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余孽没有真心》 第1章 我的怨种孙女 漩涡一族在战国时期的族长,叫做漩涡芦名。 在原著设定中,这是个天花板级别的封印术大手,战斗力暴强,擅长审时度势,还贼他妈的长寿—— 在人类平均寿命35岁、忍者甚至25就死的战国时代,这人愣是活到了75朝上,甚至到木叶建村那会儿,漩涡一族管事的都还是他。 按辈分算,这是本文女主角的爷爷。 当然,以普通亲缘关系顺延的话,有爷爷,就意味着应该有一对父母。 可惜这里是战国。 约么是某年某月的某一日,火之国和雷之国对峙的战场前线,发生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大战。 战后清点损失,千手和漩涡驻守的这片,死了一溜烟的人。 其中她爸意外重伤,她妈惊厥早产,双方一起躺进了的后勤处简陋的医疗室。 床并床,隔个帘子。 一夜过去,躺在左边的男方重伤不治,躺在右边的女方难产而死。 本文的女主角还没呼到新世界的第一口空气,就悲痛的迎来了一个父母双亡的结局。 更寸的是,因为战场情势瞬息万变,所以她爷接到千手家传过去的死讯后,就分秒必争的怼前线跟人干架去了。 战线分东南,离的可远,爷孙俩基本就是隔着五百公里擦肩而过了一下—— 等于说漩涡水户生下来后,名字是千手家起的,病是千手家治的,就连第一口奶,都是从千手家女人那里喝到的。 弄到最后,她一个姓漩涡都没见着,被打包的仿佛一个快递,在宇智波的三层封锁线间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四个月,才被翻山过海的送还涡之国。 就这,战场的事还没完。 在个人能力足以影响整个局势的大环境下,一个忍者家族死了继承人,是相当严肃的事情。 漩涡芦名此时差不多40岁,是个死了都能算是喜丧的年龄,战斗力巅峰早就过了。 他儿子天赋其实也就麻麻,和儿媳妇加一起,守成勉强够用那种。 原计划里,这俩人的主要责任是生孩子—— 反正基于忍者特性,一切问题都可以说是人的问题,别管漩涡家这十几年的空窗期怎么过,只要生出有天赋的孩子,总能靠下一代翻盘。 结果现在,啧。 儿子无了不说,孙女还早产? 芦名仔仔细细的看过传讯书,千手家接生的医忍为了避嫌,附上了相当详细的诊断说明—— 那孩子似乎是胎里就带了病,出生时完全哭不动,甚至一度停止呼吸。 哪怕后来救过来了,过的也很虚,一言不合就没音儿了,除开张嘴吃饭的时候,你很难判断她是活着呢还是死了。 漩涡芦名叹气。 讲道理,就这个情况,能养大就谢天谢地了,天赋什么的,他完全不指望。 于是客观来看,空窗期就是两代人了。 老族长面无表情的丢开信笺,沉着冷静的开始做排除法: 首先,要寄希望于其他族人吗? 答曰不行。 现存的漩涡们,即时战斗力虽然都在水平线上,但天赋出类拔萃到能统领一族的,一个都没有。 忍界血继还挺看脸的,比起普通人生出天才,更常见的是强者的孩子继续当强者。 血脉稳定如他,都在儿子孙女这里二连跌了,指望族里剩下的第三代们,感觉跟开盲盒差不多。 那么,作为盟友的千手一族呢? 老头陷入沉思: 漩涡和千手,这时还是很纯粹的亲戚关系,因为大家血缘相连,所以在冰冷的大环境下,双方间的合作,省下了猜疑链和互相背刺的可能。 但在情理之外,双方的利益并不一致—— 最起码漩涡就不theone宇智波。 两家这样的关系,短时间内依靠一下,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时间拉长到两代人的话,羽衣家族就是前车之鉴。 这家原本是宇智波的盟友。 是的,你没看错,雷之国那个传闻中脸臭还不会说人话的宇智波家族,之前也是有盟友的! 只是这百多年来,双方强弱越来越分明,羽衣从宇智波的盟友,变成了盟友之一,后来又降级到下属,最近十年更是惨的一逼,对外,兴许还有个吓人的名头,对内,已经彻底成了宇智波的附庸。 附庸是没有战时指挥权的。 同一场战争中的任务,分派时肯定各有侧重,但指挥权在人家那时,人家让你去哪就得去哪。 探路啊,断后啊,再刺探个情报什么的。 只要对方想,一场大战,几年下来,一代人的中坚力量,可能无声无息就死绝了。 漩涡芦名不能接受。 主观上他其实很信任千手,相信哪怕真的到了类似的情境,千手也不会把场面搞的像宇智波那么难堪,漩涡就算垮了,也能保持住基本的体面。 但从客观上来说,他又清楚的明白:人,绝不能把自己的未来,托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上。 这比寄希望于漩涡家的三代盲盒更不靠谱。 于是问题来了: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老头沉思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摆烂吧! 不是。 我们转型吧! 和纯粹走忍术路线的羽衣家不同,漩涡就算顶尖的战斗力上拉胯了,他们还有一手祖传的封印术在。 千年以降,忍界里靠单一特长混饭吃的家族并不少见,远了说,有个血继为透遁家族,专职搞探查,往近了说,就火之国,东边那块,就有个专门养鹿兼倒腾草药的。 他们虽然上限低,但下限都普遍的高。 反正功能型家族不拼战斗力,只要技术上还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性,那战乱中就永远有他们一席之地。 漩涡芦名心态放的很平:既然即将比上不足,那不如先一步选出比下有余的退路—— 总归他还没死呢,一时半会儿的,漩涡家还有和忍界大族扳手腕的能力。 想到这里,红发的族长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他抬手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烛火,无可无不可的想:漩涡要退,千手应该是不会反对的,毕竟自己这边改打辅助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们,只是…… 老头幽幽叹气:只是不论之前是什么情况,之后的同盟中,双方地位必然要分出主次。 大到曾经的盟约内容,小到两族亲友曾经的交往方式,怕是都要改了。 “但愿能有个安稳的结果吧。” 时间匆匆两个月。 漩涡一族的内部决议没什么波折,在入冬的第一场初雪到来前,也和千手重新拟定了盟约。 盟约具体内容,和之前差别不多,只是细则变多了点,两家毕竟是双向奔赴过的亲族,比起冷冰冰的利益交换,还是有些温情脉脉的东西在的—— 事后为了平衡落差,千手甚至在饮宴时隐晦的暗示漩涡芦名:我们要不要额外联个姻啊? 漩涡芦名:…… 老头卡了三秒后,欣然应允。 这可真是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头! 战国时期,人类的生存大环境十分严苛,所以在集体中,每个人都必须各安其位,贡献出自己的价值。 具体到忍者家族里,就是在忍者的任务之外,那些没有天赋、上不了前线的族人,必须要承担更繁重的日常工作。 你已经是个累赘了,要更加努力,自己为自己赚取活下来的机会才行啊。 这种习惯性的认知,日常生活里的风言风语,还有人自体的心理落差,嗯,忍族中的普通人们,说是被“压迫”和“欺凌”着的,也并不算错。 这样的环境里,没有漩涡水户的位置。 在【早产】【呼吸不畅】【资质受损】等一连串defuff的加持下,哪怕她是芦名的孙女,将要得到的偏爱,也不足以抹消“本应遭受”的苛待。 好消息是,人类的价值并不单一。 身份,也是附加价值的一种。 老头坦然的亮出了自己的亿点点的私心: 作为族长,联姻时,他的个人倾向影响很大,再加上门当户对一类的固有因素,完全可以保证水户是这场联姻的唯一候选人。 位置什么的,没有可以硬造。 以后在漩涡,她是未来的千手夫人,等长大了嫁过来,她又是漩涡家族的女儿。 虽然幸福一生不敢保证,但安稳的长期饭票有了 漩涡芦名后来还专门去看过,那“饭票”是千手佛间的儿子,大名叫千手柱间,年底时将将三岁。 小孩留着个挺草率的西瓜头,不过眼睛又大又亮,脾气也不错,见了人就笑。 当时,千手这一代的族长夫人就在旁边,当着他的面,郑重从小男孩的鬓角上,剪下了一缕头发。 漩涡芦名接过,派人送回了涡之国。 月底,涡之国重新来人,除了固定的补给之外,还带回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缕红色的胎发。 纯血的漩涡都是红头发。 虽然因为性状不同,有的会偏玫红,有的会偏棕褐,但只看发色鲜亮,发质柔软,就能判断出孩子身体状况相当的不错。 漩涡芦名惊讶的挑了下眉。 不过此时木已成舟,别管这撮头发是水户的、还是族里谁冒充的,反正意思到了就行。 老头挑了个更精致些的漆盒,把胎发装起来,郑重的送去了千手。 至此,婚约正式成立。 十六年后,漩涡水户嫁千手柱间。 漩涡芦名心说这也就够了。 哪怕十几年后,她必须要给千手家生孩子,身体不好到大概率会难产而死,但自己竭力给她筹划了一个安稳活下去的机会,也算对得起儿子和媳妇了。 之后断断续续又过了两年多。 战争任务接连不断,日常任务偶尔出没,终于在把雇主们都拖疲了的时候,整个忍界,再次进入了相对长久的休战期。 难得和平。 漩涡芦名收拾收拾东西,挥手告别自己薛定谔的亲家和将来时的孙女婿,带队回了涡之国。 涡之国。 说是一国,其实偏于海外,原本人烟并不繁盛,是后来大陆战火四起后,逃难的人一波接一波,才在繁衍生息了百多年后,形成了现在这等规模的国家。 主要特点是人少。 漩涡一族的族地在岛屿最北边,山沟沟里,遵循着忍者避世而居的原则,很少和普通人直接接触,以至于在涡之国底层民众的普遍印象里,是一伙仿佛都市传说般的野人部落。 因为部落成员大都活的巨久,还得到了一个类似于“长寿村”的俗名。 这一日,秋风送爽,天高云淡。 阳光落在族地北侧的高山之壁上,映出一片晃眼的金光,一群早就收到消息的漩涡,守在山路口,眼巴巴的等待着归家的族人。 村子里的不少小孩子也跟着来看热闹,见远处有人影来了,立刻开始大呼小叫,远远望去,一簇簇的小红毛,仿佛在山间一颠一颠的小火苗。 漩涡芦名精神还不错,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建筑间,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些心灵上的放松。 不过…… 山间蹦跶的小孩这么多,漩涡水户呢? 老头淡定的应付完了讲话和寒暄的步骤,从山门口一路走到族地的东南角,愣是没见着一个年纪对的上的小女孩。 他莫名有点心悬。 族长的宅邸在东南的最边沿,旁边就是山林子。 漩涡芦名开门进屋,正对上一位坐在廊下发呆的老太太。 这老太辈分比芦名还大,算是他的姑婆,水户被送回来后,就一直由她老人家照顾。 归家的族长卸下武器,和长辈见礼后,缓缓于堂中坐下。 老太太闲耷拉着眼皮,还算给面子的为他斟了杯茶。 漩涡芦名硬生生等到茶水喝完,寒暄的话都说烂了,才瞅准时机,状似无意的问说: “水户呢?” 姑婆慢吞吞扫了他一眼,答曰:“今天恰好是行商来收草药的日子,水户喜欢看热闹,应该是去后山了吧?”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今天最大的热闹,不应该是我们这些归家的忍者吗? 他是亲爷爷吧? 怎么吸引力还没收草药的大? 姑婆是看着他长大的,对族长黑脸不以为然,丢下一句“等着吧”后,就很随意的去煮午饭了。 漩涡水户是午饭前回来的。 当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刻,空气中弥漫着鸡汁炖萝卜的香气,在各路虫鸣鸟叫间,漩涡芦名首先捕捉到的,是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老头眉头轻皱:他本以为水户能撒欢似的出去玩,身体应该就不错,但这脚步声……听起来怎么萎靡不振的? 他瘫着脸转了下头。 门边,又是吧嗒吧嗒两声后,冒出了个比门槛稍稍高出一截的身影。 她—— 漩涡芦名瞳孔地震。 她居然比想象中大了不止一号!? 事实上,举凡提及胎里带病的孩子,人第一反应都是瘦又小的。 日本女性平均身高,在154~155之间,《火影忍者》因为基础设定的缘故要更高一点,女忍者都在160左右。 但漩涡水户—— 她原作设定里就一米七。 出生时的缺氧啊,呼吸暂停啊,客观来说,都只是穿越的不应期,拢共没持续几分钟,后来不爱闹腾,也可以理解为逻辑成熟所以懒得动。 所以:哇哦。 漩涡芦名原本的心理预期,是面对一个稍显健康的s码,如果差不多有,就能小小欣慰一下。 结果迎面居然是个l? 不,如果165是l的均值,她甚至是个xl! 漩涡芦名怔怔的看着门边的小女孩,一时半会儿都觉得有点假了—— 这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个需要人提早准备好饭票的怨种孙女吗? 显然是的。 门边的小孩有一头格外艳丽的红发,色泽和当初送去千手家那缕如出一辙。 她扎着两个小小的丸子头,发饰应该是姑婆年轻时的,看着有点老气,又有些奇异的古典,耳朵应该是最近才打了洞,正卡着两根细细的茶梗。 茶梗团子倚着门边,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抬脚进屋,挪到了摆好饭的桌边。 ——体态正常,胆子挺大,吃饭还积极。 漩涡芦名:这什么四肢健全的人间小天使!? 反倒是姑婆端着汤碗进来时,看到这互相沉默的场景,不悦的皱了下眉。 她说:“水户,这是爷爷。” 水户:“哦。” 姑婆于是啧了一声:“哦什么,叫人!” 小女孩圆咕隆咚的脑袋顿了一下,好半天后,才侧头过来,盯着漩涡芦名,叫了一声:“爷爷。”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猛然回神,心说生理健康是没问题了,她这脑子是不是不对啊? 这反应慢了最少两个八拍吧? 还有动不动就盯着他看这事—— 进门那下她就盯着自己看过好一阵了,别是视力上有什么发育障碍吧? 老头几不可查的生出了一些忧愁。 饭后,姑婆收拾着碗筷,一边叹息着难得多一口人吃饭,一边又免不了问他:“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走?” 漩涡芦名正想回答,突然注意到身边的茶梗团子挺突兀的顿了一下。 ‘什么啊。’ 那张小圆脸上出现了直白到可爱的惊讶:‘几年才回来一次的人,居然很快又要走了吗?’ 漩涡芦名看了她半天,实在没忍住,抬手在小孩脑袋上薅了一把。 姑婆坐在对面,见此又啧了一声,挺嫌弃的瞟了芦名一眼后,才对小孩解释道:“火之国和雷之国一向不安生,但凡发生冲突,拉锯期都在五年以上。” ——这波才打两年半,休战是不可能休战的,让你歇上个月就是开恩了,回头还有一两年的下半场呢。 茶梗团子应该是被“五年”这样漫长的时间单位震慑到了,足足呆了半分钟,才抬手揪住了漩涡芦名的袖子。 她问:“你必须要去吗?” 漩涡芦名先是在心里鉴别了一下她的口齿发音,觉得还算清晰,遂放心,然后才答说:“当然要去啊。” 他寻思着,水户虽然没训练过,大概率也不会上正面战场,但以后嫁去千手,丈夫肯定是要上战场的。 于是,带着一点点难得的语重心长,老头告诉她:“战场就是忍者的归宿,避是避不开的,水户要慢慢学会适应它。” 水户:…… 啊,并不是很想适应呢。 于是她再次揪了揪老头袖口,问:“忍者避不开战场,那我们可以不当忍者吗?” 漩涡的族地很大,山脉绵延了整座岛的北部,后头就是山谷,谷里有田有树。 除此之外,大山还可以提供蔬果和猎物,收草药的商队更是十天就来一次,除了买走物产,也会卖别处的东西给他们,细究起来,商品流动并不算匮乏。 在漩涡水户的认知中,这是个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圈,再加上忍者自带的武力值,稍加整顿,就是个红毛版的桃花源—— 这不比打生打死的有意思? 此时,姑婆已经去后面准备点心了,只有祖孙两个,以相对别扭的姿势坐在一起。 漩涡芦名睁着一双老迈却并未浑浊的眼睛,盯着小小的女孩看了许久,很平淡的告诉她:“不行。” “……为什么?” 她还挺不服气。 老头心里微哂,淡定表示:“因为钱不够。” “忍者修炼是很消耗资源的,”他掰着指头跟她数,“忍具锻造,盔甲,封印术的材料,兵粮丸,起爆符,还有伤药抚恤——” 漩涡芦名尾音拖的很长,显出一股午后特有懒洋洋来:“你说的自给自足,只能让大家都吃饱,买这些东西是不够的。” 漩涡水户:…… 她的表情几不可查的拧巴了一下,寻思着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听不懂人话,遂耐心的重复道:“我说的‘大家都不必出去’了,就是大家都不要再当忍者的意思。” 言下之意:伤药,武器,抚恤金? 都不当忍者了,还支出这些干毛? 漩涡芦名呵呵一笑:“不当忍者,我们就不需要保护自己吗?” 天真。 忍界大大小小的家族,血继界限多如牛毛,没用的多,但有用的更多,强似血轮眼或白眼那样的,哪怕明知移植难度巨大,依旧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 挖不走眼睛,掳个孩子呢? 养大了榨一榨,结婚生子什么的,是不是有概率偷到血统? 这上面漩涡更惨点。 他们家的血统,虽然没有明确的xxx技能和酷炫特效,但朴实的强大,意味着百搭—— 谁会嫌弃自己生命力强,嫌弃自己查克拉多吗? 不会啊! 而且这种底版上的强化,并不耽误你觉醒自己本身的血继力量,要是体质再强化的一点,说不定移植了血轮眼都能活呢?! 仿佛某游戏里一款可以洗点的血统转换道具(不是 讲道理: 别说忍者了,就普通人,冲着【长寿】这一点,应该也不介意隔几代就搞个漩涡家的女孩子来改善一下血统吧? “所以单纯的温饱毫无意义。” 漩涡芦名看向完全呆住的小女孩,心平气和的说:“获取温饱,其实也是一种需要争取才会有的权力。” “而想要保住这份权力,我们必须先保证整个族群是强大的,保证我们一族,永远具有让人忌惮的威慑力。” 强大需要资源,威慑力需要名声。 漩涡芦名坦然的告诉她:“想要同时获得这两点,做忍者就是最优解了。” 在漩涡、或者说千千万万的忍者眼里,战场虽然危险,但同样是孕育强者最好的温床。 其间带来的死亡虽然使人悲痛,但也是不得不接受的“合理损伤”。 “不过水户放心吧,”老头再次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已经开始规避正面战场了,合理损伤会越来越小的。” 漩涡水户抬手护了一下发型,脸上拧巴表情缓缓摊开,半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漩涡芦名觉得教育是有用的。 竖立威信,并且拉进了距离。 在这通谈心(?)之后,水户貌似找到了有长辈在身边的感觉,一改饭前奇怪的沉静态度,爷爷叫的贼拉顺口,闲着没事就往他身边蹭,扒拉本书就要找他问问题,跟个什么精力旺盛的小动物一样。 漩涡芦名:谢邀,有被可爱到。 不过战争主力们回了族地,自然也就开始了任务接取—— 一般都是护送、运输、招猫撵狗的小事,一半为了赚取经费,一半是为了保持状态。 这会儿没有忍村,任务渠道都是私人的,发布者大多是合作多年的商人贵族,分配也是族长亲自来,文书工作多的望山跑死马,多看两眼,字都快要不会写了。 漩涡芦名就挺纠结。 好的方面,是他干这些活几十年了,虽然忙,但还算有条理,加上水户天天蹭在他跟前,偶尔还会用一些很天马行空的问题打岔,忙虽然苦,但苦中可以作乐。 不好的地方是太烦了。 繁冗的文字姑且不提,漩涡水户这个小孩,怎么说。 芦名后来在族地里打听过,姑婆许是年纪大了,带孩子精力不济,所以比起一对一的看护,她日常更习惯把小孩丢出去。 老太太直接告诉她:想玩就随便玩吧! 整个村子里都是自己家人,你但凡饿了,随便推一扇门,肯定会给你一口饭吃; 哪里不舒服了,随便拉一个过路的大人,肯定也不会不管你。 是一种很犀利的散养。 而漩涡水户呢? 她出生仨月,就背上了重要的婚约,是族内被认可了的一份子,哪怕大部分普通族人不清楚婚约的内情,上行下效,也不会排斥一个看着就健健康康的同族小孩儿。 所以她居然被散养的很好! 三年下来,这崽整个成了一撒手没—— 就现在这片地界上,这个年月,但凡是个红头发的人,你敢对她伸出手,她就敢跟你走。 漩涡芦名觉得比起人,他天天的见的好似是一只成了精的哈士奇。 这是能放出去联姻的水平吗? 漩涡芦名虽然有私心,但本质还是个漩涡人,第一位考虑的无论如何都是家族。 于是在纠结三天后,他开始给漩涡水户上课。 三岁不到的孩子,提取查克拉是勉强了,但认认字还是可以的。 老族长也不想表现的很凶,所以试图寓教于乐,拿身边的物件当素材,很快,就在水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袭击下,把教育主题挪到了任务卷轴上。 白天没事,水户就坐在他对面,捧着等待批复的文书,一字一句的念,碰到不认识的了就问他,教完写几遍,还能顺便学点社会关系、人情世故什么的。 漩涡芦名觉得挺好。 这天,天气晴好,老族长坐在廊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算算日子,一个月后他们又该走了。 于是瞟过铺了满桌子的委托书,寻思着也该找几个长途跋涉的任务做做,先行适应一下赶路的节奏。 至于哪个…… “当然选钱多的啊!” 小女孩顶着个丸子头蹭在他手边,指着卷轴,斩钉截铁的说:“钱对我们很重要的,能选就选钱多的!” 漩涡芦名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他当初的话过于危言耸听了,还是小孩子的脑袋转不过弯,自从谈过类似的话题后,水户好像就一直生活在将要吃不饱饭的焦虑里。 一连三个月了,但凡牵扯到任务选择,她都跟复读机似的,兢兢业业惦记着金额。 “……那也行吧。” 老头叹气,抬手在小姑娘的额前撸了一把,“就听水户的,选钱最多的这个好了!” 不出意外,钱最多的任务是贵族发的。 此时恰逢年底,本该是各地贵族前往大名府的时节,但这单任务,居然是护送人去边陲的。 芦名一看任务发布者:钵迁氏外样大名。 写着名挺长,简单点说,这是涡之国现任大名的弟弟。 注:关系很不好的那种。 芦名寻思着他也挺不容易的—— 新年时分去边陲,摆明了是被哥哥赶走的,以对方糟糕的亲缘关系,说不定路上好几队杀手等着要他的命呢。 这位弟弟君倒是不慌不忙,居然敢把希望赌在一群之前完全没有交集的忍者身上? “爷爷?” 呼唤声拉回了漩涡芦名跑偏的思路,他看着任务书心头一哂,倒也没再纠结—— 虽然在涡之国的都市传说中,他们是一群超级长寿的红毛野人,但那只是因为平民接触的少。 涡之国再孤悬海外,贵族总还是贵族,打听下漩涡家的风评并不难。 至于接不接…… 千年以来,忍者都是以绝对金本位的中立形象存在的,谁给的钱多,发的任务早,忍者就为谁服务,所以社会早就形成了底层共识,即: 【仇恨链与忍者无关】 ——大概解释一下,就是哪怕接了刺杀任务并且成功了,仇恨值也只会直接记在雇佣者头上。 ——忍者默认是一把刀,不存在任何主观事故责任。 反正报仇是不可能冲着忍者报仇的,如果兜里钱多,他们甚至会雇佣同一批忍者,加钱把前雇主给剁了。 放大到政局里也一样。 漩涡芦名本身并不在意涡之国大名府的争端,不在乎国主是弟弟还是哥哥。 他只看着金额还算满意,路程也够刺激,就在短暂的计算后,将任务拆分,次第下发到了族里。 在原作的时间线里,差不多得到木叶建立,一国一村的制度正式出现,漩涡一族才会为了涡潮隐村的建立,和涡之国上层发生紧密接触。 但在这里,此时此刻。 打从漩涡芦名接下这个任务开始,他、和整个漩涡一族的人生,都将跟脱缰的野狗一样,以连扣二十分还要倒欠警局一本驾照的姿态,冲上人生的魔改快车道。 其中第一件不对劲的事,是弟弟君出乎常理的热情。 怎么说。 虽然忍者强的一逼,但在历史惯性和当前的社会等级下,贵族还是比较高人一等的。 ——其中有些脑子不太好使,对待忍者的态度甚至可以称之为“轻慢”。 漩涡芦名虽然乐于被尊重,但你直接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未免显的过于刻意,一股子别有所图的味道。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护送任务到第五天,又是天还没黑呢,女眷的车队已经倦了,开始寻找别所入驻。 弟弟君热情的邀请老头共饮,并且拿出了难得的好酒。 漩涡芦名眉头一挑,坦然的应了。 等酒过三巡,看四下无人。 弟弟君面色沉着的放下酒杯。 漩涡芦名心说“要来了要来了!”,果然下一秒,钵迁氏的外样大名阁下,就图穷匕见的挑明了来意。 他说:“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漩涡芦名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个帮助,八成跟整死他哥,也就是涡之国的现任大名有关。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忍者不在乎。 所以老头说:“您如果有需要,下达正式委托就可以了,只要金额允许,我们并不介意为您服务。” 结果弟弟君收眉敛目,笑着摇头说:“我想从您这里得到的帮助,远不止金钱可以交割的这一点点。”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不动声色的松开捏紧茶杯的手,在对方殷切的注视下,微妙的坐蜡了。 忍者一般不主动掺和贵族的事。 这点不是不行,而是过去这么干过的,最后都没落好。 【幻术引导】,【武力胁迫】,【变身术取而代之】。 对于上位者来说,忍者值得忌惮的点本身就很多,【拿钱办事】不止是行为准则,也是几百年来,双方用血泪磨合出的警戒红线。 但凡有忍者出现了不合适的主观能动性,并且让大名公卿们察觉到了过界的危险—— 那他们分分钟就会去雇佣到更强的忍者,加倍搞回来!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的说法。 直白点讲,不论大国小国,统治者到底都是统治者,是个利害一致的阶级整体。 但忍者呢? 忍者是利益各不相同的、爱恨交葛复杂的大小家族。 就漩涡芦名所知,一旦外面有人发任务说要搞漩涡,最起码宇智波会屁颠屁颠的冒出来把任务接了。 这些事,弟弟君知道吗? 对面。 弟弟君坐在案前,耐心十足的给自己斟了杯酒,若无其事道:“大陆战火延绵多年,听闻贵府也早已厌倦了沙场……” 他轻飘飘的略过这一截,直说:“比起刀头舔血,踽踽独行,诸君本就是涡之国人,侍奉明主,为国布武,不是更好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不对吧,你这个语气,怎么好像很笃定我们家想法似的? ——我本人都准备好一个月后重回战场了,谁告诉的你的“烦了”? 老头虽然不是很擅长这种宫斗性质的阴谋诡计,但看的通透:能出现这种程度信息差,是不是说明弟弟君其实被人阴了? 难道是大名哥棋高一招,正在借这事钓他的鱼? 因为实在一头雾水,漩涡芦名皱着眉头,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弟弟君前头就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现在再看这个表情,误会的就更深了,利诱到一半,条件都没摆呢,直接快进到威逼了。 他说:“您务必要好好考虑才行。” “战场刀剑无眼,伤亡不可预估,作为族长,难道不是保全更多族人,让大家都过上安定的日子才最重要吗?” “何况您也有家人啊。” 年轻的外样大名叹了口气:“老年丧子是人生憾事,剩下孩童孤苦,您难道就愿意将本应用来陪伴她成长的时间,都浪费在战场上,再次错过孩子的童年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啧。 这是调查过他? 调查他不是什么大事,贵族下任务,谨慎才是对的,但什么老年丧子,什么孩童孤苦,这种场合突然揭人伤疤—— 他原本是想冒点杀气警告一下的,但紧跟着,那些过于具体、且意有所指的用词,让他心底隐隐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很快预感成真了。 在“啪”的一声轻响后,左侧的障子门缓缓拉开。 门廊空旷,一层之后又是一层,连开三门之后,露出了一间茶室。 茶室中央,坐着一位温柔美貌的夫人。 这是外样大名的妻子。 女人两手微微抬起,分别揽着外样大名年幼的儿女,而她身侧,一位腰间挂刀的姬武士,正抱着个同样年龄不大的女孩。 红发,丸子头,亮亮的黑眼睛。 是漩涡水户。 “……” 漩涡芦名看着在这等场景下还乖乖玩球的孙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居然是果然如此—— 他就说这丫头是个哈士奇吧,你看,她真的轻易就和敌方达成一致了! 但这不是重点! 漩涡芦名看着眼前喝茶的年轻男人,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很多想法。 在这里,我们首先确定一点: 漩涡族地外,是有结界的。 依侦查、防御等不同功用,那结界还分了好几层,又以大套小,越中心的地方越严密。 ——弟弟君的人能把水户从层层结界之内带出来,是早就发现了漩涡家术式的漏洞,还是族里有人在里应外合? 往大了想,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此时此刻,就这个时间点,漩涡一族的族地,某种意义上是“不设防”的? 漩涡芦名眼前没由来的一阵发黑。 ——日妈球的这还做个屁的任务,他当初告诉水户的话可不是恐吓,真要被偷家了,全族上下没一个能善终的! 年轻的贵族显然很满意这个投鼠忌器的表情。 他放下酒杯,郑重躬身行礼,开始走礼贤下士的最后一个流程。 道歉。 他郑重的说:“请您见谅。” “我的所作所为,并非要以此要挟于您,是为了——” “殿下不必多言。” 漩涡芦名直接打断了他。 老头眼光晦暗的盯着年轻的贵族,一时之间既想杀了他,又担心杀了他也无用。 半晌后,老族长声音平淡的开口道:“事关重大,敢问殿下,可否容我考虑一番?” 年轻贵族身形一顿,大概是不太满意,但到底有些城府,最终笑着应允了。 “水户。” 漩涡芦名压着火气伸手:“过来,我们该回家了。” 外样大名张了张嘴,可能是想说些类似于“考虑这段时间,就让她在我这里玩吧”的软钉子话,但对上漩涡芦名的眼睛,莫名其妙没太敢。 他不开口,夫人便也没阻拦,姬武士松开了揽着女孩的手,任由她抱走了那个最精致的木球,和年迈的忍者首领一起离开了。 漩涡芦名夹着小孩一路到客房,点了一个小队的人员继续护卫的任务,二话不说把青壮都拉回了族地。 忍足赶路快,加上走出去也没多远,差不多拂晓时分,漩涡已经飞速完成了第一波自查。 长老们神情严肃的聚在族长家开会。 首先:“自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只能说明族里没有内奸,但现在结界的漏洞才是重点。 “家里的术式,都是用习惯了的,肯定存在思维盲区,我们根本不确定是什么人,从什么角度破开的防御!” “还有六道忍具呢?” 又有人提出了新的可能:“虽然没见过,但传说不是假的,会不会是大名府得到了其中的哪一件,正好有破开一切结界的效用?” “可能唉……” 啪嗒—— 烛台倒下的声音压过了屋内的窃窃私语,老姑婆叹了口气,说:“猜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客观现实,是漩涡的族地,已经彻底不安全了。 “他们今天只从这里带走水户,是为了警告芦名,可下次呢?” “不接受拉拢,谁能保证下次来的不是灭族之祸?” “那我们搬走呢?” 又有人说:“再往深山里去,我们——” “我们总还得用这一套封印阵,再把新家包围起来的。” 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一阵投鼠忌器之后,漩涡芦名捏着鼻梁舒了口气,最终还是拍板说:“大家回去都想一想吧,事到临头了,我们真的要去奉迎主公,然后做家忍么?” 说完就被姑婆抽了。 老太太啧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回什么家,时间不等人了,就在这里想,一刻钟后直接投票!” 五位长老纠结了下,也没异议。 一刻钟后,投票开始。 漩涡加贺谷:赞成。 漩涡萘萘须:赞成。 漩涡夫介:赞成。 漩涡一期:赞成。 数到这里,剩下的票甚至都不用开了,漩涡芦名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赞成票,再次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虚假。 他抬眼扫过诸位堂兄姐妹,心里带着质疑,但看到的回馈中,却只有真切的认同。 比起跑,或者打,他们居然是真心想要顺水推舟,变成涡之国的家忍的。 对此,加贺谷想的最简单。 “我们本就活在涡之国,一旦不掺和战场,唯一需要考虑关系的也就只有大名府了,低头不丢人吧?” “我只是觉得,这未尝不是一条和平的路,我们死的人……太多啦。” 漩涡一期叹了口气,说我之前带孩子去散步,就在后山那里,站在高处,能直接看到家族墓地,连绵了一整片。 当时我就想:啊,原来我们已经在战争里,填进去了这么多的族人的命了吗? 既然付出这么多了,那一定要赢才行! “但是……” 漩涡一期捏紧了袖口,沉声道:“但是水户突然拉住我,说这样好可怕啊。” 【我们明明已经失去这么多的家人了,难道还要继续失去吗?】 疑惑的童音言犹在耳,短发的老头神色微动。 半晌后,长老盖棺定论:“有付出才有回报,如果失去一些自由,能让族里的孩子们都安然长大,能让那片墓地不再扩大,我就觉得挺好。”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对这事其实也挺麻爪。 他担忧漩涡的出路,远比在座诸位要早,讲道理事到临头了,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排斥。 不,不准确。 在接了快半年的贵族任务,看透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后,比起排斥,他甚至有种奇妙的、正好唉的感觉。 ——外样大名威胁人是挺烦的,还没什么眼力见,但如果当主公,这种愚蠢又显的恰到好处。 漩涡芦名默不作声的把赞同票们都理好,耳边是说不上担忧还是期盼的嘈杂议论声。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作为一族之长,漩涡芦名不需要关注回头路,但随着尘埃落定的轻松,还有另外一些沉甸甸的东西,一动不动压在他心头。 比如—— 在长老们的自述中,水户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没一会儿,早饭送来了。 漩涡芦名感到手边一阵细微的拉扯,侧头,正看到孙女扎着两个丸子的发顶。 漩涡水户坐在汤碗前,仰头,轻声细气的问他:“饭都来了,爷爷还皱眉做什么?” 漩涡芦名的心绪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看她,到底还是担忧占了上风,抬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算作“被绑架”的安慰,回答也是颇为糊弄的:“爷爷在想一些不好的事。” 说完准备吃饭。 结果水户应声一顿,半晌后,愣愣的抬头看他:“不好?” “现在这样还不好吗?”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地位,威慑力,资金保障,还依旧是忍者,这不是……该有的都有了吗?” 漩涡芦名应声也是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老头像是和世界隔了一层,他嘴巴张张合合,却没能说出什么,脑海里次第闪过他家在贵族那里出乎意料清晰的名头,闪过外样大名嘴里那些错误的认知,还有这几个月来,他因为教育水户,接触的越来越多的贵族任务。 还有几乎都被说服了的长老们。 老头捏紧筷子,几不可查的将视线落在了一点。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纯粹的可能—— 没有六道忍具,没有结界泄露,甚至没有什么暗搓搓的绑架。 外样大名也许真的闻风而动,派人来打探过漩涡一族。 但事到临头—— 是漩涡水户自己走出去的? 第2章 上位1.0 漩涡芦名觉得自己挺敢想的。 钵迁氏的外样大名,是个成年许久的大贵族,而水户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两边风马牛不相及—— 就别说及不及了,水户从小到大连族地都没出过,她倒想传风闻,她有那渠道吗? 老头失笑之余,心底依旧隐隐不安,毕竟扪心自问: 她真的没有吗? 族人归家那天,她连亲爷爷都不看,跑去后山围观行商收草药—— 就问这股子韧劲是遗传了谁的? 当天晚饭。 漩涡芦名下意识的打量起了认真吃饭的小孩,一看看半天—— 别的不说,她这挑食问题挺严重的哈? 漩涡水户不吃萝卜,不吃芹菜,不吃姜蒜,还不吃鱼。 咸菜不吃冷的,腌菜不吃甜口,烧肉不吃肥肉,鸡鸭还不吃皮。 因为挑菜时的表情过于孩子气,别说搞事的线索了,漩涡芦名一顿饭看下来,连原本的怀疑都给打消了不少。 这一年,漩涡一族没有按时踏上战场。 年底,大庆贺礼。 涡之国的大名府张灯结彩,来往的车马摩肩擦踵,整整占据了一条主干道。 以漩涡芦名为首的一众青壮族人,以家臣的身份,出现在了钵迁氏外样大名的侍从队伍。 说是来道贺的,实则是叛乱。 叛乱必然要死人。 在年轻的外样大名心中,成就这番大业的主力,是他,他竭力供养的私军,还有他花了大力气,才收买下的兄长心腹。 至于忍者—— 传闻中的忍者,只出现在大国战场对峙的最前沿,对远离大陆中心的涡之国来说,那些移山填海的传言,比“长寿村”这个概念还不靠谱。 他拉拢漩涡,比起要这些人动手,不如说是陡然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后,既垂涎又忌讳的、想要保证涡之国内最强武力在自己手上。 再加上真碰到时,自己稍一威胁他们就就范了,在年轻的贵族领主心里,他们和府里的武士浪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战斗力? 战斗力超过某条线后,就是纯粹的数字了,这个世道,上等人生来就是做上等人的,再能打,见到了他们不还是要躬身行礼? 叛乱当晚,是这位信心满满的领主,第一次见识到忍者是怎么战斗的。 结果…… 结果也就那样吧。 漩涡本身并不是一个画风酷炫的忍族,何况打的还是普通人,整场叛乱都很朴实无华,外样大名虽然对诸多忍术稍显惊诧,但惊的也不太多。 天亮之时,叛乱结束。 对外说法,是年迈的涡之国大名误食了生冷的酒菜,意外之下突发心悸,抢救无效后,原地狗带了。 ——因为孩子们都还太小,大名念及国事繁重,不免多有斟酌,然后将国主之位,托付给了自己正值壮年的弟弟。 反正别管死了多少人吧,官面上就是这么个口径。 漩涡一族成为涡之国大名府守护忍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大陆各国的首都,送这样一份糊弄人的讣告。 讲道理:“还挺简单的。” 说话的是漩涡姑婆。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驰骋沙场,年纪大了在家里管账,大风大浪见的多了。 虽然现在这个主公,仿佛一直在用对待武士的方式,对待他们这个忍者家族,但——反正呢! 他们也没当过守护忍,流程大差不差就行了,跑腿就有钱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新大名上位后,断断续续折腾了整整一旬,终于给漩涡家,传来了一道明确的命令。 他想召漩涡水户进宫城,做公主的姬武士。 “姬武士?” “就是女性的武士,嘛,和家忍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姑婆解释说:“贵族的小殿下们身边,一直都有照顾起居,贴身护卫的人。” “水户去了,正好和年幼的公主一道长大,还能培养出少年情谊,大名此举,应当是想表达信任吧。” 旁边漩涡芦名嗤笑一声:就外样大名那个性子,说他是想要人质还差不多。 显然,漩涡水户和她爷是一条思路的。 小女孩靠着姑婆的手臂,盯着文书,不太高兴的说:“我没想过一直当人质哦。” 芦名:…… 芦名心说没想过一直,想过暂时? ——所以上次你就是自己跑出去的对吧?! 那边厢,姑婆显然把这句话当做了孩子气的抱怨,还挺耐心的想教一教她。 “这是一种交换,”老太太试图说的温情一些,“主仆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公主接受你的保护,等于把性命交到了你手上——” “可是我并不稀罕她的命啊。” 哇塞干活就算了,还要因为你肯交付信任而感恩戴德,给你脸了? 小女孩神色不变,用平平无奇的话语打断了说教。 姑婆:…… 姑婆直到此时,依旧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是好笑的拍了拍她,说:“可不能这样说话啊。” 她稍微郑重了一点:“那可是公主殿下呢。” “公主殿下……” 漩涡水户含含糊糊的“咦”了一声,“我不也是公主吗?” “这不一样。” 姑婆更好笑了,开始细细跟她解释: 首先,姬(ひめ)只是一种称呼,不止大名的女儿,高位公卿其实也可以用。 这年头有姓氏的就不可能是庶民,漩涡作为忍界大族,这么叫她确实无错。 “但大名的公主,正称其实是王女(おうじょ)来着。” “这是法礼,也是贵族间父母姻亲、血缘伦常之下,定了正式封号才有的称呼。” 说到这里,老太太笑着撸了把曾孙女的丸子头:“这个东西还挺严肃的,和恭维我们时喊的‘公主’不一样呢。” “这样啊。” 漩涡水户露出了一点点沉思的表情。 坐在旁边的漩涡芦名:…… 他觉得这个表情好他妈的似曾相识—— 自己当初跟她说必须做忍者时,她貌似也是这么个表情! 反正最后漩涡水户没有去。 三岁多到底是小了点,姑婆后面挺郑重的回复了大名夫人,说孩子现在还没提取查克拉,无论如何长到四岁上,大名且等一等吧。 大名夫人还算体贴的答应了。 搭台子唱戏,讲究的就是个你来我往。 大名府发布这命令,说明相信漩涡一族; 漩涡一族虽然暂时推拒了,但为表忠诚之心,表明是真的因为孩子年纪小而非有意推辞,免不了大张旗鼓的、给漩涡水户安排一些未来姬武士该掌握的相关课程。 比如照顾公主起居时,烹饪缝纫的小技巧。 忍族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当忍者,很多女性是基本不上战场的,姑婆寻思着这些也算新娘课程,就算不为了公主学,将来嫁去千手也还是要学的。 早学晚学都得学,顺便吧。 只有漩涡芦名,在一派风平浪静中,莫名感到一股子心惊肉跳。 他后头专门去围观过水户。 她上课还挺认真的。 不过和想象中的烹饪不同,芦名去的那天,漩涡水户正在学习处理草药。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书,猝不及防就问:“相克的草药做成药膳,真的能吃死人吗?” 老师不以为然,只有漩涡芦名没由来的一哆嗦。 不过细思恐极的也就这样一句话。 后头水户似乎是放弃了类似的想法,完全没在草药上死磕,反而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和教授自己“新娘课程”的姑姑们相处。 她尤其喜欢其中一位棕色头发的女性,时常盯着对方发呆。 姑婆偶尔来检查,看到了也挺惊讶,免不了要问:“水户为什么喜欢她?” 棕色头发,显然是外族混血,和嫡支关系远,说好听点,是远房的姑姑,说难听点,不过就是边缘化的族人。 结果女孩坐在廊下,细声细气的说:“这个姑姑最漂亮。” 一旁的漩涡萘萘须噗嗤一笑:“哎呀哎呀,水户还知道什么是漂亮呢?” 都说小孩子不懂美丑,这次却是验证了一番—— 漩涡一族美人不少,单给她上课的这些人里,就有好几个比棕发女人更漂亮的。 女长老俯身低首,揉了揉水户的发顶,逗她道:“水户说说,那姑姑漂亮在哪啊?” 水户说:“那七个人里,她看远方的眼睛最亮。” 漩涡萘萘须:“唉?” 女长老没明白这是在夸什么,彼时,就连漩涡芦名,都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偏爱。 时间匆匆过,又到了一年三贺日。 这是涡之国大名上位后的第一个新年,在各方授意下,庆典格外隆重,大名有意与民同乐,光宴会就开了七天。 漩涡一族受邀进入宫城。 姑婆寻思着大名夫人可能会安排水户和公主殿下见面,于是将跟随的人手分成了两拨,男的跟着芦名走,女的跟她,然后又专门安排了个大人,就近照顾水户。 意料之外又清理之中,这个照顾的人选,落在了棕头发姑姑身上。 因为水户还挺听她话的。 漩涡芦名当了几十年忍者,阴谋诡计提刀砍人都还行,但觥筹交错时就有点不适应。 老族长板着架子硬撑,撑到三贺日结束,出宫城时路过夹道,意外发现了漩涡水户。 她坐在建筑边角的栏杆上,安安静静的抱着个球玩。 老头有一瞬间觉得这场景阴森极了,下一秒立时皱眉,上前抱住小孩,然后问:“姑姑呢?” 水户反手就把球丢掉了,显然并不在乎那个。 她侧头,靠在芦名的肩膀上,平平淡淡的说:“姑姑有事要去做呐。”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 漩涡芦名眉头微皱,心说那位侄女明明是讨了水户的喜欢,才得到了参加年礼的机会,怎么能用这样儿戏的说法敷衍孩子,然后自己去玩乐呢? 但那到底是族人。 不止是族人,还是小辈,宫城本身是安全区,到处都有人,不耐烦带孩子时溜个号,他也不好当个什么大事说。 老头抱着孙女,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该跟姑婆告一状了。 他想的挺好,但事有意外。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名夫人,还有那位小公主,都出乎意料的喜欢水户,隔三差五,就招她入宫城说话。 至于水户本人…… 她也没说自己高兴是不高兴,反正每次都去了,偶尔还会住个天的。 陌生的地方,更需要熟悉的人,水户远比芦名想象中要黏那位姑姑,几乎每次都要她陪着。 老族长原本还有点斤斤计较下的心思,后来看多了,反而挺心疼侄女的—— 宫城里规矩毕竟多,水户还从不有话直说,她一个年轻女孩,这活儿干的也挺不容易的。 然后不过区区三个月,漩涡芦名就被打脸了。 姑姑怀孕了。 是的,你没看错。 族里正经职务是照顾小孩(特指漩涡水户),主要工作场所是宫城内部的那位棕色头发的漩涡姑姑,未婚先孕了。 姑婆原地气死。 老太太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漩涡的血统特性,注定了怀孕是个很严肃的事情。 过去就很可能遇上别有用心的坏男人了,现在这个大环境,还可能牵扯到贵族! 说难听点,漩涡家到现在,连家忍都没做明白,定位正不上不下呢,偏偏出这事—— 唉! 五个长老坐成一排,面无表情的看着姑姑头发散乱的哭。 经过第一轮排查,族里是没问题的,长老们现在的重点,是质问她和哪位贵族有了私情? 她不说,就哭。 漩涡一期头疼的要死,说:“实在不行问水户吧,她不一直是跟着水户出入宫城的吗?” 听到水户的名字,漩涡芦名久违的一哆嗦。 等等,这事是不要有哪里不对了?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姑姑肚里孩子的爹,是一位住在宫城偏僻屋室里的御曹司。 这里的御曹司是种尊称,指尚未独立的贵族之子。 姑姑这位更特殊点—— 他是先代大名的妾生子。 他妈原本要从媵妾,变成有名分的侧室了,无奈新年诏书还没宣读,大名先让弟弟给捅了。 因为本质是篡位,外样大名上台后小动作可不少,他哥那些出身高贵的儿子,都被他有一手没一手的打发掉了,唯独这个出身低下的,至今养在大名府里,做一块遮羞布用。 这身份可太敏感了。 姑姑还在哭,室内的空气却免不了凝住。 半晌后,长老黑着脸捏了捏鼻梁,断言:“和那样的人有牵扯,会让我们丧失大名的信任!” “大名本身就不怎么信任我们吧,还有结界漏洞的事……” “那不是更要在意大名的看法了吗?!” 漩涡朝夕懒得吵架,当下直指问题核心:“那现在是要让她堕胎吗?” 漩涡夫介:“你确定只堕胎就够了?” 这种情况下,心狠点,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投名状。 今天把人毒死,明天一尸两命的摆去大名面前,这才算是切割的够干净。 但是:“为什么要杀了弟弟呢?” 慢吞吞的女童音陡然插|入争吵,漩涡水户抬手一指姑母:“姑姑的孩子,我应该是叫弟弟的吧?” 姑婆:…… 姑婆一瞬间连大家在吵啥都忘了,先是震惊了下:之前问问题就算了,大家都开始聊正事了,怎么还没把水户抱走? 然后她突然更气姑姑了。 “你都跟小孩子胡说些什么了!?” 老太太声音都在发抖,指着下方掩面哭泣的女人,恨声道:“你私会情夫,难道是打着看护小孩的旗号不成?” 不等姑姑回答,她又反手砸了下案几:“你想没想过,如果事发,水户也要受牵连?” 水户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问:“什么是牵连?” 漩涡朝夕坐的离她近,正想解释呢,小女孩却说:“会说‘牵连’,是因为有人犯错了吧。” “谁犯错了?” “姑姑吗?还是姑父?” 漩涡夫介:“那算什么姑父,他——” “他说自己是贵公子哦。” 小女孩天真的眯起眼睛,“姑父还说过,他是大名的嗣子,是国家原本的主人,说他得回大名之位后,要把整座北岛给我呢。” “异想天开!” 漩涡夫介忍不住呵斥出声。 但水户说话的时机太妙了,话音才落,他就感受到了室内突然转变的气氛。 平心静气,想一想。 钵迁氏外样大名和年轻的御曹司,哪个更顺眼? 漩涡夫介莫名感觉选择已经恰到好处的摆在了面前,似乎连他思不思考都不是很重要了。 男人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外样大名毕竟有突破我们族地结界的手段……” 漩涡萘萘须:“我们现在已经不住族地了哟。” 漩涡一期:“说是投鼠忌器,但现在没有鼠,也没有器了唉~” 漩涡加贺谷眉头微皱:“我们年前才认下主公,这么快生二心——” “什么是主公啊?” 慢吞吞的童声再次响起。 漩涡水户无所谓的打断了大人们的争论,状似无意道:“主公指的是需要下跪的对象吧?” “就像爷爷对待大名,我对待那位王女?” “水户!” “我就是不想跪嘛。” 小孩子说话直白,句尾肆无忌惮的拖出了些长音,十足任性道:“比起大名,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姑父。” “做什么家臣啊——” 她不高兴的说:“姑父都已经是姑父了,继续做亲戚不好吗?”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五个长老,一个族长,连带族里辈分最大的姑婆,七个大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这一晚,主宅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大家都心思纷乱,最后干脆又投了次票。 结果六对一。 唯一的反对票是姑婆投的。 老太太觉得这事赌性太大,一年前才换国主,一年后又来吗? 你们是见过那御曹司还是怎么的,一个两个对他这么大的信心? “那几个就算了,芦名你怎么回事?” 族长不该凡事多加斟酌,以稳重为主吗? 姑婆的眼神写满了斥责。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主要是寻思着,这事,打从一开始,它可能就不是个意外。 挑中人选,内外串联。 无声无息的培养感情,再落实到肚子里的骨血。 这老多的前置工作,人家都花心力给做完了—— 事到临头,需要我们跳反一下而已,再哔哔,就显的不是很礼貌了。 第3章 上位2.0 漩涡家内部还挺民主的。 虽然姑婆这个辈分最大的人坚持反对,但投票结果六比一后,大家欣然决定跳反。 进入春天的某个午后,漩涡芦名轻易绕开了大名府的守卫,在宫城一角,见到了那位贫穷贵公子。 贵公子是真的很贫穷。 漩涡芦名辨别了一下,他虽然穿着狩衣,但布料居然是麻的—— 还有这附近的环境,低矮的房屋,干枯的树,侘寂的庭院。 以时下的审美来说,简略的可称高洁。 但以忍者们不太讲究的眼光来看,连个水井都没有的破地方,过起日子可太痛苦了。 显然,大名是懂磋磨人的。 那边厢,坐在廊下的贵公子原本在看一本历书,见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人,虽然也惊讶了下,但很快接受挺良好。 怎么说。 他对忍者的了解,可能比外样大名还浅薄,但就冲这个反应,他肯定比外样大名稳重。 漩涡芦名瞬间完成了基础判断,接着,他在双方对上视线的下一秒,躬身对这位御曹司行了个礼。 “请您日安。” 一刻钟后,室内。 御曹司和漩涡芦名对坐两边,中间隔着一张缺角的案几。 漩涡水户盘腿坐在不远处,低着头,正认真的玩着自己衣服上的穗子。 明明是这样严肃的场合,芦名却完全不介意她在场—— 不,不如说正是因为场合足够严肃,所以他随时等待对方莅临指导。 御曹司这边,大概是几个月来偷情都打着她的幌子。 他满以为这次的见面,也跟她来找公主有关,所以只稍微惊讶了下,便没再对场面提出什么质疑。 漩涡芦名甚至看到他露出了个“这也没办法啊”的笑容后,熟练从袖子里掏出了几粒糖给她。 小女孩做出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样子,丢开穗子,抬手去接糖。 全捡走后,还孩子气的用小拇指在对方掌心点了点。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她之前叫姑父就挺顺口—— 既然准备投资对方,那肯定不会露出真面目恐吓到他 ——他们水户啊,可是很认真的在散发着可爱呢(笑。 事实上,在来之前,漩涡芦名满以为前置工作都被做完了,这次聊天大概会简单,但只在相互介绍的环节,就突兀冒出了个大雷: 这位御曹司,他居然是有未婚妻的! 还是国内大城主家出身的,高位公卿之女!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也对哦。 去年他妈险些都要上位了,肯定不会毫无准备。 作为先代大名宠爱的妾室,努努力多吹几次耳旁风,肯定能给儿子安排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老头震惊一闪而过,猛地转头去看水户。 ——你这背调没做好啊,马失前蹄了吧这是?! 结果…… 结果水户反而像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对上眼神后,居然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 你看我做什么? 芦名心说我倒是想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啊! 对面,御曹司神态堪称平平无奇,淡定的说:“我知道规矩的。” “唉?” “就是,忍者不能直接参与贵族事物,对吧?” 御曹司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上还请您谅解,事到临头,举旗的事,还需要我未婚妻家先行挑头。” 只不过那边是文臣,现在还被忌惮着,兵力超弱—— 虽然可以负责串联策反,折腾大义,但到决战的时候,还是需要漩涡出力。 年轻的贵族郑重躬身,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我需要他们,也需要你。 看在大家利益一致的份上,可以允许我两个都要吗? 贪的可以说是很高雅了。 御曹司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着挺不要脸的话,眼神却出乎意料的赤诚。 他直视着漩涡芦名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会给您回报的。” “事成之后,我将正式诏令,不,我可以在自己继位的国书里,附上为涡潮氏正名的文书,传阅的同时,等于直接通告了大陆各国——” 漩涡芦名听到这里,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水户看上的,就是这个吧? 眼下的世道,忍者是忍者,贵族是贵族,两者绝对不会混淆。 战争已经延续上百年了,乱世中,活不下去的平民很多。 他们有的独自逃入深山,但更多的,会被各地的领主贵族收为佃户和农奴。 同等的条件下,其实忍者家族也有这样的余裕,甚至能表现的更和善,但不论是哪一国的平民,都从来没想过去依附他们。 这是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潜移默化形成,但就是很根深蒂固的社会共识。 事实上,不止平民,就连忍者本身,也不会去做类似的招揽—— 往近了算,有在涡之国活成了都市传说的漩涡一族为例; 展望将来,还会有特意选址在偏僻处的木叶忍者村。 虽然后者缔造了足够安稳的环境后,有很多流民选择在木叶附近安家,并且形成了另外的村落,但直到那个年月,双方都不会正大光明的合流。 这里头有条泾渭分明的线在。 同理。 外样大名虽然什么都不懂,只会用对待武士的方式对待漩涡,但从头到尾,都没想过真的封他们做武士。 于是漩涡只能做家臣,哪怕是非常不像守护忍的……守护忍。 漩涡芦名垂首看向眼前躬身的年轻人,心说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想上位了。 想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他居然愿意用自身所处的位置背书,把漩涡从忍者那边,彻底抬进贵族的体系吗? 想到这里,老族长的神色也沉静了下来。 虽然半路杀出了个未婚妻家族,但作为补偿的这枚筹码,不说惊世骇俗,却也称得上前无古人。 如果真的能兑现…… 老头心下波动万千。 是,当家臣,是不如当姻亲。 但有了姻亲,也不过是和主公更亲近的家臣罢了! 正名之后不一样的。 有了正式的名分,那之后维系漩涡一族利益的,就不再是主公的私情偏爱,而是尊卑,是法礼,是整个贵族体系—— 妈的说难听点,但凡这波成了,以后就算是姓宇智波的,也不能随便对漩涡动手! 御曹司城府还浅,勉强撑到现在,愣是没等到回答,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抿了抿嘴唇,斟酌着开始加码。 “我可以给漩涡更大封地。” 他说:“不是忍者族地那种,住久了约定俗成的领地——” “是正式划分下,有印信,有城属,可以收税的城池!” “民众另说,但军队可以自募……” 说到这里,年轻的贵族公子顿了下,忍者战斗力这么彪,应该不是很需要军队吧? 但——反正呢! 话都说到这儿了,但凡能多列出一个条件,都是他的诚意! 漩涡芦名静静的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儿,郑重的答应了。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老头相信漩涡水户的判断:前大名的儿子其实还有好几个,虽然被赶远了,但也不是绝对接触不到。 她会选他,说明他就是最优解。 ‘可以做贵族啊……’ 老头想:大概也只有恰巧是这么个性格的人,处在这样一个节点下,拥有两个都想要拉拢的“妻族”时—— 才能豁出去许诺这种事吧? 对面,御曹司在得到回应后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起身进屋,取了个盒子出来。 盒子里放着一串编织精细的红绳,绳结上挂着枚金珠。 这,是御曹司的母亲,那位先大名妾室留下的遗物。 年轻的贵族公子磨蹭着盒子上的家纹,半晌后,才叹了口气,反手将其丢开。 他取过不算鲜亮的红绳,郑重系在了水户的手腕上。 这是诚意。 也是他现今唯一还算拿的出手的,可以交付漩涡一族,当做是信物的东西了。 漩涡芦名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从年轻人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偏爱。 怎么说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离开宫城的路上,老族长单手抱着孙女,一边跳过屋檐,一边轻声感叹:“御曹司很喜欢水户呢。” 水户说当然啊。 “毕竟是我找到他的嘛。” 想想看哦: 一个陡然失去一切的贵公子,无声无息的呆在宫城的角落里。 孤苦无依,自怨自艾,还惶惶不可终日。 新年时分虽然热闹,但十分的热闹都是别人的—— 甚至就是在上一次这样的热闹时候,他在一片混乱的兵戈声中,猝不及防失去了一切。 年轻的贵族坐在低矮的屋舍里,看着眼前连灯火都照不亮的须臾之地,静坐的越久,越怀疑连自己都会像影子一样,消失沉寂在黑夜里。 然后,猝不及防的,传来了“砰”的一声轻响。 一枚罩着缎面的木球,挂着精致的穗子,滚动着碰到了屋舍前的台阶。 他在听到切实声响的下一秒,几乎是手脚并用着跑出门去—— 然后在障子门带起的风中,他看到台阶下弯腰捡球的孩子。 她慢吞吞的“啊呀”了一声,抱着头仰脸,红色的双丸子头下,垂着一对比两鬓发梢还低些的金质吊坠。 金红交错,竟然熠熠生辉。 小小的孩童眉目精致,站在廊下,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阴影里,突兀开出一朵虚幻绚烂的花。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更真实了,还夹杂着一些不间断的柔声呼喊,很快,不远处就出现了追逐她而来的美貌女性。 那是一场无法细究的一见钟情。 依靠,安慰,温情。 年轻的贵族,和家族边缘的女忍者,两个人从对方身上,攫取着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但结果无疑是好的。 对御曹司来说,那夜之后,除了体贴爱慕他的女性,还重新联系上了早有婚约的家族,并且发现了另外一方可以帮忙的忍者势力—— 两相叠加之下,甚至带来了他重新上位的转机。 作为这一切的,那个在午夜时分,抱着球仰头看他的孩子,对当事人而言,无论如何,都必然会具备着绝对蓬勃向上的象征意义。 漩涡水户想到这里,在爷爷的怀里安静打了个哈气。 “我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傻孩子哦。” 毕竟细究起来,她想搞事的最初目的之一,就是拿到所谓的“正式封号”,可以当姑婆嘴里那种“货真价实”的公主。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在夜风中抬手抹了把脸,心说谁敢说你傻啊。 他强行压下没由来的无语感,看着小孩手腕上的红绳金珠,转移话题似的叮嘱她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水户知道要好好保管的吧?” 水户懒洋洋的“唉?”了一声。 小女孩对着硕大的月亮摇了摇手腕,无所谓的说:“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哦,公主那里有整整一匣子,一颗的市价也就几百两吧?” “一点都不重要哦。” “……” 漩涡芦名满脸无慈悲,心说行吧,不重要就不重要。 ——我要不是刚刚用这东西跟人结完盟,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月,到了春耕时分。 这在战国时期算是个大礼,涡之国数的上号的公卿们,再次集聚大名府。 未婚妻家也来了。 漩涡芦名一直等着这一天,或者说,等个三方齐聚的机会,好正式确定篡位时的分工,顺便也能和对家通个气,磨合下事后要瓜分的利益。 在老族长的设想中,必要时刻,甚至可以发挥忍者的特长,去跟踪或者干脆监听全程—— 当前的大环境,对忍者是真的不友好,绝对金本位的准则下,忍者工具化的特别严重,很可能被人画饼,利用完了就丢开。 女人怀孕了又怎么样,贵族不会缺儿子,抛弃起来根本没成本! 老忍者是第一次搞类似的事,还挺怕同盟出意外的。 结果怎么说呢。 意外比他想象中来的还快。 注:这里不是谁先动手了,又或是大名暴毙什么的。 只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御曹司的三角恋,很突兀的暴露了。 这姑且算是一桩阴私事吧? 反正漩涡芦名听到风声的时候,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他们这边放人出去探查,也只打听到了大概。 总结一下,就是未婚妻家确实来了,然后未婚妻按照礼节,进宫城去见了御曹司一面。 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漩涡姑姑也很凑巧的出现在了现场。 三个人这样那样的撕吧在了一起。 闹出了动静后,是年幼的小公主先发现的,之后顺势惊动了大名夫人,再往后,便是大名本人。 这事直接三堂会审了。 虽然漩涡一族的族长,到现在都还算是懵逼着的,但彼时彼刻,漩涡姑姑却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地方,甚至在大名本人露面的瞬间,哭诉出了恰当的话。 她说:【您当初说的那些温情软语,难道只是为了诱惑于我,好报复我们一族对您父亲做过的事情吗?】 漩涡加贺谷:…… 直男长老心说我当时要是在场,一定会斥责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篡位这种旧账,那是能随便拿出来翻的吗?! 但在当时,听到这句话后,大名的态度却意外的变了。 他几乎是愉悦的,面对了侄子做出的这件“丑事”。 自找污点不说,还不自爱—— 漩涡一族的主支嫡脉就算了,这个女人算什么啊? 旁系又旁系的边缘人,初次露面就是在带小孩,入宫城时挂靠的名号是女房,也就是侍女。 仆从哦。 这么饥不择食的吗? 而且还是故意报复…… 现在闹出来又怎么样? 有孩子了又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结亲,比结仇还不如,不止彻底推远了漩涡家的忍者,有漩涡家的这个女人在,他和未婚妻家也会有嫌隙。 结果和幕后那个人预料的差不多: 外样大名并没有做出特别严厉的惩罚,端着长辈的架子雷声大雨点小的训斥了侄子一通后,直接以“有孩子了就该负责任”为理由,让御曹司娶姑姑做了夫人。 王子娶女仆,女仆还压了原本高贵的未婚妻一头—— 可以说是同时膈应了两拨他讨厌的人了。 大名特别满意。 但怎么说呢。 这件事看似是漩涡姑姑惹了祸,不止被上位者鄙薄、还被当了羞辱人的工具, 但细究内里,她确实成功得到了名分。 货真价实的名分。 大名当时随手指了下宫城后山的麓川,她的称号虽然儿戏,但也正式确立为了麓川殿。 当晚,漩涡家满头雾水的开了场族会。 漩涡芦名坐在上首主位,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看水户。 啊。 怪不得说信物不重要—— ——你这是根本没想过给他拖延反悔的机会,直接在事前把关系绑死了啊? 旁边,并不了解族长在腹诽些什么的长老们,很认真在说正事。 首先:“这是件好事吧?” “是吧?” “是的哦。” “那美由纪的待遇要改吗?” 美由纪是姑姑的名字。 依照忍者家族朴素的规则,既然重要性有了变化,那她在族内的位置,自然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以地位论,显然不能再当边缘族人去对待了。 漩涡萘萘须对那位御曹司的生活水平有所耳闻,当下便说:“我们抽空给她给送点用品金钱吧。” 麓川殿虽然是尊称,但尊称又不能当饭吃。 “正好也对隐晦的御曹司示下好,我们不是说好要支持他了吗?” 这话才落,旁边的漩涡水户直接惊诧出声。 “什么啊。” 女孩子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姑父,不,我是说那个讨厌鬼,他不是为了报复我们,才接近的姑姑吗?” “姑姑也是做了蠢事呢,我们明明是大名的家臣,她却和前大名的子嗣产生私情——” “要不是大名殿下主持公道,她连个交待都得不到,这是给家里惹事了吧?” “我们做什么要管他们啊……” 小女孩郑重哼了一声:“这样做,不会辜负大名的一片好心吗?” 话音落下,室内空气稍显一言难尽的陷入了静默。 漩涡一期没忍住,原地嗤笑出声。 他原本想说“大名好心个屁啊”的,但仔细一咂摸,水户这话虽然孩子气,结论却是有道理的。 篡位总得准备吧? 真干怕是都得明年了,现阶段为了撇清关系,还真是顺着这个思路冷处理最好。 长老面色微动,转头去看族长。 族长其实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漩涡一族来到大名府后,整体行事突出的就是一个生疏。 忍者揣摩人心,多集中在出招和陷阱上,思维模式比较生死一瞬—— 丰富的经验,虽然可以帮他瞬间看清外样大名的性格,却不是很能在后续相处中,摸透他那个贵族化的神奇脑回路。 漩涡芦名现在不想追究姑姑是怎么在怀孕禁闭时出的家门,也不想追究那三个人是怎么遇到的—— 他甚至不在乎公主为什么会恰好出现,而那句戳中大名的哭诉,又是谁教她的。 反正这事既然是被安排好的,那现在结果,应该也在预料当中。 与其乱猜乱应对,不如直接听始作俑者的算了! 漩涡芦名隐晦的盯了水户一眼,转头拍板道:“这事冷处理。” 长老们没有反驳,次第应声说好。 族会在一片平和中欣然结束。 之后断断续续又是一个月。 漩涡芦名虽然很想做点什么,但因为不确定计划的全貌,居然只能暂且安定的当个混子。 这一日,思索许久的老族长在教孙女封印符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还要冷处理多久啊……” 老头假模假样的叹气。 