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浴堂继承人日常》 第1章 第1章 景春五年,腊月十八夜。 月明星疏,雾霭沉沉,新雪初下,佳节前夕。 汴京甜水巷陆家浴堂里,原本空旷的大堂内,挤挤挨挨围了一圈人,有的人衣着整齐,有的人衣裳凌乱,但无人在意这些,俱是惊骇又好奇地盯着圈里那具只剩丁点热气的男尸,以及那个慌乱间被推倒在地的小娘子。 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小娘子脚边,不断拉扯着摔在地上的她,嘴里嚷嚷:“哼,装晕可没用,郎朗乾坤,你家浴堂死了人,保不准就是被你害的,随我见官去,府尹大人定会狠狠惩戒你们这种烂了心肝的店家。” “呜呜,你松开,不许带走我阿姐。”跪趴在小娘子身边的五六岁男童抽噎着,死命拽住自家姐姐另一边胳膊,不让汉子带走她。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围观众人都怕惹上人命官司,虽见两个小娃娃有些可怜,但都不敢出头。 “慢着!” 混乱中人群里,走出个身着青色棉袍的男子,叫住了汉子。 汉子下意识松手,望向来人。 男子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一双瑞凤眼柔中带冷,青袍腰带松散系着,一头乌发半干,零散披在身后,即使这般不修边幅,依旧难掩其清冷风姿,端是个风姿不凡的佳公子。但往细了瞧,便见他眼下乌青,周身压抑着隐隐的暴戾情绪,不安定气息流动于无形。 陆商枝清醒过来,面对的就是这般场面,望着身旁躺着的死人的苍白脸庞,她人还有些发蒙,眼前就蹦出一个系统界面,上面写着大保健三个字。 【系统大保健权限开启,绑定宿主陆商枝,身份:陆家浴堂继承人,员工3人(男性长工2人,可爱但没用的五岁弟弟1人),任务是洗清濒临倒闭的陆家浴堂在杀人案中的嫌疑。】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啊!”陆商枝脑袋里疯狂冒出无数个黑人问号?好在即使是她现在脑袋发晕,生存本能也让她没有把这些震惊的话问出来。 但是显然系统听到了她的抱怨,她的脑袋继续响起了系统无情的声音。 【中医养生学天才少女陆商枝,您被选定为系统大保健的宿主,穿越古代,继承这间陆家浴堂,打造汴京最强养生会所,弘扬最优秀的养生文化,在这个世界留下养生学浓墨重彩的一笔。接受任务的你,还将拥有最可爱的系统大保健一只,不可错过哟!】 陆商枝:“拒绝会怎样?” 【抹杀!从头到脚的抹杀!】 “……”陆商枝要是能打中系统的话,她一定十八般武艺全给它伺候一遍。 这根本就没得选啊! “阿姐,你醒啦!” 陆文元最先发现自家姐姐睁开了眼睛,直接激动地扑了上去,冲击力道差点把陆商枝脑袋又磕晕过去。 陆商枝忙扶住陆文元,他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死死埋在她怀里,好不可怜道:“阿姐你不能死,我只有你了。” 陆商枝这才注意到陆文元脑袋上的员工介绍表,【姓名:陆文元;岗位:可爱但没用的陆家浴堂小跑堂;技能:只会对最爱的唯一亲人陆商枝哭唧唧;贡献值:05。】 最爱的唯一亲人七个字刺痛了陆商枝,她看着趴在她身上的小不点,心里泛上了酸意。穿越前她出生在中医世家,但她只是作为陆家继承人而出生,父母只会因为她优秀才爱她,她一旦不优秀,他们就不爱她了。 生在这样冷冰冰家庭的陆商枝,从来没有感受过纯粹因为她是家人,就把她当作最重要的人的亲情。或许是物伤其类,她不忍心陆文元失去唯一的亲人,成为另一个她,更何况她也有些贪恋这样的感情,以至于她有些舍不得松手。 “大保健,我接受任务,现在你也该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杀人案是怎么回事。” 她决定为了自己,也为了陆文元,好好活下去,就从解决眼前的麻烦开始。 【记忆载入中。】 随着原身记忆载入,陆商枝总算弄清楚了眼前局面的来龙去脉。 原身父亲陆石是这汴京陆家浴堂的老板兼掌柜,幼年逃荒来了汴京当小学徒,后来娶了师父独女,生儿育女自己做了掌柜。四年前发妻早逝,陆父怕发妻留下的一儿一女受委屈,便一直没有续弦,自己照顾一双儿女。半年前陆父急发风寒,药石无灵,人就没了,只留下十六岁的陆商枝和陆文元这个五岁稚童。 幼弟年幼,家中又没长辈亲眷照顾,原身这个待字闺中的女娘,只好出来主持生意。好在浴堂里还有经年帮工的何叔和他外甥王武帮忙看顾一二,这店才能勉强开下去,但原身属实没有经商的天赋,加之面皮薄,丢不掉矜持坐镇大堂当掌柜,只让何叔暂代,自己躲在楼上不见客。只是半年年有余,浴堂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被隔壁杜家浴堂抢走了不少的老主顾,账务入不敷出,马上就要因为经营不善关堂大吉。 而就在原身格外发愁生意的这档口,今日晚间来沐浴的顾客金三郎,在泡浴的时候突然全身剧烈痉挛,喘不上气来。其他客人见此,也被吓到,忙把他从浴堂里抬到外间来,让他透透气,再让店里的搓澡工王武赶紧去叫大夫。 谁成想这大夫还没到,金三郎一阵猛地痉挛,牙关紧咬,表情狰狞,人就没气了。 把众人吓得惊叫出声,一时间引来了许多店里顾客和甜水巷住户们的围观,整个场面越发喧闹起来。 这么大阵仗自然惊动了就在大堂楼上的原身和陆文元,她忙下来查看,人一出现,就被来看热闹的隔壁杜家浴堂的杜掌柜给逮住了,叫嚷着是她家浴堂的汤方有问题,泡死了人,强拉着原身,要把她扭送见官。 原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人下意识挣扎,两人拉扯间,原身脚下踉跄摔倒,脑袋磕在地板上,人没了,换了个陆商枝的芯子醒来。 杜掌柜在陆文元叫唤的时候。就发现陆商枝醒了,但是当务之急是先处理眼前的男人,故他一时没有理会陆商枝。 “李寺正,您这是要作甚?杀人偿命,我只是要把人扭送府衙,合情合法,您在这阻拦,难不成,您还能管公门查案的事不成?”杜掌柜认出了出声之人,便是经常光顾陆家浴堂的李寺正,怕这李寺正偏袒陆家浴堂,忙出声,话里虽恭敬,但依旧含着质问。 “哎呦,嘴里一口一个李寺正叫着,却不知道寺正是个什么官,你还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人。不过你话里倒是有一句说对了,寺正是大理寺的官,正正管的就是这公门里大案的核查,今个这事,我们李寺正还真就管得了。”被人唤作李寺正的男子还未答话,他身后另一个桃花眼男子率先出声。 “小人愚钝,确实不知李寺正的具体差遣,有眼无珠,还请李寺正莫怪。”杜掌柜一听,被李寺正的身份吓住,忙告罪。 他平时也只在李寺正来陆家浴堂沐浴时,听人唤过男子李寺正,只知道是位当官的大官人,还真不知他是何来头“李寺正在此正好,省得报官了,这陆家浴堂汤方泡死了人,杀人偿命,寺正合该直接把她押入大牢抵命。” 李南星皱眉,“这人怎么死的都还没弄清,你怎就能断定必是陆家浴堂的汤方泡死了人?只凭空口白牙几句嚷嚷,就要把人定罪,大宋的律法可没哪条哪律是这般写着的。” “怎么不是泡汤泡死了人,金三郎平素大家都见过,向来身体康健生龙活虎。往日也没少在甜水巷各家浴堂里泡澡,今个只来了陆家浴堂,现在就是走着进躺着出了,不是这陆家浴堂的缘故,又能是何缘故,大伙来评评理,我说得对不对?”杜掌柜义正言辞道,末了还试图让舆论都站在他这边。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呵呵,还真是强盗的逻辑。”陆商枝蹲在尸体身边查看,闻言冷哼出声。 她站起来,身形摇晃,一身兔毛圆领青色棉袍,衬得她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更加楚楚可怜,但此时这般柔弱的女子,却脚步坚定的站在了杜掌柜面前,柳眉倒竖,“我陆家浴堂一直用的都是道家五香解秽汤的汤方,青木香、桃皮、柏叶、零陵香和白芷,敢问杜掌柜,此五种香料,哪一种会致人死亡?” 杜掌柜猛地被质问,气极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我们怎么知道你在水里都放了什么?” 陆商枝笑了,“是吗?我为何要撒谎?王武早先已经去寻大夫,此等常见的汤方,大夫一到便能分辨,我此时说谎又有何用,只能拖延一时罢了。更何况大夫到了,与其纠结汤方,不如好好查查那金三郎的尸体,他可是被毒死的!” 此言一出,大堂里都静了一瞬。 “你怎知是毒杀?”李南星终于出声问道。 陆商枝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高声大喊:“都让一让,大夫来了。” 第2章 第2章 话音一落,就见有个粗壮青年,背着个须发皆白挎着药箱的老者,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青年额头全是汗,但气息绵长,显然背着老者跑了一路,人尚有余力。反观老者,虽说是被人背了一路,此时落了地,双腿却在微微颤抖。 老者问周围人道:“患者在哪里?” 人群里有认识老者的人开口道:“那躺着的就是,纪大夫您来晚了,人刚才已经没气了。” 纪大夫一听一惊,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个用巾布盖着的男子,忙上前查看,半晌摇头叹气,“人都僵了。” “纪大夫,这人可是死于中毒?”李南星出声问道,指着身后方才出声的桃花眼男子,“我二人皆任职大理寺,今日恰好遇见此等人命攸关的事,需弄清原因,以做决断,您不必有顾虑。” 纪大夫想了想才道:“正如大官人所言,死者口唇发绀,口吐白沫,瞳孔散大,身体僵直,确是中毒无疑。只是小人才疏学浅,无法看出死者所中之毒为何。” 竟真是死于中毒! 李南星转头看向陆商枝,神色复杂,“陆娘子是否知晓金三郎死于何毒?” 陆商枝这回忙回道:“不瞒李寺正,我确实略通医理,也恰巧知晓金三郎所中何毒。但在此之前,可否劳请纪大夫帮忙查验下家中浴堂的汤方?”说到此处,她视线转向另一边,“毕竟有人始终对我的话存疑,是也不是?杜掌柜。” 李南星也顺着陆商枝的视线,看了眼局促紧张的杜掌柜,对纪大夫道:“那便辛苦纪大夫了。” 纪大夫点点头,“无碍,还请陆娘子让人带路。” “王武你带纪大夫到浴室里查看。”陆商枝对刚刚背着纪大夫进来的青年道。 “好的东家。” 青年闻言,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带着纪大夫往浴堂那边去。 他脑袋上浮现的一串名牌,随着走动,不停变换角度,【姓名:王武;岗位:人傻憨实的陆家浴堂搓澡工;技能:天生巨力;贡献值:3。】 陆商枝心想,好歹还算有个能用的员工。 纪大夫动作很快,不一会就从浴室里出来,陆商枝问道:“纪大夫,这汤方可是五香解秽汤?敢问可会泡死人?” 纪大夫道:“小娘子说笑了,五香解秽汤怎能泡死人,这方子老朽闭着眼都能闻出来,方子没问题。” “多谢纪大夫替我家浴堂澄清。” 陆商枝和纪大夫道谢后,看向众人道:“纪大夫已经证实了我家汤方没问题,我也并未说谎,既然金三郎不是泡汤泡死的,那我们就说说他是因何而死的。” “金三郎在发病时浑身抽搐,呼吸困难,肌肉痉挛导致的身体诡异的姿势,以及方才纪大夫所说的尸体症状,都完美的符合了我所知的一种毒物。马钱子,产地在南越一带,果子是橘黄色圆形,内含剧毒,过量服用,一刻钟到半个时辰内可毒发致人死亡。” 中医养生学的陆商枝确实对马钱子十分熟悉,不仅因为在现代中医里,马钱子经常作为药材入药,也因为这一味药毒死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南唐后主李煜。 谜底揭晓,纪大夫一拍大腿,“还真是能对上症状,马钱子汴京少见,老朽也是听陆娘子这么一说,现下才想起来,医书上确实是有此种毒物的记载。” 陆商枝的话又经纪大夫确认,两相比对,不可能出错。 李南星转头看向身边的桃花眼男子,“锦兄,死者死于汴京少见的马钱子之毒,基本不可能是意外而亡,需要报开封府,但我想在此再盘查一番,所以需请锦兄你走一趟,把衙差领过来。” 江锦知道这位好友的性格,一旦碰到查案之事,常常废寝忘食,事事必躬亲,现下让他去叫人,自己要留下查案,实在是太正常了。 他拍拍好友的肩膀道:“注意安全。”说完人就穿越人群,掀帘离开。 在江锦离开后,有两名妇人,前后脚匆忙进了大堂。前头一个妇人一身浅青色长袄百褶裙,身上不带半丝饰品,容貌秀美,行动间弱柳扶风。后头一个妇人则是身穿酱红色长袄襦裙,头戴同色簪花,相貌平平神态却极为自信张扬。 浅青色袄裙妇人一入大堂,看见地上躺着的金三郎,人就冲了过去,待看清地上人的脸,人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南星:“你是死者何人?” 浅青色袄裙妇人闻言哭声一滞,但依旧在哭。 有围观妇人着急出声:“金家娘子先别顾着哭,大理寺的李寺正现下就在查你家三郎的案子,李寺正问话,你先好好答话,莫要惹人生气。” 金家娘子这才放下掩面的袖子,一双波光盈盈的泪目,看向李南星,声音还带着抽泣,“回李寺正的话,我便是死者,也就是金三郎的娘子。” 李南星点头,继续道:“嗯,省得我找人去寻你了。方才陆家浴堂的陆娘子和纪大夫,都已证实你家郎君是死于中毒,你可知道你家郎君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喝了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一一说出来。” 金家娘子一愣,没想到这位李寺正直接开始查问起她来了,她想了想道:“三郎今日做的都和往日一般,早上吃了个胡饼就去了赌坊,下午带着何何家六郎在家中吃酒,傍晚才离家,后面他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也是方才有邻居告诉我,他是死在了这里,我才赶过来的。” “这个杀千刀,自己成日烂赌,没钱了就霍霍自己婆娘。”人群里有妇人低声骂道。 声音虽小,但在场之人都听到了。 金家娘子一听,头越发低了下去。 李南星不动声色,继续问:“你家郎君所有吃过的饭菜,你都有吃吗?” “有~有的,而且不止民妇吃了,中午的饭菜何家六郎也是吃了的,我们都没事。”金家娘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只以为李南星是怀疑她是下毒之人,否则为何问她有没有吃。 于此同时与金家娘子一同进来的簪花娘子,一进大堂,就朝站在圈里的杜掌柜身边靠,用手悄悄拧他的后腰,小声道:“死鬼你干嘛呢?我听人说你在这里掺合人陆家死人的事,你疯了,吃饱了没事干嘛?你那南边来的老娘在床上都快死了,你不去照顾,还有闲工夫来凑这热闹,合着就指望我一个人伺候她,你是想累死我吗?” 杜掌柜吃痛,直接甩开杜家娘子的手,“你个泼辣妇人,我这是在办正事。更何况,我娘才来几月,你又不是已经伺候了她好几年,你这丁点事也拿出来说。” 杜家娘子怒了,“杜大强,你入赘我家,你身上穿的,平日的吃喝,哪一样不是我杜家的,你现在涨能耐了,敢直接给我脸色瞧了。” 这两人眼见就要打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李南星耳尖听到了一点,冷肃问杜家夫妇道:“方才听到你们提到了杜掌柜的老母亲来之南边,所以杜掌柜是南边哪里人?” 杜掌柜一愣,杜家娘子也没想到这位查案的李寺正会注意到她们,但她平时就是个爽利的性子,也不怂,“回寺正,我家郎君正是广南东路人,早年跟着商队来汴京谋生,便一直在这边生活。” 李南星:“他母亲前几月来的时候,可带了行李?” “带了。” 有那机灵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李南星为何会这么问,这是在怀疑杜掌柜啊! 杜掌柜也听明白了,神色瞬间变得煞白。 李南星也不看他,只问众人,“今日金三郎来了陆家浴堂后,可有人看见他进食?” 围观众人都陷入回忆,有个同样发丝杂乱的男子出声,“没有,当时金三郎入了浴池后,就待在我身边,我没见他吃东西。不过好像他进来的时候在砸吧嘴,现在想想估计是在外面吃的东西。” “对对对,我也记得,他还在剔牙。” “啊我记起来,我家是在陆家浴堂对面开茶饮的,我看见他在进陆家浴堂之前停了一下,好像就是在和杜掌柜说话,杜掌柜还递给了他什么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之间,基本快要把金三郎的行动轨迹给扒干净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不多时,就见刚才才离开的江锦,带了一队衙役一起进了陆家浴堂。 原本还算宽敞的大堂,瞬间变得有些逼仄,江锦走到李南星身后,小声道:“刚出去,迎面就碰上了巡街的姜毅,直接让他领人过来了。” 李南星点点头,对一身干练劲装的姜捕头道:“姜捕头我等恰巧在此遇见此桩命案,便擅自做主插手了案件,你我二人联手办理,通力配合,程序也能快上许多。” 姜毅拱手作揖,“大人说笑了,怎么会是擅自做主,大理寺本就负责复核各地大案要案,汴京城内的命案,我等查办后,本来也是要交往大理寺复查,大人愿在此时施以援手,我等自是十分荣幸,毕竟大人在大理寺内明察秋毫的名声,我等也早有耳闻。” “那此事便如此定下来了,姜捕头亦可和你家府尹大人知会一声,我们这两日辛苦些,争取把这案子节前就解决了。毕竟后日便是封印日,年底又多一桩案子押到年后,也是府尹大人和大理寺卿不愿看到的,我等自是要替上司分忧解难。” “寺正说得对,我也是这般想的,那依大人看,现在这案子从何处入手。”姜毅心里苦,原本节前还想轻省下,现下是不可能了。 姜毅平日公务上就没少和大理寺往来,李南星这个大理寺寺正,是大理寺里真切查案的官,经他手的案件,要是他不点头,都到不了上面的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卿的手里,就要被打下来了,便是为了公务他也不会不给李南星这个面子,更何况人一正六品的官,也不是他一个小吏可以得罪的。 “这里人多眼杂,你安排人配合我和江主簿,把在场的人案发时都在干什么做什么单独做一份口供,然后将杜掌柜夫妇、金家娘子以及刚才金家娘子提到的那个何家六郎先带回衙门,其他人便都让他们散了。” 杜掌柜闻言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李寺正我冤枉啊!都是他们这些人看不得我家好,栽赃陷害我。” 李南星:“你是不是冤枉,我自会查清。” “把他带下去。” 姜捕头很有眼色,直接让人把李南星提到的在场三人给带回去了,还让人专门跑去带走了何家六郎,最后和陆商枝借了间屋子,安排现场所有人排队记录口供。 陆商枝自然不会阻拦,连带她自己和陆文元也被传唤进去,记了口供,不过原身本来就和弟弟一直待在楼上,几句话就能说完,很快就出来了。 这阵仗足足持续到了子时,陆商枝都已经开始打哈欠,所有人才散掉。 李南星和衙役是最后离开的,李南星向她作揖:“陆娘子深夜打扰了。” 这人持续审问证人一个多时辰,眼下乌青,但却依旧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困倦的模样,陆商枝不得不佩服,于是她也强打起精神,“无事,我还要多谢李寺正的出手相助。如果不是李寺正,无论我冤屈与否,这年都得是在牢里过了。” 李南星挑眉,没想到陆商枝竟然会知道他出手相帮的理由之一。除了杜掌柜无凭无据就扭送人见官,他看不惯有人如此扭曲律法的缘故外。他也确实不愿见个和这个案子或许没有丝毫联系的小娘子,被压入大牢。毕竟大后日官府就要统一封印,府尹大概率不会马上处理这个案件,到时候无论这小娘子是否是杀人凶手,都要有二十几日的牢狱之灾。即使之后放出来,也会对她名声有损。 李南星点点头,领受了她的谢意,就带着衙役们走了。 第3章 第3章 哗啦啦一帮人离开,陆家浴堂终于安静了下来,陆商枝让王武把店门都关上。 陆文元靠在姐姐身上,小鸡啄米似的,已经昏昏欲睡。 陆商枝这会才有空,注意到陆家浴堂另一个长工何叔。 何叔脑袋上也冒着名牌。 【姓名:何松;岗位:经验老道的陆家浴堂烧水工;技能:人形检测仪;贡献值:4。】 何叔今晚一直在浴堂后院烧水,大堂的动静他都没听到,直到刚才衙役要做口供,才把他从后院叫到大堂来,他也才知道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陆商枝道:“何叔王武今日多亏有你们,大家伙都累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何叔和王武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何叔站了出来,“小娘子,你也算是何叔看着长大的,但凡今个我们还有半点法子,何叔也不会说接下来的话。” “老掌柜在故去之前,浴堂里的收入尚有盈余。后面小娘子接手半年后,这账面已经入不敷出,这个月浴堂里的挑水钱和炭火钱,都是赊的账,我和王武的工钱也迟了半月没发了。” “何叔也知道小娘子你难,我和王武都舍不得陆家浴堂,原本打算咬咬牙,不要这工钱也继续给小娘子干活。但是你婶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王武家娘子也刚生了个胖娃娃,娃娃和媳妇都要吃点好的,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所以我和王武想着这么下去也不行,继续开浴堂,欠债越欠越多,加上出了今天这事,恐怕浴堂的生意会更加不好。想着小娘子你不如把这浴堂关了,把祖传店面租出去,虽然日子会紧巴些,但应该也能勉强够你和小郎君生活了。这个月我们干到月底,就不干了,工钱也不要了,我们再出去找活计。” 陆商枝没想到何叔要说的竟然是要辞职这件事,她刚来只知道这浴堂快要倒闭了,但是具体是哪些危机,还真不知道,也不知道何叔和王武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她不怪他们,出来干活,本来就是要挣钱回家的,他们体谅陆家浴堂的不易,愿意主动放弃工资离开,其实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只是有系统在,她这浴堂是想关也关不了的,更何况她也确实需要门生意挣钱,不然怎么养弟弟。 一家店倒闭容易,再开起来可就难了。 于是她道:“何叔,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浴堂这几个月辛苦何叔你们帮忙照应了,何叔这么推心置腹和我说清楚,我也不瞒何叔您,这店我是不会关的,生意不如从前,我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办法,现在已经有了计划,这个月就会实施。” “不过具体有没有用,我也不敢打包票,我也知道何叔和王武你们家的难处。要不这样,你们还是干到月底,要是浴堂生意还是没有起色,我还是会补回你们工钱,让你们另外找活计;要是浴堂生意有起色,到时候你们就还留在浴堂,毕竟我们浴堂可少不了你们两个主力帮手。” 何叔哪里不知道小娘子这是在帮他们,生意不好给钱走人,生意好留下,这样一来,他和王武根本没什么风险,遇到这么好的东家,真的是他们的福气,想到家中老妻,何叔哽咽道:“那便多谢小娘子了。” 陆商枝见何叔哭了,一下子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安慰道:“何叔不必如此,我既然想干,心里还是有成算的,何叔和王武就先回去吧,天太晚了回去不安全,明天记得来上工。” 何叔和王武点头离开了。 浴堂里只剩下了陆商枝和陆文元,将他背回了房间,她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房间,陆商枝就打开系统,查看任务面板。 【任务:洗清濒临倒闭的陆家浴堂在杀人案中的嫌疑。任务进度:已完成,任务奖励:待领取】 【下一阶段任务:陆家浴堂努力达到每日500客流量。】 陆商枝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一堆让人愁掉头发的事情里,总算有件喜事。 她自动忽略了下一阶段任务,点开奖励。 【恭喜宿主,完成了伟大的任务之一,获得绝不可能失眠汤方一份,奖励已发放。】 周围什么变化都没有,陆商枝笑脸一僵:“我的奖励呢?这什么都没有啊!” 【警告宿主,不要怀疑系统,奖励已发放,详情可点此查看地图。】 陆商枝点开了地图,就有一幅地图铺展在她面前,她仔细看了看,发现就是陆家浴堂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个红点,红点上写着不可能失眠汤方。 陆商枝顺着地图走,终于在陆父房间放私物的大箱子里的夹层,看到这一份泛黄的汤方。 陆商枝还和陆父手写的账本比对,对比之下,发现字迹竟然是一致的,完全可以说这就是陆父留下的珍贵汤方,这系统奖励竟然还是以符合这个社会运行逻辑的逻辑来发放的。 不错不错。 这样就不用担心在这个世界拿出点奖励来用,被人当成异类处理了。 她把汤方揣在袖子里,美滋滋回到了房间。 陆商枝拿出从柜台拿过来的账本,翻了翻,发现从前陆父还在的时候,每日的客流量最大也就300多人。自从她接手后,每日客流量常常不到100,那叫一个惨。 现在再看看那个500客流量的任务,只觉得人生惨淡。 深吸了口气,陆商枝拿出纸笔,开始埋头写经营企划。 她前世可是作为中医世家继承人来培养的,除了医术外,企业管理也是必修课之一,家族遍布全国的产业,总不能交到她手里,就让它们全倒闭了吧! 所以这一项课程她除了有名师教导外,把家族产业板块扩展至最大的老爷子,更是亲自上手教导她。 待蜡烛烧了大半,陆商枝这才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窗外阳光给晒醒的。 她用手挡住阳光,就看到陆文元正乖巧地坐在圆桌边的凳子上,自己玩着手上的布老虎,金色的阳光透过他的皮肤和绒毛,带着治愈人心的滤镜。 他玩一会,就会停下来看看正在睡觉的姐姐,这次他一下子就看到了睁开眼睛的姐姐。 他激动地扑到陆商枝怀里,“姐姐你醒啦!你睡了好久,之前爹爹让我不要吵正在睡觉的娘亲,爹爹夸我做得很好。我这次也不吵姐姐,姐姐也夸我。” 陆商枝摸摸他的小脑袋:“嗯,没有比我们文元更乖的弟弟了,姐姐带你出去吃早饭。” 叫卖声、驴马声以及砍价声等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已经透过窗户,传到了陆商枝的耳朵里,让她感受到了这古代早市的热闹。 简单洗漱后,陆商枝梳着妇人发髻,就带着穿着小皮靴小皮帽的陆文元,从后门出去了。 腊月十九,地上落了雪,空气中带了白白的雾气,她带着陆文元走到了隔壁元宝巷,找了个混沌摊坐下,点了两碗馄饨。 陆文元很开心姐姐今天心情这么好,带他出来吃早饭,吃得格外起劲。 陆商枝却是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混沌,眼睛却盯着对面写着大大当字招牌的两家店面,那是当铺。 她带了陆文元一路走下来,只发现了这两家当铺。 两人很快就吃好了早饭,陆商枝给老板娘付钱的时候,指着对面问道:“老板娘,我见元宝巷就只有江记和赵记当铺,这两家当铺怎么还开在一处?”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陆商枝,“娘子是要当东西吗?” 陆商枝点头。 “活当还是死当?” 陆商枝:“活当。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老板娘道:“这江记和赵记都是大户开的当铺,只不过这江记是百年的世家大户,这赵记则是现在的新贵,两家不对付,还做同一桩生意,自然这店就开在一起打擂台。这江记一向是信誉有加的,老百姓都爱去他们那里当东西。赵记活当能当到的银两少,但为了抢江记生意,这死当东西给的价格却不低,所以很多老百姓,要是死当,就都爱去赵记了,毕竟谁嫌银子多。” 陆商枝了解了,付完钱,谢过老板娘,她拉起陆文元,就朝对面走去,进了江记当铺。 她将怀里的陆家浴堂的地契压在了柜台上。 “我想活当这地契。” 这是陆父陆母留下的东西,陆商枝实在不想死当。 当铺掌柜看了眼陆商枝和陆文元,问道:“娘子这活当要当多久?” 陆商枝本想说三个月,想想还是留点余地,“六个月。” 掌柜拿出算盘仔细算了下,“按着店铺位置和大小,死当一千两银,活当六月,就只能当四百两银,六月后,本金加利钱共计四百零八两银,一并赎回,娘子可要当?” 陆商枝也没想到陆家浴堂这间小铺面的地契能当这么多钱,宋代汴京的居大不易,她算是领教了。