从未有人生过反抗之心?若是真能明白其中道理,或许我大唐的国祚,也能延续一些...” 柳白一阵默然,看来李二还是放不下当皇帝的心思。 以后即便长期在外定居,也少不了要沾染国事。 这种事情若是让李承乾知道,心里边得多膈应啊? 事实证明李二是正确的。 不到一个时辰,扬溢就拉着大车箱小箱的东西来到酒楼。 翻开箱子一看,里边全是古蜀国时期的古物! 随便拿出一样来都价值连城! 怪不得扬氏要赶紧逃跑... 有这些宝贝在,不管跑到哪里都吃用不愁! 不过在泸州城里他们肯定是无法销赃的,这种东西非得跑到穷乡僻壤去不可。 千万不要认为,在古代就没有倒腾古董的人。 事实上从东汉开始,盗墓者就屡见不鲜了,最有名的当然是曹操所设立的摸金校尉。 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 虽说他们拿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墓葬之中陪葬的金银之物,不过在某些人眼中,古董还是很有市场的。 最多的买主,就是官场上的人! 尤其是地方上的王爷,以及执掌一方的大都督级别的官老爷。 谁还没个上司? 讲点文化的人,就喜欢有年头的古物,在他们眼里这是身份的象征。 就连李二的书房里,都摆摆着一大堆乱七八糟地方进贡来的古董。 旁的不提了,光是紫宸殿里那一尊铜鼎,就是西周时期的。 上边的铜锈,都快发黑了... 话说回来,柳白也认识一个骨灰级的收藏家,就是新兴老郡王李德良。 他们家的古董才叫多! 远至先秦,近至西晋,无一不有,无应不全。 甚至于,他家里都有好几箱子恐龙化石... 都是地方上进贡来给李渊,李渊不喜欢又转赠给他的。 李二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拿出来三样古蜀国时期的宝贝。 看到李二拿着的东西,柳白吓了一跳! 他手里的,正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青铜面具! 这玩意儿不是应该在广汉的三星堆吗?怎么跑到泸州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面铜镜,以及一块玉龙把件。 李二的眼珠子直放光,随便的摆了摆手,竟然就这么放过了西蜀扬家! 柳白都不禁为西蜀扬家叫屈... 只为了区区三亩地而已,竟然把全家老小折腾了个半死,连家主的命都丢掉了。 闹了半天,是因为他们正撞在李二的枪口上! 恐怕在李二来蜀中之前,就已经琢磨好怎么坑西蜀扬家一把了... 一转眼,大厅里就剩下柳白和李二两个人。 李二兴奋的对柳白说道:“你快看,这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蜀国之物,真想象不到,在千年前竟然就有了这般精妙的工艺!” “朕觉得,这青铜面具并非失蜡法所造,而是由匠人手工一点一点捶打而出!” 柳白舔了舔嘴唇,拿过青铜面具,心里忍不住吐槽。 若是在后世,他敢这么徒手摸青铜面具,估计够枪毙的了吧... 这玩意可是国宝! 他小心翼翼的将青铜面具放下,无奈的对李二说道:“难不成你来到蜀中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李二很自然的把玉龙把件塞进袖口里,有些不满的说道:“朕总归要找些爱好,何况,说不定真的能从这些古物之中,推测出古蜀国绵延七百余年的道理,待朕好好研究一番!” 说完,他转身朝楼上走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柳白看着摆在大厅中间的几口大箱子,实在是不放心。 他走到门口,把跑到门外站岗的李谨行叫了进来。 面对李二的时候,李谨行只是显得恭敬,并没有看出任何恐惧来 可单独面对柳白,这个壮汉腿肚子就发软了... 所有人,都知道柳家的大东家,对异族人没有什么好感。 即便是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是执失思力那等异族将领,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柳白的好脸色。 大唐百姓得罪了他,总能一笑而过,可是异族得罪了他,自己死是小事,全家跟着倒霉,那才是天大的灾难! “末将参见王爷!”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李将军辛苦了,坐!” 李谨行看到柳白的脸色,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爷,千万不要跟末将开玩笑,末将是个老实人,从来都没有作奸犯科!” 柳白一阵无语。 这家伙是怎么了? 自己看起来很可怕吗? “李将军,柳某可没有什么恶意,叫你进来,只是想让你把这些东西处理掉而已!” 处理掉? 李谨行眉头紧皱,满脸纠结。 按照他的理解,柳白莫非是想让他把这些东西偷偷卖掉? 柳白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 “这些东西要好好保管,可不敢让人偷走了!”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对历史的尊重。 柳白可不想这些国宝莫名其妙的丢了或者是碎了,不能传到后世令人瞻仰。 李谨行吞了口唾沫,见柳白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抱拳,说道:“末将明白,这就派人将宝物严密看守起来,绝不让旁人染指半分!” 柳白点了点头,说道:“有劳李将军!” 其实他对李谨行也颇为好奇。 要知道,以大唐的兵力,哪怕是历史上同期的大唐,想要攻打下世界上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度,都轻而易举。 生产力上的差别,并不是任何东西都能弥补的。 而吐蕃却不一样,那里天然的地理优势,造成了外人根本就无法真正将大军送到高原之上,再强壮也会受不了! 不敢说举步维艰,但脑瓜子一定会晕头转向,拿不起刀剑来。.ghxsw.c0m 在此情况之下,李谨行又是如何攻下吐蕃的? 第2151章 整个长安,都凑不齐这么多的耕牛! 西蜀扬家的事情算过去了,老魏头也保住了自家的酒馆。 第二天清晨,李二就匆匆离开了客栈,强行拉着柳白他们,朝着益州城进发。 坐在马车里,柳白哈欠不断,他算是看透了。 李二早已经放下了皇帝的架子,他才懒得管别人,会不会被折腾死,只图自己心里头爽就得了。 从泸州前往益州,若是光乘坐马车,少说也要走三天三夜。 柳白可不想跟着李二折腾,马车里虽然舒服,但是架不住人多。 李二这个臭不要脸的,拉着全家几口子人全都挤进柳白的马车里,想躺下都成了奢望。 于是,柳白果断要求程处立,寻来大船,转走水路。 自从前年,程处默和李恪将都江堰修通之后,蜀中的路途就变得不再艰难了。 在大江大河之中航行,永远比乘坐马车来的安稳。 虽说这里的河水急了一些,但好在大唐的造船技术,有了长足的发展。 程处立也足够给面子,硬是寻来了一艘海船,让柳白他们乘坐。 从泸水开始一路向西而行,坐在船上速度,甚至要比乘坐马车快上一倍多! 在航行了一天一夜之后,大船进入岷江,远远的,依稀能够看到水面上有一片巨大的倒影,隐隐呈现出卧佛之态。 李二站在船头,迎风而立,心中似有所悟,指着那片倒影说道:“若是将这座山开凿出来,供人观仰,恐怕又是一处胜景!” 柳白坐在船舱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外边的所有场景,他看了一下周围的地貌,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历史总是具有唯一性的,很多时候,甚至不以人力为转移。 李二所指的那座山头,在后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传说,那就是乐山大佛!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位于大渡河、青衣江,岷江的三江汇流之处。 七十多年后,这里将会开凿出天下最大的一尊摩崖石像,历时九十余年,屹立千年不变! 按理说,这该是李二重孙子辈该干的事情,而且历史上的李二,也从未踏足过蜀中,或许经过今天这件事,乐山大佛会提前七十年开凿。 到时候,也就没有李隆基那个废物蛋什么事了... 这里距离益州城已经很近了,再顺着岷江航行两个时辰,转乘陆路,坐上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益州城下。 天府之国的美称可不是白叫的,刚刚踏足陆地的时候,柳白他们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 和想象之中的贫瘠不同,事实上,大唐贞观十年之后,蜀中的日子相当好过。 这里不缺粮食,也不缺物资,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和中原的联系相对较少,新鲜事物传过来的慢。 不过,这也称不上是完全的缺点,正是因为联系较少,因此前几年中原乱战,那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带给百姓的伤害,并没有怎么波及到蜀中。 迎面而来的,是一支长长的队伍。 这支队伍很奇特,因为组成队伍的并不是马,而是一辆接着一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牛车! 李二坐在马车里心情大好。 “朕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牛车,恐怕在中原最富饶的地方,也凑不齐这么多耕牛!” 柳白也觉得十分奇特,这年头,牲口比人可金贵多了,一只牛能养活足足三家人! 莫说是益州了,恐怕整个长安,都凑不齐这么多的耕牛! 走过去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了,牛车的队伍竟然还是看不到尽头。 李二又摆出一副体察民情的样子,挥手让队伍停下,亲自跳下马车,拦住一个赶着牛车的老农,拱手说道:“这位老丈,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头看上去恐怕有七十多岁了,一脸的大褶子,不过身体却强壮得很,轻飘飘的从牛车上跳下来,丝毫看不出老态。 他瞧得出,李二并非是普通百姓。 身上的一袭锦袍,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四五年了。 “贵人明鉴,咱们是响应善人的号召,前往城外去开垦荒地,听说开垦出来的地全归自己所有,以后收了粮食,他也照单全买,甚至还肯把价格提高好几成!现在都五月份了,再不紧着开垦,得少种多少茬粮食?” 李二大为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位大善人?” 老农笑呵呵地说道:“自然是咱们武大善人!” 李二一愣! 武大善人? 他认识的姓武的,可没几个... 算起来,好像只有当初那位应国公,武士彟一家子了。 难不成,还真是他们家? 作为开国老臣,武士彟的出身,李二还是很清楚的。 他们家虽然来自并州文水,但是却在蜀中待了几十年。 尤其是他们家的那些晚辈,包括已经死掉的武元庆、武元爽和两个闺女,都是在蜀中长大的。 好像除了他们家之外,别人也没有这个实力。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耕牛队伍,恐怕一天就能开垦出几百亩田地来! 蜀中的墒情要比关中强一些,高于市场价格几成,那得多少银子? 柳白慢悠悠的走过来,也听到了老农这番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李二一眼就看出来,柳白是知道真相的,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柳白笑眯眯的说道:“这丫头还真是闲不住,去年把她送到倭国去,结果今年这丫头蔫不出溜的自己跑回来了,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李二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你说的是武家的二丫头?” “自然是她!” 李二悄悄把柳白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不是说,那丫头是个祸害吗?把她留在倭国,是为了祸害当地的土人,如今她回来了,岂不要为祸一方?” 柳白笑道:“你看看这支队伍,那丫头像是为祸一方的样子吗?” 李二瞪了他一眼。 “朕可从来没看她不爽过,都是听了你的谗言,才对那丫头有不好的印象!”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二一眼。 这厮恐怕还不知道,他的大唐帝国会被他口中的丫头,祸祸成什么样子... 第2152章 他们非得以为,我卷了银子跑路不可! 在大洋彼岸,滚滚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天气很晴朗,几只海鸥,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条美丽的弧线。 波光粼粼之间,景色令人流连忘返。 两个年轻人肩并肩站在礁石上,若是从后边看,分明就是两个正在眺望家乡的可怜孩子。 可若是转过来,看他们的正面,就会发现,这两人的手中一人拿着一根大煞风景的猪蹄子,正玩了命的啃! 站在左边的年轻人,要比另外一个高了大半头,身材也相当的壮硕。 身上虽然只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但是依旧藏不住强健的体魄。 右边的,就显得像个文弱书生了。 瘦瘦小小的样子,常年在海边待着,一张脸被海风吹得通红。 不过,他手里的猪蹄子,却比左边那个年轻人,大了将近一倍! 一边啃,这年轻人竟然还在呜呜的哭! “行了行了!啃完猪蹄子之后,赶紧说真话,我这一趟来总共没多少时间,把这里产的银子拉走之后,就要赶紧去泉州交差,若是晚了,他们非得以为,我卷了银子跑路不可!” 左边壮硕的年轻人正是张顗! 他爹把持东海水师长达八年之久,看样子,朝中也挑选不出更合适的人,来接管这个职位了。 不出意料的话,张亮还会继续把持东海水师,至少四年之久! 而他的儿子张顗,时至今日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虽说手里掌握着,整个岭南全部的府兵,但朝廷始终不肯给他一个合适的说法。 或许,是因为张亮的兵权实在太大,因此不想让张家太过于强盛。 这是一种遏制的手段,在权贵之家很常见。 就像程处默和柴令武,他们这种军方的二代人物,既然掌了兵权,父辈们自然而然也就要把兵权交出来。 时至今日,程咬金和柴绍早已经不问军务了。 只不过,在名义上挂着个老帅的头衔而已。 做的事情更像是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只起到参谋的作用。 岭南也没有什么仗可打,闲极无聊的张顗,就亲自上书,跟朝廷讨要了一个差事。 转运使! 