水户闻言惊讶了下,丢开毛笔,意外道:“爷爷居然很着急吗?” 爷爷说不啊,主要是有别的事。 “千手家的夫人还记得吗?” “记得。” 水户点头:“佛间大人是舅舅,夫人是舅妈。” 漩涡芦名被这个意外的答案闪了一下,但仔细一捋,虽然是远房的,但以亲缘关系论,这么叫还真没错—— 不过就近的话,叫公公婆婆更合适吧? 这个念头突兀闪过,芦名的心底悚然就是一惊。 等等。 不对。 老头隐晦的瞥向水户: 虽然已经四年过去了,但是不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她出生就被许出去了? 虽然当初是货真价实的一片好心,还颇费了点功夫—— 但现在想想,怎么跟作了大死一样呢? 那边厢,漩涡水户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爷爷的怔愣,疑惑的推了推他的手臂。 漩涡芦名陡然回神。 他不甚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直接跳过了这一截,说正事。 “我们和千手一族是同盟,当年退出正面战场时,也承蒙对方照顾。” “去年千手夫人怀孕,这边因为大名的事没去,生子时赶上整族搬迁,人多事忙,也没有去。” “现在孩子将要满周岁了,无论如何都该去露一面。” 别管以后当不当贵族吧,忍者这边的关系肯定不能淡了。 “扉间,哦,就是那个新出生的孩子……” 老头说到这里,愣是没敢提“小叔子”这样的称呼,顿了顿后,干巴巴的说: “他还是你表弟呢。” “这样啊。” 漩涡水户像是挺新奇的重复了下,“表弟吗?” 说完,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原地ptsd,当场表示:“算了算了,周年而已,倒也不是特别的急——” “没事啦没事。” 红发的小姑娘已然习惯了自家爷爷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当即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事情本来也不会拖很久,毕竟孩子月份大了的话,流掉时很伤身体的。” 漩涡芦名松了口气,根本没过脑子的附和说是啊:“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流产更是,说不好一尸两命——” 等等。 老族长再次原地惊诧。 什么玩意儿? 流产? 谁? 他侄女肚子里那小孩,不是漩涡家拿来翻盘用的吗? “不是哦。” 漩涡水户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友邦惊诧的眼神了,习惯成自然后,她根本懒得细究爷爷到底在惊讶什么—— 毕竟在她看来,很多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弟弟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吧? 是,有了弟弟,等他长大再支持上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完成身份转换—— 但她想要是想走这条路,直接让姑姑去接触大名不好吗? 省掉了麻烦的篡位环节不说,那还正好是个糊涂蛋。 归根究底,漩涡水户产生诉求的原因非常简单: 她当过家臣的女儿了,体验不是很好,为了不至于走进宫城后,见个人就要行礼,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换个公卿女儿的身份。 能有封号就更好了。 她想当正式的公主,最好还能有个好听的院号。 哦,姑姑的麓川殿那种不行,虽然还算好听,但本质是轻蔑,不够吉利。 这种情况下,等篡位的这一年她都觉得长了,才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再等一个弟弟花十几年出生长大呢。 本质工具人,怀上他是因为有用。 碰上更有用的场合,自然也可以随便的流掉他。 漩涡水户想到这里,又深深的看了眼自己印象中已然被定义为“不太聪明”的爷爷,开始慢条斯理的跟他讲道理。 就她至今为止的体感而言,贵族的体系是很讲究平衡的。 他们家,和未婚妻的家族,就算说开了,知道是合作者,但事到临头,也要争先后手的。 漩涡家最大的缺陷,是【忍者】这个出身。 条条框框太多了。 如果想要安稳上位,无波无澜的完成忍者到贵族的转变,那就绝对不能留下能被质疑的明显漏洞。 不论什么时候开始篡位,它必须是御曹司自己产生了野心,支持他的公卿家族主动掀起才行—— 这件事里,漩涡只能当刀,表现的越像是被携裹越好,最好能在对峙的最后一刻再倒戈。 既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做无可奈何的一朵白莲花。 说到这里,问题来了: 未婚妻的家族做出头鸟,总得有好处吧? 他们接受漩涡家平起平坐,是因为己方战斗力真的拉胯,没刀确实不行。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麓川殿哦? 名分是漩涡家女人的了不说,继承人也要被漩涡家的女人生出来了—— 他们费劲巴拉搞完事,就算上位后,成功嫁了女儿过来,又能捞到点啥? 要是一般二般的收益,那还不如安分给现大名做臣子算了!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要适当退一步。” 最起码把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放掉那么一两样,才符合当下所有人的期待。 【武力】 【孩子】 【名分】。 已知【武力】不可动摇,【名分】是她费劲巴拉这一通的最终目标—— 那排到最后,就只能让孩子消失了。 漩涡芦名静静听完,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样啊。” 虽然思路不太兼容,但老族长轻易理解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然后瞬间举一反三。 “这个孩子不能白流。” 年迈的忍者若无其事说着冷酷的话:“要不就再搞一次三人会面吧?” “到时候弄出点冲突,让那位未婚妻‘意外’把美由纪的孩子撞掉?” 这样我方直接变成被害人,别管是名头,还是在御曹司那里的愧疚情分,多少能占一波上风。 话音落下,没人接茬。 漩涡芦名低头,正对上漩涡水户莫名认真的双眼。 怎么说呢。 虽然内里黑的人不敢细想,但小孩子的眼睛,在五官比例中占比很大,客观上就是幼态又圆润的,看人但凡认真点,都会显的很像一面映照人心丑恶的镜子。 漩涡芦名居然生生被她看的一点愧疚之心。 老头当即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始说教。 “这种事情哪里值得惊讶吗?” 他严肃的哼了一声:“面对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就该考虑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话说你之前提起流掉“弟弟”的时候,神态不是挺云淡风轻的吗? 干嘛突然用这种眼神看人! 对面,漩涡水户安安静静的听完他教训,全程超乖,超有礼貌的“嗯”着点头。 等他说完了,小女孩才缓缓眯眼,露出了个体贴的笑容后,欣然夸奖说:“爷爷想的真好,爷爷说的都对。” 儿戏的仿佛在夸一个小孩【你居然有好好的吃饭唉~】 肉麻的漩涡芦名原地无语。 但漩涡水户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觉得:爷爷好天真啊。 麓川殿什么的,结婚夫人什么的,虽说拿到手了,但对那位御曹司来说,从头到尾都是突然袭击吧? 丢了那么大的脸,他能高兴就鬼了。 还愧疚呢…… 他不觉得这是种胁迫就算好的了,据她观察,姑姑最近在宫城里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哦。 隔天,漩涡水户去药房逛了几圈。 漩涡芦名颇为执着的关注着这件事的后续,最终确定: 家里在月初的时候,往麓川殿漩涡美由纪那里,送了一副堕胎药。 三日后,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 姑姑在事发之后,第一次主动去找了御曹司。 她拉开障子门,直接在堂中跪下,回忆着密文中写明的步骤,先行跪拜,然后二话不说,坦然了己方之前的利用。 坦完马不停蹄就开哭。 反正就突出一个身不由己。 哭完了,她才意思意思道了下歉。 这段,要求上只标注了几个重点词,但她自由发挥可好—— 你要细究起来,漩涡姑姑至今为止的所有重要业务节点,其实都是靠哭渡过来的。 她可会了。 等这波演完,女人我见犹怜的抽噎了半晌,才终于在已然缓和的气氛中,把漩涡水户曾经告诉芦名的那番分析,掰开了揉碎了,重新跟御曹司讲了一遍。 “您也感觉到了吧,那边最近的冷淡。” “想要别人帮忙,您总要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才是啊……” 女人语带无奈的说完这两句台词后,淡然就是一笑—— 到了这时,多余的挑拨也没有必要了。 漩涡姑姑当着男人的面,主动喝药流掉了孩子。 气氛烘到这正正好。 因为剧痛而脸色苍白的女人,满脸虚汗,身下隐隐透着血迹,却在蜷缩着时,对他露出了无怨无悔的笑容。 怎么形容呢。 一种为了他的大业,义无反顾的爱和奉献? 原本产生隔阂的年轻贵族,虽然因为那些话,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和两位“妻子”的家族,都是不容玷污的利益联合。 但他还是免不了在女人这样的决绝和牺牲下,重新找回了些曾经的怜惜与柔情。 到这里,“弟弟”姑且算是按计划的物尽其用了。 一晃又是两个月。 漩涡芦名期待了许久的三方会谈,第一次成型了。 大体内容就那几样,细节上的需求,是姑婆和五位长老,根据漩涡一族现阶段的情况,一次次投票投出来的。 漩涡芦名虽然依旧对贵族们的脑回路一知半解,但在这样详细的预案下,居然轻易完成了会谈。 突然无事一身轻。 漩涡老族长认认真真的掐算了一下时间:未婚妻家搞串联,最少也要大半年。 也就是说,他现在全是空闲。 “……” 老族长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决定收拾包袱去千手。 贵族的破事太搞了,还是忍者好。 忍者他熟练! ==== 森之千手的族地,在火之国腹地深处。 气候宜人,物产丰富。 因为多是擅长土遁和水遁的族人,族地内部更是生机盎然。 同样一条南贺川流过门前,千手这边,就连野草,都肉眼可见的比宇智波那边绿些。 漩涡芦名连坐船带赶路,风尘仆仆大半个的月,但看到这样的朴素的风景后,居然有种久违了的轻松感。 “……” 也不知道是贵族压力大,还是水户给人的压力大—— 总之,在恍若隔世般的感概中,漩涡一族的族长,再次踏进了森之千手的地盘。 他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 当晚的酒宴上,漩涡芦名就见到了周岁礼的主人公: 千手扉间。 一个挺有劲的白毛小婴儿。 漩涡芦名抱了他一刻钟,被锲而不舍的踢了十几脚,千手夫人看着笑的不行,半天才缓过劲来,同这位叔父聊起了育儿经。 扉间出生的时候,下巴上有道红色的胎记。 虽然不难看,但意外的别扭,千手夫人等到孩子满了百日,做主直接给他纹了面。 除了下巴那道,又在脸颊靠近眼下的地方地方加了两道—— 原本是想显的威严些的,但扉间太白,胭脂草朱红的色泽沉淀不多,最终意外显出一种鲜妍的玫红。 说到这里,千手夫人将孩子重新接到怀里,一边晃着,一边自然的问起了漩涡水户。 “都已经四年没见了呢。” 夫人还挺感概:“说起来,那孩子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生的,因为太安静了,我可提心吊胆照顾过她好一段日子呢。” 她倒没揪着身体不好这事不放,稍稍一提,是拉近关系,但说多了,就好像嫌弃一样。 那毕竟是未来的儿媳妇,要注意分寸的。 她对面,漩涡芦名无声无息的怂了下去。 半晌后,在后辈催促般的注视下,老族长最终只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水户就,还好吧。” 长的可爱,四肢健全,乖巧不闹腾——最起码外在都挺好。 至于内里…… 玛德她内里跟恐怖故事似的,说出来再把刚吃奶的扉间吓着! 老族长讷讷无言,只能靠喝酒转移话题,生生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提着酒坛找千手佛间对饮去了。 酒过三巡,宴会就乱了。 正经摆开的案几全部被推歪,相熟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年轻的孩子们更是跟撒了欢一样,在前堂后院跑来跑去。 漩涡芦名喝的也有点多。 ——他主要是怕千手佛间也跟他聊儿媳妇的事,试图通过大量饮酒,在话题尬死前率先放倒自己。 结果喝到后半程了,千手佛间没说什么,反而是捧着个饭团的千手柱间小朋友,顶着蹭了一嘴的米粒和鱼糜,可郑重的来找他说话了。 千手柱间年底满七岁。 他个也挺高,比同龄人平均大两个size,虽然还是留着和小时候一样草率的西瓜头,但分明长开了些。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是傻里傻气的年纪,眼型也圆,但认真看人的时候,有种奇怪的压迫感。 漩涡芦名一言难尽的扫了他好几眼,默默掏出了个手绢。 “……你先把嘴擦了。” 千手柱间也不认生,说了声谢谢爷爷后,接过就用了。 漩涡芦名看他下半张脸埋在手绢里,摇头晃脑的跟小狗喝水一样,好笑的问:“找我做什么?” 千手柱间放开手绢,一板一眼的坐好,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才说: “我想问问水户的事。” 他挺郑重的向前倾了倾身子:“水户,我是说,我的表妹,她长的好看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怎么,你小小的年纪,居然已经是个颜狗了吗? 对面,柱间不太会读空气的样子,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我见过族里原本从漩涡家嫁来的长辈,觉得水户也该是很好看的,但是,嗯,可以给我详细描述一下吗?” “红色的头发我见过了。” 他拍了拍胸口,那里卡着个荷包,是他母亲准备的,装着一缕红色的胎发,从小的系在常服上。 男孩带着一种严肃且考究的神情,认真问:“头发之外呢?” “眼睛的形状,鼻子耳朵嘴唇,头发,手指,还有脸型……什么的吧?” 说到后面,他分明已经不太确定了,但还是执着的列出各种细节,眼底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芦名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心说怎么的:“你还要跟我们水户比美吗?” 柱间一愣,憨憨的唉了一声,直说不是的! 男孩挠着后脑勺,鼓着脸颊憋了一下,才说:“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朋友啦……” “所以是你那朋友要和水户比美?” “才不是呢!” 柱间嗷了一嗓子后,手舞足蹈的开始说前情提要: 就某年某月某日,他出去玩,然后在南贺川附近,意外碰到了个超级聊的来的新朋友。 对方也是个忍者。 他俩认识后,除了在聊天,就是再打架,但切磋的多了也单调。 于是在忍术之外,他们又开始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爬树啊,打水漂啊,还有单纯谁吃的多。 “然后那天聊天的时候,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以后了。” 柱间是相当安定的性格,谈梦想都是一板一眼的,他说起的未来除了家人,肯定还有妻子。 毕竟有表妹嘛! 对面,他那好朋友虽然还没考虑过这个事情,甚至考虑了还是觉得结婚什么的挺烦,但——反正呢! 输人不能输阵! 他们家一直是族内通婚的,嫡系更是代代如此。 “区区结婚而已,我也有好几个表妹呢!” 于是话题原地飞起。 看似【他】vs【他】。 实则是【表妹】vs【表妹们】。 “我觉得肯定是我的表妹赢。” 千手柱间深沉定论。 “斑那里明明连个确切的真人都没有,表妹们名字都记错,就擅自挑三拣四的……” “因为不服气让我更胜一筹,他还质疑水户!” 那家伙甚至敢说我一号表妹头发好,二号表妹眼睛大,三号表妹长的超级白—— 这么数来数去的,他是要跟水户搞车轮战吗? 耍赖皮啊他! 想到这里,男孩固执的抿了下嘴唇,超认真的大声说:“我要拿到切实证据,直接去给斑个厉害瞧瞧!” 说完恨恨锤了下手心,荣誉感原地拉满。 漩涡芦名:…… 反正到底还是比美的事呗? 老头面无表情的啧了下嘴,下一秒,直接丢开酒坛,在小男孩的西瓜头上猛的按了一把—— “还真是个臭小子啊!” 老丈人不爽的厉害。 “多大的年纪啊,学不会好好对待,就先拿她出去耀武扬威了——我们水户是你新得的忍具还是玩具啊,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拿出去说嘴了吗?!” 手下,被压着头的男孩不服气,就硬犟,居然生生顶着他的力道扬起了头。 “我才不轻易呢!” 柱间因为憋着劲而咬牙切齿的:“我明明一直就很认真!” “斑是我认定的朋友,就是因为认真聊,我才会跟他提到水户,而且,而且好朋友要做一辈子的!” 男孩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声音:“不论比不比,和一辈子的朋友说到水户了,我都想郑重的介绍他们认识啊!” 话才说完,漩涡芦名手上一松。 千手柱间登时顿在原地,然后直接往边一歪,叽里咕噜滚出去好几圈。 老头看着龇牙咧嘴的小鬼头,遥遥判断了一下神情。 嗯,还好。 这话说的是认真的。 老头心情稍微好了点,等男孩嘟囔着再次蹭到他身边坐下,便大大咧咧的抬手,在他后脑勺撸了一把。 柱间直觉超敏锐,察觉到他态度软化,立刻顺杆晚上爬。 “所以,我可以和表妹见面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说:“还是别了吧。” 他表情复杂的又在柱间脑袋上糊了两下,才低声说:“现在你还小呢。” 为了安全起见: “还是等长大了,你接受能力够强了,再谈见面的事吧。” 彼时,千手柱间完全没有听出话中深意,只因为爷爷的表情过于一言难尽,以至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忧心忡忡着表妹是不是哪里不对—— 别是真的要输给斑了吧? 彼时,漩涡芦名也完全没注意到柱间话里的细节,只当小男孩憨憨着还没开窍,跟同龄人乱打嘴炮——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拿表妹团出来跟人车轮战的斑,其实和死对头家宇智波的大儿子,叫的是同一个名字。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漩涡芦名在千手家,重温了一下忍者旧梦,顺便拟定了一批辅助忍具的订单—— 反正谁也不会嫌钱多的。 然后秋天过去,严冬将临。 老族长收到了来自涡之国的催促消息: 【前情已备,要动手了哦】 ===== 又是新年,又是三贺日。 隔了区区两年而已,熟悉的场地上,再次发生了熟悉的事件。 这次结束的比上次还快—— 漩涡们瞬间就处理掉了宫城守备人员,年轻的族人甚至靠着大力出奇迹,硬生生用肉|体,砸毁了大名斥巨资修建的进攻机关。 可以说是相当的轻而易举了。 事到临头,大名当堂放了把大火,站在大殿前,披头散发的无能狂怒: “你们居然背叛我!” 对面,御曹司站在队伍最前列,云淡风轻的冲他叔叔叹了口气。 “你这样没有器量的人,是留不住下属的。” 明明已经接触到了最强的兵器们,却不会好好珍惜利用—— 年轻的胜利者,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刻薄却快意的神情。 “看。” 他微微抬手,展示般的,虚虚点过正在用水遁控制火势的红发忍者们。 “强者是会自己做选择的。” “比起当臣属仆从,结姻亲不是更好吗?” 此时此刻,背景是一片煊赫的大火。 散乱的背景音远隔在宫墙之外,虚的恍如隔世,只有木质建材被烧裂的噼啪声,偶尔打破一下寂静。 御曹司站在狼狈的大名身前,意气风发的诉说着胜利者的宣言。 漩涡芦名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明明看着副逼格拉满的画面,但在火光跃动扭曲下,却只能想到八个月前。 漩涡水户懒洋洋的坐在姑婆手边,遥遥抬手指着哭泣的姑母,撇嘴嫌弃的跟他们说: 【既然能当亲戚,为什么还要做家臣?】 竟然一语成箴。 大火烧了半夜,尘埃彻底落定。 年轻的御曹司,成了涡之国的新任大名。 紧接着,这家伙就简单却郑重的,一连结了两次婚。 贵族女儿做了御廉中,麓川夫人成了御台所。 这俩都是正妻的名号。 ——一种既可以说是自欺欺人,但也可以说是雨露均沾的分猪肉行为。 反正一碗水端的挺平。 大火烧毁了旧日宫城的大半,新大名干脆新年新气象,从头盖个新的。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再次提及《火影忍者》的设定问题。 以各路剧场版一闪而过的各种镜头来看,火影世界的大小,和地球相差仿佛。 公转都是一年,自转二十四小时一天。 这么看质量也差不多。 只是战国时代,忍者混战,科技都还没影呢—— 这么个生产力低下的年月,突出就是一个地广人稀。 涡之国虽然是个远离大陆中心的小岛国,但只约面积,也能约出一个爪哇岛的大小。 而依照2014年公布的数据来看,爪哇岛地方不大,还有火山,但核定承载人口,却超过了145亿。 真要挖掘一下,涡之国也是很有潜力的。 因为当初是漩涡家的御台所先办婚礼,所以大名上位后,很端水的先接见了御廉中的家属。 贵族公卿,所求简单,姑父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一座大城的领主之位。 除此之外,还有一川一河,和两者间广袤的耕地。 然后第二波见漩涡。 此时,漩涡一族的正称已经成了涡潮氏,家纹录入史书,随着新大名继位的国书,正式昭告了天下。 姑父很会做人,全程表情亲切,直接用亲戚间的称呼和他们聊天。 等茶喝完一波,场面话说的差不多了,年轻的大名主动起身,从漩涡水户的手上,摘下那根挂着金珠的红绳。 “物归原主。” 他微微一笑:“这样,算是协议完成了吗?” 算吗? 当然不算啊! 当初他加码的时候,可是说过给领地的! 还有最初的最初,水户耐着性子对他散发可爱时,可是问过【可以给我封号吗?】的。 “你说可以的。” 小女孩细声细气的抱怨了一句后,抬手拉住了红绳的末端,没让他抽走。 “姑父说话不算了吗?” 姑父:…… 姑父好脾气的笑了。 “这个当然算啊!” 他在几不可查的停顿后,淡定略过了领地的事,兴致勃勃谈起了封号。 姑姑眼见娘家要和丈夫针锋相对,下意识便配合起了他的节奏,开始凑趣似的转移话题。 她说:“水户继承我麓川殿的名号怎么样?” 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丈夫不需要吝惜—— 何况自己用过的封号,再传给侄女,也算是贵族们说的传承吧? 说着,她转头看向水户,满以为是个不得多得的好主意,结果正看到小女孩坐在原地没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轻飘飘落在了她脸上。 女人瞬间后脑发凉。 扪心自问: 我想封她,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没等水户多做什么,她立时捏紧了手指,然后在大名将要接茬的档口,自然的笑着打脸说:“我开玩笑的。” 虽然有点突兀,但怎么说呢。 顶着一脊背的白毛汗,姑姑尽量温声细语,竭力暗示丈夫到: 麓川殿这个称号,它是带着前任大名的蔑视和恶意的。 现在旧事翻篇,新生将至,彻底把它丢去尘埃里才最好! “既然是您认真答应过水户的,就由您仔细斟酌一个好听的封号吧,而且——” 女人几不可查的咽了口唾沫,抓紧时间重温旧梦:“您当初在枇杷殿里牵起我的手时,明明答应过,一旦重回云上,就要把北岛送给我们的!” 这话是真的。 大名也记得自己说过,他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说的不是送【她们】,而是在漩涡水户孩子气的索要了后,单单说要送给【她】。 但那时候只是口嗨,现在他是真的有一座北岛啊! 贷款许诺不心疼,兑现的时候却跟割肉一样—— 姑父已经拼着名声受损,把涡潮氏的家纹附在了自己的国书上,付出到这种程度,领地就不是很想给了。 就算给,小城一座也就打发了,了不起挑个富庶点的地方。 但北岛…… 年轻的一国之主好脾气的“啊呀呀”了两声,笑着执起妻子的手,玩笑似的捧场道:“由纪真的想要北岛吗?” 由纪夫人顿时原地坐蜡。 讲道理,这是她该经历的修罗场吗? 这样的问题甩在脸上,答想,显得太蠢,答不想,又太虚假。 在这里跟他掰开揉碎了分析利害,倒是能讲清楚,但讲的太清楚,就不像是被爱的女人,反而是利益交换的合作者了啊! 她正纠结的连笑脸都快端不住时,软绵绵的童声打破了对峙。 水户说:“我想要啊。” 年幼的女孩子盘腿坐着,和案几几乎一边高。 她自然的抬手去摸桌子上的点心,无所谓的说:“我们家的神社在北岛的山上,和族地很近的。” “神社?” “嗯哼。” 漩涡水户根本没给漩涡芦名开口介绍的机会,轻飘飘的截住话头后,就认真吃起了点心。 事实上,漩涡一族扎根涡之国的年月,长的都已经不可考了,就连涡之国这个名字,很大概率都是后来者们,从原住民自称中截取的音节。 北岛漩涡神社,通称纳面堂,供奉着包括死神面在内的二十七张大面具,是个半公开设施,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不少岛民新年参拜的首选。 大名不是很清楚这个事情,但隐隐约约的,居然真的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族地】【神社】。 关键词一清二楚。 还是那句老话,原本就属于对方的东西,给出去才不心疼。 大名心说正好,由头都有了—— “既然是祖传的场所,应该很重要吧?” 他用玩笑般的语气开口试探:“这么一说,不如把神社所在的山,连同曾经的族地一起封给你们算了。” “正好水户想要封号。” “与其让他们因为【忍者出身】的事叽叽歪歪,不如从继承神官之位入手算了。” 神职人员,纯粹的虚名。 但细究起来,地位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往上抬:“我记得最高可以封到斋王呢。” 短短几句话下来,既点明了自己不容易,还成功偷换了概念,甚至把“答应给封号”和“答应给北岛”两件事,含混着完成了捆绑。 反正要么就再议,要么你们就有点眼色,直接接受这个两样都打了五折的结果—— 撒,东西已经摆出来了。 选吧。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考虑着是不是该彪点杀气警告一下他,旁边,水户高高兴兴的握着点心,欣然说好。 漩涡芦名原地卡住。 那边厢,水户像是没注意到这份异常一样,满脸好奇的追问道:“最高可以封到斋王的话,我可以直接当斋王吗?” 姑父扫了眼重新沉默下来的漩涡芦名,心头轻轻松了口气,一面感叹自己的急智,一面饶有余裕的逗起了孩子。 他说:“这个大概不行呢。” “斋王一般由王室出家的女儿担任,所以才能封王,但王号不行,院号却可以。” “我封小水户当斋院吧。” 小水户本人:…… 嗯。 怎么说。 虽然猝不及防的膈应了一下,但现在这个场面,本就是她尽力引导出来的—— 空头支票而已,能兑到这种程度,已经远超当初的预期了。 所以:“我委屈一下,当斋院算啦。” 小姑娘说罢,超可爱的歪了下脑袋,这才缓缓松开了一直捏着红绳末端的手。 明明是儿戏般的动作,在这样的场景下,却有种奇异的仪式感。 大名看着她,也轻松的笑了,垂首收起那根红绳,像是终于成功切割掉了自己灰暗的过去。 就这样,漩涡水户成功在5岁前夕,成了涡之国的斋院。 是公主了呢(笑 因为拿来供奉的神社在北面,一般称作漩涡北斋院。 又因为斋院本身是一种制度,是虚指,并不代表明确的院号,漩涡一族在正式拿到原族地、和族地后那片山脉的地契时,便以大山北边,那面总是映照着金色阳光的崖壁为名,奉其为镜光院。 通称:北岛镜光院。 第4章 间幕 忍界的斋院制度,起源已不可考,但只表象来看,和现实世界差别不大。 简略介绍一下,就是选择一位出身尊崇的女性,让她出家,保持两到三年的斋戒后,彻底摒弃掉自身的不洁净。 然后,选取四月下旬的某一天,沐浴更衣,乘坐华丽的车架,前往奉仕的神宫,在一系列庄重的仪式下,将己身奉献给神明。 主诣是为国祈福。 漩涡水户当初被姑婆点醒后,认认真真的看完了她能找到的所有典籍,将其中提到的诸多“公主”,进行了一个详细的分类。 货比三家后,她最中意的就是这个。 首先,斋院是神职,漩涡家有神社,哪怕一表三千里,到底能拉上关系。 会比较好操作。 二,是这个制度由来太久,以至于大陆各国,都对它进行过一些因地制宜的灵活操作—— 比如雷之国。 百多年前,大名子嗣困难的那段日子,他们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从适龄的平民女子中选择斋院的。 只是称号记录为斋院代(代理斋院),意在替王女们履行责任。 有这种先例在,斋院的血统显然不需要卡太死。 好操作x2。 至于第三…… 第三就是这活儿钱多。 斋院出家,属于为国献身,受国供奉合情合理—— 出家前有斋戒的宫院,上岗后有主持的神宫,祭祀往来有专属的车架不说,基础俸禄都能十倍爆杀公主。 漩涡水户尤其喜欢那个车。 虽然为了保持平稳,依旧是用牛拉车,但斋院的车架本身很高,形制也异常奢靡。 按书上图画出的样子,那车差不多得有两人半高。 车盖顶端要有宝石,车窗边沿必须包金,就连车厢车辕上,也要雕琢不同的香草。 除此之外,每当出行,工匠还要用颜色应季的缎子和绢,将整座车架重新装饰出迤逦的感觉。 但有微风吹过,必然端美异常。 现今五大国中的土之国和沙之国,都是差不多二百年没有封过斋院了,已经习惯它不存在。 但细究他们当初停止这个制度的原因,基本都是财政困难。 尤其打仗很凶的时候,实在供不太起。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觉得这最起码说明了当斋院是真的很赚。 虽然涡之国挺小,人口也少,想穷奢极欲不太容易,但是—— 管他呢。 镜光斋院在拿到正式的册封诏书后,缓缓眯起眼睛,露出了个可爱且安然的笑容。 宫院,神社,漂亮的车架。 记载中那些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她的。 这天中午,漩涡芦名带着一沓信笺来看水户。 按照惯例,被封为斋院的女性,应该尽快搬去御所,开始为期两年的斋戒。 但前大名下台那天不是放火了吗? 半个宫城都没了,御所也就剩个架子。 再说了,这封号本就是打折兑给漩涡家的筹码,人家图的就是那个高洁的名头。 独嘛居,看在新宫院够漂亮的份上,姑且可以考虑,斋戒就是纯粹的做梦了。 吃素是不可能吃素的。 念经也是不可能念经的。 ——虽然室内点长明灯是惯例,但水户嫌弃那灯冒青烟; ——虽然沐浴焚香是大礼仪,但沐浴暂且不提,焚来驱邪的那个香,是真的很不好闻。 镜光斋院表里如一,从来都坦然将自己的感受,凌驾在他人的期许之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 她虽然顶着斋院的名头,但啥正事都不准备干。 千金难买我高兴哦(笑 漩涡芦名进门的时候,漩涡水户正坐在窗边挑花。 虽然生产力限制了大时代的发展,但上层阶级从来不缺少乐子。 水户在族地时,还要想办法自得其乐,到了现在,却可以完全不带脑子,在温柔体贴的指导下,一样一样体验当今流行的游戏。 挑花就是为了做花笺的。 漩涡芦名见怪不怪,随意走到她对面坐下,一面捻起根花枝看看,一面将信递给了她。 “是千手家来的。” 漩涡芦名已经看过了,没提什么【婚约】【儿媳妇】类的敏感词汇,说的是正事。 所以这边也得尽快回信。 毕竟:“我们都成功改行了,总得给盟友一个正式交待吧?” 说罢,老头翻出压在最底下的一张白纸。 涡之国当初的国书,只发给了大陆各国的国主,于是芦名亲手又抄了一份,还在末尾,附上了自己现在的印信。 涡潮氏。 家纹还是那个家纹,但莫名庄重了不少。 说到这里,老族长把纸推到水户面前,点了点白纸的最下方,说:“就这里,把你的也印上吧。” 漩涡水户欣然应允。 这里面其实有个误会。 千手和漩涡,是同盟也是姻亲。 千手佛间和夫人,看漩涡芦名是亲家,水户属于半个女儿,所以哪怕书面交流,用词依旧多有亲切。 但漩涡水户不知道。 她对千手的表层印象,来自于小时候姑婆讲的忍界常识—— 千手就是咱家一亲戚,主要擅长水土遁,血厚的不行,体术也好,当今忍界,那是能排进第一梯队的能打! 而她对千手的深层印象,都来自误导。 漩涡芦名在她面前,是完全说不出【公公婆婆】一类的称呼的,心里超虚。 但漩涡又时常和千手有联络,所以但凡提起,他都会在干巴巴的打个磕碜后,用【你舅舅舅妈】来代替。 以此类推: 千手柱间是【你表哥】; 千手扉间是【你表弟】。 漩涡水户的家族观念,本身就有哪里怪怪的,被这样说的久了,千手在她眼里,莫名就从听过名号的【亲戚】,变成了住的比较远的【族人】。 这俩性质差远了。 此时此刻,看着这份回信,她不止按要求在信上印了【镜光斋院】的纹章,还兴致勃勃的要给她舅写个花笺。 为了表达美好祝愿,花选的是万寿菊。 漩涡水户刚学新活儿,正新奇呢,说干就干,回头就跑园子里摘花去了。 她挎着个小篮子,认真的埋头揪花,没走两步,碰到一漂亮姐姐。 她一愣。 “那是谁呀?” 长得还挺眼熟…… 身后,姑妈派来的侍女稍稍躬身,莫晦如深的说:“那是大名新纳的妾室。” 漩涡水户又是一愣。 姑父这才上位三个月吧,宫都没修好呢,先沉迷美色了? 她心头微动,稍微调整了下对当代贵族们节操的认知。 旁边,那侍女依旧弯着腰,状似无意道:“说是妾室,但她本是御廉中家里的堂妹,在南岛颇有美名,便是我们御台所,也不能随意轻视她呢。”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完全无视了侍女的话里有话,静静的站在花树下围观了一会儿。 感觉还行。 头发乌黑,眼睛狭长,虽然柔柔弱弱的,但够漂亮。 她看满意了,就准备继续摘花去,不远处,那位妾室却跟被什么惊到了似的,突然婷婷袅袅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水户歪了下头,站在原地没动。 两边隔到差不多五步远的时候,女人谦卑的躬身屈膝,向她行了个礼。 “大北斋院日安。” 声音也挺好听的。 但在她有了明确的院号后,继续叫斋院这个官职,本身就挺奇怪了,为什么还要额外加个“大”? 这算是捧杀吗? 水户默默把头歪了回来。 对面,女人动作颇大的往后了两步—— 就好像水户那一米出头的身高,歪个脑袋的动静,真能把她怎么样似的。 戏多。 两边分开后,水户就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她本人自诩脾气还不错,一般二般的小事并不计较,也不会轻易想要弄死谁。 反倒是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侍女,这会儿开始多话了。 她大约有四十岁出头,浸淫宫斗少说二十年了,当下苦口婆心,说您以后碰到了那位,最好直接避开,不要叫她碰瓷了—— “但真遇上了,也不该害怕。” 说完,女人叹了口气,幽幽道:“殿下您也长大了,要多为御台所想想啊……”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要教她。 要么,你在遇到人时,借助自己的身份和年龄,为难为难她,好帮姑妈出口气。 要么,您就珍惜一下自己在宫城内行走的时光,借着年龄之便去和大名撒娇,帮您的姑妈多争口气。 “反正啊——” 漩涡水户没给她“反正”的机会,走在前面,头都没抬的说了句: “好吵。” 侍女应声僵住。 其实一路走来,水户也发现了。 姑父坐稳了国主之位后,大名府的画风故态复萌,尤其住着夫人们的地方,一股生机勃勃的宫斗劲。 她进御台所的院落时,姑妈正在顾影自怜。 起因是有人传闲话。 那话里话外,鄙薄她的出身不说,还嘴毒拉踩—— 比如【忍者变来的算什么正经贵族】。 再比如【她也不过是仆从出身,拿什么和御廉中比?】 又或是【武力只能管一时,治国最重要的还是看政事】一类的话。 姑姑先头还只是一般生气,但后来,这话都传成一股风潮了,大名却置若罔闻。 姑姑瞬间就破防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在乎,还是默认了? 再加上那位南岛来的姬君,今天是妾室,保不齐明天就是侧室了,心理压力大的一逼那啥。 侍女显然深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看到这场景,二话不说就要上去开解她。 临走前可能是觉得漩涡水户还小,不懂事,就专门叫人拿了些吃的过来,打发她自己去园子里安静玩会儿。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对御廉中姐妹的观感不提,现下看着侍女的背影,倒是有一点点想让她消失了。 隔着半个院子,她望向窗边垂泪的女人,陡然察觉到了一股陌生。 那真的是她姑姑吗? 讨厌忍者出身? 疯了吧讨厌武力值—— 没有忍者的话,你现在该在哪啊? 拎着花篮的小女孩啧了一声,无声无息间转头,跨步离开了这片连绵的院落。 给舅做花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比起反省般的、去讨厌自己的忍者出身,漩涡水户更讨厌刻意的居高临下,讨厌前倨后恭的敷衍,更讨厌无形但无处不在的,贵族和忍者阶级分明。 不,不讨厌阶级分明。 外面的世界她都没见过,阶级也只见到了眼前这一角,说讨厌言之过早。 她讨厌的,其实是这种认知矛盾的余波,为什么要影响她? 在一个健全的权力体系里,每个权力节点,都该有个足以达成平衡的敌对节点。 漩涡水户仔细研究过当代的贵族体系,确信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但是—— 好烦啊。 时年五岁的镜光斋院站在山路前,默不作声的回头,俯视山腰那一片连绵的灯火,眼前次第闪过今天见到的三个女人。 御台所,御廉中,妾室或是侧室。 哦,还有那个侍女。 四个。 唉。 “我都有点不敢想了。” 夜风中,小女孩恹恹的鼓起一边脸颊:“要是姑父有孩子了,得烦人成什么样啊……” 漩涡水户虽然有些隐隐的忧愁,但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 你永远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临。 在女人们怀上孩子,从内部烦死人之前,外部的冲突,先一步打破了涡之国的平静。 水之国发兵打过来了。 官面上的理由很霸道:涡之国欠钱了。 水之国是区域性大国,周边这些小岛国,严格来说,都是在它手下混饭吃的。 虽然没有明确的附属说法,但每年都会给一笔上供。 而涡之国—— 从三年前外样大名上位开始,这笔钱就停了。 那家伙应该打听过漩涡一族在忍界名声,所以才在成功收为臣属后,瞬间腰杆子梆硬。 姑父…… 姑父大约也是一样式儿的有恃无恐。 所以他也没给钱。 水之国先头并不怎么掺和大陆战争,只在去年勇敢向北出击了一波—— 可惜创业未办中道崩殂,雷之国有宇智波。 他们叫人原地捶成了傻逼。 今次,应该是撤军路上顺便了,陡然想起还有个涡之国在,然后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精神,想从这捞一笔回血。 水之国虽然拉胯一波,但到底是五大国之一,战争模式也是最成熟的那一种,即: 双边大军压境,相互对峙,拼后勤。 然后闪避前线,让出空间,把真刀真枪对拼的机会,留给双方主力雇佣的忍者。 于是,在调度的军队到达前,反而是水之国的忍者们,先在涡之国的海域亮了一回相。 山雨欲来风满楼。 漩涡一族紧急受命,就这么要上战场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看着战报,还有点愣愣的,半晌后,才去扯姑婆婆的袖子。 她问:“我们可以不去吗?” 水之国人好多啊。 姓鬼灯的,姓辉夜的,还有用冰盾,用熔遁,用沸遁的—— 以一家之力去拦,打起来不会死人吗? 旁边,姑婆噗嗤一下笑了。 “说什么傻话呐。” 老太太好多天没见她了,但神色间完全不见生疏,熟练的在小女孩脑门上拍了两下。 漩涡一族,之前,是国内最大的忍族,现在,是国内数得上号的武家贵族。 “要说做忍者时,我们还可能是为了任务金去战斗,现在国家可有我们一份呐——” 姑婆的神色甚至有些无怨无悔:“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漩涡水户没说话。 当晚,她回了宫苑,然后跑去见了大名。 “姑父。” 她扯着青年的袖子,问了同一个问题: “我们可以不去吗?” “不去什么?” 青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失笑:“是说水之国的事啊。” 他神色安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水户还小,不懂这些。” 他握起小女孩的手,习惯性往上放了几颗糖,耐心的哄她说:“忍者都为战争而生,你爷爷啊,说不定还怀念着战场呢。” ——要褪去忍者痕迹,就要积极参与政务,为国出征,是很好的融入方式。 在大名的观念里,他们应该巴不得能撕掉忍者的标签。 所以这次是个机会。 大名自诩是个体面的人,他要漩涡出力,自然会给回报—— 比如军队的统属权。 这样,虽然打起来时,还是忍者对波为主,但名头上,却是涡之国武将出征。 只要这波赢了,漩涡一族在国内风评和认知,就会彻底倒向武家的贵族,哪怕以后出现派系利益争斗,也不会再有人拿忍者出身说事。 对面。 漩涡水户捏着糖,心说又来了。 她是为了不做任务不死人,才决定不当忍者的—— 结果明明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要面对这种【让你去送死,偏偏还因为给了你机会,就要你感恩戴德的表情】呢? 我稀罕吗? 眼见她捏着糖却没有吃,姑父也有些忧心,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小水户不舒服吗?” 小水户摇头。 “那要吃点心吗?” 大名对她异常的耐心:“最近有波之国运来的甘草,据说榨汁后会有很清凉的甜味,要不要喝一点?” 水户继续摇头,做出小女孩发了脾气的样子,跳下凳子,自顾自的跑了。 她去找了姑母。 依照过去的经验看,这位御台所是懂分寸的。 她迈步走进正堂,正想问她: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的话,你发挥作用,吹枕头风劝一下你老公啊! 结果姑母反而快人一步,眼睛亮晶晶的告诉她: “我再次怀孕了!” 漩涡水户一愣。 愣完她立刻就笑了,语调轻松的说:“啊,这是好事呢。” 对宅院里的女人来说,怀孕生孩子就是功劳。 正好—— 趁着还没真打起来,赶紧去姑父那里把这份功劳兑了! 他可麻溜的去好好“交税”吧,再别想着拿漩涡家的人命,去填他自己那个妄图独立于水之国的野心了! “这场战争——” 水户想说可算有解了,但同一时间,另一道欣喜的女声,几乎是喟叹着说: “这场战场——来的可太及时了!” 御台所的眉眼间,带着股异常疏朗的笑意,兴奋之下,轻轻的用食指叩起了桌面。 哒,哒,哒。 水户觉得吵死了。 但也只有她觉得吵。 烦人的侍女站在一旁,看姑母激动,便提示她小心,但细究起来,眼底闪过的东西比姑母还复杂。 而姑母本人…… 她努力的克制着激动到发抖的双手,捏住了漩涡水户的肩膀。 “您是懂的吧?” 她试图挑破什么,还叫了尊称:“——镜光院殿下。”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女人五官紧绷,眼睛里闪着灼人的亮光,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自从御廉中送自己的妹妹来做了妾室,我们就寝食难安。” “她温柔貌美,教养过人,深的大名喜爱。” “你知道吗,大名曾经一连半个月都去陪伴她,说是妾室,但最迟年底,她一定会被封为侧室——” “我们没有时间了!” “战争是大名最需要我们的时候,这个时候,胜利,不,对手是五大国之一,哪怕不胜利,我们的每一分牺牲,都是在裁判桌上加码!”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两败俱伤。 不。 惨胜最好,越惨越好。 思绪涌动之下,御台所拉起小女孩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镜光院殿下,这里,是跟您流着一样血脉的弟弟。” 她抿了抿嘴唇,说:“我可以向您保证,‘弟弟’一定是有用的。” 一语双关。 似乎只这一句表决心的话,就耗费了女人大量的勇气,多余的她没再挑明,只紧紧的注视着小女孩的眼睛,试图向她传达自己迫切的意志和决心—— 帮帮我吧。 战争将至,而我恰好有了孩子。 只要您肯做点什么,趁着这道东风,流着漩涡家血脉的孩子,就能做小御所(太子)啦! 此时正值午后,天清气朗。 一阵微凉的秋风穿堂而过,吹动了檐下长长的风铃。 叮铃叮铃。 年幼的斋院静静回望姑母,用很可爱的声音,答非所问的说: “姑母的眼睛,好像变丑了哦。” 第5章 间幕·续 风铃依旧在响,室内却静的吓人。 漩涡水户想要抽回被按在姑妈小腹上手,用了点劲,没成功。 而她眼前,原本衣着华丽的女人,像是完全的僵在了原地—— 她为了直视水户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对孕妇来说不太合时宜的姿势,拧巴的躬着上半身。 僵住后显得更拧巴了。 恰逢此时,屋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 大风吹来云层,云层遮挡太阳,于是连带着建筑内的光影,也出现了不甚美观的偏移。 廊柱下,御台所原本温柔的五官轮廓,被阴影加深成了尖锐的样子。 竹帘一道一道黑线似的影子,拓在她背上后又被身体的曲线拧折,乍一看,简直像是从女人脊骨的深处,长出了的斑驳的黑刺。 光影隔断。 站在光里的镜光院再次抽了抽手。 依旧没成功。 御台所甚至下意识捏她更紧了些—— 她僵住的五官肌肉,因瞬间的前倾而略微抽动,一时之间,简直扭曲的像个欣然索命的艳鬼。 吓人的很。 两人不远处,被评价为“烦人”的侍女,同样以一个非常微妙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怎么说呢。 御台所刚才说的那一长串的话,信息量还挺大,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听到了很私密的事情。 但仔细回想起来,用词虽然不太恭谨,但其内容本质,也不过是御台所在对着外甥女,倾诉自己对于地位的不安罢了。 至于话里的野心…… 醒醒,她都是一国之主的夫人了,怀着继承人,不生野心才不正常吧?! 侍女靠着丰富的经验自我说服,姑且合理化了眼前这幅场景。 但她到底对前情缺乏了解—— 所以完全不懂“眼睛好不好看”有什么意义,自然也不太能理解,御台所为什么会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之间,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 侍女只是本能的觉得,场子这样僵下去不行。 她原地斟酌。 斟酌之后又斟酌。 最终,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认知占据了上风—— 她选定了破局的对象后,下意识放柔了语气,做了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理准备,才开口责备斋院道: “您怎么能这样和御台所说话呢?” 这句话成功打破了凝固住的空气。 侍女聪明的跳过了所有不好细究的部分,只拿对话中明面上意思来说话: “夫人这边刚刚才得了好消息,斋院不该张口闭口就是‘丑’啊‘丑’啊的,多不吉利啊。” 近前。 僵住的姑妈,像是被这道声音唤回了神智,整个人震抖了一下后,下意识抓住了她话里的台阶,张口说:“就是啊,水户——” “水户只想让你放手哦。” 年幼的女孩子第三次晃了晃手。 “可是……” “没有可是啦。” 漩涡水户这次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她:“你已经弄疼我了,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哦,在我真的发脾气前……” 没等“前”字轻飘飘的音调落在实处,御台所突然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的松开—— 不,那甚至可以说是丢开 ——她丢开了水户的手,整个人惊恐的往后蹿了一大步,直直撞在侍女身上后,去势还未停。 “啊!” “啊!” 两声惊叫几乎重叠在一起,因为宫女子衣衫繁复,她俩这此起彼伏的一摔,简直可称声势浩大。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愣了一下。 半晌后,她略显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没什么耐心了,但我的语气……明明还算可爱吧? 不。 我明明超可爱啊? 这和漩涡芦名会被她的眼睛看出愧疚心一样,属于幼年期自带的buff。 小孩子刚学说话的时候,控制能力是很差的。 鼻音重,声调高,长句子说两下就开始吞音,句尾还不会收声—— 一个不小心,原本的说话行为就会变成吱哇乱叫,好一点的孩子,是在这里顿一下,然后下意识把说过的音节,再重新复述一遍。 于是吃饭成了吃饭饭,骑车成了骑车车。 漩涡水户就很烦这个。 大家还住在族地时,有好几次,她明明在说挺重要的事情,但长辈们的关注都在声音上—— 姑婆不止一次在听话时原地破功,然后哈哈大笑着撸她的脑袋,一边撸,一边还要问: “怎么跟小猫喵喵喵似的,水户到底想说什么啊?” 水户:“……” 水户痛定思痛,特别认真的和自己的嘴巴较起了劲。 较劲的结果,就是直到现在为止,漩涡水户说话速度都还是慢吞吞的。 为了和谐,她甚至连大部分动作—— 不,她整个人的行为模式,都有故意在变得慢吞吞! 毕竟,一个四肢健全的孩子,如果动作流畅偏偏说话慢速,免不了会给人种脑子发育不行的感觉。 但整个人都慢,就会变成一种毛茸茸般的懒洋洋。 再加上为了调节说话节奏,故意加在句尾和转折处的语气词,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为了保持表达上的清晰,时年五岁的漩涡镜光院,是真的培养出了一套相当可爱的语言和动作体系。 结果…… 漩涡水户甚至生出了一丝丝茫然:结果姑妈居然这么害怕她吗? 看着眼前跌倒了就完全不敢乱动的女人,水户叹了口气后,慢吞吞的上前了两步。 “放心吧。” 小女孩完全无视侍女投来的诧异眼神,抬手,在御台所的发顶拍了两下—— 就好像在摸什么小狗似的,摸完她还蹭了蹭。 “就算眼睛不好看了,姑母还是姑母。” 说完这句,她自觉就算完成了安抚。 于是理所当然的无视掉了手下陡然僵住的身体,用自觉超可爱的语气,认真嘱咐她说: “越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越是要注意休息。” “姑母知道最近要开战了吧?” 说到这里,她将手收回,轻轻拢在了袖子里:“事发突然,我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忙的,所以没法常来看你啦。” “但是——” 漩涡水户露出了个安然可爱的笑容:“我会一直期待着您恢复的好消息哦。” 说完,连再见都没有一句,女孩轻巧的摆了摆手,便迤迤然的转身离开了。 正堂,中庭,前庭,大门。 直到跨过门槛,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了,室内,御台所才猛的松了口气。 侍女:…… 侍女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当下侧开身子,全力架住了夫人的手臂。 “……斋院还小呢。”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很会读空气,抿了抿嘴唇,开始心照不宣的睁眼说瞎话。 “小孩子心情不好时,就会跟大人闹别扭,作为长辈,多包容下就好了。” “何况您现在怀孕了啊。” 她自觉拿捏到了重点,苦口婆心道:“对孕妇来说,放平心绪是最重要的,毕竟什么都没有您肚子里小殿下重要,不是吗?” 话音落下,半天没人接茬。 御台所静静的坐在地上,垂首许久后,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不会有了。” “您说什么?” “我说不会再有啦。” 穿着华服的女人长长送了口气后,慢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说了,这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 “她?” 谁? 镜光院吗? 侍女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愿意说话,就代表这事可以过去了。 她正想继续说些“斋院还小,可能不懂怀孕意味着什么”的话,来安慰夫人不用在意。 结果—— “身体上的不舒服,是可以康复的。” 御台所未卜先知似的打断了侍女未出口的话,然后突兀仰头,直直对上了她不明所以的眼睛。 她笑着问她:“如果【怀孕】等于【不舒服】的话,你觉得康复该是什么?” 侍女:…… 侍女:“唉?” ===== 那边厢,漩涡水户出门就遇到了大名。 年轻的国主穿着随意,但郑重的戴着冠,姿态闲适,不紧不慢的跨上了台阶。 “果然是不高兴了啊……” 他看到水户,露出了个相当包容的笑容,然后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 三步之外,穿着长衣的侍从,提上一枚精致的黑色漆盒,隐隐传来晃动的水声。 漩涡水户猜那里面装的,应该就是波之国运来的甘草汁。 她站着没动,任由大名主动上前,牵起她的手,带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 “喏。” 推到她面前的,果然是一壶果汁。 因为盒子里铺了一层冰,壶身上带着水汽,漩涡水户慢吞吞的伸手碰了碰,被冰的指尖一抖。 “所以——是有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大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侧头道:“从我那里跑出来,就直接来找美由纪,难不成还是我做错了事,让小水户想找姑姑告状了吗?” 漩涡水户没有回答。 她静静的盯着姑父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姑母怀孕了。” “唉?” 大名先是一愣——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了这意味着什么,眼底立时涌上一阵狂喜。 水户安静的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表情,等他笑的差不多了,才抬手,揪住男人的袖子扯了扯。 “孕妇是不可以受刺激的。” 她状似孩子气的问说:“姑母现在不可以失去亲人,战场什么的,我们可以不去了吗?” 不出意料,大名的答案是:“不可以哦。” 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满脑子里转的,都还是刚才听到的那个好消息—— 漩涡美由纪怀孕了。 注:重点是【漩涡】。 他对忍者对战了解有限,原本还挺担心对方会明哲保身,反过来糊弄他的。 但现在不一样。 有了带自家血统的孩子,就意味着有了继承大位的可能,只要他肯拿出适当的饵食吊在前方,就不怕漩涡一族战斗时不尽力了! 大名满意的握了下拳,低头,发现红发的小女孩,正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男人心头莫名一跳。 下一秒,他直接失笑,满不在意的将其略过,抬手,用指尖碰了下她的眼睑。 “水户到底是怎么了啊今天?” “不是不高兴,难道是不舒服,发烧了吗?” 水户没摇头也没点头,任由青年自然的撩起额发,将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上。 “温度也不高啊……” 手掌下,漩涡水户仰着脸,透过大拇指和食指的缝隙,看她自己选出来的姑父。 其实他真的挺好的。 首先长的不错,看起来养眼; 脾气如何不细究,因为操作得当,最起码对待她时一直很好; 本人虽不奢靡,但也不吝惜享受—— 这样的统治者对国民影响如何姑且不提,对漩涡水户来说,这意味着她只要安定的散发可爱,就能轻易蹭到各种难得的好东西。 可以说是用户体验极佳。 三个月来,漩涡水户不止一次在心底感慨:姑父真是比那个外样大名聪明多了! 但今天,此时此刻。 她突然从另外一个角度,体会到了他比外样大名多出的这一份聪明—— 同一件事,外样大名做,是因为他蠢,蠢的同时,可能还有那么点舍不得钱。 但对姑父来说,促使他和水之国撕破脸的,其实是他的野心。 蠢货可以糊弄,糊弄好了,他做的什么决定,都能照你的意思改,但一个生了野心的人,目标永远是明确的。 漩涡水户无声的叹了口气。 野心是长在人心头的野草,春风吹又生,永远消不干净。 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这次失败,同样还会有下一次。 她之前觉得有孩子就能到姑父这里兑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那么—— 退而求其次吧。 消灭不了野心,那就消灭产生了野心的人。 北岛镜光院心底恹恹的啧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姑父,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可惜: 明明在之前的场景里,还是怎么看怎么合用的最优解,结果……居然就只合用了三个月吗? 她印象里,很多东西试用期都不止三个月吧? 恰逢此时,大名挪开了放在她额头上的手,正看到这个说不上是沉思还是苦恼的表情。 大名:…… 谢邀,有被可爱到。 男人下意识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好笑的问:“这是想什么呢?” 漩涡水户眨了眨眼睛,诚实的说:“在想姑父你啊。” “唉?” 她摇了摇头,没管男人脸上的惊异,推开面前半满的杯子,再次做出淘气似的样子,擅自跑掉了。 讲道理—— 看着人鲜活时的面孔,确实不是很好归纳他的死法。 跑掉的漩涡水户,在宫城的角落里找了棵大树,搁树下一坐,撑着下巴重新开始思考。 首先,搞死上层武装夺|权肯定不行。 前文有提过,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是个相当团结的阶级整体,上到五大国,下到犄角旮旯里的小部落,用的是同一套封建体系。 而忍者篡权这件事,恰恰犯了所有统治者的忌讳。 也就是说,漩涡一族前脚在涡之国动手,五大国后脚就会投来关注—— 甚至都不需要额外通气,他们必定会派出自己国内最强的忍族来探查。 忍界血继五花八门,查肯定是能查出来的。 于是下一步就是以儆效尤。 漩涡一族再是血厚能抗,对上五大国忍族的联军,估计也只能遗憾的选择世界再见了。 方案一pass。 那么,目标小一点,只让烦人还事多的姑父去死呢? 正好姑母肚子里有孩子,扶他上位? 漩涡水户摇了摇头。 这个也不行。 姑妈虽然还是姑妈,但已经坏掉了。 坏掉的姑妈分不清轻重缓急,完全不能拿来用—— 比起用肚子里的孩子来保障漩涡一族的权利,她大概率更希望族人为那个孩子保驾护航。 而更糟心的是,族人们大概率也是愿意的。 就好像姑婆婆面对这次出战时的态度一样—— 如果大名的位置上,坐的是个流着一半漩涡血统的孩子,那么为他而战不止理所应当,甚至可能无怨无悔。 所以只流产是不够的。 想要从根源上杜绝问题发生,最好直接处理掉姑妈的生育能力。 漩涡水户想到这里,睫毛轻轻颤了颤。 其实就算姑妈听话,【弄死姑父】这个方案也不能用。 因为御廉中不愿意。 贵族嫁女儿给大名,图的就是更近一步,他们家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捞着呢—— 大名突然一死,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与让漩涡获利,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以贵族的名义,向大陆各国求助。 到时候,就说我们家大名死的蹊跷,然后话里话外的,直接把锅甩给漩涡。 反正如果漩涡水户是御廉中,她肯定这么干,别管事实如何,咬死了这是忍者篡权。 于是方案一昨日重现,漩涡一族世界再见。 结局突出一个皆大欢喜—— 被邪恶忍者迫害了的涡之国贵族们,在他国贵族的守望相助之下,成功于千辛万苦之下,完成了对国家复辟! 简直激动人心哦。 ——方案二pass!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抬手鼓了下掌,算是对想象中的复国史诗,献上了不阴不阳的祝贺。 她也是奇了怪了。 贵族能守望相助,接受同一套体系,那忍者怎么就一点同伴爱都没有呢? 给钱就掐,没钱有仇时也掐,一旦看上某种血继,哪怕没钱没仇,也要上赶着出击去掐—— 讲道理你们是数蛐蛐的吗,一天不掐能憋死? 恰逢此时。 【咦?】 一道几不可查的声,不,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应该说是一道几不可查的,代表疑惑的情绪,突然涌入了漩涡水户的感知。 是的,感知。 这个也是原作设定—— 漩涡一族出身的忍者,先天就擅长感知捕捉,还有个专属的术式,名为神乐心眼。 这个术,是无可争议的忍界第一探查术,范围大到离谱,只要展开,半径十公里内一览无余。 它的使用效果极其灵活,大到人物定位,细到实时监控,如果是曾经见过的人,那你甚至可以在感知图谱上,直接给他打个标记。 几十年后的剧情线上,漩涡香磷用的就是这个。 怎么说呢。 以设定本身来讲,合理中透着些许离谱,一股子人形雷达的即视感。 更离谱的是,在原作的设定中,漩涡水户这个人物的能力弧线,显然是要超过漩涡香磷的。 按照公式书的说法,漩涡水户在成为九尾的人柱力、可以应用那庞大的查克拉后,甚至能靠感知,来判断一个人的善与恶。 再夸张点说: 她只感应着你查克拉的运行,就能直接读取出你当前的情绪。 和前头那个相比,可以说是完全抛开合理,只剩下了离谱的程度。 而我们镜光斋院呢,虽然整天琢磨着搞事,但到底是在漩涡族地长大的—— 姑婆那样的老一辈带孩子,别管将来要嫁去谁家,基础的忍者教育肯定是达标的。 遥想当初,漩涡水户是看着封印式图谱学的认字,长到可以翻花绳的年纪了,就开始练结印。 查克拉提取是水磨功夫,她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也从没长久的落下过。 简而言之:她感觉到了,这附近有陌生人。 而且是个掩藏能力很好的陌生人。 他轻易的穿过了漩涡家布设的结界,完全没有惊动巡逻中的守备忍者—— 要不是意外被她的天赋硬吃了一波,怕是直到逛完一圈走,都不会露出任何端倪。 漩涡水户下意识抬头看树。 她这也不是不怕死,主要是刚才惊讶的太明显了,强者的话,从她突兀顿住那一刻,应该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果然,下一秒。 像是清风吹过,秋叶飘落,又或是别的什么日升日落。 仿佛大自然本身产生的细微变动一样,不过一错眼的功夫,漩涡水户特意挑的这棵歪脖子大树下,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男人。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确定过眼神,是打不过的人jpg】 电光火石之间,她毫不犹豫的捡起刚刚才唾弃过的贵族法理当护身符,一面侧身露出挂在腰带上的纹章,一面娇横的大声质问: “你是什么人?!” 喊完了才抬眼看清对方的脸。 男人穿着忍者最常见的短褂,头发束的整齐,但露出的一点发根又黑又硬,眼角泛红,鼻头有肉,属实是很凶暴的一款长相。 再仔细看,他左边的眼睛居然是瞎掉的! 漩涡水户脑中突然闪过下午看到的战报,立时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白莲。 据说是野路子出身的浪忍,但实力很强,是水之国内,所有非家族忍者公推的首领。 她记得战报上写过,这人很会微操的样子,人情来往上颇得水之国大名信任,可以直接插手战争任务的一级分配。 以权重看,竟然隐隐的压了各大忍族的族长一头。 是很厉害的男人。 漩涡水户下了定论后,有一瞬间,想把脸上娇横的表情收一收算了—— 以她捉襟见肘的演技,大概率骗不过这样式儿的人精。 假装发脾气也怪累人的,与其做无用功,不如一开始就收了神通。 可事到临头,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报也不可尽信。 那忍界传闻里,她爷还是个大佬呢! 就她本人体感而言,战斗什么的姑且不提,她爷那脑子,是真的不太好用。 于是漩涡水户犹犹豫豫的摆出个不高兴的表情,心说再试试吧,说不定是我高估他了呢? 但事实上,她是低估人家了。 野路子,单眼瞎,没有姓氏的浪忍。 猜测传说有多少种,于他而言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在这个世界之后将要渡过的漫长时光中,历史对他的记录,只会是最光辉耀眼的那个头衔—— 五大国,雾隐村。 初代目水影: 白莲。 第6章 间幕·终 白莲是来涡之国摸底的。 说来惭愧,水之国本身并不热衷于战争,大陆中心混战百多年了,他们一直是五大国里最摸鱼的那个。 这次难得有点进取心,结果打雷之国还输了。 现在,水之国要打涡之国,虽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因为涡之国没有按时“上供”—— 但上供本身就是个潜规则,每年交多少也不透明。 说白了,交还是没交,也就水之国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所以—— 你确定真的是因为涡之国没“上供”,而不是水之国打输了后,回来窝里横吗?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周围那么大海域,小国不是一个两个。 水之国这边刚刚摆出要打的样子,那边厢,海上诸国居然有了那么点民怨沸腾的意思。 水之国大名顿时坐蜡了。 不过还好,现实没让他为难多久。 涡之国的消息并不难探查,而且两年内换三个大名什么的,搁历史上看,也能算是一桩奇闻了。 水之国的大丞略一斟酌,迅速给这次出兵扒拉出了个新理由: 涡之国近年来的两次大名更替,都与忍族漩涡氏,不,现在叫涡潮氏了—— 总之跟他们有关! 这个就很可疑了呀! 作为宗主国,水之国现在合理怀疑,这事里面有蹊跷。 他们这波出兵,主要是来拨乱反正的,要是真的查出了有什么血泪冤屈,哪怕大军压境,也要还涡之国两代先大名清白! 这个思路和漩涡水户差不多。 不,真论起来,漩涡水户只是稍微代入,贵族才是把这一套玩的最溜的。 但怎么说呢。 这个理由虽然足够冠冕堂皇,但又堂的有些太皇了—— 真要把【忍者篡权】标签钉死了,那这一战但凡开打,不把漩涡一族斩尽杀绝,那是绝对不能收手的。 于是问题来了: 漩涡好打吗? 这一族在忍界虽然也是威名赫赫,但和千手宇智波那种还不同。 首先,他家最出名的一点,是封印术。 概括点说,人均一个乌龟壳子。 而他家最出名之二,探查术—— 就上一章讲过的那个神乐心眼 ——这本质是个雷达技能,但凡开着,闪避和跑路的能力能领先当代忍者一个版本。 至于最出名之三,说来简单,就是当初漩涡芦名跟水户强调过的,那个朴实无华的血统天赋: 生命力强。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血厚、命长、查克拉量巨大。 肉的简直一逼那啥。 反正别管打不打得过吧,听着这么些个属性,你还没跟他打呢,已经有种累到想吐的感觉了。 水之国是来捞钱回血的,突出一个速战速决,所以并不想再掺和进个新泥潭。 于是少辅在大丞的基础上,又把这个出兵理由细化了一下。 即:水之国全程都只是“怀疑”罢了—— 此人站在大名面前,振振有词道:“就是因为有所‘怀疑’,才需要出兵‘调查’啊!” 至于具体调查多久,那要看前线捞东西的速度了。 反正什么时候捞够本了,就什么时候让调查结果出来,官方宣布【漩涡无罪】。 主观上说,是,他们因为利益相关给漩涡泼了脏水,但客观上说,水之国宣布的【无罪】,未尝不是一种背书。 ——有五大国级别的声量认定他们是清白的,那之后,哪怕是大国贵族间的攻讦、闲话,也不能再质疑涡潮氏得位不正了。 ——四舍五入,涡之国虽然输了,但漩涡没有啊! 怎么说呢。 能混的久的大国贵族,其实都挺注意这个,轻易不会把大型忍族得罪死。 