她默默算了算利息,差不多四个点的利息,想想比房贷利息低,她觉得还算公道。 “当!掌柜三百五十两银换成交子,剩下的五十两银全部换成碎银和铜板。” 简单画押收好凭据后,陆商枝揣着四百两银钱,离开了当铺。 第4章 第4章 等陆商枝带着陆文元回到陆家浴堂时,何叔和王武已经过来开店,一把铜壶高高挂在浴堂门边,那是浴堂的招牌。 立在柜台后的何叔,一看到抱着个木匣子的陆商枝和吃着糖葫芦的陆文元进来,忙迎了上来,苦着脸道:“小娘子,往日开门到现下,早间都会有不少客人上门,今日一个人也没见到。哎!只怕是昨日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伙都忌讳这事。” 陆商枝不意外,在现代都还有凶宅没人敢住,卖不出去的事,更何况她这店里昨日才刚死了人,她道:“今日怕是都不会有人上门了,何叔把浴堂关了吧,然后把王武也一起叫过来,我有其他事要让你们去做。”说完她便在大堂歇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何叔见陆商枝神色平静,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多话,直接关了门,落了主人出门访客的木牌,喊上王武,一齐聚到了大堂。 陆商枝直接从木匣里拿出八贯钱,均分放在了何叔和王武面前,“这是何叔你们上月和这月的工钱,我一并先发给你们。” 何叔看着桌上的的八贯钱,震惊道:“小娘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陆商枝:“我把浴堂的地契活当了出去。” “小娘子,这可是您和小公子未来安身立命的资产,您这么能这般轻易就把它当了出去。”何叔急道。 陆商枝神色不动,“何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破不立,我并不想只靠那点微薄的租金度日,那不是我想要的。你们把钱拿回家去,家里安稳了也能安心给我做事。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需要你们全心全意帮我,而不是怀疑我作为东家的决定,何叔、王武,你们能做到吗?不然即使你们是陆家浴堂的老人了,我也不敢用你们。” 何叔和王武都听出了陆商枝话里的郑重,也知道如今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好好听小娘子的吩咐,没准小娘子真有什么妙招,能破了眼前的困局,于是两人当即保证,“全凭小娘子吩咐。” 陆商枝松了口气,知道这算是正式在员工面前树立了威信。 她继续道:“何叔现下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件事是需要你往那些供货的店家跑一趟,把之前赊的账都平掉,然后告诉那些商家,我们陆家浴堂,从明儿开始,先暂时不用给我们送货了,以后要订货,我们再去通知他们。第二件事是办完第一件事后,顺便雇辆马车回来,待会我们需要去趟京郊的法玄寺。这里是两贯钱,何叔你先拿去办事,事后我多退少补。” 何叔接过钱,“小娘子放心,我这就出去,定会把事都办妥。”说完人就大步离开了。 陆商枝:“至于王武,我记得你丈母娘是这几条巷子里有名的媒婆?” 王武点头。 “那你看看能不能回趟你娘子娘家,把你丈母娘请过来,我有事想拜托她。不过也不用过来太早,你们看着点过来就好,我还需要先去趟法玄寺。” 王武有些惊讶,实在想不到小娘子要找自己丈母娘做什么事,但他也识趣没多问,只应了声好,就抓紧出门往丈母娘家去了。 陆商枝这才看向一直乖乖坐在她身边的陆文元道:“文元,待会姐姐要出去一趟,你是要呆在家里,还是和姐姐一起出去?” “我要和姐姐在一起。”陆文元抱住陆商枝,不假思索道。 陆商枝摸摸他的脑袋:“待会我们要坐马车,你不能喊累。” 陆文元抬头,用黑葡萄似的灵动眼睛看着他,“我不会的。” 陆商枝点头,今天的事带他去,效果或许更好。 但是以后计划铺开,陆文元总不能一直跟着她。重要的是他也到了要开蒙的年纪,如果不是家中陆父突然离世的变故,现下他该待在学堂里才是,给他找个私塾这件事也要提上日程才行。 何叔动作十分麻利,只过了半个时辰,就已经雇好了马车。 坐上马车,加上车夫,陆商枝一行四人,往京郊赶,下晌便到了法玄寺。 法玄寺是除皇家寺庙黄妙寺之外,汴京最有名的寺庙之一,往来香客众多。 陆商枝带着陆文元潜心给佛主上了三炷香,捐了一贯钱的香油钱后,如愿地和弘云方丈说上了话。 “弘云方丈,信女有一事相求。” 弘云方丈念了句佛号:“施主请说。” “信女想找方丈到信女家中做一场法事,如果可以的话,信女愿再奉上三贯钱以表对佛主虔诚的信奉。当然信女也知道佛寺肯定有比信女更加虔诚的信徒,但是信女所奉香油,皆是信女视为珍贵之资。” 弘云方丈有些犹豫,“施主,今年老衲都未曾下山做过法事,寺中师弟倒是可代我下山,施主看如此可好。” 陆商枝叹了口气,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愁容,“信女也知道要让方丈百忙之中下山,属实是勉强方丈,但信女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半年前,家父生病故去,家中就只留下了信女和五岁幼弟。” “无奈家中无长辈,只能由信女勉力支撑家中生意,谁成想,昨日店中还横死了一位客人。半年内,家中连连逝去二人,不提乡邻间的悠悠众口,信女也十分担忧,是否是家中哪里犯了忌讳。信女自小就听说方丈佛法高深,信女相信如果方丈能开坛做法,必定能扭转家中福祸之气,否则信女怕是守不住这家业,到时只能带着幼弟四处为家。方丈能否看在我姐弟两稚儿生活艰难的份上,应下这次的法事呢?” 陆文元适时拉了下方丈的法袍:“求求方丈答应我们吧!” 陆文元的动作,陆商枝都看在眼里。 心里给弟弟竖起大拇指。 干的漂亮! 果然弘云方丈在陆文元可爱稚嫩的撒娇攻势下,根本无法拒绝两人的请求,他又念了句佛号,“如此老衲便带人下山一趟,能渡一人已是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施主和幼弟二人,施主希望什么时候开坛做法。” 陆商枝:“越快越好,方丈明日早间可能开坛?” “这样也好,有些事宜早不宜迟。”弘云方丈答应了。 达成目的,陆商枝又给法玄寺捐了三贯香油钱,便带着陆文元和何叔,赶回了陆家浴堂。 此时陆家浴堂里,王武的丈母娘,媒婆孙婆已经在陆家浴堂里坐着了。 她一看到陆商枝,眼前就一亮,上前拉着陆商枝坐下:“多俊俏的小娘子,我听王武说,是小娘子让他找我来的,娘子放心,凭着娘子的才情相貌和家底,那官宦人家我孙婆子不敢说,但是给娘子找个汴京城里的殷实人家,绝对不成问题。” 这是以为她要找郎婿呢! 陆商枝哭笑不得,忙道:“孙婆,我找您过来,不是要说亲事。” “不说亲事,小娘子你找我作甚,难不成还是戏耍我不成。”孙婆以为到手的生意要黄,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 “不是亲事,但也是有生意找您,只不过是您嘴皮子上的生意。事前我先给您500文,要是事后效果好,我再给您包500文。。” 一起就是一贯钱,孙婆眼睛一亮,这可是比她说成一门亲赚得还多,“小娘子您只管吩咐,只要我孙婆能办,肯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这事简单,想必孙婆每日走街串巷,也知晓了我家昨日之事。今个我就是为了这事要麻烦孙婆的,出了这人命的事后,我家浴堂没少被人背后说闲话,今个上我陆家浴堂的客人,是一个都没有。为了这事,我明日已经找了法玄寺的弘云方丈来做法事,超度亡灵,也让我陆家浴堂得一份名寺得道高僧的佛光庇佑,之后再开店,肯定是万事顺遂。” “只是我们法事做了,要是没人知道这事,岂不是要耽误生意。所以就想请孙婆在明早弘云法师做完法事后,好好和其他人说道说道,也让大家知道这等好事。” 孙婆何等灵光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陆商枝的意思,拍胸脯道:“这事没问题,不过小娘子想要的效果得和我说一说,免得我做得不够。” 陆商枝举起三个手指头,“这是自然,我只有三个要求:一是尽量让大家知道我陆家浴堂与那金三郎的死毫无关系,相反我们还是给害人的人带累了;二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弘云法师已经来我家做过法事,晦气已除;三就是需要孙婆和大家说一说,我家浴堂在弘云法师的指点下,决定重新装修浴堂,并计划于十日后大寒那日重新开张。这三点,孙婆觉得可能做到?” “做得到,做得到!”孙婆忙应承。 不就是编个故事的活吗? 这事说定,陆商枝把金三郎如何中毒,李寺正如何查案的事,都细细说于孙婆听,免得她传得不对,然后给孙婆包了500文,让王武把她开开心心地送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今日也没有开店,她便让何叔先归家。 何叔一走,陆文元的肚子咕噜作响,难为陆文元一个五岁稚童,不吵不闹跟着她跑了一整天。 想起他今天还立了大功。 她牵起陆文元的手,往厨房走,“今天文元很棒,还知道和方丈撒娇,帮了姐姐大忙,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第5章 第5章 两人到了厨房,陆商枝翻了翻厨房的东西,因为家里就是做浴堂生意,要配比熬煮汤方的缘故,家里的干货都很齐全。 陆商枝想了想,“今日姐姐给文元做道茯苓鸡蛋汤吧!” 陆文元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坐着,闻言乖乖嗯了一生,十分捧场。 这道汤,其实是道药膳,除了名字上提到的药材外,还要加入桂圆、莲子、桑葚等等食材一起熬煮。陆商枝前世学的中医养生学,药膳膳方那是必备的知识,虽然她没有真正实践过,原身的厨艺也只够让姐弟二人天天对付下。 但她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毕竟穿越前,老爷子就格外擅长药膳调理。 她在厨房忙活了快一个时辰,这道茯苓鸡蛋汤才摆上了餐桌。 陆文元睡眼惺忪看着面前一碗和糊糊一样的羹汤,有些犹豫。 “快尝尝。”陆商枝催促。 陆文元看着她期待的神情,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就顿住了。 “怎么?不好喝吗?”陆商枝问陆文元。 “唔唔”陆文元鼓着腮帮子说不了话,忙摇头。 陆商枝一看,拿起桌上自己那份,喝了一口,然后她直接吐了出来。 陆文元也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陆商枝和陆文元面面相觑,她道:“文元,或许我们需要一名大厨。” 陆文元赞同的点点头。 原来一加一也有可能不等于二,而是等于零点零零五,想想原主做的东西还能吃,她怎么还更差了呢? 茯苓鸡蛋汤是喝不上了,陆商枝和陆文元就拿家中常备的点心对付了一晚,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弘云方丈就带着五名法玄寺的僧侣如约来了陆家浴堂。 因为陆商枝早先就吩咐过何叔,让他买齐了一应要做法事的物件再过来,所以弘云方丈到的时候,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弘云方丈和众僧侣在浴堂足足念诵了三个时辰的往生经,才功德圆满地离开。 陆商枝送走弘方丈后,第一时间就派了王武去通知孙婆一声,让她按之前说好的行动。 她自己则是带着陆文元和何叔,往汴京城里大小货行去,那里都是工匠聚居之地。她要让工匠按前日她画的草图把浴堂改造一下。 有何叔在,两人挑了小货行里的一名樊姓工匠。陆商枝仔细把自己的图纸和需求都和樊工匠说了,本来想着可能会有一些设想做不到,但不曾想,这位樊工匠都应承了下来,这让陆商枝再次感叹这个世界手工业的发达。 不过需求谈得顺利,在工期上却有些问题,陆商枝希望能在十日后重新开店,工期比较急,樊工匠却有些为难,临近年关,他前面还排着其他客人的订单。无奈陆商枝只能将原本八十两的预算增加到一百两,让樊工匠加急。 樊工匠本来还有些犹豫,奈何陆商枝给得太多。 付了三成的定金,陆商枝几人离开,回去的路上陆商枝看到了一家大药行,直接走了进去。 系统奖励的不可能失眠汤方可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今日正好买齐了药材回去试一下,免得重新开张的时候出了岔子。 将方子里用量较大的药材随机报给掌柜,不一会就有伙计将所有药材包好,交给了三人。 何叔主动接过大包小包的药材,跟在陆商枝身后,正以为要回去了。就见小娘子离开了大药行,又走进了另一家铺面较小的药行,又报了一串药材的名字,于是何叔又是大包小包的拎上。 离开了小药行,何叔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娘子这都是买药材,怎不在前一家大药行都买完,还要麻烦地换第二家吗?两家药行卖的药材有什么不同吗?” 陆商枝道:“没什么不同。我这么做是因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前日我在父亲遗物中发现了一份汤方,这也是我之后打算主打的汤浴方子,我这般做,也是为了防止别人根据我买的药材,推测出汤方。特意把其中关窍告诉何叔你,那是因为店里重新开张后,你是店里的烧水工,这方子瞒谁,也不可能瞒着你。到时候何叔出来买药材,也可用这个方法遮掩一二。” “小娘子放心,我定会护好方子的。”何叔郑重道。 陆商枝点点头,其实她倒不是格外在意这方子泄露不泄露,真心想窃取方子,难是难一些,但也不是不可能。但她有系统,只要不断完成任务,就可以源源不断拿出更多的方子,不断推陈出新,别人想抄都抄不赢。 她现在和何叔说这番话,一是现在浴堂处于危机状态,如果可以,她还是需要这方子能保密得久一些,至少等她赚够第一桶金。二是给何叔提个醒,她并不希望家中员工有二心,提前说清楚底线,以后相处起来才能更融洽。 三人回到陆家浴堂,陆文元就撑不住先去休息了。 陆商枝则在大堂,和王武说话。 王武从丈母娘那边回家了,正和陆商枝汇报情况,孙婆不愧是聪明人,接了陆商枝的活后,连夜就把一套话术给编好了,同时拿出些钱来,找了十几个交好的平日里人缘好爱唠嗑的妇人,每人给个十几文,让她们到处去各家做客聊天,把陆商枝想要传的话传出去。 唠嗑还能挣钱,那些平日里闲着的妇人,可不就格外积极,王武回来的时候,听丈母娘说,事情进行得格外顺利。 陆商枝很满意这做法,让王武明日通知孙婆可以继续这么干。 说完这件事,陆商枝又将今日找工匠翻修浴堂的事,和王武也细细分说一遍,毕竟之后他也要加入监工,陆商枝不可能时时盯着,自然要把一些要求的细节和何叔和王武说清楚。 俩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有人掀帘进来。 “不好意思,我们今日落牌不开张。”陆商枝听到动静,本能回头道。 然后就看到了个舒朗俊逸的蓝袍男子站在帘前,不是那腊月十八帮着浴堂洗清嫌疑的李寺正又是谁。 这下陆商枝坐不住了,忙起身走到他跟前招呼道:“李寺正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寻我们浴堂?” 李南星望了眼空旷的大堂,又低头看向面露紧张忐忑的陆商枝,“十八那日的案子,已经查清结案了,明日便会在府衙前张榜。你们也是当事人,本也想找机会过来与你们知会一声。今日下衙路过,想要沐浴一番,便直接过来了,倒是没想到你们没有开张。” 陆商枝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查案又查到了她们浴堂头上就好。 她问道:“那李寺正,我能问问这凶手是谁吗?” “正是那杜掌柜。” 陆商枝:“竟然真是他?” “你为什么感觉惊讶?他露出的破绽还挺多的。”李南星不解于她语气里的震惊。 “那日他那般理直气壮跳出来抓我,实在不像是个一般杀人凶手会有的心态和行为。”陆商枝回道。 “人世间人心是最难揣测的,所以我一般都只相信证据。”李南星顿了顿道:“衙役在他家中找到了马钱子。问了他老母才知,他老母常年患有风湿骨病,这味药对肌肉损伤疼痛治疗有奇效,南边当地多用此药来治疗风湿骨病。三月前他老母北上来寻他的时候,也随身带了不少这味药。杜掌柜自小就是在南边长大,自然知道这药的好处和坏处。萌生了害人之心后,他便想起了这味药。” 陆商枝点头,“世间药物本无好坏,端看人怎么用它。很多功效极好的药材都是有毒的,经过各种处理与炮制,才能入药。” 陆商枝:“我倒是比较好奇为什么杜掌柜要杀金三郎?” 李南星面露难色,陆商枝只以为是不方便说,忙补充道:“要是涉及机密,李寺正不必言明,我也只是有些好奇,事情能水落石出便够了。” 李南星犹豫片刻道:“倒不是什么机密,只这其中的动机有些不堪入耳,小娘子可还要听。”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陆商枝还是很想听一听的,“李寺正但说无妨。” 李南星道:“这金三郎是这几条巷里出了名的赌徒,一度因为赌钱倾家荡产,后来为还赌资,竟丧尽天良逼迫其娘子在家做起了皮肉生意,然后继续去赌,没钱了就拉客上门,这杜掌柜和那日提到的何家六郎就是其中嫖客之一。” “什么!这金三郎也忒不是个东西了,竟然逼良为娼,那金家娘子为什么不与他和离,要被这般作践!”陆商枝气愤至极! 李南星惊讶陆商枝随口道出的和离,虽然本朝并不排斥女方主动和离,但也并不是每位女娘都有和离的勇气,三从四德依旧是社会主流。要是每个女娘都像陆小娘子这般想,或许在那么多家事案件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苦难人了。 他想到了查案时看到的三个瘦弱女娃,叹口气道:“或许是为了孩子吧。她家中有三个女娘,她能走,但是她知道她带不走孩子。” 陆商枝沉默了。 金家娘子不是个勇敢的人,但却是位勇敢无私的母亲。 李南星见她沉默,想将此事岔过去,忙继续道:“这杜掌柜在几次露水情缘后,渐渐对金家娘子怜惜。同时金三郎自觉和杜掌柜有了这般往来,日常来杜家浴堂时,也时常和杜家娘子说笑。久而久之,杜掌柜就越发对金三郎不满,只认为他是打算勾搭自己娘子。他自尊心极强,能接受自己给别人戴绿帽子,却不允许别人给他戴绿帽子。” “加之你父亲还在时,你家生意向来比他家生意要好,现在你父亲去世,你又经营不善,杜掌柜就想用毒药害了金三郎后,将此事嫁祸给你家,他便可在你家浴堂倒闭之时,用低价收购你家浴堂。于是便在金三郎打算在你家浴堂沐浴时动手,如此便可一箭双雕。” 陆商枝冷哼两声:“杜掌柜这便是自己心里有鬼,便觉得旁人心里也有鬼。这厢狗咬狗,也算是彼此相互为民除害了。” 李南星对陆商枝这话,倒也是十分认同。 此时何叔从后院出来,喊陆商枝:“小娘子,那新的浴汤汤方我熬好了。” 第6章 第6章 李南星惊讶:“熬浴汤?陆家浴堂今日不是不开张吗?” 陆商枝担心李南星误会他们浴堂是故意不接待他,忙解释道:“店里出了人命案子,我们浴堂计划歇业装修,十日后重新开张,何叔熬的浴汤就是陆家浴堂计划重新开张后,主推的新汤方之一,趁着现下店里没人,今日便是要试一试这浴汤方子的效果,并不是故意不接待李寺正。” 李南星忙摆手,“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店里既然熬着汤方,那这试汤之人,陆小娘子可否选我,我今日本也要沐浴一番,实在不想冒着风雪再找一家浴堂。” 门帘缝隙外的街道,雪花簌簌而落。 陆商枝思索片刻道:“李寺正愿意帮忙试验汤方,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店里今日熬的汤方毕竟是新汤方,有些情况李寺正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试这汤方。” “小娘子但说无妨。” 陆商枝:“一是这新汤方是家父留下的一个古汤方,功效是能让人舒缓精神,改善失眠之症,不管有没有效果,这方子的功效我都得和李寺正说清楚。二便是李寺正也知晓的情况,前日店里浴堂才死了人,虽是已经请过弘云方丈来做过法事,但毕竟时日尚短,不知李寺正是否介意此事。” 李南星闻言颇为不在意,“小娘子这么一说,我更是要试一试店里的新汤方了。不瞒小娘子,我自小便有失眠之症,苦苦寻医也未得改善,之前令尊还在时,常来店里沐浴,也是因为郎中说沐浴后更易入眠,这才一直坚持下来,只这样也是效果平平。如果这新方子真有功效,倒是我该拿诊金来酬谢小娘子,要是没有功效,那和我之前来此沐浴一次,有和不同。” “至于这第二点,我自认为此间所有人,我见过的死人最多,如何有忌讳一说。” 对方都这么说了。 陆商枝自然不会再阻拦,只吩咐王武和何叔招待李南星。 浴池备好,王武问了李南星需不需要搓澡服务,被他拒绝了,他不太喜欢其他人近身。 将衣裳挂在屏风上,他步入浴池,池边一根竹管子穿墙而过,热水不断流出,与池内慢慢变冷的水汇合,保持浴池水温适宜。 浴汤漫过李南星的好看的下巴,令人肌肉放松,与往日熙熙攘攘,挤满人的嘈杂浴堂不同,今日浴堂只他一人,格外清静。 倒是难得享受了一次贵客待遇。 李南星沐浴梳洗一番,重新回到大堂时,陆商枝正在柜台前记账,看到李南星,迫不及待问道:“李寺正沐浴过后,觉得这新汤方如何。” 李南星十分客观,“令人精神舒缓倒是真,至于能改善失眠之症的功效,倒尚未看出。” 陆商枝虽然十分相信系统,但是闻言也不由得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她振兴陆家浴堂最重要的一环。 李南星见陆商枝嘴角弧度回收,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说话又太过不知变通了,于是又加了一句:“小娘子不必太过担心,同一方子啊,用在不同人身上,自然效果不一,或许只是我失眠之症厉害,其他人来泡,或许效果绝佳,也不是不可能。” 陆商枝嘴角笑容又回收了几分。 李南星:“……” 他自觉闭上了嘴,拿出钱袋子要付沐浴费用。 陆商枝推拒:“李寺正是我们店里大恩人,又是主动替我们试新汤,怎好还收费。” 李南星径直将十九个铜板放在柜台上,“便当是你即将新开业的头彩吧!我总是希望我常来的老浴堂能一直开下去的。” 陆商枝闻言一愣,没再推拒费用,笑道:“借您吉言。” 李南星点点头,掀帘走出陆家浴堂,裹紧大氅,顶着风雪离开甜水巷,回到自己从楼店务租住的进士巷两进的宅子。 宅子坐南朝北,阴冷老旧,不是什么好住处,好在李南星东西不多,还剩几分整洁。 自他考中进士,在京为官六载以来,皆是住在此处,未在汴京中买下自己的住宅,倒是与他同科为官比邻而居的同僚,都已经换了一遍,只他六年过去依旧住在此处。 他的好友江锦也曾提出可以无息借钱给他买房,让他搬离此处。 他却觉得只他一人住哪里不是住,此处挺好,便一直住了下来。 今夜,他同往日一般,从书架上拿了本游记,点足了烛火,便歪靠在床上看起书来,往日他都是足足看完整本游记,接近丑时末才能勉强睡下。 但是今日更夫二更声刚过,李南星刚翻了两夜游记,眼皮便不受控制般的闭上,游记从他手上掉落,他人彻底睡了过去。 静谧的房间里。 只余烛火偶尔跳动,直至燃尽。 —— 大理寺衙门。 处处张灯结彩。 钦天监已经选定腊月二十一这日封印,大理寺封印这日,都会举办隆重典礼,吉时巳时快到时,所有官员已经穿着朝服,聚在正殿。 江锦扫视周围,没看到李南星的身影,悄悄对身边和李南星同一值房的大理寺评事郭禹问道:“李寺正人呢?” 郭禹回道:“没来。” “什么?我没听错吧。”江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从来风雨无阻来上衙的好友,竟然会这个时间点都没来。 由于大理寺卿今日病休,此时大理寺少卿林亦之已经领着众同僚行九拜礼。 “稽首。” 江锦一拜起身,忙往后望,好险在最末尾看到了李南星,他松了口气。 “顿首。” “……” 待礼毕,封印官完成封印,从此刻起朝廷开始休假,官员间相互拜贺,寒暄片刻,大家交谈着往外走,还有场佳宴等着众人。 江锦摸到李南星身边小声道:“章禾,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平日都是你来最早,虽说今日便算休假,你不来点卯也没事,但封印礼林大人都来了,要是发觉你没来,只怕会觉得你狂傲不给他面子,事后给你穿小鞋,好险你最后来了。” 既然已经休假,江锦撇开上下级关系,只唤李南星的字。 这冬雪天,李南星现在额头都还冒着细密的汗。 那是他一路骑马飞奔来上值的证据。 他摇摇头,“晚点再说。” 随即和江锦一起往外走,去赴宴。 众官员在汴京城大小酒肆戏园开怀畅饮,觥筹交错到戌时才散。 李南星、江锦和郭禹坐上江锦家马车时,李南星和江锦都是全身酒气满脸通红,但二人神志都还算清醒。最惨的是郭禹,现下他整个人蜷在马车上,双手捂着肚子,表情狰狞,显然是难受得很了。 郭禹自幼家贫,读书求学期间,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胃便也这样熬坏了。 进到官场,宴请风气盛行,郭禹平时就不爱参加同僚间的聚会,要是这种统一的宴会也不来,是要遭人排挤的,所以这宴会就必须来,来了就没有不喝酒的道理。 一杯也是喝,两杯也是喝,推拒不过,便通通下肚。 就郭禹那烂肚,如何抵挡得住。 现下郭禹还能有意识。 已经是李南星和江锦帮郭禹把大部分下属的敬酒都挡了过来的结果。 江锦叹口气:“待会嫂子看见郭兄,怕是又要心疼了。” 江锦:“也不知这官场风气,何日能变一变。” 李南星沉默。 “对了,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迟到?”江锦想起早上之事,问道。 李南星:“睡过了。” “你还骗我?我感觉你每天就跟没睡似的,你还会睡过了,谁信?” 江锦只以为李南星在骗他。 李南星无奈道:“说真话你又不信。” “真的?”江锦看他的样子真不像在骗人,忙问道:“你那失眠之症治好了?” 李南星:“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治好了。” 江锦:“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江锦从来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李南星知道不给他解释清楚了,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便将昨晚在陆家浴堂泡汤浴的事说了。 昨晚他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隔壁早上不小心摔了只碗,他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江锦一听也乐了,“那是好事啊!管他是不是治好了,只要有法子让你睡觉了,那就成,大不了你天天去那陆家浴堂泡澡不就行了。” “我终于不用担心你每天不睡觉,有一天身体给熬垮了。要不待会我们送完郭兄,我让家里马车送你过去?” 李南星想起陆商枝说的要歇业十天装修,重新开张,现下过去,对方同不同意让他泡浴,都令别人为难,于是他道“算了,那陆小娘子好似要把店铺重新装修再开张,我们现在过去,估计也是不能沐浴,我们还是等对方重新开业,再过去捧场吧。” “加上我也想回去再试一晚,看看到底是那汤方的功效,还是我这病真好了。” “确实需要验证一番。”江锦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三人无话,各自逐一回了家中。 李南星同昨日一般,再带了本游记,点好了蜡烛,在二更天时,躺靠在床上,看起书来。 第7章 第7章 与李南星充满意外与繁忙的一天相比,陆商枝腊月二十一这日,是继她兵荒马乱穿越过来后,过得最宁静的一天。 樊工匠已经带着学徒们来改造浴堂,敲敲打打,好生忙碌。 陆商枝几人再呆在家中浴堂,便有些碍手碍脚的。 索性陆商枝让王武留下监工,她又带着何叔和陆文元出门,打算趁现在还不算忙碌,赶紧把陆文元的蒙馆找好。 何叔也是老汴京人,甜水巷连带着附近几条巷子的蒙馆,他都了如指掌。 何叔给陆商枝介绍道:“附近巷子一共两处蒙馆,一处是秀才老爷办的,一处倒是差了些,教书的夫子只是个老童生,小娘子看哪处合适。” “都去看看吧,到时候再决定。”陆商枝想想道。 两人还在说着让陆文元念书的事,没想到却是小家伙自己先不乐意了,死死抱住陆商枝的大腿不放,哀求说不想去念书,让她哭笑不得。 