他这个官职,是字面上的意思,跟宋朝时期,主管漕运盐政的地方官职,有很大的区别。 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隔两个月,往倭国跑一趟,将那里开采出来的银矿,全部运送回中原地带。 右边的年轻人姓谢,名叫谢永。 乃是江南谢家的嫡系子孙。 自从江南华族集体覆灭之后,谢家从尾大不掉,彻底变成了微末之族。 谢永作为嫡长子,干脆抛弃了朝堂之上的官职,求着李二,给自己弄了一个倭国督采官的位置。 说白了,就是督促倭国的土人开采银矿,然后交给张顗运回中原。 这是一个没有多少油水,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官职! 但对于谢永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和他同辈的那些江南华族子弟,死的死,残的残,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 在经历了长达两年的倭国生活之后,谢永已经快疯了! 之所以一边啃猪蹄子,一边哭,完全是因为他太想念中原了! 倭国这鬼地方,要啥没啥,不是吃鱼就是吃大米饭。 根本没有新鲜事物可言! 家财万贯,也买不到中原那些稀松平常的美食。 养猪? 简直就是笑话! 倭国的层级差距,比中原王朝大了十倍不止! 要么就是贵族,要么就是贱民,贵族不屑于养猪,而贱民压根就养不起。 好不容易托人从中原送过来几十只小猪仔,结果莫名其妙的害了病,一夜之间全都死掉了! 除此之外,牛羊之类的食物,在倭国也属于奢侈品。 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上顿羊肉馅饼。 将近三斤的大猪蹄子,谢永只用了半炷香就啃完了,撑得直翻白眼,哭声也终于停止了。 张顗把手里的肉骨头丢掉,说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倭国这么乱,肯定有个由头,难不成他们的天皇死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谢永却郑重的点了点头!httpδ:// “没错,当年的田村皇子,如今的田村天皇,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不过却是在半个月之前才公之于众的!” 张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说道:“你没跟我开玩笑?” 谢永回过头来,指了指后边。 在距离他们不到半里地的地方,就有两队人马正在厮杀,杀得热火朝天,血流成河,早就闹出了真火气! 可以看得出,双方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不过张顗是从军事学院正经毕业的高端人才,他一眼就看出,其中一方马上就要落败了。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就结束了。 双方都死伤惨重,不过终究有一方是胜了。 他们割下失败者的脑袋,骑着快马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张顗和谢永一眼。 张顗沉默片刻,幽幽的说道:“难不成,他们家的天皇真死掉了?” 谢永点了点头,沉声说到:“田村天皇的尸体都快烂了,前几天下葬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那厮身上爬满了蛆,这还能造假?” “究竟是谁干的?”张顗满脑的问号。 大唐在这里驻扎了不足三千人的军队,不过这已经是一股,足以碾压整个倭国的强悍力量! 从人数上,三千人并不占优势,倭国虽然地形狭窄,人口稀少,但是凑齐几万大军还是很容易的。 真正的差距,在于装备和兵员素质。 倭国缺铁,而且缺的邪乎! 并不是缺少铁矿,如果他们玩了命的开采,凑齐几万大军的铠甲,也并不算难。 真正缺的是,锻造铁器的工匠和技术! 在这一点上,大唐军队做得很独,他们不肯跟任何族群,分享大唐精湛的工艺和技巧。 这也就导致,哪怕是倭国最为精锐的军队,身上穿的,也都是藤甲或者是竹子片编织的竹甲。 手里的长矛,也多半是竹子做的。 往往几千人的大军,厮杀一两个时辰,都没死几个人。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练成,没有枪头能捅死人的绝技... 第2153章 没有人会把精神信仰,安插在一个三寸丁身上... 在这种巨大的差距之下,三千大唐府兵攻打三万倭国土兵,那简直跟玩一样。 因此,有大唐的军队驻扎,想要杀死田村天皇,简直是异想天开。xinkanδんu.com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大唐府兵的保护,田村天皇早就死球了! 这也间接证明,杀死田村天皇的,是自己人... 起码张顗是这么想的,他这一次过来,除了运送银矿之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查清楚倭国最近陷入混乱的原因是什么。 在混乱之下,没人再帮大唐府兵开采银矿了,而来到倭国的大唐府兵,个个都成了大老爷,他们才懒得亲自下矿。 每一次过来的时候,产量会比上次低了许多,不光张顗着急,泉州那边的炼银工坊也着急。 谢永盯着手里那根,早就连半根肉丝都不剩下的骨头,恋恋不舍,总是不想丢掉。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很想把这根骨头种到地里,明年能长出一堆小猪仔来... “真正的凶手早已经远遁千里,你们不可能抓到,何况就算抓到了,你们也不敢处置他!” 张顗怒极而笑,道:“笑话!田村天皇虽然是个废柴,但他却是整个倭国的精神信仰所在,难道推出一位新天皇很容易吗?总不能指望着他连三尺都不到的儿子继位!” 田村天皇今年快四十五岁了,他的儿子也快三十岁了,三十岁的老爷们儿,站起来还不如一根窝瓜秧高,放在后世,人们跟这种毛病叫基因缺陷。 要知道,想要当天皇,可不是只要有血脉就足够的。 最起码,形象得过得去。 谁让人家是整个倭国的精神信仰呢? 没有人会把精神信仰,安插在一个三寸丁身上... 谢永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这人你们是真惹不起,而且田村天皇的死也纯属意外,严格的说怪不到人家的头上!” 张顗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永犹豫了一下,把那根光溜溜的骨头塞进袖子里,而后从礁石上跳下来,说道:“你随我到他们那儿的皇宫,一观便知!” 于是,张顗就跟着谢永,朝着倭国的皇宫走去。 说叫,皇宫其实就是一片比较大的草寨子而已。 倭国这地方,没事就来个地龙翻身,多豪华的建筑,都抵挡不住那剧烈的晃动。 渐渐的,当地的土人也学精了,盖房子的时候,从来都不用沉重的材料,有的时候甚至连横梁都不加,生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地龙翻身,自己还没起来,就被房梁掉下来砸死。 张顗不是头一次来了,事实上,这两年他到倭国的皇宫,已经不下十次了,每次都能有新的收获。 这一次也不例外,刚一进门,就看见一群倭国女人正对着一只土狗跪拜,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谢永早就见怪不怪了,倭国这地方人不多,钱不多,粮食不多,可乱七八糟的神灵比狗还多! 撒泡尿都能拜拜神,随便找条臭水沟,里边能住着几十个河神。 两人一路走到正中间的草寨子,不管装修材料如何,起码看起来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两个只留了一撮头发的武士,站在门口把守,见到谢永和张顗过来,同时转身,来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鸟语,然后把门打开。 两人信步而入,一个穿着白色的女人,正端坐在曾经属于田村天皇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正是当初,曾和柳白多次打过交道的细川御镜! 也正是她,一手把田村天皇扶持上位! 同样是她,造就了倭国今日境况! 不过在倭国土人眼中,她的地位却仅次于田村天皇,不仅仅没有半点怨恨,反而满是崇敬。 细川御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魂魄。 张顗有些失礼的上前,伸出一只手在细川御镜的眼前晃了晃。 这个女人还是没有丁点的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张顗问道。 谢永淡淡的说道:“自从田村天皇死了之后,她就是这个模样,要不是我每天派人来过来给他喂饭洗漱一下,恐怕他早就粘在椅子上了!” 张顗哈哈大笑,他才不在乎倭国究竟死了多少人,就算天皇被凌迟处死,他反而会拍手称快。 作为军方的二代子弟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批人之一,他对于倭国的态度,和柳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充满了敌意! 宁愿这个国度灭亡,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有丝毫的发展。 “你还没说那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死的!” 谢永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出来怕你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张顗有些烦躁的说道:“快说快说,别在这打机锋了!” 谢永只好实话实说。 “话说三个月之前,柳家主人送过来的不省心的女人,闲极无聊,走到这里却被田村天皇给看上了...” “等等!” 张顗急忙叫停。 “你说的,不会是太子妃她妹子武媚吧?” 谢永嘿嘿一笑,不做回答。 江南华族风光之时,他的地位也只能说和武媚差不多,而如今只有他仰望的份了。 “来倭国的人之中,最漂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武媚,第二个却是小六子那个男人...” “你说,除了武媚之外还能是谁?” 张顗捂着额头说到:“你继续!” “田村天皇生下来自我感觉良好,本地的女人简直是随便他霍霍,也怪武媚,穿了一身倭国女人常穿的振袖。” “结果田村那个家伙,自然而然地以为武媚是倭国女女人,可以随便祸祸,刚要扑上来,就被武媚一刀给杵死了...” “那一刀吓得极其狠辣,直戳心脏,根本就没有抢救的必要!” 张顗张大了嘴巴呆了半天,说道:“就这么简单?” 谢永一摊手说道:“就这么简单...” 第2154章 那个家伙就死了... 倭国是一个很拧巴的地方,狭长的地理环境,和贫瘠的物资条件,造就了倭国人独特的拧巴性格。 他们崇拜强者,欺凌弱者。 当自己是强者的时候,就玩了命的欺负别人。 当自己是弱者的时候,哪怕你杀了他的亲爹,他照样可以跪下来给你磕头... 在此情况之下,武媚,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不小心把倭国的天皇给杵死了,整个倭国不能说没有一点脾气,总之掀起来的浪花,并不大。 别看倭国陷入乱战之中,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好几百年。 再过一百多年,倭国就会出来一个英雄般的人物,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军队都梳拢起来,建立一个统一的王朝。 而后,那个家伙就死了... 倭国像没有统一一样,重新陷入乱战之中,一直维持到一千两百多年之后。 之所以张顗跑到这里来调查原因,一来是由于,倭国的混乱的确比原来更严重了。 第二,则是因为银矿上的人,都开始不务正业。 只能说,这是田村天皇死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从十天之前开始,倭国的人秘密结社,在某种力量的暗中怂恿之下,倭国的实际统治者细川御镜,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拥趸。 她才不在乎田村天皇是不是已经死了,更不在乎究竟死在谁手中,死一个天皇,大不了再扶持起他的儿子就行了。 真正令细川御镜感到惊悚的是,他突然发现,手底下的人竟然开始不听话了! 对于张顗和谢永的到来,细川御镜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两个人站在他面前老半天,也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张顗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看看,你们都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谢永撇了撇嘴,说道:“这个女人野心勃勃的想要霸占整个倭国,甚至不惜让田村那个家伙,将整个都城的人屠戮殆尽,最后自食恶果,能怪得着谁?” 张顗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在他眼中银矿才是最重要的。 令人感到十分气愤的是,物产极其丰富的大唐帝国,偏偏银矿极其稀少。 而且,这些年有大批量的金银铜,流失到西域等地。 因为,大唐帝国的钱币,早已成为了整个西域诸国的官方货币。 金子和铜钱倒还好说,至少在几百年内,他们根本就不用为铜矿和金矿而担忧。 可是,银矿就不一样了! 中原地带资质最好的银矿,恐怕也赶不上倭国条件最差的银矿。 没错... 倭国的银矿资源极其丰富! 或许跟这里时常出现火山喷发有关系,许多银矿,甚至暴露在地表,直接派人去捡就行了! 张顗的心中充满了无奈。 “你能不能给我找一批人手,去银矿上开工?若是再耽搁半个月,恐怕泉州那边会把我活活逼死!” 谢永的眼珠子一转,当着细川御镜的面,笑眯眯的说道:“你直接派大唐的府兵,去各地征召人手不就成了,只要饭管够,都不用给工钱,就会有数不清的人给你干活!” 张顗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买粮食的钱该从哪出?你能出得起吗?!” 谢永微微一笑,道:“现成的钱袋子,你不用吗?” 两个人的目光,一同落在细川玉镜上。 而细川御镜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 就在张顗发愁倭国的银矿,该如何开采之时,远在大唐帝国,蜀中益州城的柳白和李二,也碰到了一个比较艰难的问题。 那就是,究竟该如何安置武媚? 小丫头可不是一般人,天生就是造反的苗子,身边的人不是反贼,就是枭雄。 她娘和她姐姐,根本就管不住他! 而她姐夫又懒得管他,于是,这个艰难的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在柳白和李二的脑袋上。 