水之国找到了合用的理由,本身并不在乎真相如何。 但临战前夕,果然还是得摸一下对面的底—— 忍者篡权是绝对高压线,漩涡确定是清白的吗? 为了应对声名在外的漩涡芦名,水之国大名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强者。 也就是白莲。 他这波,看似是在探查情报,本质却是来走了个程序。 主要是看看涡之国大名中没中幻术。 没中幻术的话,下药了吗? 没下药的话,被武装胁迫了吗? 确定都没有后,还要再看看漩涡在国内是个什么画风。 比如国内的贵族们,有没有无故损伤的。 那些爱和漩涡作对、爱哔哔他们家闲话的家族,有没有不明不白就死了的—— 白莲尤其关注了下漩涡,不,涡潮氏出身的御台所。 如果想长时间控制大名,枕边人显然最方便下手。 结果…… 结果那位夫人毫无忍者天分,身边也确实没什么可疑药物。 他兢兢业业查了一中午,连她侍女的胭脂都仔筛了一遍成分,看了一脑袋的桑寄生,川续断,红枣阿胶和菟丝子。 全是保胎用的。 白莲:…… 白莲心说行了,就这样吧,漩涡没问题,回去以后按计划打吧。 但临走之前,他无意间多听了一耳朵闲话。 那个连胭脂都在保胎的侍女告诉御台所:“镜光院来看您了。” 然后红头发的漩涡水户进门。 直到这时,白莲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在侍从们嘴里多次出场过的镜光院,居然不是某位王室亲属的公主,而是个漩涡一族出身的女孩子!? “……” 讲道理,漩涡芦名这么一个忍界知名的老狐狸,把孙女送上这样一个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高位,你能说他不可疑吗? 他可疑死了! 而且和御台所不同,这位斋院每个月见大名的日子,似乎都非常规律—— 漩涡水户上班打卡,是以做游戏日常的心态,敷衍的刷着姑父的好感度。 但此时此刻,只以忍者的视角来看,这行为模式可太适合定期给人下药了! 为保万全,原本要走的白莲又续了一阵。 等于说,漩涡水户和她姑妈对话的时候,这个男的蹲在房顶上听完了全程。 听后感姑且还算稳定。 小孩不像小孩什么的,战场上见的多了,白莲自己第一次杀人,差不多也就五岁出头。 镜光院本身没说几句话,逻辑虽然清晰的不像小孩,但语气足够孩子气,违和感属实有限。 比起她,反而是一惊一乍的御台所显的更有病些—— 毕竟怀孕了,说不定是情绪失控? 之后漩涡水户离开,他跟出来,为了保证没有漏掉线索,还在原地留了个影分|身。 差不多两刻钟后,影分身回归。 彼时,他正百无聊赖的看小孩在树下揪野草呢,突然从分|身归还的短暂记忆中,听到御台所微笑着问侍女: “如果【怀孕】等于【不舒服】的话,你觉得【康复】该是什么?” 那一瞬间,怎么说。 刀头舔血他见多了,绵里藏针也不是没试过。 但阳光太好,青草太香,红发的小女孩蹲在树下,叫草丛埋没的跟个没长腿的蘑菇似的。 岁月过于静好了。 于是他不自觉的在心底“咦——”了一声。 说来不过是一闪而逝的讶异,但奇妙就奇妙在,他准备刷新自己认知的档口,底下那没腿的蘑菇,似乎也发现了他。 时间拉回现在。 白莲看着眼前还没他腰高的小女孩,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点虚。 要不放杀气吓一吓吧…… 刚才喊“你是什么人”的语气太刻意了,这小鬼,保不齐正想办法要糊弄他—— 结果他的念头还没确定呢,那边厢,小姑娘先把那一脸的娇横收起来了。 漩涡水户恢复了平时安然的神情,突然问:“你很喜欢打仗吗?” 白莲一愣。 【她认识我】。 对上眼睛的一瞬间,忍者的本能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但也说不上在什么心情在作祟,他居然在一愣之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还好吧。” 男人的语气说不上和善,但也没有恶意。 “战争期间任务最多,任务多,就代表雇佣金多。” 家族忍者先天就有依靠,但浪忍们是需要抱团的。 冷酷点说,乱世才是搞事的最佳场合,没有那么的战争冲突,忍族矛盾,他这样的出身,也没机会在水之国上层冒头。 白莲明明只说了一句话,但眼前的小女孩,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理活动一样—— 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后,她用很可爱的语气嘟囔了句:“这样啊。” 白莲说是的:“就是这样哦。” 说完觉得真是好一句废话——还有句尾那个“哦”是怎么回事,被小孩子传染了吗? 身前,漩涡的小公主没在意他这一刹那的异常,有恃无恐般的上前两步,扯住了他的短褂下摆。 “呐。” 她像先头在树下揪野草一样,极自然的揪着那点布料晃了晃。 见重新拉来了男人的注意,才仰头问他:“侍奉水之国的大名,是什么感觉?” “五大国的都城应该要繁华很多吧,那大名府的其他人呢,都好相处吗?” 白莲:“……” 白莲心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份没由来耐心能保持多久,结果:“你就想问这个?” 漩涡水户叫他问的怔了一下。 紧接着,小女孩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告诉他:“这次战争来的太突然了,原本,我可能要考虑很多的东西,遇到的问题没有一百,应该也有八十。” “但看到你以后——” 她歪了下脑袋,若有所思的说:“我觉得问这一个就够了。” “什么意思?” “就是,怎么说呢?” 小姑娘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团结浪忍后做首领,借战争的机会压下各大忍族,还愿意躬身侍奉大名,好换取更多话语权—— 显然,他并不排斥类似的手段。 “但也很累的对吧?” 漩涡水户依旧揪着他的衣角没撒手,此时再次用劲晃了晃,然后好奇的问: “忍者强者为尊,只要你足够强,就算是大忍族的族长,见面最多也就是针锋相对——” 但当权者不是哦。 当权者才是最吝惜权力的人,他们能精准的分辨出是谁,借用自己的权力,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一旦发现这是你唯一的身家所系,态度就会理所当然的产生变化。 忍者不是纯粹的奴仆内宦,所以呼来喝去不至于。 “那颐指气使呢?” 小女孩仰头,对上白莲的眼睛,用像是抱怨点心难吃一样孩子气的语气问他:“呐,白莲桑。” “——你平常就没有哪一刻,突然觉得大名好讨厌的吗?” 话音落下,男人的呼吸声都跟着停了一瞬。 秋风还在缓缓的吹。 一阵上扬的风尾掠过树梢时,带起一片沙沙的细响。 有那么一刹那,白莲险些忘掉了主动杀个贵族有多麻烦,本能般的想拔出忍刀弄死她。 但很快,不过一闪而逝,理智重新占领了他的心神。 于是在极致的杀意后,他意外的生出了些无语。 半晌,男人动了动没瞎的那只右眼,扯着嘴角,对漩涡水户凶但平和的笑了下。 凶是长相,平和是神情。 他说:“不需要‘突然’哦,大名本身就是个很讨厌的人。” 这里他再次“啧”了自己一声——这到底在哦什么啊? 身前。 小姑娘还是那副可爱的表情,揪着他的衣角借力,得寸进尺的踮起了脚尖。 “那么——” 小女孩努力的看进他的眼睛里,认真的问:“比起耐着性子去迎合一个让你讨厌的人,白莲桑不会觉得,直接换个顺眼的人当大名更好吗?” “吗”字的声音并不轻。 但此时此刻,这句话尾的一点升调,却莫名像是能化在风里。 沙,沙,沙。 漩涡水户站在原地,皱着眉躲开了一片被吹落的树叶。 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紧缩至针尖大小的瞳孔一样,在树叶上恨恨的踩了一脚,然后催促似的再次晃起了掌心那块布料。 “白莲桑?” 白莲的心啊眼啊都快让她一齐给晃花了。 下一秒—— 【咔嚓】。 遥远的建筑物另一角,传来了几不可查的响动。 水户此时开着感知,反应比白莲还快,立时意识到:这是漩涡家的忍者来了。 看太阳,也差不多该是换班巡查的点了。 镜光院跟偷吃点心被家长逮着了似的,眉头也不皱了,一瞬间露出心虚到可爱的表情,抬手就往北边一指。 “往那边走。” 她就着扯住男人袖子的姿势,使劲把人往下拽了拽。 “那边原本是库房,宫城烧掉后,东西都被搬出来用了,我们去那边躲起来!” 作为一个“人质”,语气居然还很急切? 白莲应声低头,看到了自己险些被扯到变形的袖子—— 树影斑驳。 光斑将他的神色,藏在了看不清的轮廓里,但短暂的思索过后,男人嗓子里发出了姑且算是带着笑意的轻哼。 就好像刚才,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轻易被动摇了一样。 此时,他顺着这股力道,轻易弯下了腰。 在漩涡水户熟练的配合下,白莲单手便将这朵蘑菇捞到了怀里。 然后,就像当初无声无息的出现一样,伴随着一阵微风摇曳,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宫苑,北。 库房里果然没人! 白莲放下漩涡水户后,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有一边眼睛是瞎掉的,视觉死角大的惊人,哪怕确定了这附近毫无人烟,依旧习惯性停在承重柱的一侧,站在挂帘后浓重的阴影里。 男人本是想靠一靠就算了,但略一顿后,直接盘腿坐下了。 不远处,被搁到地上的镜光斋院环视一圈室内。 她倒也不挑,从唐松白鹭纹的衣袖里掏出个手绢,开始吭哧吭哧的擦地垫。 从背后看,就那一团,跟个刨坑的兔子似的。 白莲没有催促,意外耐心的看着,直到漩涡水户被灰尘呛到,孩子气的打了个喷嚏。 他问,“换大名是什么意思?” “——唉?” 那团背影顿了下,揉着鼻子转过身来看他。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姑父,姑妈,姑婆婆,涡之国感觉这边完全没办法了……” “也不对。” 漩涡水户歪头想了想,纠正了这个说法:“其实有办法也没有用,毕竟战争的主动权,一直就在水之国手上。” 所以麻烦是麻烦,但简单也是真的简单。 像是还没有眼前脏了的手绢重要一样,小小的女孩子咂了下嘴巴,满不在乎的说—— “既然水之国的这个大名想要打,那我换个不想打的人当大名不就好了?” 白莲:…… 白莲居然有一瞬间的失语。 但可能是漩涡一族这两年来的地位变迁,又或是御台所那句“康复对应着什么”的提问—— 虽然还有些乱糟糟的前因不明,但白莲的直觉和潜意识,已经替他完成了共同的判断。 这个孩子的话,并不是戏言。 于是他在短暂的无语后,告诉她:“打雷之国输了,损耗很大的,国内矛盾需要转嫁,打涡之国,是国内贵族和忍者共同的意志。” “利益驱使下的共同意志罢了。” 漩涡水户头也没回他,只看着眼前终于擦干净的地垫,满意的也盘膝坐下了。 “我记得水之国大名有七个儿子——” 她不太舒服的调整着姿势,抽空问他:“有和白莲桑关系特别好的吗?” “有吧。” “那我们就让他当大名好了。” 她甚至都没问那位殿下的名字,便轻飘飘的做了决定。 说起来步骤也简单: 水之国和雷之国,当初打的是国战,大名亲赴前线,就在御所的座船上。 这波撤退,没回国就直接改打涡之国了,也就是说,大名本人还是一个御驾亲征的状态。 趁前线对峙,让留守大名府的某位殿下政|变|夺权—— 风云牵动之下,涡之国还算个毛? 他不得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受他的王位吗? 大名是一国之主,真死在前线,两边就成死仇了—— 送回去给他儿子下手,正好从根源上,把这事定义成野心驱使下的【弑父夺权】,免得忍者,尤其是他国忍者,无故被人怀疑。 他国忍者。 无故被怀疑。 白莲一瞬间觉得这话里遍地都是槽点,但细究一下,也不是很好吐。 说正事吧。 他叹了口气,告诉水户:“大国是要脸面的。” 尤其水之国刚怂了一波。 “雷之国同为五大国之一,所以输时丢人也有限,但如果面对的是涡之国,退兵不可能说退就退。” 简而言之:既然打了,就得有始有终,哪怕硬拗的,必须有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结果。 涡之国现在不能拒绝即将到来的战争,那时,也不会有“趁虚而入”的资格。 归根结底,必须认个怂。 这理论其实是霸道且残酷的,但白莲说完之后,小姑娘只是愣了一下。 “啊。” 下一秒,她安然的笑了。 “我也没指望能说停就停啊。” 五大国那个级别,统治阶层绝对不敢忽视忍者的力量。 大名府七个儿子呢,一旦有人挑头,开始为了争大位撕逼,那必然会火速召回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人手。 辉夜,鬼灯,哪怕白莲本人。 但凡有名号的,有一个算一个,别想独善其身! 到时对战改暗杀,忍者的高分局,怕是都集中在都内大名府了。 “但是前线军队还在嘛。” 漩涡水户说:“战争最初就是两军对峙的事,水之国连战船队都开过来了——” “正好涡之国也有船队,我们轰轰烈烈打海战就好了呀。” 打完不就有结果了? 白莲:…… 白莲:“你知道那种战役,一次要死多少人吗?” 漩涡水户摇头。 白莲下意识摸了下左眼,拿十年前的大混战给她举例。 那是真正的战场绞肉机,三国混战七天,不算轻重伤,拢共死了十一万人。 “十一万?” 漩涡水户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歪头。 这反应,让白莲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觉得可能是数字太大了,这小东西会数数,不代表对数字背后的人口有实际概念。 结果下一秒,在他开始解释何为生灵涂炭之前,女孩意外的感叹说: “死的这么少啊……” “——哈?” 长相凶暴的男人,声音显然也文雅不到哪里去。 漩涡水户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回视。 “就是少啊。” 她坦然的直视对方的眼睛,挺认真的跟他掰起了手指头。 当前处于相对成熟的封建时代,对标地球的话,全球人口在8-9亿之间。 十一万伤亡。 听着很多,但对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7500分之一的死亡率。 更何况这种战争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次。 “但是对忍者呢?” 漩涡水户看着白莲。 按照常理来看,高烈度的战争本身是无法持久的,因为它会影响民众的正常生产生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会死人。” 死很多人。 等死亡到了某个临界点,集体的意志就会崩溃,进而反推上层,不得不选择终止战争。 “但我们这个世界哦,光是席卷全大陆战乱,就打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年了。” “白莲桑觉得,为什么能撑这么久呢?” 没等他开口,漩涡水户自己先拍了下手,高高兴兴的答曰: “因为这一百五十年间,死的都是忍者嘛~” 为了战争支出,各国税收繁重,民众生存压力巨大。 但封建时代,愚民是统治者的天赋技能,本身就处在极端压榨下的话,压力大也有限。 同理。 虽然大量的青壮会被征上前线,但常规军队的主要责任其实是对峙,是相互压制,是在忍者打完之后,去收拾战场接收领地。 他们并不需要面对无望的、冰冷的、让人崩溃的超高死亡率。 也就是说,【战争】这一概念中最大的代价—— 【死亡】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掌管着权势的普通人,简略却有效的转嫁给了忍者群体。 “白莲桑算过忍者的死亡率吗?” 问是这么问,但漩涡水户其实并不意外这种现象的出现。 忍者对战,高效,好控制烈度,局限了范围,还能最先大限度的保持人口—— 毕竟在封建时代嘛,人才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普通人建立的封建秩序,探索出了损失最小的战争方法,于是选择让忍者去死。” “那么,当我想要规避族人上战场找死时——” 漩涡水户的声音带着点无可奈何。 “——也就只能照猫画虎,把战争限定回普通人的层面,让他们去死了呀。” 话音落下,白莲长久的看着她。 因为男人一直没说话,水户也感觉到了别扭。 她不自在的在垫子上蛄蛹了一下,问:“怎么了吗?” 白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的大脑其实已经飞速的整理完了听到的信息,开始结合自身权衡利弊。 但在本能般的思考之外,男人喉头微动,细细体会着胸腔里持续升起的,那股奇妙但悚然的心悸。 白莲是水之国内所有非家族忍者公推的首领。 在水之国大名看来,他这样的,就属于没有“祖传立场”的人,所以更值得相信。 而贴身侍奉的久了,看到的东西自然会多。 他围观过水之国的大名教育儿子—— 给他数不清的钱财,用逼他输钱输到烦的办法来让他戒赌,又或是轻易交付城池,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培养所谓的上位者心态。 白莲自觉是有所收获的。 但和自己所谓的“一点就通”相比,他现在突然发现,最可怕的该是“浑然天成”才对。 男人垂眸,看那朵蘑菇。 她长着可爱的杏眼,瞳孔一点漆黑,而睫毛和发色相同,是娇俏的红色。 偏偏是长在这样一张脸上的这样一双眼睛—— “浑然天成”。 所以看人时不是人,是人口红利。 所以看死人时也不是死人,是战争损失。 那我是什么呢? 男人无可无不可的搜索着合用的名词: 筹码? 砝码? 代理人? 半晌之后,觉得自己挺无聊的白莲开口,打破了室内不知何时开始出现的寂静。 他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就没错。” “和盘托出了这么可怕的话题,小殿下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灭口吗?” 漩涡水户欣然答说:“不怕啊。” “杀我可麻烦了,喏,就这个符文,背上也有的,我心跳停止,我爷爷那边立刻就会有感应,你虽然能跑掉,但【杀掉涡之国斋院】的事瞒不住。” “斋院只比斋王差一级哦。” 她语气还挺骄傲:“以当前的封建秩序来看,擅自杀我,后果很麻烦的。” “……” “但是我活着对你有好处哦。” 她无视了白莲复杂的表情,自顾自从坐了半天的地方站起来,吧嗒吧嗒跑到白莲身边,坐—— 地太脏了没坐。 她蹲下,然后牵起青年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其实煽动人的野心很简单的。” 她一边很认真的拉钩上吊,一边告诉他:“这个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只要方法得当,和你关系好的那位殿下,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她收起小拇指。 “其实上位也很简单哦。” “除掉被你选中的,大名的儿子还有六个,两两同归于尽的话,可以把同一种游戏,换不同的方法玩三次!” “这个我也可以教你的。” 明明一小时前,这家伙还跟个没腿的蘑菇一样,蹲在树下发愁的揪野草。 但一小时后,她蹲在自己旁边,就好像需要烦恼的东西都已经注定消散了一样,小动物般雀跃的仰着头。 她说:“这样多好啊。” “忍界大族不能在战场出风头了,也就不能靠功勋和名望挤压你和其他非家族忍者的生存空间。” “等夺位的‘战争’开始,他们在对峙中互相消耗,这应该是你很喜欢的场面——” “我不喜欢。” 白莲看着她,打断了孩子气的喋喋不休。 “涡之国两次政变摆在眼前,所以我并不会质疑小殿下现在的话,但是。” 说到这里,他很郑重的顿了下。 “但是想促成这些事,总是需要情报的吧?” “我国大名,大名的七位殿下,他们的性格,人际关系,麾下亲近的忍族——” “想要操纵的足够精细,怕是连忍族内族长和长老的性格,都要探明出来。” “再进一步,战斗资料也是需要的吧?” 说到这里,男人抬手,神色不明的将手掌压在了小女孩的肩颈处。 “水之国什么都暴露在您面前了,以后若是双方开战,我们还有赢的可能吗?”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完全没把那只轻易可以捏碎颈骨的手当回事。 她不高兴的鼓起来一边脸颊,嘟囔说,“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就会去打水之国的人,输不输什么的言之过早吧?” “而且——” 她看男人的眼睛,认真的告诉他: “水之国将来不一定输,但你现在一定会赢哦。” 团结浪忍,对峙忍族,侍奉大名,还搞微操。 “白莲桑你,一直都很想赢的吧?” 第7章 上位3.0 月上中天。 次第燃起的灯火,照亮了建筑绵延的半山。 漩涡水户揣着一枚具备反向通灵术式的卷轴,溜溜达达的摸回了族地。 虽然还在用“族地”这种称呼,但客观来说,这其实是一座结构严谨的官邸。 怎么说呢。 它也许漂亮,也许精巧,但纯以面积论,比原来那片地界小多了。 将将五分之一吧。 同等规格和数目的结界,罩在原族地上,是一层朦胧的光晕,赶上夏夜,还能和草丛间飞舞的萤火虫交相辉映一下。 就很梦幻。 但现在,浓缩成五分之一后,它唰的亮了好几个色号,俨然一个明晃晃的大光圈—— 打眼一看,好似一个藏在建筑群里的巨型灯泡精。 漩涡水户隔着老远,就被那阵橘光闪到了眼睛。 “啊呀。” 她慢吞吞的惊奇了一下:“竟然已经开始戒严了?” ‘不是中午才收到的战报吗?’ 短暂的念头闪过脑海,她突然出现了些不好的预感,当下,也不寻思着抄小路躲开家长了,吧嗒吧嗒直往大前门跑。 踩进结界,神乐心眼原地一扫—— 是东北角。 在她的感知中,那最少聚了二十个人! 漩涡水户虽然腿短,但真跑起来还挺快的,没两下后拐过回廊,便看到了立在一旁的姑婆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爷爷,还有两位长老都在。 她下意识吸了一口气。 是血腥味。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漩涡水户:…… 啧。 其实也不算意外。 忍者的思维,一直都比较生死一瞬—— 战报是中午来的,戒严下午就开,那么掐指一算,现在都是晚饭的钟点了,派出个探查部队去摸索一波,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水户蹭着大人腿边的缝隙,好不容易才靠近了门边。 这里本就是设计中的医疗室,所以并不简陋,床和床之间布设的不是挂帘,而是一排精美的屏风。 一共躺了三个人。 水户听着窃窃私语,晓得他们是在探查时,踩进了敌方预设的包围圈,和水之国之前亮过相的先头部队对上了。 三人都是红头发的纯血,仗着自己血厚,硬扛了一波。 原本是一个轻伤,一个重伤,俩人联手,抢回了个致命伤的—— 现在治疗完一轮了,轻伤痊愈,重伤转轻,只有致命的那个,短时间内能不能醒不知道,但右手确定救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 残疾? 漩涡水户的思维顿了一下。 诊疗室的门半开着,视线能及的只有一点点—— 偏偏她海拔够低,正好可以看到地板上喷溅状的鲜血,还有被扯散丢起的绷带。 仔细闻一闻,空气中除了血腥,还有股刺鼻的味道,应该是三人小队紧急处理伤情时,冷敷在身上的急效药。 水户下意识蜷了下肩膀,抬手捂住了鼻子。 她很不喜欢这个场景。 四周,还有不少听到消息的族人,断断续续围过来,但人和人间的气氛,却并不如何凝重—— 在这帮子原忍者眼里,虽然流了一地的血还断了只手,但三个人都活着回来,就等于零损失。 至于血腥啊药味的,更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了—— 比起官邸内按规制季节引燃的香草,大部分族人其实更习惯现在这股味道。 人群来来往往,只有漩涡水户很认真的在不高兴。 摸着良心说,镜光院是很喜欢红色的,喜欢到甚至可称偏爱。 但此时此刻,看着地上将要干涸的血浆,和沾满了绣色的绷带,她居然开始觉得红色丑了—— 不,等等。 不能这样。 镜光院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觉得自己不能擅自迁怒。 与其说红色变丑了,不如说这种干硬且发黑的颜色,根本不配称之为红吧? 可能是这幅直愣愣的神情看起来真的有点奇怪,来问话的漩涡一期从屏风后出来时,顺手就把她薅走了。 “这是怎么了啊?” 短胡子的长老身上带着点未散尽的药味。 他在小女孩的眼前晃了晃手,挺嫌弃的啧了一声:“看个血表情就这么差,还是我们家小孩儿吗?” ——在某些不讲究的地方,五岁孩子都该上战场了好吗! 话说水户这里,教过认字,也教过封印术,但是不是完全没教过她练体术啊? 长老仔细回忆了一下。 姑婆很小就在教她,芦名回来后又教,文化课甚至上了两次,但体术…… 貌似真的是空白哦? 老头捏起小孩的手看了下,感觉跟捏了个包豆沙的糯米团子一样。 真·一点茧子都没有的。 “这可真的不像我们家小孩儿了啊……” 漩涡一期说这话是下意识,手上都不自觉的松开了些,就挺突然的—— 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山呼海啸般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说来也搬进大名府好几年了,这还是漩涡一期头一次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家,好像真的不再是忍者了。 半晌后老头才回神。 他低头,见水户还是瘪着嘴不说话的样子,就不高兴的念她:“你这样撒娇也没用的。” “既然不做忍者了,那忍体术可以不学,但基础体术你总要学吧?哪怕为了身体健康呢,基本功是最偷不了懒的,你——” “我好生气哦。” 漩涡水户气呼呼的打断了他。 ——这崽的思路,显然还停在刚才的诊疗室里,发表个感想都是没头没尾的。 而漩涡一期这边…… 漩涡一期心说这也是奇了怪了。 虽然是个小孩就有厌学期,但就他所见的小漩涡们,再讨厌读书认字,对修炼学忍术总是充满期待的。 所以:“我们对你是不是太宽松了啊?” 短发长老抬手,在小孩鼻尖上轻飘飘的弹了一下,“我怎么说也是爷爷吧,怎么一说起修炼,还理直气壮的发起脾气了呢?” 廊下台阶前。 漩涡芦名顺着声音走过来,正好听到了对话的后半截—— 他原本是很震惊的。 漩涡一期他的堂弟,是活腻了吗为什么突然作妖? 后来视线微转,叫他看到水户眼睛里,十分暗沉的不高兴—— 芦名顿时更震惊了。 等闲作妖……没这个效果吧? 能气成这样,怕是有谁擅自作了个大死哦? 想到这里,老族长瞬间平复表情,鼓励堂弟继续加油—— 虽然这家伙老了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吵,但此时此刻,在漩涡一期粗嗓门哔哔声中,水户原本顿住的神态,居然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 最终,在不知道被颠了多少下后,女孩子缓缓垂下眼帘,在漩涡芦名提心吊胆的注视中,露出一个明确代表恹气的表情,委屈巴巴的在一期下巴上蹭了下。 漩涡芦名:…… 说来不好意思,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两步上前,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也没怎么。” 漩涡一期瞥见他,顺势就要开始告状,细数漩涡水户小朋友厌学特征一二三四五。 结果话才出口个一,就被满脸不高兴的小朋友反手捂了嘴。 漩涡水户也不嫌堂爷爷的胡子扎手,堵着他的嘴后,郑重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很认真的重新宣布说: “我正在生气。” 语气认真,但形态幼稚,反衬之下,十分的可爱。 可爱的漩涡芦名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为什么啊?” 沉吟了快十秒后,老族长费解发问—— 他仔细捋过时间线了,因为战争突如其来,所有人都在忙,好像没什么惹她的机会啊? 下一秒,她继续宣布,说:“我准备暂且留下水之国了。” 漩涡芦名:…… 暂且? 留下? 漩涡芦名:不是,等等,你不暂且前,是想把水之国怎么着啊?! 结果漩涡水户完全没在意他表情的失控。 红头发的小女孩板着一张小圆脸,非常严肃的叹了口气。 “我原本哦,是想先弄好水之国,再处理姑父的——” “但时间果然不等人。” 就好像当初说好了要篡位,但也得等八个月一样,换大名,尤其是远在千里外的水之国大名,操作起来只会更费事—— 没有变化,就会继续对峙。 而只要两国还是对峙状态,那不论是哪边主动试探,都会有出现伤亡的可能! 如果她千辛万苦换了水之国大名,但期间族里已经断断续续的死了十七八个人—— 那她搞这一通事,到底是图个什么? 菩萨转世普度众生,专门为了帮白莲上位而打零工吗? 漩涡水户撇嘴。 “所以我决定修改计划。” 她深沉的如此宣布道。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的思路还没拧回来,只是面无表情的张了张嘴,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问点啥。 但还没想好问啥,漩涡水户又叹了口气。 她把脸往漩涡一期肩膀上一靠,可孩子气的鼓起了一边脸颊,开始大声抱怨。 “就很讨厌!” 她说:“我明明才跟白莲桑宣讲过步骤,说的那么好听,结果现在就要改……” “改什么?” 漩涡一期终于舍得多用点劲,扒拉掉了小孩堵嘴的手。 虽然听的不明不白,但他有注意到水之国这个关键词—— 堂爷爷的思路停在厌学不锻炼体术上,想说这回找个机会,带她去前线转悠一圈,正好开开眼界。 结果水户完全不介意这份驴唇不对马嘴,很仔细的跟他解释说:“就改一下计划顺序而已,原本串联,现在改并联。” “我发现,我完全可以在搞定水之国的同时,让水之国来搞定姑父。” 她顿了顿,补充。 “除了大名,也要搞掉御廉中家,我发现了,所谓的什么‘平衡’,全是资本家,不,贵族的谎言——”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控诉:“讨人厌的东西永远讨人厌,就跟姑婆的炒杂菜里永远有萝卜一样!”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不应该因为‘有营养’这种虚伪的说法,就耐着性子吃掉它,而应该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把它,把他们,都从盘子里挑出去!” “哈?” “哈?” 两声粗哑的疑惑背后,是两张颇为相似的老脸。 在日语里,【他】,【她】,和【它】是完全不同的发音。 漩涡芦名原本是听懂了的,但炒杂菜冒出来后就懵了。 他甚至在某个瞬间,走神的想说——水户这半年来不太长个,是不是就是挑食挑的啊? 那边厢,漩涡水户的脾气其实相当差,今天都憋一天了,陡然发泄出来,语速音调都有些失控,吞音吞的又有了点小猫喵喵喵的迹象。 她喵了一场串后,终于说出了结论: “所以同归于尽有点草率了,我决定只送御廉中家去死,姑父可以暂时多活两年。” 她还强调一下:“也就两年而已,时间到了,他果然还是得去死。” 漩涡一期:…… 漩涡一期没听明白喵喵喵,但听懂了结论。 他惊奇的用手撸了把小孩的后脑勺,严正警告她:“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名可是一国之主!” 嘛。 老头几不可查的缩了下脖子。 虽然国主换人的事,我们家已经掺和过两次了,但,但也不要直接说出来好不好,心惊肉跳的! 漩涡水户不高兴。 不是被撸后脑勺不高兴—— 她打小是放养的,满族地跑,几乎被漩涡家每一个成年人撸过后脑勺。 在她的认知里,摸摸头代表着亲昵和喜爱。 她不高兴的,是一期爷话里,理所当然的【一国之主】这四个字。 “凭什么啊。” 在短暂的不悦后,她不自觉的嘟囔出声。 漩涡一期:“说什么呢?” “我说我很早就想问了……” 漩涡水户刚才喊的声音有点高,现在虽然平复,依旧带着股惹人怜爱的沙哑。 小女孩坐在一个爷爷的臂弯里,抬眼看进另一个爷爷的眼睛,很认真的问他: “我们在生活了涡之国这么久,姓氏都与国相同,那为什么到了现在,国家却不是我们的?” 漩涡一期:…… 漩涡长老觉得这真是好抄家灭族的一个问题,下意识看堂哥芦名,想让他管管。 结果漩涡芦名完全没理他。 老族长自顾自的进行着一场瞳孔地震,能从耳蜗涌入脑海的,只有水户问的那个问题。 跟自带回响似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跟其他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第一次归家见面时,女孩问他:【我们为什么必须当忍者?】 然后他们就不是忍者了。 后来的某一天,她也曾苦恼的问:【明明都是公主,我为什么要对王女下跪?】 于是他们从忍者变成了公卿,她高高兴兴的成了斋院。 现在,她问:【为什么国家不是我们的?】 说来可笑,漩涡芦名有一瞬间荒谬的觉得—— 既然水户说出了这句话,那么也许再过不久,这个国家,就真的要变成他们的了吧? 第8章 上位4.0 “爷爷?” 漩涡芦名猛然回神。 他下意识回视了水户的眼睛。 此时三人正停在拐角,廊下灯影不甚明晰,但几层结界罩在头上,缓缓散发着暖橘色的光。 漩涡水户穿着一身唐松白鹭纹的罩衣,乖乖叫人抱在怀里时,简直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漩涡芦名思绪岔开,一时又想起些别的—— 比如这个人偶娃娃的小习惯。 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水户在决定是否要“安排”一个人的时候,会静静的盯着他看。 那眼神没什么侵略性,也谈不上专注,就是轻飘飘的落在你身上,安然的停驻一会儿。 她曾经用这样的眼神,长久的注视着女人堆的漩涡美由纪; 也曾在漩涡芦名和还是御曹司的大名谈话时,静静的打量那位年轻的贵族。 其他臣属啊,夫人啊,公主啊。 类似的场景简直不一而足。 芦名有时候猝不及防看到了,下意识就要头疼—— 然后某次族会完,大家顺势喝了点酒,他头晕脑胀的碎碎念,说水户总爱盯着人看可怎么办啊? 细节不敢说,但就这一句抱怨,也挺值得讨论的。 首先,漩涡一期觉得:“没有吧?” 水户就是淘气而已。 “她从小就这样,学会爬了就想出屋,学会走了就敢出大门,就跟个闲不住的小狗似的。” 漩涡芦名脑子混沌着一想也是。 水户再能搞事,生理发育总是要时间的—— 两岁朝前,小孩子思维都没形成呢,行为模式也就和小猫小狗差不多。 遥想当年,他还真觉得粘着人问问题的孙女,像个什么小动物呢! ‘那水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人的呢?’ 他旁边,漩涡萘萘须百无聊赖的嗑着松子,根本没觉得水户盯人是个毛病。 讲道理哦。 一个小孩,婴幼儿,她能安安静静坐住,不滋哇乱叫,就已经是大人教的好了好吧? 如果视线还能一直有个稳妥的落点,哪怕公共场合,也一直端庄有礼——那简直就是天选的乖小孩! 然而堂哥这么认真的问了,她也就细细的想。 想了半天,无果。 她正想推推他,再问下细节,比如:水户一般都爱看谁啊? 结果堂哥趴在那里没动。 “这是喝高了?” 她顺手摸了下芦名的太阳穴,摸到一手的冷汗。 漩涡萘萘须:…… “哥?!” 声音很大,但是漩涡芦名趴着没动。 他念叨完“水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人看”,顺势也就开始想,首先,御曹司肯定不是第一个。 美由纪在他前面呢。 可美由纪也不会是第一个,因为水户最早看中的是外样大名。 那他就是第一个了吗? 因醉酒而发散的思维,此时堪称漫无目的,但就在某个瞬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漩涡芦名突然从记忆深处,捞出了一副熟悉的画面。 那是两年前的初见。 他带着族人自前线归来,一路从北面映照阳光的山壁,走到族地东南角,硬是没看到一个年龄符合的小女孩。 然后进门。 姑婆去做饭,他坐在正堂中央的茶桌前,等据说是去看行商收草药的水户回来。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一个只比门槛高一点点的小女孩,正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他。 静静的看着—— 他?! 仿佛于无声处起了惊雷。 漩涡芦名满脑子的酒意都变成了冷汗,但细想一下,他居然觉得合情合理! 首先,水户并没有见过他。 整整三年,族地里没有族长,孙女身边没有爷爷,以她的逻辑往下一推,这两者必然都是失格的。 大名失格,可以换。 姑父失格,也要换。 那追溯到最初,在那个孩子眼里,爷爷和族长难道不能换吗? 所以——水户是什么时候跟他亲近起来的呢? 老头抹了把被沁湿的鬓角,想起来了。 是在他教了那个孩子,【我们为什么必须当忍者】之后。 她并不是被教育成功了。 漩涡芦名后知后觉的想通了:她只是确定了自己是【有苦衷】的,是【不得不这么做】的。 于是错的人不再是他,而是【做忍者】这件事本身。 旁观者很难形容漩涡芦名那一刹那的心情。 记忆里,带着鸡汁炖萝卜气息的秋日午后,他看着门边的小孩,既欣慰于她四肢健全,又担忧她反应这么慢,是不是脑子发育不行。 俨然一腔慈爱之心。 但那个孩子静静的看着他时,考虑的却是要不要弄死他。 漩涡芦名:…… 就他妈离谱。 也可能是水户奇怪的过于理所当然了,好像对谁杀心骤起都是正常的—— 芦名已经适应了她那套逻辑,现在想想,居然觉得她还挺情有可原的! 漩涡芦名:…… 就他妈双倍离谱。 等后来酒醒了,漩涡芦名还犹豫呢,要不要在早饭时,就这事问一下水户啊? 他倒在榻上,试图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早饭摆了一桌。 他坐左面,面色纠结再三,组织语言,深沉的问: “水户想过杀了我吗?” 对面右边。 水户专心致志的挑剔自己小碟子里的酱菜,听闻这话,头都没抬,欣然答曰:“想过呀。” 说完低头继续挑菜。 ——你说他到时该做个什么表情呢? 漩涡芦名可以确定自己心里是没什么负面情绪的,但他又确实惦记这件事好几个月了。 到了现在—— 也许是结界的光晃眼了吧。 漩涡芦名突然失去了继续纠结的兴趣,哪怕忍者不能篡权,忍者不能当国主。 只要水户想,总是有名正言顺的办法的吧(叹气 想到这里,老族长嗤了一声,抛开脑子里精心策划出的战略部署,转而询问水户说: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水户:“唉?” 她像是没反应过来,疑惑歪头时还颠巴了一下,险些从漩涡一期怀里翻出去。 而旁边,漩涡一期脸上瞬间出现了个“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的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抱着水户火速开溜。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知道没有?” 远远的,还能传来他教育小孩的声音。 “你就说着玩的,没人当真,你爷不行,他年纪大了以后跟吃坏了脑子似的,什么话都敢重复,让别人听见了,真以为我们家要造反呢!”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表情本就一言难尽,结果还听到水户答应他说:“好哦。” 哦个屁啊哦。 ===== 漩涡水户改计划改了一晚上。 主要是她不确定白莲的演技怎么样—— 写到最后都有点燥郁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反向通灵卷轴。 她起来就用了。 一阵轻薄的烟雾后,卷轴通灵出来了一个和喜鹊差不多大的蓝鸟。 鸟面无表情的在垫子上蹦跶了一下。 它张嘴,发出了白莲的声音。 “……才三个小时。” 白莲震惊:你是闲不住的小狗吗,给个东西,你拿不了两下就要把它用了? 小狗半边脑袋埋在被子里,看着它的表情有点蠢蠢欲动。 “你的羽毛好好看唉。” 她把手上的笔丢开,很自然的伸手想来捏住它。 “通灵兽能留下物质痕迹吗?” “我好像记得一种叫做点翠的技艺,能通过青蓝色的羽毛,做出很漂亮的首饰。” 白莲一点都不想体会小孩子没轻没重的手劲,往后跳了一下,用爪子扒拉开她的手。 “有事快说。” 漩涡水户于是收手,乖乖哦了一声后,告诉他:“我们的计划要改一下。” 白莲:…… 白莲心说我们有计划吗? 你不才哔哔了个大纲,靠可行性说服了我而已吗? 那叫计划?! 白莲:要真这么草率,我得找个办法先背刺你了(无慈悲 漩涡水户是会看人脸的。 她虽然对大人的神色偶尔出现误判,但在把握人野心欲望走向上,几乎没出过错。 无奈白莲现在是张鸟脸。 漩涡水户看着他。 继续看着他。 然后她说:“你好可爱哦。” 一向都很随心所欲的镜光院抛开正事,问:“毛茸茸的还亮,我能抱着你吗?” 鸟:“……你到底说不说了?” 水户说。 “就是改一下计划进程。” “原本先搞定水之国,现在我需要水之国帮我搞定姑父。”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还有姑父另外一个妻子,御廉中家的人。” “好处呢?” “计划本身就是给你的好处。” 水户首先点出计划核心:“我准备安排御廉中家卖国求荣。” 如果计划顺利—— 那么,他们会在水之国打来的第一时间,软禁掉姑父,然后以大名正室的身份摄政,掌控涡之国的权力中枢。 “水之国是来抢钱的对吧?” 作为被抢国家的公主,她语气居然全无怨愤。 她只是说:“抢太慢了。” 就算水之国用【忍者篡权】这样的理由,压的漩涡不能轻举妄动,但涡之国本身还有武士和护卫队。 “他们反抗的力度可能不大,但骚扰你们‘搜集’物资的进程却绰绰有余。” “水之国派这么多人来,也不是不消耗粮草,别最后在涡之国一抢抢半年,结果一算收支平衡——” 这还是好听的说法。 真要把时间成本算上,他们最后保不齐还能亏点。 “白莲桑直接跟你们大名分析利害,让他在成功压制漩涡后,就联系御廉中家做交易。” 交易内容,就是水之国支持他们趁着混乱架空大名。 而作为报酬,他们必须拿出足够多的资源。 “比起抢,权力中枢可以调配的东西,不止多,还能缺啥补啥,等他们成功掌权,你们想搬空涡之国国库都行。” 白莲:…… 白莲鸟头一歪。 漩涡水户:“你没听懂?” 白莲说听懂了。 ——但这不是还是个大纲吗? 他努力捋了一下逻辑。 首先:“我大概懂了你的意思。” “从利益角度来讲,这个计划确实能说服大名,要是实行成功,作为提议者,我也确实算是获利。” 水户:“不止是利益角度哦。” 【忍者篡权】本身很敏感,一旦搬上台面,漩涡一族自证不自证都很麻烦。 他们是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但黄泥掉到裤/裆里,是不是屎,都不好轻举妄动了。 水之国找的这个“开战”理由,客观来说相当可以—— 它好听,并且能起到直白有效的战力牵制作用。 “但我姑父又不是没长嘴。” 漩涡水户翻了个白眼:“还犯罪嫌疑人清白最简单的办法,是让受害者跳出来辩驳。” “涡之国和不少小国保持着友好关系,他只要多写几封信,多说几句话,海上诸国就能知道漩涡是‘无辜’的。” 但水之国当初找理由,就是因为想安海上诸国的心啊! 白莲鸟:…… 白莲鸟:“这点你不用担心,限制住漩涡以后,我们想控制住大名——” 因为话里牵扯到两个大名,混着不太方便,说到这里,他改了下口:“我们想控制你姑父很容易。” 漩涡水户:“那你能控制他一辈子吗?” “水之国撤退了,他事后照样能哔哔,周边国家该兔死狐悲的一点不会少。” 说难听点,涡之国,熊之国和波之国,虽说都在海上,但基本全是火之国近海。 但凡想跳反,ber一下也就跳反了。 “所以比起自己做,让御廉中家里应外合,直接软禁了他不是正好?” 白莲鸟:…… 白莲鸟:“那么问题二,御廉中家为什么要篡权?” 漩涡水户说:“因为我姑妈怀孕了。” “哈?” 哈完下一秒,白莲就想通了。 贵族投资继承人,从来都是为了更进一步,当初漩涡美由纪怀孕,他们连篡位都变的不积极了。 这波水之国打来,计划是捶涡之国,但不得罪漩涡。 姑父但凡是个聪明人,事后复盘一下,都会重新认识到忍界大族的分量。 等姑妈生下长子,那孩子大概率就是继承人了。 更糟心的是,普通人宅斗的阴私手段,对忍者杀伤力有限—— 尤其姑妈还是个漩涡 ——就她家那个血统,你下毒下成功了,她也得喝上十年八年的,才能出现点轻微反应。 十年八年? 醒醒,十年八年后漩涡早就飞升成功了! 御廉中家火中取栗般的帮人篡位,当不了继承人,就等于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与其看对家上位,然后连年被忌讳打压,不如现在釜底抽薪,直接架空了大名算! 可单纯的架空着也不是个事啊…… 火影世界脱胎于日本,在追求血统、阶级固化方面,甚至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白莲鸟问:“他们再去奉迎一位新大名怎么办,我记得你姑父好几个哥哥弟弟都没死呢。” 漩涡水户说不会的。 “大名‘病重’,御廉中作为正室夫人,代为执政合情合理,新大名来了后她算什么?” “奉迎新大名也许有功劳,但新掌权者的好感度,哪比得上握住权力本身?” 这里我们要插一嘴。 在中古时期的日本(忍界),妻子也是有直接继承权的。 以推古天皇为例。 历史上,好几个女天皇,原本都是宗室出身的皇后,甚至还有当完了皇后当太后,最后又转过头来登基的。 御廉中家和漩涡不同,当了涡之国好几百年的贵族了,联姻联的特别广,真要仔细扒拉,还是可以和大名家(宗室),扒拉出一丝丝姻亲血缘的。 漩涡水户:“放心吧,就算她们家想不到这条路,我也会让人教给他们的。” 毕竟:“姑父的那几个哥哥我后头有用,不能让他们拿去浪费了。” 白莲鸟:…… 白莲鸟沉思之中,情不自禁的“咕”了一声。 漩涡水户眼睛亮晶晶,再次生出想要rua它一把的冲动。 可惜,沉思中的鸟类只有本能,水户刚刚伸手,二话不说就被叨了一口。 漩涡水户:“!” 镜光院抿着嘴唇不高兴,反手扯过枕头,啪的一下,把蓝鸟拍倒在了被褥上。 “你怎么可以弄伤我?!” 她理不直气也很壮,振振有词的举起了自己的手。 白莲:“……” 白莲猝不及防间,险些让她给压懵了,半天才从棉花堆里翻出来。 但成年男人心胸宽广。 他默默的无视了那只连白印都没留下的小手,呼扇着翅膀,思考是不是应该飞到房梁上,说起话来才比较安全。 总之—— 在一场堪称鸡飞狗跳的对话之后,双方姑且算是第二次达成了共识。 砰的又是一阵烟雾。 通灵解除,蓝鸟消失。 漩涡水户钻进已经被裹乱的被窝,正准备入睡,突然回了神。 “啊。” 她一个扑腾坐起来:“我是不是交待过姑妈要把‘弟弟’处理掉来着?” 不过她歪头想了想,也不着急。 姑妈,一款漩涡出品的封建纠结人。 永远野心丛生,但永远有眼色。 以过去多次经验推断,她现在应该还在野心丛生舍不得的阶段,等想通最少也要半个月。 正好计划变了,有的别的事要吩咐她—— “明天再去见她一次好了。” 嘟囔完这句,她跟不倒翁似的重新栽了回去,压着枕头火速睡了。 ===== 半个月后。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早就整装待发的水之国忍者联军,出现在了涡之国海岸边。 大军压境,突出的就是个势不可挡—— 他们根本没管大名府,长驱直入之后,二话不说先把漩涡家的官邸给围了。 围,可是没打。 但随着后来传扬开的开战理由,大部分漩涡恶心的觉得还不如开打呢。 忍者篡权是什么意思? 想灭门你直说啊这么含蓄做什么! 宫城里,年轻的大名接到战报后,气急攻心直接就倒了—— 此时四处乱成一团,御台所因为怀有身孕而偏居一隅,闹到最后,御廉中不得不临时接管政务。 她在大名的嘱咐下,写了一封规格严谨的手令,勒令漩涡保全有生力量,姑且接受宗主国的调查。 隔着快八十层结界,漩涡芦名族长神色不明的盯着手令看了许久,最终选择了应命。 水之国这边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之后,就跟值班一样,大部分人散去了各大城池维持稳定,剩下几个小队轮换排班,在漩涡附近维持盯防。 但怎么说呢。 不爽就是不爽,接受对峙,也不代表真的怕了。 漩涡一族的画风,在被围满半个月后,进入了猝不及防的暴走状态—— 周边盯防的人,但凡离的太近,或是监视过于频繁迫切,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头发的漩涡族人就会突然冒出头来,在结界的依托下打一波防守反击。 这个冒头规律完全无迹可寻,就好像他们只是随机选择了一个幸运观众,被打死纯粹是你运气不好。 区区一个月过去,就这么死了四个人。 赶上人员轮换,驻扎在这里的负责人将事情上报。 结果…… 结果没有任何额外指示。 水之国大名很满意现在这个轻易限制住漩涡的场景。 毕竟是来入侵的,还真当回家吗? 大面上能保持平和就不容易了,有点小摩擦完全可以忍。 大名不在乎,于是将其归类为“正常损耗”。 忍者指挥们也不在乎—— 虽然死者里可能有自己的族人,但合理分析下,这也许是漩涡保持威慑的手段。 接受对峙,本身就是一种“软弱”。 而依照忍界的主流观念,一旦软弱的太过,会被得寸进尺的。 漩涡一族处在当前这个憋屈的现状下,如果连适当出击都没有,他们反而还要担心,别沉默着沉默着给憋变态了,要紧时给他们整出个大活儿。 冷酷点说,和真的大混战相比,十天半个月死一个人,确实是“小损耗”。 于是,在这甚至可以说是多方默许的局面下,漩涡芦名拿着水户转交的名单,一连搞死了好几个由白莲指名的,出身水之国大忍族的预备精英。 同一时间。 涡之国大名府,宫苑。 御廉中坐在帘子后面,同自己的父兄,妹妹——也就是做了大名妾室的那位南岛姬——一同议事。 主要是为了一劳永逸。 过去的一个月里,明面上能夺的权,能排除的异己,都已经粗粗处理过一遍了。 御廉中家原本准备架空大名,篡夺权力就行。 但大名手下有漩涡。 水之国在时,一切安好,等水之国撤退,大名再虚弱,一个命令,也能让那群忍者来搞死他们。 于是目标计划又多了个任务期限:在水之国撤退前。 他们原本的打算,和白莲猜测的一样—— 在水之国撤退前,去奉迎大名的某位哥哥弟弟,换个合作对象来当国主。 但是现在晚了。 家族里的某位老人,提起过妻子可以继位的旧事,御廉中家免不了怦然心动。 可惜主观客观都没操作成功。 因为一些手忙脚乱的原因,失败就算了,他们的打算,还传到了有心人耳朵里—— 没起这个心思前,他们是永远的投资者,是钵迁氏殿下们都忍不住争取的左膀右臂。 说难听点,涡之国换十个大名,也妨碍不到他们家里。 但消息传出去后,投资者入局了—— 他们家变成了被警惕着的竞争者! 而且还是外姓; 血缘稀薄到不值一提; 这波还没说搞什么事呢,先被或明或暗的嘲讽了一波异想天开。 于是:“回归本心吧。” 御廉中的父亲叹了口气,对女儿们说:“你们俩抓紧这段时间,先想办法跟他生个孩子出来。” 御廉中:“这个……来不及吧?” 连怀带生,怕是水之国走了,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有总比没有强。” 父亲再次叹气。 要不是时间紧,搞个孩子出来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即是钵迁氏血裔,也是他们家养大的孩子,等再过个两三代,风头弱了,保不齐能让孩子改姓,他们家直接李代桃僵! 现在…… “尽人事,多努力吧。” 因为这条嘱咐,御廉中虽然已经“大权在握”了,但这次回去,却恢复了端庄耐心,开始重新像妻子般的侍奉着大名。 怎么说呢。 涡之国姑父,年不过二十出头,是个因为叛乱死过全家的人。 ——他也许聪明,但不够成熟,本身还有点ptsd。 猝不及防被软禁了一个月,天天噩梦昨日重现,他能有好脸就怪了! 于是不过区区三天,御廉中就烦了。 “反正只是生孩子而已。” 外貌端庄的夫人蹭了蹭手指甲:“保证身体能用就行了,疯,就让他先疯着吧。” 说完摆了摆手。 身边的侍从沉默但体贴,手脚麻利的打了个包,把人丢去了他之前住过的那个、偏僻到连水井都没有的院落。 就很地狱笑话。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门关上了。 挣扎了一路的御曹司猛然回神,在熟悉的枯槁冰冷中,条件反射板的打了个哆嗦。 他趴在地上,愣了许久后,跳起来扒住门缝,尽力的往远看—— 除了几道影影绰绰的背影,像是视觉神经被百倍放大了一样,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某人回头意外望到他时,那个视若无睹的眼神。 这是真·噩梦重现了。 呼,呼,呼。 除了徐徐吹过的穿堂风,整座院落都静的厉害,低矮建筑黑影丛生,像是连人都能同化在黑暗里。 同一时间,御台所的住处。 一只通灵兽装作普通喜鹊的样子跳上窗台,通知她:“人已经送到老地方啦。” 漩涡美由纪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家族天赋,漩涡们基本都不长痘的,熬夜三天也不见黑眼圈,常年保持着一种容光焕发的状态。 但是这样显然不太行。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老姜,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后,大义凛然的将其糊在了眼睛上。 “嘶——” 经历了一连串堪称鬼畜的表情扭曲后,姑妈成功给自己搞出了一张还算自然的憔悴脸。 她吸溜鼻涕,又上了点香粉盖掉姜味,气势汹汹的就去指责御廉中姐妹了。 “你们怎么敢这么做?” 对面,南岛姬君叹了口气。 “您是在说什么呀。” “我姐姐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能让殿下静心养病,若是不放心的话——” 她细长的眉眼微眯:“——御台所可以亲自去照顾他啊。” 好一句优美的风凉话。 结果你来我往阴阳了几个回合,南岛姬还饶有兴致呢,姑妈却像是情绪崩溃了一样,抹着眼泪跑了。 看那样子,居然是真的不顾怀孕,要去照顾他同甘共苦。 南岛姬:…… 南岛姬:“哇哦。” 她转头看姐姐:“难道这位夫人对殿下,还能是真爱不成?” 她姐无所谓。 大名对现在的她们家来说,就只是个提供精|子的生育工具人,每日姐妹俩轮流一用。 因为时间赶的急,偶尔他精力跟不上了,还得灌点药。 怎么说呢。 毕竟是臣属和主公,杀起来莫名不得劲。 正好现在透支了精力,如果在生活上仔细苛待他一番,说不定他会自己安然的走向死亡呢。 至于漩涡家的女人…… 原本偏居一隅,还不好处理,现在主动送上去,正好看看在那样缺衣少食的大环境下,所谓的忍者体质,能不能撑得住她怀孕生孩子。 那边厢,姑母真的跑回去收拾东西了。 一刻钟,熟悉的院落外。 漩涡美由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慢慢打开了眼前这扇紧锁的大门。 锁链晃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 “是谁?” 语气惊疑不定,质问也有气无力。 漩涡美由纪抬步跨进门槛,柔声应了句:“是我啊,殿下。” 又过了两天。 漩涡水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院落门前。 是漩涡芦名送她来的。 水之国的忍者虽然在漩涡周围拉了包围圈,但作为帮助白莲杀人的回报,只要值班的人里有他的部下,就会在特定方向流出空隙,方便漩涡家的人联系外界出入。 水户感推门而去。 院子还是那个结构熟悉的院子,但和之前不同,充满了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家常烟火气。 比如院子中间。 这里临时搭了个架子,架顶的竹竿上,挂满了刚洗好的衣服。 角落里提水的桶是半满的。 屋檐下原本挂风铃的地方,改成了个简陋的鸟窝,搭巢的除了稻草,还有些碎布头子。 她的姑妈,曾经的涡潮氏御台所,恢复了在族地当边缘人时的打扮—— 她连头发都没怎么梳,正蹲在一个简易的炉灶前,用薅来的蒲公英和糙米煮粥。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水户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屋里却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呼唤。 “水呢?” 是姑父的声音。 姑妈深呼吸一下,丢开瓦罐,倒了杯水进室内。 漩涡水户挪到窗边,看见晦暗的室内,男人连床都没起,而姑妈坐在床边,满脸柔情的喂他喝了半杯。 就…… 什么毛病? 漩涡水户的表情可能过于一言难尽了,姑姑出来看到她时,整个人吓了一跳。 “……是有哪里不对吗?” 她条件反射开始反省自己。 水户之前交待过她,在这段陪伴的日子里,她不止代表自己,还代表整个漩涡一族—— 她要用一言一行,用方方面面,让大名对【漩涡】这个概念,产生足够深厚的依赖感才行。 姑妈深切领会过精神,为了增加漩涡的元素,甚至特意选了一件家纹大到离谱的族服,穿了三天都没舍得换!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 “那么尽心尽力做什么啊……” 她的眼神略显匪夷所思:“你还真指望依靠陪伴的恩情,来换取所谓的爱和信任吗?” 姑妈:“唉?” 水户顿时被她蠢到了。 其实听到姑父说话的时候,她就有预感了—— 那语气,与其说是有气无力,不如说是懒洋洋,他的身体显然没有问题。 而人口渴时,说【请问有水吗】来暗示干渴,大约能算是客气且礼貌的; 更进一步,直接说【我渴了】—— 这等于默认你会给他倒水,是一种习惯性的通知,语气再平平无奇,底色也是祈使的。 而姑父说的是什么? 【水呢?】 水呢? 水为什么不在旁边? 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准备好? 比起询问,祈使,这开口的落点就是问责,是你没有把理所应当的事情做好—— “恕我直言,这已经是在pua了哦。” 姑妈:“……” 姑妈虔心发问:“pua是什么意思?” 漩涡水户其实也不记得具体是怎么解释的了:“但就刚才倒水的事来看,姑妈已经被姑父pua成功了呢。” “是吗?” 姑妈表情有一点点高兴,仿佛是被夸奖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心说你到底是在高兴什么啊,我当初吩咐你来的时候,明明是希望你能pua他的啊? “控制他的精神,成为他的心理依靠,让他觉得在这个被控制的国家里,你,和你背后的漩涡,是难得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还有这个生活环境。” 漩涡水户都震惊了。 “这么体贴做什么啊,我们需要他活很久吗?” 反正御廉中家缺衣少食是钉死了的,连背锅的人都有,推波助澜下不会吗? 永远开着半窗让风吹他; 食物尽量是凉的,然后不要按时,岔着给他吃; 半夜有空了就弄出响动,不要让他休息的太好; 闲来无事就聊天,聊扎心窝子的话,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漩涡水户想了想,“最后这条不太会的话,你就在御廉中姐妹每天来找他后,一会儿去敲一下门,一会儿去问一句您还好吗。” 总之,就是要尽量关心他。 通过适当的关心,打断他心如死灰的时间,不断提醒他还活着,提醒他回忆刚才—— 提醒他这些丑态,都有被别的人看到。 漩涡水户:“这样总是会的吧?” 漩涡美由纪想说当然啊,但又觉得莫名有点凉,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卡着场面要僵住的时刻,她挪动僵硬的颈骨,重重点了下头。 “那就好啦。” 小女孩平静的表情立刻变成笑容。 她眉眼弯弯的踮脚,像上次吩咐她“痊愈”时一样,抬手,在成年女性的手臂处拍了拍。 “姑妈不需要害怕,按部就班的做就好了,我会定时来看你的。” 漩涡美由纪轻轻的“嗯”了一声,站在墙边,等确定人走远了后,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松气也只是一时的。 漩涡水户嘴里那种“按部就班”,折磨的并不只是一个人。 一个月。 两个月。 漩涡美由纪闲暇时偶尔回忆过去,甚至觉得当初在族地当边缘人的日子,都算是自由自在的! 曾经,做再繁重的家务,总有些偏正面回馈,现在呢? 现在不止劳务繁重,环境还空虚麻木,而方圆五百米内,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的,居然只有一个天天散发负能量的男人! 要是能打他发泄一下也好啊…… 偏偏明面上是讨好为主,所以她还要主动去当他的情绪垃圾桶。 区区三个月,简直像过了三十年。 讲道理,要不是她信任漩涡水户—— 不,不是信任。 漩涡水户每五天会出现一次,花一到两刻钟呆在这里 美由纪只是很功利的觉得,既然水户肯付出这样的时间心力,那就说明她们两个人还是有价值的。 只要没被放弃,煎熬总会过去。 到了风平浪静的第三个月末尾,远方传来了水之国大乱的消息。 具体怎么乱的,这边离太远了不知道。 但牵扯到涡之国切身利益的,是水之国的联军要撤了。 御廉中家顿时急了。 忍界大陆的常规战争,一般是五年起,哪怕水之国最开始说捞一笔就跑,要速战速决时,那期限也得半年朝上。 现在的涡之国,是内外勾结,协同控权,甚至都没真打—— 只要篡权者不介意一直交保护费,这种对峙,少说也能拖到八|九个月。 吃相特别难看的话,拖到新年过完都行! 因为这样的“常识”,御廉中家已经准备好了钱,准备买水之国买到孩子出生—— 结果现在才四个月出头呢,你们钱都不收,就这样跑了吗? 你们跑了我怎么办?! 权力没攥稳当,孩子也没怀上,大名还活着不说—— 水之国这一走,被牵制的漩涡不就放出来了吗!? 仿佛一觉睡醒天都变了。 御廉中紧急召唤了兄长,惶惶询问怎么回事。 兄长比她更慌。 消息刚传出来时,他们父亲的第一反应是求助水之国—— 哪怕求助国家不行,求助忍者呢? 我们可以高价发任务啊! 最起码大名命令漩涡反扑时,得有人护送我们一家跑路吧? 结果…… 结果军队里忍者也无了。 再仔细一打听,整个水之国都内,都在疯狂的大乱斗。 事情的起因,似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但上个月月底彻底爆发—— 不知道怎么的,都内的七位殿下一起宣布,说水之国大名早就死了,现在活在前线的那个,是大名原本的替身。 “替身”听到这消息气惨了,马不停蹄的回了国。 然后一通对峙,也不知道是暗杀还是踩了陷阱,反正他死了。 结果没过两天,又传出消息,说之前那个消息是假的,死的这个不是替身,是真人。 于是动手的那位殿下,被自己的六个弟弟一起票死了。 为了争取名望,争取所谓的“名正言顺”,剩下的六个人纷纷开始追查凶手,都说要给父亲报仇。 当初传递假消息的人,是个国籍不明的浪忍—— 六个人六条线,得出的结论都不一样。 但在抽丝剥茧之下,他们成功在那人丢弃的一张包袱皮上,发现了熊之国某种珍贵染料的痕迹。 于是母亲来自熊之国的第二位殿下,也被票死了。 …… 直到消息传来涡之国时,七位殿下的狼人杀,已经玩到了第四把,拢共就剩三个活人了。 御廉中家:…… 妈的发现世界变化好快! 没过两天,等水之国第五位殿下中毒猝死的消息传来,涡之国的风向彻底变了。 这天午夜,一位年轻的宫内官,捂死了沉睡中的南岛姬,取得了钥匙后,将大名从被软禁的地方接了出来。 彼时,大名身体巨虚弱,精神紧张,御台所被逼害流产,眼光麻木。 夫妻两人,俱是一副饱受折磨,损耗巨大的样子。 大名的ptsd更严重了。 但一是这年代没这个病的概念,二是封建秩序就认这个正统性—— 哪怕他虚弱,神经质,被人碰了都会发抖,只要他的声音能被“听”到,他就依旧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之后一个多月,水之国的强盗们摧枯拉朽的跑了,只留下一地的烂摊子,还有一堆一堆需要被灭门的卖国贼。 首当其冲是御廉中家。 曾经,在战争刚刚传出消息的时候,大名还说过,可以给漩涡挂上武将的官衔。 这一波不用他封了,武士们自觉追随在漩涡周围,上上下下,寰清宇内。 漩涡美由纪做了七天噩梦。 她醒着,一切都好,但凡睡下,就好像被关回去了,比起安静,她现在更喜欢吵闹——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御廉中没了。 在这里,我们要再插入一个常识。 忍者世界的战国,脱胎于封建时期的日本。 虽然贵族体系趋于完善了,但还有些中古遗风。 比如访婚制。 访婚,说白了就是走婚,即:男女双方结为姻亲,却不代表组成了亲密无间的家庭—— 女方依旧居住在自己的娘家,后不管怀孕还是生子,都是女方家事,男的只在过夜时出现,就算留宿,长也不过天。 平时还是要在自己家住的。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孩子的出身只看母亲,哪怕父亲是血统高贵的公卿,只要母亲是平民,那孩子就是平民,母亲是女奴,那孩子就也是女奴。 涡之国大名当初连着娶了两位正妻,以当前的封建秩序看,十分的不讲究。 但因为能追溯到访婚制,那两位访妻并列,也并不算错事, 再根据这个传统往下顺,当初那些传【忍者出身】闲话的人,还真不算空穴来风—— 访婚中母系权重高于父系,只要操作得当,怕是涡潮氏生出来的孩子,都只能算是忍者,而不被认同为“殿下”了。 现在不一样了。 并列的人没了,正室的神圣性就回来了。 涡潮氏御台所的心病,被涌到手边的权力治愈了大半。 讲道理—— 姑姑都嫁人两年了,这还是她头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国家的女主人是什么感觉。 漩涡美由纪依旧在照顾大名,但完全不会累。 在青年国主不自觉的亲近中,她发现了远比当初那份爱情,更让人沉醉的东西。 比如:影响力。 她在几次不轻不重的试探后,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通过影响大名的好恶,掌控住一抹摇摇欲坠、但切实存在着的话语权。 漩涡美由纪警告自己要忍。 但忍了之后又忍,她终于还是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 这天下午,夫妻俩人喝茶时,她在大名任免某位公卿的档口,玩笑般的提出了简短的异议,并且引导对方,换上了个曾经对自己示好过的人。 她可以保证,自己亲眼看着大名写好了手令,按上了印信。 但到了第二天—— 任命颁布,册封完成。 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御台所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时,没忍住原地一愣,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漩涡水户。 镜光院是来陪伴夫人喝茶的。 因为饱受叛逆的折磨,御台所多日无法好好休息,斋院作为娘家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宫城的人,准备常驻这里,用可爱的外表,安慰她被伤害了的姑母。 姑母本来是想拒绝的。 讲道理,比起御廉中家,她更怕水户来着。 但在被禁锢的日子里,每五天出现一次的水户,对她来说跟救星似的—— 害怕归害怕,安心也是真安心。 鉴于她现在精神紧绷,更需要安心,所以【害怕】的部分姑且可以忍一忍。 漩涡美由纪压下心头的疑惑震惊,集中精神面对漩涡水户。 一般情况下,水户是很讨喜的小孩子。 她吃点心的样子可爱,不吱哇乱叫吵人,有问必答,声音还好听,唯一算得上缺点的,是耐心差。 如无必要,她不愿意哄人的。 但今天,哪怕姑妈因为心虚,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镜光院也只是稍微多看了几次时间,依旧轻声细语的同她交谈。 差不多到下午时,大名突然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姑妈整个人都麻了—— 丈夫若是一进门就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换了个人册封,那不是分分钟暴露她曾经试图影响对方吗?! 要是被水户发现…… 紧张之下,心跳的简直震耳欲聋,御台所心说我要不先下手为强吧—— 现在麻溜装个病,让大名送我回房! 结果丈夫进门的一瞬间,她的担忧倏尔变成了一片空白。 漩涡美由纪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眼睛。 三个多月的禁锢后,她哪怕恢复了健康,依旧很容易走神,眼睛时常是虚的,看起来没有光。 倒是水户在时,她稍微安心,眼睛似乎都变得亮晶晶。 现在,在大名跨过门槛的这一瞬间,漩涡美由纪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 她脑海翻腾,突然闪过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画面。 比如水户的打扮。 双丸子头啊,带流苏的金质小挂坠啊,其实都是姑婆的喜好。 不过发型嘛,动手扎头的人说了算。 当了斋院改独居后,水户的发型一直很随意,懒的时候直接披散,倒是战争开始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除了金红交错的头发,还有衣服。 她腰上甚至一直挂着个小小的穗子球,没事就会拿起来把玩一下,样式和初次带她进入宫城那天的一样。 还有什么呢? 御台所冷静的想了想过去。 御廉中和南岛姬君出现在院落,本质是为了使用大名那什么,水户在她们都不来的日子出现,可以说是为了避开麻烦。 