捏了捏小娃娃奶呼呼的脸颊,心里暗爽,面上假装严肃:“这可不行,你要是不去念书,就认不了大字,姐姐可不想要个不识字的弟弟。” 陆文元一听姐姐这么说,纠结片刻有了决定似的道:“不识字就不识字吧,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另一边何叔接话道:“小郎君是不知道有多少娃娃都念不了书,就只有富有人家才能送家里孩子去蒙馆,小娘子是为你好,念了书以后才能骑大马挂红花当状元,那多风光多威风。” 陆小朋友还是摇头,把脸扭过一遍。 看这孩子的架势,是谁都劝不动了,不过何叔的话也给陆商枝提供了一个思路,她蹲下身和陆文元平视,问道:“大前天,文元害怕姐姐被人带走吗?” 陆文元想起那天的无力,一下子委屈了,伸手抱住陆商枝,闷闷道:“怕。” 陆商枝拍拍小家伙后背安慰,“那天好在是有李寺正帮了我们,李寺正就是念了很多书,当了大官的人,所以有能力帮我们。文元要是去念了书,以后就可以当大官保护姐姐了,文元不想保护姐姐吗?” 陆文元回道:“想。” “那我们去念书吗?姐姐保证,姐姐都会好好的在家里等文元念书回来的。” 陆文元松开抱着陆商枝的手,看着她坚定道:“文元去念书,文元会保护姐姐的。” 陆商枝起身,牵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那你待会见到夫子,可要好好表现,免得夫子不收你念书,你可就没办法保护姐姐了。” 陆文元点头。 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三人先是去了距离更近的老童生的蒙馆。 老童生姓贺,已年过六旬,教书死板严苛,加之念书的地方就在他破旧的一进院子的厢房,家里人进进出出,都会带出声音,不利于学生专注念书。 看过后,陆商枝马上就排除了这处蒙馆。 三人又去了距离更远些的文秀才的蒙馆。 蒙馆读书的环境和氛围都不错,陆商枝对这里的读书环境没什么意见,但和文秀才细聊,发现对方还有强烈的继续科考的想法。这本也不是坏事,夫子精进学识,学生受益更多,但在听到此间学生开蒙后,鲜有升学去经馆私塾继续精进学业的情况,她就歇了让陆文元在这里进学的想法。 升学率比老童生的蒙馆还低,说明要么教师水平差,要么老师不好好教书,不管是哪种,都不是陆商枝想要的。 两处地方看完,三人无功而返。 看着天色不早,陆商枝直接宣布先回家,蒙馆可以往更远些的巷子再挑。 路过一间院落,院里种着一棵柿子树,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肉柿,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陆商枝惊讶问何叔:“何叔不是说这附近只有两处蒙学吗?这里为什么会有读书声?” 何叔也感到困惑,按道理他不会记错,他再仔细一瞧,便知这里是哪里了,他道:“小娘子,这是汴京的义塾之一,起初是城内富户捐赠开办的。义塾开始能请到好夫子,但上义塾的孩子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穷苦人家哪里会一直让孩子念书,会认几个大字就行,年岁还小,就叫孩子回家干活挣钱了,久而久之,好夫子也走了。好夫子走了,家贫的孩子更不来了,如此往复,渐渐的义塾就没夫子了,只剩些能照顾小孩的仆妇和管事。” “这些仆妇管事不想没了差事,便收了些孤儿在里面,也好让富户们继续出钱开办这处义塾,但富户们只管起初开办义塾的好名声,时间一长,发现夫子难请,也就不去费这个功夫了,只管给钱,反正他们名声一样赚到。所以我一开始才没想起这里,在大家看来,此处不是什么义塾,就是个善堂。” 陆商枝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来了,我们进去看看。” 如果刚才她没听错,读书声里,有一段是史记,科举盛行的古代,讲四书五经的夫子多,讲史的夫子应该不多,但她却觉得人懂史十分重要。 “有人吗?”陆商枝轻轻叩门。 有个穿着齐整的俊俏小厮来开门,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商枝:“我们是想送家里的孩子来义塾念书。” 小厮看了眼陆文元,打开门,“你们进来吧,跟我在偏厅等一等,等公子讲完课,我就去禀报。” 陆商枝点头,在偏厅坐下。 小厮随即离开了。 等了两盏茶的功夫。 就见一个颀长身影走进来,小厮就跟在身后。 男子一身宽松飘逸的素色道袍,一头如墨青丝只用根简单玉簪半盘起,眉眼清隽,行动间自带一股名士风流的气质,俊逸非常。 冷不丁在这个破旧的院落,见到这般气质飘然的人,让陆商枝也有些意外。 但毕竟是在现代见过形形色色美男的人,她很快就回过神,和对方行礼道:“小女陆商枝,家弟陆文元,帮工何叔,见过夫子。” 对方回礼,道:“在下杨寒舟,是目前义塾的夫子,商小娘子可是想让你弟弟来此念书?” 陆商枝道:“确有此想法,但毕竟择师是极为重要的事,想问问先生的教学理念后,再行决定。” 杨寒舟惊讶十几岁小姑娘,能有如此成熟思想,开口道:“小娘子请问。” “事先声明,我接下来问的问题都没有冒犯夫子的意思,仅仅是我个人认为在择师方面比较重要的问题。”陆商枝提前打好预防针。 “无妨,陆小娘子问便是,我不会生气的。” 陆商枝问道:“夫子的教学内容都有哪些?” 杨寒舟:“启蒙书籍,四书五经,间或会在学习之余,穿插一些史实或是其他大家精粹教授学生,当然这都要根据学生的进度来进行。” 陆商枝继续道:“那夫子怎么看待《论语》先进篇提到的“闻斯行诸”一问?” 杨寒舟:“孔圣人为师之表率,对此篇我亦深感认同。” 陆商枝心里满意这样的答案,面上压住情绪,“小女子最后一问,夫子可还要继续考取功名?” 这是在吸取文秀才处得到的经验,毕竟眼前的夫子着实有些年轻,要是也是个一心扑在功名上的,就算他再好,没有心力教导学生,也是不行的。 杨寒舟挑眉,没想到对方会有此问,他如实答道:“我已无功名可考。” 陆商枝手都在发抖。 这言下之意,就是他或许还有可能是个进士。 啊!这个老师她满意。 她压住兴奋,对对方行了一礼,道:“冒犯先生了,我与家中幼弟年幼失估,诸事皆由我做主,我便学着谨慎些处理事情。现下我已没有疑问,明日便可带着束脩和幼弟过来拜师。” 随即拍拍陆文元,“文元,先提前过来问夫子安。” 陆文元乖巧伶俐出声道:“文元问夫子安。” “哈哈,你这小娘子倒是有意思。”他笑道:“你问完了,我是不是也得问问我的学生,万一是个愚钝的,我不提前问问,到时怎么也教不好,小娘子岂非认为是我教导无方。” 陆商枝笑脸僵住,“夫子才认同的因材施教,自然是什么材都能教得的。” 陆文元眼巴巴看着杨寒舟,“夫子我很聪明的。” 杨寒舟摇头失笑,想起二人年幼失估,便也不再逗弄她们,道,“罢了,看你这回话,也不像是个愚钝的,明日便过来吧。” 陆商枝再次开心道谢,拉着陆文元就离开了,生怕后面人会反悔一样。 蒙学定了下来,三人拐道去买了束脩,就回了陆家浴堂。 回去的时候,樊工匠已经离开。 为了明日去蒙学进学的事,这一晚,陆商枝和陆文元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 还是何叔过来,三人准备出发去义塾。 走出十几步,迎面就碰见身着常服,形容有些颓废的李南星。 陆商枝看到他,十分惊讶:“李寺正怎么在这里?” 看见陆家姐弟,李南星想起昨夜早早躺下,却一夜未能入眠的自己,上前真诚对陆商枝道歉道:“陆小娘子,前日是我说的不对,你家的新汤方对失眠之症十分有效。” 第8章 第8章 “李寺正特意跑这一趟,就是要告知我这个结果吗?”陆商枝问道。 李南星认真点头:“那日主动争当那试浴之人,浴汤最重要的药效部分却说得不对,不亲自过来改正,怕耽误了小娘子的生意。” “那多谢李寺正了,之前听李寺正话中的意思,你的失眠之症十分严重,这么严重的失眠之症都有效,那我也不用为这汤方的效果担心了,其他人用了应该也不错。”陆商枝十分感激,对方是官,她是商人,能专门跑过来和她说清楚汤浴药效,怕耽误了百姓的生意的官,着实是个好官。 李南星:“确实如此,小娘子可以放心了。” 此时他才看到陆商枝三人中,何叔正提着十条腊肉,便随口问道:“陆小娘子是要去何处拜师吗?” 十条腊肉可是拜师常用的束脩之礼。 陆商枝惊觉对方的敏锐,能直接猜出她的目的,但是想想对方的主业就是大理寺寺正,日常观察与推断是必须的,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答道:“是要带家中幼弟去附近义塾拜师。” 李南星想了想道:“这义塾中的夫子可是姓杨?” “李寺正怎知义塾夫子姓杨?难道这义塾的杨夫子有什么猫腻不成?是学识不行?还是他压根就是个骗子。”陆商枝一听李南星这么说,有些担心这个杨夫子来路不正了,也是她想当然了,对方要是一个正经进士出身,怎么会来义塾当夫子,八成是有问题。 没想到李南星却摇了摇头,“他如何会是骗子。杨寒舟,承乾二年辛酉科状元,他的学识文采都是极为出色的。” 陆商枝有些迷惑:“那他没有问题的话?李寺正为何会独独提起他,怕此人也是有些不同的吧。” 李南星有些纠结,欲言又止,他不是爱在背后说人闲话的性子,但是面前这位陆小娘子和小郎君,双亲俱失,已是十分可怜,要是他不多加提醒,冲撞了对方,平添些风波便是不好了。 最终还是怜惜多过教养,便开口道:“确实有些不同,因着朝上的一些事,这位皇后娘家的镇国公嫡长子,前任吏部侍郎年前刚辞了官。早先便听其他同僚说起,这位风云人物辞官后,就在这附近的义塾教导起了蒙童,没想到正是陆小郎君要去念书的义塾。我与你们说,也不是说杨郎君不好,我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成算,不过你们也是不用怕的,朝中同僚提起这位郎君,也多说他是个谦谦有礼又极为厉害的人物。” “不是什么骗子就行。”陆商枝一听松了口气。 不过这杨寒舟前面,缀着的几个重量级的头衔,总算让她知道对方的气质与仪态是怎么养出来了的。 这样一个大人物,要给她家弟弟当开蒙老师,她们怎么都是赚的,得赶紧去把这师给拜了。于是她和李南星告辞,“多谢李寺正告知我们这些事情,我们还要继续去拜师,就先行告辞了。” 李南星点点头。 四人分开。 —— 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除夕。 到了陆家浴堂重新开业的日子。 那日和李南星分开后,陆商枝带着陆文元拜师也非常快,没有什么阻碍的就走完了拜师礼,今天店里开业前,陆文元小朋友都已经是上了好几天的学了。 今天他也不在,只有陆商枝、王武和何叔在忙开业。 陆商枝提前让人做了条绣满开业大吉四个字的绣样的横幅,就拉在陆家浴堂门口,也想要搞个现代剪彩。 除夕家家户户,都要早早出来购置年货,鞭炮一放,陆商枝一剪刀剪了彩,便算开业了。舞龙舞狮一入场,气氛立刻到位,吸引了好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老百姓正瞧着热闹,手里就被周围许多小孩发了张画了浴堂环境的传单,上面写了大大四个字,买二送一。 虽然上面有些字老百姓看不全懂,但二和一这两字还是认识的,加上旁边小孩一边发一边念:“买二送一,买二送一,陆家浴堂开业酬宾,除夕三个人来沐浴,只收两个人的钱,免费赠送一人沐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串话是陆商枝在雇佣小孩时教的,这传单前两日陆商枝就找人发了,一直发到了今日,算是提前给浴堂造势。 一听这话,原本瞧完了热闹,就想把传单丢掉的人,瞬间把传单拿紧了,三个人沐浴只收两个人的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本来除夕就要全身洗干净,除晦入新年。 这样一想,便只想着赶紧回家,带上家里的皮猴们一起来洗。 而好些邻居,前两日通过传单就知道这事的,这会子早已经组好三人,三十八个铜板子一交,三个人便大摇大摆往陆家浴堂里走了。 把那些两个人进来的人,看得眼热,和大堂柜台前的陆商枝抱怨:“小娘子为何是弄这买二送一,我家实在是凑不出三个人。” 陆商枝便笑了,“客官要知道我们浴堂可是重新装修了,原来的五香解秽汤的沐浴价钱却还是收原来的十九个铜板,只用了许多药材的不失眠浴汤沐浴价钱重新定了价,我们走的就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自然想客官们多带些人过来。不过今日既然是弄折扣,当然是想大家都能享受到福利,以后多来捧场。所以客官可以直接往后瞧瞧,看看有没有落单的,和两位客官一起组够三人,也可以享受优惠。” 还可以怎么玩。 这两人一组的人对视一眼,心想他们怎么没想到,便对陆商枝道:“小娘子先接待后面的人,我们往后找找,待会再到前面来。”然后便问起身后排队的人是否有人落单。 谁曾想,后头要进来的竟然都是三人一组,无奈两人只得到街上去,碰见路人就问要不要一起进来泡汤。 陆商枝看在眼里,心里窃喜。 这样人带人的效果就是她想要的,想想系统给的,单日接待500人次客流量的任务,她也有些头疼,只希望这几天的造势能给力些。 人啊! 那就是她想要的。 两人组一离开。 后面跟上来的竟然是熟面孔。 正是李南星、江锦和郭禹,江锦此时正从李南星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和陆商枝打招呼:“好久不见,陆小娘子的生意十分红火呀!买二送一,真是个好法子,郭兄本来没兴趣沐浴,都被我们拉着过来了。我家里的产业就该学学小娘子这样,推销的法子该推陈出新些才是。” 陆商枝苦笑不得:“江郎君想学,倒也没什么,毕竟也只是个推销产品的法子。三位是想泡普通的19钱一次的五香解秽汤还是40钱一次的不失眠浴汤?后者功效就是治失眠,不知道李寺正有没有和两位说。” “说了。”李南星主动道,随即看向两位好友,“你们也是不失眠浴汤?” 江锦点头,“可以,本就是陪你来的,我也对这不失眠浴汤有些兴趣,正好体验体验它的效果,毕竟是连你都能治的汤方,我还是很好奇的。” 郭禹也道:“我没意见。” 陆商枝将三个带着天干地支标牌的红色编织手环给到三人,道:“一共八十文。这是不失眠浴汤池子的标志,没有这个手环的人进不去。” 李南星付了钱,三人拿过手环,戴在了手上,这才往里走。 三人才刚离开,方才离开的二人组,已经成功拉到了一个路人,三人重新挤到了前面。 陆商枝笑盈盈地接待他们。 而此时李南星才注意到陆家浴堂完全变了个样。 原本简单空旷的大堂,放了好些绿植,所有的窗户和门帘,都用了十分轻盈的白纱,看着就仙气飘飘。大堂中间弄了好些看着就十分舒适的白色布凳子,好些人坐在里头都陷了下去,想必是十分松软舒适的椅子。 再往浴池方向走,原本只有一个两个大浴场的地方,被分成了两个浴场,右边门上写着五香解秽汤,左手边门上写着不失眠浴汤,王武就站在两个浴场中间,正在查看顾客手中的手环。 李南星看到一个带着黄色手环的人,进了五香解秽汤的浴场。 三人将手环展示给王武看,王武就示意三人进到不失眠浴汤的浴场,并道:“三位客官,里面玄关处,放了一排架子,客官可以按照手环上的标牌找到自己对应的小柜子,里面给都备了沐浴用具,小柜子也能存物,上面有小锁,储物后可以锁起来,钥匙也在手环上。” 李南星三人点头,走进去,换好浴袍,往浴场深处走。 浴场里,顾客并不多,想来四十个钱的沐浴钱,并不是所有老百姓都愿意出,更何况还是在他们不能确定这个汤方的效果的情况下。 浴场里,除了一个大汤池,大汤池周边还挖了暗渠,连通出几个只能容纳一人或几人的小池子,这是考虑到了喜欢安静的人的设计。 三人没有去大汤池,只是挑了个可容纳三人的小汤池泡着。 第9章 第9章 热汤漫过全身,江锦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看着浴堂的天花板道:“这陆小娘子可真不简单,才短短十日,她就已经让这个老旧浴堂翻天覆地变了个样,已经完全看不出十多天前,我们来沐浴时候的样子了。” 李南星点头,之前他还担心这老店有可能因为没了老东家而经营不善倒闭,现在看来,这浴堂在陆小娘子手里经营,比起老东家在时,生意只会更好。 郭禹泡着热汤,身体也觉舒畅,心里却在想,要是自家娘子也能来泡一泡就好了。 三人又闲聊了些朝堂上的事,便泡完汤,收拾妥当,回到柜台去还手环。 陆商枝笑眯眯的接过三个手环,然后将三张薄木牌分别递给三人道:“这是来店里消费后送的集章卡,每块木牌上十个印章位置,每人来店里消费一次,都可以来前台戳一个陆家浴堂独家印章,集满十个章,可以免费沐浴一次。” 三人闻言,低手看向手里的集章卡,果真看到了十个方正的位置,其中一个空位上,已经盖上了一个变形的陆字。 “这个也有意思。”江锦是真的有些欣赏陆商枝了,集章又能得实惠,又有趣,只怕今日之后为了集章来陆家浴堂消费的人也不会少,他道:“陆小娘子你要是不开浴堂了,可以来我家应聘掌柜,就你这本事,我肯定让我爹重用你。” 要是他有她这样的经商脑袋,他爹也不会天天苦恼他没办法继承家业了。 陆商枝摇摇头笑道:“我家浴堂挺好的,我暂时没有换位置的打算,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们江家的生意遍布汴京,钱庄、当铺和绸缎生意都有涉及,一家掌柜的月银,肯定比你经营这家浴堂赚得多。”江锦补充道。 陆商枝有些惊讶,没想到江锦家这么有钱,能在偌大的汴京城做钱庄生意,家底肯定不少,想到这里她想到个可能,问道:“我有些好奇,江记当铺是不是江主簿家的生意。” “没错,你对经营当铺感兴趣吗?” 没想到真这么巧,她家地契还在人家当铺里压着呢。 陆商枝摆手:“没有,就是见过江记当铺,此刻想到了,便问一下。多谢江主簿的赏识,只是家父在世时,就嘱咐我要好好经营浴堂,继承家业,所以只能表示遗憾了。” 陆商枝撒了慌,实际上陆父去得快,什么话都没留下。 她就是找了个由头,免得这个江主簿觉得挖她本人墙角,还有希望。 毕竟她确实不能不经营浴堂,大保健系统还虎视眈眈呢?不经营浴堂的后果就是立即死亡。 看出陆商枝为难,李南星出声解围,“好了走吧,你父亲缺的可不是一个掌柜,是能给他好好继承家业的子孙,就算陆小娘子去你家当掌柜,你父亲也不会放弃逼你成亲的。” 说到这,江锦也没心思挖墙脚了,有些闷闷不乐道:“说到这个,就让人恼火。不成亲,本公子依旧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是成了亲,还不得被妻子管得死死的,郭兄不就是前车之鉴。” 郭禹忙摆手,“不要带上我,我家娘子很好。” 江锦在郭禹那里找不到认同,看向李南星,“那章禾肯定和我有同感,你比我年岁还大,二十有六也没不成亲,定也是我这般想的。有时候真的羡慕你,家中没有长辈,万事都能自己做主,没人会干……。” 说到这里,他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闭嘴。 李南星唇线已经轻轻抿成条线。 江锦打哈哈似地推着两人往外走,“我们赶紧走吧,车夫该等急了。” 陆商枝听到了他们的话,与她无关,她不好插嘴,只默默被迫听了墙角。 陆家浴堂造势极好,一整天的生意都极好,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除夕散市早,就这样,寅时关门时,都把何叔和王武累得够呛。 就连陆商枝也很累,毕竟在柜台前站一天,加上不断迎来送往,即使没干什么重活,依旧把他们累得够呛。 此时三人正在算账。 陆商枝让王武和何叔在一边大堂算收支。 她看似是坐在柜台后发呆,实则是在查看她没有空闲查看的大保健系统面板的一条条消息。 面板上显示。 【任务:陆家浴堂努力达到每日500客流量。今日客流量:602人任务进度:已完成,任务奖励:待领取】 陆商枝一看,瞬间都感受不到疲惫了。 六百零二人,超额完成任务了呀。 陆商枝果断点开奖励。 【恭喜最聪明可爱的大保健的宿主,您获得人才卡一张。使用说明:可随机在人才卡下人才池中点选人才一名,人才一旦选中,无法更改与退换,请宿主谨慎选择。】 陆商枝点开卡片,果然跳出了四张人物剪影卡片,每张人物卡片下面分别写着足球运动员、心理咨询师、厨师、化妆师。 陆商枝扶额,这都是什么啊! 喂喂喂! 她可是在古代,除了厨师,那些足球运动员、化妆师这些有什么用? 陆商枝几乎想都没想,点了厨师。 来个厨师,至少还解决姐弟俩吃饭的问题,这样想想大保健也还算不错了,至少还给她留个厨师不是,没给她弄个程序员。 这么一比,她还能有点安慰。 【人才已选中厨师,奖励已发放,点此查看地图。】 陆商枝有经验地打开地图,看到熟悉的红点,正当她仔细查看地图时,就看到地图上的红点正在龟速移动,而且对方在地图上显示与她的距离还有差不多二十公里,这距离看着还在汴京城城郊的地方。 她在脑海询问大保健:“这奖励怎么还会动的。” 大保健:【活人当然会动。】 陆商枝整个无语住了,她问:“难道这人才还要我主动去找他吗?” 【当然。】大保健停顿:【不是。】 【对方会主动来找你,但宿主需要主动配合接收人才。】 陆商枝又问:“十分钟过去了,他在地图上才动了不到一厘米,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请宿主耐心等待。】 陆商枝无语了,她果断放弃关注这个厨师的动态,点开下一条消息。 【恭喜宿主完成第二阶段任务,核心任务人才池功能已激活,宿主通过在养生传播上积累贡献值,贡献值达到一万时,可以任意从人才池里点选一名人才,以帮助宿主完成养生学传播大业。】 【贡献值积累方式如下,获得一般人物目标感谢度,以及获得特殊人物目标感谢度,特殊人物目标感谢度为一般人物目标感谢度的几倍甚至几百倍,感谢值有由绿、黄、橙、红四色标注,依次从小到大表示感谢值大小,感谢值越大表示该特殊人物目标健康问题越糟糕。特殊人物目标靠近时,标示会自动显示,大保健建议宿主将攻略特殊人物目标作为主要感谢度获取手段。】 陆商枝看到这条开心了。 刚才还抱怨人才卡给的人才奇葩,有了这个人才池功能,她就可以自己选人了。 她看了看贡献度。 竟然有3609点这么多。 她查看具体贡献人物面板,竟然在里面看到李南星的名字,好家伙,他一个人就贡献了3000点的感谢值。 她问大保健:“李南星是特殊人物目标吗?” 大保健:【他是,他身上标记为黄色。】 陆商枝终于知道李南星之前提到的,他的失眠之症十分严重,是有多严重了。 大保健都给标了黄,能不严重吗?。 陆商枝继续点开应该是最后一条消息的任务消息。 【下一阶段随机任务:陆家浴堂累计获得100两白银收益,限时十天内完成,超过时限,判定任务失败。】 【倒计时:十天。】 陆商枝到倒吸口凉气,系统任务难度还升级了。 这可是第一次任务还限时。 陆商枝小心开口:“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大保健机械音冷笑了下:【你可以试试。】 陆商枝秒懂。 她还没来得及生气,竟然发现任务消息下,竟然还有一条消息,她点开。 界面有烟花绽放。 【终极任务激活,此项任务为大保健系统宿主终身成就任务,需宿主扩大养生学影响范围,累计获得一亿知名度,达成系统内一亿点积分的获取,即可解绑本系统,过上完美退休生活。】 【知名度累积,主要以提高宿主或是养生学在北周百姓心中的重视度来获得,一人代表一积分。】 陆商枝看到这个消息,心跳漏了一拍。 她以为自己要和这个破系统绑定一生,没想到还有解绑的选项吗? 现在她看着这个任务,只觉得看到了自由两个字。 她兴致冲冲打开知名度,却发现知名度竟然自由400的积分。 突然觉得那一亿的积分真的是任重道远啊。 不过即使如此,她依旧觉得十分高兴。 没有人不喜欢自由。 所以即便知道这是系统给出的胡萝卜,她这头驴也得继续努力转。 此时何叔和王武已经算好了今日的收支,在叫陆商枝。 何叔一脸激动。 “小娘子,刨除成本,单单今日我们就净赚了一两银子。这可是老东家在世时的一倍啊,还是小娘子有办法。” 陆商枝看着那一两银子,勉强地笑了一下。 何叔疑惑:“小娘子不高兴吗?” 何叔见陆商枝表情不对,问道。 本来今日净赚一两,是让人高兴的事,可是想想系统那限时十日的任务要求。 一两和一百两的惨烈对比。 即使想到终极任务的奖励,她觉得她也笑不出来了。 这钱还不够添个零头。 勉强挤出微笑,陆商枝道:“很高兴,但是也不能松懈,我们浴堂还是要好好努力发展壮大才是。”说着她从今天的利润里,拿出了100个铜板,各给了何叔和王武50个铜板道:“何叔和王武今日辛苦你们了,这是在工钱之外额外给你们的赏银,你们也都买些好酒好菜回去,好好过个年。” 何叔和王武推辞了几次,最后推拒不过,还是收下来了。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陆文元拎着书袋,从门外窜了进来。 第10章 第10章 陆文元一进来就抱紧自家姐姐大腿,笑嘻嘻的蹭。 陆商枝摸摸他的小脑袋,眼神看向何叔和王武,两人领会意思离开。 “念书累了吗?”陆商枝问小朋友,陆文元摇摇头:“夫子讲课很有意思,我喜欢听夫子讲课。” “那就好。”陆商枝就怕小朋友第一次上学,有厌学情绪,这几天都格外注意陆文元的情绪。 “今天除夕守岁,姐姐提前在五香居点了一桌子菜,待会文元可以放开肚子吃,开不开心?” 陆文元点点头,笑得奶呼呼的脸都挤成了一堆,“开心,和姐姐在一起就很开心。” 两人又说了会话。 五香居的饭菜准时就有店里伙计送了过来,因为五香居离得近,饭菜拿出来的时候都还热乎。 五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 屋外陆陆续续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让人真切感受到过年了。 看着陆文元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开饭的模样,陆商枝感受到了被需要。 她想,或许她比陆文元需要她,更需要陆文元。 两人用饭,左手八宝鸭腿劲道入味,右手咸香酥饼香香脆脆,陆文元已经撑得只能吃下一样,却依旧贪心地左右开弓,实在吃不下的最后,还不忘喝口羊肉汤,把胃里仅有的空隙填满。 陆商枝也吃得痛快,穿越过来后,总算祭了一次五脏庙。 爱与美食,都是人间不可辜负。 酒足饭饱时,系统大保健却突然闪了出来。 【重要通知!系统奖励人才厨师正在快速接近,请宿主尽快到门口接收。倒数100米!50米!】 陆商枝瞬间窜起来,把还瘫着的陆文元都吓了一跳,焦急问道:“姐姐怎么了。” “啊!没事。”陆商枝注意到自己吓到了陆文元,忙解释道:“姐姐有东西落在前堂了,姐姐去拿一下。” 【25米!】 陆商枝再顾不得其他,忙往前堂走。 刚打开门。 大保健:【0米!】 陆商枝眼前一花,暗夜里,一匹马车飞驰而过,有一个麻袋从马车上,快速掉落在她门前。 随着麻袋落地。 大保健声音同步响起。 【奖励到达。】 陆商枝还在风中凌乱时,麻袋自己爬了起来,露出个少年脑袋,嘴里塞着块破布。 对方看到陆商枝也极为惊喜,蠕动着爬过来。 后面还有‘站住’‘给我站住’的喊话声传来,显然后面还有一拨人。 陆商枝当机立断,把雪地里的‘麻袋’拖进了家里,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接连有一串马蹄声和喊叫声响起,随即远去,然后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陆商枝和‘麻袋’都松了口气。 两人对望一眼。 肚子咕噜噜声响起,‘麻袋’愣了一下,脱口问道:“有吃的吗?” 十分钟后。 陆商枝和陆文元就看着‘麻袋’在他俩的剩菜中胡吃海塞,嘴里含含糊糊还叫着好吃。 等他吃饱了,陆商枝才有机会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你叫什么?” ‘麻袋’回道:“陈岱。” 原来名字里还真有个袋,陆商枝继续问道:“你怎么弄的?让自己从马车上掉下来。” “唉!” 陈岱叹了口气,这才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陈岱从小就和家人生活在汴京隔壁州府辖下的平河村,他从小就爱吃,六岁时跟着村里一个席面师傅,学了烹饪手艺,就一直憧憬着来汴京闯荡一番。 怀着汴京大厨梦想的陈岱从十四岁起,就计划离家北上,但不是被家中母亲生病绊住,就是被家中旺财生狗仔绊住,反正陈岱一旦想离家,家里必定要出点事。 于是从十四岁到二十岁,整整六年,尝试了无数遍,陈岱都没能彻底离开平河村一步。 今年二十岁的他决心要离开村子,走在离开村子的路上,遇到了两个人贩子,被他们一个麻袋给套住,丢到了马车里,只说他长得好,要把他带到汴京卖到长春宫,于是他就这么一路颠沛流离被带到了汴京。 天色将暗时,在汴京城门口查验马车时,他肚子突然传出咕噜响声,被守城的士兵听到,掀开马车底板,就发现了被藏在夹层里的陈岱。 人贩子们一慌,推开了士兵,架着马车在汴京城内狂奔。 路上颠簸,在经过陆家浴堂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恰巧从被掀开的夹层里,颠了出来,落在了陆商枝面前。 