谁让他们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天天只顾着游山玩水! 按照李二的想法,随随便便找个条件不错的人家,把武媚嫁掉算了。 在他眼里,女人只有成了婚,才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柳白觉得,这种想法的确可行。 不过,依照武媚的性子,就算嫁给王公贵胄,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他们家祸祸死... 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要知道历史上武媚,可是李二的妃子! 后来又跟了李治,结果人家连大唐帝国的手拿把攥,甚至于开创出一番,不亚于贞观年间的盛世! 万分无奈的李二,和柳白干脆把家眷们都叫过来,开了一个集体会议,商量该如何安置,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姑娘。 柳家的两位夫人以及李二的三个老婆,正午睡的时候,被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男人叫了起来。 看着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大堂中间,长孙皇后都觉得有些心疼。 “你们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别人笑话?” 最心软的人,终究还是长孙皇后。 离开皇宫之后,杨妃又回到了年轻时那天真烂漫的性格,她笑嘻嘻的说道:“不如把这丫头嫁给柳白算了,整个大唐能降得住她的男人,恐怕都没有几个!” 柳白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干脆让你们家皇帝,把她纳入后宫算了!” 李二没好气的说道:“朕跟她差着辈分呢!” 柳蓉儿笑嘻嘻的说道:“承乾的后宫可不大丰裕!” 众人顿时感觉到这事有谱! 如果把武媚嫁给李承乾,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她姐姐是太子妃,自然不会欺负这个当侧妃的妹妹。 只有柳白心中一寒... 如果把这个丫头嫁入皇家,必定会酿成天大的灾难。 皇族之中,能降得住她的人,只有李二而已。 第2155章 封个异姓王,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 历史上,若是李二能多活几年,武媚根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虽说李承乾是柳白亲自教出来的,但是令柳白都不得不承认的是,李承乾跟他爹,差着层次... 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或许,李承乾再成长上个二三十年,能勉勉强强跟得上李二的水平。 武顺是个温吞性子,她固然不会欺负武媚,但是谁能保证,武媚嫁入皇家之后,不会欺负她姐姐? 刚才的提议,明显让李二都动心了。 不过他看到柳白别别扭扭的脸色,也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此事不妥吗?” 柳白深深的看了武媚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可惜她是个女子,若是男子的话,少说也能混个国公当一当。 封个异姓王,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 柳白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武媚,你可有心仪之人?” 或许武媚是天下间,最能认清现实的女子了。 她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在最近肯定是要婚配的。 否则的话,无论是皇家还是柳家,都不会饶了她。 到那时候,除了出家为尼,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不要看面前这群人,都摆出一副调侃的样子,实际上早就下定了决心!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命的姐姐... “臣女还没有想过这些,但凭诸位长辈做主!” 李二和他那三个老婆,都很满意武媚的态度。 这才像个正经人家的小姑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早就死了,她娘又撑不起事来,婚配之事,由皇家和柳家做主,最合适不过。 长孙皇后沉吟片刻,说道:“不如本宫让长安城的人,翻一翻名册,看看谁家有合适的小郎君,咱们选一选不就成了?” 李二摇了摇头,之所以想要赶紧把武媚嫁出去,就是不想让她再折腾了。 这丫头天生闲不住,谁知道在选择合适人选的期间,她不会跳出来搞风搞雨? “此法不妥,观音婢,你且想一想,谁家有合适的人选?” 长孙皇后又沉吟片刻,其实按照她本心的想法,很想把武媚这丫头嫁给自己的儿子。 因为她总能从武媚的身上,看到几分自己的影子。 可惜儿子们早就成婚了,就连李祐都跟冯家的二闺女定了亲,剩下的儿子又太小,起码跟武媚差了十岁以上,显然不合适。 “朝中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陛下以为秦家的孩子如何?” 李二一愣,问道:“你说的是秦怀义?”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说道:“这孩子也曾去过倭国,有勇有谋,以后前途一片大好,虽说身份上尴尬了一些,但他爹也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以后翼国公的位置,迟早要交给他,您觉得如何?” 李二看向柳白。 在秦家的事情上,李二有太多的亏欠,而且秦怀义已经成了秦家的独苗,自己直接给他订了婚事,确实有些不妥。 柳白就不一样了! 他是柳家、程家、秦家、尉迟家,这些家族的话事人。 谁家跟谁定亲,不过是柳白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而且不会让别人感觉到不满。 听到长孙皇后的提议,柳白也是眼前一亮。 话说,秦怀义也算得上是一个妖孽。 从一个私生子,成为现在直入五品的中郎将,机遇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清醒的头脑。 如果秦怀义本身是嫡长子的话,他的成就肯定不会比柴令武低! 最重要的是,秦怀义尚今还没有婚配! 众人越说越觉得靠谱,以至于,都没有去观察此刻武媚脸上的表情。 小姑娘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仟仟尛哾 直到众人商量完,确定秦怀义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后,柳婉儿才发现小姑娘的脸色。 她急忙走过去,抱着武媚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 柳白和李二干脆就当没看见,在他们心底,早就把武媚看成是枭雄一般的人,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去怜悯的。 谁让这种人,生来长了一副野心勃勃的性格? 长孙皇后她们却是母性泛滥,把武媚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柳白和李二见状,同时起身走到后院去。 两人在后院中间的石头凳子上坐下,冲厨房招呼了一声,要了一壶热茶。 李二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解决问题,朕还是头一遭,难不成倭国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不仅不处罚她,还要给他赐婚?” 柳白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大蒲扇,轻轻摇晃着说道:“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若是让这丫头嫁入你皇家,用不了十年,大唐帝国就该易主了...” 李二眼中满是好奇。 “朕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看重这个丫头?就算她的脑子好使,也不至于被你如此重视吧?难不成...” 李二的话,让柳白心里直犯恶心。 真是人心不古... 柳白摇了摇头,道:“说点正经事,若是杀了那丫头,武顺肯定会心生不满,毕竟那是她的亲妹子,恐怕就连承乾心中都会有些别样的想法!” “从这个角度看,杀了她实在是不值得,姑且不论秦淮义能不能降得住她,若是真把她嫁给秦怀义,又如何跟翼公交代?” “不光是你皇家欠他的,我柳家也欠了翼公一个天大的人情!” 李二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不如,咱们现在就写信跟翼公好好商量商量,若是他同意,这自然是一桩好姻缘,若是不同意,朕就再想想别家的孩子!” 柳白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的是,已经没有比秦怀义更好的人选了。 长安城里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并不多,挑来挑去,没有婚配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真要算起来,把武媚嫁给李泰,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样,就不用再操心李泰的安全问题了... 凭借李泰的智商,足以碾压武媚! 到时候,安分守己的当个魏王妃,还能时常进攻跟武顺来往,算是妙事一件。 可是想都不用想,李泰肯定不会同意! 这是因为依照武顺的性格,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当一个侧妃。 成婚的第一天,她肯定就会想方设法的琢磨着,如何把正牌王妃搞死,自己上位... 第2156章 秦叔宝的命 最终,两家人还是把武媚的婚事,定在了秦怀义的头上。 不为别的,只为从江南传过来的一封书信... 柳白和李二离开长安城的同时,不少朝中的老臣,都动身前往江南,打算在东洲岛上定居。 倒不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东洲岛是一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 连还没有致仕的程咬金他们几个人,都早早做好了打算,并且在东洲岛上安置了宅子。 秦琼也去了,作为第一批前往东洲岛的老臣子,他们拥有着最优厚的待遇,连宅子都不用买,朝廷直接给他们出银子! 邀请当地的工匠,按照他们的要求来盖房。 刚刚登上东洲岛的秦琼,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可是还没过半个月,他的身体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就连已经在军中上任的秦怀义,都匆匆放下手中的差事,玩了命的朝东洲岛赶去。 生怕看不见父亲最后一眼... 得到这个消息的李二和柳白,也不敢耽搁,他们立刻结束了蜀中的行程,连都江堰都不打算看了,急忙乘坐大船,向着中原腹地进发。 等到了长江之后,再转走陆路。 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想要到达东洲岛,恐怕也要二十天左右。 已经入秋了,这个季节对秦琼的病情很不利,他的肺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当年如果慢慢调养的话,还是能恢复的过来的。 毕竟,秦琼今年还不到六十岁。 可是! 就在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罗艺造反了。 秦琼拖着病体,在玄武门之中指挥战役,彻底将身体最后的一点基础打垮了。 之后,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要不是有两位神医出手,恐怕早就去世了。 五天以后,柳白和李二到达长江转乘马车,上千人的队伍分成前、中、后三部分,柳白和李二,让家眷慢慢在后边跟着,他们则是带了几十个护卫,飞马朝着江南赶去。 一路上,再也没有心情谈论周围的景色了。 李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 他亏欠秦琼太多,若是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恐怕会成为他后半生最为后悔的事情。 眼瞅着就要到十月份了,也幸好秦琼去了江南,因为这世界的关中已经开始刮起寒风。 九月二十七! 柳白和李二到达江南的苏州城,两人不敢耽搁半分,立刻到沙子口码头乘船,赶往东洲岛。 站在船头之上,李二背着双手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白坐在后边,轻轻地转动着桌子上的空茶杯。 “两位神医还没有到吗?”李二沉声说道。 柳白把转动之中的茶杯按住,说道:“说句难听话,两位神医的岁数也不小了,他们的命,比翼公更加重要,若是在半路上出现什么意外,那是谁都无法弥补的损失。” 李时珍和孙思邈已经朝东洲岛赶来了,不过,他们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李时珍快七十的岁数了,孙思邈都快九十了,让两人骑着快马赶往江南,显然是不现实的。 李二一拳重重地砸在围栏上! 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想当年,叔宝年轻的时候,救了朕不下三次,每一次身上挖出来的箭矢,都足有半斗之多!流了太多血,导致现在身体每况愈下,若是他真出了意外,朕当如何自处?” 柳白沉默不语。 这些年,柳家的神医们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帮助秦琼调养身体,可是他的身体情况,实在是太差了。 或许,就连后世那些高超的医疗手段,都束手无策。 说着说着,东洲岛在望了。 得知柳白和李二要来的消息,半个岛的人都前来迎接。 现在的东洲岛跟原来可不一样了。 曾几何时,东洲岛只是一座小小的荒芜岛屿,若非柳白从苏州城里迁徙来人口,这里个根本就看不到丁点的生息。 而现在,大搞建设的后果是,整个岛上已经看不见空地了... 人口足有六万之多! 而且,填海造陆工程仍在一刻不停的进行着,岛屿的面积比曾经大了三倍还不止。 无数人拥挤在码头,刚想看一看传说中的皇帝,究竟长个什么德行。 还不等船靠岸,就有一队盔甲鲜明的卫士,将人群隔开。 