但反过来看,当事人的感受,也可以描述为:只有漩涡水户出现的时候,那两个女人才不会来折磨他的身体。 再想的更细节些,她似乎一直保留着当初刻意培养出的,两人间分享糖果的习惯。 只是主动权逆转了。 从他来给她,变成了她给他。 甜味素安抚神经。 推己及人,如果连自己这样,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定真相的人,都能在规律的“相处”三个月后,看到水户就不自觉的安心—— ——那她一无所知的丈夫呢? 漩涡御台所面无表情的看向站在门边男人,想说什么啊,我跟他,才不像照镜子呢。 她看水户时,眼睛重新变有神,是因为确定了自己果然还有价值,于是权衡利弊下安心了! 但这个男人…… 漩涡美由纪的记忆甚至模糊了一下。 一见钟情的初见那日,哪怕穿着麻布狩衣,鬓边垂发未簪,依旧显得姿仪风雅贵公子—— 她的丈夫。 他有用这样明亮又无可救药的眼神,看过自己吗? 漩涡美由纪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回忆过去了,但回忆着回忆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印象中,那个月色柔美,风也温柔的初见画面里,漩涡水户正抱着个球,站在两人中间。 对了。 她想起来了。 突然被通知可以进入大名府参加年礼时,自己紧张的手足无措,水户又一肚子注意,到处乱跑—— 她是因为追着水户,才会遇到的他! 也就是说…… 最初走向那个男人的,是台阶下抱着球的小女孩? 仿佛心随意动。 记忆画面中,属于自己的影子慢慢趋于浅淡,只剩下追着球跑来的小女孩,和听到声音后出来查看的年轻男子,在大风吹过、障子门打开的瞬间,四目相对。 漩涡美由纪突兀生出了一种旁观了宿命的荒谬感。 桌子旁边,水户高兴的转过身来,叫了声姑父,然后几乎算是万分失礼的,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呀。” 说着,她推了下手边的盘子,“这个点心好吃的,我尝了下,给你留了一半哦。”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是难得懂事的小孩子,忍住了嘴馋,在跟长辈卖乖。 但姑妈看到的,却是主人唤了一只狗,然后在看到了预期中热烈摇尾巴画面后,满意的把食盆推到了他面前。 水户留到现在,就为了确定这个吗? 一闪念的功夫,漩涡水户已经跳下凳子准备走了。 大名错身的步伐停下,垂首,好脾气的问她:“不在美由纪这里留宿吗?” 她说:“不哦。”说完孩子气的抬手。 大名下意识伸手去接,被她放了两颗糖粒在掌心。 移开手时,小女孩淘气的一如既往,用翘起的小拇指,在他掌心的纹路上点了点。 滴,滴,答。 像是流血刺痛一样,大名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漩涡水户出门,没两步就看到了芦名。 她爷估计是偷跑来的,仗着武力值光明正大偷看的,此时站在墙根的阴影里,整个人气场特别的一言难尽。 她走过去,挺意外的揪了揪老头的袖子。 “怎么了呀?” 漩涡芦名说:“没怎么。” 他可顺手捞了一把,直接把小孩抱了起来。 偷看的视角比较得天独厚,漩涡芦名纵览全场,很不巧的看到了大名一瞬间堪称失态的表情。 【杀心骤起jpg】 但水户聪明归聪明,这些事还不了解,没必要脏了她的耳朵。 漩涡芦名决定转移话题,比如聊下等会儿晚饭吃啥。 结果漩涡水户完全没有t到这份苦心。 她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醒醒吧—— 她都说姑妈脑子坏掉了,怎么可能任由姑父把她当锚点? 当初水户就说过,她不是个做好事还不留名的孩子。 既然本身就具有【希望】的象征意义,当然要抓紧时间强化啊! “所以,”芦名的愤怒登时卡住:“你一开始就是骗美由纪的?” “没有啊。” 漩涡水户说:“姑妈培养出的依赖感是真实的,姑父现在肯定比过去更在乎她。” 只是在那个时间段,托御廉中和南岛姬的福,姑父应该是恐惧并排斥成年女性的。 包括体贴着他的姑妈。 “但我是个小孩子唉。” 漩涡水户掰着指头跟他算:“人类的恐惧是逐渐叠加的,姑父一个人时很容易胡思乱想,经常神经紧张,怀疑有人要推门进来——” 因为姑妈那些捅刀子式的关心,他甚至连礼貌的敲门都害怕。 水户每次去,都在屋里陪他坐一刻钟,但不会主动理他,大部分时间,是专心致志的低头玩球。 推开,滚回来。 接住再推开,再次滚回来。 木球撞击墙角,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频率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奇怪又诡异—— 也可能是人的感官本身产生了异化吧 ——以至于它一会儿和心跳重叠,让人不自觉的心悸恐慌,一会儿和女性漫步的脚步重叠,好像那两个女人已经到了门外。 一旦恐慌积攒到顶点,他就会突然破防,然后虚空质问:“谁在那里?!” 每到这时,水户就会轻飘飘的把球按住,然后告诉他:“没有人会来哦。” 她来探望姑妈,肯定有人随行把风。 “有人来的话,隔很远他们就会通知我了。”小女孩看着她的眼睛,将球丢向他身边。 “我没出声示警的话,就说明很安全啦。” 说完,她冲他张开手,毫无阴霾的笑着说:“我想继续玩了,姑父把球捡回来给我吧。” 如此这般,五日一次。 三个月来,周而复始。 到后面时,青年的精神越来越紧张,需要的情绪肯定本应更多,但水户把一刻钟的时间压的很死。 那是绝对安全的一刻钟。 ——不会随着你情绪紧张而延长,只会在你越来越无助的日子里,变的越来越珍贵。 同时。 她的声音,也是绝对安全的声音。 每次见面时,被丢过去的球,一定要捡起来送回她手里。 而在完成捡球游戏前,不可以擅自开始对她抱怨—— 不。 完成前,连说话都不可以。 小孩子都是很任性的,自己都没玩够的话,才不会听大人哔哔呢好吗(笑 水户说三个月还是太短了。 “要是能持续更久些的话,哪怕哪天兵临城下,异国的忍者已经停在门外了,只要我说【是安全的哦】,他说不定也会立刻觉得安心,甚至毫无心理压力的入睡呢。” 漩涡水户挺骄傲的哼哼了一声,似乎在期盼爷爷的表扬。 毕竟:“我连奖励机制都制定的很节俭,只是糖果而已,用他的时候一点都不贵哦。”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本来有被侄女婿恶心到,甚至一瞬间,对整个贵族群体产生了一些指指点点的看法。 但现在…… 现在他恶心并觉得可怜。 但作为一名老父亲,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你想操控,不是,咳,想玩也可以——” 毕竟他说不许,她也八成不会听。 “但是记住,别让他碰到你。” 漩涡芦名说着,撸了把小孩的脑门,强调道:“碰哪里都不行!” 漩涡水户刘海都让他扒拉飞了,满脸都写着懵逼。 小女孩虽然不明所以,但在愣了下,但还是听话的说:“好哦。” 没等爷孙俩走出去两步,水户歪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下,说:“其实就算爷爷不叮嘱,我也不会让他碰到我的。” “唉?” 水户见他好奇,就认真的开始分享: 事情发生在昨天。 姑妈,一款野心丛生,且很有眼色的封建系女子。 昨天可能是又进入野心丛生模式了,似乎对大名说了点什么。 而在经历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后,她的侍女,也就是化妆品都在保胎那位。 她很聪明的认识到了食物链顶端的人是谁—— 于是原地跳反二五仔,在事发后没多久,就把这点异常汇报给了漩涡水户。 之后水户就来了。 她没有带糖,没有笑,没有允许姑父像过去一样,拿到她挂在腰上的那颗球。 她甚至很认真的说了声:“你好讨厌哦。” 漩涡水户说他那时露出来的眼神,像是被踢了的小狗一样。 “啊嗯。” 说到这里,镜光院发出了一个代表沉思的拖沓语气词,表示:“我还蛮喜欢那个眼神的。” 漩涡芦名看懂了这个表情含义—— 正是因为喜欢那个表情,她不止完全不会被碰到,甚至会故意做出伤害对方的行为。 就…… 老族长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我孙女原本就挺吓人的了,怎么搞了一堆事后,反而还更一言难尽了呢? 想想她还曾经考虑过弄死自己,漩涡芦名顿时一阵心绞痛,觉得自己没资格掺和这种神逻辑的高端局。 不。 不对—— 他孙女以养狗的心态对待一国大名,他都能轻易接受,怎么说也算是进步了对吧? 之后的事情漩涡芦名刻意没再关注。 因为大名的侄子突然入局,漩涡水户的水之国狼人杀,僵在了仅剩三人的第五局。 于是每隔几天,她就要和白莲传一次信。 因为很多机密要地禁止查克拉,通灵兽也不是十项全能,所以联系起来相当麻烦—— 再加上水之国乱起来后,漩涡本身也派了族人去捞东西回血,以至于拿主意的虽然一直是水户,但活最多的,还得是芦名这位族长。 讲道理,累死了。 这样007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末。 樱花开放的时节,大名因为换季受凉,突然间就病的不行了。 依照医者的诊断,大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虽然只是贪看夕阳吹了点风,可也已经有了高热的征兆—— 哪怕这次治好了,他也会变得更虚弱。 漩涡芦名站在近前,想起水户曾经说过【可以让姑父多活两年】,【但也只有两年】的话。 他搁心里对比了下御廉中家灭门的时间,怀疑这事是水户故意的。 “是需要他去死了吗?” 爷爷问话小小声。 水户一愣,说:“不啊。” 她撇了下嘴,好笑道:“真想要他死的话,那天多让他站一会儿不就好了?” 漩涡芦名联想到大名是看夕阳才吹的冷风,心下一个激灵—— 他完全不想追究那天是哪天,大名为什么去看夕阳,又是因为什么站了多久。 他只要确定了确实是水户在搞事,然后安静的等下半场就可以了。 半个月后,下半场来了。 ——南岛边陲传来全新的消息,大名当初被赶走的、那几个没死的哥哥弟弟,可能要起兵打回来。 漩涡芦名一天之内接了三封示好信,没一家想和漩涡硬碰硬,通通走的是拉拢换人路线。 那毕竟是个病秧子了啊! 最不要脸的那位哥哥,甚至不介意在搞死大名后,二次迎娶漩涡姑妈,继续给她正室的尊荣。 漩涡芦名对着信,一副苦大仇深脸。 漩涡水户嚼着团子,把馅很多的那半塞进爷爷嘴里,一边抬手去摸他眉心的皱纹,一边说:“不急不急,不急哦。” 漩涡芦名没急。 然后又是半个月。 因为漩涡按兵不动,那三路反王开始试探性的逐步前进,风言风语满溢大名府,俨然是不出三月就要改朝换代了的样子。 所幸苍天保佑,这一天,持续低热中的大名恢复了清醒。 从外样大名篡位那年起,涡之国的高位公卿已经被筛过三回了—— 现在还活着的,要么是姑父一派的铁支持者,要么就是骑墙水平最高的一波。 铁支持者不会投,投过去了下场也是死。 骑墙派看的最清楚,深知木仓杆子里面出政|权—— 现在最好就是看漩涡投谁,只要漩涡不说话,投谁其实都一样没底。 最终的最终。 在仿佛风雨飘摇的某个夏日傍晚,漩涡一族和病重的大名,像是史书上记载的明君贤臣一样,在一番交心之后,重新达成了默契。 然后都没来得及等第二天—— 一群担心将要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公卿,几乎是全程架着大名,在普天同庆般的气氛下,敕封族长漩涡芦名,做了涡之国的守护代。 第一项任务就是平叛。 漩涡芦名接过任命的手令,还有纹样简直超规格的印信,默默的抬头看了看水户。 水户坐在斋院的车架上,遥遥的冲她爷笑了一下。 虽然同样是战争,但打普通人嘛,哪怕是三路普通人,那不还是虐菜局? 军队整编需要时间,整个涡之国高层跟吃了加速器一样,开始进入了恩威并施的流程。 这方面大名就很舍得的样子。 他将整座北岛—— 也就是我们前头说涡之国等于爪哇岛时,拿来类比巴厘岛的那座海岛,整个敕封给了涡潮氏。 海港自筹,海军自筹,领地免税。 但为了牵制漩涡芦名,他的亲孙女,也就是现任斋院镜光姬,必须留在宫城里。 考虑到大家主要还是靠漩涡保命,这种牵制也变的格外“柔软”—— 为了更加体面好看,大名想加恩镜光斋院,再上一级,封她当斋王。 公卿们:啊这。 斋王不必须是王室女儿吗? 但仔细一想,御台所是大名唯一的夫人,生的儿子铁定是继承人。 也就是说,漩涡水户是未来大名的表姐—— 血缘家系都还算近,又赶上这个非常时刻,就让她越了这个级又能怎样嘛?! 意外的没扯皮多久,这条提议就通过了。 斋院变斋王。 院号变宫号。 漩涡水户八岁,拿到了自己最开始想要的那个身份。 此时,哪怕还没举行仪式,侍从们对她的称呼,已经从镜光院,变成了镜光宫。 但这种变更显然不够正式,于是有些御台所一系的人,暂且称呼她为北岛宫。 感觉……好像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虽然北在当前的世界背景下,是代表【正】的方位,正室夫人甚至会被代称为【北政所】。 但讲道理—— “我就不能用【正】这个词本身吗?” 答案是当然可以。 这一年夏末,三路反王已经没了俩,而在都内,整整折腾了两年的宫城,终于重修完毕了。 依照北侧为尊的惯例,姑妈御台所住了北面,成了此世界不知道第多少个被代称为【北政所】的女人。 而漩涡水户给自己选定的斋戒宫苑,在整座大名府最中间的方位。 于是她的代称便成了中宫。 但就像当年,南岛姬在北斋院前加“大”字来表示尊崇一样。 在漩涡水户毫不客气的把宫城背靠的那座山,也圈在了自己的宫苑范围后,她就成了【大中宫】。 匆匆又是两个月,漩涡芦名得胜归来了。 大名姑父的三个哥,整齐的死成了一排。 作为赏赐,他官升一级,守护代里的“代”字被拿掉,漩涡芦名,成了漩涡守护。 到了初雪将临的日子,大名再次病倒。 为了保证自己虚弱时国内依旧稳定,大名虽然把政务分摊给了左右大臣,却特意给了漩涡芦名摄政的权力。 此时,老族长的官称便不叫守护,而可以叫国守了。 新任漩涡国守拿着诏书,头都要大了—— “讲道理,我还是喜欢当忍者。” 已经摆烂成自然的漩涡芦名老先生,已然放弃了用脑。 “那帮臣属叽叽歪歪的好多规矩,只靠打的,我怕摄政之位坐不稳。” 水户想了想,说:“只要利益一致,他们会听话的。” “是吗?” “是呀。” 现在的水之国狼人杀,依旧卡在第五盘,三足鼎立之下,画风稳定的不行。 而区域内管事的大国,一心投入内部撕逼,导致整片海域的商贸都开始受影响。 水之国本土的船还好,小国的航线基本全军覆没。 说的再难听点—— 因为国内损耗严重,不少水之国军队开始假冒盗匪,在海面上拦路打劫了! 涡之国虽然地广人稀,自给自足也可以,但自打航线卡死,整个贵族阶层都没法过日子了。 这不止是少了外来品,耽误享受的问题—— 一个岛国,多少贵族都是靠海运行业养家的,海上不安生,等于支柱产业都倒了! 漩涡水户:“我们家可以主动参与合作,派人护送他们的船队。” 漩涡芦名:…… “这会儿你不怕会死人了?” 漩涡水户摇头,说不啊。 “白莲桑现在的人设,是忠于【大名之位本身】的老派忍者首领,不主动参与争斗,也没投入哪位殿下的麾下——” 她顿了顿,补充:“最起码明面上没有。” 但置身事外的同时,他以退为进,揽过了水之国海上警备的权力。 换句话说,白莲就是现阶段最大的海贼头子。 “只要商量好,他不会拦我们家的船的。”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说也行吧。 之后的摄政初诣,就仿佛是在谈生意一样,在毫无逼格的扯皮了几天分成后,漩涡芦名莫名其妙的开始很受欢迎。 摄政算什么? 他现在说话比大名都管用! 漩涡水户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一个岛国,还是小岛国,你限制住了它的航线,就等于限制住了这个国家人看世界的眼睛。 再近一步,捏住它的港口,那就等于捏住它呼吸吞吐的咽喉—— 往后倒个几十年,卡多就是这么控制波之国的。 当前世界,只要忍者还处于分化状态,那能和顽固的【封建秩序】对抗的,也就只有【利益集团】了。 忍者上位做大名会被大国关注又怎么样? “名头本来也不重要啊。” 说着,水户笑眯眯的顺了下耳边的头发:“只要能实际领导他们,听话就很够啦。” 只是有点可惜。 大中宫孩子气的鼓下下左边的脸颊:“水之国最多也就再拖三年,白莲桑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了。” “要是能让它一直乱下去就好了……” 对面,漩涡芦名完全习惯了类似的发言,也不会再跟她讨论这一年混战里,水之国的民间死了多少人—— 他知道水户根本不在乎。 很快,新年三贺日到了。 漩涡芦名担任摄政满一周年。 这是他们家被贵族团体真正接纳后,渡过第一个新年,而涡之国各路贵族,终于在新年贺仪中,更正了对涡潮氏列位的正式称呼。 就好像【紫式部】这个名字,是把女子的名【紫】,和其父兄的官衔【式部丞】结合在了一起一样。 漩涡水户收到的贺表里,通通将她改称为【国守大中宫】。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想说这不是我谋划的,也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叫的—— 传统它就是这个鬼样子,你如果介意称号开头是我,完全可以随便改掉! 漩涡水户惊讶了下:“我为什么要改?” 她这会儿,到不像是对爷爷起过杀心的样子了,一副超乖巧超可爱的好孙女样子。 “能把爷爷的官名加在称号里,我还挺高兴的哦?” 漩涡芦名不信。 ——她不是这个性格! 果然,下一秒,红头发的小女孩若有所思的磨蹭起了下巴。 “有爷爷的官名是很好,但确实不应该在最前面。” 她看着国守大中宫的名帖,觉得:“不像是祝福传承,倒像是我成附属了。” 漩涡芦名:…… 讲道理,你要不高兴,你现在就把名字改了,但这个语气,真的很容易让老人家提心吊胆你知道吗? 因为那个【若有所思jpg】,漩涡芦名一夜都没睡好—— 比起自己改错,水户显然习惯要求别人,他后半夜做的噩梦,都是那糟心孙女随意发诏,擅自给他换了个官名。 但事实上,怎么说。 虽然内部逻辑怪怪的,但水户是真的很爱她的亲人们。 第二天如漩涡芦名所料,大名确实准时发布了诏书,但其内容,却不是难为他的。 大名说,自去年斋宫获封,至今已满一年,但因事务繁多,跟本没有举行仪式。 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我们该准备一下正式的祭祀和典礼了! 为表重视,这封诏书,是拿难得才会用一次的绢布写的—— 上面盖了十分正式的印信,纯以格式论,同大名登基的国书差不了仿佛。 这是【御令】。 同年四月,斋王的奉仕仪式正式举行。 漩涡水户坐着心爱的华丽车架,成为了二百年来第一位告奉了大陆各国的斋宫。 通称:御令国守大中宫。 漩涡水户就很满意。 她本人对政事没多大兴趣,真论起来,漩涡芦名其实也不太干活,涡之国所谓的【摄政】,其实是漩涡一族的几位长老加姑婆—— 就那个动不动六比一的投票委员会。 左右大臣负责上书,大丞少辅负责拾疑问,但最后批还是不批,主要看他们投的什么票。 如此这般,岁月静好。 时间匆匆一年半。 这一年,漩涡水户十一岁生日的前夕,漩涡芦名收到了来自千手一族的密信。 信上说千手柱间要来了。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 老族长大惊失色,信纸都给捏破了—— 说来惭愧。 千手佛间作为一族之长,居然没能教育好儿子,以至于他私下同仇敌家的宇智波,产生了糟心的友谊! 并且他还死不悔改! (此乃舅舅信中原话,感叹号甚至划破了纸张) 这事是扉间跟他爸告的密,千手佛间原本没有轻举妄动,想的是他们下次见面时,他可以跟踪过去,将对家族长之子,就是那个斑,一举成擒! 结果对面也是这么想的。 千手佛间踌躇满志的过去,最终只是和宇智波田岛对线了一波,战斗过程乏善可陈,甚至没有战场相见时打着刺激。 但他儿子不行。 据称,千手柱间在此事上异常的头铁,撒泼打滚抱着他爹哭,都不行后还试图绝食。 千手佛间原本都要软化了,扉间二次举报他哥,说木遁可以催生蘑菇—— 柱间虽然声称绝食,但根本没有少吃,现在但凡敢打个嗝,必然充斥着蘑菇味! 千手柱间悲愤中再遭镇压。 但这事给千手佛间提了个醒。 木遁是个bug。 柱间现在挨关,是因为他在意父亲弟弟的看法,一旦他豁出去了,未必不能偷跑。 但就冲宇智波田岛那个不要脸的样子,南贺川周围,很可能被宇智波布下了埋伏! 注:这是推己及人的合理揣测。 他本人也做了点陷阱,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心态,试图捕获一个擅自逃家的宇智波斑。 总之。 比起让混小子擅自作妖,跑出去了再被宇智波抓到,成为千手族地的可趁之机,他亲爱的爹,水户亲爱的舅,决定直接把他往远了送。 比如海这边的涡之国。 至于期限…… 这个主要看宇智波的动静,他们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了,什么时候再让柱间回去。 “这样啊……” 水户趴在爷爷背后,隔着他的脑壳一起看信。 “说起来。” 她的语气居然还挺期待,“我还没见过表哥呢。” 而在水户身前,原本就头昏脑涨的漩涡芦名,被【表哥】这个关键词一激,陡然僵在了原地。 表哥只是场面上的说法,毕竟往细了扒,两边还差一代,就要出五服了。 ——千手柱间身上最典型的标签,明明是【漩涡水户未来的丈夫】才对! ‘但是我没说过唉。’ 漩涡芦名收眉敛目,眼角扫过自己笑眯眯的孙女,没由来的一阵沧桑—— 仿佛上天预定给他的死期还没到,但自己却已经要凉了。 第9章 森之千手 漩涡芦名捏着信纸,心神不宁的厉害。 他这几年来活的过于自在,已经忘记了如何谨慎用脸,整个儿一大写的破绽百出。 但漩涡水户没看出来—— 她比她爷更心神不宁。 事实上,漩涡芦名若不擅自走神,就该注意到,在信纸展开后没多久,趴在他背上的小女孩,就发出过一声很不爽的“啧”。 千手怎么能和宇智波做朋友呢? 【瞳孔地震jpg】 在漩涡水户的认知中,这个世界是畸形且割裂的—— 其中不论是负责畸形的,还是负责割裂的,都是忍者这一团体。 而这个畸形且割裂世界之所以能安稳的运行,就是因为忍者本身是被分化的。 【战国延绵上百年,忍界百族多方混战,脱颖而出的最强者,便是千手和宇智波】 【不论多么困难的任务,一方雇佣了千手,对立方便一定会去雇佣宇智波】 当初姑婆给水户讲故事,说到这段的时候,语气特别的复杂。 可以说是既骄傲又怅然,既有恐惧痛恨,还有些藏都藏不住的憧憬—— 就好像能这样并列着被提起,就已经是让人死而无憾的尊荣了。 漩涡水户觉得这纯是有病。 千手和宇智波是怎么结的仇? 归根结底,三点: 一,胜负欲。 忍者的生存模式,注定了他们要依靠名气和影响力,获得更多雇主的青睐。 二,他们接到的任务本身就是冲突的。 这个锅是雇主的。 而第三点是二的延伸,即:在日积月累的冲突性任务中,因为一些可持续性的你死我活,积攒出了血海难填的人命仇。 说起来仿佛真有三点,但细究一下—— 本质都是【雇主】发布的【任务】。 你我本无前缘,全靠雇主花钱。 你我本没私仇,全因幕后黑手。 到了现在,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她舅哪怕写信给她这种不相关的小朋友,都忍不住在字里行间diss一下宇智波,只要是能对上他家的任务,降价都愿意去。 怎么说。 仇恨积攒到一定程度后,人就跟韭菜成精了一样,自己会上赶着收割自己。 说来可笑,但这种可笑,让忍者群体大致上分成了两个团体,然后在互相制衡的对峙中,保持了快一百五十年。 这就跟个杠杆似的。 哪怕他们任何一方战斗力,都强到能弄死二百个大名,只要能驱使动另外一方顶上去,统治阶级就永远稳坐钓鱼台。 什么叫坐山观虎斗啊(后仰 历史上的事她不太好说,这个世界的历史本身也挺模糊—— 反正和水户潜意识里习惯的那一套不同,不过区区一千年前的事,在这里,就已经传的跟太古神话差不多了。 再加上忍者本身不与普通人合流,很多信息隔绝于主流,导致这个世界真正脉络清晰的年月,不过区区两三百年。 所以漩涡水户不能断言,这种对立,一定就是人为的。 但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最初的统治阶级,面对忍者这样一群不可控因素,肯定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将社会形态塑造成今天这样。 也不对。 水户歪头想了想,她会更过分。 当代忍者权利并不少,基本全部都有姓氏,首先从人格完整度上,就完全区别于庶民。 虽然限制很多,但只要不牵扯政治,能享受的东西也很多。 各忍族常居的族地,默认一直是归你的,至于税务,交不交也是看情况和心情。 说是忍者出身地位低,但这种低,主要是区别于社会主流—— 反正鄙视归鄙视,你敢当面说一句坏话吗? 至于接任务…… 那可就更随意了。 也就是说,哪怕这个忍者今天才杀了你爹,他依旧能坦然的坐在你面前,然后收你三倍朝上的佣金,再去杀掉前雇主,意思意思的帮你“报个仇”。 事后你甚至要跟他说谢谢! 要不是正值战国时代,没什么线上app,对方说不定还会叮嘱你打个好评哦亲。 忍者被工具化的默认为一把刀,大约不止是为了贬低,也是为了给注定出不了气的贵族们,提供一个自我安慰的角度。 水户作为统治者—— 涡之国太小了,不典型,稍微代入一下火之国吧。 水户如果是火之国的大名,国内看似充满大大小小的忍族,本质却是一片片需要避讳统治空白区,那她看着地图她能难受死。 讲道理,真是她来,比起塑造社会形态,还是鞭打人赶紧造核弹比较快。 ——当代的不少异能小说里,哪怕能徒手灭一城的强者,也在国家异能局(or类似组织)上班,除了普通人群体在生产力上碾压,就是因为热武器普及,和国家机器具有反手威慑能力的原因了。 话说…… 漩涡水户歪头:核弹是什么东西来着? 记不清了。 水户模糊的印象里,只记得这玩意儿似乎很厉害,于是默默记到了心底的待办事项里,寻思着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我们先说回忍者的分化问题。 不论前情如何,宇智波和千手的对峙,是忍者团体分化的表象,而说的难听一点—— 【忍者的分化】,是当前这个封建社会里,一切秩序的基石。 也正是因为这些制约,让漩涡一族无法直接篡位,而是需要一个活着的大名,来提供法理依据。 讲道理有点烦人。 水户原本延续习惯,每五天见姑父一次。 但怎么说。 驯服的太过容易,乐趣就容易消逝。 姑父的有趣程度本身有限,为了不太快腻掉,她已经改成十天去一次了—— 但减少频率,意味着持续影响会减弱。 所以不行。 漩涡水户五天一打卡,五天一打卡,得到新玩具不过半年,就感到了仿佛社畜面对积存项目一样的倦怠感。 ‘我本来以为会有转机的。’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比如统一下忍者群体,让他们只有一种声音,然后反推统治阶级,消灭掉这些莫名其妙的潜规则—— 再然后,正大光明的当一国之主! 我讨厌上班打卡! 这个统治世界的起因说来儿戏,但并不算异想天开。 漩涡和对立的两端之一千手是盟友,只要想办法让东风压倒西风,总是可以达成预期的。 是的。 虽然没干呢,但在御令国守大中宫心底,一直隐隐有个灭了宇智波满门的目标计划。 现在…… 现在表哥和宇智波是朋友。 于是问题来了: 表哥的意愿,和我的意愿,谁摆在前面? 她想:肯定是我的。 但是表哥有木遁,如果开棋,表哥才是未来战斗中的主力—— 可我还是觉得我重要唉。 水户歪了下头,决定暂时搁置争议。 总之—— 先观察一下表哥的性格吧。 之后再看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漩涡水户相信亲情,也相信亲戚间是可以相互迁就的。 等她做完决定回神,爷爷已经不告而别去写回信了。 ‘是在故意避开我吗?’ 水户一瞬间是察觉到了点异常的,但想了想,没当回事。 带小孩是很烦人的,每个家长都有抱怨的权力—— 事实上,哪怕爷爷直接在她面前写回信,用比舅舅还夸张的语气抱怨她,她也会当做没看见的。 想到这里,大中宫神色温和的笑了一下,自以为很体贴的悄然离开了爷爷的房间。 水户嘴里的【亲人互相迁就】,并不是说着玩的。 如果柱间表哥真的不答应和宇智波动手,她也无所谓—— 忍者平均寿命30岁,千手强点有限,也就40。 漩涡属于bug,起步就是70。 如果表哥不愿意动手,那她可以重启御廉中家当初的思路,让姑妈和姑父,先搞个具有两家血统的孩子出来—— 小孩总不用她五天去哄一次,等这小孩老死了,千手和宇智波也该步入下一代了。 到时候没有糟心的童年友谊,灭门起来也没有心理压力。 欣然做完决定后,水户脚下方向一转,准备就孩子的问题,先去问候一下姑妈。 其实她也挺疑惑的。 姑妈和姑父,现阶段身体都还健康,需求也在正常区间,之前不过一年前后,就怀孕了两次—— 为什么这波都三年了,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姑妈:…… 姑妈:啊这。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看着眼前悠然自在走进她房间,又理所当然坐在了主位上的小姑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漩涡美由纪是爱过御曹司的。 她在族内地位不算高,待遇也不怎么好,受眼界所限,很有些浅薄的憧憬,和对贵族的追捧。 哪怕心怀利用,但在贵公子如计划般垂怜于她时,漩涡美由纪是真的为此怦然心动过的。 但也正式因为曾经爱过,投入过货真价实的爱与悸动,她看到现在的大名时,才会有种吃东西梗到的感觉—— 一面胃里发酸,一面呕的想吐。 不过老话说的好,习惯成自然。 时间长了,什么样激烈的情绪都会过去。 她这几年来完全没有再和大名亲密的原因,非常的现实—— 因为:“我以为他是你的东西。” “唉?” “就是说,”姑妈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以为那次之后,他就算是你的东西了,就,私人物品的话,我擅自去用,会不会不太好?”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后知后觉的想说:“这样啊。” 原本她忍不住噗嗤要笑,想告诉她这根本无所谓的—— 但话出口前,水户突然一顿。 仔细想想,还真是怪别扭的。 水户仔细换位了思考了一下:感觉……像是自己的衣服被别人穿了? 不,比衣服被人穿还别扭。 她露出了个稍显嫌弃的表情:这感觉分明像是吃饭时,和人用了同一双筷子! 想到这里,她倏尔抬眼,略带惊叹的看向了姑妈。 什么啊。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姑妈居然一直在注意她的心情吗? 漩涡水户久违的从北政所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亲情的温暖,不由感叹:时间果然可以治愈一切创伤,她姑妈坏掉的脑子,好像也恢复了唉?! 姑妈:…… 姑妈看着她溢于言表的欣慰,没好意思说自己纯粹是吓住了。 高情商:擅自动你的私人物品,不太好。 低情商:呵呵,不敢动。 漩涡水户全没在意这个。 再次被亲情温暖到的大中宫,高高兴兴的出了宫苑,第二天,大名府就发布了新的召集令。 主旨只有一个: 【因为人手缺乏,大名府准备开放招工】 结果命令发出去还没等隔夜,当天傍晚时分,漩涡芦名就拿着诏令的拓本,火急火燎的来找她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头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安案几上。 漩涡水户让他拍的一愣,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东西,瞬间笑了。 她无所谓道:“就是招个人啊。” 布帛虽然是拓本,但能看出写的还挺工整条理。 这是正事来着—— 涡之国的新宫城,都扩建完一年多了,一直有些缺人手,而且按照惯例,更换了“主人”之后,下层仆从也确实需要同步大换血。 “之前只是一直拖着没弄罢了,现在我不想拖了。”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说:“招人的事我知道。” 水之国乱政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各大城池都多了很多流离失所的人,宫城如果能提供就业岗位,也算行善积德了。 “但是这一条。” 漩涡芦名指了下最下面的小字: 【招面貌姣好的青年男子……】 ——你这是十一岁就准备开始选妃了吗?! 老族长皱眉; 老族长痛心; 老族长看着自己养大的白菜,居然擅自想要找猪来拱,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张活灵活现的【怎会如此jpg】! 气质甚至透出了一悲愤。 把漩涡水户吓了一跳。 大中宫看着似乎已经沉入脑内剧场的亲爷爷,尽量扬起语调,大声唤回他的注意力,说,“这个是为了给姑母用的!” 她说完这句,略显愧疚的打了下磕巴:“就,大名那里,嗯,因为我的疏忽,耽误了她快三年的享乐时光,我就想选几个新的,送给姑妈当礼物。” “美由纪?” 漩涡芦名:这里面还有美由纪的事? 水户叹了口气,适当删减了关于千手和宇智波的思考后,给他解释了一下,自己想把人形玉玺换个代的问题。 “但大名很早之前不就是我的东西了吗?” 漩涡芦名听到这话,一瞬间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但水户完全没有注意到,继续解释说:“既然他没法拿去给别人用了,那就放弃亲生血脉吧,反正养子的继承权也在第一序列,让姑妈直接从钵迁氏的旁系收养一个孩子好了。” “等那个孩子继承了大名之位,再让他和漩涡家的女孩结婚生子——” 然后让这个孙子辈,来当人形玉玺当过渡就好了呀(笑 她语气欣然,显然觉得晚一代人,也不过就十几年的事,并没有什么所谓。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说的仿佛轻而易举,你觉得公卿会同意?” 不对。 他低头看诏令,这已经有官面上过的去的理由了,看在钱的份上,涡之国的公卿贵族们一向是群善解人意的应声虫。 “……钵迁氏的旁系血亲呢?” 他总算找到了个角度:“国家需要的是被认可的继承人,你给北政所找小白脸,不是混淆人家血统吗?”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说:“从旁系收养一个孩子,获益的是他们,为了争这个名额,那些人巴不得姑母没有亲生子呢。” 从现实角度出发,那些人为了让【过继】的事板上钉钉,保不齐会专门输送高质量男性过来参选—— 一旦成功勾引住了姑妈,就等于从根源上绝了节外生枝现的可能性! “这么看,这一次的选手素质会很好,舆论大环境也会很友善。” 说到这里,水户歪头想了想:“那我们干脆搞大一点吧。” 正好,下半年既没有典礼,也没有节庆,千手来了都不好招待,活动搞大一点的话—— “表哥应该会感兴趣吧?”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好啊,你这不止是要选妃,还是要带着未来的正宫一起选妃啊?! 第10章 我的冤种表哥 漩涡芦名觉得他应该挣扎一下。 别管之后这个婚约怎么暗搓搓的取消掉,他又需要给千手赔礼什么样的道歉—— 总之事到临头,这次先给它糊弄过去! 芦名老先生开始给千手写回信。 到底是做了一国之守的人,他义正严词起来,找借口都找的特别鞭辟入里: 首先,我们要了解,在当前这个时节,能出头的忍界大族,都是和国家绑定的。 只是,这种绑定,是强大势力与强大个体间的双向选择,虽然因为传统、思想、和畸形的社会观念而分出了君臣,但并不特别稳定。 就比如宇智波家。 这大名鼎鼎的一族,祖地在雷之国,从前按照惯例,基本也只给雷之国大名府干活—— 尤其牵扯到战争任务时,那立场简直坚如磐石。 但近一百年来,为了和千手直接对峙,宇智波家大半的族人都搬在了火之国,两家就隔了一条南贺川,可以说是画风险恶了。 这种搬迁,肉眼可见的打乱了过去一对一的选择关系,在宇智波和雷之国间,弄出了不小的嫌隙。 这就是前车之鉴呐! 漩涡芦名挥毫泼墨。 现在的漩涡,含蓄点说,是“摄政一族”,但究其本质,就是一国掌权者。 千手若要和他们从往过密,很有可能会被火之国大名忌惮,成天的担忧他们将要跳槽! 哪怕不跳槽,有漩涡在,就意味着千手有从容的退路—— 这等情况下为火之国效忠,哪怕他们自己是问心无愧,上层也总会怀疑千手刻意藏拙,不肯尽全力。 这样对大家都不好的嘛! 漩涡芦名虽然秉承了一颗冠冕堂皇编瞎话的心,但越写越觉得真就这么回事—— 写到后半截简直苦口婆心,洋洋洒洒三页纸,把自己都给饶进去了,一再强调按下婚约也无妨,我们这边给你留着呢,我孙女长的可漂亮…… 写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我作死吗,劝千手就劝千手,写这个做什么? 遂把关于水户,不,关于婚约本身的直白语句都删了,全篇模棱两可,莫晦如深到哪怕信件丢失被第三人看到,也没法拿来当证据抓什么首尾。 怎么说。 倒是意外契合了他在忍界流传多年的老狐狸人设。 漩涡芦名惴惴不安好几天,终于收到了千手那边的回信。 【好】。 老头顿时坐蜡了。 好是什么意思? 他翻来覆去的看信纸,真的只有这一个字—— 而且写太大了吧? 以他稍显捉襟见肘的文化水平,也不是很能判断这个已经大到变形的字,到底是不是千手佛间的笔迹,也没法从笔锋的软硬上,判断出什么意境心情。 漩涡芦名本来就心虚,最近几天不想被水户看出端倪,活的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现在连千手的态度都意味不明了! 老头:日哟,心彻底没底了。 于是听闻千手家的海船到港那天,漩涡芦名七上八下一整宿,还是决定亲自去接一下人,率先试探试探。 等漩涡水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吃完了早午饭了,才发现她爷没在。 一问做什么去了? 答曰迎接千手。 就……还挺意外的。 漩涡水户嘴上无所谓的说了句:“这样啊。” 心里却难得的反省了起来,心说过去自己从信纸上了解的关系,还是过于肤浅了,就当前这个态势来看,过于纠结“表哥”这个称呼,可能都显得有些见外了。 “……那我要直接叫哥哥吗?” 同一时间,港口。 涡之国大小类爪哇岛,但没有那么细长,数得上号的大城市不过一掌之数,剩下基本都是村镇、聚居地这种级别的单位。 同理,很多地方根本称不上港口—— 只是小渔村聚居,大家习惯性停船出海的地方,因为村人合力修几条木头椽子,也被粗略的定义为了港口。 但千手家这波不一样。 虽然名义是为了“流放”犯了错的千手柱间,但同行的不止有两位族老,还有一些千手同盟家族的年轻人,乍一看十个呢。 因为这年头交通不易,跨海就有钱赚,所以还随行了几个火之国出身的商队,浩浩荡荡两个大船队。 原本,船队虽然已经“抵达”了涡之国,但沿着会海岸,一路航行一路卸货,卖完了大半身家后,才去大名府西侧的山港停泊,处理些只能在首府买卖的货物。 结果今早出发没多久,商队那边收到消息,说漩涡国守已经摆开大驾,在山港等着了。 这你不得受宠若惊一下?! 船队连停都不敢多停了,一口气把三天的路一天赶完,水手划船划的手都木了,一度超速行驶,姿态扭曲的卡在千手家的船头前面。 就…… 故意的吗? 千手和真面无表情的走下甲板。 此时正值傍晚,码头上人声鼎沸,他还不等停船进港,便率先踩水站在了海上。 遥遥看去,漩涡芦名正在远处逢场作戏——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你看他和柱间说话的样子,居然还真有那么几分慈祥!? 和他不同,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保持了相对的克制。 同盟家族的小年轻们克制的留在了后方,只有千手柱间主动上前问好,而且纯以辈分为先,大方称呼漩涡芦名为: “爷爷。” 爷爷可高兴的答应了。 漩涡芦名能感觉到一道道或是敌意或是审视的视线,正从四面八方落在自己身上。 看这样子,千手应该是毛了,不然不会除了柱间,一个成年人都没有露面。 但怎么说呢。 漩涡芦名想要的就是这个! 相互规避,隐形冷战,反正只要不说话就挺好,不说话不容易露馅! 他姑且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怀着一些莫须有的愧疚,和柱间聊起了天。 说到兴起,他还顺手想去撸一把人家的脑壳—— 结果手才抬起,就对上少年的眼睛,那乌漆漆的,让人条件反射就是一哆嗦。 漩涡芦名:…… 完蛋,叫水户给我整出后遗症了。 老头神色镇定的试图跳过这一节,强行把计划中的揉脑袋改成了拍肩膀,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 千手柱间全程歪着脑袋听话。 他乖,还安静,每当芦名问要不要怎么怎么样,就笑着点头“嗯”上一声,那阳光灿烂的,跟什么好脾气的小狗似的。 这一行人,直接去了宫城后山的别苑。 忍者出任务,动辄跨国几千里,千手的人对这都很习惯,到了新地方,先查地形,再查建筑,最后检查术式—— 什么都没有。 漩涡做的还算坦荡,忌讳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术式符文也抹的干净,还在各个角落留下了足够的空隙犄角,方便他们自己布置结界。 等安顿完毕,再把小年轻们都打发去看热闹后,此次带队的几位老人家,开始就婚约问题进行讨论。 事实上,千手家收到信后,属实是懵逼了一会儿。 对漩涡芦名洋洋洒洒了三页纸的借口,他们差不离的信了五成,至于剩下五成—— 那肯定是有猫腻啊! 不过世易时移,双方当初订下的婚约,是依附于盟约存在的,现在漩涡家连忍者都不当了,生出犹豫也正常。 问题是—— “这都快十年了吧?” 哪怕漩涡家正式上位,也过去有三年多了:“这些年来两家书信往来也不少,字里行间的看不出来啊?” 讲道理。 当初定约十六岁,现在也差不了几年了,柱间这次过来,目的之一就是和水户培养感情。 说到这里,当即有人撇嘴。 “哪里看不出来?” 说话的正是千手和真。 “今早起航,他不还故意施压商队吗?那是什么意思,催我们还是赶我们?这下马威弄的,真是——” “应该不是下马威吧。” 另外一位女性闻言叹了口气:“看芦名对柱间,态度还是挺亲切的,今早……应该只是弄巧成拙了。” 说到这里,又有人嗤笑道:“亲切?” 亲切算什么啊? “两边本身就有亲缘,似漩涡芦名那样的老狐狸,就算舍不得履行婚约了,还是当爷爷的嘛,他肯定是希望能皆大欢喜呀。” “呵。” 有人闻声冷笑:“他倒是贪的不行……” 眼见话到这里,会议实况将要从问题讨论转成人身攻击,坐在一边的千手柱间没忍住插话了。 他说:“也没有吧。” 虽然前头绝食那事完全是糊弄他爹的,但被送上船后,他是真的搞过几天冷暴力。 现下没有了外人,他精神面貌属实有些蔫嗒嗒的,气场一下子就从阳光小狗,变成了被水淋湿的小狗。 然后大概是语气配合这个恹气的表情,看起来太欠揍了吧—— 他才刚说完一句话,就被千手和真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脑壳。 “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千手柱间捂着脑袋不服。 说起来,他都超过十三岁了,又是族长的继承人,原本连族务都能掺和两手的。 无奈一朝没想开,和姓宇智波的交了朋友,瞬间整个人设崩的一塌糊涂。 以千手们固有的朴素世界观来看,能和宇智波那样的玩意儿产生友谊,他这人,从思想道德到言行举止,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劲的—— 保不齐是出场设置就有问题,好似一种玄学层面的先天缺陷,生下来脑子就少根弦。 纯以发言权论,千手柱间现在的影响力,可能还比不上年方八岁的千手扉间。 千手柱间越想越不服。 男孩,或者说,少年人,维持着捂住脑袋的姿势,固执的表示:“爷爷确实还挺好的。” ——没什么游刃有余的功利心,也没有暗自掩藏的厌恶。 柱间语气不太确定的顿了一下:“我觉得他在某一瞬间……甚至是害怕我的。” “证据呢?”族老问。 “就……直觉?” 他也不太确定。 大家静静的注视着他,十秒后,齐齐转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们继续热火朝天的人身攻击漩涡芦名。 千手柱间坐在一旁,恍惚中生出了奇妙的直觉:他的话语权,可能已经比不上六岁的板间了。 当天晚上天擦黑,惯例的接风宴开始了。 漩涡虽然做了好几年贵族,但画风狂野依旧,既没有礼仪上的吹毛求疵,也没有为了标榜风雅而学来的奇风异俗,从食物器具,到族人面貌,看起来居然都还很……忍者? “果然……” 哪怕是觉得被下马威了的千手和真,看到了现在的漩涡一族,都免不了啧啧有声: “能在忍界声名赫赫的家族,铁与血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该是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不至于换了个名头,就汲汲营营,反而画虎类了犬。” 千手柱间站在一边,就:e。 比起这种画风不知道该说是“仁义”还是“任侠”的感概,他反而觉得,这样的接风宴,只能说明漩涡一族是真的很有权势。 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只有地位足够稳固,站的也足够高,才不需要在意整个贵族群体的看法,在历史悠久礼教和传统面前,自由自在的当着被唾弃的泥腿子。 柱间说完咂了下嘴,发出一些羡慕的声音。 能无视传统多好啊—— 要是他也可以的话,就能一直跟斑做朋友了吧? 旁边,千手和真也跟着叹息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他的脑门。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遭了宇智波呢? 总之,多亏这通发言,千手柱间的话语权重新超过了六岁的板间,勉强在诸位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权利。 说起来,千手一族的怨气,是从收到信时开始积攒的,拢共也没两天,而且目标锁死了漩涡芦名。 下午聚众嘴过人后,情绪多少得到了宣泄—— 这会儿见到了各自的老友,一番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后,态度洒然亲切,芥蒂也去了大半,等喝到半醉,彻底开始走程序。 忍者喝酒的程序一般有三: 一,拼酒; 二,醉到撒酒疯; 三,聚众撒酒疯后开始混战。 漩涡一族的官邸,原本还受限于官衔,最高不过三层,大小不过原本族地的五分之一。 但漩涡水户变成大中宫后,这种规章制度就基本变放屁了—— 最起码对漩涡一族是放屁。 它现在的大小,已然不输漩涡原本的山间族地,还比原本的村落形式更精巧。 一廊一回,一花一木,看似散漫,实则整体。 醉鬼们喝到凌晨时分,混战改单挑,说是切磋,实则一个两个连力道都控制不好了,排队冲着半空喷火遁,热闹的仿佛新年时分放烟花。 在一众醉鬼兴高采烈的叫好声中,前院基本被烧秃了。 漩涡加贺谷放眼望去,茫茫一片黄土,遂感叹:“玛德好丑。” 千手和真跟他勾肩搭背,但看了半天眼睛也没法聚焦,不过——无所谓! 他大手一挥:“我们家的小孩儿呢?!” 这喊的是柱间。 群众洋洋洒洒跟着转头,在人群里遍地撒网找小孩。 小孩抱着个点心盘子,从人群中懵逼露头。 “这……是柱间吗?” 千手和真醉眼朦胧的判断了一下,心说或许是吧? 于是又特别骄傲的一挥手:“来,给你叔爷爷表演一下!” 醉老头用脚跺了跺地面:“就木遁,来长个草,烧了什么样的,我们给他原样补上!”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想继续吃东西的,但醉鬼们有志一同的期待表情,亮的如同夜空中强行闪烁的星星。 行吧。 他鼓着脸颊咽掉嘴里的饭,低头薅了一把零星散乱的草籽,然后结印: 寅-酉-寅-亥-巳。 木遁—— 具体名字没想好,总之暂时先叫原地长草之术吧! 焦黄的地面悚然波动,连绵的细草有生命般破土而出,唰唰唰爬满了院前土地。 不止焦痕尽去,就连空气中残存的烟火气,都被草木清香冲散了大半—— 放眼望去,地面绿的甚至都有几分虚假。 时间静止三秒,掌声轰然响起。 一群醉鬼排着队呱嗒呱嗒,间或发出一些“呀吼”“厉害厉害”的奇怪声音,但起哄中心并不是展示了木遁的千手柱间,而是展示了千手柱间的千手和真。 就很混乱。 混乱中酒气重新肆溢,千手柱间抱着他的盘子,又默默的退回了人群的犄角旮旯里。 就这还不够安全。 千手柱间环视一圈,能听到喧闹声,就意味着还在包围圈被——意味着他随时有可能再被叫去表演节目! 要不我偷跑吧? 千手柱间往后退了两步,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打量起了回廊后的结构。 路那边是库房吗…… 看装饰没什么避讳的,黑漆漆感觉也没人,二楼的门虽然锁着,但窗户没有,我—— “你在做什么?” 语序仿佛是质问,但语调异常的平淡。 千手柱间原地起飞被打断,抱着盘子直接一个趔趄,悉心挑选出的小点心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啊呀。” 他都没关心自己险些崴到的脚,第一反应就是去捞那块只咬了一口的葛粉豆沙饼。 眼见就要挽回无望,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轻轻巧巧的接住了点心不说,顺便还扶稳了盘子。 千手柱间下意识叹了句:“好险!” 语气庆幸中带着笑意,俨然忘了现在能出现在附近的人,必然就是刚才开口吓到他的人。 他甚至在把点心塞进嘴里后,站直大声说了句:“谢谢。”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本就浅薄的歉意瞬间随风而逝,坦然接受歉意,高高兴兴的说:“不客气哦。” 千手柱间应声抬头。 双方视线自下而上,碰撞,然后静止。 年龄,对的上。 红发,对的上。 衣着,对得上。 算算院子里那群漩涡族人,至今没露面的,就只有—— “ito(ミト,即水户)?” 水户微笑说错啦:“是iiyato(みみやと)。” 毕竟中古日本嘛。 这个世界虽然因为起源比较玄幻,所以并没有汉字传入,又被简化拿来注音本地语言的历史,但习俗照旧。 越上层,越推崇复杂。 氏,姓,苗字,实名,通称,最好连在一快说。 漩涡,或者说涡潮,本身只是【氏】而已。 原本,在正式受封斋宫后,这边是准备就ito这个发音,给水户倒推出一个汉字大名的,比如: 【i弥to多】。 然后再用假名去转译它,最后搞出一个仿佛专有名词般绝对不会重复的实名。 怎么说。 虽然容易字音脱节,但这确实符合贵族审美,并且被世风一致推崇。 可惜ito的本身还是短了点。 比起姓名,更像是闺阁女子流传在外的一点美名,比如雪姬那个单字的雪,又比如葵之上名字里那个简写的葵。 最终,姑婆贴着ito原本的音节又扩了次字,最终定下了【弥美都】这三个字。 弥美都。 标注写作みみやと。 读起来是iiyaeto。 但真的翻意思,姑且可以理解为三宫户。 反正——是个没什么意义,但偏偏很具象征性,所以为了仪式感硬凹出来的名字。 鉴于对外时提起的不是官称,就是简称,本质她还是大中宫or水户。 “但第一次见面介绍的话,果然还是说全比较好吧?” 漩涡水户说完,笑着冲眼前的男孩点了下头。 这就是表哥啊。 她虽然礼貌亲切,但眼神清淡,也没什么额外的神采,就无可无不可的打量着罢了。 反而是男孩子这边—— 千手柱间定定的看着她,嘴里嚼东西的动作却没停,看一眼,腮帮鼓一下,看一眼,腮帮再鼓一下,眼神专注又坦然,好像在拿她下饭似的 ——明明神态动作都大大方方,却无端令人生出一种正在被咀嚼的错位感。 漩涡水户不免开始怀疑他有病。 不过发呆反应慢,是生理问题,医学上定义为傻。 咀嚼人似的压迫感更像是精神问题,传统一般定义为疯。 他这……算是疯还是傻? 千手柱间不疯也不傻,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漩涡水户,然后咕咚一声把嘴巴里的东西咽掉。 他说:“我赢了。” “什么?” “我说我赢了!” 少年漆黑的眼睛里陡然闪过炫目的光芒的,千手柱间双手比耶,原地就是一个单腿跳。 “我当初和斑打过赌的!” 他似乎是为了说明,又似乎又只是在感叹:“他有一个小队的表妹又怎么样,水户一个人就可以赢全部了,我觉得斑就是把表姐都算上,也还是不如你!” 少年人笑容璀璨,眼底的赞叹仿佛阳光一般灿烂。 “我觉得你全世界最好看!”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瞬间收回所有质疑,并且决定开始喜欢他。 前因后果不重要,夸她漂亮很重要,尤其—— 她的眼神自然略过男孩子闪亮亮的眼睛:尤其用这种真成小狗一样的表情夸她,超重要! 大中宫自然的侧了下身,姿态自然而然的从路过即走,变成了耐心陪同。 “你想吃东西吗?” 她观察能力相当可以,温和的问到:“还是想就这样去二楼躲清净?” 千手柱间想了想:“我想带着能吃的好东西,一起在二楼躲清净。” 漩涡水户欣然说好。 然后她原地转向,带着千手柱间就去了厨房。 漩涡家的大厨房,画风类似于食堂,唯一比较能体现出封建时代生产力特色的,是一连串挨在一起的大锅炉。 事实上,直到工业时代中期,锅炉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然一口热水你都得从砍树开始等。 今晚有宴,很多食物已经被推出去了,备菜倒还剩一大桌,乍看起来琳琅满目,但大都半生不熟。 漩涡水户微妙的坐蜡了。 下一秒,她若无其事的指了指前方的台面:“表哥吃烤肉吗?吃的话这些都能烤哦。” 千手柱间是会烤肉的。 他绝食那会儿,就暗搓搓的猫在禁闭室里烤蘑菇吃,蘑菇和肉味大差不差,烹调方式可以共通。 于是画风又变,千手柱间胳膊上挂了个炉子,提着装满炭火和水的桶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跟她分享:小心前庭有醉鬼,去了要被表演节目的! 漩涡水户走在他身后,拎着两个装满食材的篮子,一边听他哔哔,一边假想自己: 如果是我被要求表演该怎么办呢? 客观上,她晓得爷爷没有那个胆子,但主观上来说,她又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人喝醉酒后的起哄能力。 更糟心的是,她虽然很烦,但只要想想起哄的都是族人,长辈们也只是想看小辈表演个节目而已—— 那她生气归生气,表演还是会表演的。 【一种注定会膈应到自己的场景。】 漩涡水户对脑内的画面下了定义后,十分听人劝的放弃了去前庭的计划,伙同表哥一起,狗狗祟祟绕开大人,准备找个安生地方把晚饭处理了。 当然,她只负责吃,做是要表哥做的。 事实上,不止做饭,话都是表哥负责说的。 漩涡水户安安静静的坐在火炉前,听千手柱间眉飞色舞的跟她安利宇智波斑。 其实原本吧,她只是想简单打探下消息—— 那毕竟是忍界不可避开的一极,既然暂时没法灭他满门了,那就得尽快摸索出个能放在台面上的交往模式。 这个模式不止牵扯漩涡和宇智波,还要看千手、尤其是下一任族长柱间的态度。 水户寻思着,他俩能被家长气到分别禁闭,那应该是很亲密的玩伴了—— 但仔细想一想,少年时的朋友,长大了要么结成羁绊,要么一拍两散,保不齐将来萍水变陌路了,她那灭门计划还能行。 结果…… 结果只是区区一问,却在提及宇智波这个关键词的瞬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啃着一条排骨,火光明灭间,全是千手柱间手舞足蹈的影子,她耳边艰难的过滤掉一些含糊的发音和忍者常用的简称暗语—— 具体结果,大概类似于:【我和斑xxxxxx,超有意思,斑他xxx的查克拉是xxxxx,体术训练讲究不一样,像是斑,他xxxxx的特别擅长xxxx】。 反正一通马赛克下来,除了打水漂啊豆皮寿司啊这样莫名其妙的名词,就剩下adara这个人名单曲循环,听的她都产生了仿佛耳聋耳鸣的错觉。 行了,很好,我知道了。 “这就是你们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意思对吧?” 漩涡水户已然放弃了灭门,她现在就想做个话题总结,好让柱间闭嘴。 结果柱间很认真的纠正说:“不止哦。” 关系好,玩伴,朋友。 这种程度的形容词太多了,父亲训斥他的时候用,长老们质疑他脑壳的时候也用,千手柱间从不反驳。 因为反驳没用。 脑回路已经被钢筋焊死了的大人们,只要看到这种程度的友好,就已经天理不容要跳脚了! 但如果对象是水户的话…… “我说斑是我的挚友,知己,前路上确定了的合作者——” 男孩说是想试探,其实还是很直白的绷紧了表情的问她:“水户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歪头想了想,觉得:“还行吧。” “唉?” “唉唉唉?!” 甚至都没等她说为什么还行,千手柱间已经丢开了手上的筷子和肉碗,不可置信的原地捧起了脸。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心说虽然砸了个碗,但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心随意动,她超自然的在表哥发顶上薅了一把。 千手柱间扔在震惊中,感觉到手,下意识顿了一下,但立刻意识到这手是水户的,于是淡定被摸,甚至回蹭了一下。 蹭完,他特别认真的跟她强调:“我说的挚友,是真的生死相交的朋友,是千手和宇智波……” 他顿了下,神态固执的抿了抿嘴唇:“我还想让千手和宇智波握手言和,我和斑都说好了,我们结成同盟,就要想办法终结乱世——” 男孩的声音里带了点孩子气的丧然:“瓦间已经在乱世中死了,我就剩下两个弟弟了,我想有片安全的地方,让他们都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这理由太微小了。 千手柱间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他已经习惯在这事上被训了。 反正就他这个梦想,前半截和宇智波有关,于是大逆不道,后半截象征着逃避,所以软弱无能—— 基本上大人听见了就要叹气,脾气暴躁的比如他爹,还会动手揍人。 环境过于窒息,风评不可撼动。 哪怕他和斑打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让大环境一反衬,也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想到这里,柱间心里吁了口气,水户没怎么当过忍者,所以态度还算平和,两边本来就算交浅言深,他再倾诉下去,就好像是在勉强她了。 男孩于是鼓起了一边脸颊,寻思着自己可以做个鬼脸,哇呀一声把这一截糊弄过去。 结果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 水户那只一直在挼他脑袋的手,十分自来熟的又捏上了他的脸。 千手柱间条件反射一哆嗦。 忍者都是敏感的,越强的忍者越敏感。 因为水户本身是表妹(未婚妻),他虽然戒备,但也记得克制,但脸颊靠下就是脖子了—— 这地方和头发不一样,致命部位来的。 哪怕并无敌意,陌生气息靠近的瞬间,他的瞳孔也在刹那间收束成针尖的大小。 警戒感如芒刺在背,千手柱间心有余悸的抬头,看着漩涡水户的神情甚至有些委屈—— 但他不会骂人,只想抱怨两句,比如说你别这样,我反手打到你怎么办什么的。 结果话又没出口,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姿态优美的曲腿坐着,一面淡定的捏他的脸,一面从容不迫的问:“你想怎么做?” “唉?” “梦想啊。” 漩涡水户的表情从来没有过大变化,仿佛他说的是很普通的事情,可以顺理成章的追究细节。 “你想要终结乱世,想要一片安静的乐土,具体准备怎么做?”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怔忪着一歪脑袋,说:“这个,我还没想好唉?” 他看不惯的东西太多了,小到总是能听到的某句话,大到讨人厌的某个国家,抱怨用词孩子气又繁琐,还总夹杂着大量的哼哼唧唧。 “但是!” 在没头没尾的抱怨了一大堆之后,少年人老练的吁口气,将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又重新灿烂起来: “我觉得我肯定是能把这些事做到的——只要我和斑联手,什么样的梦想,都一定能达成!”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说:“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收手,评价曰:“你这人虽然长的挺丑,但想的还挺美的嘛。” 柱间:…… 柱间震惊:“我不好看吗?!” 水户被他高扬的语气冲的一愣,心说不然呢? 你十三岁唉! 青春期唉! 这可是一个男人一辈子最灰头土脸的日子! 和女孩子慢慢长大,发|育|期后陡然变花苞不同—— 这个时期的男孩,有因为抽条而异常削瘦的形体,因为轮廓变化而稍显格格不入的五官,有没长出太多胡须、但隐隐发青的下巴,还有张嘴就能听出鸭子感的嗓音。 大多数人所谓“长残了”,都是从这个点开始的。 至于千手柱间…… 漩涡水户看着他兼具以上种种不说,还西瓜头、满嘴油,并且仿佛大葱一般配色的衣服,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不丑。 但是。 漩涡水户看向千手柱间因为悲愤瞪的溜圆的眼睛: 拂去光辉灿烂的夸人小狗模式,他刚才叹气的时候,反而又有点好看。 哪怕是公鸭嗓,神态幼稚,说急了还爱手舞足蹈,但在某个间隙里抬眼看星星的瞬间,他的眼睛又真的异乎寻常的黑。 怎么说。 念去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阔? 说不定是天气更符合“雾霭沉沉”这个描述,以至于让人产生了错觉—— 但漩涡水户摸着良心说:只冲这一双眼睛,不论五年,八年,还是十年,他总有彻底变的很英俊的时刻。 ‘啊呀。’ 和常人会有的感慨不同; 和常人意识到自己说话有歧义、应该立刻同亲戚解释也不同。 漩涡水户看着眼前兀自生气碎碎念,俨然都要掉色了的柱间表哥,只是突然生出了一股兴味。 她很认真的想:如果五年,八年,十年过去,他真的长成了一个完全配适那双眼睛的男人—— 那我还可以像今天这样碰他的头发吗? 被尊称为大中宫的女孩子,沉静的眼睛里须臾闪过了一些辉光。 ——比起阳光灿烂的夸人小狗,怎么想,怎么都该是那种状态下的驯服和孩子气,才显得更可爱吧? 第11章 森之千手·续 漩涡水户的沉思没持续多久。 千手柱间连筷子还没捡起来呢,漩涡芦名风风火火的出现了。 老爷子原本是有点孩怕的: 小年轻没个定性,柱间就算没有明确提起婚约,只要言语间露出了端倪,也很可能会被水户看透—— 芦名自己什么下场先另说 ——现阶段,少年人的身体发育都还没到巅峰,宅邸又有结界,真要打起来,实力强点也有限。 再加上有心算无心的,他就很怕柱间会和涡之国的列位倒霉蛋一样,无声无息的人就没了。 只是,现在…… 老头咽了口唾沫,借着第三方拉远的视角,他分明从水户的眼底,辨别出一些不太妙的光芒。 老族长犹豫了一下,落脚时刻意弄出了点声音。 火炉前,两个小孩同时抬头。 千手柱间下意识先打了个招呼,但爷爷两字出口,神态立刻转为戒备—— 他自以为隐蔽的观察着年长者的表情,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很害怕刚才说起宇智波时有被听到。 可惜,漩涡芦名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个,几乎算是配合表演的让他成功打了马虎眼,然后火急火燎的跑开了。 柱间心有余悸的蹿到拐角时,还偷偷回头,冲水户比划了个“下次再见哦”的手势。 水户笑眯眯的摆手,示意收到。 招呼完小狗,她才慢吞吞的转头看向爷爷。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大中宫脸上的笑容倏尔消失,然后不确定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 “我是有哪里很奇怪吗?脸上有印,还是眉毛歪了?” 她满怀疑问的看她爷。 她爷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看到最后,以漩涡水户这等的城府都险些要破防,老头才轻轻吁了口气,他问: “水户喜欢柱间吗?” 水户听他终于说话,相当明显的做了个松口气的动作,对问题本身反而无关紧要的样子。 她歪头想了想,说:“还算喜欢吧。” 之后不等芦名组织语言,便主动换了个话题。 “木遁很强吗?” 她这问题可算是没头没尾的,说话时还无意识的磨蹭了下指尖。 可能是滤镜作祟吧—— 漩涡芦名居然从这小小的反应中,生生看出了点兴味盎然下食指大动的意味。 老族长:…… 老族长并不隐晦的啧了一声,黑着脸告诉她:“木遁很强的。” “多强?” “前无古人的那种强。” 漩涡芦名生怕她理解不了:“说是遁术,其实更像是血继变异,千手家从前根本没有记载过,柱间出生后千手也有研究过,但至今没能再复制——” 这样的能力,根本没法细说,纯靠纸面上的战斗力来预估,唯一能和他对抗的,应该是宇智波一族的眼睛。 “我是说,”漩涡芦名不太确定的补充了下:“万花筒那个级别的眼睛。” 事实上,万花筒也只是个纸面名词—— 宇智波自己可能有些更详细的记载,但实物嘛,至今还没几个外族人见过。 换句话说: 在写轮眼有没有下一阶段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千手柱间就是未来的忍界第一人。 群体碾压的那种第一人。 漩涡水户听完舒了口气,感叹曰:“怪不得。” 芦名正想问她在怪不得什么,大中宫已然撩着袖子,彬彬有礼的站了起来。 她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霸道的人。” 语气居然很感慨!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霸道? 水户瞟到爷爷的表情,顿时有被攻击到。 她自诩为人体贴,凡事有商有量,哪怕偶尔自作主张—— 比如擅自决定举家不当忍者 ——那也是在完全达成爷爷要求的情况下,进行了一些有限的自由发挥。 对外人,比如白莲时,更是注重双赢: 之前挑动水之国内斗,本质是在消耗水之国内忍界大族的实力,虽然漩涡占了便宜,但白莲也在这样的内耗中,逐步占领了他们让出来的权利空白。 你看后来,这种损耗快要伤及国家根本时,她不也很及时的就收手了吗? 客观上讲,是很顾忌白莲先生用户体验的。 哪怕最近异想天开的试图统一忍者,她也有想过大概的计划路线,实行起来几步走。 “但是柱间表哥……” 漩涡水户的语气带着股荒谬的新奇:“他居然什么都没想过。” 水户说他想的美,并不是开完笑的—— 光听抱怨就知道,面对这个世界,千手柱间有很多很多的不喜欢,也苦恼着很多很多的问题。 但在他的眼睛里,这些苦恼又似乎只有【起因】和【结果】两个档位,完全不存在【经过】。 一种【只要我决定去做,一定都会有办法的!】的感觉。 但怎么说。 如果只是纯粹喊类似的口号,那就是很标准的热血铁憨憨的。 但千手柱间—— 鉴于作品设定的缘故,他是真的全都做到了。 不论是现在的思路雏形,还是原著时间线上,千手柱间的行动主旨,一直都是把所有人(包括宇智波斑)都打服,然后再聚众开会,让大家一起为了实现他梦中的世界,献言献策。 时间往后走: 第一个试图逮尾兽的,是云隐村; 第一个成功逮到尾兽的,是宇智波斑; 环境稳定下来后,提议分尾兽互相制衡的是他弟弟; 等举办五影大会了,讨论该如何平等制约的,是初代目水影和沙影。 千手柱间就仿佛一个亲切又没主意的甲方,面对形形色色的提议眼花缭乱。 但你仔细看看结果,他永远是最终做决定的那个。 哪怕是面对宇智波斑呢,从小到大,从亲密合作到分道扬镳,在他还活着时,但凡这俩人的理念产生了冲突,最终走向都是以他的意志为先。 反正—— 以事物发展的眼光来看,这好像是一个人镇压了一个时代,他不死,大家就默契的保持虚假的和平。 又伟大又背负的。 但以个人的视角切入,这几十年的和平,又未尝不是全世界都在陪千手柱间玩一场他喜欢的过家家。 然后几十年过去,忍界大战开始了。 这人秽土转生后虽然也参战,但并不掺和事后收尾,全程莫得苦大仇深,嗨的跟公费蹦迪一样—— 面对自己曾经埋下的隐患,一句火之意志传承,相信后来人,就好像足够了。 怎么说。 三次元看,是长篇连载故事不免吃书,早期人物后期矛盾了,但搁二次元世界看—— 这个性格可霸道的太和蔼可亲了! 甚至于他霸道完了自己那一整条故事线,但绝大多数人都不记得他在公式书的性格标签里,有【深思熟虑】这四个字。 三岁看到老。 漩涡水户早八百年就不记得上辈子的细节了,她现在接触的是个真真正正的活人而非纸片—— 他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但说实话,只以他眼底泄露出的那几分灵魂底色而言,早就习惯了予取予求的斋宫殿下,并不会产生“喜欢”和“心爱”这样感性的情绪。 她歪头想了想,冷静评析了下自己摘掉亲情滤镜后的感受。 结论是:没有的。 没有亲情滤镜,那就只是个今天才见一面的陌生人。 青春期灰头土脸的男孩子,也激不起任何以美为出发点的怜爱赏析。 她只是…… 漩涡水户不太确定的放弃了多余的形容词,纯以本心论:“我只是有点想要他。” 至于是要现在的,还是要以后。 得到后需要他俯首,还是纯想摸摸头,又能持续多久—— “我通通不知道。” 漩涡水户基本不跟她爷撒谎:“事实上,我连这种‘想要’什么时候会腻都不确定。” 她爷:…… 她爷也不是第一次无语了,水户这个性格,真的是,怪的自成一脉了。 老族长心下叹了口气。 这个婚约是真的不能要了! ——但凡水户的回答里有一咪咪的私情,他都能顶着跪下谢罪的压力跟眼前这小祖宗坦白,然后由得她来决定要不要继续。 现在这样…… 漩涡芦名看着孙女,半晌后,很郑重的告诉她说:“柱间是你的哥哥。” 