陆商枝只觉得无语。 不知道陈岱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系统为了把他送到她身边来,搞出来的事,他会是什么反应? 反正陆商枝是打死都不会让他知道的。 陈岱说到这里,还感叹了一句,“说实话,听到那个人贩子说要把我卖到汴京城来,我还挺开心的,我总觉得要是没有他们拐走我,估计我还得遇上什么事被叫回去,因为每次都是这样。” 陆商枝:……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就有种我一定要跟着你干的感觉,你可以收留我在你这里吗?”陈岱一脸期待的看向陆商枝。 陆商枝不知道为什么,逆反心理起来了。 她开口:“不行。” 只见对面的陈岱突然一脸兴奋地站起来,激动地握着陆商枝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收留我的,我就知道。” 愣了一下,陆商枝在脑海里无声问系统:“大保健,这是怎么回事?” 大保健:【系统已经提示过,人才一旦选中,无法更改与退换,请宿主谨慎选择。所有宿主会造成人才被拒收的话,经过系统判定,都会被转化成导向人才被接收的局面的意思,在周围传递。】 “所以刚才我的话,在他耳朵里被转成了什么?”陆商枝青筋在突突地跳。 大保健:【当然行。】 叹了口气,陆商枝决定放过自己,坦然接受了自己身后又多了张吃饭的嘴。 此时陈岱已经兴奋地在抱着陆文元转圈圈了。 陆文元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姐姐不会这么和他玩。 看着这副这场景,她突然觉得,多个人也不错。 她交代陈岱从明天开始管她和弟弟的一日三餐。 陈岱很乐意,他的毕生之梦就是留在汴京当名厨,他现在在汴京当厨子,那梦想就已经实现了一半。 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随便给陈岱安排了个房间,陆商枝回到自己的卧房,伴着守岁的炮竹声,拿起毛笔开始写企划。 接下来的十天,对她而言可是场硬仗,必须要好好规划一番。 第11章 第11章 年初一是陆家浴堂重新开业的第二日。 陈岱不愧是系统赠送的人才。 吃早餐时,一手劲道爽口的阳春面,就让他在陆商枝姐弟心里的地位蹭蹭上涨。 因为昨日生意红火,陆家浴堂早早便开了店,虽还不是沐浴的高峰时间,依旧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是昨日客人的余温。 昨日只泡了五香解秽汤的人,不少是冲着那个集章卡集十赠一来的,而大方泡了不失眠浴汤的人,今日又是毫不犹豫选了不失眠浴汤。 毕竟一夜好眠的精神劲还在身上,这浴汤的妙处,谁用谁知道。 李南星是不失眠浴汤的忠实回头客,今天他又一人早早地来了陆家浴堂, 沐浴完,到前台还手环时,就见陆小娘子正站在柜台前,而新年放假的陆文元小朋友正乖乖坐在一旁温书。 他完全不打搅前面正热切地给众人介绍店里的新优惠的陆商枝。 “所有在本店消费过的客人,都有机会成为我们陆家浴堂的会员,会员所有浴汤价格都享受费用减免优惠,五香解秽汤每次减免4个钱,不失眠浴汤减免8个钱。也就是说只要是成了会员,以后每次来陆家浴堂泡汤,五香解秽汤每次只要花费15个钱,不失眠浴汤每次只要花费32个钱,绝对超值优惠。而且我们浴堂一直在致力于创新新的汤方服务大家,以后有了新浴汤,新浴汤也同样享受相应的折扣的。” 有人听到这便感兴趣道:“那该如何成为店里的会员?” 陆商枝眼神发亮,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道:“只要在本店预存一两银子,就可成为本店会员,同时成为会员预存的一两银子,还是各位的,每次各位或是各位带着家人来此沐浴,都可从会员账上直接抵扣,直到抵扣完毕。当然抵扣完后,各位要是还想充值,是可以继续充值,继续享受优惠的。” “为保证大家的服务体验更好,本店也只提供一百个会员名额,限时十日,卖完即止。以后想要加入会员,只能是有会员不再继续续费充值后,其他客人才可充值加入会员。” 众人一听都有些犹豫,一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数目。 富态的中年男子提出了大家最在意的问题:“将银子预存在你们这里,要是你们赖账了怎么办?” 来了。 这个问题,也是昨晚陆商枝为了完成系统十日内收益100两银的任务,想出会员制后,最头疼的问题。 担保问题。 在这个信息不够流通的社会,预存机制背后的信任问题,只能靠有权或者有钱的人来担保,才能真正让在店里预存银两的人,晚上才不至于睡不着觉。 开设钱庄的原理也是这样,所以往往钱庄背后的东家,一般不是家财颇丰的巨贾,就是权势滔天的官场中人。 但这些都是目前的陆商枝不具备的条件。 但她可以借势。 她于是道:“关于这个问题,在会员制正式实行后,我们陆家浴堂会努力和汴京各大钱庄谈判,通过抵押物品,争取获得其中之一的大钱庄的履约担保凭证,分发给各位充值会员,如浴堂赖账,你等皆可去钱庄赎回自己剩余的充值额度。”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给我们履约担保凭证,非要等十天,等到你们充值完成后,万一这十天你们浴堂就卷款跑了呢?” 陆商枝苦笑:“各位都知道我们陆家浴堂也是老字号浴堂了,从家祖到家父皆是诚信经营的生意人,到了小女子这里,诚信经营的家训不会丢,所以希望各位可以放心,会员账户的钱,我们不会赖账。为什么要十日后再去和钱庄谈,是想着设想正式落地后再去谈,有了资金钱庄自然会考虑我们浴堂的提议。” “我们提出会员制的初衷,一是为了回馈老用户,让真正支持我们陆家浴堂生意的大伙,可以用更优惠的价格,享受更好的浴汤。二也是为了有经费扩展店里更多的新浴汤或是新玩意,给大家更新更好的服务。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店里的改造,是不是变得更加舒适了,我们能从几十年老店变成更好的新店,就也有信心从更好的新店变成汴京城内最好的浴堂,希望大家能对我们有更多一些的信任。” 陆商枝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心里也是忐忑极了。 众人窃窃私语,但却无一人真正上前充值。 此时有一只修长的手,穿过人群,坚定地将三两银子放在了陆商枝面前,声音从后方传来:“让一让,我要充值三个会员,另外两个会员是昨日便来过店里消费的客人,我替他们充值。” 成群的人闻言都散开。 露出身后身材欣长挺拔的李南星,他上前站到陆商枝面前,“我相信陆小娘子。江锦、郭禹和李南星三人充值会员,小娘子办手续吧。” 在这样的场景下,陆商枝才注意到眼前之人,不知道是不是睡眠状态变好的缘故,比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眼下乌青散去许多,周身那种隐隐的暴戾情绪似乎也有所消减。 整个人都好似乌云散开般的耀眼。 陆商枝觉得心颤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眼前人的容颜,还是因为对方挺身而出的帅气。 她下意识避开对方的视线,低声道:“好的。” 人忙抽出柜台下用来登记会员的册子。 在第一页大大的‘壹’字后,签上了李南星三个字,随后又翻过册子,想要在后面写上江锦和郭禹的名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翻多几页,怎么也翻不到第二页。 李南星主动道:“不急。” “好。”一句话,让陆商枝冷静下来,她深吸口气,工整地在册子上记录了三名会员的名字,然后将三两银子收入钱匣。 她开口道:“李寺正,您已经是我们陆家浴堂的壹号会员了,江主簿和郭评事分别是贰号和叁号会员,下次来店里消费需要报出编号,以便我们核实身份,所以编号您请不要忘记。同时会员木牌会在充值后三日内做好,李寺正可以在三日后,自己或者派人来拿会员木牌。您看看您还有没有其他疑问?” 李南星道:“没有了,你说得很清楚。” 李南星是陆家浴堂常客。 不少人认识他,也多多少少知道对方的身份,现在他第一个跳出来充值陆家浴堂的会员,其实变相就是在向众人证明,陆家浴堂是可信的,陆小娘子也是可信的。 当官的人都买的东西,那自然是好东西。 不少原本有些心动会员价钱,但是担心陆家浴堂赖账的人,都主动上前来充值会员。 一时间,陆商枝被围得满满当当。 待她激动地把十几个人的会员都弄好后,李南星人已经离开了,她有些懊恼没能当面道谢,要不是李南星带头,她也不会一下子就卖出十几个会员。 不过看着钱匣里的十几两银子,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安心,毕竟这些银子可是和她的小命划上等号的,多挣一份钱,她感觉自己就能多喘几口气。 会员能卖出去就是好事,说明她的路子是对的。 空手套白狼,果然是来钱最快的路子。 —— 后面几天李南星也都有来浴堂沐浴,但都带上了江锦和郭禹,每次来柜台还手环的也都是江锦,她根本没有机会和李南星道谢。 不过有个好消息,这几天过去,她的会员又陆陆续续卖出了不少,到第十天她已经就差一两个会员了。 原本以为只要在第十天再推销两个会员,她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谁曾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市场已经饱和的缘故,就这两个会员,也是在她快磨破嘴皮子,才在第十天的晚上,终于将最后一个会员卖出。 十天内赚一百两的任务顺利达成。 看着满满当当的钱匣子,陆商枝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此时她才想起来,今天李南星来沐浴的时辰格外晚,而且他还是一个人来的。 现下店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他还在浴场里面,陆商枝想起要和对方当面道谢的事,便坐在柜台后静静等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为了完成任务没睡好,几乎是屁股碰上椅子,她就靠在柜台边上,睡了过去。 “来人啦!快来人啊!” “杜家浴堂走水啦!大家快出来救火啊!” 门外有呼喊声传来。 一下子就把陆商枝给惊醒了。 待听清了门外喊叫的内容,把陆商枝也惊得不行。 陈岱帮着陆商枝哄陆文元睡觉,不在大堂。 此时听到外面喊叫声的人,就只有陆商枝和守在浴场外的王武。 惊叫声一起,王武就跑出来了。 和陆商枝对视一眼后,两人齐齐往外跑。 一出陆家浴堂,就见隔壁杜家浴堂内已经冒起滚滚浓烟,里面不时有火焰窜出。 此时寒冷的雪地上,一个六旬老妇人正瘫坐在地上,脸上带泪,声嘶力竭冲着周围人求助:“快来人啊,我儿媳妇和我孙子还在里面,谁快点去救他们啊!” 陆商枝闻言一惊,这火场里竟然还有人,她抢过身旁赶来救火的百姓手里的一桶水,朝自己兜头浇下,然后浑身湿漉漉地就往火场里冲。 第12章 第12章 王武就跟在陆商枝身后,连阻止都来不及,索性他也学着陆商枝的样子,兜头浇了桶水,跟着冲了进去。 “小娘子你快出来,火太大了。”一楼没有完全被烧着,王武一边注意避开大火,一边呼喊陆商枝,人还被浓烟呛咳了两声。 “王武这边。” 陆商枝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王武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被没有烧着的横梁压在地上的杜家娘子,陆商枝试图搬开她身上的横梁。 王武忙过去帮忙,横梁被移开。 陆商枝忙道:“快背上杜家娘子,我们赶紧出去。” 王武刚想要背上杜家娘子。 快被浓烟呛晕的杜家娘子却清醒过来,挣扎着躲开王武,哭着道:“我家驹儿还在楼上睡觉,我要上去救他,他才来到这个世上一年,我不能丢下他。” 说着要上楼,但她被横梁砸得不轻,才刚走两步,就摔倒在地上。 陆商枝看着越来越大的火,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一把就拉起杜家娘子道:“你儿子在哪里?你跟着王武出去,我上去找你儿子。” “就在上楼右手边第二间房的床上。” 陆商枝闻言点头道:“我去找他,你们赶紧出去。”然后将杜家娘子推到王武身边。 王武急道:“小娘子,我上去找人吧,你和杜家娘子先出去。” “我背不动她,你带她出去,我上去找人。”陆商枝丢下一句话,撕下自己的湿裙裾绑住口鼻,就往楼上冲。 王武咬咬牙,背起杜家娘子就往外冲。 此时杜家浴堂外面,已经聚集起了一群老百姓,被从浴场内赶出来的李南星临时组织起来救火。 大家传递着水桶,朝着冒火的杜家浴堂里泼水。 看见王武背着杜家娘子冲出来,有百姓惊喜喊道:“有人跑出来了。” 李南星忙走过来问道:“还有人在里面吗?” “我家小娘子还在里面救二楼杜家的小娃娃,我要进去帮忙。”王武急急回道,将杜家娘子放在雪地里,他转身就要再冲进火场。 李南星看着越演越烈的火势,皱眉拦住他,随手拿过身边人几桶水对自己兜头浇下,说道“我去,你守着这里,我进去后,不要再让人冲进去了。” 说完他就冲了进去。 —— 火场里面,陆商枝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哇哇大哭的杜家驹儿,抱起他,就往楼下冲。 眼见着就快要到大堂,楼梯口上方突然掉下了一条带火横梁,瞬间将楼梯口堵死。 陆商枝心里一个咯噔,有了不妙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成真,她抱着杜家驹儿,尝试几次想跨出楼梯口,都被火焰逼退,而此时火焰仍在往上烧,同时夹杂着大量浓烟。 陆商枝只能转身往上走,却发现楼上也已经被火焰堵住。 她没有办法,只能转身趴在楼梯转角处地上,努力竭取这处空间里为数不多的氧气,这一刻,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了。 或许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但看着怀里啼哭的婴孩,她又觉得她没做错。 仅是过了几十秒,她渐渐注意到杜家驹儿的哭声越来越弱了,看着婴孩泛白的小脸,她咬牙扯下脸上的湿布,捂在杜家驹儿的脸上。 她想起系统,忙问道:“大保健出来,你有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你的宿主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死了,你也没什么好处。” 大保健的机械音却还是一样的无情。 【宿主,我无法违背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给你提供帮助,比如现在,我就无法直接让这根横梁凭空消失。】 陆商枝想骂人了,“那现在怎么办,等死吗?” 大保健:【宿主,你是我接待的第250名宿主,之前的主人都是大业未成,便英年早逝了。】 “……”陆商枝一阵无语,最后恶狠狠道:“你滚吧。” 渐渐的陆商枝也开始意识模糊。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有人冲到了楼梯口。 李南星也看到了趴在楼梯上的陆商枝,他试图徒手搬开带火横梁,却无果。 手上被烧伤,持续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持续用力,只能被迫松手。 就在他一筹莫展,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瞧见身后还有扇没被烧着的隔断门,他灵光一闪,直接冲过去,三两下就踹掉了门板。 扛起门板,直接架在了横梁上,一个冲刺,利用杠杆原理,通过门板翻转,他踩着门板越过了楼梯口,进到了楼梯。 他无暇查看陆商枝的状态,抽下腰带,将杜家驹儿的襁褓绑在胸前,然后背起陆商枝,和过来时一样,快速冲刺,踩着已经开始部分着火的门板,翻进了大堂,然后疯狂往外冲。 看到李南星带着陆商枝和孩子冲出来的时候。 百姓都欢呼出声。 在欢呼声中,杜家浴堂的主横梁被烧断,整个房子往下坍塌。 猛咳几声,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陆商枝,意识开始恢复,意识到要不是李南星及时将他们带出,她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啊!驹儿!” 此时身边爆发出惨烈的哭喊声。 是杜家娘子正在不断拍打杜家驹儿的脸颊,杜家驹儿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陆商枝意识到现在还不是能完全放松的时候,她冲过去,拉住不停拍打孩子脸颊,几近疯癫的杜家娘子,大声道:“快住手,让我试试,说不定孩子还有救。” ‘还有救。’三个字,让杜家娘子的理智稍稍回笼,停下动作,哭着看向陆商枝,急道:“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陆商枝敞开杜家驹儿的衣衫,检查口鼻,然后给杜家驹儿开始人工呼吸,吹气,按压胸口,这几个动作反反复复进行了几十次。 按到陆商枝的手都开始发抖,杜家驹儿依旧没有醒过来。 “算了。”李南星幽暗的眼神里含着无尽的悲伤与疲惫:“救不回来了,停手吧。” 陆商枝却恍若未闻,不停地重复着人工呼吸的动作。 一声低低地轻咳响起,正要低声吹气的陆商枝感受到了孩子微弱的气息,她惊喜看向李南星,脸上的笑容灿若星辰,喊道:“他有气了,他还活着,快叫大夫。” 李南星眼里满是震惊,随即转变成巨大的惊喜,忙让人去找大夫。 杜家娘子闻言,也冲了过来,一探孩子还有鼻息,也惊喜喊道:“还活着,我的儿子还活着。”说着她就想把孩子抱起来,却被陆商枝制止,“他需要空气,你不要抱着他,大家也都散开点。” 杜家娘子依言不敢动了。 除了那些正在救火的男丁,不少妇孺夜半被惊醒,也跑出来围观,听到陆商枝的话,都乖乖散开了许多。 何叔、陈岱和陆文元,此时才有机会从人群后钻进来。 陆文元已经哭成个泪人,死死抱住自家姐姐,不停地打她,“谁叫你去救人的,谁叫你去的。” “要是你出不来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断断续续好一阵哭诉。 陆商枝就抱着他,任凭他打,让他发泄出自己巨大的恐惧,反正他这小胳膊小腿,打人也不算太疼。 何叔和陈岱也跟上来道:“小娘子真的是太冲动了,救人哪里是你们小娘子该做的事。” 陆商枝闻言只是笑笑,“所有人都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此时才想起来问,“杜家浴堂着火,我们家浴堂没事吧。” 何叔道:“没事。今天吹的是西北风,杜家浴堂的火势都是吹向杜家浴堂另一边的邻居,我们浴堂什么事都没有。加上有李寺正出来指挥,早早就让百姓从巷里冬季防走水的大缸里提水先浇湿两边的房屋,这样一来,连另一边的邻居,也只是墙壁被熏黑了一点,没有让火势连成一片。” “那就好。”陆商枝彻底放松下来。 大夫很快就被请过来,巧合的是,来的还是纪大夫,不同的是,这次他身后还跟着徒弟。 他检查所有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的人,包括杜家驹儿,都表示没有性命之忧后,就指挥周围老百姓,将受伤的人都抬到他的医馆,方便后续照看。 这其中就包括陆商枝。 陆商枝还好,只是几处小烧伤,比较严重的就是杜家娘子和杜家驹儿。 他们一个被压断了胸口肋骨,一个窒息后重新有了呼吸,都需要持续的治疗和观察。 如此,纪大夫的医馆,便从夜里忙到了清晨。 好在黎明将至的时候,有好消息传来,陈岱说杜家浴堂的火已经彻底扑灭。 这个消息一传来。 陆商枝便能安安心心地在医馆里躺着了。 李南星和江锦过来看她的时候,她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捻着块绿豆糕吃。 “陆小娘子,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了!没有大碍就好。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现在可是甜水巷有名的救人女英雄,厉害厉害。”江锦一进到医馆,就主动道。 陆商枝见到两人也很高兴,听到江锦的话,她有些尴尬:“你别这么叫我,我要害臊了。救人没成,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说到底,最后还是李寺正救了我们。” “对了,李寺正你是不是也受伤了?让纪大夫看过了吗?严不严重?” 李南星虚虚握了握自己被烫伤的双手,冷冷道:“没事,一点小伤,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说完掀开帘子,转身就走了。 陆商枝有些茫然。 她问江锦:“李寺正是生我的气了吗?” 不然态度为什么这么冷淡。 “他是生气了。”江锦叹了口气继续道:“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 第13章 第13章 陆商枝不明白:“李寺正他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江锦道:“具体的我也不了解,但是他一直觉得身边出现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他的原因,这次的火灾他八成又要归咎到自己身上,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杜家浴堂才会起火。据说从小就有高僧给他批命,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 陆商枝觉得十分离谱:“怎么会是他的原因,真要说有什么和他有关系,那也是托他的福,这次大家才能化险为夷。” 江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这么想是没用的,还得要他自己能想通。我说出来,也是想让你别介意他的态度太过冷淡,他这人就是这样,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实际上比谁都更加善良赤诚,他就想着离大家远远的,就不会拖累别人了。” 陆商枝道:“理解。” 见陆商枝确实对李南星的态度没有生气,他和陆商枝又聊了几句,便主动提出要离开。 陆商枝突然想起面前之人江记当铺少东家的身份,忙叫住他。 “江主簿,我这里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 —— 在医馆睡了一天,陆商枝没什么大碍了,到了晚上,纪大夫就宣布她可以离开了,当晚何叔等人就把陆商枝送了回去。 陆商枝被众人小心呵护,嘱咐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后,众人才离开。 他们离开后,已经睡了一天的陆商枝,精神奕奕,根本睡不着,索性打开系统大保健,查看任务进度。 十天限时任务已经完成。 陆商枝熟练点击奖励。 大保健:【恭喜宿主完成随机任务,奖励浴堂扩张土地一块,待兑现。】 陆商枝咦了一声,这次的奖励竟然不显示地图了,她问大保健:“待兑现是什么意思?” 大保健:【字面意思,奖励会在合适的时间节点完成兑现,请宿主耐心等待。】 看到了‘请耐心等待’五个字,陆商枝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希望这次系统不要再给她来点什么骚操作了。 她叉掉奖励页面,打开下一条信息,果不其然就是任务信息。 【下一阶段随机任务:请宿主通过核心任务积累一万贡献值,成功使用一次人才池,任务无时限要求。】 陆商枝松口气,是个无时限的任务就好办。 她查看完系统任务,时辰已经不早,她迷迷糊糊间也睡了过去。 光阴似水流,一月过去。 虽是年节期间,甜水巷走水后的一月,陆家浴堂的生意明显没有之前头两天好,何叔和王武两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害怕浴堂又变成改造前那种入不敷出的经营状态。 不怎么焦虑的反而是陈岱和陆商枝,陈岱现下除了负责每日浴堂内众人的伙食外,还需要在非饭点的时候给何叔打下手,烧煤的技术是越来越娴熟,他不知道浴堂改造前的样子,自然不会焦虑。 而陆商枝同样也不怎么焦虑,虽然这一月的生意比不上最初两天,但整体还是比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好。 目前她不缺资金,也不需要完成系统的限时任务,钱慢慢赚就好,倒是挺享受现下这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状态。 这日陆文元下学的时辰,陆商枝正在柜台后算账。 听到有客人进来的脚步声,低头本能说了句欢迎光临。 “请问,你们浴堂有什么浴汤推荐吗?” 陆商枝闻言抬头,惊诧道:“杨夫子,怎么是您,您要来我们浴堂沐浴吗?” 面前站着的人,赫然就是义塾夫子,镇国公嫡长子杨寒舟,他依旧是一身素色道袍,风度翩翩。 这样的人,感觉他应该置身在清雅幽静的隐居山野,而不是在这嘈杂的浴堂内。 杨寒舟摸论文摸身边陆文元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笑道:“我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来沐浴的,难道商小娘子不欢迎我吗?” 陆商枝闻言忙摆手道:“怎么会,您来我们店里沐浴,我们浴堂蓬荜生辉。我们浴堂有五香解秽汤和不失眠浴汤两种浴汤,分别对应19个铜板和40个铜板的价位,因为您是我们文元的夫子,我便只收您会员价,分别对应15个铜板和32个铜板的价位,您选哪一种浴汤呢?” 杨寒舟道:“那就选不失眠浴汤吧。”然后将银钱递给陆商枝。 陆商枝接过,将手环递给杨寒舟,还给他指了路。 待杨寒舟离开。 陆商枝对陆文元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来,问道:“说吧,怎么回事?杨夫子今天怎么会专门过来?” 陆文元低着头道,“杨夫子自己想沐浴,想起我们家是开浴堂的,就跟着我回来了。” 陆商枝看着他双手都快拧成麻花了,严肃道:“说实话。” 陆文元吱吱呜呜开口:“就是……我上学走神了,夫子看了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对着夫子,只能说实话,说是担心家里的生意,夫子听了,下学后,就主动说要来我们家浴堂沐浴了。” 陆商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问道:“文元怎么知道我们家浴堂生意不好的,现在店里也有客人的呀?” “我私下听何叔和王武聊到的,他们都担心浴堂变成之前没有改造前的状态。” 陆商枝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己心里有成算,倒是忽略了身边人的想法。 于是她蹲下来,和陆文元视线齐平道:“文元,是姐姐不好,姐姐没说清楚,让文元担心了。我们店里的客人虽然和刚开业前两天相比,人数确实是少了,但是一直都是挣钱的,所以文元不用担心店里会重新变成之前那样。更何况就算是变成了之前那样,姐姐也会有办法解决的,之前不就是姐姐想出来的办法,让店里生意变好了吗?” “所以你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念书。” 陆文元惊喜道:“真的一直有在赚钱吗?” 陆商枝认真回道:“真的。” 陆文元这下才是真的相信了陆商枝的话,人放松下来。 于是他兴奋道:“那姐姐我可以去找小胖玩吗?”小胖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之前家里接连出事,陆文元根本不敢放松,现在既然家里的浴堂没问题,他就开始想起他的小伙伴们了。 陆商枝大手一挥,让他走了。 陆商枝正要继续算账,门帘晃动,有客人进来,她抬眼发现竟然又是个熟人。 她惊讶道:“杜家娘子,你怎么会过来。” 只见杜家娘子一身缟素,脸色苍白,再不复她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张扬恣意,她走到陆商枝面前,握住了陆商枝的手,开口道:“走水那天,多亏了陆小娘子冲进火场救了我,也救了驹儿。