早有人牵来了快马,等柳白和李二上岸之之后,直接飞身上马,朝着秦琼居住的地方赶去。 ... 秦琼居住的地方位于岛中心,周围的宅子全部属于达官显贵,距离柳白盖的那座大宅子,都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两人来到秦家门前,秦怀义眼圈红红的站在门口迎接。 “参见陛下!” 他给李二行完礼之后,又要朝柳白见礼。 两人却不等他见完礼,抓着他的肩膀就朝里走去。 李二着急忙慌的问道:“叔宝的情况如何了?” 秦怀义哽咽了几声说道:“江南的名医说,情况不容乐观!恐怕超不过两个月了!” 听到这句话,李二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秦琼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能等到两位神医到来。 江南的名医,岂是孙思邈和李时珍的对手? 旁人说回天乏术的事情,说不定在两位神医的眼中,只是小毛病而已。 李二快步走到秦琼的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他是怕秦琼见到自己太过激动,反而会使病情恶化。 “柳白你进去替朕看一看,先跟叔宝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柳白点了点头,拉着秦怀义走了进去。 分别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柳白却发现秦琼比之前变得更加苍老了。 躺在病榻之上的秦琼,眼睛却睁得老大。 见到柳白进来,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来了,想必陛下也到了,不用担心老夫的身体,只可惜没办法给陛下行礼了。” 柳白抿着嘴点了点头,让秦怀义把李二叫进来。 “叔宝!” 李二坐在床前,抓着秦琼的手,眼圈又红了。 秦琼呵呵一笑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老陈这辈子山珍海味吃过,无尽的福报享过,还在战场上大开大合的厮杀了几十年,活得够本了,就算即刻埋进土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157章 李二这个面子,卖的算是很大了 “莫要说那些丧气话!” 李二用力抓着秦琼的手说道。 “这些天朕给你家怀义,说了一门好亲事,只要你点头,朕亲自给你操办!” 秦琼一愣,然后开怀的笑了,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不知是谁家的闺女?” “是顺儿那丫头的亲妹子,想必你也见过,名叫武媚,算起来也是皇亲贵戚,身具两朝血脉!” 李二说的没错,武媚她娘杨氏,本就是前朝皇族,再加上他姐姐即将成为皇后,说是身两朝皇室血统,绝对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咳咳咳—— 秦琼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一旁的秦淮义,急忙从药匣子里取出两枚丹丸,用水化开,给秦琼服下。 秦琼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丫头,老臣倒是见过,确实是门好亲事...” 他看向秦怀义,说道:“还不快给陛下叩头?!” 秦怀义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给李二磕了几个响头。 李二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说道:“你同意就好,朕做主了,这几日操办,就在东洲岛上!只要是在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给朕来参加新人的典礼!” 李二这个面子,卖的算是很大了。 明眼人都知道,秦琼就算能挺过这一关,也活不了多久了。 秦家的没落已经近在咫尺,即便有了柳家的拂照,再加上秦怀义的努力,也不可能再现秦琼壮年时期的辉煌。 可是有了李二的这个承诺,秦家的前途,又开始有希望。 能让皇帝亲自操办婚事,这是多大的面子? 李二分明是在向世人证明,秦琼虽说已病入膏肓,但是他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秦家的功劳! ... 和长孙皇后她们在一起的武媚,一直到了三天之后,才赶到东洲岛。 按照这年头人们的习俗,新人是不适合在此期间见面的,不过李二可管不了那么多。 他极力促成成这场姻缘,一是因为实在是对武媚放心不下,生怕这个丫头再出来搞风搞雨,二来,也是为了给秦琼冲一冲喜。 于是,李二第一时间安排一对新人见面,令人欣慰的是,不管是武媚还是秦怀义,似乎对这门亲事都颇为满意。 接下来,跟他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场婚事都绝对要做到高规格。 李二万事都要亲力亲为,连柳白都插不上手。 从新人的一应用具,到典礼现场的布置,甚至于客人们吃的菜喝的酒,李二都要亲自过问。 婚期就定在六天之后,十月初八,大吉大利! “朕觉得这日子着实不错,你觉得呢?” 为了方便商量,李二干脆就住在了秦家。 秦家的正厅里,李二拿着黄历,在上头画了一堆小圈圈。 也不知为了选择一个大吉之日,费了多少脑细胞。 柳白坐在对面,拿着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慢慢的啃着。 这季节,外边可没有桃子,不过柳家人种水果,根本就用不着看季节。 大棚里扣出来的桃子,虽说滋味差了一些,但总好过没有。 “你去跟老爷子商量商量不就成了?” 柳白显得有些索然,他是被李二强拉过来的。, 李二点了点头,站起来就冲秦琼的卧房走去,不多时,喜气洋洋的走出来,说道:“主人家定了,就选在十月初八!” 话音刚落,他又一拍脑门,说道:“坏了!岛上没有新人乘坐的大花轿,现做肯定来不及了,你快去找人去苏州城里采购!” 柳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陛下,咱们东洲岛上什么都不缺,要不然你去大街上转几圈,这些事情根本用不着亲力亲为,找个专门干这种买卖的商铺,人家从头到尾全都能给操办了!” 李二一愣,这是他第一次操办婚礼,显得兴致勃勃。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还真不知道,竟然有一条龙的包办买卖! “走!跟朕去看看!” 柳白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李二算是黑上自己了,不管干什么都要把自己拉上。 ... 东洲岛的建设已经步入了尾声,不管以后这座岛在扩大多少倍,主城区的位置肯定是不会变了。 六万人,即便放在中原腹地,都已经不算小城市了。 整个大唐帝国,像长安城那样的庞然大物,总共才三个而已。 就连南方最大的城市泉州,都只有不到二十万人。 岛上人口密集,各种商家各种产业一应俱全,再加上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婚丧嫁娶的自然少不了。 走在大街上,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人人都认识李二... 没错,当初被柳白从苏州周边迁徙过来的人口,差不多都住在城外。 而主城区里的人口,大部分都是从柳家庄子迁徙过来的。 剩下的人也见过李二,因为这些人几乎都是从长安城过来的工匠商家。 对于柳下庄子的乡亲们而言,皇帝早已经没有任何神秘感可言了。 见了面,笑眯眯的行个礼,管他是皇帝还是太子,自己的生计才最重要。 李二格外享受这种感觉,他笑眯眯的冲所有人打招呼,还知道给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让路。 兜兜转转,来到一家铺子的门前。 掌柜的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一顶员外帽,一看到李二,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打了个千。 “草民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是要纳谁家的姑娘?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听他的口气,好像李二要纳妾了一样。 李二的脸顿时黑了,他看向柳白说道:“这就是你们庄子的人?” 柳白哈哈一笑,拍着掌柜的肩膀说道:“这是我们庄子的老杜,庄子里的婚丧嫁娶他都能一手包办!” 老杜嘿嘿一笑说道:“庄主谬赞了,咱干的就是这种营生!” 说完,从柜台后边取出一个巨大的册子,里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图样。 “不知陛下想要哪种风格的,图册上的草民都能给布置!” 李二接过图册好奇的翻了翻,顿时大受震撼! 第2158章 你给朕算算,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足足一百多页的册子,上边有将近三十种方案! 不仅仅包括新人典礼上的布置,还有各种酒席,以及迎亲队伍的安排。 可以说,有了老杜在,只要给银子,剩下的事情他都能一手包办。 连新人的生辰八字,他都能找人给算得明明白白。 李二翻了几页,立刻选定了其中的一套方案。 “就它了!” “你给朕算算,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行当,生手根本就插不了足,事情太多,总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万一出现纰漏,他皇帝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反倒不如专业的人来做,不光省心,可能还会省下不少银子。 老杜笑眯眯的盘算片刻,说道:“陛下,若是想要最高的规格,只需要六千贯足矣,到时候,咱保证绝对会办得风风光光!” “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记住网址m. 柳白在一边说道:“秦家的怀义,你应该见过,当初总去庄子上打转!” 老杜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怀义,那草民无论如何也要全力以赴,可不能让老公爷家丢面子!” 李二很满意他的态度。 “你这册子上头,还有专门写请帖的人,朕回去拉个单子,找人送来,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请帖送出去!” 交代完之后,老杜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出门。 回去的路上,李二一直在琢磨客人的人选。 秦家很多的朋友都不在本地,从长安城赶到江南,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的。 为了能够烘托出更大的场面,李二打算聚集起江南所有的名流。 可是江南这地方,名流并不算太多,这里毕竟不是大唐的政治中心,真正上得台面的客人,还是要从长安城里找。 这让李二犯了难... “别的不说,程家和牛家的人肯定是要到的,否则的话,朕担心场面不够大...” 李二摇着头,眉头皱得老高。 柳白哈哈一笑,说道:“那就让他们过来!” “不现实!就算他们骑上最快的马,想要从长安城抵达江南,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说着说着,李二忽然一拍脑门。 “朕怎么把火车给忘了?从长安城乘坐火车抵达江南,不过就是三天三夜的事情罢了,绝对赶得上!” “这就派人去给长安城送信,管他是什么身份,都给朕过来参加怀义的典礼!” 李二一声令下,他这次带到江南的人,全都忙活了起来。 柳白自然也不能光看热闹不干事。 第二天,他单独找了老杜一趟,让他帮忙准备女方需要用到的一应物品。 当年武顺出门子的时候,就是被人从柳家抬出去的,净面的流程,也是柳婉儿亲自动的手。 世人都知道,柳家才是武顺的娘家,到了武二小姐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 否则的话,以后她嫁给秦怀义,必定会被人看扁。 至于她娘杨氏,虽说是前朝皇族,但是放到今日,实在是不够看的。 主要还是因为,武士彟那个家伙,实在是不争气。 要不是念在开国之时,他资助了李渊一大笔银子,爵位早就被消掉了! 何况他还担着一个里通外敌的名声。 ... 长安城得到了消息的贵族圈子里,一片沸腾! 秦家终究还是大唐的顶级家族之一,老国公眼瞅着就不行了,竟然让皇帝另眼相待,亲自给他家的秦怀义操办婚事! 朝中的核心圈子里,总共就那么几个家族而已。 程家河秦家的关系,堪称通家之好。 而且,李二还给程咬金安排了一桩天大的差事,那就是亲自给一对新人唱礼。 于是接到消息的程咬金,二话不说,直接从兵部衙门离开,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准备立刻赶往江南。 还没等动身,却又接到了来自宫里的旨意,让他立刻进宫面见太子。 程咬金只能放下行李,骑上快马赶到皇宫。 不多数,他匆匆走入宣政殿,发现比较亲近的老臣,竟然全都到了。 时至今日,朝中能称得上老臣的,也就是那么几位老帅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中坚力量,包括太子最信任的李义府、来济、上官仪,张柬之等人。 李承乾穿着他那件,五根手指头的龙袍,站在台阶上来回踱步,面露苦恼之色。 见程咬金走进来,他深吸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诸位爱卿,快给本太子想个法子,如何才能让本太子前往江南?” 众人面色各异,程咬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说话,只能站出来,当一回顶撞太子的诤臣。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此时前往江南不是明智之举,登基大典近在眼前,要远比秦家的婚礼重要百倍,若是太子离去,群臣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苦恼的说道:“这正是本太子将你们召集来的原因,你们都去了江南,只留本太子,一人留在长安城,太不厚道了...” 李义府站出来,他先冲着程咬金拱了拱手,这才说道:“卢公所言极是!当此时节,太子理应坐镇朝堂,登基大典在即,万不能让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本来就知道,登基大典已经不足半个月了,若是路上稍微出现点变故,没能在登基大殿之前赶回来,整个大唐皇室就成笑话了。 按理说,以李承乾的身份,让秦家改一改成亲的日子,并不很难。 