水户:…… 水户虚心的点点头,然后问:“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欺负他。” 老头也没细说这个欺负是什么层面的欺负。 “千手和我们家,是近千年的姻亲了,同盟断断续续,却也一直站在一起,你听——” 他冲她示意了下,前庭还在传来醉鬼的乱叫。 “那个家族里,有我们的亲属,有我们的朋友,有在这个几乎放眼望去就只能看到战争的世界里,少数能和我们互相交付后背的伙伴,本来就是我们疏忽了他们了,所以……” “所以我不要擅自对表哥做什么?” 漩涡水户淡定的接下了他没头没尾的话,表情惊异中透着一些苦恼。 “爷爷的担心好奇怪啊。” 她毫无自觉的歪了下脑袋,垂在颈侧的松散发辫跟着滑了一下,“我也没做什么吧,怎么说的……好像千手一族明天就要被灭门了一样?” 漩涡芦名咂了下舌—— 他也知道很莫名其妙啦,但直觉就是这样不讲理啊! 水户想要,一定会得到,不想要了,一定会丢开。 那如果柱间丢不开呢? 说来可笑,千手那么强一个忍族,但他顺着这条思路往下走,偏偏却觉得冲突闹大了以后,八成是千手一败涂地—— 考虑到木遁无法预估的战斗力上限,我甚至隐隐闻到了同归于尽的味道你敢信? 老族长毫无自觉的狰狞脸: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啊! 因为表情过于扭曲,漩涡水户都给他吓到了,又好笑又心疼的寻思着:要么就算了吧。 “我本来也没说非要不可——” 女孩子露出了好脾气的笑容:“而且爷爷你也说了啊,柱间表哥毕竟是哥哥嘛。” 她说的轻松,漩涡芦名却不太敢信,非常仔细的分辨了一番后,姑且放下了心。 然后漩涡水户猝不及防就提问他:“【我们疏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唉?” “就是爷爷你刚才发表那篇灭门论时提到的,【本身就是我们疏忽了千手家】什么的。” 大中宫眉头微皱:“是舅舅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爷爷:…… 爷爷只是一时情绪上头,说出了点心里话罢了—— 毕竟准备悔婚了,可不就我们疏忽了千手吗? 所幸尬住没几秒,某条战报上的消息就闪过脑海,漩涡国守顿时凝神定志,做惋惜状叹了口气。 他说:“千手瓦间死了。” “谁?” “你三表弟。” “他出生时,我们这边就没过去,因为年纪太小,死后葬礼也没有大办。” 漩涡芦名说到这里,还真生出了几分怅然:“自从我们家不再做忍者,不提忙碌中错过的,有很多类似的事,根本就不会再刻意通知我们了,真的是……” “是”什么他也不好说,反正感慨归感慨—— 你要是让他重新去当忍者吧,国守老大人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行啦,”半晌后爷爷温和的招了下手,“就前院的动静,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我会在这里看着的,夜也深了,水户早点去睡吧。” 漩涡水户轻轻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状似悠闲的回去了。 当晚立刻失眠。 【千手瓦间死了】。 说来有些冷漠,水户对死者本身并没有太多感想—— 她的远程亲情滤镜,主要靠信息交互来叠,柱间是因为和舅写信时总会提到,扉间是因为他爷去喝过满月酒。 千手瓦间和千手板间,因为岁数差的太大,生出来时又赶上涡之国又歌舞升平的,她一心享受生活,存在感就很弱。 但今天提起这个孩子时,他的标签却一样是【你的表弟】。 漩涡水户直到凌晨时分坠入梦乡,才在一片黑暗中陡然破开些麻木,切肤般的意识到: 【千手瓦间死了】=【她有一个弟弟死了】。 第二天她中午才醒。 一觉大半天,骨头都睡酥了。 大中宫跪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稍显昏黄的倒影,一言不发的任由侍女梳理她的头发。 超过七岁以后,水户就没让姑婆婆再倒腾她的发型了—— 老太太比较笃信传统,不止喜欢给小姑娘扎包包头,还很喜欢用花纹古朴的银饰,并且一直试图让水户穿族服。 毕竟:“你是族长的孩子,穿族服不好吗?” 注:漩涡一族的族服是白色。 再注:是很像白无垢的那种款式,区别在于没帽子,并且还有头冠符咒一类的配适。 总之—— 就很像孝服。 别管当前社会文化下它是什么含义,漩涡水户当年穿过一次,照镜子时满脸懵逼,只觉得自己又喜庆又悲丧,庄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蹿去公墓找个鬼王嫁了。 她本身的爱好是正相反的。 漩涡水户选布料,从来只爱绘羽(指整块布的花纹是一副完整的画),而且不要印染的,或者说底色花纹可以印染,但图案必须是刺绣。 大片大片的刺绣。 虽然大面积的刺绣,必定会使布料变的又厚又重,但在漩涡大中宫眼里: 重? 那绣前先劈线啊! 二劈不行四劈,四劈不行就六劈,只要线劈的够细,总能绣出轻薄的图案来吧? 漩涡水户甚至不觉得这种行为称得上奢侈—— 她只是喜欢精致,喜欢漂亮,喜欢足够富丽堂皇罢了。 但今天…… 眼见两位侍女推出了平挂着今日罩衣的架子,漩涡水户却兴趣寥寥的并不如何欣赏它。 金线蝴蝶,水纹牡丹。 金线是真金线,牡丹也是真牡丹。 但大中宫在侍女开始为她盘发时,突然抬手挡了一下。 “今天不簪花啦。”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柔软,儿时的慢吞吞,在进入成长期后,变成了少女气的悠然慵懒。 “衣服也是的,今天阳光太大,金线有点晃眼啦,换个……” 她原本想说换黑色的,但转念一想:本人并没有纯黑色的朴素衣物。 她黑色的衣服也绣金线,而且是大金鱼纹,要么就是花绣,一丛一丛的芦苇和菖蒲—— 主要突出一个安康吉祥、驱邪尚武。 于是:“……换个颜色素点的就行啦。” 漩涡水户眼帘低垂,目光再次落回了镜子中的自己:“耳环用珍珠的吧——我记得我是有珍珠的。” 侍女躬身应了一声。 “对了。” 临出门前,她又听到大中宫懒洋洋似的吩咐了第二句:“今天的早餐也简单点吧。” 在鸡汤面,肉蒸蛋,鱼肉萝卜糕,猪肉脯,素烧等等一堆配菜中间: “把肉脯,蒸蛋,还有酱菜都撤掉吧。” ——只是寄托一些自我怅然的话,这种程度就够了。 漩涡水户不爱吃草,短期内斋戒一下红肉可以,但彻底不吃肉不行。 到出门时,漩涡水户突然注意到了院落门口的台阶。 不。 说是看台阶也不尽然:她看的其实是门槛。 这年头,门当户对其实都还是正儿八经的建筑配件,“门当”指大门前的两座石鼓,“户对”指的是门楣上的支柱。 门槛也一样。 越是大的家族,大的院落,门槛就越高。 现在的漩涡官邸,门槛比漩涡老族地的族长宅院高多了,但在漩涡水户的记忆里,她五六岁的时候,想跨那个门槛却很困难。 可是现在—— 在她跨门槛都很难的年纪,她没见过面的弟弟,就已经在战场上死掉了。 大中宫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她这一停下,跟在后面的人也一愣。 侍女持着一把遮阳的长伞,疑惑的小声请示道:“宫?” 此处注明: 【宫】和【殿】。 取自日本传统,是当前这个文化背景下,对于女性王族和男性王族的尊称。 漩涡水户是当了斋王后,才有资格被这样称呼的。 此时此刻,侍女口中的宫,也就是漩涡水户,并没有答她的疑,反而在静静的盯着门槛看了一会儿后,没头没尾的说:“这三天里,把鸡和鱼也撤掉算啦。” “唉?” 水户没理她,吩咐完,便抬脚去前庭了。 此时虽然已近中午,但昨晚大家喝到快天亮才睡,她反而是醒最早的—— 哦,不对,第二早。 她到前庭的时候,千手柱间已经坐在回廊上看太阳了。 看打扮,他早训都做完半天了,一直摸着肚子,怕是也没找着早饭吃。 这可真是主人家失礼了…… 漩涡水户啧了一声,想道歉来的,反而柱间看到她就开始笑,还好脾气的摇了摇手,说:“你没迟到啦,是我闲着没事在周围逛了一大圈,所以来的有点早。” 就很体贴。 哪怕说的是睁眼瞎话(毕竟都午饭点了),因为他天赋异禀的明亮灿烂,效果居然超乎常理的能安慰到人。 漩涡水户:…… 【喜欢,想要jpg】 下一秒,从刚才开始,就大大方方扫视水户、并且实时反馈各种灿烂小狗般赞叹眼神的千手柱间表哥,注意到了她鬓边用珍珠镶嵌的卡子。 “啊。” 男孩下意识又看了眼她的手腕,没见着昨晚挂着的宝石。 还有衣服,白包,素色的花—— “是因为听我说了瓦间的事情吗?” 千手柱间陡然意识到了这份变化,然后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做出怅惘的样子,反而无奈似的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说:“水户也不用这样啦。” 话语里的豁达是真的。 但水户记得,昨晚他搁那阐述梦想的时候,还着重强调过,自己想要征服世界,本身就是为了让仅剩的弟弟们能健康长大。 水户微妙的很能理解这种情绪。 于是她不过稍一停顿,便体贴的安慰说:“怀念,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也是安慰活人的,就算要豁达面对未来,但祭奠过去也并不是错误,不必强行笑对一切。” 她就不愿意。 所以不止涡之国有人无了,连水之国都遭殃。 想到这一截,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重点问题:“瓦间的事,报仇了吗?” 千手柱间一愣,说还好。 动手的拦截的是宇智波家的人,下手补刀的是羽衣家的人。 千手柱间曾经有一瞬间想杀雇主来着,但隔壁那雇主雇佣人时并不是为了杀千手,而是送货—— 两边纯粹是狭路相逢,然后因为世仇,一言不合打出的人命。 雇主是无辜的。 漩涡水户听到这里,倒是还能帮亲不帮理的觉得:可以适当迁怒一下。 比如除了动手的,再随意选择几个过路宇智波杀掉泄愤。 结果—— 结果千手柱间居然很庆幸。 他说:“没扩大战争就好啦,看似是宇智波不好,但其实是忍者的任务制度一直就有问题吧?” 事后他也曾反抗父亲,想暂停千手家的任务接受渠道,学一学珠玉在前的漩涡一族,摆脱被战斗驱使的宿命。 可惜没成。 他斗胆跟他亲爹打架了—— 居然还是没成! 漩涡水户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发,眼底清光微动。 在顽固的思维惯性下,忍者们虽然一直在失去,一直在死亡,但基本都是怪对手的,又或是怪雇主的,以至于她问问题时也习惯了,只在这么个区间设想。 结果眼前这个笨蛋小狗,居然是第一个抓住主要矛盾,张嘴就怪制度的?! 柱间:…… 柱间被她奇异的眼神看的浑身痒痒,在座位上不自觉的蛄蛹了两下。 “……水户看我做什么?” 语气还有点委屈巴巴。 水户摇了摇头,她只是越看越觉得,她舅舅的脑子……貌似也不是很好用哦? 在千手佛间先生的书信里,总是有些评价自己大儿子的话。 其核心主旨,左不过是【任性】【不听话】; 是【明明实力强大天赋卓绝,性情却软弱的像是无法面对忍者间该有的残酷】。 漩涡水户从小就不觉得忍者间【必须有什么残酷】—— 千手柱间就算真的害怕战斗,在她的概念中也谈不上什么【软弱】。 ‘何况他根本就……’ 水户歪头想了想,居然不是很会形容他。 半晌后,她只是体贴的告诉他:“豁达是很好的,但毕竟失去了亲人,我还是觉得你不必强颜欢笑,可以适当悲伤一下哦。” 千手柱间跟她同幅度歪了下头,想了想,说:“这件事在我这,已经过去两个月啦,已经悲伤不出来了,而且——” 他咬着筷子,坦然但平实的说,“就算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也还好,忍者嘛,早就对死亡有所准备了,我们没有为此没有流泪的习惯。” 毕竟:“世道如此,我父亲都并未伤神。” 漩涡水户有一瞬间想起了三年前,传闻水之国要打过来的那个傍晚。 她闻到血腥味就开始烦躁,偏偏大多数的族人都不以为然—— 哪怕先头部队里那位“致命伤”的族人最终没能醒过来,他的亲属悲伤归悲伤,接受的也都很坦然。 这是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在漩涡水户甚至不太能理解【怅然】这个概念的年纪,她日复一日的因为类似的事情而“不高兴”。 就好像很小的时候,她还成日的躺在摇篮里,总有亲切的气息在身边萦绕,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会突然消失,有的能回来,有的就永远见不到了。 时光微顿,漩涡水户久违的回忆起了自己对【忍者】这个词的厌恶—— 她陡然从深重的压抑中回神时,额头突兀的一阵暖融融。 眼前画面逐渐清晰,她的表哥千手柱间,正姿势不太雅观的半趴在她的案几前,一只手撑着台面,一只手伸过来,平实的覆在她额头上。 “是不舒服吗?” 他问。 漩涡水户没说话。 男孩是圆眼睛,在发育期彻底过去前,大概是甩不脱这股青涩的孩子气了。 他的手上有不少茧,拇指还压到了她鬓边的碎发—— 似乎是直接从自己的座位那边跳过来的,他的衣带上还沾了点酱色的汤汁。 漩涡水户看着眼前的千手柱间: 虽然依旧是副男孩发育期特有的灰头土脸,但除了昨晚一闪而过的漆黑,她奇异的、有被他身上另外的部分温暖到。 中宫锐评曰:【可爱】。 画面自此陷入了奇妙的静止,两个人定定的对视了一会儿。 柱间皱眉疑惑:水户是很不舒服吗? 水户兀自走神,越看越有点想喂他吃东西。 心随意动,大中宫欣然拿起筷子,开始喂饭。 柱间一愣,显然不明白眼前这个场景是怎么跳的—— 但是饭到嘴边了,他条件反射就张嘴吃了。 还挺好吃的。 少年人同样心随意动,心底生出点喜悦,眼睛便立时跟着亮了。 怎么说。 再以“雾霭沉沉楚天阔”去形容,雾霭也是偶尔,那些沉沉的东西很快散去,其本质是一片开阔的旷野。 漩涡水户看着眼前这双带光的眼睛,心情也奇异的重新平复了下来。 然后莫名其妙的隔着一个案几,两人可怜巴巴的分吃了一人份的早餐。 吃完柱间摸了摸肚子:“我没吃饱。” 水户其实也没吃饱。 说是分食,其实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完全没食欲,也就开始被柱间礼尚往来的塞了两口青菜,现在回神了也觉得饿。 但另一张案几上的菜早就凉了。 因为她之前的吩咐,今日份的早饭用豆油代替了鸡油,冷掉后又一股明显的腥味。 柱间也不在意:反正是烹调过的东西,怎么都比兵粮丸好吃! 他正准备速战速决,把饭刨干净呢,突然被水户拦住了。 “等下去带你去吃点心。” 她还记得昨晚那个盘子:“葛粉豆沙饼,对吧?”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应声歪头,静静的看着她。 忍界大族肯定是不缺饭吃的,忍者们活的糙,主要是因为任务所需,但那也不代表他们特别的珍惜粮食,特别的简朴。 所以柱间这下发呆,也不是舍不得那份冷饭—— 他在短暂的停顿后,突然就笑了,然后堪称笃定的说:“水户对我变亲切了。” “最起码比昨天亲切!”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在阴阳怪气—— 但仔细一看,笑容还是如出一辙的纯粹,说完后眯起眼睛的瞬间,甚至有点得意的小雀跃。 还是可爱。 于是一闪而过的尖锐情绪还没成型,就自然而然的消逝了,水户也眯着眼睛同他一起笑了,轻飘飘的反问说:“是吗?” 她极自然的抬手,克制住了一闪而过想要揉他头毛的冲动,半道转向,给柱间表哥(表哥重音)整理了下鬓边半长不短的头发。 耳侧往下就是颈侧,致死部位。 柱间同昨晚一样,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肢体,生理上特别想躲—— 但眼底光芒一闪而过,少年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抿了下嘴唇,再次选择了不动。 这份堪称主动的体贴,没当过忍者的水户完全体会不到。 说实话,想象中的“揉头毛”变成理头发,以手感言也就能过个干瘾。 水户理了两下,觉得不太对劲:他这个……算是河童头啊,还是西瓜头啊? 半长不短的,梳也梳不住,扎也扎不起,再加上发质细软—— 在室内还好,室外的风一吹,满头细丝唰唰乱飞,糊在脸上简直见牙不见眼。 不过手感倒是真不错。 千手柱间就安静的低着头。 女孩子的力道挺轻,而且柔软,她的指腹上别说茧子了,连点老皮都没有—— 而且温度远比男孩的低 ——偶尔碰到他耳廓时,感觉跟要下大雨前、猝不及防落在皮肤上的那一点水滴差不多,点的人忍不住就想一激灵。 刺归刺,但……好像还挺舒服? 柱间叫她摸了两下,虽然警戒中半边身体都绷的有点麻,但也不讨厌,等她要拿走时,还特意阻了一下,示意想摸随便—— 然后跟小动物蹭毛是相互的一样,他也反手碰了下水户侧垂的发尾。 嗯,是熟悉的手感。 千手柱间下意识觉得胸前的衣服热了一下。 他在那挂了个荷包,打小就挂着,不懂事时,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玩,懂事了,闲着无聊也会看一看。 忍者的盔甲常换,忍具也常换,他身上少数能一直跟随的东西,也就是那个装着一束红色胎发的荷包了。 后来上战场了,他还当护身符用过呢! 几年下来,实在是养出了一些肌肉记忆or心理依赖,他轻轻握着这束发尾,没由来的生出一些使人困顿的安全感,当下不自觉的眯起眼睛,身边飘起了小花。 啊,不行。 这样下去等会儿就该犯困了! 千手柱间振作精神,松开了手后,开始跟水户比划,说我父亲本来准备让我接手族务的,所以我几个月前正式开始留头了—— 他想象了下父亲头发的长度,在自己腰侧一划拉:“要留到这里呢。” “这样啊。” 水户听罢捧场的表达了一下惊讶,试图想象: 想象不出来。 他这一蹦跶,青瓜蛋子味更重了,水户再想二十年后,也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是清晰的,其他面目一概模糊。 大中宫不厌其烦,试图给模糊的影子套上一头及腰的长发,沉思的太过投入,回神时居然过了大半天。 其实后半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许是昨晚睡眠质量确实不高,走神走着打起盹来了? 原因不重要,现在问题是她晾到客人了! 说好的点心也没有去吃…… 漩涡水户啧了一声,转头,意外的发现:千手柱间居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他也跟着换了个省劲点的姿势,半倚在案几前,手指无意识的绕着水户的头发,定定的对着正堂前挂着的那副地图发呆—— 那是个挂饰,鹿皮制,做旧,还没有坐标尺。 但地图就是地图。 火之国,雷之国,土之国…… 千手柱间看着像是同样是在走神打盹,但眼睛落在图上的个别点时,却奇异的显出一股暗沉。 漩涡水户直觉感受到了昨晚曾触动到她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了他眼里,心底没由来的生出了一股堪称毛骨悚然的兴味—— ——她有一瞬间,想重现早上那个姿势,让现在这个表哥半趴在身前,然后好好的摸一摸他的发顶。 ‘但是不行。’ ‘这是哥哥,不是狗狗。’ ‘再说我都答应爷爷了……’ 漩涡水户挺没趣的垂眸笑了一下,然后抬手,猝不及防的扯了柱间一把。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孩被拽的一歪,“哎呀”之后并不生气,反而立刻对她露出了笑容。 漩涡水户喜欢这个笑容,但是…… 啧。 大中宫整理了下衣袖,扯着人站起来,说在室内呆久了也怪无聊的:“我带你去看看风景吧。” 涡之国的宫城是很漂亮的。 虽然钱不能跟五大国比,可发动的劳役人口也不能比,但宫城建后半截的时候,涡之国已经是御令国守大中宫说了算了—— 所以后半截建设靠了不少土遁术。 翻地,塑性,硬化。 不止减少成本,还从根源上扩大了建筑框架,挑高都是传统日式建筑的两倍多。 就这样绕了大半圈,停停走走的,他俩也没人先说腻。 绕完宫城差不多是傍晚,按照建筑规制,这里也有类似天守阁的地方,是大名接见公卿,议事的场所。 不过大名早就寄了,现在在这里做主位的,是漩涡国守大人。 也就是水户她爷。 爷爷昨晚是真的守到天亮,处理后最后一个醉鬼才去睡觉。 因为做了一些和千手同归于尽的噩梦,精神状态异乎寻常的差—— 要不是大朝会提前定下了改不了,他高低要搁床上躺两天缓缓。 漩涡水户敏锐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她觉得她爷想请假。 漩涡本质都不是爱干活的人,或者说他们爱出任务,但不喜欢繁琐的公文。 过去是族长责无旁贷,但今天这个场合,大中宫总觉得她一露面,那漩涡老国守就会立刻抱病退散,然后把工作甩锅给她! 别觉得危言耸听,真论起来,她爷现在的工作,本质都是水户甩锅过去的。 她是祖师爷,她感觉肯定对。 偏偏千手柱间很感兴趣—— 他感知能力也不弱,还走在廊前,就听到了室内大臣们争吵辩议的声音。 水户没拉他,证明话题本身不是什么机密,他仔细听了听,关键词似乎是: “换钱所?” 有人拿着文书大声抗辩,似乎是非常想要让换钱所进来。 柱间听的一愣,转头问水户:“涡之国之前没有换钱所吗?” 水户说:“当然没有啊。” 涡之国毕竟太小了。 以忍界划分势力范围,即【某个地域范围内只能有一个大族】的潜规则来看,涡之国这座小岛,甚至不够格容纳漩涡一族。 国家小,人少,忍者更少。 平日里没有不长眼的闹事,而漩涡出任务也基本在火之国,主要和千手合流。 哪怕有用的到换钱所的地方,也走的是火之国的线。 柱间心说这样啊。 他之前就觉得,漩涡是足够权势滔天,才能在一国贵族之上还活的自由自在,现在看看,涡之国果然彻底变成被忍者操控国家了—— “因为忍者做主,才准备让行方便的换钱所入驻?” 水户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半晌后,笑着说:“反啦。” 逐渐接触到忍者世界的涡之国贵族们,是很期待换钱所入驻的,漩涡家的老一辈也习惯了,正赞同着,但是…… “但是我不准备要它们哦。” 就是因为期待的人太多,气氛已然烘起来了,她这波堪称违逆民意的拒绝,实行颇为艰难—— 为此她特意躲在了背后,把顶在前面的事情,交给了传言中威望日隆的爷爷。 漩涡芦名虽然不懂她为什么拒绝,但很配合,兢兢业业的拒绝了他们半个多月了。 公卿忍者都很费解。 柱间也费解。 “为什么不要啊?” 他抬手,动作小小的揪了揪水户的袖子—— 在千手少族长的认知中,换钱所是个不错的服务机构。 可以挂悬赏,可以下任务,个体户靠它捡剩饭吃,似他们这样的忍界大族,也靠它买些情报,偶尔发个“江湖追杀令”什么的。 “尤其它还可以兑钱。” 水户被他狗狗祟祟的神态搞的有点想笑,但他这个问题的重点,就是换钱所这个机构—— 它居然可以兑钱! 【兑钱】这词重音加粗。 漩涡水户其实不太记得细节了,真论起来,她上辈子也不是学相关专业的。 但潜意识里,她总还记得一些模模糊糊的常识: 换钱所,兹好比是个承担了经济职责的跨国资本,但资本是不负责任的—— 资本论告诉我们:资本选择付出心力承担运营,必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换钱所的这些个职能,和银行、邮局、甚至是警务通缉系统都有重合,但在漩涡水户模糊的印象中,这几样,分明都是国营的。 国营,意味着归属于权力中央。 换句话说,归属于她。 漩涡水户当初对白莲描述当权者的话,此时,也可以完美套用在她自己身上。 即:只要确定是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就绝对不能下放分薄。 套用到当前这件事上,就是哪怕违逆众益,哪怕不让民众享受那份便利—— 她也不能轻易将其交付给什么换钱所。 漩涡水户虽然知道一些经济规律,也隐隐记得一些金融危机的例子,但换钱所这几百年来兢兢业业,还真就没做过什么割韭菜的事情! 就很糟心。 大中宫无法举例说明,拥有着这些隐形职权的存在,一旦搞事,能造成什么样的危害,苦了两天后,干脆不解释了。 ——反正是封建时代,统治者的个人好恶,完全可以凌驾于国家之上。 她就说“我不喜欢它们”,剩下的让爷爷去吵就可以了。 听完一些捎带删减的感慨后,柱间十分谴责的看了她一眼: 好任性! 漩涡水户瞥他一眼,并没有从那双溜圆的眼睛中,接收到任何愤怒情绪。 她只是几不可查的敛了下眉目,心说你真的好像小狗哦,想摸。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磨蹭了下。 不过说到狗…… 大中宫稍稍侧了下身,隔窗远眺后山:今天貌似十五,是不是又到五天一轮,该去见见姑父的日子了? 她的指尖莫名更痒了点,那边厢,柱间兢兢业业的听吵架,还隔三差五就要抬手揪她袖子一下——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心说你这都是些什么耐不住寂寞的小狗反应啊,问题这么多,我答了你给摸吗?! 没一会儿,水户甚至让他揪的有点生气了。 等到屋里差不多散会的时候,大中宫恨恨的从从柱间手里揪回了自己的袖子,放任他去找爷爷追问细节,转身便离开了天守阁。 她去了宫城后苑。 涡之国宫城的后半截在山上,偏左的地方是北政所,也就是姑妈的地方,南边住的便是大名, 南苑不大,但是建筑群海拔最高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最“尊荣”。 怎么说。 姑父现在虽然只是个花瓶,但兼具着玉玺般的合法性,所以除了在情绪价值上对他吝啬,该给的物质待遇一直不错。 此时夕阳西下,反而温度正好。 涡之国的大名殿下坐在院落中的葡萄藤下,无可无不可的看着一些已经被审阅过的文书。 大名不能全无存在感。 为了表示漩涡摄政的合法性,大名每个月都会固定的向民众展示一些自己人身确实很自由的痕迹。 比如:在一些本就批复好的文件上,写下各类赞同意见。 国主殿下本身并不苍老,这几年缠绵病榻,变的有些清瘦,但贵族代代优化出的血统在那里,哪怕憔悴,也并不难看。 不。 不如说这种憔悴,反而更符合脱胎于中古日本的侘寂审美。 黄昏时分暖色的阳光,落在人身上后却意外的并无触动,大名一页一页的翻动着文书,安静的仿佛身后的树。 直到他听到了脚步声。 男人应声抬眼。 门廊边,漩涡水户正好停在光影交界处。 她同样看到了棚架下的青年,半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歪头,笑了。 “姑父好呀。” 是他记忆中熠熠生辉的红色。 斋宫殿下笑容安然,眼底却带着奇异的灿烂,这仿佛长久隔断在宫城整体之外的寂静角落,突然涌上了一股热气—— 阴冷的风和无形的隔断同时消融,国主殿下看着那道影子,终于久违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 门廊边。 他的太阳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直到落日只剩余晖,才欣然上前两步,停在了他身前案几的一侧。 “起来。” 女孩指了指他身下的卧榻,说:“我现在要坐这里啦。” 青年应声起来。 漩涡水户出现在南苑的时候,这周围是没人的—— 水户上班打卡就挺烦的了,并不愿意被旁观。 大名是纯算日子,每次到第五天,清早就在期待中会把侍从们打发走。 水户撩着衣服下摆坐下,稍稍拉近了些摆在塌边的案几,然后又比划了下相对高度,觉得和早上差不多。 于是满意的笑了。 旁边,青年几不可查的垂下了眼帘。 在看到她坐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后,他错觉般的感受到了一阵体温的交融,带着奇异的病态轻轻吸了口气—— 再抬眼,便看到女孩拂了拂耳边的红发,然后抬手,指了指案几前的青砖。 她好脾气的招呼他说:“姑父跪到这里来。” 漩涡水户用食指扣了扣案几的边沿:“然后手撑在这里,躬身往前趴,脑袋——” 她比划了一下眼前中间,耐心的说:“停在这里就可以啦。” 怎么说呢。 表哥毕竟是表哥,不是狗狗。 偶尔挨挨蹭蹭,是表达友爱亲切,但真想像撸狗一样随意揉人头发,果然还是得靠别的。 漩涡水户怀着一些姑且能称之为期待的东西,耐心的等着眼前的男人跪好。 一阵衣服磨蹭在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久后,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彻底被星夜取代。 爬满了葡萄藤的棚架下,有人声音温和的问: “跪好了吗?” “嗯。” 星光落在地上,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探出植物缠绕投下的阴影。 女孩子双手合十拍了下掌,彬彬有礼的说: “那我开动了哦。” 第12章 青梅竹马 月上中天,夜色空蒙。 漩涡水户踏在青石铺就的台阶上,每走一步,木屐的高齿就敲出一声清脆的“咔哒”。 此时微风正好,带来一阵阵的草木幽香,这样的声音,本该是空旷又悠扬的—— 哪怕是深夜滞留在山里的旅人听了,约么也只能想象出一个提灯的身影,主体是那抹橘色的暖光。 哪怕背景画风如何诡谲,看到那影子,便也只能想到夏日午夜看到的萤火虫,泛着奇异的清凉。 是梦幻美景来着。 然而美景本人现在心情奇差。 怎么说。 主要还是扫兴吧? 并没有提着灯盏的人影,在山路正中顿了一下,而后脚步闲闲换了个方向,轻易跳到了路边嶙峋支伫起来的大石上。 漩涡水户仰头看月亮。 客观来说,扫兴这个词,其实都不太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说起来,大名本身也不是表哥那一型的—— 一个长发一个短,摸起来手感有差什么的,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是…… “但是姑父真的好没用啊。” 虽然他身体不好是肉眼可见的,甚至可以说是她手动操控的,但水户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虚到连一刻钟都跪不住了。 是真的跪不住! 在大中宫隐约的记忆中,保留着相对完整的生理知识,知道一个发育健全的成年男性,确实会在受到一定的生理or心理刺激后,产生对应的身体反应—— 大名一开始发抖啊,脸颊潮红啊,应该就是这种常规类型。 但后半截他是真的跪不住了才抖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昏暗导致的幻觉,漩涡水户离开时,有从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色。 不是医学上形容的青黑颓败—— 就是纯黑,在某个瞬间的光影变换中唰的一暗,仿佛整张脸都被黑漆罩住了。 讲道理这是要死了吧? 和【回光返照】那个玄乎的说法差不多,【印堂发黑】,就是要死了的意思吧? 想到这里,大中宫不免又是苦恼的一咂舌。 这人的保质期也太随心所欲了—— 当初想他原地暴毙的时候,他意外的很能撑住,现在准备等到下一代再换人,他反而一言不合要死。 “还真是……” 漩涡水户久违的想起了当初水之国打来时,姑父那张不安中难掩期待的脸。 啧。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道体谅他人的难处呢。” 同一时间。 千手一族入住的别院。 刻意支起的结界中,列位千手族人,正借着反向通灵卷轴的连接,次第向族长汇报信息。 这个过程并不呆板,大家都是姓千手的,不牵扯到生死存亡时,口气都比较像聊家常。 千手佛间甚至在一开始追问了下千手和真坐船出远门(他原来没坐过)的感受,还顺便托他们多带点特产。 说到正当间,他才跟刚想起来似的,问:“涡之国现在还好吗?” “好啊。” “那水户呢?” 千手和真应声挑眉:“她?她怎么的都比漩涡芦名好!” 比起这种个人倾向浓烈到阴阳怪气的回答,反倒是千手离比较好说话。 这位女士挺多愁善感的撩了下耳边的头发,然后才道:“大中宫是很守礼的。” “我总觉得芦名当初那封信,可能另有隐情——” 她顿了顿,才开始盘疑点。 “再是老狐狸,也总有真情流露的时候,我看漩涡芦名对待柱间,并不是假装的亲切,而且大中宫,我是说,水户。” “她面对柱间时,也是毫无异常的亲热。” “尤其……” 她斟酌着提出另一条佐证:“水户好像是昨晚见面时,才从柱间那里听到了瓦间的死讯。” 提及这点,列位千手的表情同柱间昨晚描绘的一样,稍显动容,但异常坦然。 千手离声音未变,冷静指出:“她昨晚听闻消息,今天就立刻就做出了表示,不止佩戴珍珠,还公开声明了近期要茹素——” 这显然是要为了瓦间服丧的意思。 虽然晚了点,行为也很克制,但未来丈夫未成年的弟弟,本身就是小丧: “我觉得能放出这样的信号,最起码水户本人,是认这份婚约、也是认‘未婚妻’这个身份的。” 她说完,室内若有所思的静了一会儿。 半晌后,千手佛间没再试图追问细节,反而把目标对准了自己尚未开始独当一面的儿子。 “你呢?” 他问柱间:“感觉怎么样?” 千手柱间在旁边百无聊赖的静坐到现在,陡然被问到,还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就……挺好的?” 少年人抬手揉了把后脑勺,像是坦然羞涩,又像是冷静思考后一闪而过了些了然。 他挺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不确定的说:“……我总感觉水户不是想娶就能娶回来的人。” 千手佛间:…… 千手佛间认真的隔空判断了一下语气:不确定归不确定,但他也半点没有“我不想娶”的意思。 那就行啦! 如果说身在局中,漩涡还要顾忌那个互相制约的杠杆,那千手家作为杠杆的一方,从头到尾束缚着他们的,就只是传统文化和思想惯性罢了。 一些可以说是有,也可以说是没有的“规矩”(摊手 所以他们有时候守,有时候又没完全守。 因为固执的思维盲区,千手佛间从不会深入去思考这种现象产生的内在逻辑,而是很忍者的将其概括为: 【强者本应拥有特权】。 不论芦名是暗地里受到了什么制约,还是他纯就当了贵族后变龟毛了—— 只要两个孩子都是愿意的,区区婚礼罢了,等柱间长到一力降十会的时候,肯定都是可以解决的。 封印术之祖? 不好意思,我儿子长大了是忍界之神呢(笑 可惜,老父亲言传身教大半天,千手柱间就听到了“你可以有限的遵守规矩”这一句。 西瓜头的眼睛登时一亮。 “那我现在可以和斑通信吗?!” 他殷殷切切的问他爹。 他爹说:“当然不行!” “为什么啊?!” 他仿佛在和爹比谁嗓子大。 通信那边,千手佛间都快给他气的嘎过去了,连带着通灵兽的身形都有几分模糊。 老父亲怒喘几声粗气,进而大吼:“这和规矩没关系,擅自联络宇智波叫通敌!” 柱间撇了下嘴,他就听不得这个话! 眼见场景仿佛无数次父子冲突的昨日重新,但柱间突兀愣了一下后,眼睛突然亮了。 他说:“我找的就是仇敌!” 少年人原地就开始比划:“我当初和斑比过表妹来着,现在显然是我赢了,我联系他,是为了对溃败的敌人耀武扬威,我——” “我”字还没说完,通灵兽原地消失。 嘭的一声轻响,甩了他一脸白气。 千手柱间愣愣的眨了下眼睛,半晌后,格外浮夸的“切”了一声。 他实在不是很会甩人脸子,神情不止浮夸还很幼稚,看的旁边诸位族人各种一言难尽。 千手离叹了口气,率先打破寂静,嘱咐他说:“以后讲话还是注意点吧,漩涡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要随便拿大中宫和旁人比来比去的。”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挺茫然的说:“为什么啊?” 他虽然不拘小节,但还记得昨晚,漩涡水户突然笑开,然后撩起衣摆蹲到自己旁边的画面。 ——水户明明可喜欢被人夸漂亮了啊? 尤其是有比较级的时候。 那分明是赢一个人,笑容就深一分,要是能赢全世界,她眼睛都要笑眯啦! 但举目四望,除了他,所有的大人的表情都比刚才还要一言难尽。 而温柔和善的阿离长老—— 阿离长老满脸悲悯的静静看他,就仿佛在看一块朽到无药可救,以至于马上就要长出蘑菇的木头。 千手柱间顿时更不高兴了。 他愤愤不平的又“切”了一声,然后直接跳窗逃跑了。 接下来的两天,千手柱间手动给自己关了个禁闭,只有晚上偷摸的出去转一圈,顺便到水户那混顿饭吃。 这天饭后,千手柱间正准备翻墙回去,继续假装自己有在认真绝食时,被漩涡水户扯住了袖子。 “表哥先留一下。” 她松开手,然后仿佛招猴儿似的打了个响指,问:“明天要跟我去看个热闹吗?” 千手柱间:“唉?” “唉”完他想起来了:涡之国的大名府,最近好像在办什么庆典? 同行来的火之国商队,已经因为这个事躁动好几天了—— 他这几天兢兢业业闹自闭,长辈们却一个赛一个的悠闲逛街,除了水户这里,真的是一点温暖都感觉不到! “去不去快回话。” 水户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见半天没有回答,很没耐心的踢了他一脚。 千手柱间委屈巴巴的摸了下小腿。 “我当然去啦。” 他的表情一向直白的跟着心思走,委屈没两秒,就变成了纯然的好奇,兴冲冲的问:“是要收尾开庙会了吗?” 漩涡水户说:“不啊。” 搁大中宫看来,那庙会多没意思啊? 人挨人,人挤人的,卖的东西又全世界哪儿都差不多—— “我说的热闹,应该更新奇一点?” 前头不远,千手柱间姿势拧巴的扒在窗前,眼看着一头红发的女孩子随着他的问答,沉思着歪了下头,原本因为“不啊”这个答案生出的失望,没由来的消了个干净。 “不新奇我也可以去的。” 千手家的少族长很认真的卖惨:“多忍族的聚居地管可严了,我连普通庙会,都只在任务间隙里路过了几回,水户不要嫌弃我大惊小怪就好啦。” 说完还殷切的眨了下眼睛。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主要就看不得他这种认真巴巴的小狗表情。 谢邀,有被可爱到。 想到这里,默默抬手捂眼,挥手示意他快走。 因为正在心里很认真的自我告诫“要忍耐”,所以水户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撑着窗沿跳去黑夜的刹那,小狗的笑脸曾有一瞬间不自觉的扩大—— 那笑里,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胜券在握,还有旁人但凡瞟上一眼,就能品出几分趣味来的意气风发。 第二天一早。 宫城·天守阁下。 千手柱间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短褂,满脸懵逼的看着这茫茫多的人海。 “这是……庙会?” “不啊。” 漩涡水户满脸的【我昨晚不是解释过了吗jpg】,显得比他还疑惑:“都说是很稀奇的热闹了,你看这么多的人——” 她抬手一指:“这分明是要选美啊。” 千手柱间还没回神,就很机械的问:“那我们等下要出城去看吗?” 漩涡水户还是说:“不啊。” 这几天大名府热闹的集市,纯粹是外来人员大量涌入后,附带起来的商业活动—— 漩涡水户之前和爷爷商量的就是类似的事,抓住机会往大了推波助澜,好赖拉动一下内需。 但究其本质,这个事的起因,是宫城布告,要选人用。 “这样啊……” 千手柱间显然没有体会到,眼前,这其实是个可以决定很多人命运的场合。 他只觉得:“就……选个侍从而已吗?” 潜台词是:好无聊哦。 但漩涡水户没听出来。 她是很认真的在自我克制,小狗自言自语嘟囔的时候有点可爱,所以她老早就前跨两步,刻意屏蔽掉了。 大中宫走在前面,自顾自的一本正经说正事。 “选侍从还算简单,花匠、马夫、裁缝什么的,看能力优上劣下就可以了——” “主要是这次要选侍中。” 大中宫慨然叹曰:“毕竟是要自用的,总得选看着中意吧?” 这里要说明一下: 【大老】【老中】这样的称呼,原指的是幕府权力结构下的一种官职。 类似于管领一类的吧,主要负责统筹全国政务。 但在数百年前,进行了一次权力结构革新后,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就被逐渐削弱了—— 到了今天,就像【北政所】这个建筑方位词,被拿来代表了夫人一样,这个官职,也逐渐成了男性正室的代称。 【侍中】的话,要比它俩再低一级,约么可以等于【妾室】。 但是—— “妾室?” 千手柱间的神情带着些仿佛被电过的空茫,一字一顿的重复完后,伸手直直扯住了漩涡水户的袖子。 两相对视,男孩子的语气同样空茫,但空茫之中,却有股本能般的风雨欲来。 他很认真的问:“水户这是什么意思?” 水户微微一愣,语气不太确定的说: “就……给我姑妈选个礼物的意思?” 第13章 佞幸传·上 千手柱间很认真的在思考【姑妈】是谁。 虽然千手和漩涡联姻,一般都是漩涡家的女孩子嫁过去,但偶尔也有娶回来的—— 这导致两边不止血缘分散,还散的十分错综复杂。 姑表亲,姨表亲,堂亲。 混在一起后,能被水户以【姑妈】来称呼的女性,他随便想想就能找出二十几个! 但沉思三秒后,柱间又火速回了神: 姑妈虽然很多,但即是【姑妈】,又住在宫城里,还能大张旗鼓在涡之国选人的,不就只有那一位吗? 千手柱间的思路一向平顺,甚至都没有在意一个嫁给了大名做夫人的女人,为什么能给自己纳妾—— 男孩空茫的眼睛中,不止压抑的山雨欲来没走,还额外多了几分执拗。 他很认真的问:“姑妈的侍中,为什么是水户来选?” ‘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自己干吗?’ 这情绪里纯然的疑惑不多,暗藏的控诉倒不少,他来涡之国后还没见过那夫人一面呢,此时却已经觉得她不像个好人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这个新奇的表情,然后才耐心告诉他说: “【权力的根源只能有一个】。” “我来选,那么,决定了他们来去以及之后命运的人,就是我。” 但让姑妈选,就仿佛姑妈自己拥有了这份主权。 她自己会产生错觉,被选择的男孩子也会。 “一旦这方面的认知出现了模糊,人就很容易在之后的生活里做错事——” 说到这里,她默默的想起了当初:姑父刚刚上位那年,姑妈居然在大家分猪肉的场合,天真的试图给姑父递台阶,想要让水户来接手那个“麓川殿”的名号。 她这一顿,千手柱间就自由发挥了。 他想了想,似有所得:“所以……是为了防止他们犯错?” 水户摇头,说:“不的。” “她们做错事,一定会惹到我,惹到我,我一定会还手,而我一旦还手,那人有八成是要死掉的。” 这点可以参考三代内的涡之国大名。 漩涡水户很认真的说:“姑母毕竟是姑母,是我父亲的第十七位族妹,我还是希望她能活到寿终正寝的。”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若有所思的说:“是哦。” “嗯哼。” 等水户悠闲的又走出去两步后,留在原地的柱间突然开口问:“如果只能有一个权力根源的话——为什么在涡之国管事的,是水户和爷爷两个人?” 时间在此刻突兀的静了一下。 漩涡水户猛地转过头来—— 柱间像是被她一瞬间露出的眼神迫住了,甚至不自觉的退开了两步:“水户?” 男孩心有余悸的摸了下胸口:“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水户没回答,就只静静的看着他。 无形的对峙持续了大约两三分钟,漩涡水户没在柱间眼底看到什么刻意的挑拨,于是还算克制的率先收回了视线。 可能只是天性敏锐吧—— 他轻易就能听懂了话里的利害,甚至会联系现实自助取例。 但他同时又很青涩,青涩的不知道有些问题在开口前,是要先读一读空气的。 现在再靠近点,水户还能在纯然的疑惑之外,看出一些奇妙的渴盼—— 他这肉眼可见是想起了和自己理念不一的爹,就很希望水户能跟他传授一下拿捏长辈的技能,好回去搞定顽固的老父亲,让千手家早日“脱离苦海”。 漩涡水户顶着小狗渴盼的眼神呵了一声,说:“你自己想去。” 说完转身走了。 千手柱间小小的晃了下耳边垂落的头发,心底轻轻吁了口气,看着背影追了上去。 这个问题问不出来,那就说个别的吧。 “姑妈要选侍中的话,是跟大名选美人一样吗?具体选几个啊?” 他这里说的大名,是指火之国的大名。 水户对这事早就有腹稿。 “按计划是选三个。” 首先找个好看的,养眼; 然后找个活好的,晚上陪床; 最后再找个性格活泼的,负责白日里玩闹时提供乐子。 柱间听完静了一会儿。 “那现在,”他抬手指前庭熙熙攘攘的人群问,“是为了选好看的吗?” 水户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感觉好像都还行。” 柱间看过去,然后默默皱眉。 水户这时看他,感觉看到了个被开水烫卷了边沿的蘑菇,于是抬手摸了摸男孩的眉心。 “怎么啦?” 千手柱间于是发自内心的说:“他们也算好看吗?我觉得还没有斑长的好看呢……” 漩涡水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心说你是要替他找工作吗? 难道那个斑厌倦战斗后不想努力了? 想完立刻摇头,那好歹是个宇智波,不至于的。 她转头回来,继续认认真真的挑好看的,翻来翻去,画册和真人对应,还真的挑拣出了几分趣味。 千手柱间就不是很高兴了。 水户眼睛盯着图册,抽空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这是在做正事哦。” 柱间噗的一声把嘴里鼓的气吐掉,想说自己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 他主要是觉得下面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不好。 在当前这个主流社会还是“封建为主男尊女卑”的情况下,在公然布告,招选面貌端正的青年时,只说是为了侍奉北政所,显然有滑天下之大稽的嫌疑。 漩涡水户虽然有点子肆无忌惮,也不至于这么特立独行。 所以当初宫城发出去的布告上,虽然细节要求很多,但名头写的却是【侍奉王族】。 就很伟光正。 但看到布告的人们,照着要求一扒拉,发现:和大名血系近的殿下们,别管当代的还是前代的,基本都在叛乱中死完了。 大名虽然活着,但病重多年,权力外移—— 这种情况下,哪怕聘上了贴身侍奉的活儿,感觉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至于北政所…… 北政所确实是个好选择,讲道理,之前就有不少人猜测,告示中“面貌端正”这条,便是为了讨好北政所而设立的。 但怎么说呢。 涡之国毕竟有摄政。 偏远地区另说,大名府的人心知肚明,国内现在第一等掌权的人,是涡潮氏的国守芦名大人。 芦名大人有孙女啊! 比起大众印象中,似乎一直偏居一隅的北政所,作为大权在握者家的爱女,地位尊崇的斋宫,显然更值得追捧。 尤其前者是位【夫人】—— 盖上这个称号,印象中总像是老一辈了,没有公主那么的……浪漫? 总之。 出于一些朴素的趋利避害念头,哪怕是来竞聘给夫人男/宠的,依旧有一大半人捎带脚的关注着大中宫。 漩涡水户那么爱摆架子的人,来时肯定有动静,等待中的人听到消息,自然会产生了躁动—— 现下仔细听听,似乎连宫门外的喧哗声都大了一点。 千手柱间就不高兴这个。 他五感敏锐,精神力还强,不止能听到声音,还能把信息接收的事无巨细—— 耳边看似嗡嗡嗡的话,实则充斥着各种朴素的梦男文学,有些浪漫的梦公主,有些纯粹就是梦公主的钱了。 他莫名的越听越觉得亏的慌,以至于看着水户不当回事的脸,都有点生她的气了。 刚进青春期的少年不太能判断这股烦躁是为了什么,本能的大力拍了下栏杆。 他说:“我要走啦。” “唉?” 水户手上正翻看着送来的帛画文书(类似带全身画像的简历),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的转头看他。 这表情…… ‘还真是气呼呼的啊?’ 水户神念一闪,突然想到早上初见时,他从【兴冲冲—满脸蒙逼—仿若雷劈—瘪嘴接受】的那个表情变化。 大中宫陡然意识到了两人间的认知差异—— 她虽然乐在其中,但表哥显然不觉得这种挑拣他人命运的场合是有趣的。 想到这里,水户自以为体贴的叹了口气,说:“那就算了吧。” 她好脾气的拍了拍柱间的手背:“不喜欢不用参与了,这事工作量不大,本身也只是叫你来玩的——” 她心想:忍者喜欢做什么呢? “后山吧?” 不确定的嘟囔了两声后,她跟柱间比划了一下,说几年前,先大名下台的时候,不止放火烧了宫城,还顺道烧了点山。 后来为了营建新的宫城,他们又沿着山脊砍了一大片成材的树木,以至于那块现在不止光秃秃的难看,还有些水土流失的风险。 漩涡干脆在那里搞了个练习场,一边用土遁修整,一边教族里的小孩,正好还可以让他们现场练习。 “最近负责那里的是一期爷。” 水户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就是声音很粗的那个大胖爷爷,他土遁很强的,你要是实在无聊,去后山土遁好啦。”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觉得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虽然他还不能判断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又为什么在不高兴时不直接躲开,反而通知似的说“我要走”。 但是…… 但水户怎么能这样呢?! 男孩整个人空白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要生气,气的都有些许上头—— 她完全不解释不安慰不找他说话就算了,怎么还能理直气壮的支使他去干活呢?!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的千手少族长鼓起脸颊,又闷闷的把憋气吐出来。 漩涡水户直觉转头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能看到小狗瞪圆了眼睛的不可置信脸—— 她只觉得一阵风嗖的刮过去,再睁眼,就只能看到一个忿忿的消失在窗外的背影了。 漩涡水户:啊这。 懵逼中隐约有一些生气,可惜还没等怒火酝酿出来,她就陡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立场。 于是她开始苦恼。 表哥只是表哥,而非她的东西,以同辈人论,吵架、争论、冷战,发生什么样的冲突都是正常的。 哪怕长辈们来裁决,也只会和稀泥——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不听从她】,【不告而别】,【不时时刻刻对她摆出笑容】,都不是她擅自惩罚对方的理由。 “唉。” 大中宫有些忧愁的拿着简历走下了高台。 ——虽然阳光灿烂时很可爱,但表哥的身份和战斗力,注定了他不可能予取予求的听话。 姑父倒是很听话,但姑父不好玩。 她想着这些,在一楼正堂的上首坐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看资料。 没一会儿,有位侍女从屏风后绕上前来,轻声说:“侧门哪里,有人敲门请见。” “谁?” “是位过去为大名府供应海货的商人。” 她说了个名字,水户也有印象。 这人近年来其实还和漩涡合作着呢,主要负责在行商的间隙里,帮他们打听大陆中心的局势变化,偶尔再倒腾点情报。 于是她耐心的多问了一句:“他有什么事?” 侍女:“他说最近一趟去陆上跑货,顺道解救了一些难民,后来都吸纳成了自己商队里的人手,但其中还有一位是忍者……” 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 战国没有明确的忍者制度,大家都以家族为单位活动,大家庭传承稳固,但小家庭就很容易分散、落单、进而消亡。 甚至有很多本是家族出身的忍者,流浪着流浪着,也就变成普通人了。 那位商人递话的言下之意,是想将这位忍者卖来大名府。 不,不准确。 这种“卖”,看似是做金钱交易,实则是一种两厢情愿的黑中介—— 忍者卖身给商人相熟的贵族当家臣,安安稳稳金盆洗手,而贵族有熟悉商人的信誉做担保,“买”来了,就可以放心的将忍者当保镖用。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寻思着她明明是招美男子的,为什么突然冒出个忍者要来打黑工? 打黑工找爷爷去啊! 她以看稀奇的心态,翻了下那边送上来的小册子,哦,还是个熟人—— 月光氏出身,就那个透遁家族。 虽然透遁那个消除气息的隐身能力,仿佛是被写轮眼和白眼一起克死了,基本没法在正面战场混,但刺探情报,当当暗卫,还是相当可以的。 漩涡水户撇了下嘴,正想说“送去国守那里吧”,结果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它居然也带了画像? 恰逢此时,门扉边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 大中宫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月光这个姓氏时,似乎不自觉的点了下头—— 应该被侍女误会是许可了吧?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等人绕过屏风时,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是挺眉清目秀一小哥。 浅棕色的头发半长,有很好看的卧蚕,年龄正处在少年转向青年的尾巴梢,个儿虽然挺高,但肩膀还不算宽阔。 这人并没有直视上方,绕过屏风后,直接单膝跪地,立场摆的很正,俨然是真心要做个忠心耿耿的好家臣。 不过大概是习惯使然。 跪稳后,青年的眼角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室内,然后几不可查的抬了抬眼睫,用一种仿佛羞涩的神情做遮掩,虚虚打量过了漩涡水户所在的方位。 一旁,同时进来的商人站了个比较边角的方位,简单问好后,就开始了所有中介都会的自卖自夸环节。 可能是为了抬高物价吧—— 搁现代社会里,你下了战场改行当保镖,叫“有正常的职业规划”,但在这里,忍者规避战斗可以简单概括为废物。 废物没价值的好吗? 所以商人介绍这位忍者退出战场的经历时,用词异常的模糊,仿佛深有苦衷,甚至还用一把“断掉的名刀”来比喻他。 漩涡水户无可无不可的听着。 她对招人没兴趣,之所以能耐心让他哔哔到现在,是因为她在这个月光垂首跪下的一瞬间,生出了股莫名其妙的熟悉。 熟悉哪呢? 漩涡水户静静的打量他,从长相、画风、肢体习惯一路排除到查克拉流动。 可能是盯着看的时间太久了视觉扩散,她有一瞬间觉得这人的五官都漂移了一下,整张脸只剩一片吸光的漆黑。 等等—— 漆黑? 这个熟悉的状态,福至心灵般的让她想起了几天前印堂发黑的姑父。 大中宫面无表情的揉了把眼睛,心想自己两次看到人黑脸,仿佛都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别不是人家身体没问题,是她眼睛有问题吧?! 漩涡水户下意识提取了一波查克拉。 精神力量正常,肉|体力量正常,融合成查克拉后,流动路线也正常。 没病啊? 眼前发黑,如果不是已经得了什么病,那难不成是青光眼白内障的前兆? 漩涡水户抿了抿嘴唇,起身后撩了把衣摆,两步跳下了台阶,踱步到那人身前。 虽然商人找上来的那个步骤,显得有点儿戏,但一个陌生忍者能被送进宫城,证明他最起码经过了三道检阅关卡。 一是查过他没有携带危险的武器。 二是查过他没有被人在脑子里塞什么触发性的幻术。 基于白莲的前车之鉴,以漩涡家现在的戒备强度,这种有求而来的类型,甚至可能被一刀切的暂时封印掉所有查克拉。 换句话说:肯定无危险。 于是大中宫也没多浪费什么时间,直接示意他:“把手给我。” 半跪的身影顿了下,安静的伸手。 漩涡水户拢着宽大的袖子,谨慎的将两根手指头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脉搏有力,身体健康。 她眉头微皱,不太相信自己业余的把脉水平,遂改用神乐心眼,整个笼罩住了眼前的人。 嗯…… 生命波动还算稳定,精神波动有点混乱,现阶段的主要情绪,似乎是因为她的存在而——紧张? 光看外表,掩饰的还挺好嘛。 可惜,结合他那个逃避战场投奔贵族的人设,这些情况,倒还都在正常的反应区间内。 他是健康的。 ‘那果然是我出问题了吗?’ 大中宫忧愁的摸了摸自己美丽的眼睛。 临转身前,她无意扫过脚边安静的人影,再次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即视感。 他好像有些……过于驯服了。 漩涡水户将目光落在青年垂首露出的后颈上,又次第扫过他半垂的眼帘和捏紧的手指。 ——来应聘做家臣的,不往忠诚可信了靠,表现的这么驯服做什么? 她思维一转,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你……知道今天是在选什么吧?” 垂首青年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坦然答曰:“知道。” 漩涡水户于是暗暗哦了一声,心说这就是不介意陪床的意思呗? 因为表现的足够听话(让伸手就伸手),还算进退有度(心慌但是端住了架子),搞暗示搞得也挺含蓄(说明有情趣),水户以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他两秒,居然莫名有点中意,很想直接让他入选算了。 但这毕竟是个忍者。 姑妈是个持续性野心丛生,间歇性认清现实的女人,送个有战斗力的忍者给姑妈睡,感觉跟给她递了把刀一样。 漩涡和白眼日向家不一样,不是全员全天都开感知技能的—— 这人如果一腔愚忠,真上了姑妈的贼船,借血继能力刺王杀驾怎么办? 就别说刺王杀驾了。 他借能力的盲点,搞死几个早年和姑妈有冲突的族人,水户都是要追悔莫及的! 啧。 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安排他去爷爷那打黑工吧。 对于旁人的思考不过一闪而过,斋宫殿下还是觉着自己的眼睛问题比较重要—— 直接开个量子速选吧! 十个人一排,二十个人一组。 外面那群人本就经过海选,用不了一半个小时的,就能把这边的事情搞定。 完事她先去加贺谷长老那里问问,漩涡这边不行的话,正好千手的族人在做客…… 大中宫一面发散着思维,一面想挥手示意宫内官去带人。 结果刚要转身,脚边那个青年便抬手揪住了她的袖子。 漩涡水户一愣。 严格来说,这个行为是可以被界定为“冒犯”的—— 不要觉得冒犯而已,搁封建社会,御前失仪也是一种可以拿来抄家灭口的罪名。 御令中宫的派头没那么大,但规矩总是有的。 这人这么搞…… 她低头,那人抬头,眼神对上的瞬间,本来正皱眉的大中宫下意识“咦”了一声。 她突然知道那股即视感是哪来的了。 漩涡水户于是又给身子转了回来,稍稍躬下身,认真打量起了这个人的眉眼。 我们前头写过了,这人是挺文艺挂的长相,还有卧蚕。 但在没有仔细描述的部分,他是个下垂眼—— 因为表情大多时候很安定,哪怕气质不符,也有种客观存在的莫名狗气。 微妙的像表哥。 然后,因为是主动来应聘陪/床业务的,他肢体上似乎专门在凹一种驯服的姿态。 但硬凹的毕竟不天然,看着就带着点割裂感,割的……有点像姑父。 不过姑父是不正常人装正常,他是正常的人装不正常,所以他“像姑父”和“像表哥”的时候一样,都只像了那么两三分! 想到这里,漩涡水户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惊奇了。 人有两三分相似是正常的,但他居然像了这么两个人,还正好给捏一起了? “这能是个真人吗?” 她嘟囔类似的话,心态却并不怎么严肃。 ——毕竟是过了宫城三道检阅,又被她用神乐心眼上上下下打量过的人,比起戒备,真的是稀奇更多点。 而在公主殿下带着些异常兴味的注视中,月光氏出身的青年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睫毛微颤,仿佛刚才突然主动扯人的不是自己。 但仔细往下看看,这人手上动作也没停: 他用不必支撑身体的那只手,慢条斯理的顺平了衣褂因动作产生的褶皱,露出了被挡住大半的腰带扣。 那是个雕刻挺好看的玉扣。 纤长的手指将其拨正,恰好能让居高临下的公主看到。 漩涡水户也确实看到了。 ——说玉算抬举它了,这约莫只是一块有点玛瑙化的石头,但重点并非材质。 重点是:它这个花纹,好像是金露梅啊? 漩涡水户学做花笺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说花笺传信,多是为了爱情,而作为怅然之花的金露梅因,常被用来代喻两心之爱。 它的详细寓意是—— “不如怜取眼前人。” 说完水户自己先愣了一下。 怜取眼前人? 怜谁? 他吗? 那谁来怜? 漩涡水户脑子里姑妈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想起了自己被暗自瞟了好几次的方位,被主动扯住的袖子,还有亮到了眼皮子底下的腰带扣。 ‘哦。’ 大中宫长长的拖出一声感叹,懂了:他是要我怜。 这倒也不算稀奇。 之前在楼上眺望时,柱间能听到的声音,她自然也能听到,但这种人之常情,水户一直不太在乎。 眼前这个…… 约么是那奇怪的两三分相似确实还挺好玩,漩涡水户虽然没答应,也并没有生气。 她以格外新奇的眼神,第三次打量了他一遍后,缓缓抬手,将曾经拿来把脉的两根手指,虚虚的搭在了青年俯首时露出来的那截后颈上。 肤质冰冰凉。 月光本能哆嗦了一下,没有躲开,头反而更低了点。 漩涡水户纯是一时兴起,但因开着神乐心眼,她在这一瞬间接收到感官信息,和日常简直大相径庭—— 和习惯性将其理解为羞涩和不适应不同 ——在被碰到后颈的瞬间,眼前这人的神态,虽然还是设想中那一挂的,肢体语言也几乎没有,但刹那间涌现出的情绪,却是微弱但极其尖锐的戒备与针对。 细细辨别一下,甚至还有些迫切想要反击的杀意在!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等他勉力适应了些,又故意加大手指的力道蹭了两下。 烦躁和杀意二次出现了。 哦。 这下她懂了。 大中宫无可无不可的磨蹭着这一截代表驯服的脖颈,一面观察当事人不自觉绷紧又强行放松的肌肉,一面想起了同样会在自己擅自伸手时,几不可查顿上一下的表哥。 所以—— 忍者大概都很在意这个? 那之前…… 水户歪头想了想,之前柱间表哥居然是在故意在忍耐她吗? 不。 她自己就否定了这个说法。 一方做出了让人不适的行为,若不是故意的,那另一方就应该直言说出来,方便以后毫无芥蒂的继续相处—— 柱间的那个反应,比起故意在忍耐她,更像是反过来逼迫自己,想要尽早的习惯她。 ‘逼自己,习惯我?’ 什么样的心态,会促使人这样做? 大中宫心念一转,时隔多日,居然隐约咂摸出了点被人暗自迁就的味道来。 眼前这位月光出身的忍者,实力显然没到收放自如的程度,对身体的控制力,也没有千手那样的天赋异禀—— 他的肌肉紧绷到极限,就会自然而然的开始痉挛。 漩涡水户满脑子别人,也就沉思间隙里拨冗看了他一眼,完全没当回事。 而在她目光挪走的下一秒,这人被额前长发阴影遮了一半的眉眼,突兀的变做了黑影中的两个白洞,须臾出现,又须臾消失。 黑绝也是日了狗了—— 是的,黑绝。 虽然诞生于大筒木辉夜的怨念,底层逻辑就是想尽办法解开母亲的封印,但具体到人格上,黑绝一直是个很有主观能动性的独立个体。 他也是要搞事的。 这项搞事业务自千年前而起—— 那会儿六道仙人还在忍界大路上行走呢,能搁他眼皮子底下阴了他俩儿子,哪怕最终没能破解封印,也很让人过瘾了。 但我们的重点是之后。 阿修罗和因陀罗那一轮虽然失败了,但他俩的查克拉会转世,森罗万象合二为一什么的,只要有耐心,总是有机会的。 但怎么说呢。 机会总是一闪而逝的。 于是在短暂的爽了一下之后,局势陡然一变,仿佛诞生了一款可以命名为【六道模拟器】的单机游戏。 黑绝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玩家。 为了守一个阴阳遁的可能性,他几乎放弃了一切其他需求,就搁千手宇智波两家附近呆着。 那时外道魔像还在天外,白绝是没有的。 偏偏除了千手和宇智波,六道的后裔还分出了漩涡啊,日向啊,辉夜啊各种家族。 然后这些有可能诞生出阿修罗和因陀罗的家族,还天南海北的,完全不在一个地方住。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黑绝只要顾此,就会失彼—— 虽然他有试过用分身术兼顾,但效果也不行。 随着封印术逐步演化,感知忍术也慢慢成了体系,黑绝除了本体出马,借特性神出鬼没,根本没法像设想中一样,长久的停留在这种大忍族的族地范围内。 客观限制不提,主观的问题也有很多。 首先,想让阿修罗和因陀罗的力量觉醒,需要转世者拥有一副健全的身体。 于是一方投胎有残疾or天赋不行时,他就得想办法赶紧把两边都杀了,手动提前下一次转世的时间。 然后,力量觉醒还需要环境的影响。 ——仙人体不说了,仙人眼不受刺激怎么开眼? 考虑到这次不行,还要给下次留机会,他不能走灭门路线,只能搞各种微操,让仙人眼的人生充满各路坎坷。 如果拖到一定年限,瞳力还是不见天花板,那他就得再把两边都杀了—— 其实只杀一边也可以,这对兄弟的查克拉似乎会追随对方,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很快会衰弱。 但那会儿黑绝还不知道。 他只能亲身上阵,各种夜探忍界大族,各种铤而走险杀人,各种被当做对家间谍,各种被撵成狗,在艰难的求生夹缝中,手动加速转世频率。 摸着良心说,这千年来,他为阿修罗和因陀罗伤透了脑筋,不行就杀,不行就杀,哪怕偶尔看着有点希望的,也可能突然就死了—— 比如天灾人祸。 当时黑绝还派了个分身在附近,那火山爆起来的时候,他是和因陀罗(第xx代)一起没的。 而一旦发生类似的事,就等于十几年白耽误了,不过,你以为这就是极限? 在阿修罗和因陀罗的转世都没有问题之后,黑绝还要想办法,让他们产生接触,结下因缘,然后在因果促使下,达成他想要的森罗万象。 其间,有可能直到打起来了,才发现两人的天赋不够均衡。 有打着打着,(在计划开始执行前)一方就把一方杀了的。 甚至还有认识到一半,大陆忍宗开始混战,两边都被家里叫回去传宗接代,然后在封闭起来的族地里一呆大半辈子,再也没能见到的! 那种程度的战时封闭,你就别说进去了—— 要不是黑绝蹲点过几百年,他搁那过去,都意识不到那里有个隐蔽起来的村子! 那一次,黑绝是生生等到两个人寿终正寝,耗了整整四十八年,才能重骰下一把。 总之。 说多了都是血泪,他总归是坚强的活到了现在。 时间拉到现在。 这延续了千年的苦难,终于在宇智波斑开眼那天,亮起了曙光—— 他觉得斑就是能达成宿命的那个人! 你可以将这看做一种直觉,也可以将其归类为他骰了八百次模拟器、看过八百个阿修罗后培养出专业眼光。 反正在甩拖了这个模拟器游戏后,黑绝终于可以思考解封仪式中的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说:场地。 想救大筒木辉夜并不简单,他需要轮回眼,需要召唤外道魔像,需要收集九只尾兽。 但当前这个年月,尾兽神出鬼没,在人类的历史典籍中,被记录为【凶暴又无常的神明】—— 找都不好找,何况是抓。 原作的时间线上,哪怕开了轮回眼,光研究阴阳遁的时间,就熬完了宇智波斑一辈子,还是他死后换了带土,才去忽悠了曾经分析崩离的晓组织,吞下夹缝中的雨之国作为据点。 这回情况稍微有点变化。 黑绝长年监控着六道后裔家族,其中几年前就有一条标红的重点: 【漩涡掌控了一个国家】。 和他们在原作中图谋的雨之国比,涡之国孤悬海外,隐秘性更好,地盘也大—— 何况在黑绝看来,漩涡作为羽衣的后裔,生来就是有罪孽的,合该为母亲的归来,支付一些代价。 正好阿修罗和因陀罗各自进化着吧,他先去忽悠个漩涡,把准备工作做了。 黑绝中意的目标人物,是大中宫漩涡水户。 这个目标不是乱定的—— 人言三岁看到老,黑绝当年也算是看着漩涡芦名出生的,知道这个人赌性没有那么大,所以带着漩涡半道上拐去篡位,必然另有其人。 结合涡之国的状况做个排除法,八成就是漩涡水户。 而黑绝选中她的第二个原因,是客观存在的查克拉特性。 我们前头写过,漩涡一族的血继,从来没有明确的酷炫大招,都是朴实无华的纯天赋加成。 神乐心眼啊金刚封锁啊,看着像技能,本质都是忍术,要另外花心思练的。 同样,他们家的血继产生变异时,画风也是一样的朴实。 没有大招,没有新遁术,眼睛不变颜色,脸上也不长什么花纹—— 只是查克拉自带一种特性,先天就很能压制尾兽。 眼下这个这年头,人几百年可能都见不到一根尾兽毛,这种特性也显不出什么异常来,有时当事人自己都发现不了,一辈子唰一下就过去了。 和当前仿佛只存在于记载中的万花筒写轮眼,还有骰了八百次才有一次的木遁不一样,漩涡家的特性,向来稳的一逼,每隔代必出一个变异的,到漩涡水户和旋涡玖辛奈这里,甚至只隔了两代而已。 黑绝觉得这正好。 漩涡水户会想搞事,说明她有权力欲; 她搞完事了给自己封高位,说明她还追求名望享受; 再加上这个现成克制尾兽的查克拉属性,她简直从生理到心里,完全就是为了帮黑绝扫平障碍来的! 具体计划也并不复杂—— 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他现在的思路,就和原作里忽悠斑是差不多。 首先,把人的目标扭曲掉,引导你走极端。 ——原作斑是想要和平,这里漩涡水户可能是想要荣光和权力? 接着,用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让你自己找出所谓的“解决办法”。 ——漩涡家没有六道石碑,但北岛大神社有纳面堂,那个地方的历史,其实长的也挺不可考的。 最后,他再搞个能过明路的身份出来,直接和目标接触,实时监控,推动计划走向。 ——搁原作时间线,黑绝选的身份是宇智波斑的执念化身,靠一嘴“我就是你”的话术,成功取得了信任。 在漩涡这里其实更简单。 北岛纳面堂里,那么多莫晦如深的大面具,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哪个面具——比如尸鬼封尽面——里的死神。 这种身份,逼格够高、来源可靠,和漩涡家渊源深厚不说,还不怕本尊来拆台(死神本人是不会说话的)。 漩涡水户现在还不到十二岁,就难缠程度而言,和原本时间线上老出了疑心病的宇智波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黑绝觉得这把稳了。 他现在涡之国潜伏一月有余,认认真真探听消息,后又花费了一段时间,在北岛神社里一通布置,自觉已经万无一失了后,淡定的潜进了大名府。 大名府是有结界的。 大名府内,宫城还有一层,这个程度的结界虽然挡不住黑绝,但能发现他的痕迹。 怎么说呢。 