那天要不是你,只怕驹儿是真的要没了,后来每一天我想起那天的事,都在后怕。我想,要不是驹儿没事,我只怕真的要后悔那天先把婆婆背出来了。怀着那样的心思,只怕这个家就要散了,所以我们全家真的很感谢你。” “本来早就想过来感谢你,却刚好遇到驹儿他爹行刑,丧期不好登门,我们便等他头七过了才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来得迟。” 陆商枝不知道杜掌柜这月行刑,说起来她也是将杜掌柜送到铡刀下的推手之一,虽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她能理解对方亲人的悲痛,于是便只道:“杜家娘子节哀。” 杜家娘子点点头,“也是他是罪有应得,说起来还要和陆小娘子说声抱歉,陆小娘子遭他栽赃嫁祸,仍愿意拼尽全力救我们母子,小娘子大义。” 陆商枝:“没事,无论那天被困的无辜之人是谁,我都会救的。” 杜家娘子点点头,“我们知道是小娘子良善。” 陆商枝问道:“那杜家娘子今后是什么打算?” “我今天来就是想找陆小娘子商量这件事的,如今杜大强没了,浴堂也烧没了,我便打算带着婆婆和儿子去投奔我娘家。走水后,我娘家就派了人过来接我回家,这几年我娘家在汴京也发迹了起来,哥嫂都是和善人,之前也是因为杜大强的性格,我们两家才相处的不和睦。” “现在杜大强没了,大家相处倒是愉快了许多。我便不打算再经营浴堂了,隔壁那片地便用不上了,虽然整个变成了废墟,但好在这块地还是值钱的,我便想将这片地的地契赠给小娘子,便算作是我家的谢礼。” 陆商枝惊讶,推拒道:“这怎么行?你可以把地卖出去,留着银子傍身。” 杜家娘子一听就笑了,“我就猜到了小娘子会这么说,所以事先都是和娘家商量过的。说实话我娘家这几年经商赚了不少钱,现在家里也是呼奴使婢的人家了,这点银钱对我家来说只算是小数目了,所以小娘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收下。你要是不收,我们倒真是要怀疑是不是给的少了。” 【奖励兑现。】 大保健的声音突然传来,瞬间,陆商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系统的奖励发放,才有的这一出情节。 既然知道了是系统奖励,她也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来了。 于是她不再推拒,接过地契。 杜家娘子像是担心和她再聊一会,陆商枝又有可能拒收地契一样,于是她只又聊了一会,就赶紧离开了。 门帘掀动,又有人进来。 第14章 第14章 抬眼一看,竟又是熟人。 李南星自那日从医馆离开后,就再没来过陆家浴堂,没了不失眠浴汤,原本渐渐变好的作息,又开始混乱。 重新开台上值后,他眼下乌青又重新冒了出来,江锦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倔脾气,下值后,和郭禹直接半架着李南星,直奔陆家浴堂。 江锦在陆商枝这边报了会员号,登记好后,三人直接去了浴场里的老地方。 泡在浴汤里,江锦喟叹道:“好久没过来了,虽说我和郭兄都没有失眠症,但是每日来泡一泡,感觉睡觉都踏实许多,也就章禾你每天都睡不着,还能憋着不来这里。” “我说你就不要去信那老道士的话,他要是真算得那么准,早靠着这本事飞黄腾达了,还要在你家乡那片地方给人算命过活吗?” 李南星沉默不语。 类似这样的话,有许多人和他讲过,但不是亲身经历,别人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信命格之说。 他不信鬼神,但他相信世上确实有格外倒霉之人,这个人就是他,他宁愿他倒霉波及的人是他,而不是他身边的人。 但事与愿违。 江锦一看李南星这样,就知道这家伙一点也没听进去,无奈道:“我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了,老郭你来说说。” 说着他看向郭禹,却见郭禹正扶着池壁,身形微蜷,人在微微发抖,看起来很是痛苦,他低呼出声:“老郭你怎么了?” 李南星闻言也忙看了过去,三两步跨到郭禹身边,沉声道:“是胃病又犯了吗?” 郭禹微微点头,虚弱道:“应该是。” 李南星闻言嘱咐江锦,“盯着他。”说着三两步走到储物架前,换好自己的衣裳,然后拿上郭禹和江锦的衣裳,走回池边,将江锦的衣裳丢给他,然后也不管会不会弄湿衣服,直接将衣服套在郭禹身上,“郭禹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带他出去找个大夫。” 江锦赞同,他三两下套好自己的衣服,由李南星将郭禹背伏在背上带出去。 陆商枝正在柜台接待客人。 见李南星背着人出来。 一瞬间穿越过来时的记忆苏醒,她一下子变了脸色,对正在接待的客人道了声抱歉,小跑到李南星身边,急急问道:“李寺正,这是怎么了?” 李南星看她一张小脸惨白,也想到了年十八那晚的事,安抚道:“没出大事,应该是郭兄的胃病犯了,需要给他找个大夫。”说着将郭禹平躺放在沙发上。 陆商枝闻言松了口气,忙让跟着出来的王武去请大夫。 王武一回生两回熟,闻言想也不想直接就往纪大夫医馆跑去。 陆商枝此时才分神将视线放在郭禹身上。 一看,陆商枝的神色变得复杂。 郭禹身上衣袍湿了大半,人捂着肚子,脸色泛白地在打滚,嘴里痛苦哼哼着,这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一样东西。 他的脑袋上标着个大大的三角形箭头,正指向他自己,而这个箭头隐隐有由蓝转橙的迹象。 大保健适时跳出来。 【提示宿主。郭禹为蓝色特殊人物目标,目标目前胃疾严重,如宿主能通过养生学知识帮助目标调理好身体,获得目标感谢,即可获得蓝色特殊人物目标的三千贡献值。累计获得一万贡献值,即可开启人才池选拔人才,完成下一阶段随机任务,机会难得,请宿主好好把握。】 陆商枝当然也知道机会难得,此时她脑袋里已经自动跳出了无数个药膳方子。 在现代,陆老爷子最擅长的就是食物理疗,其中对治疗胃病颇有心得,而陆商枝深得他真传,在等纪大夫过来的时间,她索性将最为百搭的治疗胃病的药膳方子写下来,让陈岱去烹饪。 陈岱不愧是系统认定的人才,看了药膳方子,拍了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信心满满去了后厨。 此时纪大夫终于来了。 他把过陈岱的脉相,摇摇头:“郭评事的胃疾应是多年饮食不当导致,本就异常脆弱的胃,今日未用膳便来泡浴,气血翻涌,应是加重了胃疾,现下胃中恐怕已有出血之状。” 李南星闻言蹙眉:“是很严重的意思吗?” 纪大夫摸摸胡子,叹气道:“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说严重是因为如果是一般疾病,知道病因,用药即可,但这胃疾本就伤在胃部,胃部虚弱,喝药过于刺激,也不知郭评事能不能受得住,如果受不住,无法用药,便不易好转。说不严重却是因为这病,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就是犯起病来,过于折磨患者。” “不能喝药可怎么办?纪大夫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痛苦吧。”江锦一听不能用药,急了。 纪大夫叹气道:“现在也只能先开副温和些的药试一试,往后这胃都需金贵些养着才行。” 他很快从随身药箱里配好了一副药,递给李南星。 陆商枝主动开口道:“李寺正把药给我吧,我让店里大厨去煎药,毕竟郭评事也是在我店里犯的病,不让我做点什么,总有些过意不去。 李南星点点头,把药交给陆商枝。 陆商枝将药拿到后厨,给了陈岱。 陈岱忙把药煎上。 陆商枝则是拿了干净碗筷来,尝了尝陈岱熬在灶上的药膳粥。 味道十分不错,和她尝过的陆老爷子的手艺相比,也不遑多让。 陆商枝忍不住夸道:“陈岱手艺不错。” 陈岱憨憨笑了笑,继续忙活。 药很快煎好,陈岱和陆商枝分别拿了个托盘,回到了大堂。 此时大堂,不少客人沐浴完,出来看到有人躺倒在沙发上,身边是纪大夫。 凑热闹的心思上来,好些便没有离开,三三两两凑堆在大堂里或坐或站,瞧着这边的热闹。 陆商枝将手中的汤药,径直递给李南星,李南星接过道了声谢,然后让江锦把郭禹扶起来,他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 郭禹整个人都疼到快虚脱了,但是好在还剩些喝药的力气。 本就是意志坚定的人,虽然难受,还是喝下大半碗药。 在李南星又要继续给他喂药时,他摆摆手,表示不喝了。 江锦让他躺下。 李南星和江锦都松了口气,能喝下药就是好事。 只他们提起的心刚放下,郭禹一个挺身,转身就把刚喝下的药在地上吐了个干净。 江锦及时拉住他,才没有让他摔下沙发。 李南星一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也变了,焦急道:“纪大夫,他喝下的药都吐了出来,这可怎么办?” 纪大夫叹口气,“这是我开的最温和的药方了,这都喝不下,那便只能硬扛过去了,或者两位官人另请高明试试吧。” 郭禹吐了一场,看起来比刚才疼得还厉害,人已经疼得开始微微抽搐。 李南星和江锦对视一眼,都打算再请别的大夫了,陆商枝突然出声道:“或许我有办法。” 她看向纪大夫,将手中的药膳方子递给纪大夫道:“还请纪大夫看看,这个药膳方子可有问题,这是我家中祖传的治疗胃疾的药膳粥的方子。我方才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让店里大厨一并煮好了带上来。想着要是汤药起了效果,那便是最好了,要是没起效果,倒是还可将我家这药膳粥拿出来试一试。” 纪大夫闻言看了看手里的方子,直呼绝妙,“这方子搭配得宜、温和滋补,又是以流食为载体,想来应是不会刺激胃部。” 陆商枝闻言看向李南星,需要由他来拿主意,用还是不用这粥。 他还没回答,郭禹先断断续续出声:“章禾……拿过来……吧,现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不怕。” 李南星看看疼得半死不活的好友,又看了看陆商枝,想起那让他摆脱失眠的不失眠浴汤,他决定信她一回,开口道:“把粥拿过来吧。” 陆商枝闻言松了口气,从陈岱手里拿过粥,递给李南星。 此时粥已经放了一会时间,恰是最适合入口的温度,李南星直接将粥喂给了郭禹,郭禹吃着粥,感觉比喝那药汤更难受。 三分之一的粥吃下去,郭禹就摆手表示够了。 这次李南星和江锦都死死盯着郭禹,生怕他又吐出来。 但是半刻钟过去,郭禹都没有把粥吐出来,原本疼到抽搐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只身体还是蜷着,但肉眼可见比刚才好多了。 见此,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纪大夫见此,重新坐下给郭禹号脉,笑道:“这方子有用,既然能吃下东西了,再喂药试试。” 李南星闻言,便又将之前剩下的半碗汤药喂给郭禹。 喂完,他竟也没有吐出来。 郭禹的神色也渐渐地放松下来,整个人是全身脱力的状态。 纪大夫赞道:“小娘子这个药膳方子确实妙,多亏了这方子先滋补了肠胃,才有利于用药,郭评事这病急不得,日后还是可以多多食用这药膳来温养滋补肠胃,日积月累,定会好全的。” 陆商枝也松了口气,她笑道:“我也是恰好有这方子,拿出来能帮到人,便是不埋没了祖传方子。” 在场众人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有人带头鼓掌,然后是接连一片的掌声。 赞陆商枝宅心仁厚。 赞她的祖传方子效果灵验。 还有些自己也有胃疾的人,也喊着陆商枝能不能也让他试试这方子,看看能不能治好自己的多年顽疾。 陆商枝听着这些话,有一个绝妙想法冒上了脑海。 第15章 第15章 郭禹既然已经好转,李南星和江锦便不欲继续留在浴堂里,两人搀扶着郭禹就要往外走。 “等一等。”陆商枝出声唤道。 李南星和江锦停住脚步,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疑问? 陆商枝道:“江主簿借一步说话?” “我?”江锦指着自己,有些疑惑,不知道陆商枝要和他说什么? 陆商枝点点头,表示自己没叫错人。 李南星便主动揽过郭禹,支撑起他大半个身子,对江锦道:“你留下,我先带着郭禹出去,你待会再过来就好。” 江锦松手,点头同意。 “江主簿,我们借一步说话。”陆商枝开口道。 两人走到一处角落说话。 陆商枝开门见山。 “江主簿还记得上次在医馆,我们谈的那笔生意吗?” 江锦闻言挑眉,是谈这件事吗? “上次我回家后,已经嘱咐钱庄掌柜主动联系你了,据我所知,这件事他应该是已经办妥了。”掌柜办完事后还专门邀功似地跑来和他说一声。 陆商枝:“确实,第二天王掌柜就主动联系了我,我也顺利将一百两银存入江记,并获得了贵钱庄的一百份小额担保。我今天要和江主簿谈的这桩生意,还是和这一百两银有关。” “我想将家中浴堂向隔壁进行扩建,同时实现药膳的售卖,今日我家祖传的药膳的效果,江主簿也见识到了。有这些方子,我有信心将这生意办得红红火火。” 经了郭禹这事的启发,陆商枝对于自己新获得的隔壁杜家浴堂的那块地,有了初步的规划。 她决定将陆家浴堂进行扩建,用以补充和丰富经营内容。 她有技术有人才,还有营销手段,唯独还缺了点最关键的东西。 资金! 江锦闻言道:“所以这事与我何干?” “我和您敞开天窗说亮话,方子、厨子和经营手段我都有,唯独还欠缺些资金,我想和您商量,将之前存入江记钱庄的银子拿出来,用来扩建浴堂,同时江记钱庄仍继续向我们浴堂提供小额担保。” 江锦听到这里笑了,道:“陆小娘子是看着我脸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字吗?之前同意和你谈生意,也是想着大家彼此都认识,你也能给出抵押物,便卖你一个面子。” “但今天这出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对经营家中生意不感兴趣,但是基本的算数还是会的,将一百两银给你,还继续提供担保,没有任何抵押物,风险都是我们钱庄在担着,万一你们浴堂出点什么事,我家钱庄就是实打实的亏一百两,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商枝也不反驳他,只道:“您说得有道理,那如果我承诺和您分成利润呢?您无偿给我的小额担保就算作您的资金入股,扩建的浴堂落成后,我们九一分利,我九你一。明面上看着是您担了风险,但如果我家浴堂一直都经营得很好,您就相当于是一分钱没出,仅凭几张担保,就拿了我店里的一成利,天下还有比这更容易的生意吗?” “而且您一旦成了我们浴堂的东家之一,浴堂里的新鲜玩意,肯定也是您第一个体验到,到时候您在同僚面前也能说得上话,我见李寺正和郭评事还是挺喜欢来陆家浴堂的,到时候您不是也更有面子。” 江锦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起陆商枝,问道:“你真有信心把浴堂做起来?” 陆商枝自信一笑,“您之前可还想请我到您家做掌柜,您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江锦愿意入伙的心思被陆商枝后面几句话彻底勾了起来。 加之他也不缺那一百两,索性就当买个新鲜,要是真亏了。 他就少收藏些名人字画吧。 于是他道:“我同意了,明日我会让家中掌柜和你联系的。” 陆商枝笑得灿烂:“好的,我定不会辜负江主簿的信任。” 江锦摆摆手走了。 陆商枝环视一圈浴堂,客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一个特殊的人竟然还在。 见她视线望过去,静静站在大堂角落的杨寒舟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掀袍离开了浴堂。 她都忙昏头了,要不是对方主动和她示意,她都不记得店里还来了这一号人物了。 —— 第二天一早。 王掌柜再度登门,陆商枝和对方重新就部分契约进行了讨论,在上午就敲定了契约,顺利拿到了一百两银。 前脚刚送走王掌柜,陆商枝后脚约的樊工匠就上门了。 陆商枝带他好好勘察了一遍隔壁杜家浴堂的残骸,针对要扩建的店面细节进行了详细的讨论,最后敲定了工期和费用。 因为隔壁杜家浴堂虽被烧毁严重,但部分地基依旧可以使用的原因,将扩建工程的工期压短在了一个月内。 至于费用,除了新建铺子外,她还增加了不少的功能区和绿化,倒是费用不低,不仅将一百两银全给了出去,她还倒贴了五十两之前抵押地契的银钱进去。 樊工匠第二日就带着施工队,紧锣密鼓地干了起来。 这些工程的进展,江锦也都看在眼里。 自从成功入伙陆家浴堂的生意后,江锦每天都带着李南星和郭禹过来陆家浴堂。 李南星是离不开那不失眠浴汤,而郭禹则是过来吃药膳粥的。 为了让股东满意,陆商枝可是特意嘱咐了陈岱给股东好友开小灶。 江锦对此十分满意,觉得陆商枝是在重视他这个合伙人,才给郭禹行的方便,这让他特别有面子。 很快一月过去。 陆家浴堂的扩建工程顺利完工,准备在今日重磅开业。 到了下值时间,江锦早就收拾好书案,过来喊李南星和郭禹一起去陆家浴堂。 这一个月,三人扎堆习惯了,郭禹因为吃了一个月的陆家浴堂的药膳,胃疾犯病的频率明显变少,他家娘子也格外支持他每天去吃药膳粥。 所以听到江锦一叫,两人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收拾东西。 三人说笑着往大理寺外走。 没成想迎头就撞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大理寺卿百璃。 百璃人如其名,肤色白皙,整个人看着就像个琉璃净瓶似的,散发着一种脆弱易折的气质。 而他本人也确实十分脆弱。 一年到头十分容易生病,几乎每十天就要请次病假,要不是他身世显赫,一般人动不得,按他这样的请假频率,他这大理寺一把手的大理寺卿之位,只怕是坐到头了。 但即使他身世显赫,因为他常年请假的缘故,对于大理寺的实际管辖力,也远远不及大理寺少卿林亦之。 那个老头子才是大理寺内有实无名的一把手。 但无论上层是如何的腥风血雨,面前之人也仍是三人明面上的长官。 三人齐声打招呼:“大理卿好。” 百璃咳嗽两声,看向三人,开口道:“自我病休回来,见你们三人日日下值都是一同离开,可是在私下聚会?” 三人一愣没想到百璃一直有注意到他们三个人的举动。 但长官发问,他们也只能如实回答:“甜水巷的陆家浴堂近几月推出了些颇有功效的浴汤,我们三人最近都是一下值就去陆家浴堂沐浴,所以聚得频繁些。” “到底是什么样的浴堂,竟让你们这么推崇。”百璃好奇道,他想起自己自从被调到大理寺之后,因病都没有好好和同僚聚一聚,一下子让他面对许多同僚,他或许还有些负担。 但只是二三人的话,他觉得他可以,脑袋一热,他便开口了。 “这浴堂如此特殊,听得我也有些意动了,你们三人可介意再多加我一个?” 李南星、江锦和郭禹三人对视了一眼,俱从对方平静无波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二字。 李南星主动开口:“本就是私下相聚,大理卿愿意和我等一同前去,是我等荣幸。” 于是乎,三人变成四人,一齐走出了大理寺,上了去往甜水巷陆家浴堂的马车。 第16章 第16章 四人到陆家浴堂的时候,扩建部分的围挡已经拆下,门口地上散落一地的鲜花与彩带。 考虑到目前主营业务不再单单是浴堂,陆商枝找人重新做了牌匾,将牌匾上的陆家浴堂改成了陆氏养生会馆,绑着大红彩带,挂在扩建后的店面正中。 此时整个陆家浴堂都大变了模样,原先的浴堂和隔壁打通,保留了宽阔的休息空间,除了沙发外还增设了很多舒服的餐桌,在靠近墙壁的一个角落,弄了一个取餐台,不少人正从一旁桌上拿着托盘在取餐。 人流熙熙攘攘,不仅客人变多了,服务的人也变多了许多,整个养生会馆内热闹极了。 四人步入陆氏养生会馆。 陆商枝眼尖朝四人挥手。 待四人走近,陆商枝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三人中,她唯一没见过的那个人,脑袋上顶着个硕大的橙色箭头。 说真的她从未见过有人有这么大这么亮的箭头。 此时大保健也跳出来提示。 【橙色特殊人物目标出现,获得该目标感谢值,即可获得6000积分,获得该特殊人物目标积分后,累计积分足以完成本阶段随机任务,宿主赶紧上!】 还用它提醒,陆商枝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累计李南星和郭禹的积分,以及断断续续累积到的小部分人的积分,她目前的积分也只有六千多积分,之后她再没碰见过特殊人物目标。 没想到要么不来,要来就来了条大鱼。 陆商枝没注意到,她盯着百璃的眼神有些太过炽热。 江锦咳了声,主动对陆商枝道:“陆小娘子,给我们细细介绍下吧,你这店保密工作做得好,没到最后一天,我这个东家之一,都不知道店里都有什么。”江锦也没完全看过彻底落成后的浴堂,现在乍一看见,这里哪里还像是个浴堂,简直就是个集沐浴和美食于一体的绝妙休闲之处。 陆商枝闻言看向江锦,回道:“现下我们店里不止是有隔壁的浴场,扩建的这半边地方,增设了专门的药膳区,共有四大类,四十多种的药膳,分别含有调理胃疾、去湿、滋补养身以及美容养颜等等不同的效果。同时后面还建了汗蒸馆,汗蒸能帮助大家净化血液、消除身体积累的疲劳,让人少生病。” “现下的布置,可以让客人们在沐浴和汗蒸的时候,随时可以出来点上一两份药膳补充体力,让大家能更好的享受泡汤和汗蒸的乐趣。” 百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的浴堂,听到那个汗蒸可以让人少生病,他忍不住问道:“这药膳倒是好理解,这汗蒸是怎么回事?” 陆商枝一听,眼睛亮得出奇,看向百璃,倾情推荐道:“客人是对汗蒸感兴趣吗?我们店内建了汗蒸房,通过加热让汗蒸房内始终保持比较热的状态,顾客可以穿好专门的汗蒸服,进入到汗蒸房汗蒸,通过热度让汗蒸的人出汗,达到大家活动后血液疏通的感觉,增强个人体质。” “客人要是感兴趣可以试一试,现在我们店里的收费规则变了,除了单项的服务内容单独收费外,我们还推出了联合票的形式,只要入场交费一百钱,除了可以随意享受店里的汗蒸和泡汤体验外,还可免费品尝一款药膳,是十分划算的组合。” “客人也是第一次来,我建议可以买个联合票,加之江主簿也是我们店里的东家之一,您是他的朋友,我还可以给您免掉会员价的十个钱,一共九十个钱,您可以把我们店里的项目都试一试,十分划算。” 百璃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我体验下联合票吧。”说着他就要掏出荷包付钱。 江锦却抢先一步将一两银子放到陆商枝手中,豪气对百璃道:“今天大理卿难得和我们一起来聚一聚,我们深感荣幸,哪里还能让您出钱。”说完对陆商枝道:“他们三人的都算我的,剩下的多的银子全冲会员卡里吧。” 百璃一愣后,却还是数了九十个钱,放到了江锦手里,然后对陆商枝道:“现在就可以去体验项目了吗?” 陆商枝收好钱道:“您跟我到柜台来吧。” 百璃跟着走了。 后面跟着的李南星和郭禹紧随其后,分别将九十个钱放到江锦手中,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跟在百璃身后,到柜台前排队。 江锦拿着二百七十个钱,嘴里喃喃道:“我看着像是会缺这几个钱的人吗?” 说完他也跟了上去。 陆商枝将四个黑色手环递给四人,道:“戴着这个手环,你们可以全场进出自由。” 四人接过。 戴好手环,四人简单说了各自要体验的项目,便分别开始行动。 百璃直接就去了汗蒸房,郭禹则是去了药膳区,江锦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跟着郭禹一起去了药膳区。 李南星依旧只对不失眠浴汤感兴趣,正要走,却被陆商枝叫住了。 “李寺正。” 李南星闻言看向她,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陆商枝将一罐药膏递了过去,指了指他遍布烧伤疤痕的手道:“这是上次走水时候,你为了救我和杜家驹儿的时候留下的吧,抱歉,我注意到的时候,你的手都已经愈合脱痂。我想了想,就去纪大夫那里弄了这瓶祛疤的药膏过来,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是平时涂一涂,总归是好的,万一疤痕能去掉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对方双手上的疤痕,莫名觉得有些刺眼,这个药膏她已经准备很久了,但一直都忘了给对方。 直到刚才李南星戴手环时,露出带着伤疤的双手,她才想起这件事。 李南星愣了一下,看了眼有些忐忑的陆商枝,伸手接过药膏道:“谢谢,我会记得用的。” 而后手腕一翻,就将药膏藏在了长袖下,去了浴场。 待他的背影消失后,陆商枝收回视线,继续忙着接待客人。 突然,汗蒸房那边,起了场小骚动。 陆商枝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几个身穿汗蒸服的客人,个人,正七手八脚地将百璃抬出来,放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此时他整个人红彤彤的,像是快要被烤熟了一般。 陆商枝忙问众人:“怎么回事?” 把百璃抬出来的客人,热心道:“这个郎君,两次沙漏漏尽,都没从里面出来,我看他不对劲,劝他出来,他不出来,后来差点给晕过去,忙叫我给他抬出来。这不,我们大家伙合力就把他给抬出来了。” 陆商枝闻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百璃解释道:“客人,我们店里,一次沙漏漏尽的汗蒸时间就差不多是普通人的极限了,就算是能继续忍着,我们也是不建议这么做的,就是担心出现这样的意外。我们建议一次沙漏漏尽的汗蒸时间一到,就出来休息一下,再进去,这样会比较好。”沙漏是陆商枝做汗蒸馆时,专门让人做出来计时的,沙漏漏尽一次,代表的就是二十分钟,一般人汗蒸二十分钟,也就差不多是极限了,为的就是防止这种事情。 没想到还是没有防住。 百璃整个人都十分尴尬,“我以为蒸得越久,效果就越好。” 陆商枝道:“没事,客人还只是第一次来,也是我没和您说清楚,您多来几次就好了。”说着让大家散了。 百璃对陆商枝道:“陆小娘子也不用管我了,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陆商枝点头,继续忙去了。 等江锦和郭禹吃完了药膳,去找在浴场里的李南星,三人重新回到大堂时,就看到百璃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的角落。 江锦问道:“大理卿,您蒸好了吗?” 百璃点头:“嗯。” 江锦:“那您要不要再去试试药膳或者泡汤呢?” 百璃摇头。 李南星见百璃状态有些不对,此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体验完自己想要的项目了,那我们今日就先回吧,有时间再过来就好了。” 百璃猛点头。 四人这才收拾妥当,离开了。 回到家里,李南星将一直藏在袖中的药膏拿出来,凑在灯火下看了会,然后剜出一点,涂在手上。 而后歇下,仍有股淡淡的桃花香气萦绕鼻尖。 第17章 第17章 第二日大理寺下值的时辰,三人照例要去陆氏养生会馆,在路过大理寺卿百璃的值房时,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江锦看向两人道:“不叫上大理卿是不是不太好?” 李南星想了想道:“确实,那你去敲下门。” 江锦闻言上前敲门,“大理卿,您在吗?我们要一起去陆氏养生会馆,您要一起吗?” 里面没有回复。 江锦想了想,又喊了一遍,刚想上前推门,手刚碰上门,里面百璃轻咳两声,出声道:“你们去吧,昨夜突然急剧降温,我偶感不适,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吧。” 三人一听百璃说身体不适,丝毫没有怀疑,毕竟这位大理寺卿,以往也很容易生病。 没多想,三人便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百璃松了口气,他并未感觉不适,他不想去陆氏养生会馆的真实原因,只是因为昨日太过丢脸,他目前暂时还不想遇见见过他出糗的人。 但是说来也奇怪,往年像昨晚这样天气骤降的日子,他都不可避免地会病上一场,他已经做好了会生病的准备,没成想,第二日一早竟然什么事都没有,他猜或许真是那汗蒸带来的效果。