老国公的身体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也不在乎这么几天的时间。 可是,谁让这场婚礼是皇帝操办的? 儿子岂有让老爹让路的道理? 就在李承乾苦恼之际,马周忽然站出来,拱手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有一良策,只是不知太子是否愿意?” 李承乾眼前一亮,说道:“快快说来!” 马周微微一笑,又一拱手。 “若是太子能请动老院长为秦家主持典礼,想必陛下也不会有所微词!” 没错,这天底下,能让李二让路的,恐怕也就只剩老王勣勣一个人了。 第2159章 算学院就太惨了 一提起要去请老王勣,李承乾顿时犯了难。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老王勣的身份绝对够用,让李二来等他几天也正常。 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消息,秦琼的身体情况已经暂时稳住了。 有两位神医在,起码两三个月内,不用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可是,最近这两年,老王勣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动辄就要骂人一个狗血淋头。 皇帝和太子的身份,在他眼里实在是不够看。 李承乾可不想上门去找骂,他思来想去,决定找一个,老王勣看着最顺眼的学生,先去探探口风。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的来济身上。 来济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狠狠的瞪了马周一眼,寻思着,这家伙打早就开始给自己上套了... 但是为人臣者,自当要替君主分忧,他只能无奈的主动上前,说道:“臣愿前往书院!” m. 李承乾大喜,说道:“速去,且看看老院长是什么态度!” ... 人到七十古来稀,意思是到了七十岁的人已经很少了。 八十岁,被称为耄耋之年,整个大唐能到达八十岁的人,也没有几个。 算来算去,身子骨还算灵活的,好像也就孙思邈和袁守诚这两个老家伙了。 严格的说,老王勣的岁数并不算太大,他跟李纲同岁,时至今日也才七十出头而已。 但是人家地位高,整个文坛之中,能与老王勣比肩的,几乎可以说没有。 再加上书院院长的身份,彻底让他成了藐视群雄的存在。 身份高,再加上性子古怪,很少有人愿意触老王勣的霉头。 去年,也不知道老王勣抽的哪门子风,总觉得自己的院长室太小,非要让人,把隔壁的几个办公室全给他腾出来。 无奈之下,虞世南、颜师古他们几个人只能搬家。 老王勣大手一挥,让书院的匠人,把几间办公室全都打通,自己整整霸占了半层楼的空间! 绿蚁还是一副小书童的装扮,这个已经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还是整天跟在老王勣身边。 虽说已经成婚了,而且老婆还是颜家的贵女,但是任何人都没有给他过多的压力。 伺候好老王勣,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 来济赶到书院的时候,绿蚁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站在办公楼下,直接拦住了来济的去路。 “先生正在气头上!过会儿再上去!” 来济小心翼翼的朝着三楼院长室窗户,张望了一眼,而后,把绿蚁拉到一个楼上看不到的角落。 “谁又惹老爷子不高兴了?” 绿蚁苦笑一声,说道:“今年招生,算学院的学子数量大减,都不到四百人了,先生正在气头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去找文学院和军事学院打架!” 来济本来就是书院出身,他当然明白,人人都要挤破头进入的书院,到了内部,竞争只会更加激烈! 各个学院之间的抢人大战,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人数最多的文学院和军事学院,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一万六千人! 相比之下,医学院虽说人数最少,但是这东西没有办法吃大灶,况且,外边对于大夫的需求也远没有文学院和军事学院那么高。 算学院就太惨了... 堂堂一大学院,先生的数量早就逆转了过来,结果,招生的人数还不如文学院和军事学院的一个零头... “院长管得也太宽了,反倒不如让他亲自前往江南散散心,别人治不住他,柳先生可是手拿把攥!” 绿蚁苦笑一声,说道:“我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等会儿先生气头过去了,你上去劝一劝,若是能去江南的话,我也好松一口气...” 来济点了点头,两人就蹲在办公楼的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楼上时不时传来杯碗被摔碎的声音,看样子老家伙的气还是没有消。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见上边没有别的动静了,来济才蹑手蹑脚的上楼。 轻轻推开三楼院长室的大门,老王勣正背着手站在窗户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学生来济,参见院长!” 面对太子甚至皇帝的时候,来济都不必行大礼。 可是面对许久未见的老院长,他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老院长是天下之师,任何人都没有在他面前摆谱的资格,这可是老祖宗级别的存在! 老王勣听得出来济的声音,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什么话都没说。 来济只能垂首站在一边,等着老院长回话。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老王勣才慢慢的转过身来。 他面色不善的盯着来济,说到:“你也是文学院出身,讲讲道理,他们是不是做得很过分,竟然跑到算学院去拉人!老夫真想一刀砍下他们的狗头!” 来济只能苦笑一声。 因为担任文学院院长的虞世南,恰恰就是他的授业恩师。 这些年,虞世南满打满算只收了两个弟子,那就是来济和上官仪。 不过来济生性敦厚,倒是很合老王勣的胃口。 老王勣继续说道:“军事学院那边也都不是什么好鸟!李靖那条老狗,竟然出阴损的招数,在招生当天,开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军演,原本打算去算学院的学子,足足跑过去七百多人!” 一提到李靖,来济的心就放下了。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先生,不如咱们这就去军事学院讲道理!他李靖若是敢阻拦,学生第一个上去揍他!” 老王勣眼睛一眯,道:“你说的不错,老夫定不与他李靖干休!” 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赶往军事学院。 来济狗腿子一样的跟在身后,临出门的时候,还从门口头抽出来一根墩布,抗在肩膀上。 两人怒气冲冲的,朝着军事学院赶去,引来一大片学子和先生的关注。 不多时,两人来到军事学院的大楼下。 老王勣一努嘴,来济气势汹汹的走上前去,一手扛着墩布,一手叉腰。 他深吸口气,而后扯着嗓子喊道:“李靖,速速滚下来!” 第2160章 他李靖的名声,简直就是顶风臭十里! 朝廷的官不好当,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李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管理过军务了。 除非有大仗要打... 可是这些年来哪来的大仗? 最大的战争,就是第二次西域之战了。 由程咬金挂帅,李靖连个剿灭山贼的机会都摸不着... 于是,他很理智的给自己选择了一条退路,那就是书院! 军事学院,作为书院的第二大书院,早已成了将帅的摇篮。 李靖在这里当一回先生之后,就被老王勣发现了其巨大的教学价值。 从此以后,书院自然成了李靖的护身符。 他甚至都不愿意离开一步! 记住网址m. 渐渐的,他也对书院产生了感情,恨不得所有报考书院的学子,全都进入军事学院。 情况也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原本只有不到两百人的军事学院,在短短几年之内,扩充了几十倍! 在李靖的努力之下,甚至已经有了和文学院,掰一掰手腕的资格。 这也正是老王勣生气的原因... 李靖为了扩张军事学院,已经到了臭不要脸的地步,闲的没事就去别的书院抢人。 想要让他的军事学院,成为第一大书院! 老王勣这个院长,需要平衡各个书院之间的利益,若任由军事学院做大,岂不满朝文武全都成了他李靖的学生? 来济在楼下,骂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李靖才黑着脸,从分院长的办公室窗户里,探出脑袋。 没错,李靖已经成了军事学院的院长! 原本还想回几句嘴,发现老王勣正站在来济身后的时候,李靖顿时一缩脖子。 他讷讷的退了回去,嘴里嘟囔了几声,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们几个去楼门口阻拦一下,千万不要让院长上楼!” 在他的面前站着十几个身高力壮的年轻学子。 军事学院,强健的体魄是第一位的。 这些学子面露苦笑之色,这一回他们又要被李院长当枪使了。 来济是个学问人,虽说武力值不下于当朝名将,但是嘴皮子,要远比将门的那些憨货强得多。 一炷香的时间,他骂的都不带重样的。 老王勣仿佛听到了一篇惊天鸿文一般,享受的摇头晃脑。 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年轻学子,堵住楼门口,顿时让老王勣勃然大怒! 不等他开口,来济大手一挥,说道:“院长,这些小崽子都交给学生来料理!” 老王勣满意的点了点头,任由来济大步朝那些人走去。 叮叮当当—— 乒乒乓乓—— 要知道,来济可是来护儿的亲儿子! 那是肩膀能扛山,胳膊能跑马的猛人! 家传的绝学,可不是盖的! 军事学院的这些学子,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来济的对手。 没过多长时间,就被来济收拾了一个遍,全都被揍得鼻青脸肿... 李靖坐在院长室里,吓得脸色惨白。 他在军事学院的学子眼中,是大名鼎鼎的军神,是整个大唐帝国战功第一人。 不过这种身份,在老王勣的眼中根本就不够看! 他说让来济下手,来济肯定毫不留情的,把李靖臭揍一顿! 这年头,武将揍文官,纯属欺负人,若是武将挨了文官的揍,那就叫活该... 可偏偏,来济是一个武力值超凡的文官。 这种官司,告到皇帝面前的告不赢,只能吃哑巴亏。 李靖哆嗦了一会儿,呲牙咧嘴的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瓶子药丸,而后张嘴吞服下几粒。 他慢慢的站下来,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到楼下。 在楼门口,看到老王勣远远的拱了拱手,干笑几声说道:“院长怎么有时间来到军事学院?” 老王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你个李靖!知道本院长前来,竟然还敢派人堵门?!小心老夫阉了你,送进宫去当太监!” 对此,李靖只能苦笑一声,他又拱了拱手,说道:“还请院长给李某留几分颜面,近来李某的身子不是很好,您看,刚刚服下了心肺的药物,嘴里还带着药味...” 老王勣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姓李的就知道糊弄,来济,给老夫下手,揍他娘的!” 来济气势汹汹的大步走来,李靖吞了一口唾沫,嘴角不停的抽搐。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说道:“来济小兄弟,院长老了,脑子犯糊涂,你总不至于跟他一起胡闹!” 来济哪管他说什么,他唯一需要给颜面的,只有跟柳家有关系的人。 他李靖算个屁! 战功大又怎样? 大唐帝国的名将,可不止他一个人! 何况,他李靖的名声,简直就是顶风臭十里! 连皇帝都不待见他! 退一万步讲,自己可是文官! 就算真把他揍了一顿,又如何? 程咬金霸道不霸道? 也从来不敢对文官下手! 来济捏了捏拳头,狞笑一声,说道:“李院长,在下只是听从老院长的吩咐,可莫要怪我!” 李靖见状,干脆撒腿就跑! 他的面子早就已经丢尽了,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要知道,当年为了避免皇帝的猜忌,他整天开着家里的大门,连影壁都拆了。 在家里跟老婆瞎闹的时候,估计都能被大街上的人看见。 严格的说,历史上的李靖还真就是这么个人。 他战功卓著不假,却从来没有受人待见过。 作为隋朝将领,他在大隋王朝风雨飘摇之际,选择造反。 投降李家之后,又暗中与韩擒虎来往,不知偷偷告了多少密。 李二打算进军玄武门之际,他选择作壁上观,拍着胸脯保证两不相帮,结果一扭脸,又跑去告密... 要不是他的战功真的很多,恐怕早就被李二砍脑袋了。 这么一个人,活该他混到现在,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所谓的侠客英气,早就在迎娶红拂女的时候,丢的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剩下苟且了。 眼瞅着他撒腿就跑,来济也撒丫子玩了命的追。 没过多久,就把李靖按在地上。 “院长,揍不揍?” 老王勣狠狠地说道:“揍!” 来济再不迟疑,叮咣叮咣的把李靖一顿臭揍。 反正李靖的身体十分强壮,在来十个八个的猛将也揍不坏他! 第2161章 忍不住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另一边,远在江南东洲岛上的李二,正在热火朝天地筹备着秦怀义和武媚的婚礼。 他当这个皇帝的,什么时候为别人的事情操过心? 头一回亲力亲为,让李二对这场婚礼格外的上心。 虽说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老杜,但是有一些具体的细节,还要他亲自来操办,比如说邀请客人... 但凡是跟秦家有关系的,必定会出现在邀请名单上! 而且,从长安城那边得来的消息,在老院长和太子的联袂请求之下,李二都不得不选择,延迟婚礼的时间。 于是,他自然而言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邀请那些,原本来不及到达江南的宾客。 李二忙忙碌碌好几天,相比之下,柳白反倒闲了下来。 他在东洲岛上连着转了好几天,发现了许多生活上的问题。 东洲岛是一个缺乏资源的世外桃源,大部分东西,都需要从苏州城往这边运送,每天光是运送货物的船只,就有不下百艘。 这让柳白,忍不住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在大海上铺设铁路,岂不是能够大大节约运输成本? 