黑暗里的东西是见不得阳光的,黑绝本来就没有和六道族裔正面刚的实力,所以对他来说,失去苟权,就等于失去了解封母亲的可能。 他在附近猫了快半个月,最后是在千手一族到来,漩涡为了迎客关掉了部分术式时,才成功潜进来的。 他的目标是涡之国大名。 虽然因为政|斗时输掉一局,所谓的国主,已经彻底变成了吉祥物,但以本世界固有的观念来讲,只要正统性还在一天,他就有翻盘的可能! 黑绝准备接手一下这份正统性,先给漩涡水户加点紧迫感,毕竟—— 想要激化一个人的内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伤害她在意的东西。 但是。 是的,这里有但是了。 但是黑绝想着,他要想篡夺大名的身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得到他完整的人生记忆。 所以精神附身不行—— 这个术的本质,是全面压制原主精神,像操控傀儡一样操控他的身体。 几十年后四战时,黑绝就用这招次第阴到过宇智波带土和宇智波斑。 黑绝斟酌再三后,决定和大名进行精神融合。 就……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过去千年里,黑绝吞噬掉的人类数不胜数,精神繁杂痛苦有之,平安喜乐有之,愤愤不平有之—— 似大名这样式儿有病的,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可过去,作为卯月女神诞生千年的怨念集合,这区区几十年的遗憾,他轻轻松松就能给吞噬磨灭掉。 偏偏当前这个景下,为了规避宫城内三位数朝上、人均感知系的漩涡,他必须先把大名的精神体留着—— 遇到漩涡水户或是漩涡芦名时,甚至需要下潜的更深,任由他做主导,才能成功隐藏住自己。 所以黑绝坐蜡了。 一开始,他只是共享记忆,同步了感官,借着大名的眼睛和身体,感受这个位于宫城一角的狭隘世界。 但此世界尚未成体系的心理医疗知识,也不会告诉一个千年老古董,当一个人的心理疾病发展到一定地步后,也是会引起生理上的器质化病变的。 好巧不巧的,涡之国大名就是这状态: 他的记忆力选择性变差,习惯性失眠,有神经性的哮喘,貌似很顽固的性|功|能|障碍,和机械性的味觉失调。 精神融合有点双向共鸣的意思,黑绝在准备读取大名的记忆时,意外泄露出了些自己记忆中浅薄层的事情。 比如【千手表哥来了】。 比如【漩涡和千手有婚约】。 黑绝当时是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的—— 他察觉到泄露后,第一反应是收缩自己,生怕精神波动大点,就把这个脆弱的人类给挤兑成脑死亡。 等缓过劲了,他又自己给身体上了个记忆模糊,试图让大名以为那些“和千手有关的消息”,是他自己白日里听来的。 术刚放完,他还没松口气呢,一股奇异的窒息感瞬间盈满了胸腔。 大名哮喘犯了。 黑绝:……??? 这个感觉也是够新奇的,生理上同步缺氧就算了,精神里黑绝也只能蜷缩着,任由大名的思绪一波一波冲击自己,被动共感了一堆更窒息的情绪—— 他就仿佛进了个滚筒洗衣机,被洗了一宿后,满脑子缺氧后遗症,只剩下一片一片灼眼的鲜红,和堪称病态的憎恨。 【姓千手的为什么不去死?!】 怎么说呢。 因为他本人对阿修罗家,也是一种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状态,所以在这个念头自然而然涌现出来的刹那,黑绝甚至都没意识到,产生这份情绪的主体——它并不是自己啊! 但在当时,黑绝还觉得挺无所谓的: 反正是个暂时的身体,能用就行了。 他准备从今天开始,促进这个身体每晚进行深度睡眠,等精神状态没有那么脆弱了,再开始反向操控他。 于是这天白天,黑绝就安安静静的当着这个身体不存在的访客,同大名一起吃了早饭,看了文书,用药喝水,然后卡着点,吃了一颗他枕边盒子里的糖。 黑绝发现这个身体现在貌似只有吃出甜味了。 而且不是菜里的甜味,非得是从这个盒子里拿出来的,方形金平糖才有的甜味。 就……好病啊。 差不多一天过去,黑绝已经大概习惯了这具身体的感官,但在夕阳西下的时刻,他眼前忽然亮了一下。 具体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只是一点似是而非的脚步声,远的可能还隔着两道宫墙,但在它响起的同一时间,大名原本一片灰白色的病态视角,慢慢出现了应有的色彩—— 就好像他背后那株葡萄藤,从暗沉混沌的深灰色,一点点蔓延出了绿。 同时,就连他已经钝化掉的感官,都重新察觉到了深秋应有的凉意,皮肤像是陡然活过来了一样,因为应激出了些鸡皮疙瘩。 黑绝在同步的感官中毛骨悚然,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就仿佛已经在激烈的期待中,品味过了无憾的一生。 呼,呼,呼。 身体再次开始呼吸急促。 黑绝正想了说别了吧,哮喘好烦的,下一秒,这个征兆就被心底源源不断的期待压平了,大名的大脑皮层可能自动分泌了什么成分—— 多巴胺,欢欣因子,肾上腺素。 总之,那一瞬间,心理影响生理,生理反馈精神,感官同步下带来的满足,几乎让生自怨念的黑绝原地卡了下壳。 失控,陌生,使人恐慌。 偏偏现在漩涡水户就在门边,黑绝只能更谨慎的潜伏在意识深处。 说难听点,他第一下都没有看到漩涡水户的脸。 是的,以人类的眼睛看目标,虽然理智知道那是个人,但器质化的大脑处理画面信息时,反馈回来的就只有一片鲜红。 一片游动着、闪耀着、炫目又灿烈着的红。 原本就不正常分泌的巴多按,瞬间浓烈到了峰值,黑绝感到到了一股可怕的习惯成自然,整个人的精神体都被带着一起倏尔升上了云端—— 他百多年前吞噬过一个嗑阿|芙|蓉|药膏的人,吸饱时也就飘飘然到这种程度了。 这显然不正常! 过去漫长的驯化史中,人类靠鞭打,教会了马要拉车,靠牵鼻环牵引,教会了牛要按固定的方向耕地。 于是哪怕鞭子空响,马也会准备前进,风吹鼻环晃的厉害时,牛也会跟着转向。 这种刻意培养出的行为,已经成了印刻在肉|体上的记忆。 可怕的是,这种惯性记忆黑绝也有—— 他无上的、悲悯的、同样也是可怜可叹的母亲。 在冰冷孤寂的高天之外,只能日夜遥望着这颗星球的月亮,每当冷白色的月光布满大地,黑绝总是痛彻心扉的,像是看到了母亲绵绵不绝的眼泪。 【肉|体是禁锢灵魂的监狱。】 这个世界没有柏拉图,所以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但此时此刻,纯以黑绝的感官论,大名的身体就像个恐怖的禁锢机器—— 不过稍一错神的功夫,不过在共鸣中短暂的想起了下母亲,他被代入的程度就摧枯拉朽般的无法挽回了,以至于眼里那团红色火焰的边沿,已经泛起一点点熔金般的亮光。 好明亮啊。 在一片虚假的温暖与满足中,黑绝终于看到了漩涡水户的正脸。 她这个长相是很熟悉的。 事实上,整个漩涡一族长相风格都很稳定,纯血是清一色的红头发,大眼睛,轮廓柔和又明亮,哪怕混血的不是红毛,那股生机勃勃的劲也很好认。 漩涡水户长的很好看,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从仪态到气质都和过去的女忍者相去甚远—— 但只以五官论,并没有跳脱出这种类型。 因为年纪小,杏眼还偏圆,她甚至要更娇俏可爱一些,看着就是个小朋友。 但此时此刻,隔着一重被扭曲过的视角,那孩子就像被活化了的火焰一样—— 她依旧很孩子气,却漫着奇异的热度。 她说:“跪到这里来。” 彼时,黑绝还在震惊视角差异竟能如此之大,全然忽视了心底自然而然的生出的欢欣和满足。 茫茫然走神回来,才发现:似乎是她的命令肯定了他的存在,以至于这具身体性|功|能|障碍,都短暂的恢复了一下。 黑绝:…… 黑绝跪在案几前仰望“太阳”,有一瞬间想说抹杀掉大名的精神算了—— 普通人没有查克拉,就算精神波动产生了变化了,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只要他吞记忆的干净点,总是能把身份掩盖过去的! 这一秒,他姑且还能杀心皱起,可当那只柔软的手碰到他耳廓的瞬间,整个精神世界都空白了一刹那—— 黑绝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回神时,就好像时间平白空走了一刻钟,他的思绪随着大名一起,主动断开了连接。 磕在冷硬石板上的膝盖; 连绵吹过的晚风; 因哮喘一夜而刺痛的胸肺; 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黑绝也不不知道身体分泌了什么来欺骗自己,总之只剩无尽的安宁和温暖,就连耳畔延续了千年母亲怨念,都被短暂的隔绝掉了大半。 当太阳将手拿走时,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短暂的展开了收缩的精神,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大名盯着她远的背影看了许久。 黑绝藏在这句身体里,和他看了一样久。 一刻钟的影响尚有残留,黑绝静静的听着脚步声远去,一瞬间甚至想要延长呆在这具身体里的时间。 等压下一时冲动回神,黑绝不怎么意外的发现:大名依旧没有站起来。 黑绝设想过这种情况—— 涡之国这位大名,显然是被人为操控着病成了这副样子,只能依靠她的命令获得肯定,再依靠肯定,汲取自己存在的安全感。 面对热烈又冰凉的太阳时,屈服、跪拜、仰望,都能使他获得心灵的平静。 这会儿人才刚走,空气中依旧有红色残留的气息,多跪一会儿回味下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黑绝回神的时候,大名虽然没有站起来,可也不是跪着的—— ——这位体弱的国主,约么是爬着绕过了挡路的案几,正坐在长榻前的地上,以一种及其平和的神态,将整个上半身,都摊在了榻边尚留余温的绒毯上。 大名慵懒的半睁着眼睛。 黑绝潜藏在精神深处,免不了同步的回忆了一些居高临下投来的视线,今天难得不轻不缓的碰触,和一贯极为吝啬的温度与声音。 黑绝:…… 黑绝:玛德这身体绝对不能要了! 说是绝对不要了,但身体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本体留在了大名这里,分割出支体在附近找人。 这个还挺难的。 他不能随意进出宫城的结界,怕留下痕迹被发现,可选人数就受限制,还必须找个精神力不太行的,那样更容易被趁虚而入。 而在满足这两点附身要求的情况下,这还必须不能是个路人甲—— 路人甲拿什么接近漩涡水户! 她连长的丑的人不惜得多看,要黑绝说,最好能捞着个红头发的! 怎么说呢。 看过大名的记忆后,黑绝已经发现了,漩涡水户那个小东西,并不需要额外的教育—— 比起和她斗智斗勇,靠忽悠拿捏逼她走上自己选定的路,还不如就近影响,靠吹耳旁风,直接让她对某些事情产生兴趣。 简单点说: 绝酱想要宫斗。 这个念头也不是平白产生的。 近几天在宫城里四处潜伏,他可听了不少原本在知识盲区里的奇闻轶事。 涡之国的御令中宫,现年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在类似的故事里,已经够格做一个被“迷惑”的主上了。 正好宫城最近在选妃。 这个事,虽说是为了北政所搞的,但黑绝看了,觉得正好可以拿来发散。 他是少数知道漩涡水户那个小东西私底下什么样的人,只要对准取向狙击—— 爱不爱的吧另说,她那年岁可能都还不太懂。 但以本性中的霸道论,黑绝只要能她产生“看上了”的感觉,肯定就会被留下来。 情啊爱啊的,搁这里说有些扫兴,黑绝的宫斗目标,是历史上那些陪伴世子长大,然后摄取权势,进而能插手宫廷、影响国|政的乳母类角色—— 三次元的话,可以参考下德川家光的乳母春日局? 不过那个也不太准确。 黑绝是批皮,没什么身体负担,在提供全部的支持,陪伴,慈爱之外,还完全不介意献上身体! 怎么说呢。 虽然决心已经下到这个份上了,但想找个合用的壳子并不简单。 在城外海选这段时间,黑绝又呆在大名的精神里,和漩涡水户相处了一刻钟。 这次没有莫名其妙的要他下跪,但被驱使的感觉居然更重。 黑绝震惊的发现:大名身为一国之主,但在她允许前,居然都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其他,还有类似于不可以擅自剪头发,疼痛时也不可以露出狰狞的表情—— 这都还算是好的。 在他这次共鸣到的某些记忆里,漩涡水户的行为,是非常规律但又非常随意的。 她可能会在某一天,要求大名【这个月的每一餐,都需要吃同一种食物】。 也可能在第二、第三个月,将命令变成【先吃掉这种食物,然后再午休前把它吐都出来】。 理由甚至可能只是【我想看你狼狈的眼泪】。 而在一年前,她还会在下类似的命令前,先感叹【姑父湿淋淋的样子还挺少见的】; 然后夸赞【曹衣出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最后才图穷匕见,好脾气的问他:【可以再淋一次雨给我看吗?】 这好歹有个话术。 一年后,就只有【我想看xxx】这样式儿的纯正祈使句了。 不过正是因为催吐足够痛苦,他又成功忍着痛苦做到了,所以在那个月里每五天一次的见面中,她会额外给他一盒糖。 重点是—— 每次给糖时,红发女孩子都会像过去一样,用小指的指尖,玩闹似的去点他的掌心。 黑绝共鸣这段的时候,就仿佛亲自经历了一遍似的。 因为过于“亲自”,他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哪怕在接下来近半年的记忆中,被高频率催吐搞到胃酸、食道肿痛、虚弱暴瘦,那一点糖果吃下去后,也就只有源源不断的舒适感上涌了。 最可怕的是,直到暂时脱离大名的身体,去寻摸新人时,黑绝才陡然从这种状态中清醒—— 然后他震惊的恢复了冷静。 紧跟着,已然开发了大片知识盲区的绝酱意识到: 只这一个例子,漩涡氏就在毁掉了大名健康的同时,还让他将吞咽和呕吐,也变成了习惯,甚至是可以从中获得精神满足的行为。 黑绝:…… 黑绝寻思着让他早晚病死,可能是整个漩涡一族的目的,但某些s过了头的命令,显然是漩涡水户的恶趣味。 ——他后头附身过一个侍女,晓得约么是在三四年前,涡之国大名曾试图在挑衅外敌来攻时,将整个漩涡家祭出去挡灾。 黑绝:…… 看出来让他活到现在你很郁闷了,下手够没数的! 但怎么说呢。 彼时的黑绝,还能在不断吸收大名记忆的同时,评价什么是罪有应得,什么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从上帝视角回顾,只他感叹【一年前还xxx】那一段,就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再上升一下,这个语境,未尝不能变成【要那个时候面对她的是我】【那我高低得让她在下命令前说两句好听的】。 可怕的是,黑绝只有短暂脱离身体的时候,才能发现这一点——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彻底放弃大名。 但为了新挑中的那个壳子,可以在宫城前朝都如鱼得水,以最快速度取得宫斗的胜利,他又准备多留他一段时间,着重体味下大名当初受继承人教育时的记忆。 他新挑中的壳子,是个月光出身的忍者。 虽然不是红发,但暖棕色。 这个身份最难得的,是他是此次参选的唯一忍者。 忍者嘛,可以适当展示实力,哪怕现阶段金丝雀业务受限,这个身份可以保证他先落下一份随身护卫的活儿。 再加上涡之国的核心是漩涡,漩涡本质是忍者,作为一个“同类”,他就是垂帘听政都能比普通人容易点! 比较不好的一点,是因为黑绝只能在宫城内选人,偏偏这个月光在踏入宫城前,就已经登记过查克拉波动了。 ——查克拉是精神力量和肉/体力量的结合,精神被取代后,查克拉属性虽不会大变,但在感知忍者眼中,依旧会有相当显眼的异常。 于是他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精神操控,再次选择了精神融合,赶在这队人穿过夹道时,又是一发精神融合。 这个月光有战场应激障碍。 他虽然放弃了光荣的战斗职业,灵活的改行应聘男宠,但心态还在失衡中—— 精神混乱,自我厌弃,还有点内分泌失调后强压的暴躁 ——黑绝寻思着他这个不讨喜的状态,在漩涡水户那里,怕是都撑不过第一眼。 所幸他赶上了! 就在精神成功融合的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亮了,黑绝满意的接收了一个疲惫的战士,正好对冲一下他精神中残留的那个狗大名。 有侍女从楼阁一侧出来,说大中宫允许拜见了。 黑绝潜藏在月光氏的精神深处,潜移默化用自己去共鸣他的行为。 下跪的姿势,俯首的姿态,睫毛震颤的角度,足够风雅的暗示—— 他甚至就差把下巴颏放她手上,然后响亮的汪汪叫了好吗?! 这还不够万无一失? 结果…… 结果这都发呆多久了啊你? 黑绝感受着后颈上那只柔软的手掌,一面努力克制身体的反击本能,一面简直悲愤的想要现原形: 本来就是送上门来给你当狗的,光摸算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一国公主啊,万乘之尊,你怎么撸狗还白嫖呢?! 第14章 佞幸传·下 黑绝能守一个可能守一千年,自然不缺这点忍性。 但精神融合不是闹着玩的—— 月光氏忍者是个战场ptsd,精神状态本身也不怎么健康,来应聘侍中,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即:他三观上认同【战斗是忍者的光荣】,所以心理上唾弃现在这个逃避的自己。 但逃避真的好爽哦。 于是他又一边憧憬着目之所及的歌舞升平,一边迁怒似的鄙薄着进宫城后见到的每一个人。 注:这里依旧包括他自己。 黑绝不想评价这种心态会否有些矫情,现在的重点是,他在影响月光氏的同时,被夹带过来的大名的精神体,同样在隐约影响影响着他。 有病见有病,仿佛病情被魔改。 月光氏这个半崩不崩的心态叫大名的buff一叠,不过区区一刻钟,已经隐隐能从服从中,获得一些暂时的安定感了。 黑绝现在越跪越心慌—— 尤其漩涡水户把手掌放上他后颈之后 ——精神互相影响,然后反馈肉|体。 黑绝能清晰的感觉到:月光氏这具失眠多日的身体,正在因为逐步放松,而势不可挡的开始犯困。 黑绝:…… 绝酱想说救命啊喂! 这个场景再僵持下去,他要么心态崩掉二次被大名污染,要么身体失控,原地丧失宫斗资格。 总之——指望漩涡水户回神是不可能了! 电光火石间,黑绝果断选择先行隔绝精神污染,携裹着大名一起下潜,把月光本来的人格放了出来。 这层转变是无声无息的,哪怕月光忍者自己,都只像是恍恍惚惚走了一大段的神后,突然间恢复了清醒—— 他回神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御令中宫好脾气的问说:“这样会很难受吗?” 他心想:这样是哪样? 下一秒体感也跟着回归,后颈一阵毛骨悚然。 致命部位被人掌控的危机感,让年轻的忍者下意识屈膝侧转,按住腰侧的武—— 哦,今天穿的比较花哨,腰侧没有武器 ——他于是伸直食指,将查克拉贴着指甲外放,对着颈后三寸外,反手就是一斩。 斩完瞬间后悔。 玛德他想起来现在是在干嘛了! 所幸御令中宫反应能力还行,几乎在异动出现的瞬间,就收手后退了一步。 等那道斩击过去,她才慢吞吞的“啊呀”了一声,仿佛礼貌捧场一般,露出了个约么可以被称之为惊讶的表情。 呼,呼,呼。 月光不自觉的加快了喘息的频率。 随着如芒在背的感觉潮水般褪去,他本该敏锐的感官,也潮水般的复苏了。 但比起之前的游刃有余,他现在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茫然的—— 漩涡水户平平的扫视了一眼房梁,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跳下来把他暴打一顿的族人。 讲道理,和室内落针可闻的僵硬环境不同,作为当事人,她其实不怎么生气。 和当前把很多病不当病,只一味指责其为软弱不同,漩涡水户隐约记得,心理学疾病是个相当广泛的议题—— 兹好比她当初腹诽姑父有ptsd。 这个词的全拼写法,和曾经一闪而过的pua一样,已经被她忘了,但大概的意思,应该是创伤应激障碍什么的。 这个病的强迫反应之一,就是闯入性记忆。 ——患病者可能在各种时间的各种场合,突然回忆起让自己应激的糟糕过去。 依据病患的性格不同,大致能延伸出两种情况: 一是躲避反应,表现出来,约么就是好好的人突然自闭。 二是唤起反应。 这个更复杂点,虽然总体偏向于突然变暴躁,但具体到事件上,会出现包括、但不限于【驾驶恐慌】、【幽闭恐惧】、【思维混乱着大呼小叫】,以及【不受控制的想要闹自杀】等等。 眼前这个,刚才拿神乐心眼看时精神波动就挺衰弱,所以水户判断,他应该只是猝不及防的犯病了。 再细究一下,唤起他反应的应激源,很可能就是自己没轻没重的那只手。 所以—— “算啦。” 红发的公主招了招手:“月光也不是没名号的忍族,同和千手交好,香火情还在呐,你们带他去找爷爷吧。” 这本就是她今天看到名帖时的第一反应。 不过现在再加一条:“天守阁那边要是有医疗忍者在待命,就直接给他看看吧。” 阴影里,有人应声答“是”。 水户自诩是个讲道理的人,也没有因此迁怒商人的意思,同样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商人猛的松了口气。 他谨慎的半躬着腰,一面谦卑的说些表达告退的客气话,一面自然而然的挪到月光氏忍者附近。 身为他的同行者,商人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表达关切,并在漩涡准备送走他时提出陪同—— 要是能一道去天守阁,并在国守面前混个眼熟,那他今天也算没白遭这通恐吓。 但怎么说呢。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神展开的。 月光氏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好,注意力经常分散不说,情绪控制能力也变的很差。 但今天。 就在只一面之缘的小公主,轻飘飘的挥手说“你们把他带下去吧”时,一种仿佛被世界抛弃的恐慌,没由来的袭上了他的心头—— 不过人格到底是不同的。 所以月光恐慌了没两秒,就自然而然的转换出一股愤怒: 【你怎么能这样随意的就丢弃我?!】 愤完本人都愣住了。 年轻的忍者一面震惊疑惑“我不至于吧?”,一面不受控制的产生了情绪化的波动,并且在高台上的女孩子侧头看来、偏偏眼神里写满了陌生时,直接达到了峰|值—— 他十分冷静的破防了。 于是,在或明或暗,近十道目光的锁定注视下,打扮颇为用心、外表也温和俊秀的年轻人突然挣开了商人的手。 他说:“……我长的很丑吗?” “唉?” 月光根本没管身边人的反应,只看着坐在上方的漩涡水户: “宫城张贴布告,要求人选身体健康、面貌端正——我不符合标准吗?” 漩涡水户略为惊讶的歪了下脑袋,说不啊:“你挺好的。” “那您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他莫名带点病气的笑了一下,用词暧昧的仿佛有被斋宫始乱终弃过。 漩涡水户:…… 然而不等她给反应,那股病气又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月光氏的忍者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条理分明追问道:“同样是出卖身体过活,比起当忍者搏命,我想选个更舒服的方式,不可以吗?” 水户说:“可以哦。” “那么,同样是舒服省力的方式,比起侍奉‘夫人’,我想选择更加年轻貌美的您来讨好,不可以吗?” 水户想了想:“这个也可以哦。” 但是:“你毕竟是个忍者……” “忍者不忍者的就那么重要吗?” 跪在下方的人猝不及防就炸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耐心的说:“跟主流价值观取向没关系,我说的忍者,就是纯粹指忍者这个身份。” “哈?” “就是说你有战斗力呀。” 在宫廷里混日子其实并不容易。 越是富丽堂皇的地方,压迫越是不可言说,宫人以色侍人扭曲自我,没病的人都能憋出病来,何况他本来就是有病的。 水户:“你现在说是是自愿来做侍中的,但心态有些自暴自弃,偶尔还会行为失控。” 鉴于忍者一贯不俗的杀伤力—— “你要是哪天二半夜的突然想不开,从枕头底下抽把刀,把枕边人攮死了怎么办?” 大中宫在这里顿了一下,很认真的重复了曾经对柱间表哥说过的话: “姑母是我父亲在族里排行十七的妹妹,我衷心希望她平安喜乐的活到寿终正寝。” 月光:…… 月光:“那个,我的目标……似乎是您哦?” 大中宫面色不变,从善如流改口:“我是我父亲母亲心爱的女儿,我也衷心的希望自己能活到寿终正寝。” 你二半夜把我攮死了怎么办? 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样一句话。 “……” 月光氏出身的年轻忍者看着上首那张小圆脸,一瞬间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 也许是错觉吧。 从她开始和自己有来有往的说话后,好像焦躁了许久的心态也慢慢变变平和了。 “您放心吧。” 青年松了身上的劲,向后一倒,直接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 “我杀不了人的,”他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是……断掉的刀嘛。” 搁他旁边,身材圆胖的商人听到熟悉的比喻句,默默的起了一丝杀心。 ——我之后的生意要是因此被牵连了,我就弄死你。 ——听到没有? ——弄死你! 但和商人担心的不同,漩涡水户的心态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很平和。 她看人,有非常明确的远近亲疏,亲人一波,族人一波,再往外分虽然都差不多,但对忍者,总比对普通人耐心一点。 打从意识到这个年轻忍者有病开始,漩涡水户看他,就不再是个人,而是【“忍者生来战斗到死”的奇怪价值观】,和【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套价值观的忍者群体】了。 眼前这个人,看似跳脱出了就业限制,甚至另辟蹊径的想从床榻上找出一条捷径,但他会因此自我厌恶,就说明这人的底层逻辑,还是认同忍者那一套的。 ——这就属于被社会pua成功了哦。 大中宫面无表情的眨了眼睛,然后毫无预兆的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把忍刀。 不,这个长短应该只能叫匕首。 它装饰繁复,镶嵌宝石,把手是玉制,鞘上还涂着金漆。 公主持刀走下高台,再次在他面前站定,然后用慢到仿佛开玩笑的动作,将匕首压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唉?” 没等他唉完,随着“铮——”的一声余响: 噗嗤。 年轻的忍者在察觉到一阵剧痛的同时,恍恍惚惚听到了自己血管被划破的声音。 等会儿。 我这是被砍死了?!, 突如其来的死亡,带来了突如其来的人生走马灯。 可惜月光的走马灯里,没有他已经忘掉大半的山野童年,只是仿佛看到了一个晕倒在宫城夹道里的自己,和站在自己尸体前,一动不动的死神黑影。 等等,死神? 漆黑一片,空白的眼窝——死神长这么草率的吗? 肆意发散的感叹还没叨完,麻木便又三次突如其来的消弭了。 年轻的忍者能感觉到颈侧清晰的剧痛,就好像他刚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大力抽打了一下。 ‘是……幻术啊?’ 他后知后觉的醒过了神,突然意识到公主拿出的那把匕首,其实根本就没有开过刃。 他懵逼抬眼。 公主也就是将将够格被称作“少女”的年纪,就是站直了,也只比跪直的月光高上一头。 她抬手,敲西瓜似的拍了拍忍者的脑袋。 “刀本来就不是必须要杀人的哦。” 她的语气平缓且绵软:“就这个,”她举了举手上的匕首,“算是仪剑的一种,既是礼器,也是装饰品,可以拿来配衣服,也可以当信物。” “嘛。” 漩涡水户说到这里,歪头想了想。 “反正你只要拿着它,就能命令驻守宫城的全部卫队,如果想搞事,可以同时打开东西南北四道宫门的。” “所以你看。”她松手,任由那把匕首跌在地上,“当象征意义超脱物品形制本身的时候,刀开没开刃,杀不杀得了人,貌似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哦。” 她说话时并没有特意低头,所以后面这句你看,一时也不知道是在说被扔在地上的匕首,还是自诩为刀的忍者。 月光怔怔的看着膝边的小刀,莫名的张了张嘴又合上,意外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漩涡水户也没在意这个。 她用脚尖拨拉了一下匕首,说:“把这个捡起来吧,以后送给你用了。” “唉?” “唉什么?放心啦,送出去的东西会登记的,给你以后,它的命令就不管用啦。” 说完女孩再次拍了拍他的额头:“刀之后要怎么用,你自己好好想吧。” 说完转身走了。 她本身也没指望两句鸡汤,就能起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因为密文、封印术一类的原因,能当忍者,受教育水平都还不错,类似的鸡汤话,估计月光氏自己都会说。 只是知道归知道,想不通时还是想不通罢了。 而刚才,她用的也不是幻术—— 不是不想,本质水平不行 ——她只是保持着用神乐心眼笼罩住对方的状态,然后用自己的感知圈,强行撞了对方的感知圈。 她寻思着手动制造出一些剧烈的心绪波动,说不定能让人在大喜大悲之后,多听进去两句人话。 漩涡水户看不惯的东西挺多,但不会生出什么当仁不让的社会责任感,只要目之所及都是花团锦簇的,那细究很多东西就挺没必要。 但和她心随意动的“日行一善”不同。 黑绝从精神深处再次上浮时,虽然没有了狗大名“仰望太阳”的精神污染,但属于月光氏的内心,居然隐隐生出了一些“自此留在涡之国,真的做家臣效忠斋宫也不错”的任侠之意。 黑绝:…… 黑绝心说玛德智障吧? 我吞了一个人格又一个人格,就没有一个想要在她面前站着的吗? 恍惚中,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跪着才正常”的绝酱,强行压制住了月光想要张口效忠的冲动—— 醒醒啊二傻子,那个小东西坏的很! 你是外人她跟你讲道理,你要做了她的狗,她不给你吃东西的好吗?! 然而月光的心绪,似乎和大名的感情产生了一些共鸣,黑绝在两面夹击之下,莫名又对漩涡水户那个小东西,生出了一层仿佛是“信服”,又隐隐可以写作“忠诚”的滤镜。 黑绝:…… 黑绝心说算了吧。 路线已经有了,换人选而已。 下次他必须要找个客观上身体虚弱,所以方便精神入侵的,真有精神病的这种—— 有·多·远,滚·多·远。 听到没有? 滚! 因为琢磨着今晚就把壳子扔了,黑绝一时也懒得去隔绝月光和大名。 精神融合相互触动,他在一些细细密密的陌生情绪中,和商人一同行礼告退。 结果这边人还没出门,廊外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千手柱间表哥单手撑着台沿,用脑门顶开窗户。 【你的大可爱突然出现jpg】 大可爱猝不及防间被窗户杠子砸了一下,发出了后知后觉的一声“唉哟”。 “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看完了屋内的器物布局,人员站位,大脑也自然的完成了第一轮分析。 所以这话看似是在跟水户说,其实目光的落点是那个商人—— 或者说,他先看了眼月光氏,认出了他的出身,才把注意力定在了商人身上。 这个也是时代特色之一了。 忍者群体,本身强弱差距就很大,赶上当下世道混乱,有些落单的忍者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对上有钱有势有心眼的人时,被诈骗到打白工是有的,被强行施恩后捆绑也是有的。 这些案例很复杂,每桩事件的对错方都不一样,外人擅自插手,有时候还会落埋怨。 但月光氏不一样。 千手在火之国也混了快一千年了,本身就是固定地域内最强的一族,后来和宇智波互相theone,就自动变成了一方同盟的领头人。 月光一族从百多年前,就是这个同盟中的一员,主支一直都在,偶尔还会有散落的族人来投。 现在这个…… 千手柱间抿了抿嘴唇,压住下意识腾起的怒火,寻思着问清楚前不要擅自迁怒,这个月光,也不一定就是被诈骗了来这里卖身还钱的。 但不自觉的,压迫感还是很有指向性的漏出来了。 商人于是原地僵住。 漩涡水户坐在上首默默的吁了口气,从手边的碟子里捏了枚柿子,反手砸去了窗边。 表哥下意识接住。 他不明所以转头,正看到表妹鼓了下脸颊,示意:“表情好凶哦,这算是恐吓无辜民众吗?” 柱间的表情瞬间变的不服气。 当下这个年头,血统是很有价值的,几乎每个忍者家族,都有成员无故失踪的案例,偷血继啊,偷血统啊,专攻下三路的坏人可不少。 少年单手握住柿子,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示意水户去看那个月光—— 水户侧头,在他脖子上看到一抹十分之显眼的红痕。 “……” 水户默默的转头看表哥。 表哥正愤怒的拿眼神给继续她传讯:就冲这个痕迹,他都怀疑这个脸色奇怪的坏蛋商人,平常会像锁大牲口一样,把月光挂个项圈锁起来! 这算什么无辜民众啊(震声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被小狗用如此谴责的眼神注目着,除了回给他一个同仇敌忾的表情,根本张不开嘴解释,那个红痕其实是她自己弄的。 尤其后颈哪里,她捏人时的心态,属实也不怎么清白。 大中宫于是沉静的收敛了一下眉目,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从商人的业务开始介绍,点名了他是来做担保人来的。 这个月光忍者,只是想要应聘家臣,本身来去是自由的。 【此处“家臣”“来去自由”都为重音,前者表说话人心虚,后者为解释重点】 “不过他的情况,可能不适合继续做忍者了,”水户说,“我准备让他去爷爷那里……” 结果这后半句还没说完,柱间“哎”了一声:“那不如让他跟我走吧。” “哈?” “因为感觉在涡之国也不太好安顿的样子啊。” 柱间歪头,理所当然的说:“到目前为止,水户和爷爷这里,一个非漩涡出身的忍者都没有,贸然容留个外姓忍者,感觉……就好像开了什么先例似的,没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后续会有点麻烦吧?” 说完他还仰了下脑袋,像是想得到水户的赞同。 水户静静的看着他。 柱间没觉出异常,只觉得这个办法非常两全其美,遂继续道:“月光一族本来也是火之国出身,我们那里是多忍族聚居的地方,虽然管的有点严,但也很不错啦——” “他的状态不适合再当忍者了哦。” “那就干点别的啊。” 柱间怔了下后,接话可快:“虽然风闻有点不好听,但任务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强制的吧?” 他虽然因为【里通外敌宇智波】,现在话语权连板间都比不上了,但早前和他爹对着干时,还是在族地里整出了一些业绩的。 “花草、药草、武器、吃食、卖灯火——南贺川对面还是宇智波呐,其实人够多的时候,找点活计就能活下来啦。” 说完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水户:“走吗?” 水户笑眯眯的抬手点上他的下巴,用力九十度一转,对准堂下:“问我做什么,问他啊。” 柱间就就着这个姿势,挺别扭的对上月光氏忍者的眼睛:“怎么样,跟我走吗?” 月光:…… 月光皮下的黑绝心说当然要去了啊! 一个过了明路,能直接和阿修罗和因陀罗接触,甚至对他产生影响的身份—— 妈呀一千年了,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进千手族地了! 结果他一通瞎激动后,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批皮状态,而月光本人,正下意识看向漩涡水户的方向。 黑绝:…… 玛德的把这个忘了。 和他的迫不及待不同,月光氏,怎么说。 这个男的在被附身影响精神前,就已经做过给一国夫人当侍中的职业规划了,在城外听到有公主时,也是他自发的更换了目标。 后半截,这人被黑绝和大名轮流叠了隐形buff,心态变化几经波折,又叫公主“砍”了一刀,真的生出些忠诚来。 他现在的情感趋向,其实更接近黑绝一开始试图表演的那个—— 集扶持、效忠、慈爱和献身于一体,很有些春日局的影子。 黑绝:…… 黑绝现在也不敢露相,只能在精神深处无能狂怒,心说你到底看着她失望什么啊,是觉得她要抛弃你吗? 醒醒啊二傻子,他恨恨的想:你就没发现这人从头到尾,甚至都没问过你具体叫什么名字吗? 恨恨完了他原地一愣:玛德又代入了。 等等。 唾弃完他突兀又是一愣:要保留这个能接近阿修罗的身份,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在短期内,都必须保持住现在这个查克拉波动? 黑绝:…… 我何至于此啊! 他只要想想被大名精神污染的过去,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月光精神污染的未来—— 讲道理他不会真是什么忠诚挂的人设,能兢兢业业的记人记一辈子吧? 黑绝感受着胸腔里被动同步的情绪,总觉好的不灵,坏的一定会灵。 偏偏形势比人强。 哪怕心底酝酿出了这样深重的生无可恋,在柱间第二次问“跟我走吗?”时,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点头了。 我们要相信,方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黑绝寻思着,他去了千手的地方,无论如何得安分个一两年的,但混熟之后,也不需要过于战战兢兢。 正好对面就是宇智波—— 他到时候去战场路过一圈,碰瓷个二勾玉朝上的写轮眼 ——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吞掉月光的意识,一旦被发现异常,就说是幻术伤害,导致了精神力永久受损! 但怎么说呢。 有方法那也是未来的,只说现在,黑绝该难受还是得难受。 之后又过了两天,月中十五,天阴有雨,正赶上黑绝附身大名后,将要渡过的第三个“会面日”。 这一晚具体发生了什么,这里就不详写了,但黑绝却是一刻钟过去后,才飘飘回神—— 他顶着一头湿发,下意识的光着脚去前庭捡起了伞(注明:红色的),抱着伞回了室内后仔细擦干。 直到穿着半湿的衣物,生生被深秋的夜晚冻出了哆嗦,黑绝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已知:大名这条线已经确定要废,他之后就算想在涡之国再开支线,也该去物色个新壳子。 又已知:虽然新壳子还没找着,但月光那里已经有具可以容他长存的身体了,还方方面面都比大名正常。 (注意,此处为比较级,不是月光正常,是和大名比,他哪哪都更正常)。 最后综上所述,问:为什么他没那么做? 又问:是什么样的心态,驱使他在【每五天的一刻钟】这样污染性最强的时间点,继续留在大名这里? 黑绝:…… 黑绝只能说:玛德智障! 之后五天。 又是五天。 再一个五天。 黑绝虽然依旧呆在大名的身体里,但在那一刻钟过去后,飞速抽离,将精神转移回了月光体内—— 他好歹没继续沉迷在余韵里啊! 结果下一秒,身体不自觉的生出一股痒意来,黑绝眼神死的发现,他居然在这具八成新的壳子里,感受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快意。 就…… 还挺科学的? 搁那边,他是精神被肉|体影响,搁这里,他这是心理反向暗示了生|理。 黑绝:…… 行,好,我知道了。 那个壳子是百分百不能再要了! 当晚他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大名的精神彻底吞噬了。 原本可以引动情绪的精神波动,变成了纯粹的记忆数据,黑绝在终于摆脱累赘的轻松感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涡之国大名病危。 消息传出来都后半夜了,漩涡水户匆匆被叫醒,等她到南苑的时候,爷爷已经在那里了。 “怎么搞的?” 水户今天上午才见过姑父,可以确定他当时还是可持续性的半死不活状态—— 讲道理纯以精神健旺程度来看,他少说还能撑两三年呢。 漩涡加贺谷长老摇了摇头,说不行了。 “精神衰竭,虽然还在呼吸,但人已经没了。” 漩涡水户心底自我翻译了一下:这是变成植物人的意思? “那身体能保住吗?” “唉?” “就是补充营养液啊,医疗忍术啊,先让他的身体继续活着——” “活死人瞒不过外面吧?” 水户说:“这个也不需要瞒。” 大名身体不好,是有前御廉中背锅的,对外直接公布他病危,有公卿听闻了消息想探望,也可以直接让他们来看。 漩涡芦名皱眉:“那钵迁氏的旁系宗亲那边……” “那边也不用管啦。” 水户除了一开始猝不及防了下,后来全程都很平和,这会儿一边说着,一边从炉子上提溜了个壶。 “大名活着,他们的孩子被收养后,还要等人死了才有机会,现在大名这样,孩子约等于来了就上位——” “只要姑妈那边慢点选,多考几轮,让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有机会,应该就不会有人跳出来找茬。” 说罢,她倒出两杯热茶,一杯放在爷爷手边,一杯塞给排行第三的漩涡加贺谷长老。 言行间异常轻松,一副比起给大名吊命,还是老人家们先喝口热水比较重要的样子。 但怎么说呢。 推测中的“基本”,只能概括人群中的大多数—— 封建时代当贵族的,智商不一定高,但从来不缺主观能动性。 大名病危后差不多一周时,漩涡萘萘须送来了港口截获的最新情报。 钵迁氏旁系里的某几位,似乎想要联系水之国来做主。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甚至都不想冷笑—— 考虑到水之国至今还在僵持的大名之位,他是真的觉得那边也挺冤的。 水之国:你不要过来啊jpg! “怎么,”他姑且还算深沉的维持住了表情,“他们是觉得宗主国能在这事上管用?” 漩涡萘萘须叹气:“别这么尖锐嘛哥。” 信笺她本身已经看过了。 “人家本来也没准备把矛头对准我们,毕竟大名现在跪了,没法给出什么名正言顺的旨意——” “他们想求宗主国表达支持,也算是某种意义上‘获得了正统’嘛。” 事实上,从所谓的“旁系选人计划”开始,大多数人就是以讨好涡潮氏为主的。 所以漩涡萘萘须现在心态很平和。 不止她,整个一族人的情绪都很稳定,细究原因,大概是很相信自家老谋深算的族长吧? 族长:…… 族长其实也不急, 水户每天吃东西看风景,顺便跟她表哥聊天玩,看着还……挺悠哉的。 比起看似改朝换代的漩涡,反而是来做客的千手们,首先迎来了变动。 入秋后的第一个月,前线传来最新消息: 【宇智波斑上战场了!】 入秋后第一个月的第二天,前线传来了最新消息的补充消息: 【这个宇智波斑——他是开了写轮眼的版本!】 千手们顿时开始秣兵厉马。 之前做任务还算自己事,现在斑在国战的战场上正式亮相,那柱间无论如何都该顶上去了! 正好漩涡最近也没什么余裕的样子—— 千手和真想到这里,加急定购了一批忍具,火速就准备带人去支援前线。 告别那天,水户跟着爷爷一起去送行。 忍者回归战场,大概真的跟回家差不多,港口海风习习的吹,空气里却读不出多少焦躁,从人到物,都是一副井井有条的样子。 千手柱间还穿着那身配色仿佛倒栽葱的族服,头发倒是更长了点,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他站在码头等上船,意外的没提战场相关的话题,认认真真的搁那掰手指头,跟水户碎碎念。 内容包括【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修炼】【火之国和雷之国的冲突要多久】,【大概会和谁合作】,【什么时候给你写信】。 说完他顿了下,很认真的询问道:“水户喜欢什么样的通信频率啊,我完全可以随你哦。” 漩涡水户静静的看着他,眯眼微微笑。 这段时间她已经发现了,这表哥是个薛定谔的直觉动物。 举个例子: 在相处的过程中,漩涡水户会在某个瞬间,被他无意识的顺从戳到。 他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然后他又发现,在被戳到后,漩涡水户会变的有点好说话。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一旦他想和水户说什么,或者将要产生分歧的档口,他就会不自觉的在某件小事上,先行顺从一下—— ——可怕的是水户观察了十来天,发现他的不自觉是真·不自觉,驱使他行为模式的,纯纯都是直觉。 漩涡水户当时都被惊到了,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主要心疼千手扉间。 搁他哥嘴里,弟弟基本天天在念他,而且扉间脾气挺暴躁,有时候憋气了还会直接跑掉。 但结合一下现实—— 漩涡水户毫无代入感的叹了口气:她那个二表弟,平时应该挺憋屈的吧? “……水户在想什么?” 水户陡然回神,笑着说没什么哦。 “就是觉得我运气还不错,虽然都是无意识的,但好歹表哥是在无意识的讨好我。” 话落,反而是千手柱间愣住了。 他说:“不啊。” 男孩子的表情甚至带着点不可置信:“我从来的第一天,就很认真在讨好水户啊?” 他直白的介绍自己。 直白的夸她漂亮。 坦然分享自己的朋友(注:姓宇智波那个)。 还坦然的询问她族里的事情。 柱间一直觉得,在早有婚约的前提下,这样的交流行为,约么也能算是一种负责任—— 哦,对了。 他忘了。 柱间久违的怔了一下:父亲之前好像说过,婚约被爷爷打了马虎眼,貌似暂时给糊弄掉了? “但是没有关系哦。” 他回神后,表情还是温暖又明亮的:“我很喜欢和水户在一起,所以哪怕没有要求,我也会好好和你相处,认真迁就——” “好了后面的不用说了。” 漩涡水户抬手捂住他的嘴:之后还不知道八年才能在见面呢,临告别了,不要用这种小狗眼神看着她剖白内心啊! 千手柱间也不是第一次被物理沉默,但告别唉—— 他不高兴的去扯她袖子。 ‘是我说错话了吗?’ 明亮的眼神里带点不服气的茫然:‘我明明是在说好话啊?’ 水户:…… 水户反手把袖子薅回来:“扯什么扯啊,船都来啦,长老瞪人了你快走吧——” 长长的尾音散在风里,她看似在挥手,目光却紧紧落在爷爷的脸上。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里一慌:“你看我做什么?” 水户摇头说没事。 “我多看看你,仔细回忆下当初答应你的话,不然好容易动摇的。” 说完她咂了下舌,望着远去的船影,很认真的感叹说: “我表哥真可爱。” 当天晚上,水户在渡过了久违的单人一日游后,早早就熄灯入睡了。 而随着月上中天的动静,一抹漆黑的影子,突然从中宫一侧的院落中冒了出来。 是黑绝(确信 接近转世体的机会少有,说不定能对轮回眼的诞生,起决定性的作用。 但就像上一章写的那样:场地和尾兽同样重要。 所以他还是想要漩涡水户。 黑绝无法随意进出漩涡设在宫城的结界,临走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精神融合了一个女性宫内官。 人格对冲,情绪稀释。 除了能抵消月光之外,这还是个他精挑细选的、只负责管库房的、女的—— ——性别一样离的还远,应该……没那么容易给漩涡水户跪了吧? 此时此刻,黑绝寄宿的本体,正在千手家的海船上沉睡,他寻思着不在场证明都硬成这样了,就算意外暴露,应该也牵连不到那个身份! 绝酱心里暗暗握拳,沿着建筑物投下的深深暗影,一路摸索进了御令国守大中宫的卧室。 漩涡水户没有睡榻榻米的习惯,营建宫室时,做了张非常精致的大床。 她不喜欢人守夜,所以这床她爷爷过了一手,每晚睡前手动开结界。 鉴于术式自带暖色光晕,连床头灯都省了。 黑绝藏在床帐投下的影子里,隔着若隐若现的结界,认真打量着这张脸。 佛经说肉|体拖累,常归苦海,果然不是盖的! 他在被身体的荷尔蒙影响时,只看着这个小东西的影子,就忍不出生出病态的追求,异样的憧憬,和一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感念—— 所幸最糟心的那个壳子扔了,最常用的这个影响也还好,正常视角下看她,果然还是个该死羽衣后裔! 黑绝略略松了口气。 在不能久留的情况下,黑绝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她施放幻术,以梦境作为传递信息的媒介。 但怎么说呢。 漩涡水户修炼虽然不积极,但也不偷懒,加上出类拔萃的感知天赋,但凡被幻术,必然有感应。 于是备选方案一pass。 备选的方案二是精神引导。 这也算是黑绝的天赋技能,施放后大概率成功—— 但高额的精神抗性,会逐步削弱精神力残存的影响,多拖上两天,她照样会发现异常。 所以备选方案二也pass。 鉴于这两个备选之外,他原本宫斗枕边风的方案也被堵在了半路上,黑绝静静的盯着床看了一会儿,默默从身体里抽出了个卷轴。 事实已经证明了,再花里胡哨的手段,都只是水中捞月—— 而最实用的洗脑,只需要最简单的施行办法。 比如: 【碎碎念】。 黑绝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展开了自己新编的爱情故事。 月上中天,蝉鸣悠远。 微风吹过,轻云退走。 一片皎洁的白光擦过窗沿,纱雾般的盘旋在地面,而一道黑影蹲在床前,念咒般平铺直叙的读故事。 故事从月亮公主自天而降开始。 她催生了神树,给大地带来了吉祥和力量。 结果人类野心疯长,听从了公主后代的引诱,共同背叛了可怜的女神。 千年以来,黑绝心里日复一日想的,是:【你们是有罪的,应该付出一切向母亲赎罪】。 但此时此刻,他碎碎念的主题却是:【我们的祖辈是光荣的,我们应该竭力去继承这份光荣的力量】。 他心知前者只是自己孤独守候的期望,后者才是能激起人探寻欲望的箴言。 待到天光微亮时,后山下了一阵小雨,黑影伴着细微的雨声,悄然消失在了夜色的尾韵里。 等到日上三竿,钟也敲过两遍,中宫内堂里,漩涡水户一脸疲惫的从床上醒来。 她好累啊。 明明睡的还挺早,体感却像是做了一宿的噩梦,临醒前又被人打了一顿。 现下努力回忆,她居然只能隐隐约约的记得个黑影—— 又缓了半天,她额外想起了几个类似于【公主爱情】,【儿子背叛】的关键词。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揉着额角青筋的手指突兀一顿,神情稍稍显出一些震惊。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昨天表哥连带着整个千手都走了,但她就算是把表哥当【爱情】来惋惜了,那做梦时也该梦个同类型的啊? 黑影? 大中宫背靠软枕,情不自禁陷入沉思:我这个人的性|癖……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啊? ===== 之后一连大半个月,她夜夜都做类似的梦,恍惚中仿佛听了个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 鉴于人类的大脑会在潜意识里自我补全,她最新的梦境中,已经出现活灵活现的画面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寻思着这样下去不行。 她之前怀疑自己眼睛有什么病变的前兆,后来找三爷爷查了,三爷说没有。 现在想想,眼前一黑,也不定就是眼睛的锅—— 说不定是脑子坏了呢? 她怀着相对严肃的心情,准备去和爷爷谈心。 结果爷爷一见她眼睛就亮了。 “你快来!” 老头满脸心累的搁那招手:“安台殿,就按辈分算是大名表姐的那位,她真跟水之国那边通好气了,现在担当摄政的那位二殿下,发国书说是要派个顾问团来。” “……搞事哦?” “不,就拜访,文书上写的还挺客气,但接待外国人,怎么也是个麻烦,你——” “我最近身体不好。” 水户一听没大事,根本没让他“你”完,麻溜的跟她爷展示了下自己的黑眼圈,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出门转道,忧心忡忡的去找姑婆婆。 姑婆婆这几年日子可顺心,不止没变老,但奇异的年轻了一点点。 水户习惯性的摸到老人家身边坐下,不倒翁似的往她肩膀上一倒,昏昏欲睡的被撸着头毛,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抱怨她那噩梦。 讲到后头,她一边心累一边想睡,结果姑婆扒拉她的动作突然一顿,说:“这也不一定就是个噩梦。” 漩涡水户:“……唉?” 老太太也不着急,捂着她的眼睛,说:“你先睡一觉,婆婆在呐,睡醒了跟你说。” 水户于是安心的睡了。 等她醒来,下午都过半了,姑婆婆面前摆着一盏糖水,还有个她新写出来的卷轴。 漩涡水户刚睡醒挺懵的,不想看字,就捧着水喝。 姑婆反正也没事,干脆直接说给她听。 首先:“那确实不是个噩梦。” 然后:“你可能返祖了。” 原因是:“【卯月女神】【圣树崇拜】,都是这片大陆上确实存在过的,和最初的忍宗有那么点关系。” “至于我们家……” 姑婆努力的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我也许在家里的哪本古书上看过类似的记载,也可能只是听说过,然后记差了,但事肯定是有这么个事的——” “哪怕到现在,在远避人烟的村落里,依旧保留着一些祭拜古树,将其封为神树或御神木的习惯。”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没说信还是不信,保持着一种在她爷看来细思恐极的表情,若有所思的吃完了这顿饭。 当天夜里,御令中宫就宣布了将去北岛大神社的诏谕。 理由是作为斋宫,奉仕国家,她要去给昏迷三月还没醒的我国大名祈个福。 就…… 有理有据吧。 船队赶着时间收拾了一整夜,第二天她从连环梦中心累苏醒时,上船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风平浪静一整天。 卡着夕阳西下的钟点,御令中宫的座船,抵达了北岛唯一的海港。 我们之前写过不止一次,说涡之国的国土大小,约么等于一个爪哇岛。 而所谓的“北岛”,就和爪哇岛边的巴厘岛差不多大,但它离自己的主岛更近点,两者隐隐连做一体。 这里山多海平,温度适宜,风景优美的十分适合度假。 涡潮氏原本的族地,在最北面的大山里,突出一个离群索居,神社因为是个半公开场所,所以在比较接近村镇的山前。 说是半公开,其实也只有新年那两天,会开放建筑的前半给岛民参拜。 此时此刻,漩涡水户站在山脚遥望鸟居,寻思着这大概也能算是她们家的宗祠了。 于是她怀揣着一颗庄严肃穆的心,先走了一遍参拜的流程,才在第二天,穿过层叠的结界,进入了被隐藏起来的纳面堂。 这个地方,怎么说。 没人住的屋子,本来就容易变得晦暗深沉,这还碰巧了是个宗教场所—— 漩涡水户一进门,先被面具架子吓了一大跳,拐进后廊,又半天没找到灯火。 她举着跟线香举目四望:这屋里摆出来的,都是千年前就掉了渣的木头架子,帘幕阴影层层叠叠,仿佛犄角旮旯里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还挺阴森的。 大中宫在这里匀速游荡一圈,粗粗估算了下全部整理完的工作量,当即礼貌的后退了一步。 她想有点放弃了。 索性黑绝当初布这个局,目的就是套路她—— 漩涡水户就算耐心欠奉,但稍微翻了下书库外围架子,就找到了好几本提及神树的手札。 她按照一些似是而非的提示,很快在角落的卷轴堆里找到了个暗门,然后又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黑绝当初精心准备的书籍。 确切的说,也就是他每天搁她床头读的那个。 漩涡水户因为影影绰绰的熟悉感而意外挑眉,到底还是耐着性子,把这本书看完了。 简单概括一下: 一个从月亮上降临的公主,与祖之国的王子坠入爱河。 双方成亲后孕育了子嗣,王子却迫于敌国的政治压力,选择出卖自己的妻子。 失望的公主在悲痛中走到神树旁边,吞食掉神树结出的果实后,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她与神树合二为一,是整片大陆当之无愧的神,被尊称做“卯之女神”。 漩涡水户看到这里,神色莫名一动—— “这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她也无法证实,这个故事搁三次元里,tv组在播完结篇时瞎几把原创的,甚至和漫画剧情产生了冲突,而在这里是,显然是黑绝苦心孤诣现编的—— 他写卯之女神,主要就突出一个强大无辜,惨遭背叛,中间夹杂各种唾骂天子(就是祖之国那王子)和女神俩儿(六道仙人和他弟)的洗脑包。 然后可能是现实生活太苦了吧。 绝酱在把故事往下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编了进去。 人设嘛,约么是【女神的第三子】【唯一的善心者】之类,一直努力想要打败坏蛋们。 最后他春笔法一划拉,写这个第三子就是漩涡家的祖先。 单方面宣布他赢了漩涡水户(确信 书籍中间,插了一段关于尾兽的记载,杂七杂八还撕了几页,弄的贼真实—— 折腾到最后了,他才在书尾的夹缝里,留下了一些模棱两可的“祖训”。 那个用词嘛。 乍一看,可能真的挺像是恢复祖先荣光的老话重提,充满着殷切的希望。 但仔细一琢磨,步骤写的简直欲盖弥彰,仿佛在感怀自己一生功亏一篑的同时,又给后代展示出了一条【搜集尾兽力量,合而为一后就能变成第二个卯之女神】的变强之路。 就,暗搓搓的勾引人不干好事。 黑绝自觉看透了她的霸道和权利欲,不一定会信,但会关注。 除了这个,他还留了写别的。 以神社为坐标原点,他在地下好几层的地方挖了个地窖,因为担心被看出新挖的痕迹,他是找个沉在地下近千年的真·古迹,整个挪过来的。 而故事里的祖之国天子,虽然是虚构的,但千年前小国不少,能当原型的人也好几个—— 黑绝是真的活过千年岁月的人,不止准备的物证都是真的千年古物,他连写爱情故事那本子纸啊墨啊的,都是特意搜集来的材料。 怎么说。 虽然是诈骗,但他是拿真古董在诈骗,就连尾兽的信息,都是他辛苦搜集来的真话。 所幸,漩涡水户虽然不耐烦收拾东西,但她会摇人—— 这小东西直接跟族里提议,说要翻修神社,然后借着转移库存的大动作,把纳面堂的存货上上下下清了一遍。 虽然没能看到她狼狈翻东西的样子,但考虑到太麻烦了这货可能会跑路,黑绝甚至隐隐有些感谢这些干活的漩涡。 他兢兢业业藏起来的东西—— 比如石钵、石杵,古时小国之主的印信,头冠; 还有残破的餐具、武器等等。 最终一样没落,全都被找了出来。 翻修到最后,在一次恰到好处的土遁术下,就连埋在地下的那个地窖,也不出意外的被挖了出来。 黑绝在这里留了石碑(来自950年前亡国的彼之国); 壁画(地窖石壁自带,来自1200年前没了的天之国); 金果树(来自1000年前没了的大筒木辉夜); 羽织残骸(同来自1000年前没了的大筒木辉夜,查克拉附着制品); 还有三盏鹤嘴白珊瑚灯(依旧来自大筒木辉夜,和前面那两个一样,都是当初奉给卯之女神的贡品)。 看看吧: 模糊但真切的记载,历史悠久的古物—— 黑绝坚信,以那个小东西的智商,肯定能浪里淘沙,顺出他草灰蛇线埋下的线索,最终被这些物证说服,对手札上记载的东西产生兴趣! 之后断断续续直到年底,黑绝每隔几天就来回访一趟,每次都能发现漩涡水户依旧留在北岛。 她说是来祈福的,其实大部分时间在自由活动,偶尔看书,偶尔看地图。 一看就是两个多月。 黑绝遥遥望着漩涡水户仿佛正在沉思的侧脸,莫名觉得自己这把稳了。 结果…… 结果就在某个绝酱并没有出没的夜晚,漩涡水户突然丢开了自己写写画画了许多东西的地图,仿佛兴之所至似的,只拿着那本记录了天子爱情故事的手札,扬帆起航,回大名府找她爷爷去了。 此时,翻修神社的事情已然过了热度,虽然挖出了新东西,但对习惯了自家历史很长、并且没什么探索欲的人来说,那甚至只能称之为记忆的边角料了。 漩涡芦名老族长,或者说,大部分漩涡族人,恰恰都是这样的人—— 毕竟细究起来,纳面堂里光那几个大面具,历史都比黑绝藏的东西长。 所以她爷看着被摆在面前的手札,莫名其妙的拿起来,莫名其妙的看完,然后莫名其妙的问她: “你……这是想表达什么?” 漩涡水户满不在乎的把手札抽回来。 她略过了缠绵绯色的爱情故事,和险些把黑绝愁秃了头的尾兽力量渲染描写,定定的用指尖,点住了书页开头的正中央。 漩涡芦名顺势低头,看到【嫁于祖之国天子为妻】这几个字。 漩涡水户:“爷爷觉得,这能不能算不是一种强宣称?” “强……什么?” “强宣称。” 水户又把书翻到后半:“直系的后裔继承者,对祖辈原先拥有的领土,拥有宣称权——” 漩涡芦名没等她说完就翻了个白眼。 “就是说,”他姑且还算含蓄的收敛了一下语气,“水户你考没考虑过,现在在大陆上生活的,九成九都是普通人?” 而且:“我们家和千手是亲戚啊!” 爷爷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讲道理,类似的传说其实一直都有不少,搁传说里,六道仙人还是整个大陆忍者的祖先呢! 一个劲往上倒的话,那连千手和宇智波都是亲戚——这莫名其妙的女神算个毛啊!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说:“这和女神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指又在那行字上敲了敲:她的重点,一直都是这个祖之国的天子啊? 而且水户嘴里【强宣称】,其实是个看图标判断占地成功率的游戏名词,和她爷意会的那个复国,还不太一样。 “——大概理解一下,就是想个办法,让大家承认我们才是涡之国的正统主人吧?” “……” 漩涡芦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咂了下舌。 “水之国月前派了两拨顾问团来,从港口下船就在别苗头,我脑子都要让他们嚷嚷炸了——” “你现在说话别跳步骤,一句一句跟我讲:你,想用什么,去搞谁,做成什么事情?” 漩涡水户莫名有些被震慑到,愣了一下后,稍微精简了下语言: 她把【外面的人好烦哦】【选人形玉玺好烦哦】【其实水之国也挺烦的】,以及【灭宇智波满门前,要顾忌表哥和千手的想法是真的烦人】之类的抱怨,先默默的吞了回去。 然后咂摸着爷爷仿佛填空题般的问句,一字一顿的答曰: “我准备用最近发现的一些东西,去搞定忍界的五大国,以祖之国天子的家系为凭依,让我们家可以名正言顺的丢开贵族,直接上位当大名。” “然后我还想要拓海权。” 水户想了想,补充:“涡之国有点小了,要是能在海域上扩大个几倍,那还差不多能够用。”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默数三秒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觉得自己已经很熟练了,现在:“……你先说说,你想把五大国怎么着了?”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等等,我这个语气怎么好像是五大国要有危险了一样? 他坐在桌前抬头,看向自己将将长到一米四五的孙女,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三代无疾而终的涡之国大名,和死了一户口本都不知道仇人是谁的水之国殿下们。 他对面,毫无自觉的御令中宫殿下灿然一笑,说爷爷你放心吧。 “打破旧秩序太慢啦,而且浪费功夫,阻力还大,我只是想说服现今的五大国,让它们同时赞成我的某个要求罢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慢慢归于安然平和,很放心的笑着说:“应该还挺容易的哦?” 漩涡芦名:…… “那也行吧。” 他开口,仿佛自己一直心如止水,完全没有被吓到过:“你这个计划,需要周游五大国吗?” 他甚至和她聊起了细节! 漩涡水户歪头想了想:“要的吧?”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计划,我最晚明年年中,也会专门去一次火之国。” “……去做什么?” “看舅舅舅妈啊。” 水户理所当然的说道:“通信虽然很多,但完全没见过真人,我长这么大了,总得走次亲戚吧?” 漩涡芦名:…… 不提千手还想不起来,他之后给千手佛间写过好几封信谈婚约,莫名其妙的都给他糊弄掉了—— 这种情况下让她过去安全吗? 水户:“……” 水户说:“爷爷怎么突然这个表情?” 漩涡芦名冲她摆手,熟练地给自己的苦大仇深找了个理由:“我怕你忘记了答应过我的话,到了千手,又想起来去招惹柱间。” 漩涡水户微妙的沉默了一下。 漩涡芦名心说不是吧:“你还真准备去找柱间吗?” ——不是说过不喜欢他!? 老父亲,不,老爷爷瞬间破防。 漩涡水户被他久违的悲愤表情搞的一愣,顿时失笑。 “不是柱间表哥的问题啦,是正事。” “哦,”他显然不信,“计划是最近才定的,你之前能有正事?” 水户说:“当然有啊。” 她见过千手柱间,基本等于了解过千手往后二十年的状况了—— “何况木遁根本没有可供参考的前例,表哥只会比历史上的千手们更强。” 漩涡水户的重点是,她表哥够强,脑子也灵光,意味着千手最少能在给漩涡当两代的亲密战友。 “乱世里偶尔搞事的话,果然还是需要个守望相助的盟友的。” 但是。 是的,这里有但是了。 “但是我们家上次有女孩嫁去千手,都是两代以前的事了——说是舅舅舅妈,但我们族长这一支,和千手的族长那一支,应该就要出五服了吧?” 漩涡芦名:…… 水户:“我觉得这一代,我是说我这一代,应该和千手重新联姻,再次拉近一下亲缘关系了。” 漩涡芦名:…… 水户靠在椅背上,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是联姻,就不能偏的太远,非嫡系的族人结婚,根本也起不到纽带作用——” “可惜我没有姐妹,不能直接嫁一个给柱间表哥。” 漩涡芦名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下一秒,他听到水户说:“不过还好。” “我虽然没有妹妹,但柱间表哥是有亲弟弟的吧?” 她欣然抬头,询问她亲爱的爷爷: “排行第二的扉间,似乎只比我小两岁出头——您说等到了年龄差不多的时候,我上门求娶他做夫人怎么样?” 第15章 忍界大陆行纪·一 【娶扉间怎么样?】 漩涡芦名第一反应是你太甜了。 乱世战国, 忍宗混战,人口即是战斗力—— 就千手佛间那仨瓜俩枣的儿子(尤其最近还死了一个),全扔上前线都不定够用呢, 还能多出一个给你? 但下一秒,他被带走的思路陡然跑了回来,脸色唰一下变的很难看。 怎么说呢。 芦名当初选择含糊掉这个事,主要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心虚。 但真论起来,这约是十几年前定的, 当时一族的前景都不明朗, 他做这事, 是出于绝对的慈爱之心。 后来老族长偶尔抓狂, 看似是觉得【自己暴露了要完】, 实则是一种【能藏住最好,但暴露了也就那样】的耍花腔。 但怎么说呢。 在发现水户对柱间奇怪的兴趣之后,漩涡芦名就是很认真的想要处理这个事了。 主要是—— 后果太可怕了。 水户的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搁她眼里,几乎没有不能拿来摆弄的人。 哪怕对象是柱间, 口口声声喊着“表哥”,一旦产生了“腻掉”的念头后,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人丢开。 但柱间本身并不是个感情随便的孩子。 两边真要成了, 那基本等于她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要腻,两家什么时候准备开始同归于尽。 摸着良心说:芦名是相信水户是能搞掉千手家的。 但同样摸着良心说:他觉得水户搞不掉木遁。 正经忍者,还是讲究一切伟力归自身的, 你就算是下棋想兑子, 那还得先准备个势均力敌的工具人吧? 而放眼忍界, 资质能和柱间比的人, 就比如宇智波家的那个斑,他现在也就将将开完了写轮眼—— 哪怕战场历练,十年八年后他真的开出了传说中的万花筒,那水户这边也早就暴雷八百次了好吗! 至于扉间…… 漩涡老族长一瞬间愁的简直想吃心梗止痛药。 他记得扉间的资质仿佛也很不错的样子,她敢始乱终弃一个,都可能被木遁捅肾带走—— 现在同时想两个? 这怕不是要叫那两兄弟一起捅成个筛子,碎到地上后铲都铲不起来! 彼时彼刻,漩涡芦名看着眼前可爱的孙女,脑子里想的全是讨人厌的千手佛间: 我明明都写了好几封信要取消婚约了,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玩已读不回?! 千!手!佛!间! 你想过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吗(震声 所幸老天还是垂怜他的。 就在场景将要就此尬住的档口,我们负责主管情报工作的漩涡萘萘须女士,拿着又一封从水之国截获的密信,优哉游哉的踏入了正堂。 老族长听到第三人的声音,周身一言难尽的气场瞬间消的一干二净。 “是有什么加急情报吗?” 他极自然的结束了自己暴走中的脑内妄想,面无表情的看向堂妹,那语气,郑重的一点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 漩涡萘萘须其实有察觉到一点异常,但下意识看了眼水户后,又好像没什么。 她暗暗松了口气,将信将疑的递出了手上的密信。 漩涡芦名原本觉得这信来的正好,看封皮都觉得可爱,结果打开一看—— 咦。 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样,老族长条件反射把纸全砸在了桌上。 那信纸软塌塌的一沓,在半空中就自动散开了,漩涡萘萘须长老仿佛就专门等着这一刻,顿时“哈哈”开始大笑。 漩涡水户眼底闪过一些疑惑,下意识也 【娶扉间怎么样?】 漩涡芦名第一反应是你太甜了。 乱世战国, 忍宗混战,人口即是战斗力—— 就千手佛间那仨瓜俩枣的儿子(尤其最近还死了一个),全扔上前线都不定够用呢, 还能多出一个给你? 但下一秒,他被带走的思路陡然跑了回来,脸色唰一下变的很难看。 怎么说呢。 