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懊恼,就冲这一次的效果,他真的很想去陆氏养生会馆。 如果没有昨日那出糗事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 而三人组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长官正在为自己的羞耻心过剩而懊恼。 三人出了大理寺府衙,府衙外就有个绾着妇人发髻、衣着朴素的娘子在等着。 郭禹一见到自家娘子,忙上前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不赞同道:“娘子,你怎么提前过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万一被冻坏就不好了。我不是说过我们下值会绕路过去接你的吗?” 郭家娘子笑笑,将大氅重新给他披回去,“你披着,别因为冻着又犯胃疾,到时候才是你受罪,我也受罪。而且我不怕冻,以前在乡下,雪地的路都走习惯了,更何况我也是掐着点来的,等得不久。” 李南星和江锦都纷纷和郭家娘子打招呼,郭禹早和他们打过招呼,郭家娘子对于能治好自己官人胃疾的药膳十分感兴趣,所以打算过去看一看。 四人上了马车,闲谈几句,很快就到了陆氏养生会馆。 今日养生会馆的生意依旧很好。 陆商枝见到郭家娘子,也愣了下,没想到大理寺组合,来得还是四人,但是这第四人,换了个人。 因为是男浴堂,除了她扩建后,新请了些婆婶子来打扫卫生,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客上门。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问他们四人今日怎么买票。 因为郭家娘子来了,郭禹和他娘子都只单付了药膳钱,李南星和江锦依旧是联合票。 三个大男人来多了,都选得很快,郭家娘子因为是第一次来,细细看了餐单,笑着问陆商枝:“陆小娘子有什么推荐的吗?” 陆商枝点了点菜单上一道玫瑰养颜露道:“这个郭家娘子要不要试试,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特别适合女子。”其实美容养颜这一系列,她确实是专门为女子设的一个系列,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女子试过。 郭家娘子爽快道:“好,那就选这个吧。” 四人先坐在了一处,准备先一起吃药膳。 陆商枝又忙了会,将店里柜台暂时交给个伙计,主动走过来坐下和四人搭话。 陆商枝开口问江锦:“你们昨日带来的那位客人,今天怎么不来了,难道是我店里有什么还做得不到位的吗?” 江锦正在喝汤,闻言挤眉弄眼笑道:“陆小娘子这么关心我们大理卿吗?” 陆商枝闻言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们店里的客人基本都是回头客,所以他只来了一次就没来了,我就在想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听了意见我好改正,争取把店里所有的客人都变成回头客。” 江锦还要调侃两句,就被李南星制止了,他道:“瑞之,你正经些。” “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江锦见李南星认真了,就有些不敢开陆商枝的玩笑了,忙认真答道。 陆商枝:“这样啊。” 虽然她的语气听着感觉没什么情绪,但是李南星却隐晦捕捉到了她话中的一丝丝失望。 她在是失望什么? 因为大理卿没来吗? 李南星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 而此时的陆商枝确实是因为百璃没再来店里,感到失望。 对方不来店里,她就失去了攻略目标。 昨日她查了查大保健系统面板,原来橙色特殊人物目标,竟然不是仅仅治疗一两次就可以获得积分的,他们是有攻略进度条的,而百璃的感谢值进度条才涨到了百分之五十。 看来她还是得另外想办法叠加攻略进度。 好在她通过系统能知道百璃身上最大的健康问题就是抵抗力差,因为抵抗力差,他总是时不时就生病,他本人也为此苦恼很久。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痛点,她也就没有太过焦虑了。 反正系统任务不限时完成,她慢慢来。 郭家娘子品尝完玫瑰养颜露,又看了看店里络绎不绝的客人,真诚夸道:“听官人说,这养生会馆一度是亏损的状态,是陆小娘子经营有方,才让店里变了模样,生意也比以前红火,陆小娘子二八年华,就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厉害。” 陆商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没有郭家娘子说的这么厉害,也是因为家里只有我们姐弟二人,所以我必须扛起所有事情,毕竟弟弟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我了,我也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店开下去。” 郭家娘子道:“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十分厉害。世人都说我们女子本柔弱,但是却不知我们女子一旦想守护些什么,总是能做得比男子还刚强些的。我是真羡慕陆小娘子你,能在汴京有一份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不像我,来了这汴京,便没什么用处了。” 听到这里郭禹忙握住郭家娘子的手道:“娘子怎能这般说你自己,要不是没有你出摊卖馄饨供我读书,我也不能安心科考,我今日能做到如今的官位,一大半都是娘子的支持,娘子不许这么说自己。如今我当了官,娘子也该多享福享福才是。” 郭家娘子脸上扬起幸福温柔的笑容。 但在这幸福之下,陆商枝却看到了其中的一丝丝无奈,于是她道:“郭家娘子不必羡慕我,你也可以依靠自己的本事过活。现在我店里生意渐忙,我一个人顾着所有的事情,已经有些忙不过来,店里想找个掌柜,专门接待客人。如果你愿意,明日就可以过来上工。” 郭家娘子闻言一愣,没想到陆商枝会想雇用自己,她眼中迸发惊喜,同时她又有些忐忑:“但是万一我做不好怎么办?” “郭家娘子你卖过馄饨,想来掌柜的活计你也可以很快上手。如果你还担心,可以从明日开始,先来试工一月,要是一月到了,你真觉得不能胜任,到时候你再离开,也没什么。” “真能如此。”郭家娘子十分兴奋:“那我明日便过来。” 郭禹握着娘子的手微微一紧,想说让娘子拒绝掉,他已经当官了,她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只要好好享受生活就好。 话刚想出口,又想起娘子每次和他说起汴京物价贵,俸禄不够花的事情,以及每次去参加完一些官家夫人的宴会后,郁郁寡欢的样子。 突然,郭禹觉得自己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又仔细看了眼笑得眉眼弯弯的娘子,他感觉自己好像确实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开心的娘子了。 于是在郭家娘子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时,他只拍了拍娘子的手道:“无论娘子选择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陆商枝看向两人的互动。 觉得郭家娘子真是个极幸运的人,在这个封建时代,她的官人是真的在支持她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她也能等到吗? 想着,她偷偷瞄了眼李南星。 随即快速正过脸。 耳朵却通红一片。 —— 第二日一大清早,郭家娘子就到岗了。 陆商枝细细和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她很快就上手了,不用陆商枝再时时刻刻盯着。 闲下来的陆商枝则有空看看自己大保健系统的任务,苦思冥想如何完成攻略任务。 但怎么想都觉得无解。 毕竟百璃不主动来店里,她也不能跑过去把对方绑过来吧。 她趴在桌子上,气恼地剁了两下脚。 此时就听陆家娘子有些担忧的问她道:“陆小娘子,我官人最近几日都要在大理寺通宵忙碌文书统筹的任务,接下来几日都没有时间过来吃药膳,不知道这样停几日,对他的胃疾会不会有影响?” 陆商枝闻言,顺嘴就想说一句,没什么关系。 还没开口,脑中灵光一现,她站起来,面露担忧地对郭家娘子道:“虽然郭评事的胃疾已经好了许多,但这药膳停了,确实是不太好。” 闻言,郭家娘子更急了,“那可怎么办?官人是真的来不了店里,每年大理寺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官人绝不会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耽误其他人的事情的。” 陆商枝佯装思考了会,然后道:“要不这样吧,我替郭家娘子你去送药膳好了。” 第18章 第18章 “这样会不会太过麻烦小娘子。”郭家娘子担忧道。 “不会不会。”陆商枝忙摆手,“毕竟你刚来店里,还需要时间熟悉工作,要是你去送药膳,店里的业务你就没办法熟悉了。刚好你来了,我就空闲了下来,由我去送药膳,再合适不过。事情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陈岱把药膳打包好。” 说完也不给郭家娘子犹豫的时间,快速到了后厨。 只一盏茶的时间,郭家娘子就看见陆商枝提着一个大食盒从后厨走出来,她吃惊道:“小娘子怎的提着这么多的药膳,这你一个人如何提得动,而且官人他也用不了那么多药膳。” “郭家娘子放心,食盒不重,我看着瘦弱,但是力气或许比一般的男子还大些,更何况虽说是给郭评事送药膳,那也不好只给他一个人送,毕竟我和李寺正和江主簿也算是相识已久的友人了,不给他二人带上,总归是有些不好。”陆商枝说着还怕郭家娘子不放心,提着食盒还上下做了一回蹲起。 郭家娘子见陆商枝确实轻松,便不再多言。 陆商枝提着食盒坐上了巷尾的驴车,直奔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府衙。 傍晚,光线昏暗,卷宗阁内已是灯火通明,齐齐整整坐着许多官员,都在整理分类往年的案件卷宗,腾出地方,安放和统计随着年假休假结束,全国各地过年期间堆积的新的大案要案。 这几日正是这些案卷集中到达的日子。 大理寺众官员需核查审理的案件结果有无问题,没问题的,呈堂定拟具奏,而发现案件审理有错漏疏忽,或是刑罚与律法相违背的,都需驳回各地重审。如果遇到各地无法办理的大案要案,则需呈批上级后,还需派人前往各地协理办案。 每年这个时候,大理寺中人,都是头悬梁锥刺股,怎么也要赶在期限内,将这些案件处理掉。 阁中只余簌簌的翻书落笔声。 有小吏趁机入内,在李南星耳边小声禀事。 李南星闻言点头示意,又交代了小吏几句,小吏便退下了。 他放下手中的案卷,敲了敲书案,唤回众人的注意力,“已是酉时末了,大家都歇一歇,用了饭食后继续,毕竟还有大半夜要忙,我已经让人去备饭了。” 此时卷宗阁内的官员,就属李南星官职最大,闻言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三三俩俩聚在一处,等着膳堂开饭。 李南星则大步走出了卷宗阁,拐进了大理寺的会客厅。 此时陆商枝正坐在会客厅内等着。 就见身穿绯色官服的李南星走了进来,陆商枝朝他身后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江锦和郭禹的身影,她问道:“怎么就您一个人过来了,江主簿和郭评事没来吗?我专门和衙署的人说了是找你们三人的。” 李南星道:“小吏先报了我,刚才人多,我不便叫他们二人出来,怕你有什么要紧事,便先行过来看看,如果你一定要找他们,那我现在便去叫他们过来。” 陆商枝忙阻止,“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替郭家娘子来送药膳的,郭评事调理胃疾的药膳停不得,郭家娘子又忙着我店里的生意,刚好我闲下来了,便替郭家娘子来送药膳。” “想着送一份也是送,送几份也是送,就给你们每人都带了一份,待会李寺正你直接拿给其他人就好。”说着陆商枝将食盒打开,给李南星瞧。 李南星没想到陆商枝竟然是来给他们送药膳的。 不知为何原本不觉得有多饥饿的肚子,也觉得饿了起来。 他看向食盒,就见里面满满当当放了四盅药膳,陆商枝一一指给他看,“这份治疗胃疾的药膳给郭评事,这两份舒缓神经的药膳给李寺正和江主簿,最后这一盅,是给你们大理卿的,有滋补养身的功效,可以增强人的体质,和汗蒸功效差不多。” 李南星状若无意问道:“我们大理卿竟也有吗?” 陆商枝道:“是呀!那日见他和你们一同过来,只给你们三人带药膳不太好,便也想着给他送一盅,李寺正记得和他说,让他的了我们店里的好处,可要记得继续来照顾我们店里的生意。” 李南星唇角微抿,应了一声。 事情交代完,两人一时间无话,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陆商枝笑了笑,先开口道:“药膳既然已经带到,我也算圆满完成了郭家娘子交代的任务,那我就先走了。” 李南星点点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随即提着食盒回了大理寺膳堂,郭禹和江锦都已经坐好,在朝他挥手。 李南星过去,将属于他们二人的药膳放到他们面前,道:“陆小娘子送过来的,说是郭家娘子嘱咐送过来给郭禹的,给我们也带了一份。” 江锦十分惊喜,“陆小娘子来过啦?她还在吗?” 没想到打工人在苦逼的加班日,竟然还能有陆氏养生会馆的药膳吃,感谢郭家娘子,感谢陆小娘子。 “已经走了。”李南星并不坐下,提起食盒,去了百璃单独的值房。 值房门户紧闭,李南星敲门,得了里面人的应允入内。 房间内异常燥热,让李南星在这数九寒天的日子里,都热得想出汗,他打眼一扫,屋内至少放了七八个炭盆。 而这样的温度里,书案正中奋笔疾书的人,穿了棉袍不够,外面还裹了厚厚的狐裘大衣。 看到李南星进来,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主动问道:“李寺正专门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李南星将陆商枝交代的话向百璃复述了一遍,然后将药膳递给他。 百璃十分感慨,“陆小娘子竟然还记得给我送一份药膳过来,真是个玲珑心思的纯善之人。我的心思倒是比不过人家小娘子豁达了,李寺正把药膳留下吧。有机会和陆小娘子道一声谢,告诉她,我有时间一定会去照顾她家养生会馆生意的。” “下官一定把大理卿的话转达到,药膳既已送到,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李南星拱手道。 百璃挥挥手,李南星退了出去。 重新回到膳堂,他盯着药膳看了半晌,却不动勺。 江锦忍不住了,“你都快看出花来了,你要是不吃给我,我替你吃。”说着伸手要去拿药膳。 被李南星打掉他的手,“谁说我不吃。” 说着他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吃起来,往日带着甜味的药膳,今日吃起来倒是没有以往吃起来那么甜了。 此时回到浴堂的陆商枝,一直在盯着面板,当她看到百璃的攻略进度从百分之五十涨到百分之七十五时,低声庆祝了一番。 送药膳的路子果然是对的。 一次药膳就涨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进度,那就意味着如果她明天再去送一次,就很有可能把百璃这个特殊人物目标给攻略下来。 想到这里,她已经开始期待明天了。 —— 第二日陆商枝同样的时辰,带着同样的四份药膳去了大理寺。 不同的是,今天出来见她的人,不再是李南星一个人。 郭禹和江锦也出来见了她。 同时还得知了一个对她来说是坏消息的消息。 百璃从下午开始,就进宫赴宴了。 至今还未回来。 说出这个消息时,李南星一错不错地盯着陆商枝面上的神情,毫不意外在她脸上看到了失望。 就在此时,会客厅外,有两人走了进来。 百璃喝得半醉,有人把他搀了进来。 而搀他的人,陆商枝竟然也认识,正是义塾的杨夫子杨寒舟。 第19章 第19章 杨寒舟对于看见陆商枝出现在这里,也十分惊讶,“陆小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陆商枝道:“郭评事娘子是我店里的掌柜,我是替她来送药膳的,调理郭评事胃疾的药膳,不能随便停。” 杨寒舟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向陆商枝身边的三位大理寺官吏,他只在大朝会的时候见过李南星,于是便对他道:“李寺正,太后寿宴上,百官尽兴,你们大理卿也被灌了不少酒,离席的时候人就已经有些站不住,未免太后她老人家担心,陛下便让我安全将你们大理卿送回家。” “本来我已经将他送回了承恩侯府,谁成想到了侯府门口,他却是怎么都不愿意进去。嘴里念叨着,在大理寺官员通宵达旦的时候,他作为大理寺卿,必须以身作则。非要我将他送来大理寺,没有办法,我只能将他送过来了。” “没想到刚到大理寺,他人就彻底没了意识,我便把他弄到此处来了。我不认识他的值房,陛下交代我要安全将他送回家,我就得把人安顿好了再走,接下来还要李寺正你们给我指路了。” “好的,杨郎君跟我们走便是。”李南星回道,他又看向陆商枝,“陆小娘子,那我们就先失陪了。” 陆商枝忙道:“你们去忙吧,我也要离开了。” 于是乎,一行六人,在会客厅门口分作两拨。 李南星提着食盒走在前,江锦郭禹帮着杨寒舟扶着百璃走在后,一行五人往左边大理寺卿的值房走去。 陆商枝则径直向前,离开了大理寺府衙。 李南星五人将百璃放在值房榻上,盖了被子,又将陆商枝准备的药膳给他留了一盅,四人便离开了。 站在百璃值房前,李南星道:“杨郎君,我们送您出去。” 杨寒舟背着手站着,笑着道:“见你们提着食盒,只怕是还未用膳,你们不用管我了,我这会儿慢慢溜达着出去就好,权当做是散步去酒气。” 李南星和江锦郭禹对视一眼,他开口:“如此那我等三人便先行离开了,杨郎君慢走。” 杨寒舟点点头。 李南星三人便径直去了膳堂,三人在膳堂用了药膳和简单的饭食。 戌时二刻,便回到了卷宗阁。 此时卷宗阁里,已经有不少官员回来忙碌。 一落座,李南星立刻皱起眉,扫视全场众人,问道:“有谁动过我的书案?” 忙碌的众人纷纷停下工作,彼此看了一眼,都道没有人碰过他的书案。 李南星依旧眉头紧锁,卷宗阁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江锦起身安抚众人道:“没人碰过就好,大家继续忙吧。”说完他走到李南星面前,“章禾怎么了?你为什么怀疑有人动过你的书案,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我离开卷宗阁时,刚摊开一份书册,就放在书案最上方。现在你看,这份书册一角被压在了这几册书册的下面。”他指着书案旁单独放成几小摞的书册道。 江锦看了眼,确实如他所说。 他瞥了眼下面的其他官员,小声道:“那有书册丢了吗?” 李南星摇头,他记忆力极好,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没有丢书册,也因此他方才质问众人,用的只是疑问句。 江锦道:“书册没有丢就算了,即使真是有人动了你的书案,现在只怕也没有证据,现在只能把这事略过,以后多注意些,否则大家就没法干活了。” 李南星也知道江锦说的是对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于是此事揭过不提。 但从这日开始,李南星便专门派有小吏,在用膳的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把卷宗阁守起来。 —— 第二日一早。 陆商枝查看大保健系统面板,意外看到百璃的攻略进度竟然已经完成了。 看来昨天即使百璃喝醉了,但他最后应该还是喝到了她店里的药膳。 这才达成了系统里的攻略任务。 陆商枝顺利拿到了六千感谢值,结合上之前拿到的六千多感谢值,她目前已经累计拿到超过一万的感谢值。 大保健:【恭喜宿主,累计获得12736点感谢值,转化获得相应12736点贡献值,获得人才池开启次数1次,点击人才池下方开启按钮,即可完成本次任务,开启下一阶段任务。】 陆商枝看完消息,毫不犹豫在系统信息上点了叉。 大保健:【宿主,你现在可以完成本次任务,为什么不点击人才池开启按钮,完成任务?】 陆商枝:“我为什么要点,反正我现在离完成任务就差一个按键的距离。我为什么不等等再点,反正这个任务也不限时,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完成。你给的任务就跟抽盲盒似的,谁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不是限时宝宝,我干嘛上赶子去拼命,我要休息休息。” 大保健:【……】 养生会馆的掌柜活计,她大半已经交给了郭家娘子,她现在就只看看账本。 于是乎,陆商枝开启了休假生活。 悠悠闲闲的日子过了几天,小吃吃够了,街逛逛腻了,便开始有些无聊。 无聊的陆商枝,终于将多余的精力放到了一直勤勤恳恳念书的陆文元小朋友身上。 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了小朋友身上有些不对劲。 当这天陆文元小朋友低着头,路过磕着瓜子的陆商枝时,她终于开口叫住了他:“文元坐过来。” 陆文元这才看向姐姐,在姐姐眼神的注视下,坐到了姐姐对面,看了眼姐姐,也伸手从碟子里抓过一把瓜子,细细开始剥壳。 陆商枝问道:“文元,你最近情绪好像有点低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和姐姐说。” 陆文元剥瓜子的手一顿,随后抬起笑脸道:“我怎么会有不开心的事,我每天都很开心啊!” 陆商枝将手中的瓜子放下,“你还学会骗姐姐了吗?现在都敢不听姐姐的话了吗?既然这样,那姐姐以后也不管你了。” 一听陆商枝说不管他了,陆文元瞬间急了,屁颠屁颠跑过桌子对面,抱住陆商枝,将好几颗剥好的瓜子仁,放到她手上,急道:“文元给姐姐剥瓜子,姐姐不要不管文元,文元都和你说。” “这才是姐姐的好弟弟,那你说说是因为什么事,你情绪这么低落。”陆商枝接过瓜子仁,心里一软,摸摸陆文元的脑袋道。 陆文元被陆商枝这么认真地对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有些抽泣道:“文元不想去义塾念书了。” 陆商枝疑惑,自从上次和陆文元说过念书可以保护姐姐之类的话后,这家伙可是每天都兴致匆匆地去上课的,怎么突然就又不想去念书了。 她问道:“文元是因为不想去念书情绪低落吗?为什么不想去念书?你告诉姐姐。” 陆文元摇头不说。 她继续问:“难道是夫子教授的课业,你跟不上?” 陆文元又摇摇头。 陆商枝皱眉:“难道是有人欺负你了?” 陆文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陆商枝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压抑着怒气道:“你和姐姐说,谁欺负你了,姐姐替你收拾他。” 天啊,竟然到了古代,都还有校园霸凌这样的事,让她知道,是谁欺负了她家乖宝宝,她非得好好给他的屁股来几巴掌爱的鼓励。 陆商枝忙抱住陆文元好一通安慰,才在他嘴里套出了真相。 原来杨寒舟早已经娶妻生子,还有个和陆文元同岁的儿子。 七天前,回外祖家过年的国公府的嫡长孙从金陵回来,也来了义塾,跟着自己辞官的父亲念书。 这位小公子一来学堂,就发现自己的父亲格外喜欢聪明机灵的陆文元。 即使他自己在课堂上表现得更好,父亲也不会像称赞陆文元一样称赞他。 于是乎,这位杨礼贤小朋友,就开始了他对陆文元小朋友的针对。 不仅在课余时间将他得到江南大儒教导的一手好字和陆文元只学了几天的大字,放在一起比较,然后带头嘲笑陆文元小朋友的字不好看。 还用家中点心贿赂义塾里的学生,让他们孤立陆文元。 更可恶的是,他还好几天在下学的巷子里,拦住陆文元,恐吓他。 放话让陆文元自己从义塾离开,否则只要他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他好过一天。 听着陆文元说完,陆商枝都要气炸了。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欠收拾。 想到这,她附在陆文元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陆文元听得睁大了眼睛,震惊问道:“姐姐,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陆商枝哼哼,“说起过分,他就不过分了?我们也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吓吓他而已。” 陆文元此刻觉得自己姐姐的形象,在自己面前是那么的光辉伟岸。 陆商枝拉过陆文元道:“走,我们出去准备准备道具。” 陆文元乖巧跟上。 第二日,陆商枝直接让何叔去义塾告了假。 第三日,陆文元重新去了义塾。 杨礼贤一看到陆文元,就盛气凌人站到他面前道:“昨天你没来,我以为你从此就不敢来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我看你是还没长教训。既然我好心的劝告你不听,下了学,你给我等着。” 陆文元只静静看着他。 没有说话。 杨礼贤自讨了个没趣。 今天杨寒舟依旧在学堂上夸了陆文元进步飞快。 陆文元回头,就见杨礼贤冲他比了个拳头的手势。 到了下学时辰。 陆文元走出学堂,用眼睛看到杨礼贤就跟在他身后。 突然,他撒丫子跑起来。 杨礼贤一咬牙,也跟在他身后冲出了义塾,跑进了巷子里。 第20章 第20章 杨礼贤拐进巷子,发现是一条死巷。 陆文元没有再跑,只站在巷子的尽头,看着杨礼贤慢慢走近。 “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不听,那就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了。”杨礼贤撩起自己小胳膊上的衣袖,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他刚走两步,后脖领就被人拎起来,反手将他压在墙壁上,随即他的双手被对方死死压住。 他吓了一跳,试图甩开身后人,但即使他挣扎到衣袍散开,对方还是死死钳制住他,他勉力扭头,也只看到了一节兔毛领子。 从他这个视线,只能看到一脸严肃瞪着他的陆文元。 “文元动手。” 清丽声音响起,扣住他的人竟然是女子。 随着话音落下。 陆文元唰地一下,拔出把匕首,慢慢靠近他,铮亮匕身在反光,散发出晃眼的亮光。 杨礼贤一下就急了,忙喊道:“你们二打一,算什么英雄,你们放开我,我们一对一。” 陆商枝故意冷笑两声,“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我是女人,就是要二打一,你能拿我怎么办。更何况你仗着学过点武,就欺负同窗,又算得了什么英雄人,要算也只能算狗熊。” “文元,快动手,捅死他,这样就没有人欺负你了。” 闻言陆文元重重点头,拿刀靠近。 杨礼贤慌了,呵斥道:“我姑母是皇后,我爷爷是国公爷,你们敢杀我,他们一定会找你们偿命,给我报仇的。” 陆商枝朝着杨礼贤的脖子示意,陆文元便直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他的脖颈一片冰凉。 到底只是个五岁小孩,杨礼贤彻底绷不住了,扯开嗓子哭起来,“啊啊啊,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呵呵,平时让你作威作福,就知道欺负别人,现在知道被别人欺负的滋味了吗?现在求饶,晚了,文元,直接给他一刀。”陆商枝语气里满是决绝。 然后杨礼贤就看到陆文元高高抬起了匕首,猛地扎在了他的脖颈处。 杨礼贤全身一抖,直接吓尿裤子了。 陆商枝咦一声,嫌弃地松开杨礼贤。 