要知道,东洲岛上的填海造陆工程,已经进行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 工人们没白天没黑夜的,将这座岛屿的面积扩充了好几倍! 由于东洲岛位于大陆架上,填海造陆并不是一件,需要攻克技术性难关的工程。 想要将陆地和东洲岛彻底相连,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无论是柳白,还是岛上的居民,显然都不想真正将陆地和岛屿相连。 搭起一条从陆地通往岛上的堤坝,就成了最恰当的解决方法。 至于在堤坝上铺设铁路,那更是举手之劳! 想到这儿,柳白再也忍不住了。 他让许褚牵来一匹快马,飞身上马过后,朝着东洲岛的西岸边狂奔而去。 以柳家施工队的能耐,硬生生堆出一道,从陆地通往东洲岛的堤坝,或许连十天都用不了! 再增派一些人手,说不定能赶在秦怀义的婚礼前,把铁路铺上! 就如李二所言,他们皇族欠秦琼良多,柳家欠秦家的也不少。 或许,秦家是唯一让柳家欠下天大人情的家族。 这个人情,短时间内是还不上了。 秦琼时日无多,只能着落在秦怀义的身上。 若是能在婚礼之前把铁路铺设下来,至少能让老头高兴高兴。 ... 在西岸的工地上,柳白找到了施工队的老孟。 这些年,老孟一直都留在东洲岛上主持大局。 其他地方的工程,完全可以交给陈辩机。 柳白把心中的想法跟老孟一说,老孟立刻让人拿过图纸,仔细研究了起来。 没过半炷香的时间,他把图纸合上,严肃的说道:“少爷,十天之内完工,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人手至少还要增派五倍,至于银子...倒是不用操心!” 五倍的人手,比柳白心中预想的已经要低很多了。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说要多少人,少爷我就给你多少,若是十天内能完工,就多许你一个供奉的职位!” 此言一出,老孟都无法保持冷静了! 柳家供奉的位置有多么金贵,天下人皆知。 当天下午,施工队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动工。 一座座巨大的龙门吊被升起,数不清的塔吊如同树林一般耸立,海量的建筑耗材被运送到东洲岛的岸边,以及沙子口码头。 经过精密的计算,东岸和西岸打算同时动工,在大海的中央进行对接。 这世上恐怕只有老孟才拥有如此胆魄。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十天过去了。 李承乾的登基大典早就成功举行,在多方努力的结果之下,他顺利接过皇位,成为了天下至尊之人。 新的皇帝登基,自然要开始新的纪年。 也不知是历史上的巧合,还是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朝中的大臣一致认为,贞观十四年之后的新纪元,应该定名为永徽! 柳白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老半天。 他坐在屋子里,从早上到半夜都没出来,着实让柳婉儿和柳蓉儿担心。 不过,天下人却都为之振奋! 因为新皇才登基,就立刻颁布圣旨,取消了天下所有的农业税。 与此同时,商税也少了足足三成! 老百姓们对谁当皇帝,并不大感兴趣,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兜里的银子。 只要兜里有银子,饭里有粮食,身旁的老婆是自己的,那过的就是好日子! 龙椅上的那个人,自然也就是好皇帝。 不过,得知消息后最为高兴的,还是李二...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不当皇帝后,会感到很失落。 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才发现,心头宛如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洒脱与轻松。 啪啪啪—— 李二拎着一壶酒,来到柳白的房外,用力敲响房门。 “柳白开门!陪朕饮酒!” 李二显得极其兴奋,卸下了皇帝担子的,他觉得自己还年轻,有许多可以去做的事情。 拍了半天门,却得不到回应。 李二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柳白明明就坐在屋子里,通过门缝甚至能够看到他的身影,可为何不答话? 他在指头尖上,沾了点唾沫,将窗户纸捅了个窟窿。 发现柳白正背对着门扶手,写些什么... “柳白,别在那装蒜了,快点给老子开门!” 他叫了半天,柳白还是不搭话。 失去了耐性的李二,干脆一脚把大门踹开,怒气冲冲的跑进去、 低头一看,却猛地愣住了! 他看到了柳白写下的那些内容,整个人宛如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仅仅是一个题目,就让李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你在做什么?” 柳白没搭理他,依旧自顾自的写着。 大半天的时间,他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摞书稿。 李二僵硬的拿起柳白刚刚写完的一章,读完之后,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这是,你要送给承乾的礼物?” 第2163章 有时候,朕都怀疑他是不是你亲儿子? 柳白要写的这本书,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贞观政要》! 这是唐代史学家吴兢,所著的一本政论性史书。 全书共计十卷四十篇,总结了李二在位时期,所有的政治得失! 除此之外,还包括了大量的政治、经济上的重大措施。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后世历代帝王必读的书目之一。! 其中,分类编辑了李二在位时期与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等大臣,在治国之中遇到的一系列问题。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比如,大臣们的争议劝谏,以规范君臣思想道德和军政思想。 相比之下,《资治通鉴》这样的史书都显得太过于宽泛了。 当然,这个时空的李二,只在位十四年。 而真正的唐太宗,在位足足二十三年! 不过这区区十四年来,李二所实行的一系列政策,比历史上那二十三年,要多了一倍都不止! 如果能够将《贞观政要》吃透,就算李承乾是司马炎那样的废物,都能把这个国度治理得井井有条。 贞观年间,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在治国方针选贤任能、申明法治等等方面,拥有极大的可借鉴性。 是匡扶后代帝王得失的无上利器! 这也正是,李二百感交集的原因... 十四年了,回首往昔,玄武门之变仿佛历历在目,不知不觉间他都变得苍老了许多。 知道柳白在做些什么的李二,再也不敢出言打扰了。 一直到了后半夜,柳白把所有的内容都写完,并且装订成册之后,李二才幽幽的开口说道:“你对承乾实在是太好了,有时候,朕都怀疑他是不是你亲儿子?” 写了整整一天的柳白,感觉十分疲惫,他没心情搭理李二的屁话,倒了一杯凉茶水,一饮而尽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倒在卧榻上。 不多时,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李二在椅子上枯坐良久,好几次伸手,想要把这本《贞观政要》拿过来,仔细的研读几遍,却又忍住了。 这是柳白送给李承乾的礼物,他这个太上皇并没有资格去拿。 其实,他知道柳白写的这本《贞观政要》要远比史书记载的东西,真实的多! 因为,柳白才是真正历经朝堂之上所有风雨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 有许多事情,只有柳白才知道内幕,相比之下,颜家出的那些史官,只不过懂得个皮毛而已。 他们哪里知道,当初第一次西域之战时,李承乾经历过多大的风险? 哪里知道,大食国的优素福,究竟和大唐皇帝陛下,私底下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一直到天都亮了,李二才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轻轻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腿。 看着呼呼大睡的柳白,李二的眼中难得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 他很了解李家人都是什么德行... 作为拥有鲜卑血统的家族,李家的血里,都带着杀戮的味道。 权力的交接,必定伴随着无数血腥! 就好像当年的李承乾和李泰,一个八岁,另一个才六岁,就已经斗得不可开交! 双方身边的人马,恨不得将对方弄死! 若是没有柳白,这对兄弟该斗的多么凶残? 哪里像现在? 若是有人胆敢威胁到李承乾的皇位,恐怕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李泰! 毫不夸张的说,历朝历代的皇族之中,像李承乾他们兄弟几人如此团结的,简直是亘古未闻! 李二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拽出被子给柳白盖上,而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 柳白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赶紧叫来两个老婆送来吃的,饱餐一顿,又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后,柳白才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的力气使不完,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知道柳白醒来之后,李二第一时间前来见他。 自从前天晚上看到柳白写的那本《贞观政要》之后,李二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从前,两个人之间谁也不欠谁的,当了半辈子的好哥们弟兄,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压力。 现在,李二才发现,皇家亏欠柳家的,实在是太多了! 已经不是简单的人情可以概括! 柳白忽然发现,今天的李二竟然变得格外的...猥琐? 这家伙坐在对面老半天,支支吾吾的,前言不搭后语,仿佛有事相求。 柳白翻了个白眼,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一会我还要去工地上看看进度!” 李二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那本书...我觉得可以稍微改一改,毕竟从你的角度出发,有些观点不是很恰当...” 柳白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历史上,吴兢写《贞观政要》的时候,李二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 而同时期在位的老臣,好像也就剩下程咬金一个而已。 单从历史角度来看,未免有失偏颇。 如果让李二来编纂《贞观政要》,或许能够真正的成就一本盖世奇书! 柳白自然满口答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的改,改完后咱们两人一同商量,等承乾来的时候再交给他!” 李二大喜,要知道,这年头学问是最宝贵的东西,不然的话,那些世家门阀也不可能垄断官场上千年。 肯把自己的初稿交给别人看,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 李二接过柳白写的稿子,郑重其事的说道:“最多两天!而且我改的内容不会超过一成!” 看来他也认真了,打算好好的完善一下《贞观政要》,给后代帝王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 打发走李二之后,柳白立刻动身,前往位于东洲岛西岸的工地。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堤坝竟然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两岸之间,相隔只剩下不到二里,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正在施工的人! 老孟喜气洋洋的来到柳白面前,说道:“少爷!大收获啊!咱家这回算是露脸了!” 柳白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收获?” 老孟哈哈大笑几声,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色。 “少爷,咱家在海里头挖到宝了!” 第2164章 能够与柳家同生共死之人! 大海是老天爷赐予人类最贵的财富! 这里蕴含着无尽的资源,所谓靠海吃海,在大海边生活的人们,从来都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不过,老天爷也会跟他们作怪,出海打鱼的时候,遇到大风大浪实在是太平常了。 东海本来就是整个大唐帝国,人类足迹最多的海洋,尤其是在东海的大陆架上,也就是浅海地区,拥有着无尽的矿产资源。 即便在这里挖出金子来,柳白都不稀奇。 不过区区金子,莫说是柳白了,就连老孟都不当回事。 这一回挖出来的,却绝对称得上是宝物! 放在过去,这东西名叫石脂水。 柳白跟它,叫石油! 没错,老孟挖出来的就是石油! 千万不要以为石油是工业革命的产物,实际上,中原地带的百姓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有了使用石油的先例。 而到了汉朝时期,对于石油的应用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 比如说将,石油加工制作成为能够燃烧的石竹。 或许柳白是最早使用热武器的,但是绝对不是利用石油来杀死敌人的首创者。 早在前隋年年间,突厥人派兵攻打陇右,当地的军民,就会把火油点燃,烧毁敌人的工程工具。 将石油石油用于战争,大大改变了战争进程! 可以说,一切都取自老百姓的智慧! 既然有石油,那么必然就会发明出一定的开采技术。 中原百姓在采集石油方面,也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 晋朝之前,就有人通过钻凿油井来开采火油,用以煮水取盐。 