芦名当初选择含糊掉这个事,主要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心虚。 但真论起来,这约是十几年前定的, 当时一族的前景都不明朗, 他做这事, 是出于绝对的慈爱之心。 后来老族长偶尔抓狂, 看似是觉得【自己暴露了要完】, 实则是一种【能藏住最好,但暴露了也就那样】的耍花腔。 但怎么说呢。 在发现水户对柱间奇怪的兴趣之后,漩涡芦名就是很认真的想要处理这个事了。 主要是—— 后果太可怕了。 水户的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搁她眼里,几乎没有不能拿来摆弄的人。 哪怕对象是柱间, 口口声声喊着“表哥”,一旦产生了“腻掉”的念头后,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人丢开。 但柱间本身并不是个感情随便的孩子。 两边真要成了, 那基本等于她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要腻,两家什么时候准备开始同归于尽。 摸着良心说:芦名是相信水户是能搞掉千手家的。 但同样摸着良心说:他觉得水户搞不掉木遁。 正经忍者,还是讲究一切伟力归自身的, 你就算是下棋想兑子, 那还得先准备个势均力敌的工具人吧? 而放眼忍界, 资质能和柱间比的人, 就比如宇智波家的那个斑,他现在也就将将开完了写轮眼—— 哪怕战场历练,十年八年后他真的开出了传说中的万花筒,那水户这边也早就暴雷八百次了好吗! 至于扉间…… 漩涡老族长一瞬间愁的简直想吃心梗止痛药。 他记得扉间的资质仿佛也很不错的样子,她敢始乱终弃一个,都可能被木遁捅肾带走—— 现在同时想两个? 这怕不是要叫那两兄弟一起捅成个筛子,碎到地上后铲都铲不起来! 彼时彼刻,漩涡芦名看着眼前可爱的孙女,脑子里想的全是讨人厌的千手佛间: 我明明都写了好几封信要取消婚约了,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玩已读不回?! 千!手!佛!间! 你想过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吗(震声 所幸老天还是垂怜他的。 就在场景将要就此尬住的档口,我们负责主管情报工作的漩涡萘萘须女士,拿着又一封从水之国截获的密信,优哉游哉的踏入了正堂。 老族长听到第三人的声音,周身一言难尽的气场瞬间消的一干二净。 “是有什么加急情报吗?” 他极自然的结束了自己暴走中的脑内妄想,面无表情的看向堂妹,那语气,郑重的一点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 漩涡萘萘须其实有察觉到一点异常,但下意识看了眼水户后,又好像没什么。 她暗暗松了口气,将信将疑的递出了手上的密信。 漩涡芦名原本觉得这信来的正好,看封皮都觉得可爱,结果打开一看—— 咦。 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样,老族长条件反射把纸全砸在了桌上。 那信纸软塌塌的一沓,在半空中就自动散开了,漩涡萘萘须长老仿佛就专门等着这一刻,顿时“哈哈”开始大笑。 漩涡水户眼底闪过一些疑惑,下意识也 【娶扉间怎么样?】 漩涡芦名第一反应是你太甜了。 乱世战国, 忍宗混战,人口即是战斗力—— 就千手佛间那仨瓜俩枣的儿子(尤其最近还死了一个),全扔上前线都不定够用呢, 还能多出一个给你? 但下一秒,他被带走的思路陡然跑了回来,脸色唰一下变的很难看。 怎么说呢。 芦名当初选择含糊掉这个事,主要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心虚。 但真论起来,这约是十几年前定的, 当时一族的前景都不明朗, 他做这事, 是出于绝对的慈爱之心。 后来老族长偶尔抓狂, 看似是觉得【自己暴露了要完】, 实则是一种【能藏住最好,但暴露了也就那样】的耍花腔。 但怎么说呢。 在发现水户对柱间奇怪的兴趣之后,漩涡芦名就是很认真的想要处理这个事了。 主要是—— 后果太可怕了。 水户的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搁她眼里,几乎没有不能拿来摆弄的人。 哪怕对象是柱间, 口口声声喊着“表哥”,一旦产生了“腻掉”的念头后,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人丢开。 但柱间本身并不是个感情随便的孩子。 两边真要成了, 那基本等于她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要腻,两家什么时候准备开始同归于尽。 摸着良心说:芦名是相信水户是能搞掉千手家的。 但同样摸着良心说:他觉得水户搞不掉木遁。 正经忍者,还是讲究一切伟力归自身的, 你就算是下棋想兑子, 那还得先准备个势均力敌的工具人吧? 而放眼忍界, 资质能和柱间比的人, 就比如宇智波家的那个斑,他现在也就将将开完了写轮眼—— 哪怕战场历练,十年八年后他真的开出了传说中的万花筒,那水户这边也早就暴雷八百次了好吗! 至于扉间…… 漩涡老族长一瞬间愁的简直想吃心梗止痛药。 他记得扉间的资质仿佛也很不错的样子,她敢始乱终弃一个,都可能被木遁捅肾带走—— 现在同时想两个? 这怕不是要叫那两兄弟一起捅成个筛子,碎到地上后铲都铲不起来! 彼时彼刻,漩涡芦名看着眼前可爱的孙女,脑子里想的全是讨人厌的千手佛间: 我明明都写了好几封信要取消婚约了,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玩已读不回?! 千!手!佛!间! 你想过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吗(震声 所幸老天还是垂怜他的。 就在场景将要就此尬住的档口,我们负责主管情报工作的漩涡萘萘须女士,拿着又一封从水之国截获的密信,优哉游哉的踏入了正堂。 老族长听到第三人的声音,周身一言难尽的气场瞬间消的一干二净。 “是有什么加急情报吗?” 他极自然的结束了自己暴走中的脑内妄想,面无表情的看向堂妹,那语气,郑重的一点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 漩涡萘萘须其实有察觉到一点异常,但下意识看了眼水户后,又好像没什么。 她暗暗松了口气,将信将疑的递出了手上的密信。 漩涡芦名原本觉得这信来的正好,看封皮都觉得可爱,结果打开一看—— 咦。 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样,老族长条件反射把纸全砸在了桌上。 那信纸软塌塌的一沓,在半空中就自动散开了,漩涡萘萘须长老仿佛就专门等着这一刻,顿时“哈哈”开始大笑。 漩涡水户眼底闪过一些疑惑,下意识也 第16章 忍界大陆行纪·二 漩涡水户为鬼灯幻月的眉毛失眠了一宿。 但和她偏到咯吱窝的关注点不同—— 山脊那里驻扎的族人们, 前几个月,主要关注湖底那个不知道什么成分的狰狞大乌龟; 后几个月,开始关注水之国上层为什么又死人; 似漩涡真理这样掺和过一点族务的, 主要关注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去雷之国?” 堂姐已经快被深山老林逼疯了。 “不是说要给水之国当中人?现在那边已经传出了‘是羽衣家忍者在动手’的风声——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漩涡水户闻声抬了下眼。 因为鬼灯幻月的事,她这两天着重扒拉了下自己设想中的联姻谱系,兢兢业业,不眠不休,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 至于雷之国的事…… 漩涡水户打了个哈气。 “当中人?那只是说给水之国听的借口而已。” 考虑到雷之国一贯不把小国放在眼里的国设, 她们贸贸然的找上去,确实不如打着“水之国中人”的旗号好办事—— “但中人也有主动型和被动型的区别啊。” 漩涡真理没有听懂。 漩涡真理选择虚心求教。 她甚至都不指望搞明白那个“主动型”和“被动型”分别都是啥—— 她就想问:“您到底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 水户嘟囔着复述了一遍问题,半晌后, 才开口道:“雷之国的城池, 大多建在岩石积聚的高山上, 据说白日里经常会雾, 黑夜里还会打雷,听着……” 听着就感觉好艰苦啊。 她浑身无力似的往桌子上一趴,用脸颊贴住冰凉的木质桌面。 “比起在那里长住, 还不如在山里多留两天。” 她眼睫微动,俨然就要入睡了, 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雷之国的事情挺简单哒, 前期工作交给别人做吧, 传闲话又不用脑子。” “我们卡着点去,签个国书就走好啦。” 漩涡真理:…… 该没听懂的东西,还是没有听懂,眼前的妹妹不像少国守, 反像是一坨随心所欲的糖人儿。 想化就化了。 小姐姐心累的叹了口气, 从柜子里扯了条绒毯, 眼不见心不烦的一展,结结实实的盖在了那一滩人形上。 之后一两个月的,他们真的没有紧急动身的迹象,就算是往雷之国走,坐的也是大海船—— 就是吃水很深,船舰很高,航速超慢,主要优点就是适合看风景的那种。 一晃差不多又是两个月。 等漩涡斋宫的队伍真的踏上雷之国时,各种似是而非的消息,早就已经暗潮涌动到飞了。 怎么说呢。 站在雷之国的立场上,这个事的时间线大概是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日:水之国的大名候选人之一,在自己的宫苑内离奇遭到杀害。 同年某月某日:水之国初步稳定了局势。 可能是出于名誉考虑,也可能是为了安抚人心—— 总之现在上了位的这个大名,在举行完继位仪式后,决定追查下离奇凶手是谁。 然后又某年某月某日:调查结果出来了。 “水之国初步怀疑,是个流浪他国、或是假装流浪他国的雷之国忍者做的。” “证据呢?” “具体证据没有打探到,但消息不像是假的,据大名府内潜伏的人员回传,他们找到的那份证据,似乎指向了羽衣一族。” “羽衣啊……” 再之后,走向就和水户当初建议的一样。 传闻:上位的太政官作为受益者,本质只是想这件事能体面却快速的过去,所以敌对追责的兴趣有限,只想和雷之国和谈。 于是委托了一个【非五大国出身】的【宗教人士】作为中间人,来向雷之国大名传话。 “具体是谁?” “涡之国的御令中宫。” 有人介绍说:“她早期是斋院,现在是斋王,二百来年头一个,还挺新鲜的呢。” “怎么会选的她?” “好像是当时,她正在水之国访问吧?” 半个当事人,身份又正好合适。 但和这个回答者不同,另外一人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 “据说水之国死的那个,”他没点明三殿下的名字,“他生前时,曾经想和涡之国联姻。” “其中一说,是他要将同母的妹妹菖蒲姬,嫁于涡之国的国守为妻,另外一说……” 这人恰到好处的顿了顿,才道:“另外一说,就是他将迎娶国守的孙女,也即是这位斋宫,做为自己的正室妻子。” 这…… “真的假的?” “八成真。” 又有另外一人答说:“那封嫁妹的信件,有人看到过实物,笔迹鉴定也是真的。” 而迎娶的消息,来自于死掉那位曾经的属下。 “似乎是漩涡国守担心上国的公主会摄政,所以试图变娶为嫁,然后才有斋宫巡访水之国的事情。” “这样啊……” 室内空气陡然沉默了一下。 这么看,这可能不是半个当事人,而是半个受害者哦? 水之国的新大名派她来讨论说法,一旦得出“无事”的结论,显然更容易取信于国内诸人。 但姻亲消息毕竟又只是传言—— 细究起来,那还真就只是个【非五大国出身】的【宗教人士】,和两边都没有利害关系。 太政官无愧于心惹。 怎么说呢。 雷之国的国设,就是水户吐槽的那样:基本不把小国放在眼里。 加上现在正在跟火之国多线对峙——因为宇智波和千手这次打的前所未有的凶,他们远比上次大战要焦头烂额。 所以最终的讨论结果是:“这事儿太烦了,赶紧处理了算!” “但是……” “但是什么?”听声音就很不悦。 国掌权这一系,是和千手同盟多年的漩涡一族,所以斋宫虽然受了水之国新大名的托付,却准备从中作梗——” “什么意思?” “就是懈怠些吧,可能还会在拜见时,做些故意激起我方怒火的事,回去再以此为借口,煽动水之国的敌意,促使他们同火之国联合出兵,从西面和南面,分别夹击我们。” 类似的猜测已经流传多日了,稍一打听就知道,那斋宫走的确实很慢。 “她不怕水之国大名问罪?” 好歹是带着任务来的啊!? 就能做什么的时候。” “——何况水之国内,本就有不少人对我们敌意深重,真要是内外配合,拱火成功,怕是直接就把新大名架在了半空,不打都不行了。” 雷之国大名:…… 雷之国大名的人设,和雷之国画风仿佛。 于是他想了想,问:“既然这个女的要作妖,那我们能不能先下手弄死她?” 室内空气又是一窒。 没窒几秒,大名自己反应过来了。 “哦,那是个漩涡啊?” 底下人听了这话没有附和,一面唯唯诺诺的点头,一面搁心里松了口气。 对嘛,那是个漩涡啊! 虽然已经告别战场多年,但过去还没成为历史,历史也没那么快被遗忘—— 漩涡一族,战斗力相当的可以! 哪怕久未战斗身手生疏,但一是当年威名赫赫的漩涡芦名还活着,二是那一族上下,都极为擅长封印术和辅助忍具的制作。 辅助系嘛,单挑时作用有限,但对战争时,纯纯就是爆杀。 漩涡一族要是真的掺和进来,那算战场上的影响力时,少说能约出078个千手家。 换算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微妙的头痛。 怎么说呢。 忍者是把彻彻底底的双刃剑—— 雷之国早前想打别人时,只觉得宇智波真好用,我们有宇智波可太好了! 但等到冲突怼脸,全国的战争走向都被宇智波的意志携裹时,也是真的让人心烦气躁。 你要说丢开宇智波吧——那别说大名了,整个雷之国都舍不得。 你说和宇智波硬顶吧——不好意思,其实不太敢。 就这两代,大半宇智波族人都在火之国住了,大名现在成天成天的做噩梦,就怕哪天睡醒,突然听到宇智波全家都提桶跑路的消息。 有一说一,现在堂内坐的这些人,可能是最乐于见到宇智波和千手冲突白热化的人了。 大名于是叹了气。 一团乱麻,硬顶还不行。 “那就跟她讲道理吧!” 大名揉着额角下令:“什么远交近攻,说服贿赂,你们有些人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 说完起身便走,恨恨的回屋(因为想起糟心的宇智波)而生闷气去了。 既然决定了和漩涡走说服路线—— 换句话说 ——既然雷之国的态度,已经变成了水户想要的样子,那之后会见时,就只有“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流程了。 讲道理,在有足够证据支撑的情况下,帮漩涡否定一个小领主的统治合法性罢了—— 不用受气、不用憋闷、不用担心战场上天降奇兵,雷之国觉得省大事了! 漩涡水户也很满意,准备在雷之国多留一段时间。 漩涡真理:“……你现在不嫌雷响了?” 漩涡水户笑眯眯的摇头:“我现在依旧嫌雷响,但我也有点好奇它这里的资源。” 资源? 漩涡真理下意识皱眉。 她不爱掺和正事,这几天一心一意的逛街,纪念品买了一大堆了,就……没发现什么值得垂涎的资源啊? 水户只是看着她笑笑,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 其实要她说,雷之国现在最值钱的的东西,应该是九尾。 虽然在矶抚嘴里,九喇嘛(九尾原名)似乎是个脾气巨差还不自知的智障,但在手札的记述中,哪怕尾兽们并不依靠尾巴的数量分强弱,九尾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当是时,大湖边。 三尾听完了她对手札描述,慢吞吞的用头顶水。 【所以……你还想要九尾?】 水户说不啊。 她往后稍了点,避开一波一波涌起的湖水,嘴超甜的诈骗乌龟说:“我有矶抚你就够啦~” 但毕竟是千年往事,又描绘的很特殊的样子。 “我就想说,正好有你这个当事者在身边,那就随我打探打探咯。” 矶抚:【……】 矶抚说:【我不会讲故事。】 水户也不着急,说那就算啦:“我们先讨论讨论怎么带你走吧。” 漩涡水户和三尾,是很纯粹的通灵契约关系。 虽然因为查克拉特性和神乐心眼术式的原因,显的联结异常亲密,但追根溯源—— 那卷轴,是满大陆都能买到的半成品; 写卷轴的人,是封印术基础班毕业不久的漩涡氏少主。 契约虽然成了,但论及质量,也就是个忍界平均水平,该有的限制一样不会少。 换句话说,除非三尾跟着她一起走,不然就算她回国后通灵召唤,三尾出现,一旦解除,三尾也会在砰的一声烟雾后,回归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 就很麻烦。 漩涡水户靠在石头上问它:“那你是自己游去涡之国吗?” 矶抚想了想,也行。 水户之前问它是淡水生还是海水生,显然是因为没看清楚过它的完全形态—— 三尾虽然长的是乌龟壳子和皮皮虾的尾巴,但肚子连带尾鳍部分,都是须鲸的样子。 对矶抚来说,远洋游泳没有难度,主要是累。 正想叹气呢,眼前站着的小公主又拿手啪啪的拍它的鼻勾:“游泳记得要专心游啊,不要半途睡觉听到没有?你这个体重,睡着了就直接沉底了,我捞都没地方捞你去——” 【你可以通灵我】 “……讲道理,如果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找你一下’,那我还把你整去涡之国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我不是照样能通灵?!” 她又从袖子里抽出了地图,展开在它面前。 “看到规划好的东西了没有?” 女孩子慢条斯理的指给它看:“晒太阳的大陆架,睡觉的海沟,游泳的渔场,还有这里——” “我的宫殿一半建在山上,过了山就是个无人海港,山上现在是他们练习土遁的地方。” “那里原本准备种树的,你要是过去,干脆开辟成水道好了。”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啪啪的拍它的鼻勾。 “滑滑梯玩过没有?我们那山可大了,只要水道挖的够宽,以你的体型,应该也可以玩个激流勇进,不过水可能需要你自己拿水遁来补……” 三尾大半的身子都沉在水下,只头部一点点浮起在岸边,被啪啪的拍也不生气。 它想象不出激流勇进什么样—— 讲道理,其实漩涡水户本人也不太行了,她约么记得有这么个项目,滑滑梯是种玩具,但谈及水道建设时,更多像是在描述一条崎岖的运河。 三尾安安静静的听,听完就说:【我会好好游泳的】。 但懒属于本性,想想之后劳累的日子,它就想秃噜泡泡,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还不如暂时把我封印掉呢】。 这个反应,和它当初回答名字时一样,属于并没有想说,但脑子里下意识想了下—— 但因为神乐心眼造成的查克拉共鸣,想法太清晰时,也会跟说出来了一样,直接被她“听”到。 矶抚:【……】 矶抚慢半拍的【啊】了一声。 哪怕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矶抚依旧很了解人类的。 它看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点顺眼,但越是顺眼,越不该“考验”对方—— 结果下一秒,漩涡水户用一种特别惊奇的表情看着它,说:“我以为你们都很讨厌被塞进人类的身体里……” 毕竟照那个手札的说法,用封印术吸收掉九只尾兽,就能力量唯一,变成第二个卯月女神。 水户寻思着,这对尾兽来说,不就是完全的能量化,然后被人当经验包给吃了吗? 黑绝那手札,完全隐瞒了轮回眼,也隐瞒了外道魔像的存在,纯以读后感论,似乎得同时“吃掉”九只尾兽才行。 如果还做不到,那也可以将其暂时封印在人类体内—— 黑绝是拿她这儿当寄存点用的,这个“分别储存”的结果,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漩涡是真的好用: 他们的未来族长,未来大概率最能打的那个,查克拉先天就能压制尾兽。 族人人均血条爆炸,体质基本适应人柱力需求。 而在漩涡家纳面堂内,尸鬼封尽面的旁边,正好另有一副八卦封印面。 那里面记录的,就是个能制作人柱力的封印式。 时间往后倒六十年—— 漩涡水户,旋涡玖辛奈,漩涡鸣人 ——木叶制作的每一代九尾人助力,用的都是这个封印式。 什么叫正正好? 对黑绝来说,漩涡这样的就叫正正好。 可惜他撞上的是漩涡水户,两边脑回路就没对上过。 此时此刻,漩涡水户惊叹的看着庞庞然的三尾,完全没想到它能懒到这种程度—— “只是为了不游泳而已,你居然已经愿意被封作人柱力了吗?” 三尾:【……】 三尾再次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你知道人柱力的事啊。】 漩涡水户:“嗯哼。” 三尾看着她满脸关于懒惰的惊叹,觉得自己真的有被冒犯到—— 但除了惊叹懒惰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了。 它于是又有点高兴。 大乌龟不自觉的在水底晃了两下尾巴,搅起一阵阵的浑水,然后很认真的告诉她: 【封印也不一定就是封人柱力。】 …… 早在很多年前,漩涡水户就听到过“六道忍具”这个名词—— 当初她搞事时,家里长老还猜外样大名手上有六道忍具呢。 她后来专门问过,约么知道了那是个系列产品,由好几样东西组成。 但具体形状、有什么作用,漩涡这边就没有消息了。 三尾不会讲故事,可记忆力还行—— 讲起来虽然没有吐槽九喇嘛那么声情并茂,但它不止记得六道忍具都有什么、具体什么功用,甚至还记得自己上次偶尔看到时,它们大致落在了哪里。 时间拉回现在。 漩涡水户听着耳畔的雷声,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拢共只有五件,结果五件都在雷之国……” 什么运气啊。 讲道理听矶抚讲完六道忍具都有啥时,水户就已经不是很想要了—— 不管是幌金绳、七星剑,还是红葫芦和芭蕉扇,都是作者取材于《西游记》后设定出来的。 不过因为世界观的原因,就……莫名挺山寨的。 不,是很山寨! 漩涡水户虽然莫得具体记忆,但一听这名字,一种仿佛买到了康帅富和粤利粤的感觉,就情不自禁的涌上心头。 所以还是算了吧。 比起六道忍具,她现在是真的很关注宇智波了。 你想想哦: 作为杠杆两端的两个家族,火之国那边的千手,还连根毛都没有呢,雷之国的宇智波这里,已经又是九尾,又是全套忍具的了—— 讲道理他们不会是什么主角设定吧? 水户面无表情的鼓了下脸颊:宇智波是主角的话,我们算什么,反派千手的头号马仔吗? 此时她还不知道,不论是九尾,还是六道忍具,甚至宇智波本身,最后都归了火之国千手建的村子—— 只不过前两样都还算传承有序,而宇智波到了火之国不久,就原地销号了。 哦,对了。 虽然主角其实是姓漩涡的,但他当主角那会儿,漩涡也销号了。 水户念叨了一会儿宇智波后,就跳过了这一节。 无关紧要的人,关心他们还不如关心六道忍具呢。 不过:“‘雷之国’这个范围也太大了点……” 想到这里,漩涡水户抬头看堂姐:“夫介叔叔什么时候来?” 漩涡夫介,漩涡家那个六比一投票委员会里,年纪和辈分都最轻的一个。 具体长相不是很好形容—— 他虽然也算个红毛,但并不是漩涡祖传的开朗明艳挂。 说好听点,那是长的文艺,说难听点,他约么是个挺标准的嘲讽脸。 这几年来,漩涡夫介主要负责涡之国外派的各种商队,之前在雷之国传小道消息的,就是他手下的人。 对面,漩涡真理原本还在思考“雷之国是有什么资源值得少国守惦记”,听到这话才陡然回神。 她懵懵的愣了下后,慢半拍的答说:“大概……明天晚上吧?” 漩涡水户也不着急,说:“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水之国现在重新恢复统一,想像过去一样趁乱抽血赚大钱,基本是不可能了,再驻扎个长老在那,简直是浪费资源。 怎么说呢。 六道忍具,山寨归山寨,有用也是真有用的; 其他不提—— 就那个能轻松封印尾兽的琥珀净瓶,她是真的真的很感兴趣。 时间一晃一天半。 漩涡夫介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漩涡一族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方法其实特别粗暴—— 说难听点,就是手动制造国难,然后发水之国的国|难|财。 因为来钱比较快,激发了相当一部分族人的上进心了,投票委员会一通左右互搏后,决定往大陆中心的诸国扩散业务。 鉴于大陆中心常年战乱,大家也比较谨慎,基本只用卷轴装货物,随行的也多是忍者。 怎么说呢。 画风不像商队,更像是踩点的。 一开始大家考虑着安全问题,哪怕容易被戒备,依旧决定延续这个保留机动性的方法,但后来发现,是真的很影响做生意—— 被平民顾客戒备就算了,他们有时候甚至会被误认为是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莫名其妙还要跟人打架。 本末倒置了谢谢。 漩涡夫介作为管事的,痛定思痛,干脆改做了二道贩子。 漩涡家别的不行,结界术封印术都爆强—— 他们直接在货流量大的城市里分别买下据点,然后原地布置成个乌龟壳子。 之后改走扎根本地路线,细水长流的买卖东西,只有运送环节由忍者小队出面。 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之前水户想研究五大国,是跟他这里要的资料; 后来想研究尾兽的传说,也是他这边帮忙搜集的古书残片。 这次…… “这次事情简单多啦,”漩涡水户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强人所难:“范围只有雷之国内,物品描述很清晰哒。” 说完,她把拓了六道忍具的卷轴扔过去。 “也不必有太大压力,除了琥珀净瓶,其他随便筛一筛就可以了,实在找不到,您就当在这里玩好了。” 漩涡夫介正专心致志看卷轴,抬手冲她摆了个ok的手势。 反正只要不让他憋家里,常驻水之国还是常驻雷之国,对他而言区别不大。 水户也不在乎他不答话(讲道理习惯了,小时候这人还动不动就冷笑呢)。 她反手从叔叔带来的匣子里抽了本册子出来,准备看看最近有没有倒腾到好玩的东西。 跳过前头的粮食布匹类大宗货物,后面的—— “查克拉矿石?” 太常见了,pass。 “青鸟的尾羽……” 好看是好看,但就两根,也没什么实用价值,pass。 “忍兽卷轴……” 水户看了下品种,是刚被驯养成功、可以产生查克拉的鹈鹕。 妈呀一翻还不少,三四群呢,这应该是族里专门和鬼之国那边买的吧? 公共资源pass! “再然后还有什么呐,”水户嘟囔着直接翻到最后,“哦,泷之国出身忍者一名……” 她下意识盘算了下自己身边:最近不缺侍从,pa—— 等等。 她把“ss”咽回嘴里,又将视线拉回了最后一行: 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忍者? 就算是商人介绍打黑工,那走的也基本是牵头帮忙约见面的路线啊—— 直接给人写货物单上是什么操作?! “叔。” 漩涡水户举起册子,伸手揪了揪漩涡夫介的袖子。 “这里为什么有一个活人?” 那边厢,漩涡夫介正津津有味的研究六道忍具,被扯了两次,才将将回过神来。 他抬头前先顺手摸了把水户的脑门,然后才转眼看那书—— “哦,这个啊。” 嘲讽脸的表情像是突然来了兴趣。 他暂时撂开卷轴,开始跟漩涡水户讲故事。 事情要从上一次,水户说想要忍界大陆的古老传说开始。 这个本身不难,只是繁琐点,所以漩涡夫介当时顺手下了个命令,让各个店铺加一条收购要求,然后再适当提高点价格,走一个薄利多“销”的路子。 (注:这里的销,是帮人销赃的销。) 事后等惯例收货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水户。 因为一些情报积累的考虑,哪怕水户找到了三尾,这个收购活动依旧延续了小半年。 但是这次出意外了。 漩涡水户找到三尾后,就通知了下一步是雷之国。 漩涡夫介寻思了下自己之后的上班地点,准备最后盘一遍货,然后带着全部身家挪窝。 他一路从土之国往下走,沙,火,雨,川,最终在泷之国的据点店铺里,发现了个假货。 其实干这行,收到假货是很正常的 偏偏漩涡一族那会儿刚清完纳面堂,巧是不巧的,挖出了那个假货的正本。 漩涡夫介刚开始只是纯好奇,因为这一点的巧合,多翻了它两眼。 后来他发现,不止这个玩意儿是假的—— 这个客人之前分好几手倒卖来的古书卷轴,通通都是假的!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认真问他:“被诈骗这么值得骄傲吗?” 漩涡夫介:“……我说完话前你别乱插嘴。” 重新说回故事: 那既然发现了端倪,肯定就要找上去,漩涡一族搁泷之国属于降维打击,很快就逮到了罪魁祸首。 那是个特别灵光的小年轻。 “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吧?” 漩涡夫介啧啧有声:“他看过的古书很多,还会模仿笔迹,我们找上去的时候,他想拿之前卖过一次的东西,混编内容造本新书,然后来店里再卖一遍——” 更牛逼的是被揭露后,他直接试图杀人灭口。 “哇哦。” 漩涡水户鼓了下掌聊表惊叹:“路子这么野的吗?” 漩涡夫介就说:“也还行?” 他38岁,也算是曾经的老忍者了,觉得一言不合动刀子挺正常。 跳过这一节,他继续讲: 这个小年轻虽然心黑手狠,但是很顾忌国家和忍族,真动手时动作大了,立刻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大忍族—— 红头发! 一堆红头发! 动手之前先用结界术把敌方围起来的、力气超大的红头发! 这不一眼漩涡吗? 小年轻权衡利弊后,立刻选择和谈,并且试图自己把事扛下来,尽量不牵扯到同伴。 漩涡水户:“哦,这还是个诈骗团伙?” 漩涡夫介想了想,说也不算吧。 他们那个团伙,实力确实很虚,虽然有好几个大人,但甚至打不过造假小年轻,基本只能挣类似于【跨国送货任务】的辛苦钱,一年里,大半时间都是不在的。 漩涡找上门时,那里只有些小孩,小的基本没有协同作案能力。 怎么说呢。 泷之国处在大国夹缝中,就连国家政权本身,都是靠天险一样的大瀑布来维系的。 但那瀑布确实太大了,不止阻挡大国的觊觎,也阻挡了对外交流时的货运往来。 漩涡家的商队肯扎根,主要是出于战略需求: 这是从当忍者延续到当贵族的习惯,他们不太计较得失和回报率,保证了不管多小的国家,至少也有一个据点。 小年轻能来钱的路子实在不多,倒也不是故意紧跟着一只羊毛薅。 他脑子灵光,手段也不错,事发后肯主动站出来抗事,就显得很有气概—— 是老一辈真的很欣赏的那种气概。 漩涡夫介就是个“老一辈”,看了他一会儿后,同意了所谓的“和谈”。 当然,这里的“和谈”,不是一笔勾销的意思。 漩涡夫介在原价的基础上随便翻了个二十多倍,当做赔偿款,然后允许他打工还钱,以人力抵偿债务。 不要觉得多了。 搁这个忍者乱战的年月,一旦不长眼的挑衅了比你强的人,被反手杀了全家都算是活该的。 听到这里,水户懂了。 “这是个包身工哦?” 漩涡夫介不知道包身工是什么,兀自继续道:“他人就在车队驻扎点呢,这次长途,负担了护卫和守夜的工作,实力相当不错。” “而且他会造假——” 漩涡夫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造假成品能骗过我们雇佣的普通人,说明他对古籍之类的东西,应该是真的很精通。” 水户听到这点,倒是真的起了些兴趣。 “那我去,不对,让他来见见我吧。” 大中宫再次瞟了眼册子:“还有青鸟的羽毛,虽然没用但挺好看的,带来后我拿去装饰下车架。” 她叔抬手又是一个ok。 一刻钟后,两样东西都来了。 不。 确切的说,是包身工角都,捧着两个快三米长的盒子,气拔山兮气盖世的来了。 漩涡水户先检查了毛,查完让人送去给工匠后,才转头去看人。 角都—— 那个没有姓氏的造假小年轻。 他是泷之国平民出生,今年刚过15岁。 水户虚虚比划了一下,这人个子也挺高,蒙着面,露出的眼白是反色的:黑底绿瞳。 漩涡水户挺稀奇的想:‘这瞳色挺时髦唉,鬼灯家也有类似的情况吧?’ 下一秒:‘忘了鬼灯家!’ 熟悉的一言难尽穿心而过,漩涡水户眉头微皱着想:他不会也和鬼灯幻月一样,其实没长眉毛吧? 红头发的公主面无表情打量了人一会儿,说:“面罩摘下来我看看。” 角都:…… 角都说怎么:“你们选人还看脸的吗?” 她根本懒得解释。 “摘。” 角都顿了一会儿后,骂骂咧咧的抬手摘掉了面巾。 “真是够了,”他直接呸了一声,“又要查脑子,又要带封印式,现在还看脸,你们家屁事是真多!” 他露出了正脸。 “我跟你讲,你要是看不上,我就直接走了,钱什么的别想再要——这是你们自己先反悔的!” 说完恨恨一砸,直接把面巾摔在了地上。 对面,公主淡定的瞟了他一眼,然后就说:“长的还好哦。” “哦”是习惯性用词。 但角都不知道,他就感觉这个尾音莫名的很黏糊。 角都:“……” 角都愣了一下后,突然开始更凶的骂骂咧咧。 “你就算看上我了,我也只干两年,说好了完事就放我回泷之国的,而且——” 他在这里猝不及防的磕巴了一下:“而且说好的只出正常任务呢?你们甭指望我用脸抵债!” 老子肉|体很贵的! 漩涡水户:“呵。” “你的脸,也就是个符合招聘标准的常规水平,想用来换钱可太自信了。” 角都:“明明是你那个眼神让人误会啊!” 一个贵族,女的,张嘴就要先看脸,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神色又那样…… 少年“啧”了一声:“为了保护双方权益,我们先提前讲清楚下双方的权责。” 说完他重新开始用面罩把脸捂起来。 捂完了,他才问:“听之前传话那人的意思,我以后就跟着你了是吧?” “要我做什么,保护你吗?” 水户摇头,说不是哦。 “初期的话,先做些基建护送类的工作吧?” 毕竟还是外人,这种活儿繁琐、基础,耗费时间,还不用担心被做手脚。 她还看了下角都造假的那些古籍。 怎么说—— 毕竟是能写进人物公式书的爱好,确实相当拿的出手。 她满意的点点头,问:“你准备抵债多久?” 角都:“……不是说好的两年?” 卖几本假书罢了,我人跟来就够表达态度了吧——这怎么还坐地起价呢? 水户露出微微笑的温和表情,开始跟他讲道理。 首先:“那两年的劳工只是为了偿还债务,是没有收入的。” 但整整两年唉—— 这期间你不吃饭吗,不住宿吗,生病受伤了不看医忍吗? “选择二,是时间拉长到四年,其中一半时间抵债,另一半工作,我们按品阶付你俸禄……” “等等,不算任务的吗?” 水户摇头,说我们涡之国没有雇佣忍者的意思哦,所有守护忍都是漩涡出生。 “你……确定要当那个开了先例的外姓人吗?” 角都:…… 角都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这句话不是要让他当先例,而是去做什么众矢之的。 水户看着他逐渐拧巴的表情,满意,继续说:“拉长到六年的话,还是一半工作付酬劳——” 虽然实际工作时间从两年变成三年,但角都这次没有贸然打岔。 “——但是。” 角都心说这里果然有但是了! “但是这六年间,你都是有固定假期的,商队那边联络泷之国的通行工作,也可以全部交给你负责。” ——这甚至算得上是员工福利了。 角都猛的抬头看她。 玛德这么一搞,完全不像是迫于大族声威来还债,而是正儿八经在涡之国上班了啊喂! 身前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公主殿下微微歪头,示意他: “选吧。” 其实上帝视角都知道,角都肯定是选三的。 虽然这人在原著出场时的人设,是个除了钱啥都不在乎的大龄反派(91岁了,真·大龄),但他年轻时,也是个兢兢业业给村子织毛衣的冤种。 高难任务就不说了—— 后来村子在木叶春秋鼎盛的时候,派他去刺杀忍界之神,他也连眉都没皱,义无反顾的就去了。 后头变成混邪乐子人,是刺杀失败后被村子抛弃,心痛之下才陡然黑的化。 至此,周游队伍编外人员+1。 按照原本定下的路线,他们下一站该是火之国了。 但现在前线两军对垒,从雷之国过去,感觉跟故意挑衅人家守军一样—— 漩涡水户想了想自己的行程表,觉得时间还宽裕,干脆打着给水之国回话的名头,又回去猫了一段时间。 角都全程随行。 他从踏上水之国就开始惊讶:毕竟在过去的传言里,这国家已经内战八年了,时常被描绘的跟什么大逃杀战场一样,突出的就是一个民不聊生—— “结果这不是挺好的吗?” 角都依靠出众的个人能力,成功混进了主队,此时正坐在车辕上,对道路两旁的水稻抒发感慨。 “恢复和平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也不知道泷之国什么时候能变成这样。 他想到这里,挺烦的噗了口气,回头发现车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半。 那个红头发的公主将身子探出窗外,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后,居然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 角都:…… 角都:“你这什么情况?” 水户侧头瞟了他一眼,没头没尾的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那就要等西风压倒东风咯。” 涡之国毕竟是个小岛,现阶段生产力下的经济循环,那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脆弱。 ——他们之前主要靠抽水之国的血补自己,现在要独立行走了,一不小心民不聊生的。 角都其实没太听清她“啧”后轻声的那几句话,但怎么说呢。 他挺惊讶的“哇”了一声:“漩涡果然已经不是忍者了啊,担心的东西都不一样。” ——这两天,他还老下意识拿面对大忍族的心态面对他们,就……还挺宁死不屈。 现在一想,他是不是一路都是在“冒犯”贵族啊? 角都突然察觉到一些稀奇。 他旁边,水户倒是懒得辩驳这个。 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关心这些理所当然的呀。” 当然,她这话,并不是思政课上的脚的那个意思—— 仅从字面意思理解,这说的就是【富庶程度决定税收,税收决定她本人的生活质量】。 想到这里,大中宫又“啧”了一声。 这笔亏空,得在联系完沙之国后,用租借三尾下雨的钱来补上—— 就这,还有一段五年的空窗期呢。 想到这里,漩涡水户也没兴趣看风景,抬手用小指勾了把角都领口的绳结: “别乱看了,上来帮我算账。” 说完反身回了车里。 角都:…… 角都一时想说“你别动手动脚的,乱揪什么啊”,心里偏偏又觉得她手还挺好看—— 那金镯子也好看,镶那老多的珊瑚,看起来可真红啊…… 想到这里,他用舌尖抵着上颚弹了下舌,又感慨了几秒,才跟着上车。 角都也不是第一次干类似的活了。 在意外发现他算账很厉害后,守夜那边都不排他的班了,日常就是跟账本死磕。 开门,撩帐子,然后关门。 他在车厢内安静坐好,然后跟走流程一样,习惯性的先叹了一口长气。 这车是斋宫制式的长车,充斥各种昂贵装饰; 然而不能卖。 鼻翼翕张,空气里充斥着好闻的贵价熏香; 然而不能卖。 他身前不远处,坐的是涡之国的斋宫,绑架后赎金能要很多钱,保不齐还能顺便勒索下千手—— 然而不能绑。 眼前的公文上,每一行数字背后,都意味着一大笔金钱; 然而不归他。 角都第一次上来时,感觉跟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讲道理他都没想过,一个充斥着金钱的空间,居然能让人这么痛苦! “你那是什么表情?” 红发的公主将随手将一个本子扔到他眼前,冷酷的说:“别发呆了快算。” 角都:…… 玛德更痛苦了。 ===== 两个月后,火之国腹地。 漩涡水户还是第一次来到战斗前线—— 是的,虽然雷之国和火之国的国界线,是官方意义上的战斗前线,但你细想: 宇智波和千手的族地,可就隔了一条南贺川啊! 虽然进入腹地,仿佛应该是和平了,但讲道理,越是深入火之国的地方,其实忍者冲突越多。 漩涡水户也是给烦的不行了,后半截干脆打出了仪仗,一副普通人需要和忍者泾渭分明的样子,意外成功的避开了不少麻烦。 然后因为家纹不太常见—— 或者说庶民基本也不认识几个家纹,他们逃荒时看到贵族的队伍,就习惯性投奔过来,试图在短暂的跟随之后,被当做佃农收下。 角都叹为观止。 他头也不回的抬手敲了敲车厢门:“我说,人数越来越夸张了,你不准备处理下吗?” 门内,漩涡水户慢条斯理的铺平一张卷轴,觉得他想的挺甜。 “人口是重要财富啊角都先生。” 一个月下来,双方姑且算是熟悉了。 但具体到这种事上,水户还是懒的跟他讲细节的。 总之:“只要没有出现踩踏事件,他们要跟就跟着吧,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此时,他们离千手家的族地所以,已经不远了。 当晚,队伍驻扎在一面避风的山壁之下。 随行的民众还挺井然有序的,显然把这种默认的跟随,当做了某种意义上的“接受”,甚至会在他们升起篝火后,派代表来排队引火种。 御令中宫没太在意这些小事,今天休息的早,环境也隐蔽,她抽空在营帐里跑了个热水澡。 洗完了有点犯困,她懒洋洋的坐在裘皮椅子上,想着之后拜访千手家的事情。 对了,要提前送拜帖来着吧? 除了官方的,私贴也应该送一份—— 漩涡水户想到这里,灵光莫名一闪,心里有点奇怪的痒痒和期待。 她半困不困的倚在那里缓了一会儿,慢吞吞的挑了下眉,俨然已经把爷爷的狰狞表情抛在了脑后。 心动就要行动。 她挪到桌边,拢着袖子开始翻东西。 “箱子,箱子,啊,这里。” 她打开精致的漆器信匣,从中间抽出了一沓空白的笺纸。 可惜是临时起意,没空去采花现做了…… 水户挺遗憾的咂了下舌,但眼神又瞬间恢复兴味—— 其实有时候,没有也是一种有。 她用眼角扫过旁边另一个小匣子,笑眯眯的勾手打开。 随着吧嗒一声轻响,露出了一排三盒的胭脂膏。 水户拿小指虚空点选了一下,打开了最中间的那个。 “胭脂红啊……” 很好。 现在颜料有了,画什么呢? 大中宫饶有兴致的掸着笺纸:花笺花笺,传心之笺。 她回忆着老师早年教过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做起了排除法: “红月季,不行,红玫瑰?也不行……” 花都是好花,但意思太明确啦,好用可是不好玩的哦。 毕竟—— 表哥就还只是表哥嘛(笑 灯火明灭下,红头发的公主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她说:“啊,我想到了。” 本就翘起的小指,极自然的碾了碾胭脂盒子,漩涡水户勾着一抔红色,在笺纸上啪啪点出了一朵红山茶。 山茶花好啊。 她无意识的哼了两声小调: 往正说,它是理想与谦让; 但在另一面上,它意味着朴素又尊贵的爱—— 鉴于柱间表哥的出身和他那奇异接地气的性格,就算有人知道隐藏含义,她也可以说是在以花喻人: 又朴素又尊贵,还坚持不懈的向四周播撒爱——它可真是贴切死了。 只是…… “画的有点像牡丹了哦?” 水户将信将疑的眯起眼睛,试图用指甲的细线,勾一下花瓣边沿。 结果居然更像红牡丹了! 恰逢此时,突然来人报告,说在北面的水源地附近,发现了宇智波出没的痕迹。 水户捏着花笺的手一顿,好奇:“宇智波出没,一般是什么痕迹啊?” 汇报的人原地一梗。 这位约莫可以说是表叔的人,条件反射是想骂人的—— 紧接着他就想起时代变了。 少国守这一代的孩子,貌似还真没学过什么野外追踪和气息判断的。 男人自顾自的梗了一会儿,又强行自己把气儿给顺了,然后大致概括了一下: “就是草叶有火遁烧过,附近野兽都避行,偶尔还有猫科动物的痕迹——”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顿。 没上过类似的课了,他是不是还要插段解释,说明一下宇智波的通灵兽基本都是忍猫啊? 表叔不自觉的咂了下舌,选择跳过这一段。 “总之,虽然是宇智波,还是个小队,但沿途的痕迹清理的很草率,应该是受伤了。” 说到这里,重点来了。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表叔兴致勃勃的瞪大了写满期待的眼睛。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说:“算了吧。” 本身就不是我们的战争,高端战力也没带几个,林子里还一堆流民—— 她可怕宇智波被赶急了鱼死网破。 事实上,同一时间,就在林子的另一边。 已然意识到行迹泄露的宇智波们,也在担心这帮乱入的漩涡斩尽杀绝。 但在权衡利弊后,他们决定随机应变。 “漩涡一族毕竟十年没掺和过战争!” 在这句中心思想的指导下,带队的宇智波选了个受伤最轻的,让他去水边刺探情报。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先看下漩涡是什么反应,再由他决定,是随意应变的和漩涡们擦肩而过,还是随机应变的以死断个后。 怎么说。 轻伤毕竟也是伤。 水户这边还跟表叔说话呢,那边厢,带着试探任务的轻伤宇智波,已经惨遭围捕,被捆起来一路拖回了营地。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哇哦”了一声,本着一些看稀奇的心思,拨冗去围观了一下。 就……还行吧? 黑灯瞎火,受伤流血,还被漩涡家的老叔叔搁草地上拖行了一路—— 水户瞄了半天,也就模糊看出了个还算清秀的轮廓。 表叔还在旁边跃跃欲试的问:“这个要杀了灭口吗? 水户说:“当然不杀!” 漩涡虽然一直有在卖忍具,但对正面战争,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所以:“把他送去千手族地吧。” 水户略一思索就有了结果,“战争和我们没有关系,路途中捡到个受重伤的病人罢了,先带他一起走,等到了目的地,再决定要不要帮他寻找家人。” 表叔闻声啧了一下,大概是在嫌弃这说法好虚伪的。 但因为少国守下令了,他准备先动手把这个宇智波封印了。 漩涡水户原本要走的,一听封印,又留下了。 “具体怎么封印啊?” 她想起自己之前为了三尾练的新招,满以为要用金刚封锁来克写轮眼—— 结果表叔只做了最简单的查克拉封印,然后着重捆住了宇智波的手。 水户:“那他要是情绪激动,查克拉突破了写轮眼……” 表叔说写轮眼蒙起来就行了。 甚至都没等她问完,熟练的战场老漩涡已经掏出了个布条,唰唰栓在了受伤宇智波的脑壳上。 “信我,”表叔竖起了个自信的大拇指:“比起花里胡哨还会被反杀的术式,物理封印永远最靠谱。”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其实就是想试试新招式而已。 她看着眼前已然丧失了自理能力的宇智波君,挺没趣的哦了一声。 不过她本来也不擅长战斗——难得有个丧失了反抗能力的猎物,试一下就试一下咯? 结果「查克拉凝结」「封印式加持」「集中自后背处延展」—— 她金刚封锁正走到最后一步呢,一阵几不可查的微风,悄然掠过这方喧闹的林地。 刷啦。 跃动的篝火陡然消弭,月亮倏尔自乌云后亮起: 一片明亮的白光中,黑发红眼的少年人握着一把镰刀样的武器从天而降,在极短的时间内,目标明确的错锋挥动了三次。 铮。 金属弹动的声音,带着让人后槽牙发麻的回响—— 这几刀一旦落到实处,在斩断人质绳索的同时,也必然砍伤人质边上的表叔。 一刀在手上,一刀在腰。 漩涡水户的近战反应是真的不行。 在杀气涌现的那一瞬间,她的感知是完全跟的上的,甚至在那人抬手挥刀的间隙里,还能饶有余裕的无语一下自己。 但千钧一发之际,她又真的很慢,慢的甚至来不及对表叔喊一声小心—— 心神触恸间,水户只能顺着原本的查克拉提取路线,把预备中的金刚封锁完全放出。 然后她用瞎几把乱打式的近战应对,靠在半空中甩满的八条锁链,强行干扰了那两道的刀锋的落点—— 叮,叮,啪! 最后一下,是锁链被打歪后撞在石壁上的声音。 虽然过于大材小用了,但懵逼中,漩涡水户成功靠着锁链拖拽时的重量,判断出自己应该是把表叔拽过来了! 喑哑月色下,朦胧黑暗中。 泛着微光的金色锁链只能照亮寸许的范围。 漩涡水户哪怕全神贯注的睁大双眼,依旧没能看清那个从天而降者的脸—— 正逆翻转间,只有一双红色的写轮眼。 电光火石间,对视快的简直想错觉,漩涡水户恍惚中听到那个耳熟的宇智波大喊: “斑大人不能主动袭杀贵族!” 在极快又极慢的一瞬间里,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声不耐烦的“啧”。 但那道气息,确实因为突如其来的呼唤,产生波动后明晰—— 找到你了。 感知须臾间重新开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至此过去。 原本自林间而下的那只手,转瞬间向内偏转,锐利的刀锋从她脖颈处向左偏开—— 那人的武器直直划过漩涡水户的脸颊,带起一抹蓬勃的血色。 而就在同一时间,他连手肘带后腰颈侧,一共被金刚封锁打到了四次: 哪怕是三勾玉的写轮眼,也有一瞬间因其附带的查克拉阻断,而不自觉的开眼后又消失。 宇智波斑的警戒心直接拉满,落地后又飞速连退了三次。 漩涡水户站在原地,心跳快的都有点空明,愣了下后,才抬手去摸脸。 五十米外,宇智波斑猫在森林和平地交错处的阴影里,“切”了一声后,只觉得麻烦的要死。 之前我们曾经写过,按照当前社会默认的规矩,忍者被雇佣时,是可以随意击杀贵族—— 因为彼时忍者只是把刀,不参与任何仇恨的传递。 但宇智波不同。 似他们这样的忍界大族,平时特权要比普通忍者多不少,但越是武力过人,越是要在小处注意—— 尤其雷之国最近上上下下都阴阳怪气的 ——斑要是在生活冲突中,打伤几个贵族,那八成是无关紧要的。 但杀人肯定不行。 糟心的是:对有些女性来说,弄伤脸可能比杀了更麻烦! ‘话说贵族什么时候有这种战斗力了?’ 宇智波斑眼睛微眯,注意到远处那人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不久,那道又深又长的割伤,就立刻止住了血。 而透过沾满皮肤的鲜血和她复又捂上去的布巾,可以看到:伤口的边缘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 啊。 他想起来了。 贵族,血继,红头发。 “这是一班漩涡啊……” 他记得早前的文书里记载过,漩涡一族只有纯血是红毛——乍一看这里还不少嘛。 宇智波斑年纪不大,等他能上战场的时候,漩涡一族早就成传说了。 照族里长老的说法:“打漩涡和打千手,手感其实差不多。” 区别只是千手肉中带攻,还能找到点对轰的乐趣,漩涡却是一把子的封印术,乌龟壳超厚。 但此时此刻,宇智波斑不自觉的摸了下眼睛,想起刚才查克拉断断续续的感觉—— 封印术啊封印术,这明明不止是乌龟壳啊老头子们! 但紧急时刻,类似的思绪也不过一闪而过。 他环视四周,迅速做了战斗判断: 首先,他现在的目的是救人,之后的目的,是藏在水源处的另一队人也能安全撤退。 所以不能浪费时间。 东南侧:树林。 林子里的营地住的是平民,树林主要品种是松叶针:树木可燃性强,放火遁可以让他们顾此失彼。 但斑看着阴影中一双双恓惶的眼睛,根本不屑这样做。 最终,他的眼神落在了营地内侧: 车架头尾连接,大概率是成批次的大宗货品,不远处同样有树林,品种也是松叶针—— 巳—未—申—亥—午—寅 火遁·豪火球之术。 他这一波放了三个连环豪火球! 第四个虽然被打断了,但他们果然分了人去抢救—— 随着一声惊叫,跟随了队伍一路的人群到底还是乱了起来。 斑虽然袭击得手,却不得不再次退回阴影中。 为了保证另一边的那队人能从容逃脱,他需要拖延足够长的时间,但错身而过时,宇智波斑虽然接连击退了好几个人,但他全都没下死手—— 这波和漩涡只是萍水相逢,要是真死人了,新生的仇恨,可能会催使他们对己方紧追不舍。 想到这里,他反手拎住了半天还没挣开绳索的族人,低头看他一眼。 啧,废物。 族人:…… 族人仿佛被这个眼神精神攻击了,就很想解释—— 眼罩虽然是搞笑用的,但捆手的绳子上带封印式了啊! 这可是漩涡的封印式啊喂! 您怎么能怪我没用啊,我—— “我”什么“我”! 连腹诽的时间都没给他,营地中心处,金色的锁链再次窜到近前,被拎着他的斑大人一击打偏。 然后他听到斑大人又“啧”了一声。 “术是好术,但战斗意识也太差了。” ——是真的不擅长,还是当了贵族后就划清界限,已经开始刻意规避战斗训练了? 宇智波斑脑海中念头一闪,厌恶与轻松并存。 此时,树林子里平民吱哇乱叫,营地里商队的人吵吵着要救火。 一行人中理论战斗力最高的漩涡表叔,之前被少国守一锁链扯住,直直砸在了山壁上—— 医忍现在正抢救他呢。 剩下三个忍者,谨慎的选择了固守警戒线,尽量避开林里的民众,以用暗器压缩路线的方式,把【将来袭者迫出安全区】变为了出手的第一目的。 因为锁链的存在,斑没再开写轮眼—— 比起战斗时查克拉突然断开打乱节奏,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单纯的用体术。 只是在急速掠走前,他下意识的回头,以纯粹肉眼的视力,向中心处看了一眼。 有战斗力的那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到影子了,恍惚之间,只有一张张在火光中扭曲变形的脸。 他拎着族人越过浅溪,溅起的水花带来阵阵凉意。 斑突然想起半空中交错而过时,那个人头发似乎是湿的—— 他的手背感受到了明确的水意,然后她还有只脚没穿鞋。 (其实穿了,结果跑两步掉了)。 最后时刻,她虽然选择了追击,但也只追出又钝又慢的两步。 再考虑到至今没有锁链再深入森林,可以确定她大概率是放弃继续战斗了。 剩下的…… 剩下的只有灯火下扭曲的影子,还有这最后一次回头时,夹在在无数苦无和手里剑中,一枚拓了胭脂花的纸笺。 ——这香了吧唧的什么玩意儿? 夜风舒畅,危机消除。 宇智波斑一手背在腰后,捏着那张香气肆意的东西,掌心泅出一点鲜血,也慢慢沁进了胭脂里。 因为本身也不怎么紧张了,所以在拎人赶路的间隙里,他还饶有余裕的想: 虽然战斗力拉胯了,但漩涡们的红头发,在火光下还蛮好看的。 同一时间,火光中心的营地内,漩涡们正在收拾东西。 那个豪火球落下来的时候,虽然确实砸在了货车上,但当时角都就在货车旁边。 他会水遁,也会土遁来着。 纯以结果论,货品也就烧了个皮,火势凶猛大都是因为旁边的松树林—— 他这属实是立了大功了。 漩涡水户斟酌了一下这份功绩,问他:“你是要扣时间,还是要发现钱?” 角都一愣:“要钱!” 反正还要在这儿呆五六年呢,就当长期任务了,先拿点钱安心! 水户点头说行。 角都想着钱时,心情一向是很不错的,于是挺意外的看了她下后,颇为认真的表示:“你战斗能力好水啊……” 欲言又止,用眼神暗示: 你需不需要个陪练的? 漩涡水户瞟了他一眼,说:“不需要。” ——什么陪练啊,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我想靠殴打雇主赚钱!” 鉴于角都数学真的很好,水户原本还想让他回去就负责管账的。 但爱钱到他这种程度的话,怕是要同时考虑贪污问题了。 大中宫取下覆在脸上的毛巾,随手丢在了未熄灭的火焰里,想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以后还是让他去管书籍编纂算了。 而角都…… 角都完全没意识到她情绪过去的能有这么快,兀自还在点评刚才一闪而过的战斗。 “就比如说你。” 他还特别会挑选拿来举例子的人。 “你战斗时机掌控的一点都不好,尤其是最后那发手里剑,不对,你扔的那是张纸吧?” “完全扔偏了啊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侧头看她,脸颊的伤口已经好了,但睫毛上还带着血渍。 本就带着湿意的红发沾满鲜血,一丝一丝的全黏在颈侧。 火光中,她像一株同样被烈火烧出了透色松脂的新树,淡淡一眼瞟过来,无端的像是点燃了一截琥珀膏。 她说:“我没扔偏。” 角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突然嗤了一声:“你不要不承认……” “我并没有不承认。” 漩涡水户半垂的眼帘稍稍撩起:“金刚封锁两次都打错了方向,但最后那下,我本来就是冲着目标扔的。” 角都:…… 角都说:“投掷术要么冲头要么冲脚,例外点冲向对方拿武器的手,结果你的落点在半腰——这还不算偏?” 水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纠正:“落点不是半腰,是裤腰带。” 角都:“……哈?” 水户:“忍者的头和脚,都习惯了严加防范,袭击来了立刻会躲。” “手部持握武器久经训练,就算伤到,只要疼痛阈值够高,也不一定有反应。” 但裤子掉了不行。 这句话水户没有直接说出口。 忍者的腰带上放着不少东西,腰带没了,轻则失去忍具包。 ——等于封印武器。 重点的裤子直接要掉,他要是还要脸,就得用手提着。 ——这等于封印了半边身体战斗力。 要是再重点,裤子被割破的瞬间就飞速掉了,那布料拧巴直接,直接可以把人绊倒。 讲道理,在被追击途中摔倒,约等于原地等死——这就是封印了目标整条命。 想到这里,她终于转头,直直看向能打架,会算账,紧急时刻还能站出来救火的角都。 她心想这招就跟你一样,性价比老高了。 角都不明所以的后退半步,戒备道:“……你看我做什么?” 水户其实没看他。 今晚算是给她长见识了,中宫殿下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想的都是之后修炼的事儿,走神间,根本没空再搭理他。 “睡觉去吧。” 她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命令还是道晚安,说完就转身进帐篷,啪的一下关掉了临时的木门。 被木质夹住的帘子从鼻端甩过,角都差着半步之遥被拦在了屋外—— 此时此刻,空气中还都是松脂着火后的浓香。 他的手背蹭过那帘子的一角,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心说着火归着火: “闻起来还怪香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7章 忍界大陆行纪·三 当晚, 漩涡水户并没有立刻去睡觉。 她头发和衣服都沾了不少血,跑丢了鞋后,一只脚还踩进了草丛间的小泥坑里—— 在火光烈烈的夜色里, 【沾血的睫毛】, 【颈间的湿发】, 【撕裂的衣角】和【平滑肤质上泥土皲裂的痕迹】,这些东西, 或许是一抹剪影上,恰到好处的冲突性点缀元素。 但落到现实处,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污渍】。 漩涡水户关门后, 怔怔的在营帐中央站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再次吩咐人送水,然后在喧闹的夜色中, 泡了今天第二个热水澡。 哗啦哗啦哗。 不甚明显的水声, 基本干扰不到第二个人。 水户把半边脑袋埋在水面 不, 错了。 这根本不是个需要“思考”才能发现的问题—— 漩涡水户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有缺陷。 说句稍显凡尔赛的话,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只是在吃天赋而已。 就比如今晚。 那个宇智波的偷袭算是很隐蔽了,但她虽然猝不及防,感知却是真的感知到了; 之后没有眼睁睁看着表叔被杀,是因为她查克拉够多,学秘术也很快—— 于是哪怕没实操过,手法生疏的要死,但金刚封锁这种四星朝上的术式, 她硬放也能成功放出来。 虽然, 怎么说。 虽然用这种消耗巨量的大招, 去打人家技巧性的平a,听起来好笑中夹杂着一点惨,但纯以结果论—— 你就说挡没挡住吧! 按理说,因为一次遭遇战被划伤脸,应该算是个能使人精神蜕变的大教训了,但因为体质加持,别说留疤毁容了,她疼都只疼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那伤口开始愈合,主要感觉就剩痒痒了。 时间再往前倒。 在忍村未曾建立,忍族各自为政时,她大约是头一个对尾兽生出觊觎之心的人。 但抓三尾时,她本人的查克拉特性先天克制尾兽,族里还有资料(虽然是黑绝编的),有秘术(金刚封锁and神乐心眼)。 于是说难似乎很难的事,执行起来感觉也还行。 再往更小的时候看—— 就比如意外发现白莲那次。 她当时的依仗,一半是身份,而另一半,是爷爷放在身上的封印术。 而她爷,漩涡芦名,虽然因为脑回路不兼容的问题,在贵族权利中心的活的有点子谐,但论及战场,那是写在设定书上的封印术之祖—— 木叶建村那会儿人都70多了,照样能扛起建立一个忍村的压力。 家族,个人,天赋,秘术。 各种各样的东西,给了漩涡水户各种各样的容错率。 她就是清楚这点,所以一直很坦然: 修炼和睡觉? 选睡觉啊。 遁术资料和小说集? 选小说。 冥想虽然很重要,但游玩的话,需要放松精神,全心全力的融入风景—— 那自然得把冥想停掉几天啊! 漩涡水户是为了获得愉快自由的生活,所以进行修炼,本质是为了适应一下大环境,也是为了锻炼身体。 可修炼一旦影响了玩乐,对她来说就是本末倒置了。 但是现在…… 水户从水里坐直,对着烛火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指甲里的血渍已经化开洗净,她们家的体质,也练不出什么茧子来,哪怕是字茧,绣茧—— ——说来可笑,她是忍者出身,但这双手,大概是陆上诸国公主中,最像“公主”的一双手了。 “可惜。” 现在安稳的动态平衡被打破了。 随着水户活动范围的扩大,她自身的战斗力变成了一种隐患,而隐患一旦爆发,直接就会断送她现阶段满意的生活。 不要觉得这反应迟—— 晓得什么叫封建余孽啊? 有着重见识、远大理想、承担责任还追逐大义的,哪怕搁封建时代,依旧是伟人。 漩涡水户呢,虽然不到“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程度,但在乎的东西同样有限。 目之所及,花团锦簇,那就无所谓。 危机存在,未到临头,那就先搁着。 她和“偏居一隅不思北伐型”最大的区别,是为了可持续性醉生梦死,会在隐患真的出现时,立刻做出适当的补救行为。 就如同此时此刻。 红发的女孩子在烛火明灭中,面无表情甩净了手上的水珠: “明天要开始早起修炼了哦?” 她嘟囔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既没有残存的不爽,也没什么多余的沮丧—— 那些都没有意义。 在轻易做完决定后,她甚至开玩笑的想说:真让角都来当个陪练……似乎也不错? 一刻钟后,梳洗干净,漩涡水户重新坐回了桌边。 之前翻开的漆盒,此时还摆在原处,但殷红色的胭脂表面,已经凝出一层薄薄的干壳。 水户心说这玩意儿质量不行吧? 类似的杂念须臾闪过又消失,她重新抽过一张笺纸,撑着额角开始慢悠悠的写东西。 漩涡家的秘藏卷轴她都看过,虽不至于逐字背诵,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项目一是…… 神乐心眼? 她在纸片上画了个铃铛。 这个术式虽然难,但属于学过了就会型。 麻烦的是将感知状态固化并扩大—— 讲道理,人的脑子习惯处理的,是由五官摄取的直接信息,【感知】这个概念相对玄乎,人在神乐心眼状态下,其实可以一边看眼前五公分,一边“看”身后五公里。 这是两套信息来源,战斗时分秒必争,几乎来不及处理,稍一错“眼”就是血的教训。 所以从过去到未来,这个术一般都是静止着用的:就【双眼紧闭,站在原地,精神沉浸式观察远景jpg】。 水户好一点。 她脑子可以,学术的时候也小,很有一些小窍门,可以在走动过程中瞬间开合一次,大略扫过固定范围内的信息后,靠脑子生成一张临时“地图”。 可惜的是没有养成习惯—— 她要是有五分钟就扫一次周围的戒备心,那个宇智波也不至于畅通无阻的摸到营地边上,还能游刃有余的等偷袭。 哦,对了。 还有和三尾查克拉共鸣时那个状态。 漩涡水户在铃铛 这里,我们要先写明一下: 在《火影忍者》后期,六道仙人出场时,曾经给查克拉打过一个补丁—— 它不再只是战斗体系下的单位名词,同时,也是【六道仙人用以连接人与人精神的力量】。 说白话点,就是早期忍宗还在、忍者不多时,大家能通过查克拉进行一些精神感应: 因为人均半读心术,力量还能交互并共鸣,所以不会产生交流障碍,也就不会有矛盾、误解和冲突。 怎么说。 设定本身又天真又科幻,仿佛世界上一切争端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大家都口是心非不会说话—— 再仔细一咂摸,还有点以六道为顶点后,精神格式塔的味道。 当然,我们这里突然提及这个设定,不是为了吐槽,而是想说明: 以水户之前和三尾“心连心”那个状态为参考看,神乐心眼这个术,应该还是有上限可挖的。 只不过现阶段门槛比较高,查克拉强度没到一定阈值,共鸣根本带不起来。 “那这个就先待定吧。” 她在乌龟上画了个圈:等之后回了涡之国,三尾这个信号坐标在附近时,再—— 等等。 原本顺滑的思路在此处打了个磕绊。 水户捏着笔,陡然想起三尾之前讲六道忍具时,也泄露过一些关于人柱力的信息。 在它嘴里,人柱力虽然和手札上记述的一样,只是个临时容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是继承了尾兽力量的人形。 划重点词:【继承】【尾兽力量】【人形】。 大中宫看着这三个词,理所当然的生出了一些“要不走个捷径吧”的小念头。 但转念一想,划不来。 只是【以通灵的方式契约了查克拉巨兽】,听着虽然离谱,但尚在大家的理解范围内—— 了不起在回忆了下尾兽的压迫感后,对这位胆敢a上去、并且还a成功了勇士,叹息一句你果然牛逼。 哪怕影响再扩散,左不过鼓动出些野心份子以此为例,前赴后继的去找各路尾兽送菜。 但制造人柱力不一样: 这肉眼可见是种秘术。 而怎么说,秘术,最容易给人错觉。 即:不是我体质不行,不是尾兽不认可我,也不是什么心性精神修炼刻苦的锅—— 我差的就是这个技术而已! 有技术了我上我也行! 如果说漩涡现在的累积,给人种“不愧是忍界大族”的感觉,那在暴露出类似的秘术后,别管是出于恐惧、还是心存觊觎—— 这危机程度,和水户当初脑补的“五大国联军上门”差不了仿佛,也就是个欢乐打出gg的全灭结局。 【事实上,原作里漩涡就是这么没的。】 ‘那要是速度够快呢?’ 趁大家没反应过来,一口气弄出五六七八个人柱力,高端战力上直接碾压忍—— 哦,不行。 水户陡然想起了写轮眼。 三尾说过,写轮眼也克尾兽,瞳力够强的话,一个幻术下去就能让人柱力暴走。 “啧。” 哪怕不算昨晚那一刀之仇,宇智波从过去到现在,还真就一直是她搞事念起时的绊脚石哦? 水户把不自觉扩散到“灭宇智波满门”的思路拉回来,提笔,在刚想出的小捷径上打了个叉。 一个划不来的计划,不值得再惋惜啦,与其纠结这个,不如继续完善那个依靠查克拉感知,同人精神共鸣的技巧。 然后是金刚封锁。 水户慢吞吞的在纸上写了一个“8”。 金刚封锁,是个自背部放出锁链,看似近战远程皆可、但本质是个封印术的大招。 其威力高低,主要看使用者的查克拉量: 纯以锁链数量论,从四根、八根,到十六三十二根,以此类推。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八根的水平。 但怎么说。 这个术,你纯堆查克拉也不行。 她今晚的实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查克拉锁链有实体,也是一种需要操纵的“武器”,技术不行,就只能瞎几把乱打,还可能自己捆到自己。 【猫猫线团jpg】 “这么看,忍体术比想象中更重要点哦?” 水户念叨完,默默的在纸页边角画了个握拳的手。 也别分什么投掷,武器使用,结印速度了,她差的就是体术这一大块。 糟心的是体术不能偷懒,得靠硬练,反应能力也不能—— 那得靠挨打。 大中宫默默的吐了口气,心说要练成足够灵活的反应,怕是还不能只挨一个人的打。 “……” “明天先和角都试试好了。” 她歪着头做了个排除法: 战斗力够格的族人都在远方,表叔虽然就近,但还得养伤(头嗑石头上,脑震荡了)。 先找角都试下手感,之后到了千手族地,说不定还能请教一下舅舅。 水户想到这里,便跳过这一节,转而在纸上画出了最后一个方块。 这个方块,代表着【阴封印】。 此时的阴封印术,还不是纲手开发过的那一款,也没有进阶版的百豪之术,又是快速恢复,又是青春永驻的。 它就是一种十分简单粗暴的查克拉储存术式。 今晚在树林里打斗时,斑曾经被金刚封锁击中过不止一次,然后他觉得与其让战斗节奏被打断,不如一开始就不用写轮眼。 这就是个例子。 但和宇智波不同,漩涡一族的战斗体系,建立在远超常人的生命力和查克拉量上。 一旦耗尽,就很难受——这里不是说疼,而是不习惯。 一个只能用几个c级遁术的忍者,查克拉量耗干了后继续用体术战斗,影响其实不大。 但似漩涡这样的,就会出现断崖式的相对落差—— 这都不是节奏被打断,而是节奏整个儿飞了。 阴封印的存在,既是为了续航,也是为了保底。 漩涡水户查克拉量挺大,回蓝还快,又基本不用忍术,早些年看阴封印,就仿佛看到一块鸡肋: 不止食之无用,甚至弃了都不觉得可惜。 ‘这次正好一起补上吧。’ 漩涡水户搁脑子里复盘了一遍卷轴内容,闭眼前侧头瞄了瞄烛火,见它自己就快烧完了,也就放下了消防隐患,就着这个姿势正了正身子,开始冥想。 构筑术式,查克拉储存,还要维系住运行—— 时间匆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角都打着哈欠来敲门。 叩叩叩。 临时的门板可薄,他没用什么大劲,却敲得两边帷帐也跟着一起晃。 “嗯?” 见半天没人反应,他退后一步,懒洋洋的扯着嗓子对屋里喊:“是没睡醒吗?要启程啦公主。” 那公主喊的,仿佛不是个尊称,而是个绰号。 本来嘛,角都来叫人起床,也不是出于什么忠义之心—— 他主要是一宿没睡好,想来她这儿蹭个车坐。 反正只要卡准时间,保证两人一直在进行对话,那她上车时他顺手扶一把,顺着顺着自己也就上去了。 想想昨天那场大火,怎么说都是烧坏了东西的—— 如果没被发现异常,他就在车上安生补觉,一旦被发现了,他就拿这事当借口顶上! 角都想的挺好,连早饭都想顺便蹭…… 噔唥。 开门的轻响打断了他的畅想,角都顺势低头,然后不自主的咦了一声。 倒是公主本人神色平平。 她看着也不像是没醒的样子,但神色莫名的累,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后,一点都不温柔的说了句:“等着。” 