杨礼贤这才后觉的看向脖颈处,伸手摸了摸,发现一点伤口和痕迹都没有。 “现在知道被人欺负是什么滋味了吗?下次还敢这样欺负别的小孩,我可就换把真刀了。”她已经拿过陆文元手中的那把匕首,将刀刃反复推入又拉出。 这是她专门找工匠做的伸缩刀,就是专门用来收拾这熊孩子的。 现在的结果和她想的一样,大获成功。 杨礼贤呆呆地看着陆商枝手里的刀,又呆呆地看向自己尿湿的裤子,哭了。恐惧退去,只剩下羞恼,他堂堂国公府嫡孙,竟然五岁了还尿裤子,他哭得比刚才还伤心。 陆商枝收拾完熊孩子,怒气去了大半,看熊孩子哭得伤心,那一点爱幼之心,总算是冒出来了点。 她直接提起熊孩子,被他甩开,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陆商枝抱臂站着:“跟我走,我带你去换衣裳,不然明天全义塾的人都要知道国公府嫡孙五岁了,还尿裤子。” 杨礼贤紧咬嘴唇,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带我走。” 陆商枝得意一笑,“那走吧。”然后牵过陆文元的手,走在最前面。 陆文元走两步,又回头看两眼。 就见杨礼贤只远远地倔强地跟在他们身后。 要到出巷子的时候,望着慢慢汇入主街人流的一大一小的背影,杨礼贤终于忍不住喊道:“喂!坏女人,我走不了了。” 陆商枝和陆文元这才回头看向躲在巷子里的杨礼贤。 陆商枝上前:“为什么走不了。” 杨礼贤脸涨得通红,指了指自己的湿掉的□□,“会被人看见。” 陆商枝这才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怕被人看见尿裤子啊!我倒是有办法,不过你得叫我声好陆姐姐,我才能帮你。” 杨礼贤瞪她。 陆商枝不为所动。 “好陆姐姐,行了吧。你能帮我了吧。”杨礼贤闭着眼喊道。 他刚喊完,就感觉有东西兜头罩在了他的脸上,他睁眼就看到陆商枝的大氅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 陆商枝道:“裹紧大氅,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走吧。” 三人这才继续走。 很快就回到了陆氏养生会馆。 陆商枝直接将熊孩子丢进浴场里,让王武盯着他,洗了个澡,然后找了身陆文元的衣服给他换上。 收拾干净,杨礼贤小朋友瞬间又从一条虫变成了一只虎,他穿好鞋子就要跑,还对陆商枝比了个鬼脸,“你们等着,等我回去,我一定会把你们欺负我的事告诉祖母,让祖母收拾你们的。” 陆商枝忙几个快步,又把他逮住,她道:“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你祖母,我就把你欺负文元的事告诉杨夫子。杨夫子是公正严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仗着家势欺负人,只怕是你祖母还没来得及收拾我,你就先被收拾掉了。” “加上你父亲知道我只是帮弟弟出气,事出有因,肯定也会帮我拦住你祖母,到时候受罚的人,估计就只有你自己了。” “你……” 杨礼贤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显然也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的。 看着熊孩子这模样,陆商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文元被欺负的原因,是因为熊孩子认为是文元抢走了杨夫子的关注,更何况今天从头到尾熊孩子在选择的靠山里,没有提到一句自己的父亲。 合理推测,他所有的行为和语言都在说一句话。 父亲请多看我一眼吧。 拿住熊孩子痛点,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她陆商枝的五指山。 杨礼贤沉思片刻道:“那我不告诉祖母,你就不会告诉父亲吗?” 陆商枝道:“不仅是不告诉你的祖母,今天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人,你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同时你要答应我在学堂不能再欺负文元,否则我还是会向你父亲告状。” “这不公平。”杨礼贤生气道。 “怎么不公平,这件事本来就只有你会受责罚,我们关系不对等,自然是你要多做出些承诺,这才公平。”陆商枝悠哉悠哉道:“或者你也可以不答应,我们鱼死网破,赌赌看,是你的鱼死得多,还是我的网破得比较大。” “我都答应你,行了吧!”杨礼贤十分憋屈道。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斗不过这个女人。 他好气啊! 陆商枝却笑了。 伸手将一颗糖塞到他嘴里,“别气了。只要乖乖听你陆姐姐的话,还是有好处的。今天花朝节,姐姐带你们去逛夜市,便当做是你拜山头的好处了。” 一听夜市,杨礼贤眼睛瞬间就亮了。 随即好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又暗淡下去。 “祖母不会同意的,我要回去了,不然父亲和祖母找不到我,该担心了。”杨礼贤道。 陆商枝却道:“你父亲那边我已经搞定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去,如果是的话,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杨礼贤惊喜地跳起来,“父亲竟然同意了?你怎么和父亲说的,他竟然会同意。” “你以为我随便把你一个国公府嫡孙带走,不和你父亲打过招呼,他会现在还不找过来吗?”陆商枝没好气道:“你太小瞧你陆姐姐我了。我怎么说的你不用管,你父亲刚才已经派了小厮过来传话,他也会过去,说是大家稍后夜市上见。” 杨礼贤此时看着陆商枝,真就像是看仙女一样,他还没有和父亲一起逛过夜市呢。 竟然真有人能这么轻松就说服了父亲。 陆商枝:“那去吗?” 杨礼贤毫不犹豫道:“去!” 熊孩子眼里都是兴奋的光。 哪里还记得两个时辰前,他被陆商枝狠狠教训了一顿的事。 打一棍子给一甜枣的法子。 算是被陆商枝给玩明白了。 第21章 第21章 马行街夜市是北周最为繁华热闹的夜市之一,此时华灯初上,一路行来,沿街商贾众多,各色小吃、珍奇古玩,应有尽有。 陆商枝和何叔带着两个小孩,自甜水巷而来,将这幅繁华盛景尽收眼底。 四人中何叔年因为年长常来夜市,并不觉稀奇,两小孩则是左右四顾,眼睛瞧不够,但还是很有克制地跟从大人。 其中最为激动的反倒是陆商枝,她从来没见过古代的夜市,看什么都新奇,又是个大人,可以自己选择在哪个摊位前瞧热闹。 卖字说书瞧一眼,吹拉弹唱听两声,最终她在一个糖画小摊前停下。 她没想到在古代,就已经有小摊贩在卖糖画了,想到小时候和陆老爷子出去,她提出想要吃街边的糖画,被陆老爷子淡淡扫一眼后拒绝的画面。 陆商枝当即掏出荷包,豪爽道:“你们要糖画吗?我付钱,所有人都有。” 杨礼贤和陆文元当即纷纷兴奋欢呼。 “好耶!姐姐那我要画个凤凰。” “你要凤凰,那我就要个龙。”杨礼贤立即不甘示弱道。 “你们倒是雄心壮志。”陆商枝指着糖画摊上的转盘道:“看见那个转盘没,上面有许多动物,你们要能转到龙和凤才行。” 俩小孩都雄心壮志表示自己一定能转到龙和凤。 摊主收了陆商枝给的钱,笑呵呵地请两个小郎君转图样。 陆商枝也好奇他们能转出什么,也站在一边瞧。 看到结果,陆商枝哈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们的龙和凤,笑死我了,真是好大的一只凤凰,好大的一条龙啊!” 十分钟后,俩小孩鼓着气呼呼的脸,一个拿着只鸟雀的糖画,一个举着条糖画小蛇。 两人对视一眼,都恶狠狠地在糖画上咬了大大的一口。 陆商枝笑够了,自己也去转转盘,轻轻一拨,是只蝴蝶。 俩小孩一看,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杨礼贤轻哼道:“还笑话我们,你自己转的糖画比我们的还小呢!” 陆文元第一次没有和姐姐统一阵线,听到杨礼贤的话,以一副杨礼贤说得十分有道理的模样,猛点头。 看不得两个小鬼嘚瑟,陆商枝直接又给了小贩一份糖画钱,道:“摊主我加钱,你给我画条凤凰。” “得嘞!您等着。”小贩把钱一收,刷刷几下,一条花纹繁复的糖画凤凰就画好了,递给陆商枝。 杨礼贤指着陆商枝跳脚,“你作弊,哪里能用钱买,反正我和陆文元是不会认可你的凤凰的,你的就是只蝴蝶。” 陆商枝不管他,欣赏了下自己的糖画,笑着啧啧两声道:“你们呀,还不懂钱的好处,我买的多好,我现在还能买条龙呢?有本事你们也买。” 口袋空空的杨礼贤和陆文元:“……” 陆商枝转头看向何叔,“何叔,今天我请客,您也来画一只吧。” 何叔却摆摆手笑道:“小娘子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就不画糖画了,我牙口不好,再碰这些甜食,今后只怕更咬不动肉。” 陆商枝闻言也不好勉强何叔,想着自己再转一个就好了。 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小娘子可介意送我一只糖画?” 众人闻言往后望,就见穿着身粗布衣衫的杨寒舟正站在他们身后,俊美朗目,笑看着几人。 “父亲!” “夫子!” 俩小孩兴奋喊道。 杨礼贤喊完父亲,想上前,又不敢,最后是杨寒舟率先走过来,他看向陆商枝:“在魏氏鲊铺等不到你们,便往甜水巷过来的方向找了找,就见到你们了。” 陆商枝点点头,她通知和杨寒舟碰面的地方,就是在闻名遐迩的魏氏鲊铺,提前碰头也没什么不好。 “杨夫子转一个糖画吧,画好我们去下一处瞧瞧。” 陆商枝这是在回答杨寒舟的第一句话。 杨寒舟笑笑:“好。” 他纤长手指轻轻一拨,指针转了几圈后,稳稳停在了龙的花样上。 小贩极为有眼色道:“郎君运气极好,是龙。” 这一下,杨礼贤得意对陆商枝道:“看到没,我爹爹转到龙了,是龙,不像你,只会用钱买凤凰。” 陆商枝还未开口。 杨寒舟温声道:“礼贤,我便是这样教你的礼仪吗?” 杨礼贤浑身一僵,站直身体,微低头回道:“父亲不曾这般教过孩儿,是孩儿无礼了,陆姐姐对不起。” 杨寒舟教子,陆商枝不好过多置喙,只道:“无事,我未曾感觉到被冒犯,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好。” 气氛一时冷了一些。 陆商枝主动牵起俩小孩,高举和他们相握的双手,“走,我们去下一处。” 杨礼贤有些局促,但见父亲没有制止陆商枝带着他一起举手的跳脱行为,这才稍稍放下心。 又逛了会,气氛重新活泛起来。 五人游荡到了个捏面人的摊位上。 陆商枝陆文元姐弟俩,分别捏了对方,捏好后,陆商枝也不要,全给了陆文元。 轮到杨礼贤,他对小贩道:“我想要捏个娘亲,但她不在这里。” 小贩问道:“那小郎君描述下您娘亲的相貌。” 杨礼贤看先自己的父亲。 杨寒舟没想到杨礼贤想捏的面人竟会是亡妻,仅仅是五年,他却有些记不清她的面容了,只记得她是个极为娴静温和的人,于是他道:“她很漂亮,也很温柔。” 小贩一听,忙道:“还请客人描述得具体些,不然小人才疏学浅,恐怕捏得不像。” 杨寒舟想想道:“她应是喜穿素衣的。” 杨礼贤一听,皱眉道:“父亲说得不对,嬷嬷说过,娘亲最喜欢穿红衣。” 杨寒舟闻言一顿。 杨礼贤转过头,对小贩说:“不听他的,你听我说的捏。” “娘亲喜穿红衣,皮肤很白,身材和二姨妈很像,很是纤瘦婀娜。” 小贩动作闻言,动作飞快的捏好了一个身体,他有些犯难,“小郎君说说长相。” 想起外祖母说二姨妈虽然身材和娘亲相似,长得却并不像,他也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样,但他却不能不说。 于是他道:“你照着陆姐姐捏吧,反正我娘亲肯定是和陆姐姐一样的大美人。” 陆商枝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她也并不介意,于是便什么都没说。 而杨寒舟则看了眼陆商枝,陷入思索。 如此,小贩总算是捏好了面人,递给杨礼贤。 从刚才捏面人结束后,因为杨礼贤有意无意就想避开自己的父亲。 于是走着走着,两小孩就跟着何叔窜到前面去了。 后面则是跟着的杨寒舟和陆商枝。 杨寒舟这才有机会问道:“陆小娘子来信,说有关于礼贤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邀我来马行街夜市会面,现在只你我二人,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陆商枝看着前面已经玩做一团的两小孩,开口道:“要说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也和礼贤做了保密约定,所以现下只怕是不能和杨夫子你说了。” 杨寒舟顿步,“所以我们今日就只是来玩?” 陆商枝挑眉:“这有什么不对吗?” 杨寒舟笑笑,“有些不习惯而已。” 陆商枝道:“我不知道杨夫子带礼贤出来玩过几次,但即使有,次数也决计不会多。我本不欲多言,但还是忍不住想斗胆说一说。” “小孩子的成长是极快的,童年只有短短的几年,如果从小就一味追求严苛且所谓的有为教养,这样的孩子,心里是会有很大的缺憾的。而这些童年没有得到满足的缺憾,他会在成年后更加渴望,但长大后的他,或许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弥补这些缺憾,或者根本无法弥补。” “如此一算,还不如现下就多关注孩子是否有在快乐成长,我觉得礼贤对您敬畏有余而亲近不足,您多夸夸他,他的功课或礼仪没准会更好,不要小看夸奖的力量。” 杨寒舟看向陆商枝,“陆小娘子似乎格外擅长教养小孩子,文元你也教得很好。据我所知,陆小娘子似乎还未出阁,如何会有这般感悟?我属实有些好奇。” 陆商枝道:“或许是家中只有我和弟弟二人吧,没有依靠的人,总是会飞速成长的。” 她没说实话。 因为她就是有缺憾的小孩,所以她才知道这样的小孩想要什么罢了。 此时前面何叔他们已经跟着百姓们,在高高的擂台下围成一圈,在看卖艺人打铁花。 陆商枝和杨寒舟也凑了进去。 人群中间,卖艺人打着赤膊,将铁汁烧热,在暗夜中,随着一声吆喝,五六个卖艺人将手中花棒甩出,铁汁在空中炸开。 灿若繁星,火花如流星般闪耀,制造出如同烟火般的绚丽美景。 在场百姓皆兴奋欢呼。 真是精彩至极的表演,以至于两小孩都不愿离开。 于是五人一齐又看了好几场的打铁花表演。 时间流逝,又一轮表演结束,陆商枝才意识到,她们身后又不断堆积了许多人,大家摩肩接踵,乌压压站成一片。 看着这样拥挤的人群,陆商枝本能就觉得危险,刚想喊上附近的何叔和俩小孩,大家一起离开。 话还没出口,她眼尖的瞧见她和杨寒舟头上的一片阴影。 一个和锅一般大的大花盆直直从楼上坠下。 “快散开,有花盆掉下来了。”陆商枝大声喊出来,同时猛地扑向杨寒舟,两人一起摔进身后的店铺里。 她起身一瞧,就看到碎裂一地的花盆,以及那个被砸到在地,直愣愣躺在地上,脑袋鲜血直流的人。 这人就是方才站在她们二人身边的人。 如果不是陆商枝及时发现,她和杨寒舟也只会是和这人一样的下场。 与此同时,这一声巨响,也如沸水入油般,炸起了这一群人,人们惊慌失措,纷纷以花盆掉落的地方为圆心往外挤。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 第22章 第22章 陆商枝忙跑过去看被砸伤的人。 杨寒舟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直接从茶楼一楼,冲上了二楼。 二楼上,茶楼里的人都围在窗边朝下望,杨寒舟直接找到其中挂着条毛巾的店小二,问道:“怎么回事?那个花盆是谁推下去的。” 店小二看见花盆砸到人也十分惊恐,“我也不知道,那花盆就放在茶桌中间,没注意到是谁把它推下去了。” 杨寒舟道:“那原本坐在那桌的客人是谁?” 茶楼窗边围着一圈人,这么多人,临窗这么好的位置,不可能空着。 店小二也激动道:“对对对,肯定是那桌客人推的。是个男子,上来的时候压低了帽沿,脖颈间还带着条围兜,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说着他扫视一圈,哎呀叫一声道:“他不在这里了,肯定是趁乱溜走了。” 杨寒舟眼神沉了沉,对方能在推下花盆后,这么冷静地离开,肯定不是普通人。 知道再问店小二,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他反身下了楼。 陆商枝满手鲜血,有些茫然地跪在被砸伤的男子身边,地面一摊血染上了她的裙摆。 “怎么样?” 杨寒舟赶过来问道。 陆商枝摇了摇头,“没救了,当场死亡。” 她冲过来的第一时刻,就试了被砸男子的鼻息,已经没气了,颈部脉搏也没了跳动。 此时喧闹人群中,突然阵阵锣声响彻马行街,有官差在最拥挤的人群后方齐声喊道:“吾等官差办案,在场之人肃静。” “吾等官差办案,在场之人肃静。” 敲一声,喊一声,如此反复。 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 很快,排成两列,一行几十人的衙役,从人群后开道而来,迅速将现场围了起来,并组织疏散人群。 领头之人,陆商枝认识,正是金三郎一案中,来过陆氏浴堂的姜毅姜捕头。 而在众差役之后,还跟进来了一位熟人,正是李南星。 李南星看到陆商枝和杨寒舟,也十分惊讶。 但三人都是聪明人,不会在此时叙旧,彼此点头示意后,便各自做事,姜捕头和李南星开始询问花盆案案件经过。 杨寒舟言简意赅将事情经过和茶楼店小二的口供转述。 很快把事情说清楚。 将现场转交给李南星姜毅等人,陆商枝也终于放松下来,果然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理智回笼,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两小屁孩呢? 陆商枝环顾一圈周围渐渐散开的人群,都没看到他们。 “杨夫子。”她叫了一声杨寒舟,语气里掺着颤音道:“孩子们呢?” 杨寒舟看向她。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变了脸色。 杨寒舟还算冷静道:“分开找。” 陆商枝点头,两人迅速分开找人。 听到两人对话,李南星也皱起了眉,他对姜捕头道:“姜捕头,你处理这边,他们好像丢了孩子,我带些人跟去看看,没准有发现。” 姜毅忙点头,“上头给的差事要紧,李寺正快去,我这边处理好,会尽快和你们汇合。”说着他指了七八个衙役跟着李南星。 李南星一行人迅速追上前面的陆商枝。 他问道:“陆小娘子,可是文元丢了,你说下穿着特征,我让衙役们一起找。” 陆商枝回头看了眼李南星身后的七八个衙役,激动道:“太谢谢了,是三个人不见了。一个是身高六尺,身穿灰衣的五旬老人,他眉尾长着颗红豆大的红痣。” “另两个都是五岁男童,都穿着蓝衣,一个梳着双髻,手上还戴着个银镯;另一个束发,项间还戴着个红宝石璎珞,具是唇红齿白,麻烦各位差爷了。” 衙役中许多人家中也有孩子,此时见别人丢了孩子,也格外感同身受,纷纷道找人包在他们身上。 只交代了句,有线索及时通知他,李南星就让人众人散开找人。 李南星和陆商枝道:“我和你一道找,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陆商枝点点头,只顾越过人群,扫向四周。 他们两人在这附近都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何叔三人的身影。 两人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 李南星问道:“我们这般像无头苍蝇似的找不行,你最后看到他们三人是在哪里,是个什么情况?” 陆商枝指了指茶楼门口道:“花盆还没砸下的时候,我看了他们一眼,就在茶楼右手边。” 观察四周,李南星沉思片刻道:“那我们放弃在这周围找人,往前一点找。花盆砸下的时候,随着人群拥挤,或许会把他们挤到前面去。” 陆商枝也觉得有道理。 两人径直往前走。 在路过一个巷子的岔道口时。 陆商枝听到了轻微的呼救声。 她和李南星对视一眼,迅速回头。 就看跌倒在昏暗巷口阴影里的何叔。 陆商枝忙冲过去,扶着何叔,手上粘上一手的血,她人有些发蒙,想起刚刚被花盆砸死的那个人。 好在何叔比那人幸运,还有气。 李南星道:“我们先把他背回茶楼,那边人多。”说着他直接将人背到背上。 两人忙往回赶。 何叔在李南星背上清醒了片刻,断断续续地急道:“小娘子快……快找人,我被人砸了脑袋,有两个男人……绑走了两个小郎君。” 陆商枝闻言咯噔一下。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发生了。 人贩子拐走了两个孩子。 连在现代信息发达的社会,孩子被人贩子抓走,能被救回来的几率都不大,更何况是在这种信息闭塞的古代。 李南星也听到了何叔的话,像是知道陆商枝的心情般,他忙道:“别慌,越是这种局面,就越是要冷静,孩子只被拐走一会,还有时间追回来。” 陆商枝愣愣点头。 两人回到了茶楼门口。 此时姜毅已经处理好了茶楼门口的现场,见李南星又背回了个被砸了脑袋的人,又忙唤人来给何叔处理伤口。 杨寒舟此时也接到了何叔被找到的消息。 回到了茶楼,他身边多了个身穿黑色短打劲装的男子。 待知道杨礼贤和陆文元是被人贩子拐走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道:“我回公府,叫上府里人,连夜找。” 陆商枝闻言,转身也想回店里,带上店里人一起找。 “两位留步。” 陆商枝和杨寒舟齐齐看过来。 李南星此时出声道:“我知道两位心急如焚,但我有一个猜想,或许对二位有帮助。” “这几月,汴京城中人贩子猖獗,前几日一度有皇室宗亲中的宗室子弟被拐,令圣上暴怒。于是便下令大理寺和开封府联合办理拐卖案,肃清汴京治安。我和姜捕快接连忙了好几日,案子终于有了些眉目,今夜我们出动,便是想趁着节日,他们行动频繁之时,将其一网打尽。” “我猜文元和杨小郎君,或许就是被这伙人抓走的。但我也不敢妄言我猜的一定对,但或许比你们大海捞针有效。” 杨寒舟沉思片刻,对劲装男子道:“我留下和开封府的人一起找人,你回去叫府里人放大范围找人。要是天亮了,我还未带着礼贤回去,就让父亲进宫去找皇后娘娘。” 劲装男子得了吩咐,转身便走。 杨寒舟看向李南星,“现下该怎么做。” 李南星道:“穿过马行街,去西城。” 第23章 第23章 此时另一边。 杨礼贤摇醒被蒙汗药药倒的陆文元。 陆文元揉揉眼睛,看清杨礼贤,刚要开口,就被杨礼贤捂住嘴巴。 示意他看向身边。 陆文元环视一周。 发现他们身处于在一间木屋里,屋门紧闭,而屋中除开他们二人外,竟还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孩童,一看就与他们一样,是被掳走的孩童。 陆文元瞬间紧张起来,但也看清了局面,人安静了下来。 杨礼贤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示意外面有人,不要出声。 陆文元乖乖点头。 杨礼贤这才松开捂住他嘴的手,查看木屋环境,发现所有的出口都被封了起来。 难道就要这样听天由命了吗? 杨礼贤有些恼恨。 此时门外响起有人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随即门口守着的声音尖细的男人出声道:“麻六哥,您回来了,你快看看,我们又抓到了两个好货色,定然能卖个……”他话还没说完,就惊呼出声,同时还伴随着人被揣倒的声音。 “真是好货色啊,你们还真是洪福齐天啊。就抓了俩小孩,其中之一就能抓着个国公府嫡孙,上次那个皇室子弟,你们是还没长教训吗?上次好歹没抓成,这次倒好,直接已经带到老窝来了。我出来前,汴京已经好几波人在找人了。” 守门的另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道:“怎么会?那俩小孩穿得很普通,我们现在看见衣着华丽的孩子,都避着走。”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里面有个孩子的身份不可能有错。”麻六顿了顿又问:“你们被看见长相没?” 守门的两人道:“看……看到了,用蒙汗药捂住其中一个小孩时,被他扯下了面巾。” “你们是有多蠢。”麻六怒喝道。 屋外顿时又响起尖细嗓的惨呼声。 “不管是把人带走还是放了,现在都有风险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两人解决了,埋在这深山老林里,死无对证。我们只要连夜赶去南边,几年都不来汴京了,别说是国公府,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找到我们。” 听到此处,杨礼贤和陆文元对视一眼,眼中具是震惊与害怕。 对方竟然动了杀念。 陆文元对杨礼贤比口型。 怎么办? 他满脸焦急。 杨礼贤也急,环视四周却没有武器,看了眼地上,他想到了个办法。 外面又争执论了几句,最后还是麻六胜出。 尖细嗓男人打开门,举着火把,让麻六走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到地上被丢在最前面的杨礼贤和陆文元,问道:“这两个就是今晚抓回来的?” 尖细嗓回道:“就是这两个穿蓝衣的。” 麻六点头,对守门的两个男人道:“拉出去解决,别脏了地方。” 两人点头,上前各自将杨礼贤和陆文元拎了起来。 走到门外,麻六扔给两人两把刀道:“你们惹出来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离这边远点再动手。” “知道了。”粗狂嗓回道。 捡起两把刀,将一把递给了尖细嗓。 两人离得远了些。 借着月光,随手就将杨礼贤和陆文元丢在草丛里。 两人举起刀,要插入两小孩的心脏。 杨礼贤一睁眼,一把尘土直接往持刀两人的眼睛上糊,低喊道:“文元,就是现在。” 陆文元几乎同时也甩出一把沙子。 尖细嗓和粗狂嗓一时没防备,还真被他们俩糊到了眼睛,两人本能用手格挡。 趁着这个间隙。 杨礼贤急急道:“我们分开往相反方向跑。” 他们两个小孩,如果一起跑,比不上成年人的速度,被追上是迟早的事,但如果背向而跑,还能分散人贩子的人数,这样他们才有机会能活命。 即使是只能活一个。 杨礼贤和陆文元迅速跑开。 杨礼贤从没觉得自己跑得这么快过。 即使是被几乎有他大半个身体高的杂草划伤,也没有让他降低一丝一毫的速度。 但即使如此。 他还是能听到麻六和尖细嗓在背后追来的骂声。 而这声音在越来越近。 杨礼贤在黑暗中被林中一条巨大的藤蔓绊住,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滚去,跌倒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半天爬不起来。 后面的麻六和尖细嗓迅速追上。 两人站在杨礼贤身边喘气道:“臭小子,跑得还挺快,累死你麻爷了。原本还想给你个痛快,现在看来,应该先砍掉你的手脚,再一刀砍掉你的脑袋,这样才不算便宜你。” 说着他抬起手里的刀,就要朝杨礼贤的左脚砍去。 “嗖!” “嗖!” 两道破空声传来,麻六只觉心口一凉。 低头一看,月色下,他的心脏处正正插着一支箭,随即他身子一软,整个人软倒在杨礼贤身上。 而另一支箭则稳稳射中了尖细嗓的右手手腕,他一吃痛,手里的刀也握不住,松开掉在地上。 杨礼贤惊恐的从麻六身下爬出,朝羽箭方向看去。 就看到十几个衙役举着火把跑过来。 迅速拿住了两个人贩子。 而杨寒舟直接把手里的弓丢掉,一把将地上的杨礼贤抱起。 杨礼贤一看到杨寒舟,人就绷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呜呜,父亲怎么才来,我差点就要死了。” 杨寒舟没有答话,只紧紧抱住他。 陆商枝落后几步也奔了过来,李南星手里也拿着弓,就跟在她身后半步。 没看到陆文元,陆商枝心里一紧。 忙问杨礼贤:“礼贤,文元呢?” 杨礼贤闻言,眼泪瞬间止住,看向父亲,急道:“父亲快去救文元,他和我往相反方向跑了,应该还有一个匪徒去追他了。” 陆商枝闻言,反身就要往相反方向跑。 “我去。”李南星飞身离开前,在陆商枝耳边留下这句话,直接带着一群衙役,快速往相反方向找人。 陆商枝看着他的背影,总算还能勉强冷静下来。 杨寒舟见此,将杨礼贤交给剩下下处理这边现场的一个衙役。 对杨礼贤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父亲去帮忙。” 杨礼贤重重点头道:“好的,父亲快去。” 杨寒舟捡起弓,也忙往大部队冲去,很快追上众衙役。 