当然,产量并不高... 一座巨大的石油矿,每天能开采出来的石油也不过几百斤而已。 到了后世,这种产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老孟显得极其兴奋,他早早派人在挖出石油的地方搭起围栏,并且用竹子制作了一条一条的采油管道,打算把这里当成一个典型,用来发展东洲岛的产业。 对此,柳白也颇为振奋。 这年头,阻碍科技发展的最重要因素就是燃料问题。 比如说,如今在大唐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火车,用的燃料还是煤。 如果能够将煤变成石油,那么蒸汽机也就可以变成内燃机了。 于是柳白立刻从苏州城调集人手,把这座石油矿保护起来,他隐约有些印象,东洲岛的附近的确是有一座大型的油田。 至于究竟能有多大的产量,那就只能看造化了。 柳白过来,主要是为了看一看这座堤坝修建的进度。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顶多再有三天,堤坝这个修完了,到时候铺设铁路,想要从苏州城到达东洲岛,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任务完成的不错,明天少爷我就给老沈写信,许你个供奉之位!” 老孟大喜过望,恨不得当即跪下来给柳白磕一个。 他越来越激动,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 只有柳家的人才知道,想要成为柳家的供奉,就多么的困难。 柳家在大唐的每一道,都有一位大掌柜,除此之外,还有譬如大唐股事局,这种产值堪比一道的买卖。 加起来,大掌柜也只有十七八位而已。 这十七八位,在地方上,都是跺一跺脚,当地都会颤三颤的大人物。 其中,从小看着柳家长大的老人,就占了七成以上。 而这些人,也并非全都是柳家的供奉! 世人皆知,柳家供奉的必备条件,就是成为大掌柜。 时至今日,柳家的供奉也不过八九位而已。 那都是,能够与柳家同生共死之人! 换句话说,柳家一日不倒,他们就能够享受一日的荣华富贵。 若是柳家永远兴盛,他们就能够拥有吃用不尽的红利! 看着老孟的样子,柳白心中忍不住感叹。 有时候,他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本心的决定。 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这些跟着他吃饭的人,能沾一沾光。 ... 秦怀义婚礼的日子,推迟到了十月下旬。 具体的日子,还是没有定下来。 眼瞅着已经过了中旬,苏州通往东洲岛的铁路,马上就要开始运行了。 李二这个婚礼大总管,还躲在屋子里挠头。 他看到李承乾和王勣联名送来的书信,恨得压根都痒痒! “十月中旬本来就有几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到了下旬,去哪找这种日子?!” 李二都快把老黄历翻烂了! 李淳风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算盘,额头的汗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片刻之后,他猛地将算盘一抖。 “陛下,算出来了!十月二十六,大吉大利!” 李二急忙把老黄历翻看,仔细看了看十月二十六的历法。 历法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有了定论。 哪天吉利,哪里不吉利,早就规划好几千年了。 不过,道门那些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又加上了什么阴阳五行、四辰五定之类的说法,强行重新解释。 大人物说什么时候吉利,就必须吉利。 哪怕是个出门就会被车撞死的日子,也能宜室宜家... 十月二十六,是李淳风不眠不休,足足算了三天三夜的结果。 李二仔细研究了一番,终于一拍桌子。 “就是十月二十六了!” 李淳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站起来,拱手道:“陛下,那贫道就先告退了!” 李二点了点头,等李淳风出去之后,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很婚礼有关的人。 半个时辰后,岛上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赶往秦家所在的宅邸。 坐在秦家的大厅里,李二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 好在秦家够大,否则的话,这么多人站都站不下! 李二拿着一本名册,在手指头肚上沾了点唾沫,翻了几页,朗盛说道:“下面,朕开始安排任务!” “李恪!” 李恪急忙从人堆里‘游’出来。 “父皇,儿臣在这呢!” 李二点了点头,说道:“你负责本次婚礼的餐饮安排,要记住,在吃喝上万万马虎不得,都跟朕挑最好的!” 第2165章 太上皇算哪根葱? 在场的除了李恪他们兄弟之外,还有很多,都是李二曾经的部下。 既然退了位,房玄龄他们这些来到东洲岛上养老的人,其实并不用怎么给李二面子。 县官不如现管,他们只需要把远在长安的正牌皇帝李承乾,维系好就够了。 太上皇算哪根葱? 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看在李二的面子上,而是看在秦琼的面子上。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这些人,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欠过秦琼的人情。 今日前来,有几分给秦琼撑场面的意思。 李二也不客气,分别给他们安排的任务。 就连八十多岁的屈突通,都安排了一个试菜的美差。 刚安排完,李二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慢悠悠的走进来。 李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赶忙站起来,走过去将老家伙搀扶到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李渊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道:“干孙子成亲,老夫这个当干爷的,自然也不能闲着,快给老夫安排个差事!” 李二陪着笑,说道:“父皇,总共就这么些差事,要不,您看着挑挑?” 原来当皇帝的时候,还有些威严,现在退位了,李二在李渊面前,也横不起来了。 李渊挑了挑眉毛,到:“最难的差事是什么?” 李二想了想,说道:“自然是接亲,您也知道,柳家的大门不好进,儿臣还想着请示您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是现在柳家挑个内奸什么的...” 连武顺都是从柳家抬出去的,武媚自然也不能例外。 柳家,就是武顺和武媚姐妹两人的娘家! 听到这种事情,李渊也犯了难。 别人招惹不起皇家,可是皇家招惹不起柳家啊! 尤其是在成亲当天,新娘子的娘家人,地位比天高! 还不知道,会如何折磨他们这些接亲的人! “的确需要找个内奸...” 父子两人,难得默契一回,同时将目光,投向李恪他们兄弟几个。 李泰苦笑一声,道:“皇爷爷,父皇...不用想内奸的事情了,昨日下午,婉儿姐就把我们几个人赶了出来,就是担心我们私底下报信,今天晚上估计都只能住帐篷...” 李渊和李二相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又有一个老家伙,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怕他们作甚?在场的有不少都是当世名将,难不成,还不敢跟柳白玩兵法?” 众人寻声看去,都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嚣张! 一看之下,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躬身行礼! 就连房玄龄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能免俗,弯腰弯的,脑袋都别在裤裆上了! “王师!” “王师您何时到的?为何不跟学生说?” “早知王师已经到了,学生本来去码头迎接才是!” 来人,赫然正是才从长安赶过来的王勣! 老王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对别人视而不见。 只是来到墙根,装模作样的冲李渊拱了拱手。 他的身份实在是太高了,天下之师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 李承乾见了要躬身,李二见了也要拱手。 也就李渊这个太太上皇的身份,能跟他掰一掰手腕。 老家伙霸道无边的一挥手,说道:“你们惹不起柳白,老夫惹得起!” 众人闻言,仿佛有了主心骨,顿时心头大定! ... 五六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武媚独自一人,坐在柳家的大院子里,抬头看着挂在天空上的明月。 明天就是十月二十六了,正是她出嫁的日子。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成亲。 而且,还是和秦怀义... 她跟秦怀义很熟,而且不是一般的熟。 因为他们都曾在倭国待过一段时间,在异国他乡,能交心的人实在是不多。 秦怀义,恰恰是唯一的一个。 这也是武媚,并不抵触嫁给秦怀义的原因。 “这么过,似乎也不错...” 武媚轻轻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今天还要早休息,明天丑时就要起来梳洗打扮,热热闹闹三四天才会结束。 今晚休息不好,明天非得累死不可。 刚要回房,一道人影忽然拦住她的去路! 武媚眼神一变,手里陡然多了一把匕首! “新娘子随身带着匕首,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来人笑吟吟的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武媚一愣,立刻将匕首收了起来! 她惊喜的说道:“红英姐!” 来人,正是当年的十位锦衣卫百户之一,也是当今泰记的掌管者之一,褚红英! “红英姐,你是何时来的?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武媚眼中的朋友,实在是不算多。 当年的陈硕真算一个,近几年,恐怕只有褚红英一人了。 褚红英温柔的帮武媚拢了拢头发,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明日就要出嫁了,心里乱不乱?” 武媚摇了摇头,不过脸上的惊喜之色,却慢慢的消失了。 “没什么感觉,嫁给秦怀义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感觉有些新鲜罢了...” “以前见惯了别人家的小姐,从秀楼你直接抬到别人家,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 褚红英笑道:“当年我跟你沈大哥成亲的头一天晚上,就是这样,不过,当时我可没在袖子里藏匕首!” 说着,她在武媚的胳膊上轻轻一拍,那把匕首,自行落在她手里。 褚红英把匕首收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格外严肃。 “媚儿,你天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以后嫁到秦家,不要再擅自做主,秦家小子是个可靠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连累了她!” 武媚嫣然一笑,道:“红英姐,是柳大哥把你叫来的吧?” 褚红英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少爷把我叫过来的,还让我带来一件东西!” 说着,她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丝绢。 上边满是墨迹,应当是一块拓本。 展开拓本一开,上边不过寥寥数语,不过却看得武媚脸色大变! 褚红英看着武媚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念道:“谶曰: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颂曰: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 第2166章 秦家的小辈都成婚了,怎么你小子还没点动静? 把这首诗送给武媚,并非是柳白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这首诗是一句揭语,相传,是从李淳风的推背图中总结而出的。 它记载了武则天的一生,同时也预言了武则天的造化。 柳白觉得,应该给历史一个交代,毕竟武媚,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一代女皇了... 至于拿到这首诗后,武媚会怎么想?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并不在柳白的考虑之中... 或许嫁给秦怀义,过普普通通的一生,武媚会活得更加幸福。 天还没亮,精神饱满的柳白推开窗户,看着遥远的东方泛起来的鱼肚白,心中感慨万千。 今天,正好是他来到大唐的第十四个年头! 十四年前,他从泾阳县的老宅子里苏醒过后,一人独挡二十八家商行,硬生生,逼死了泾阳县的县令和倒霉的裴家私生子! 十四年后的今天,他虽称不上位极人臣,但是在这个偌大的帝国,在身份上能与他相比的人,实在是不多。 “算一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柳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头把两个老婆叫起来。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武媚会被秦家从柳家的大门里抬出去。 杨氏是没有福分当娘家人的,换句话说,这场婚礼,已经成为了柳家和秦家的联姻! 一家三口梳洗装扮了一番,两个老婆依旧那么明艳动人。 柳白在她们的脸上各自亲了一口,一手拉一个,朝着院子里走去。 除了三口人之外,整个柳家就没有睡觉的。 来到院子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刚刚才从码头赶过来的李承乾,顾不得满头大汗,直接冲到柳白面前,看样子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离着好几米远,就被许褚拽着脖领子,钉在原地... 