然后啪的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角都:…… 角都回忆了下昨晚被甩的门,强烈怀疑她这是要养成什么使人糟心的坏习惯了。 不过那个还怪好看的唉。 想到这里,包住了大半张连的少年人稀奇的抬手,同步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那个叫什么,花钿吗?” 门里,漩涡水户只当没听见,弯腰停在盛水的盆子前,对着水面啧了一声。 阴封印显化,是一枚位于额头中间的紫色菱形标记—— 不论是位置、形态,还是那个挺好看的紫颜色,称之为花钿都并不过分。 但怎么说。 漩涡水户并没有上过战场。 这层见识上的空白,导致她虽然在客观上认同了这个标记的美观程度,却从来没有机会看到族人战斗穷途末路时,将这个术式完全展开的样子。 那不是卷轴上一句“纹路显现”就可以描绘的。 漩涡水户构筑术式速度很快—— 阴封印本身也算是个入门相对简单,但维系起来麻烦的术。 于是在拿水面当镜子照出标记,确信自己成功了后,她更进一步,试着提取查克拉达成循环,然后试验了一下阴封印的展开。 说时迟那时快—— 查克拉自存储处涌现的感觉,她没来得及细品 ——只记得那一瞬间,在模糊水面的映照下,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紫色的菱形突然变黑,然后延伸出两道比指节还宽一厘米(她后来亲手量了!)的黑色斑纹。 那斑纹包裹眼眶,又唰的一分为二。 然后黑杠子们两道沿额角向上,两道顺泪痕沟向下,直接把她的脸划分成了曲里拐弯的好几块。 该怎么形容呢。 说它像脸谱,那颜色单调的简直侮辱了脸谱; 说它是面纹,那图案简单的像是在挑衅纹面师。 总之—— 漩涡水户那一刹那脑子都是空白的,恍惚中甚至情不自禁的怀疑起了人生。 首先:水里这夜叉是谁? 哦,是我。 然后空白五分钟。 回神后大惊失色:我是疯了吗我?! 强不强只是一时的,人又不是每天都在打架—— 五大国的大名战斗力也不行啊! 比起莫名其妙的琢磨什么战斗力,我为什么不直接去篡他们的位呢?! 因为打击过于巨大,她仿佛在水盆架子前站成了一尊悔不当初的石像。 直到波动停止,术式收回,她才陡然回神—— 此时再看天光,约等于愁了一宿没睡。 角都的来的其实正好。 漩涡水户对着水盆又观察了一会儿,间或突然闭眼又突然睁开,确定那满脸的黑杠子都已经随风消散,终于长长的输了一口气。 噩梦过去了。 她复又仔细回忆了下角都的眼神—— 等等。 这个不需要靠回忆来加深肯定! 她再次拉开帷帐的门。 门边,半困的角都猝不及防又看到了公主。 她还是那副神色平平的脸,披了一件刚才没有的鹅黄色长罩衣,袖子层层叠叠全堆在手肘附近—— 然后没等角都把视线挪开,那截小臂就直直伸在了他眼前。 公主跟随手似的,用小拇指勾了把他衣领前松垮的系扣。 角都…… 角都:啧。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在她做类似的动作时,腹诽些“揪什么揪啊动手动脚的”的话,现在他就已经习惯了。 遥想月前某天,他看到公主从车前过,一时兴起牵了把马脖上的缰绳—— 那动作,简直跟牵他时一毛一样! 瞬间心如止水了好吗? 还包身工,包身工好歹分男女,他怀疑自己在她眼里也就是个马! 马根本不需要性别! 角都本身并不是情绪内敛的人,到他91岁高龄那会儿,骂人发脾气摆脸子都熟练的很,年轻时更跳脱—— 只不过常年戴着面罩,只要不到瞳孔地震的程度,看着就格外像个冷酷的杀手。 此时此刻,杀手不耐烦似的也薅了把自己领前的系扣:“有事说事,你要干嘛?” 公主…… 公主原本想说先进来,后来想想,地点其实也无所谓。 于是,在微熹的晨光里,披散着一头红发的少女无所谓的仰起了头。 她随性起来是真随性,封建时代国家顶点供养出的人,一举一动都有种罔顾他人意愿的洒脱,哪怕自上而下的看人,神色中也生不出什么楚楚可怜的感觉。 尤其角都看她一向比较邪门—— 就仿佛画面刹那间重叠了昨夜,周围还有余火在烈烈的烧,他眼前一错,险些要把她散在颈侧的头发再次看成鲜血时,一道道明亮的光斑,猝不及防的自东而西划过了大地。 是太阳出来了。 跃动的阳光势不可挡的驱开了薄雾,生生给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层熔金—— 在角都那个背光的视角里,金色像是一道从身后打过来的浪潮,从她的下巴颏开始亮起,然后随着她抬眼的动作同步上移。 直到视线彻底对上的瞬间: 噗嗤。 像是有点燃火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角都挺稀奇的用舌尖抵住了上颚,想:公主好像在发光哎。 光里,公主抬手,点了下自己被镀了“金”的皮肤。 “角都先生。” “嗯哼。” 他的眼神跟着她的指尖走,漂了一会儿后又极自然的聚焦回来,语气彻底变成了不耐烦模式。 “光叫人不说话,你招狗呢?到底要干嘛!” 漩涡水户静静的看着他面罩和头巾间露出的一双眼睛,想说自己嘛都不干。 就算开口问问题,听个“好看着呐”的答案,也不过是走个心理安慰的形式罢了—— 但现在,只看着这双眼睛,漩涡水户觉得自己后半夜基于毁容产生的一切忧愁,都货真价实的变成了水,然后流走了。 角都:…… “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公主歪头组织了下语言,“看着你看我的眼神,我就觉得自己好漂亮哦。” 说完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似的抬手拍了拍角都先生的肩膀,仿佛在赞许一台好用的吹风机。 角都面罩下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超凶—— 她这是在干嘛?! 相处两个月,已经足够外来者清楚的了解到:“哦”“呢”“的呀”一类的字尾,全是她说话时的坏习惯,听听就行了,真黏糊倒不必。 但这个…… 绿底黑瞳的眼睛唰一下眯缝掉一半:这个语义没什么误会的余地吧? 我是觉得她有点好看。 现在她发现了我觉得她好看。 以公主垃圾的脾气,发现后没生气就很说明问题了,何况还刻意点明—— 角都:…… 角都:讲道理这个人是不是准备要玩我? (注:此处的“玩”字,具有贵族阶级压迫他人时,从上三路到下三路的一切含义。) 然而漩涡水户真的只是想称赞“吹风机”。 ——虽然没有表哥开朗小狗的眼神带给人的成就感强,但角都也很不错啦。 中宫殿下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人一闪而过的杀心,高高兴兴的安排起了今明两天的行程。 他们要先转到去一次附近的城池。 修整联络,扩大队伍,打探下战线的消息,然后还要买东西。 是的,在漩涡水户个人有需求的情况下,买东西和前面几件正事是并列的。 至于买什么…… “主要是首饰吧?” 中宫殿下歪头想了想:在她学习过的配色教程里,有一条老师着重强调的定律,即【颜色宁愿少不要多,配饰中每多加入一种颜色,就需要更高一级的审美才能将其驾驭】。 水户本人是个艳丽的红毛,穿素色的人也不缺颜色,何况她喜欢绘羽,喜欢衣服上大片大片的图案—— 那样式儿的搭配,好看就挺不容易的,现在眉心还多了点紫。 “……多了点紫怎么了?” 角都心里那坎还没过去,上车后也没心情偷懒补觉了,偶尔拿余光观察一下公主,搭话时全靠顺嘴,基本没过脑子。 漩涡水户基本看不到他的脸,只那一双眼睛,偶尔瞟一下,偶尔再瞟一下,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就专心致志的掰手指头算: 首先,紫色和黄色是撞色,那以后戴大面积金饰的时候,就要注意同色宝石的点缀。 然后是菱形。 菱形是常见元素,以后不止首饰,就连衣服的花纹都要注意几何构成,像市松纹啊龟甲纹的,基本就该避开了。 “然后还要买点礼物?” “给谁?” “亲戚啊。” 这个亲戚指的千手阖族上下。 “然后准备点特别的,给我舅舅。” 角都脑子里一过:千手族长。 “我舅妈。” 角都:族长夫人。 “还有表哥。” 角都:少族长哦?就是下一代的大千手。 “表弟。” 角都:小千手。 “还有个最小的弟弟……” 说到这里,水户脑子里须臾闪出没见过面却已经过世了的瓦间。 “两个弟弟。” 她改口道:“六七八岁,要买好多种礼物哄呐。” 此时,虽然一个人怅惘着一个走神,但谈话的总体基调是轻松的—— 你要算上角都脑内暴走的内容,那甚至可以说是惊险搞笑的。 但等第二天,他们正式进入千手的地盘,空气里的氛围突然就不一样了。 “前面……什么情况?” 因为表叔脑震荡,之前就留在了东边的城池里,现在队伍前打头的,是在火之国玩了一圈、又被长辈赶来干活的堂姐漩涡真理。 她遥望了一下远处,脸上带出点人遇到突发意外是常有的不耐。 漩涡家的队伍,是从南贺川下游方向走来的,到了固定地域内,就不好在用忍者的方式探路了—— 毕竟战时,对岸就是宇智波,一不小心,再叫千手家巡逻的人当探子给抓起来。 漩涡真理去了快两刻钟,这才面色沉重的回来。 千手家在办葬礼。 “——是谁去世了?” “族长夫人。” 这话一出,周围陡然静默下来。 漩涡真理莫名觉得有点冷,但抬头看,少国守还是开始那个偷懒的姿势,只有一半的身子探在车外。 她晃了晃搭在车框边的小臂,轻声细语问:“然后呐。” 然后? 漩涡真理心说办丧礼有什么好然后的? 只是:“说办丧礼也不准确。” 族长夫人一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只是因为战争原因,将死讯压到了现在。 这个不是女人没人权,忍者男女战斗力差距不大,不讲究这个。 主要是漩涡水户的舅,也就是族长千手佛间大人,年轻时受过重伤—— 搁原作时间线,他就是四十出头,旧伤复发病死的。 此时状况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千手的战场布置中,顶在最前线刀刀见血时,是千手柱间当仁不让,但战线统筹的活,全由族长夫人来负担。 这波死讯延后,本质是在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压下了指挥官方负面消息,纯纯的战略需求。 但你看前天晚上: 虽然客观结果,是漩涡家的营地被袭击了,但前情提要,却是有宇智波家的小队重伤在逃,显然,胜负的天平已经出现了暂时的倾斜。 “所以有余裕办葬礼了哦。” 漩涡水户就着倚靠的姿势,将头枕在手臂上,一时居然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 还好,给瓦间买礼物时,她想的就是“供奉了也算收到”,舅妈这里,只要一样事儿的供奉起来,也就不枉费她挑礼物时花费的心思了。 漩涡水户怔了一下,复又觉得没什么。 我的感受本来就应该排在第一位啊。 她自己觉得还行,甚至能分析一下为什么—— 比如只是信件交流,舅舅舅妈对她来说比较像是线上纸片人,再比如瓦间的事情在前,她对还在当忍者的亲戚,其实早有准备什么的。 但这一路上,除了她自己闲闲的趴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晃手臂,从外面赶车的人、到车里头当混子的角都、甚至于强行蹿去了队伍最前排的堂姐,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千手族地里气氛还行。 庄严肃穆,但并不怎么悲伤—— 主要是核心人物一个月前事发就悲伤过了,同时,因为当时情势紧急,担忧、保密、维持战线,一堆问题远比“停下来体会悲伤”更实际。 现在倒是丧礼了,但丧礼同时传来的,是对宇智波略胜一筹的好消息—— 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悲伤就不怎么上劲了。 你要搁再老一辈的忍者眼里,指挥伤亡换来阶段胜利,怕不是还要大笑三声,夸一句死得其所呢! 因为早有通知,等在宅邸门前的,是曾经去过涡之国的千手阿离长老。 千手原本没想让漩涡参加丧礼的。 战争时期,政|治身份的绝对优先性,必然会高于血缘: 一个同水之国交好的涡之国斋宫,大张旗鼓祭拜火之国这边战线的千手总顾问,说出去总不是那么个味。 要不是宇智波袭营打乱了节奏,漩涡按照原本的行程,不是后天、也该是大后天到—— 彼时夫人已经下葬,族内又消化了短期胜利带来的影响,不论是接待客人,还是谈什么事情,最起码……最起码仪式感和象征意义没那么重,是吧?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瞻前顾后也没意思。 千手离脑子里唰唰过着人选名单,准备挑个卖相不错的倒霉蛋,赶明儿了去都城应付下大名的问责。 咔哒。 这是木质车轮卡在石质路面边沿的声音。 因为一些互相体面互相避讳的社交原则,队伍中随行的普通人都留在了聚居地附近的村镇上。 角都跟着往里面走了一段,最后也因为“宅邸最近戒严”“不接待外人”这样的理由,被丢在了忍者们聚居区的外围。 “你知道是不可以擅自逃跑的吧? 当时公主正在车厢内更换衣着,对角都说话的,是已经把头发完全盘起来的漩涡真理。 她对面,蒙着脸的少年期忍者瞥过来一眼,敷衍式的竖起了自己的拇指。 那上头有个封印式。 ——这就是知道有在被看管的意思了。 漩涡真理就仿佛一个来跟拘留人员宣讲政策的话务员,哪怕被敷衍了,依旧耐心的冲他点了点头。 “最快三天,慢了一个月吧,生活费可以报销,但日常购物不管,你自己就是管账的,有问题到时候想想怎么跟少国守交待喽。” 说完消失。 角都对着她的背影撇了下嘴。 包身工虽然依靠广阔的业务能力,为自己争取到了相对受尊重的自由工作环境,但怎么说。 除了公主的态度因为本性糟糕,而不客气的一视同仁,剩下这班漩涡,总是在猝不及防的地方,让他回忆起更早时,在泷之国偶尔遇到家族忍者时的感受,进而想起自己正在卖身中。 等等。 这么看不是他们的错哦? 他们的行为态度,和他当前糟心的现状是配套的,反而是公主那个态度比较麻痹人。 角都啧了一声,不爽的踢开脚边的碎石。 “怨不得同行一个月了,我才反应过来公主是公主——她不是故意在套路我吧?” 聚居地外围人要多得多,热闹程度不逊一般城镇。 角都去旅馆时路过了一间花店,眼角扫过,似乎有个漆黑的影子正定定的看着他。 错觉般的毛骨悚然。 但等他戒备的眯眼回望,那花店的柜台之后,却只有个暖棕色头发的店员还是老板的—— 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瞪视吓到了,僵硬的低下头去,仿佛专心致志的在挑拣一枝亟待修剪的金露梅。 角都模糊间看到他是有脸的,只是长相比较温吞水,没什么危险的意思。 “果然是错觉吗……” 年轻人嘟囔着迈进旅馆,没再注意那个拐角, 然而拐角深处,柜台后望着他背影的人脸上,却再次闪过了漆黑的影子,还有半边白色圆洞似的眼睛。 同一时间,千手族长宅邸的门前。 停了许久的车厢缓缓打开了门,一族的公主殿下自己撩起帘子,身手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千手离当时便是一愣。 除了天生的红发,漩涡水户穿着相当肃穆的黑色长服,鬓边佩戴着珍珠镶嵌的发饰,还拿着白色手封—— 信封只有薄薄一层,装的显然并非银两,而是送予死者的祭文。 就还……挺标准的。 女长老有一瞬间头大—— 这个祭拜的打扮过于明确,状况似乎真的要变成她们设想中有点麻烦的样子了。 但同时她又很欣慰: 虽然漩涡芦名是个凡事推三阻四的老狐狸,但御令中宫倒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 之前瓦间过世时,她就有素食斋戒几日。 不过那次只是小丧罢了,这次…… “您在看什么呐?” 戴着珍珠的女孩子微微侧头,疑惑的看着她。 阿离长老思路陡然被打断—— 这种来自婆家立场的打量,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说到女孩子面前就不好了。 于是几不可查的一顿后,千手离女士极自然的四两拨了下千斤,拿正事来顶缸道:“水户……水户小姐毕竟是涡之国的斋宫,来火之国后,嗯,我怕大名那边……” 虽然略过颇多,但需要暗示的意思到了。 对面,年少的斋宫殿下意外怔了怔,说:“这样啊。” 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显得安宁又有些心不在焉——比起女长老的暗示,她显然更在意不远处那座灵堂。 阿离长老:…… 阿离长老心说斋宫虽然是斋宫,但她的政治敏感度是不是有点低啊? 此时,忍者因为战斗力普遍的原因,内部的性别分工差异不大,但受主流社会观念影响,其实还是有点男尊女卑的意思—— 不对,这么不准确。 这里确实男尊,但女不并不算卑: 贴合中古时期日本的文化背景,大家追求的,其实是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外表清雅美丽,性情温柔贤淑,但同时,也要有不随俗流的气质,和足以面对苦难的勇气。 女性,要起一个优秀的辅佐作用,在丈夫不行了的时候,支撑起一个家来。 美丽,温柔,气质。 女长老想这些都是可以放心的,之前瓦间的事情,可得斋宫确实贤淑知礼,但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自己是芦名,在可能对千手有所谋划的前提下,孙女却一个劲的试图白给—— 那纯纯的不傻白甜吗? 意外的糟心感一闪而过,恰逢此时,漩涡水户转眼过来,杏核样的眼睛一眨,瞳孔莫名带光。 下一秒双方次第跨进室内,日照的折射角度出现变动,千手离错言后再看,光芒便成了错觉。 红发的女孩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神色带着点安抚,问:“您很担心吗?” 千手离:…… 担心,担心什么? 然后她思路嗖的拐回来:哦,对了,刚才在说火之国大名会猜忌的问题。 她其实也挺好奇:“听说你们之后还是要去大名府的,不怕拜访受影响吗?” 讲道理会被摆脸色吧? 就算不大摆,进门过路时被阴阳怪气呢? 哪怕仆从侍卫都明哲保身,以火之国大名的脾气,他要是不管不顾的问到脸上了怎么办? 漩涡水户后知后觉的笑了一下。 她说:“没有关系的。” “我是本着真诚惋惜的心情,才会前来祭奠的,这样的人之常情,应该被体谅。” “至于火之国的大名——我觉得大名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也会理解的。” 千手离:…… 千手离的第一反应语序好奇怪—— 还有那么多的【应该】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抒发感叹假想的句子吗,【应该】用多了好像论述性祈使句啊喂! 以及—— 斋宫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她这个年纪见过火之国大名吗,居然言之凿凿对方的性情温和? 不过说话是真的好听啊。 语速闲适,节奏平和,音调软而不黏,尾音拉的还长:真就温柔贤淑呗? 和长老不同,漩涡水户没有想很多其他的事情—— 她的情绪和神色一样沉静,十几年来第一次,踏入了一个关系很近的亲人葬礼。 灯笼、白布,遗像,佛龛。 空气中有暗沉的线香味,白色的花丛间还安置了几枚铃铛。 布置的足够隆重,但漩涡水户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是一种类似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忍者的死亡有时候没有那么清晰,有时候失踪十几年的人,你当他死了,他说不定还能再冒出来。 可一旦告别的场合足够肃穆,就仿佛死亡也无从辩驳了。 漩涡水户曾经很害怕漩涡族地会变成这样。 她很小的时候—— 是真的很小,一两岁罢了,经常能发现很多熟悉的气息,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 她偶尔想谁了,就拉着长辈们问。 但问也没用,问就是死了,死人不会再回来。 彼时,她对“死”的概念清晰又模糊—— 也许在犯过点文青病的上辈子,她还会在微○,朋○圈一类的社交媒体上,转发什么“人会经历的三次死亡”的话,然后再感叹一句: 【生物学上的死去不是终结,被世界忘记才是】。 但在这辈子年幼的小女孩的眼里,死亡,就是冷冰冰的消失掉了。 她为此做过噩梦。 那会儿水户连芦名都没见过呢,脑子里没有爷爷的样子,所以她想象的灵堂中,挂着的是姑婆婆的画像。 漩涡水户当时并没有被吓到。 怎么说呢。 她的记忆虽然是空白的,但逻辑健全,以旁观抽离的角度观察世界后,养出了一些颇为畸形的思维习惯。 所以噩梦出现后她生出不是恐惧,而是厌恶。 怎么说呢。 这种厌恶甚至没有明确的东西可以对标,但漩涡芦名没有猜错—— 在将将三岁的那个档口,漩涡水户是真的想过:【族长这么没用的话,为什么不去赶快去死呢?】 死掉了,换个更厉害的上来,不能保护更多人吗? 这个想法其实到现在也没改。 她觉得三岁那年,爷爷说“世道如此”,说“我们必须当忍者”时,就等于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她从那时候起,就算不是族长,那也是个常务副族长了。 之后漩涡一族没有再死人—— 哦,不对。 水之国来袭时抢救无效死了一个。 但那位是很远很远的远亲了,后来水之国又死了成千上万倍的人,水户心里就没有那么挂怀。 自此,讨厌感觉便远去了。 然后几年过去,猝不及防的千手瓦间就死了。 【她弟弟死了】 然后千手族长夫人死了。 【她舅妈死了】 漩涡水户有一瞬间觉得好讨厌啊—— 明明都没见过,观感那么像是活在远方的纸片人,却总是在死掉后,突然让她将人和身份对上。 这里角都和堂姐都猜错了。 她并没有特别悲伤。 一路上的沉默庄重、甚至更换衣物,也不止是为了祭奠舅妈—— 面都没见过的人,亲情滤镜再厚,情绪也跟不上趟的。 比起悲伤,反而是怅惘和愤怒更多些。 此时接近傍晚,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灵堂的屋檐下,点着一盏一盏昏黄的灯笼,上面写着千手族人留下的祭言,有人拿着根长杆,一边念着经文,一边将他们次第拨远。 亮起的火光承载着祝福,仪式感满分。 漩涡水户静静的盯了一会儿灯,直到眼前出现了飞蚊状的影子才收回视线。 其实和灯火差不多。 “丧礼”这个概念本身,承载着她曾经的厌恶,无力也不想面对的死亡,还有十年来以,成功让大家都存活着的庆幸—— “啧。” 想到这里,她陡然回了下神。 ‘火之国的大名应该是个包容的好人。’ 这个念头来的并不汹涌,所以她咂舌的声音很轻。 女孩子盘起的头发落了一缕在脸侧,柔和了端庄打扮带来的肃正感,同时她闭着眼睛,挡住了那之后心平气和偏偏又挑剔冷漠的眼神。 ——火之国的大名应该是个体贴包容,不会随便对人指手画脚的人。 ——如果不是,就换一个是的上去。 拐角处有动静传来,漩涡水户应声睁开了眼。 千手离长老也在屋檐下点灯,替一个年迈的老头写祭文,然后含糊的念了一个发音似乎是“瑠佳”的名字。 是了。 水户稍稍侧头,想:从概念具体到这场丧礼,这间灵堂本身,这也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直接摊开在她眼前的,对于一位亲人的“失去”。 斋宫殿下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想说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点一盏灯—— 然后就像是风吹过堂中时,带着香炉里的火星明灭了刹那一样,灵堂左侧小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满头白发散着,一手扶住半开合的门板,像是习惯性的皱着眉头,用一种似乎戒备、但戒备的很谨慎的眼神看了水户一会儿,问: “你是谁?” ‘神色中悲伤并不多的样子呢。’ 水户同样在打量他: 十岁是标准的“小男孩”年纪。 因为没有元服,宫城内在称呼这样年纪的孩子时,甚至不能叫御曹司,而该被叫御曹子。 只是在忍者里,这似乎已经是看淡了生死,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因为思维鸽子发散,这一角的沉默安静便变得有点怪,超过一分钟后,甚至有些像是是在对峙了—— 就在千手扉间忍不住要摸忍具包前,站在堂中的红发女孩突然开口了。 她说:“我以为你从小就纹面了。” 她抬手示意性的摸了摸一侧颧骨:“胭脂草做的草药,难道还会掉色吗?” 白发男孩身形陡然一顿。 其实能进来这里的,大概率就不是需要攻击的对象——但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关系很近的忍族的人吧? 啊。 他想起来了:“是漩涡家的商队?” 红发的女孩静静的看着他,随意的“嗯”了一声。 “我叫漩涡水户。” 她没刻意提起那个音节老长的实名:“按关系算,应该是你的表姐。” 千手扉间说我知道。 他似乎不太喜欢被人用“肯定句”教育:“漩涡是我族延绵数代的姻亲了。” 水户叫这个格外书面的用词微妙的梗了一下。 稍一停顿,她失笑:“姻亲很多代后,不是该称为血亲了吗?” 千手扉间觉得没区别—— 姻亲,血亲,不都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但水户很认真的摇头,纠正道:“【姻亲】,听着感觉像是利益联合,有需要时举办一场婚礼,立刻就可以得到一个,但【血亲】是温情的,因为血脉相良,哪怕继承的是不同的姓氏、不同的血继,依旧可以当做是家人。”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沉默的思考了一下。 他提及漩涡时第一反应是“姻亲”,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个标签一直最明确。 小到兄长幼年就戴着的荷包,大到“少族长私联宇智波”暴露后的惩罚—— 不论是荷包里的那缕红头发,还是作为惩罚目的地的涡之国,联结起这些元素的,都是千手和漩涡的“婚约”。 后来父亲的态度模棱两可,但也不像闹掰了。 只是有一次路过训练场时,他听到和真长老在说“漩涡现在舍不得履行婚约啦”,然后“试图改以亲戚的身份继续相处”。 就很像占了便宜后甩人。 但仔细想想,被抱怨的一般都是漩涡芦名,身为未婚妻的那位水户小姐,评价似乎一直还行。 扉间想到她刚才在堂中闭眼样子。 因为察觉到那份情绪低沉的真实,此时,男孩便姑且认同了这个说法。 所以:“姐姐?” 他显然不太习惯,比起叫人,更像是在确认词组—— 词组用还是【姉さん】,不过日语特性如此,本身在表姐,堂姐,亲姐姐的称呼上,分的就不是很清。 漩涡水户毫不介意的“嗯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所以……” 她把话题拉回了刚才:“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小就纹面了吗?” 千手扉间原本还在纠结称呼,听着她的问题,下意识抬手抹了把下巴。 讲道理——那原本就不是个胎记。 长辈们后来复盘,发现那约么是出生后不久挤到了、又或是不小心抠出来的小红印,性质接近于瘀伤,其实放一放,天的说不定就好了。 他脸颊上倒是确实纹过面,但怎么说。 身体的代谢速度太快了。 千手扉间的身体恢复力,虽然达不到他哥的水平,但也没差多少—— 他学会提取查克拉后没几天,那三道红纹就随着实战训练的表皮瘀伤一起,康复着消失了。 是的,康复。 就好像卧蚕的本质,是【先天性提上眼睑发育不全】一样。 纹身的本质,是一种【皮下色素异常沉积】。 细胞活性一上来,唰唰的就代谢掉了。 不过眼下花纹,近战时总有些聊胜于无的隐蔽干扰作用,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偶尔还是会画一下。 “这样啊。” 听完了言简意赅的说明后,女孩愣了愣,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好巧不巧的,千手离拿着杆子踏入灵堂,问:“水户小姐要去上为夫人燃一盏灯吗?” 水户欣然点头,转身便去了门外。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感觉她原本是想说点什么的,此时莫名被打断了,就好像吃东西只吃了一半一样—— 不过那也无关紧要。 他反身再次把小门打开,依着长老临走前的吩咐,准备去屋后守夜。 第二天清晨,千手夫人在微熹的晨光中安然下葬。 千手一族几乎全员出动,但漩涡的人没有出现。 之前走正门进灵堂,是因为水户需要抒发一些情绪—— 切记,她的个人好恶是可以在凌驾一切之上的 ——现在抒发完了,就没必要继续给千手添麻烦了。 下葬过后还有宴席,也是千手一族内部的事情,漩涡水户只在事务的间隙里,抽空和舅舅见了一面—— 千手佛间确实病的很重。 以忍者一贯的观念看来,缠绵病榻其实比死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水户也没留多久,看英雄迟暮其实挺磨人的: 两边十分官方的问了问好,舅舅闲聊似的问起漩涡有没有兴趣再回战场—— 此时千手是站在天平胜利这一方的,说来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玩笑大过强求。 水户自然也没有话赶话的意思,很礼貌的打了个圆场,说之后会考虑。 然后双方便告辞了。 怎么说呢。 他和想象中的暴脾气完全不一样—— 躺在病床上也很沉稳的样子,不由让人怀疑:那个在信件里坚持不懈的哔哔了宇智波好几年的是谁啊!? 生病难道等于换皮吗! 中宫殿下的心情稍微有点一言难尽,在千手一族内的游廊上逛了半圈,没好意思乱走,干脆去了训练场。 千手家的训练场特别的大。 回廊只围住了它的东半边,交接处是个仓库,里面放着沙袋忍具一类的东西。 仓库一侧有个小楼梯,末尾的三级台阶,显然被常来训练的谁当成了座位: 这里有个被坐扁了的垫子,茶盘,干掉的柿子蒂,和一个摊开了一半的卷轴。 白纸上画满了曲线和涂鸦。 水户没有去碰它,只站在楼梯边,侧身低头,认真的辨认了一下: 兵乒球拍上打叉—— 等等,这是宇智波的家纹吧? 旁边不远处,写的又是当事人对水遁修习的感想。 水户看着像是水龙弹,但似乎只用结三个印? 她倏尔一愣—— “你在干什么?!” 不悦的质问声打断了将要扩展的思路,水户回头,看到了一面之缘的白毛表弟。 她微微站直了些,但姿态和神色都没刻意躲避什么—— 在御令国守大中宫延续多年的世界观里,目之所及,没有她不能碰的东西,也没有她能碰的人。 此时,没有因为生出兴趣就直接上手,已然是看在亲族面上,有意在克制性情了。 游廊对面,千手扉间带着点面对陌生人的戒备,快步走了过来。 他其实挺有分寸的,全程没做什么让人误会的动作,但是在收东西的时候,却恰到好处的卡了下视角。 一旁,漩涡水户毫无所觉似的,直等他将卷轴重新系好绳结,才慢吞吞的问:“这些是你写的哦?” “什么?” “水遁术啊。” 女孩的语气仿佛平平无奇:“我看到水龙弹的结印方式改了,还有那个‘断波’——” “你是想利用水压,创造水性的刀刃吗?” 扉间皱眉,想说和你没有关系吧? 下一秒,他就听到她自顾自的说道:“单纯的水刀上限偏低,哪怕你把压力给到极限,效果也不会那么理想。” 到了工业时代,水刀虽然也是给水加压后切割物体,但会事先在水中混入石榴砂、金刚砂类的辅助材质。 说到这里:“你会土遁术吗?会的话以这个思路来试吧,应该不会出错。”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原本想指责她擅自看人东西很失礼,看完了还指点江山更失礼。 但这个建议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哦? 那—— 那接受了这个建议,还能继续摆冷脸吗? 年方十岁的千手扉间小朋友,在一种理直气却不壮的奇怪心态驱使下,暂且放下卷轴,抬眼看向了那个红头发的漩涡。 漩涡似乎被他的看的有些疑惑,微微歪了歪头。 千手扉间嘴巴张开又合上,想说一码归一码,你先道个歉,道完了我们再继续讨论别的。 但她神色平和,语调柔软,俨然是已经将刚才那一节跳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千手扉间居然找到了点和大哥相处时的感觉—— 就是那种,明明对面有错,你没问题,但两句话之后,就好像“你再提刚才的事,就是你在斤斤计较了”的感觉。 不过—— 算了! 千手扉间心底咂了下舌,远来的亲族,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见一面,计较这个也没意思。 然而,在他压下心头的暴躁,克制着表情想听听她接下来准备说什么时,那个漩涡家的女人却将视线挪移到了他身上。 在一阵含义不明的扫视后,她没说水遁,没说结印,也没提石榴砂是什么—— 她只是猝不及防的将一只手伸在他眼前,然后没头没尾的问:“我可以碰碰你的头发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章 诈骗记录·上册 【可以碰碰你的头发吗?】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想说当然不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 他脸上连习惯性像是在生气的表情都空白掉了,下意识仰头去看漩涡水户,满脸都印着【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jpg】。 表情很冒犯, 但漩涡水户并没有生气。 目前她的情绪波动还没过, 正处在亲情滤镜相对深重的时间段—— ——只是试图贴贴被拒而已, 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视线自然的略过千手扉间,心说比起小狗型的表哥,这个表弟好像更像是猫哦? 不过算啦。 她记得再往下还有个更小的弟弟, 叫板间的那个, 头发一半白的一半黑: 虽然表哥不在表弟不给摸, 但等最小的那个回来,揉他一个就等于揉两个了喽。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 那边厢, 千手扉间已经自然而然的无视掉她,开始全身心的投入修炼了。 “……” 漩涡水户原本开始往轻松转的思绪,猝不及防的又被拉回了战争频道。 讲道理——这小孩不累吗? 训练场中,千手扉间唰唰唰的扔手里剑, 他对面, 标靶上哆哆哆的被戳中。 他不累水户都累。 于是漩涡水户原地坐下了。 就三级台阶那, 用的还是扉间的垫子。 她坐下后,习惯性的往旁边侧了侧, 倚靠在了更高两级的台阶上,因为高度支撑居然正正好, 她稍稍拢了拢袖子,便用手撑着下巴, 悠哉的旁观起来。 漩涡水户此时没有特别想干的事情, 如果风一直都这么柔和下去, 她说不定会直接在这里睡一觉。 但是—— 哆哆,哆哆,哆。 千手扉间依旧在训练,而且动静很快就超过了白噪音该有的分贝。 怎么说呢。 对一个忍者思维模式下的少年人来说,死亡和战斗的阴影过去就是过去了,比起继续感怀,抓紧时间提高自己反而比较重要。 至于漩涡—— 脑筋有问题那也是客人,丢在一边无视掉就好。 如此这般两刻钟,投掷闪避训练完成,身体也差不多热起来了。 千手扉间按部就班的练习了一下忍体术。 因为没人可以对练,就自己搁那打打打,感觉仿佛又热了一遍身。 怪没意思的。 男孩子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从怀中掏出刚刚塞进去的卷轴,眼角扫了眼被占掉的“日常座位”,直接在训练场中央盘腿坐了下来,开始一步一步的实验自己设想中的水遁术。 首先是水龙弹。 结印简化是他突发奇想的,但已经有效果了,扉间试着和原本的版本对比,练习了几次后,发现威力差异已经不大。 很好! 男孩暗自点了下头,开始继续研究‘断波’。 这个术,他准备起名叫水断波的,已经构思很久了,但就像之前那个漩涡说的一样,水压成刀后威力确实很强,可也确实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要用土遁试试吗? 可是石榴砂…… 千手扉间抿了抿嘴唇:听起来像是石榴石磨成的砂子,那金刚砂是和金刚石有关系吗?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土遁可能不管用——分离这些成分,怕不是要靠磁遁哦? 所幸,作为一个已经具有忍术开发经验的小朋友,扉间也没想着一次就成,很有科研精神的先去库房找了一块石榴石,然后土遁它,再和水遁结合。 总之—— 试来试去,进度虽然肉眼可见的推进了,但效果依旧不够理想。 白发男孩下意识转头,想再跟漩涡问些什么,结果回头一看,本以为早就开始打盹的漩涡,正静静的看着他。 千手扉间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肌肉。 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呢? 因为存在感并不强烈,在对视之前,完全没有触发他的警戒—— 但打个不确切的比喻,在对视上的一瞬间,千手扉间甚至因为她明显带着光的眼神,错觉般的认为自己变成了一朵异常美丽的花儿。 男孩儿哆嗦了下后回神。 错眼再看时,那种异物般的注视感已经消失了。 漩涡,不,水户小姐神色安然的坐在台阶下吹风,注意到他后,还好脾气的露出笑容招了招手。 【天赋真好啊……】 【85分?】 那种带着正面情绪的从容姿态,成功的压下了扉间心底的别扭感,倾向于将刚才的感受判定为错觉,于是起身走了过去。 他想问:“金刚砂确定会有效果吗?” 开口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硬邦邦,于是又加了句:“请问。” 水户小姐面前居高临下的站了个人,安然的神态却没变,生生在仓库拐角的三阶楼梯处,倚出一种金漆红线,蔺草如丝的感觉。 但是—— “金刚砂和金刚石没有直接关系唉。” 她撑着下巴,一副【什么,我之前没有说清楚吗】的样子,惊讶道:“金刚砂是俗名而已,成分碳化硅啦,电熔实验的合成产物,金刚石那么硬,先磨成粉再用遁术的……也太费工夫了哦?” 但是她还是一样的讨厌! 男孩脸上一闪而过了堪称暴躁的情绪,又很快压了下去,保持着堪称礼貌的姿态,皱眉问她:“电熔实验是什么?” 水户小姐歪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此时,她的表情倒是真实了起来:“感觉像是挺规范的东西吧,我只记得是靠电流高温做什么了——” “不行的话你先试试雷遁?” “电熔土壤,分离所需成分,然后土遁完成筛选,最后再用水遁发出水刀……”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停了下来:“太复杂了……感觉没什么必要哦?”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倒觉得还好。 只要有明确路线,总有简化的可能,就算最后无法作为遁术存在,也可以考虑做成大型忍具—— 思路念叨到这里,他突兀停了一下,低头,看向身前安静的水户小姐。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 “唉?” 水户小姐极自然的、在眨眼间将奇怪又暗沉的光掩掉了。 她语气温和的夸奖说:“我主要是惊讶啦,扉间比我想象中更出色哦。” 扉间试图判断她说话时的神色,结果失败。 至于说话内容—— “这个我自己知道。” 他的口气,就是那种描述客观事实的口气。 事实上,千手扉间从现在到未来,推崇他大哥的同时,也确实没有妄自菲薄过。 这里面,一半因为传统观念里几乎已经固化了的「次郎辅佐太郎」的规则,一半是自知之明。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天赋如何,哪里优越,而优越的部分,又能和兄长能形成什么样的互补。 于是他继续自己的思路: 战线从来不是想平推就能平推的,大型忍具一直很重要。 但用查克拉转化物质的消耗太大了,所以方便就地取材的土遁和水遁,一直就是战场上的最佳选择…… 他后半截算是自己小声嘟囔,一边嘟囔,还一边唰唰的在卷轴上写。 水户小姐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等这条思路写完,才开口问:“你不休息吗?” “休息?” 她没提母亲刚过世的事,只说:“一般人经历过变故后,都会选择休息一段时间吧,人不累心也会累,弦绷的太紧,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断开呢。” 扉间…… 扉间第一反应是想纠正她拖拖拉拉的口癖—— 但那显然不礼貌。 于是半晌后,他避重就轻道:“战争并不会等人,忍者没有那么脆弱。” ——他从小到大连病都没生过几次好吗? 结果话音才落,旁边传来了“嗤”的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水户小姐坐直了一些,说话前,先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这显然是在示意他坐下。 但怎么说。 亲戚这玩意儿虽然是客观存在的,但当事人的主观情绪,却不是认了关系就能立刻跟上的。 就算千手扉间之前叫过“姐姐”这样的称呼,那也是将其当做一个纯粹的亲戚名词在用—— 真要心里腹诽时,看上文就知道了:他“漩涡”和“水户小姐”混用的。 于是在尬住两秒后,扉间干脆原地盘腿,坐在了训练场边缘的石板上。 水户小姐见状挑了下眉,但也没强求什么。 【反正切入点已经有了……】 她首先重复了一下扉间的回答。 “战争并不会等人,忍者没有那么脆弱——” “你不会觉得这两句话反差很大吗?” 千手扉间皱眉。 “哪里反差?” “哪里?” 她怔了下后,耐心的解释说:“哪里都反差吧。” “【忍者习惯了战场】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普通人不愿意面对死亡,所以由主流社会结构并转嫁来的。” “这个结果能被达成,客观上就反应了【忍者群体】在面对【普通人群体】时的脆弱。” “结果——结果这么讽刺的一句话,扉间说来,倒像是忍者比普通人强了很多,不应该同日而语的样子呢。” 千手扉间:……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想表达的东西,表情上全表达出来了。 水户小姐反而不以为意,问他:“知道这个世界当前有多少人口吗?” 这个问题我们前头其实写过。 虽然很多读者因为认知惯性,总觉得忍界就是日本那么大点,但火影原作出现过多次地球俯瞰图,自转公转也和地球一致,所以可得: 整片忍界大陆,约么和现实世界面积相差仿佛。 在封建制度趋于成熟,工业革命又还未到来的时候,地球的总人口在85-95亿左右。 而忍者—— 官方公式书没有给出过明确的忍村人口,但有忍者编号这种东西存在。 已知:主角漩涡鸣人小朋友在12岁时,从木叶处获取的忍者编号为012607。 可得:木叶建村60几年,忍者数量在13000人左右(忍校建村后8年才成立)。 因战争必有伤亡,依照“几次忍界大战损失惨重”的说法推断,将死难人数定在一半左右,即: 每一代在役忍者数,约6500人。 这里面,再算上家族出身没考编的,考编前夕退役的,不到12岁的未成年,以及根部一类未登记的,一个忍者大国,差不多8000名忍者。 那五大国一起就是40000。 小国没法细说——以剧场版《忍法帖》为例,雪之国的忍者两只手就数过来了。 这里加在一起往宽里算:1000人。 然后是叛忍,浪忍,大名身边的守护忍,还有犄角旮旯里的小家族,也估算在1000左右。 42000人。 再加上忍术关系者,比如做忍具的,打刀剑的,倒腾查克拉金属的二道贩子,可以给算到45000人。 把这个数量直接代入战国时代显然不行—— 两边生活环境有差,死亡率也不可同日而语,只有大族能拿出上千名忍者,小族却可能连孩子都要死—— 大差不差的约一下:25000人。 25000人,和总人口9亿的比例,是36000:1。 即:36000万个人里,才有一个忍术相关者。 忍者想要对决普通人,意味着不论老弱病残幼,一个要打三万六千个! 讲道理,你就是杀36000头不反抗的猪,那都得是个挑战极限的力气活吧? 尤其在当前这个世界,忍者还不是唯一的超规格存在,那大陆地图的犄角旮旯里,同样存在着武士还有巫女。 再加上那一溜烟的剧场版里,打过补丁能毁灭世界的东西—— 比如黄泉魔物啊,古国龙脉啊,还有格雷尔之石什么的 ——别管是「炸了后世界就会完蛋」的,还是「对忍者查克拉有特攻」的,总之麻烦的东西六种呢。 一旦对立爆发,出现人民战争,那最起码要精英水平的忍者才有机会活下来,而最终可以在那种环境中达成反杀的,只有群体头部的最强者们。 此时,木遁还没成长到巅峰,须佐能乎也只是刻在宇智波家石碑上的传说,大众认知中的忍者,最高杀伤力也就区域性水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铺天盖地的威慑力。 所以漩涡水户挑挑拣拣的计算到这里,结论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千手扉间安静的坐在原地,露出了一些思考的表情。 漩涡水户的目光若无其事的从男孩脸上扫过—— 【效果80吧?】 下一秒,白毛的表弟抬起了眼睛,红色的瞳孔泛着很好看的光。 “这跟我一开始的话根本没关系吧……” 他用不大的声音嘟囔了两句,然后才有点别扭似的问她,“在你眼里,居然是忍者比较弱吗?” 【「概念模糊」和「滑坡谬误」效果不佳】 【但「诉诸权威」起效了】 水户小姐无可无不可似的歪头想了想,说:“是哦,我觉得忍者是弱势群体来的。” 【80过于乐观了,60吧】 而眼前,白毛表弟撇了下嘴,表示:“‘强大’这个概念本身就很复杂,但不论什么时候,武力是永远都不会动摇的东西。” 【哦豁】 【90分了……】 漩涡表姐并没有直接反驳这句话的意思,但千手扉间也并不怎么高兴—— 有那么一刹那,被当做花儿般异物式的注视感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但举目四望,训练场安安静静。 “乱看什么呐。” 女孩子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漩涡水户在说话的同时,还极自然的伸手,在男孩面前打了个响指。 “那接下来——” 她说:“我们再讨论一下个人强弱的问题好了。” 其实说个人,最终还是要联系到群体。 哪怕忍者飞天遁地,作为一个群体,它依旧是金字塔形的。 战国时期的大忍族,够强的可以直接和大名府对线,平常说是接任务,但相处起来并不需要卑躬屈膝,偶尔过界会被无视。 个人如果够强,地位也会高,但大概率会被掣肘—— 此处举例遇到她之前的白莲先生。 但最底层嘛,啧。 在原作的公式书中,描述“木叶很好”这一主旨的背景用语里,很明确的说过:【在外界可能受到迫害特异人士,能在这个村子里得到平等的对待】。 ——几十年后还有迫害呢,何况战国时代。 但怎么说。 忍者确实也不太好跟普通庶民比。 看似是他们更强一点,活不下去时去打劫都比一般人多两把子力气,但牵扯到血继时,他们被关注被觊觎的可能性也要高出两三倍。 这年月,搁大家族偷人的都不少,何况是落单的忍者小家庭—— 那要是被抓去生小孩了,不论性别男女,保不齐要生不如死的。 而且:“哪怕没血迹其实也危险吧?” “毕竟‘忍者’本身,也算是一种使人可以提取查克拉、并得以学习遁术的特异能力啊。” 水户是真的听过类似的案子—— 这还不是仗着武力,七八个人有目标的围困抓捕一个、背后还有产业链的那种。 那个故事的,是一个忍者任务时重伤失联,在山沟沟里被村民救了。 这个村子里人不多,青壮年大都被征去了前线,平常还要面对豺狼虎豹什么的,就活的挺不安生。 恰逢此时,一个忍者出现了。 在老村长的拍板下,她们给这个捡来的忍者裹了伤救了命,然后果断的打折了他的腿。 这个断腿,和他重伤的上半身形成了良好呼应,使忍者瞬间变成了一个安全无害的存在。 然后怎么说? 他就成了一种“公共财产”—— 就放在老村长家后头的院子里住着,女人们会挑着有空的时候结伴过来,试图借他的那什么,改善村子下一代孩童的体质和能力。 当然,那个忍者最后没有落的那么惨: 任务出问题,那肯定是要留暗号的,他腿断才几天,就被找上来的同伴给救了。 可惜—— 类似的事情并不少,但不是人人都有他的运气。 事实上,在这种挺常见的“捡尸”活动中,男性远比女性要受欢迎的多。 千手扉间十岁,在忍者里已经不算小了,显然听过类似的事情。 “所以你看——” “武力也是要看体量的。” 千手扉间闻声皱起了眉,神色虽然苦恼,但思路显然并没被带走。 所以…… 【「以偏概全」「倒果为因」「树稻草人」都不算管用】 红发的水户小姐并未因为争论露出任何难看的表情,耐心的注视着自己的表弟。 【坚定的我都想给他95分了】 没一会儿,男孩放弃了和自己较劲,转而看向了她—— 啊,还是这种讨厌的笑容。 于是,就好像沉思这半天终于有了结果一样,男孩突然问她道:“如果武力并不代表绝对的强大,那姐姐算是强的还是弱的?” 漩涡水户的第一反应,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用了“姐姐”这个称呼—— 她条件反射般过完了这个问题的内在逻辑,即: 在【武力并不绝对代表强弱】的前提下,他才会对她的强弱产生疑问。 那么反过来说: 在他眼里,纯武力时她就一弱鸡呗? 哇哦。 这是生气了所以有意在挑衅吗? 和平友好体面? 不,我的目的更重要。 于是表姐思绪不过微微一闪,便将撂在台阶上的茶盘往下一扒拉,然后抬脚踢了出去。 她是有用点技巧的。 然而眼前,面对仿佛大型暗器般的木头板子,千手扉间小朋友只是在起身的瞬间挑了下眉,然后从容的后跳,又搁怀里摸出了几支笔,以品字形嗖嗖的甩了过来。 很好,果然是有意在挑衅。 不,挑衅还不算。 思绪没有杀意,但有期待和快意——这应该是拉她切磋耍花腔? 大中宫脑子里画面一闪,生出了个白毛猫猫烦躁踢开毛线球,然后伸着爪子来挠人的画面。 谢邀,有被可爱到。 【闹腾但是可爱,95了哦】 水户小姐完全没在意那几支笔,面无表情的开了神乐心眼,几乎是在刹那确定了男孩后跳的落点—— 然后金刚封锁直接甩出去八根! 在【大招打平a】,【以伤换伤】,【战斗情报碾压】以及【认真度有差】等等前提下,水户小姐成功在连坐姿未出现变动的情况下,仿佛轻描淡写的将千手扉间捆在了半空中。 千手扉间:…… 白毛表弟的脸上,一闪而过了类似于“不是体术切磋吗,怎么上来就抠眼珠子?”的神情。 然后随着她站起后又走进的动作,瞬间变得戒备了起来。 他还记得——这个人之前说想摸他头发来着! 所幸,漩涡表姐并没有做讨厌的事情。 她像是才意识到“刚才并非冒犯,而是有意在玩笑”,松开了锁链后,露出了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怎么说。 她这样,倒显得像是千手扉间没把握好打闹的分寸,给客人搞应激了。 小男孩在训练场平实的地面上磕了磕脚后跟,再次察觉到一些奇怪的憋闷—— 然而,没等他调整好心情,说一些“我不在意”的体面话把事情招待过去,眼前便猝不及防的伸出了一只手。 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这个……算是见面礼物吧。” 紧跟着的是水户小姐的声音。 “这个是查克拉矿石打造的,带了血槽,虽然因为个人爱好的原因,做有点花哨,但质量还不错的。” 扉间:…… 他本身并没有生气。 再强调一遍:他本身并没有生气! 只是交流打闹时分寸有差而已,他也不是真打输了,别扭是有点但绝对没有生气! “拿着啊。” 他抬头,看到红头发的女孩子带着柔和的笑意,用一点都不让人的语气,包容的看着他。 千手扉间:……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气人的大哥! 所以说——这种说是见面礼物,但很像道歉礼物的东西算什么啊? 你是在包容小朋友吗?! 作为一个从小自由生长的爆脾气,千手扉间有一瞬间脑袋都让她给整空白了,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劝自己【这是客人,是远来的亲戚!】才成功维持住了表情。 然而。 是的,再次然而了。 然而就在他憋着气,准备先接过那把匕首的前一秒,穿着一身素色罩衣的女孩,却好巧不巧的像是失去了耐心一样,反手又将匕首塞回了袖袋里。 “不要就算啦。” 姐姐的笑容虽然没变,语气却肉眼可见的非常敷衍—— 她几乎没等扉间回应,便将手抄在袖子里,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 有一说一,她这猝不及防的转身就走,已经很像是在甩人了,鉴于回廊和训练场是个半包围的关系,她那个“踱步走开”,居然还是个持续性动作—— 更过分了,好像被可持续性的甩了整整六分钟! 这个劲儿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过去,千手扉间躺在被窝里,理智很想对讨厌的人敬而远之,但感性让他非常想找那个漩涡家的女人一决胜负! 不就是封印术锁链吗—— 来啊,打一架啊! 同一时间,宅邸的另一边。 漩涡水户借着散步逛集市的理由,优哉游哉的溜达去了聚居地的外围。 外围村镇,旅馆二楼。 在附近的小食店混了个半饱的角都哼着歌开门,抬头一看,一个活灵活现的公主正坐在窗边。 角都:…… 讲道理一下子分不出这算是惊吓还是惊喜了。 他用脚带上门,把白天在小摊上捡漏来的东西丢在一旁,做了快两分钟的心理准备,才问公主:“你这要干嘛?” 看面前茶杯,她坐这儿少说也有一刻钟了,只看窗外简陋的景色,也能怡然自得的哼着歌,显然心情挺好。 此时听到他说话,公主才拨冗瞥过来一眼。 “我写封印术笔记的那个卷轴……” “那是你同意了借我看的!” 角都瞬间跳脚:“当时有人证的,你休想擅自给我安插个什么盗窃罪名然后杀人灭口,你那个笔记又不牵扯秘术——好歹是漩涡啊你们要点脸吧!”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显然并不能理解他这几天都脑补了什么,表情懵逼中带着些微的怒火。 (毕竟被骂了不要脸) 而角都…… 角都虽然立刻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他显然也不好意思说明,在怀疑【公主可能想玩他】后,自己都脑补了什么宁死不屈一拍两散的内容。 他说:“那什么。” “东西有点多,我忘记塞哪儿了。” 空气奇妙的安静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窗边的公主才收回了平静的目光,冲他露出个好脾气的笑容。 “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她状似温和说,“你找一下,我明天要用它。” 角都立刻说:“好的。” 他连呼吸都放轻缓了些,开始摸到自己塞杂物的柜子前乱翻,一边翻,一边试探性的问她: “你……找这个做什么?” 公主抬手又给自己续了杯茶,无所谓的说:“明天拿去和小朋友交换喽。” “小朋友?” “嗯哼,”她介绍:“我排行第二的表弟,大名叫扉间。” 角都脑子里一过:哦,那个小千手。 不是:“小千手几岁啊,你确定他看得懂?” 自己天天蹲在一窝漩涡中间,算是半开挂吧,看那玩意儿都看的脑壳子生疼—— “你当扉间是你吗?” 公主毫不客气的嗤了他一声:“小朋友开发一个b级朝上的遁术,一刻钟就有雏形,水龙弹在他手上,也就结三个印的功夫哦。” 角都:…… 角都微妙的生出了一些被拉踩的不爽。 于是:“遁术天赋好难道不是千手家遗传的吗?” 他准备拉踩回来。 “大千手,我是说,千手柱间,不是有木遁?” 这么多年了就他一个,连参考对象都没有,说白了他现在搁战场上用的那一整套遁术,都是自己摸索着开发出来的。 “有他哥在前,小千手这个——” 也就算常规操作吧? 他说的有道理,但漩涡水户不在意。 表哥属于薛定谔的直觉系,聪明的时候真聪明,犯蠢的时候也是真蠢。 比起扉间,柱间那才叫靠直觉和天赋开发忍术呢。 漩涡水户现在满脑子都是新人笑,完全不在乎旧人想什么,连详细回答问题的耐心都欠奉—— 她猝不及防转头问角都:“东西呢?找到了?” 角都下意识抬手,举起了一个快被他捏出温度的卷轴。 公主:…… 公主眼神微闪,三秒后,到底还是欣然起了身,拿过卷轴就准备离开。 错身时眼尾扫过杂货柜,她突然又顿了下。 “这个是哪里来的?” 她抬手点了点柜子角。 角都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石头。 哦,这个啊。 “这是店家自带的。” 少年忍者抬手弹了下木质的柜门,“这家具卡扣的地方有缝,石头卡在哪里,防止它吱呀吱呀响。” 公主说了句是哦,特别顺手的将其拿了起来。 她说:“东西我直接带走啦,之后店家要是有意见,你付住宿费的时候,记得多给一份赔偿款。” “哈?” “放心啦,会给你报销的。” 公主突然咂了下舌:“我今天故意惹了小朋友生气来着——” “……我以为你挺喜欢他?” “就是喜欢才要惹啊。” 女孩子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故意靠语言节奏让人难受,一半是为了那孩子的性格稳定程度,另一半,啧。 “来的时间太不巧啦,千手整体上对我们都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连带着小朋友似乎也受了影响——礼貌是礼貌,但不太愿意理人的样子。 水户低头看向手中的石头:这是块很勉强才能被归类为雨花石的不规则球体,只有中间那一部分有石髓的质感,但怎么说。 红的还挺好看。 【又臭又硬,但是红的好看】。 多么像表弟眼睛给人的感觉—— 以及,多么适合在送礼时一边表达道歉,一边使人更加生气。 “负面情绪也是情绪咯。” 公主自言自语后,随手把石头丢起来后又接住,侧头问角都:“这附近还有什么众所周知的,一般是家长买来给小孩子吃的点心店吗?” 角都:…… 角都:“这是个依附于忍族聚居地的城镇,有吃饭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有分类那么明确的店。”你以为千手是什么,大众景区吗? 他一面忍不住想吐槽,一面又觉得怪—— 就您还会哄人呢? 【呵呵】 小千手多大的运气,哦,不对。 他看了眼完全是拿来垫柜角的石头: 小千手是倒了多大的霉啊,摊上你这样“哄人”的姐姐? 等角都腹诽完回神,公主人已经走远了。 二楼至今只住了他一个,等连公主的脚步声都听不到时,他眼前就剩个半开的柜子门—— 风一吹,果然如店家所说,一阵的吱呀吱呀。 第二天清早。 千手扉间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他之前接连守了好几天的夜,精神一次性放松下来,睡的人脑筋都有点懵懵的。 起床后的的动作基本全靠生物本能驱使,收拾完了铺盖和衣物才醒神: 然后他习惯性的先反省了下昨天的经历: 不出意外的首先便想起漩涡家的水户小姐,心底生出一些残余的憋气。 刷牙时,他又开始划拉下今日的事项安排: 同在一地,同要训练,不出意外应该会自此碰到漩涡水户小姐。 残余的憋气瞬间历久弥新。 男孩面无表情的看了下水面倒影中的自己,突然超凶的呸掉嘴里的牙膏沫。 他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开始气势汹汹的喝水漱口,把两边腮帮鼓的像是填了双倍豆沙馅的糯米大福。 战争进入休整期,整个族地从今天开始放假,扉间到厨房时,只找到了一盘例食的盐味饭团,汤啊菜啊的完全没有。 他顺手摸了两个,一路小跑的奔赴了训练场。 训练场上没有人。 千手扉间转弯前仔细的探查过了:虽然放假,但依旧有不少同龄人在训练,而人群中,并没有漩涡水户小姐的身影。 怎么说呢。 第一反应肯定是松了口气的,但第二反应—— 就好像靴子没有落地一样,他心里居然微妙的咯噔了一下。 所幸他停住没一会儿,就被训练中的某位族兄发现了。 “扉间?” “没事!” 他两三下把饭团塞进嘴里,一下子跳进了场中对练的人群里。 全情投入一整天。 千手扉间满脑子都被忍体术占满了,直到散场前,他习惯性的窝去台阶那里坐着,一面休息,一面在卷轴上写今天的感想时,才因为纸面上画了叉的金刚砂这个词,陡然想起了漩涡水户小姐。 有人静悄悄,那必定在作妖。 不要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偏见,问就是直觉。 但怎么说。 这次的直觉没太管用—— 当空气中再次传来稻米的香味时,才有一道身影正大光明的从回廊对面走过来。 “我可以借阅你的笔记卷轴吗?” “嗯?” 水户小姐并未对他不太礼貌的神情发表看法,笑着摇了摇头后,从怀里抽出了一本手册。 “不白借的,我拿封印式分解图和你换啊。”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看了眼那卷轴外部几乎和花纹融为一体的封印符,可耻的动心了。 半晌后,他说:“可以。” 水户小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微微躬身,手动交换了两人手上的东西。 “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她先说了句让扉间的好胜心下意识想皱眉的话,紧跟着又道:“我看到不理解的地方也会来问你的——嗯,为了不耽误修炼,就这个时间段可以吗?” “由我来找你。” 千手扉间下意识眯了下眼睛,但扫过卷轴上一多半看不出头绪的符文,老半天后,他还是轻轻的“哼”了一声。 “那就明天见吧。” 水户小姐好脾气的冲他摆了摆手,温柔礼貌的告辞了。 千手扉间一时不太能形容自己的感觉,但抬眼依旧只能看到个远去的背影—— 奇怪的是同样可持续了六分钟,今天倒是没有那股奇怪的憋屈感。 漩涡水户回了居住的院落后,在正堂中站定,半天,才叹着气从袖袋里掏出那块灰中只带一点红的石头。 “戒备心好重啊。” 她反手把石头丢进了屋檐下的木桶里。 负面情绪有价值,是因为适当操作后可以转成正面—— 她原以为底线前还留有蹦迪的余地,结果就小朋友今天这个反应,摆明了再拨撩就会被果断拉黑。 “……结果还是要当温柔的好姐姐吗?” 大中宫下意识啧了一声,【温柔】在她的观念里,就等于没有性格——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 真正温柔的人,说不定连石头都能捂化,但那是个长期付出的活儿,还有大概率会被辜负。 同时兼具超低的回报率和超高的糟心程度,是漩涡水户沾都不想沾一下的属性。 而她—— 她对千手扉间的耐心,一面是因为亲情滤镜,一面是因为天赋惊人。 天赋惊人那面压倒性的重要。 水户默默的斟酌了一下自己内心的阈值,决定姑且先温柔上十天半个月的。 结果十天半个月没到,第三天她就烦了。 水户本人并不是特别喜欢研究查克拉,尤其不喜欢成体系、有目的、不断探索重复的,研究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查克拉使用方式。 千手扉间虽然只有十岁,但并不好糊弄,对谈一次要死她三分之一的脑细胞。 更糟心的是—— 那小孩研究着研究着就佛了,情绪波动趋于平缓,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代号为【亲戚家姐姐】的好用工具人,日常教学相长,日后世界再见。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啧了一声,心想温柔也许很好,但我不玩了。 于是第四天,在实验完【金刚砂真的是金刚石被电熔后的产物】后,水户状似无意的,答应了白毛表弟想要实验“新水遁·水断波”的请求。 这个术现在的效果,可以约等于半成品的工业水刀。 扉间结印挺快,准头也还行,但毕竟是新术,操纵起来破绽百出。 漩涡水户这边呢,真打时可能拉胯,但开着感知躲固定的远程技能,基本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不止发丝没乱,她甚至连起跳落地的姿势,都可以悠然的很好看。 因为过于悠然,没两下,就和一直不成功的忍术一起,里应外合的把小朋友整憋气了。 漩涡水户看似不为所动,其实全神贯注的感知着扉间: 男孩紧紧的抿着嘴唇,不厌其烦的再次结印—— 这个查克拉波动和之前都不一样! 漩涡水户远在当事人前发现了异常,但眼底光芒一闪,有意维持了原本的频率。 等水遁涌现、积压成线,携裹着砂石的威力凌空切割而来,她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应激般的最大幅度张开了感知技能: 不是【神乐心眼】。 是依靠查克拉进行精神共鸣的【神乐心眼·改】。 说时迟那时快,风好像都在此刻突兀的停滞了一下—— 其实当忍者的,学完了三身术,基本就已经习惯视角的切分了,但怎么说呢。 在感知笼罩上来的那一刻,涌动的情绪主体便不再是习惯成自然的千手扉间,而成了半空中那个手臂被划伤了后,还关注点偏掉的漩涡水户小姐。 她几乎是在血液涌现的第一时间就在心底【啊呀】了一声,然后想说【跳的有点高了,地上还有水,我侧身落地,会不会崴到脚哦?】 这股思虑因为精神共鸣,简直像是扉间心底自己生出了担忧—— 他下意识往前挪了两步,然后就像左手配合右手一样,恰到好处的撑了一把,使得漩涡水户小姐虽然半袖子鲜血,依旧姿势优美的落在了地上。 【啊,好险】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同步跟着松了口气,然后满脸的问好感叹号。 那边厢,水户小姐松了口气,侧头垂眼来看他,注意到这个表情后,才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 小男孩比她矮了半个头,婴儿肥将将褪完—— 【还怪可爱的】 “哈?” 水户小姐一愣,瞬间抬手拍额头。 她说扉间你先等一下。 “神乐心眼没有明确的印,也没有明确的解印,主要靠精神控制,我现在心跳还有点快,你等我缓个半分钟——” 【好弱】 这道思绪出现在两人脑中的瞬间,水户小姐说明的声音突兀顿住。 她眼神微眯,居高临下的打量起了白毛的表弟。 【这是在意外弄伤亲戚后,应该有的‘礼貌用语’吗,扉间桑?】 和她打三尾那磨炼出的游刃有余不同,千手扉间完全无法克制自己思绪的传播。 【就是很弱啊,三身术都练全的忍者,怎么还会发愁落地的问题啊!】 “就是很弱——” 这次他甚至是脑子和嘴巴一起在说话,不过思维比嘴快,他还没嘴回去呢,传达完毕的精神信息,已经让他“继续说话”这个行为变的有点傻了。 【这是什么术啊】 【神乐心眼吗】 【什么原理】 【好奇怪啊我手臂居然也有痛感】 【等等】 【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谁像猫了这个逻辑自成一派的感觉居然有点像大哥——】 下一秒:“收心回神了哟。” 一只冰凉带着些湿意的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随着视觉变黑,那股扩散的,信息冗杂的精神波动也随之断开。 千手扉间微妙的有种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静于己身的感觉。 然后这个时间节点被拉长,又倏尔恢复短暂,他第三次听到漩涡水户挺发愁的“啊呀”了一声。 然后眼前的手掌挪开,光明重新涌入眼帘。 黄昏还是那个黄昏,但除却稻米的香气,他还嗅到了一股额外的血腥。 啊,对了。 水断波擦着身左冲上半空,她胳膊流血了! 男孩激灵了一下,猛的回神。 “……手臂还在疼?” “不疼了哦。” 大中宫虽然一直有意为之,但挪开手的刹那,依旧被白睫沾血的反衬微妙的惊艳了一下。 她看重天赋,天赋压倒一切: 于是哪怕小朋友习惯性皱眉、神态日常不高兴到让人怀疑他不到四十岁就会变得很苦相,她依旧觉得无关紧要。 但此时此刻—— 白睫沾血,睁开后却是红瞳的画面,成功让水户在功利性的考虑之外,得到了一些情绪上的满足和愉悦。 “已经好了哦。” 她现在的样子,远比之前假装时要温和动人,撸起袖子,给他看恢复光洁的皮肤。 “你的疼痛也是共鸣下错觉残留,不止你没有受伤,就连我的神经末梢,其实也没有疼超过三秒。” 说完,她从另一边的袖袋里抽出了个手绢。 “头抬起来。” “嗯?” “等下血流眼睛里啦,”女孩子用掌心蹭了蹭他的下巴,“仰头,给你擦擦。” 很难说刚才的精神共鸣到底改变了什么: 千手扉间脑子里突兀闪过她刚才的某道思绪,合理怀疑这人揉他下巴的动作,是在脑子里擅自猫塑自己—— 就很生气! 但同时,因为那些须臾闪过的真实情绪,又成功冲淡了那个下午他被她看着时,自心底生出的奇怪异物感。 男孩睁大了眼睛,红瞳中映出红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配合“姐姐”擦掉脸上沾到的血—— 他再如何辨认,也只能从她身上,读出仿佛极喜爱自己的样子。 半晌后,男孩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巴。 “还没好吗?” “没有哦。” 水户小姐毫不心虚的回答。 扉间察觉到她在糊弄人—— 但比起发脾气拆穿,他居然首先回忆起的,是她【不能摸摸头发好可惜哦】的感叹,进而生出了下【忍忍让她贴一下好了】的别扭念头。 千手扉间:??? 比他本人反应还快的,其实是可以纵览当事人全部表情的漩涡水户小姐。 “我突然有点想感谢这个意外了。” “什么?” “就是猝不及防的,好像打破了什么隔膜。” 她挪开遮挡视线的手帕,歪头静静的注视了扉间一会儿。 男孩被看的别扭,有点想跑—— 但在绷紧肌肉的下一秒,女孩子用挪开视线后退了一步,她将手帕别在腰带上,然后将手掌伸到扉间面前: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语义重复了,可是……”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日光次第铺满了千手一族鳞次栉比的屋檐。 “可是扉间上次到底没有回答我啊。” 偏冷色的红瞳中,映出束起了满头暖色红发的少女。 千手扉间看着自诩“姐姐”水户小姐稍稍扬手,用和几天前分明差不了多少的语气,轻声询问他说: “我能碰碰你的头发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