柳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赶紧去沐浴,时间来得及,看你那个脏样子,丢不丢人?还好意思当皇帝?!” 在长安城里,身为九五至尊的李承乾,站在这个院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份量。 他爹和他爷爷压根就没搭理他... 老王勣坐在滑竿上,被人抬着,慢慢悠悠的停在柳白跟前。 柳白清了清嗓子,施施然上前,将老头子扶起来,笑眯眯的说道:“怀义那小子,真是上辈子的造化,竟然能请动老院长给他当证婚人!” 老王勣没好气的说道:“少给老夫戴高帽!” 说着,极其不满的扫了一眼柳婉儿和柳蓉儿姐妹的小腹。 他哼哼几声,说道:“秦家的小辈都成婚了,怎么你小子还没点动静?” 柳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只有柳家那些前来参加婚礼的大掌柜,脸色臭臭的,觉得老王是故意寒碜他们... 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柳家有后的了。 可说来也奇怪,两位神医都说,少爷和夫人的身体都没什么毛病,可偏偏这么多年了,一直就要不上孩子。 李二作为婚礼的大总管,见时辰差不多了,朗声说道:“诸位,一会儿秦家的人就会跑来叫门,可不能轻易给他们打开!” 众人齐声应是,都很卖李二的面子。 在这个院子里,没有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岁数大的自然占理,岁数小的,只有听吩咐的份儿。 李二笑眯眯的说道:“那就请新娘子的高堂上座!” 柳白拉着两个老婆来到大厅,坐在正中间准备看戏。 ... 寅时一到,东方红日初升! 长长的迎亲队伍,在东洲岛整整转了三圈之后,终于舍得调转方向,朝着柳家的宅院赶去。 李恪他们,跟秦怀义都是兄弟,自然要出现在迎亲的队伍之中。 今天是秦怀义风光的日子,兄弟们都乐意给他抬抬轿子。 十几匹纯白色的骏马,在道路上整齐的前进。 正中间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秦怀义穿着一身大红袍子,骑在马上,频频朝四周拱手。 大街上实在是太热闹了! 整个岛上的居民,都在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 莫说是江南,整个大唐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到了! 面对这种事情,哪怕是发生战乱,都要让一让路! 光是看阵容,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三代帝王亲自操办,柳家和秦家的联姻,八位亲王做傧相,书院的老院长当证婚人... 说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婚礼,也不为过! 李泰最聪明,冲着周围的兄弟们挤眉弄眼。 “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说着,他把袍子下边的铠甲露出来。 兄弟们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这年头的傧相可不好做! 接亲的时候,生怕遇见那种彪悍的女子。 长安城中,每年都会有傧相,被女客们用木棒打残的先例... 还是李泰精明,竟然提前穿好了铠甲! 匆匆从倭国赶回来的张顗嘿嘿一笑,拍了拍胸口,砰砰作响。 他玩的更狠,竟然穿着戴护心镜的铠甲! 李恪他们几个没心眼的,大为焦灼,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脱离队伍去找铠甲,只能心中打定主意,一会把张顗和李泰往前边推,做挡箭牌使。 龙凤呈祥的曲子,听多少遍都不觉得腻,专门从长安城教坊司请过来的伶人,奋力地吹奏着各种吉祥的曲子,足足热闹了一个时辰。 队伍终于来到柳家的门前,秦怀义扶了扶胸前的大红花,满脸的喜气洋洋。 他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对兄弟们说道:“走!去砸门!” 兄弟们一拥而上,如有默契的,将李泰和张顗推到最前边。 厚道的李延寿和来济,仗着体格比较高大,将秦怀义护在后头。 吱呀—— 大门才一开,就有数不清缠着红布的木头棍子,迎面砸下来! 乒乒乓乓! 也不知是从谁家请来的彪悍女客,真是一点力气都不收着。 哪怕李泰和张顗穿着铠甲,也被这几棍子砸的连连惨叫! “兄弟们,冲啊!” 鬼精鬼精的李义府扯着嗓子喊完,就是不动地方。 却把热血沸腾的李祐和李愔调动了起来,冒着棍子,硬生生把大门彻底推开! 第2167章 婉儿姐妹怀孕,柳白终于要当爹了!(大结局!) 谁也没想到,大门竟然这么快就被破开了。 李二气急败坏的连连跺脚,毫不客气地指着女宾客们骂道:“一群废物!” 这么快就大门洞开,他后边的布置全都白费了! 秦怀义在兄弟们的保护之下,信心满满地走到院子里。 李义府嘴皮子最利索,被派出来唱那首亘古不变的催嫁诗。 后院! 武媚一身红装,柳婉儿早早就过来给她净面。 “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你母亲来,可她从长安城来信说,把这差事交给我,你要知晓你母亲的苦心,不过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代替你母亲净面,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武媚跟柳婉儿她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低头应是之后,眼圈很快就红了。 只可惜的是,武媚的兄弟早就死绝了,不然的话,应该是由她的兄弟背着她上马车。 按照传统的习俗,这一天新娘子都应该脚不沾地。 热热闹闹的一上午,柳白的笑容从来没有从脸上消失过。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仅仅代表了武媚的家长,同时也代替秦琼,接受一对新人的行礼敬茶。 柳白板着脸训诫了一对新人一番,而后看向脸色臭臭的李二。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大喜的日子,何必冲人甩脸子? 难不成,就因为他的布置没有用上? “礼成!” 老王勣的声音虽然苍老,但是中气十足。 看起来,他还能有几十年的寿命好活。 秦怀义开开心心的抱着新娘子,来到院子里。 这里早就准备好的八抬大轿! 秦家和柳家,本来就隔着不远,热热闹闹的婚礼,到现在算是过去一半了。 不过剩下的,跟他们这对新人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柳白站起来频频朝着四方拱手,感谢宾客们的到来,同时也代表秦琼向众人传达谢意。 说起来,柳白也比较纳闷,他并没怎么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也不熟悉其中的流程。 为何没有所谓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问了问王守仁才知道,原来这年头,压根就没有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规矩。 既然没有,那反倒省事了。 柳白来到李渊和老王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老爷子们,今天要不要多喝上几杯?” 老王勣的馋虫早就被勾起来了,他已经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没有饮酒了。 之所以跑过来参加这场婚礼。有七成以上的原因,是在这里喝酒没人管他... 不然的话凭秦家的面子,还真不一定能请得动他! “如此甚好,速速前去!” 老王迫不及待的说道。 李渊也笑呵呵的说道:“今日老夫就破例多饮几杯!” 他冲着人群一招手,另外一个干孙子莫小六,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跑出来,搀扶着头子朝着秦家的方向走去。 ... 一整套流程下来,天色已经见晚了。 秦家开了流水席,不管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过来吃顿饭,喝一肚子酒。 自家干孙子,李渊自然没有大赚一笔的想法。 李师傅的精酿,敞开了供应。 作为膳食的总负责人,李恪更是亲自带着高帽子,站在灶台前边,为主桌烹调几道佳肴。 李二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了,他捧着酒壶,站在他老子身后,笑得像只刚刚偷了肥鸡的狐狸。 看样子,他是想把李渊灌醉,好趁机敲诈点李师傅的股份... 老王勣早就喝到桌子底下去了,绿蚁蹲在旁边,生怕老王勣醒了之后磕着脑袋。 同桌的还有李德良,以及程咬金他们老哥们几个。 尉迟敬德喝醉了酒,扯开衣襟,露出一巴掌护心毛,惹得女眷们连连咒骂。 秦琼坐在轮椅上,经过两位神医的调养,精气神终于恢复了一些。 只不过,手里端着一杯大煞风景的牛乳,让他很不舒坦。 柳白在被人敬了不知多少轮酒之后,也坚持不住了。 硬生生把李承乾按在自己的座位上,急忙逃往秦家的后院。 以前,大唐人对白酒的度数没什么概念的时候,柳白完全可以大杀四方。 他的酒量本来就很好。 可酒量再好,也没有高度酒成斤往下灌的说法! 坐在后院的凉亭里,柳白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 许褚拎着一根肉骨头,出现在柳白身后。 哗—— 王守仁衣袂飘飞,竟然是从房顶蹦下来的... 柳白摆了摆手,道:“今天是大喜之日,你们也去放松放松,没必要跟过来。” 许褚憨厚一笑,他嘴皮子本来就不好使,只是挠了挠头。 王守仁哈哈一笑,坐在柳白旁边。 柳白这才发现,王守仁也是一脸的酒气,脸上的表情都要控制不住了。 看来,也是被人灌得没招了,才跳墙跑过来...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几个人正蹑手蹑脚的,朝着后院走去。 看身影的轮廓,好像是李泰他们几个。 小胖子的身形太好认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干什么呢?!” 柳白喝了一声。 兄弟几人吓得一哆嗦! 看见是柳白之后,李泰他们几个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大哥,怀义刚才进洞房了,咱们去寒颤寒颤他!” 李泰贼眉鼠眼的说道。 柳白想都没想,就跟着他们去了。 很快,秦怀义新房的窗台外,就多了一排脑袋瓜... 连王守仁和许褚都跟来了! 看样子,李泰干偷窥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不知他从哪摸出来一把小撬刀,三两下把窗户上的玻璃,卸下来一块。 正要把玻璃放下...突然! 李承乾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大喊道:“柳大哥,大事不好啦!” 刷—— 霎那间,一片要杀人的目光投向李承乾! 王守仁把藏在腰带里的软剑都抽出来了! 刚才还淅淅索索的房间里,瞬间没了动静。 里边传来秦怀义惊恐的声音。 “谁呀?!” 李承乾顾不得这么多,也不知为何,此刻他竟然满头大汗,胳膊腿不受使唤的一个劲哆嗦! “婉儿姐和蓉儿姐忽然不舒服,两位神医说...说...” 柳白脸色大变! 李泰他们也都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要往回跑。 “说...说她们都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 众人齐齐惊叫出声。 其中,不仅仅包括李泰他们,还有王守仁和许褚,以及...屋子里那一对新婚夫妇... 柳白呆了一下,撒腿就往前边跑去。 众人紧随其后,连秦怀义和武媚,都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 前院,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酒醒的李渊和老王勣抚掌大笑,李二和长孙皇后几口子,围在柳婉儿和柳蓉儿身旁问东问西。 柳家的大掌柜们一个个嚎啕大哭! 程咬金他们老哥们几个,大猩猩的一样的瞎嚎。 柳白也不管前边是什么人,直接让许褚把人都推开,来到两个老婆面前。 李二哈哈大笑几声,道:“柳白,你小子终于有后了!” 柳白不搭理他,紧张兮兮的问道:“你们...感觉如何?” 柳婉儿和柳蓉儿都低着头,臊得脸通红。 李时珍喜气洋洋的说道:“恭喜少爷,两位夫人腹中的胎儿安泰得很!” 轰—— 一瞬间,秦家的房顶如同被崩飞了一般! “柳白,恭喜啦!” “恭贺柳家主,终于有后了!” “秦家迎新纳吉,柳家喜得麟儿,双喜临门,当浮一大白!” 在一片恭贺声之中,柳白扶着两个老婆,走进屋子。 而后‘砰’的一声拍上房门。 ... 次日,一夜未眠的宾客们,兴奋劲头还没有过去。 把老王勣和李渊他们送走之后,李承乾兄弟几人,才顾得上吃几口饭。 得知柳家有后的消息之后,整个宴会都乱套了。 刚吃没几口,大门忽然被人从里头一脚踹开! 柳白满脸凶悍的走出来,他大步走到李承乾面前,揪着他的脖领子,说道:“小子,你有没有兴趣征服世界?” 李承乾一呆,嘴里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柳大哥,你...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当整个世界的皇帝?” 李承乾又是一呆。 “柳大哥...大食国和拜占庭帝国可不好打,还有,西边的几个国度太远了,咱的船够不着啊...”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说道。 柳白烦躁的说道:“这些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就问你有没有兴趣?!快说!” 他拽着李承乾的脖领子,使劲摇晃了几下。 “有...吧?” 柳白松开他,语气很冲的说道:“就这么定了,反悔就打折你的腿!” 李承乾僵硬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柳白这是抽得哪门子疯... 这时候,柳白的脑海里,突兀的响起一个,多年没有听到过的机械声音。 “叮!恭喜宿主,已经征得大唐帝国皇帝同意,即将开始征服世界任务!本次任务奖励:【谈允贤】召唤卡!” “谈允贤:明朝女医,著有《女医杂言》,乃是历朝女医产科第一圣手!据可靠数据,谈允贤擅长接生,从未有过失手的先例!” 听到系统的介绍,柳白什么都顾不了了! 娘的,不就是征服世界吗? 方便的很! 若是孩子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征服世界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