陆商枝因为还穿着裙子,行动不便,慢慢便落在最后,她早已看不见李南星和众衙役的踪影。 等她赶到木屋时,前方林中又有几道箭羽破空声响起,她心里一紧。 咬咬牙,忙又追了上去。 第24章 第24章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躲在草丛凹陷处的陆文元,身体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连带肩膀处几根枯草发出声响,他暗自祈祷对方不要听到什么声音。 那个粗犷嗓一直在找他。 幸好他趁着对方眼睛被尘土糊到的时间差,找了个草木茂密的地方躲了起来,这才在他追过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就被找到。 但这次幸运之神没再眷顾他。 有只手,突然从草丛下伸入,一把抓住他的小腿,陆文元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被从草丛里拖了出来。 他四肢疯狂挣扎,故技重施,朝身后之人甩了一把枯叶,却被那人灵巧的避开。 就在他心生绝望的时候,抓住他的人开口了。 “文元,是我。” 清冷又带着关切的声音响起,陆文元停止了挣扎,回头借着月光,就看到李南星熟悉的侧面。 他陡然放松下来,回身抱住李南星,既惊喜又急迫道:“李寺正,救救我们,有坏人在追我们,我们是被人绑来这里的,他们想杀我们。” 李南星点头抱住他,安抚道:“放心,你说的我都在知道了,我就是来救你的,你说的坏人已经被抓住了。” 陆文元:“真的?” “不信你往我身后看看。” 陆文元闻言往他和李南星身后看去,就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几个衙役举着火把,其中姜捕头和另一个衙役,正将一个手臂中箭的高个男子压倒在地上,正是之前追着他的那个粗犷嗓。 陆文元见此终于放了心。 李南星见他放松下来,拍拍他的脑袋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你姐姐也跟过来了,不快点回去,她该担心了。” 一听自己姐姐也来了,陆文元比李南星还急,忙催促他快点去找他姐姐。 于是简单和其他衙役打过招呼,李南星一手抱着陆文元,一手举着火把,快速原路返回,期间还遇上了赶过来帮忙的杨寒舟。 见陆文元也没事。 杨寒舟便选择和他二人一起往回走。 两人脚程快,很快撞上正勉力赶过来的陆商枝。 两姐弟一照面,陆文元就挣扎着要从李南星的怀抱里出来。 李南星将他放在地上。 陆文元便吭哧吭哧地跑过去,一把把自己姐姐抱住,姐弟俩一个问,一个答,三言两语就把两人分别后,陆文元这边发生的所有事都讲清楚了。 说到三个人贩子要杀人灭口的时候,即使现在已经知道弟弟最后不会有事,但陆商枝仍觉一阵后怕,将人抱得更紧些。 而李南星耳尖,一下子就听到了陆文元话中,提到了木屋里还关着许多其他被拐买的小孩。 既然还有小孩子被拐卖,那就要赶紧把他们解救出来,迟易生变。 于是他打断姐弟俩的对话,问道:“文元可还记得那木屋在哪里?” 陆商枝却直接开口道:“我知道它在哪里?过来的路上,我遇到了。” 于是三个大人合计,忙赶过去。 李南星和杨寒舟合力踹开木屋门,十来平方的屋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个小孩。 应该都是被喂了药,他们踹门发出这么巨大的声响,这些孩子也没有醒过来,可见下药的分量应该极为重。 此时,分散在周围找人的衙役,得了信,压着被绑住手的人贩子,带着杨礼贤围了过来。 木屋狭小,李南星见此,便只让两三个衙役进去,一一把孩子带出来。 如此被拐孩童人数也被一一清点,人数竟有十一人之多。 加上陆文元和杨礼贤,在此处的被拐卖的孩童就有十三个。 十三个孩子被拐,就意味着十三个家庭或许因为孩子丢失而伤心欲绝,从而分崩离析。 而这个数目远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因为这里的孩子,并不包括之前就已经被他们拐卖掉的孩子。 这样一想,众人看向还活着的粗犷嗓和麻六的眼神,都变得极为不善。 两个人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 避到了衙役身后。 所有人都忙着处理被拐卖孩子的事情,便再顾不上他们。 就在所有衙役都将孩子背在身上,准备离开这边的山林的时候,陆商枝突然发现麻六朝她冷笑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陆商枝感觉不对。 “去死吧。” 麻六突然爆起,挣脱开压着他的衙役,手上的绳结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开,他举着把小刀,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她下意识将陆文元推开,姐弟俩散在两处。 陆商枝被刚好从木屋里出来的李南星扶住,他眼风一扫,麻六咬牙朝陆文元被推倒的方向扑去。 眼见陆文元就要被他抓住,一只手快速从斜旁伸出,一把拉住了陆文元的身体,让陆文元险险避开了麻六手里的刀刃,这条手臂却被麻六手里的刀狠狠划了一道。 此时李南星已经反映过来,上前对着麻六的后腰,就是狠狠的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随即死死压制住此人。 呵斥道:“还不老实吗?既然还嫌太舒服,那就给他勒成人肉粽子。” 姜捕头也知是自己手下的失误,没把人贩子身上的武器搜干净,才出了这一出事,闻言忙上前帮忙,依言将人五花大绑,最后还不放心,不待李南星说话,他直接给了对方一记漂亮的手刀。 直接把人敲晕了。 李南星没说什么,只道:“既然姜捕头觉得人晕着安全些,那就劳烦姜捕头待会把人扛出去了。” 姜毅:…… 危险解除。 李南星走到杨寒舟身边道,“杨世子肩膀如何,可还能撑得住,还是要歇息一下?” 陆商枝也忙上来查看他的伤势,十分感激道:“多谢杨夫子救了我弟弟,只是您的手臂没事吧?” 杨寒舟撕下自己袍脚的一截布,紧紧在手臂处缠了几圈,道:“无碍,小伤。只这荒山野岭的,我们一行人中,现下好几人带了血,为防止什么猛兽出来觅食,我们还是早些离开此处为好。” 李南星和陆商枝闻言都十分赞同。 于是一行人带上所有被拐卖的孩童和罪犯,按原路返回。 他们来时,走的是一条地道,这条地道的出口,就在此处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 一行人之所以能迅速找到人贩子的老巢,全仰赖李南星在这几日的追踪中,发现了他办理的另一桩偷窃案中的受害者李久,正是在汴京城里给拐卖团伙做线人的人,由此牵出了一长串的线索,才让他知晓了这条密道。 这条由城内通向城外山岭的密道入口,就在城西李久家的地窖里。 他们赶往城西后,就直奔李久家地窖,待出了密道,才找到了人贩子此处隐蔽的落脚点。 此时众人顺着密道返回,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汴京城内的李久家。 此时天已蒙蒙亮。 有惊无险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李南星这边才刚破获了一个大案,还要和姜捕头处理案件后续的事宜。 除了陆商枝和杨寒舟可以带着孩子回家,他们还要带着一众被拐卖的小孩回开封府安顿,同时将还活着的两个人贩子押入大牢审问,且还有得忙。 这边陆商枝带着陆文元回陆氏养生会馆,会馆伙计们自是欢喜异常,彼此好一通寒暄,便将两个东家放去休息了。 而汴京城内的镇国公府。 今夜所有的主子,亦是彻夜难眠。 偌大的厅堂内,所有人都在等着府外的消息。 国公夫人邓氏年约五旬,一身紫色织金褙子,额上是条同色宝石抹额,此时正歪靠在椅子里,手轻抚额头,嘴里不住哎呦着‘我的乖孙,谁还给我我的乖孙哟’之类的话。 而在她身边则站着一个身穿月牙黄齐胸襦裙的妇人,是府里的二夫人,此时正在用葱白食指给她按着额头。 眼见明烛即将燃尽,天边破晓,还未看见最想见到的人出现。 国公夫人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焦急的心绪,甩开二媳妇的手,就要起身。 刚站起来就头晕目眩。 好在被自己二媳妇眼疾手快扶住了。 稳了稳身子,国公夫人才对在左尊位上正襟危坐的国公爷急道:“公爷,这天都亮了,老大也没有回来,你还在等什么?赶紧进宫去找娘娘去,再晚点,我的乖孙孙丢了,我跟你们没完。” 国公爷看了看天色,撑在双膝上的手,也止不住紧了紧,道:“再等等,寒舟说的时辰还没到。” 从杨寒舟传消息回来,说杨礼贤丢了开始到现在,一夜过去了,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但总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养气功夫还是比较到家,此时还沉得住气。 国公夫人却是忍够了,甩袖就要往外走,“我昨夜就说要入宫,你们还非得拦着,要不然会现在都还没找到人吗?现在倒好,一夜过去了,连礼贤个影子都没看见。我不管你们了,我要进宫去找馨儿,让她求皇上个恩典,让五城兵马司一齐找。” 国公爷一拍桌子:“你别闹了,你还不清楚宫里馨儿的处境吗?你昨夜要是这么大剌剌地跑进皇宫,你是嫌馨儿还不够焦头烂额吗?” 国公夫人被吓了一跳,但人又坐了回来,只哭抢道:“那我的乖孙怎么办哟!” 国公爷见国公夫人不再胡闹要进宫去,难得语气和缓些,“再等等,等入朝的时辰,我这镇国公总要去上朝,到时候,谁还敢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厅堂外,有门房跑进来,欢喜喊道:“禀各位主子,少爷和小少爷回来了。” “真的!”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兴奋得异口同声道。 门房笑道:“千真万确,人已经进到垂花门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国公夫人双手合十,念了两句,神情放松。 哪知下一秒,她整个人就闭着眼,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第25章 第25章 国公夫人邓氏这么一晕。 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厅堂内乱做一团,杨寒舟带着杨礼贤从外走进来,见此也被惊到,忙上前来帮忙,直接抱起自己的母亲放到软塌上。 急忙差人递牌子进宫请太医。 如此这般一来一回,天色已然大亮。 好在太医到的时候,邓氏已经醒过来,只一直捂着脑袋,躺在床上头疼得直哼哼。 国公爷见季太医号完脉,忙问道:“季太医,夫人的病如何?可有大碍?” 季太医摇了摇头,道:“国公夫人这头疼是旧疾,不疼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一疼起来这痛苦就连绵不绝,是难治的慢症。这种病症下一剂猛药无用,还是要日常少忧少思,多养着,我再给国公夫人开副滋补的药方。” 国公爷闻言点头。 杨寒舟却是眉头一皱,“季太医,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母亲平素为这头疾,也没少吃补药,但这病症多年来未见好,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不知季太医可还有其他的法子?能让母亲的头疾能缓解一二。” “世子一片拳拳孝心,是老朽医术不精,确实没办法治好国公夫人。”季太医说到此,顿了顿道:“其实还有个法子,杨世子可以去试试,前两日我给承恩侯府的百璃世子诊脉,发现世子每年要犯病的弱症,今年竟然好了许多。一问缘由,百璃世子就提到了甜水巷里开了家陆氏养生会馆,他们家的药浴、汗蒸和药膳,似乎是一绝,百世子这次就是多亏了店里的方子。” “如此神奇的养生会馆,老朽也打算去瞧瞧虚实,只是一直脱不开身,也不知道那掌柜能不能调理头疾,但是世子还是可以去问问,或许店家还有其他神奇的方子呢?” “毕竟国公夫人的病症也未见起色,老朽觉得杨世子可以去试试。” “好的,多谢季太医提点。”杨寒舟闻言有些惊讶道,他没想到能从纪太医口中听到陆氏养生会馆的名头,但是想起陆商枝店里那些新鲜神奇的玩意,或许还真能有效。 邓氏还歪在床上,杨寒舟和国公爷起身送季太医。 季太医离去后,镇国公府廊下,父子俩站着说话。 杨寒舟主动对国公爷道:“父亲去上朝吧,我恰好与季太医提到的陆氏养生会馆的东家熟悉,我去问问她是否有方法调理母亲的头疾,毕竟今天母亲犯了头疾,也是因我和礼贤的缘故。”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既然杨寒舟主动揽过请人的事,那就说明他心里有九成的把握能办成。 于是国公爷只是点点头,然后低声问:“昨夜是怎么回事?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礼贤被拐走真是意外?” 这话就是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绑走杨礼贤,想要以此威胁镇国公府。 知道事情严重性,杨寒舟便简单将昨晚的事情都仔细和国公爷交代了一遍。 国公爷听罢,摸了摸胡子沉吟道:“简而言之,就是你觉得礼贤被拐是意外,昨夜真正冲你去的是花盆案?你可有什么依据?” 杨寒舟道:“寒乌昨夜跟在远处,虽然没看见长相,但亲眼瞧见了有人将花瓶推下,目标显然是我。”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是上头那位,还是暴脾气那个。” 杨寒舟冷笑一声:“上头那位真想弄死我,这招着实有些小打小闹了。我猜是暴脾气那位,他就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哎!这都是什么事,你都已经辞官避世,这些事依旧还是找到了你头上。”国公爷叹气。 杨寒舟笑笑道:“无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受着便是。只父亲还需韬光养晦,在前朝尽量少与娘娘往来。” 国公爷叹气:“我知道,只这日子就像头上悬把刀,让人惶惶,罢了,我去上朝了。” 目送国公爷离开后。 杨寒舟重新回到厅堂,此时邓氏依旧歪在床上,二太太随侍在她身边,杨礼贤则窝进了邓氏的怀里,正在努力逗头疼的邓氏开心。 想了想,杨寒舟没有打扰几人,径直去了陆氏养生会馆。 此时的陆商枝正坐在柜台后。 和系统斗智斗勇。 系统在她休假这段时间,终于忍不住了,她和陆文元回来后,它就一直在强调说这个世界多危险,她应该立刻使用人才池,增强店里的武力值,这样在他们遇到危险时,可以及时保护她们。 话里话外都是,你赶紧给我完成任务。 但是陆商枝才没有理它, 随便大保健一直在她脑袋里嗡嗡。 但她也没有办法阻止它,只能尽量无视它。 杨寒舟就是在这时到了。 杨寒舟将家中母亲的头疾和她说了之后道:“陆小娘子可有法子。” 陆商枝看着杨寒舟手上还绑着的一圈白纱布,那是昨夜对方为了救陆文元被匪徒划伤的,这让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想想人家国公夫人也是因为孙子走丢,才又犯的头疾。 说来她才是罪魁祸首,还是她带人家孙子出去,才出的这档子事,虽然人家父亲在,也没看住孩子。 但说到底,她总是感觉有些亏欠了人家。 于是她道:“具体能不能调理好头疾,我还需要去府里看看,亲自见过国公夫人,才能下定论。” “真的能有法子?”杨寒舟惊喜道:“那便劳烦陆小娘子了。” 两人坐上马车,到了国公府。 进到内室,看见自家儿子亲自领着个衣着朴素的俊俏小娘子进来,原本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邓氏,眼神一下变得犀利许多。 一旁陪着的杨礼贤,则是一看到陆商枝,便惊喜的扑到她的怀里,兴奋道:“陆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陆姐姐是来给你祖母瞧病的,你别打扰她。”陆商枝还没说话,杨寒舟先出声道。 陆商枝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等姐姐干完正事,再陪你玩。” 杨礼贤闻言点头,松开了她。 杨寒舟将陆商枝带到了邓氏面前,介绍道:“母亲,这位就是季太医推荐的陆氏养生会馆的东家陆商枝小娘子,她是随我过来替您瞧瞧头疾的。” 听清她的身份,邓氏自陆商枝进来后,微翘起的下巴这才收回一些,冷淡道:“嗯。” 杨寒舟皱眉,但却没说什么,只对陆商枝道:“那便劳请小娘子给家母诊脉了。” 陆商枝点点头,虽然她不用诊脉,就能看到邓氏头上大大的橙色箭头,以及系统详细的特殊目标人物的病情介绍,但感觉还是需要遮掩一下系统的存在,于是便落坐在丫鬟给她准备的椅子上。 伸出手要给邓氏望闻问切。 她手刚碰到邓氏的手臂,就被她扭开,不悦道:“你怎么把脉的,怎么能碰到我。” 陆商枝一愣,有些没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第26章 第26章 邓氏的大丫鬟春瓶主动站出来,站在邓氏的立场上,将邓氏不便说完的话说完。 “夫人是说小娘子该铺上帕子,再给夫人诊脉,毕竟便是季太医也是这么做的。” 杨寒舟闻言面色就有些难看,他无视春瓶,只看向邓氏道:“母亲,陆小娘子是女子,又是我特意请过来给您看病的客人,哪里还有这些避讳。” 见儿子反驳自己,邓氏越发不悦,“为什么不行,难不成这陆小娘子的医术比不得季太医,人家季太医别说是隔着帕子了,便是悬丝诊脉,也是可以的。” “那人季太医怎么还推荐陆小娘子,我看母亲这头疾想来也没有多疼,既然这样,我这便让陆小娘子回去。” “哎呦!”邓氏一听这话就来气,感觉自己脑袋又是一阵阵的晕眩,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忙扶住身边机灵的春瓶。 杨寒舟皱眉,伸手去扶,却被邓氏甩开了,“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就是觉得我病得还不够重,我看你就是盼着我死。以前便是我死命劝着,你还是要辞官,根本就是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我要是死了就正如了你的意,反正你现在不做官,有的是时间丁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杨寒舟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杨礼贤十分有眼力见地躲到陆商枝身后,生怕被自己父亲看到,瞧他不顺眼。 见到这边剑拔弩张的场面,陆商枝及时开口道:“无碍,隔着手帕诊脉便隔着,不会影响我诊脉。” 杨寒舟看向扶着额头,喊着哎呦的母亲,只能妥协:“那便委屈陆小娘子了。” 春瓶极有眼色的在邓氏手上覆上手帕,陆商枝装模作样闭上眼,顾名思义把脉。 实际上却是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 “大保健,系统内有没有治疗头疾的房方子。” 大保健飞速出声:【有,完成开启人才池任务,即可获得药膳方子一份,宿主可自行选择药膳方子类别。】 陆商枝开口:“开启……等一下。” 大保健:【……】 要不是它不是个人,它的心脏或许都要跳出体外了。 陆商枝整蛊了一下系统,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启了人才池。 绚丽的灯光亮起,人才池以光束的形式在陆商枝脑海亮起,光束中是一张张闪耀的卡片,这些卡片在她的脑中联结成一幅星路图,只要她脑中念头一闪,就可以看到人才池卡片中详细的人物介绍。 她随意用意识选中最近的一张卡片。 【修甲师】 【人才技能介绍:这是一个有味道的职业,但也是项伟大的职业,红肿、犯浓的甲沟炎,修甲师刀刀精准,一刀一个,从此让你远离甲沟炎。人才技能:一刀红】 陆商枝看着这个人才介绍,突然有些感慨系统的强大。 为什么系统会连修甲师都有,难道大保健也喜欢看人修脚,毕竟现代网络里,修甲师修甲视频确实很火。 着实让人看着又解压又酸爽。 她将修甲师的卡片送回去,意识又选中一张卡片。 仔细一看,画面中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卡片最下方显示,知名度积分不足,无法开启此卡。 陆商枝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将这张卡片送回人才池。 直接对大保健开口:“在我已获得的权限中,按摩师相关的人才有没有?” 想要选什么人才,她早就已经想好了。 大保健:【人才池检索中……】 【符合宿主要求的人才有一名。】 随着话音落下,有一张卡片从人才池中飞出,陆商枝用意识选中。 翻开一看。 【母猪产后按摩师】 【人才技能介绍:俗话说心病便要心药医,母猪产后按摩师为母猪的繁育、健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人才技能:精通母猪产后按摩手法一千种。】 陆商枝:“你传播养生学还要传播到猪身上?解释一下,否则我认为你纯属是在玩我,这人才会的技能我用在人身上,你觉得会起效。” 大保健:【世间万物相通,没有效果那就是宿主没有利用好人才,系统提供的人才都是技艺绝佳的人才。】 陆商枝被气笑了,“敢情要是没效果,还成了我没有管理能力了。” 但是目前她确实最需要的就是按摩师,头疾的治疗,一名按摩师必不可少。 想着要是这名母猪产后按摩师实在不行,她就亲自教一教对方其他的按摩手法,想来应该也能顶上,想到这里,她果断选了这位母猪产后按摩师。 她查看系统奖励地图,发现这位人才倒是来得比陈岱快,显示就在镇国公府门口。 此时门外有门房过来通禀。 杨寒舟走出去,附耳倾听。 听完他略微惊讶地看了眼陆商枝,开口道:“陆小娘子,门房说门外有位姑娘找你。” 陆商枝睁开眼,笑道:“那是我请来的帮手,杨夫子可否能让人把她请进来。”杨寒舟点点头,交代门房出去把人领进来。 “国公夫人的病症,我已经有了眉目,现下需要开方子,等门外的帮手到了,还请杨夫子给我和门外的帮手,安排个安静的房间。”陆商枝松开给邓氏把脉的手,起身对杨寒舟道。 “陆小娘子能有法子就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去安排。”杨寒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请的陆商枝,没想到对方真能治疗邓氏的头疾,这属实让他有些惊喜。 陆商枝点头笑笑,“我手上有一方子,恰好和国公夫人的头疾对症,只不过我还需细细琢磨下一些用药的细节。” 两人交谈间。 有“啪嗒、啪嗒、啪嗒”击打地面的声音传来。 缓缓从门外走进一个拿着竹杖的蒙眼白衣女子,对方清丽出尘,有种不带烟火气的纯净感。 陆商枝也没想到母猪产后按摩师竟然是这般清新脱俗的女子。 天呀! 是她刻板印象了。 好在她一瞬间就收拾好自己的惊讶,上前直接牵住女子的手,低声道:“别出声,跟我来。” 然后对杨寒舟道:“帮手到了,杨夫子让人带路吧。” 杨寒舟点头,让人带陆商枝去了隔壁房间。 陆商枝将白衣女子推入房中,反身啪嗒一下就将门关上。 白衣女子见到关门,这才有些激动道:“可是枝枝表姐,一收到你的信,我就即刻动身了,我可有迟了?” 第27章 第27章 闻言陆商枝心里一阵迷糊。 原身和弟弟不是已经没有亲戚了吗? 哪里又冒出个表妹。 大保健主动开口解释道:【人才和宿主的关系,纯属系统随机安排,皆是合法合理的身份和背景,如有矛盾,一切以系统解释为准。目前母猪产后按摩师杨婉,就是来投奔你的嫡亲表妹,她的人物身份背景面板已更新。】 陆商枝:…… 我谢谢您咧! 无中生妹。 吐槽归吐槽,陆商枝也知道现在干正事要紧,快速将杨婉人物身份背景面板扫完,心里才有了成算。 根据系统安排的身份,杨碗是她生活在应天府的姨妈的唯一幺女,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且天生眼盲,从小就得家中长辈和哥哥的加倍怜惜,向来做事都是随她的心意。 小时候因为唯一陪伴她的爱狗难产去世,她格外伤心了一年,后来便成了执念,自此开始研究母狗的生产。 长此以往,她越发痴迷,后来因为家中狗狗少,缺少研究素材,便开始琢磨起家中养猪场的怀孕母猪的生产问题。 硬生生让她琢磨出了许多适合母猪产后护理的按摩手法来。 本来她家中人,都不能接受她一个盲了眼的娇滴滴女娇儿,天天和母猪打交道。 但奈何杨婉喜爱,也本事了得,经了她手的母猪和小猪仔都长得格外强壮,肉质肥美。 杨家就是靠着养猪场和猪肉铺子起家的,杨婉这一手本事,直接让杨家一跃成为了应天府数一数二的养殖大户,每日给应天府供应大量的新鲜猪肉。 因为切切实实看到了好处,杨家人便也不再阻止杨婉研究她的母猪产后按摩术。 这次来汴京,也是因为系统代替陆商枝给杨婉写了信,希望表妹能来汴京陪陪她。 多年未见的姨妈,怜惜陆商枝和陆文元姐弟年少父母双亡,即使再怜惜女儿,也让家中大郎,马不停蹄带着杨婉来了汴京。 两人今日到了陆氏养生会馆一看,远远就看见了上了杨寒舟马车的陆商枝,杨家大郎和杨婉就匆匆跟在后面,跟来了镇国公府。 又因为怕陆商枝受欺负,杨婉拿着盲杖,提着裙子就让镇国公府的门房去通禀。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陆商枝拍了拍杨婉的肩膀,真情实感道:“辛苦表妹了,不迟不迟。” “那就好。” 杨婉腼腆一笑,松了口气道。 陆商枝也没忘了正事,她简单将今天来镇国公府的目的和杨婉说了,并和她提及需要她来给邓氏按摩。 杨婉一听连连摇头,结巴道:“不不不行的,我只给猪按过摩,怎么能给人按呢?” 陆商枝道:“你别怕,表姐会简单教你些治疗头疾的穴位,你就和按猪一样按就行了。” “你待会要是实在不敢,就把邓夫人想象成一头猪就好了。” 杨婉还是害怕,但是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四个字。 也是“那我试试吧。” 陆商枝发出十分惊喜感激的声音,握住杨婉的手道:“婉儿,你就当是为了表姐,表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杨婉心里一阵感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表示需要她这个眼盲的废人,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商枝表姐交代的事办好。 于是陆商枝开始速成教杨婉一些治疗头疾的人体穴位,在杨婉默默拿自己的脑袋熟悉的时候。 陆商枝唤出系统界面,果然在奖励栏,看到药膳方子的奖励,她快速兑换了一份头疾方子。 她打开房门,交代门外守着的丫鬟,拿去给杨寒舟,让他安排人煎药膳。 丫鬟领命而去。 陆商枝带着杨婉回到了邓氏的房间。 内室中。 此时的邓氏比起方才来,脸色更加惨白,她的脑袋又开始疼得她直哼哼。 显然是疼得厉害了。 陆商枝看了一眼。 心想这样说不出话的邓氏,感觉比方才少让人厌烦一些。 如果不是杨寒舟的请求,之前邓氏的种种表现,她真能干出转头就走的事。 她给杨寒舟介绍杨婉:“我表妹,特别擅长按摩之术,待会便由她来给国公夫人按摩吧,这样能缓解一些国公夫人的疼痛。” 杨寒舟还没说话。 躺床上的邓氏闻言,就大喊道:“有方法还不赶紧给我过来,是要疼死我吗?” 杨寒舟皱眉,却没说什么。 转身对杨婉道:“劳烦杨姑娘了。” 杨婉对着杨寒舟说话的方向行了个礼,结巴道:“不劳烦,都是我做惯了的事。” 陆商枝凑到杨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国公夫人的惨叫像不像猪叫,这样想,你是不是就不紧张了。去吧,和给猪按摩没什么两样。” 杨婉一听陆商枝这么说,瞬间也觉得国公夫人的叫声还真挺像是猪叫的,这般一想,她就不紧张了。 被陆商枝领到床前,坐在椅子上,她开始给国公夫人的头部按摩。 按摩力道都是由轻转重。 等杨婉力道慢慢加上来时,邓氏直接惨呼出声。 声音和母猪生产时的声音,已别无二致。 于是乎,杨婉越发自在随心。 而邓氏虽然惨呼得厉害,但她多年被头疾折磨,也知晓自己头疾发作的症状。 现下她虽然因为按摩力道疼得厉害,但是她也能感受到脑袋里一抽一抽的那种疼劲,在慢慢消减。 所以她虽然嘴上叫得厉害,但身体却十分诚实,稳稳当当地躺着。 不敢打搅杨婉。 此时药膳送来。 陆商枝让杨婉停止按摩。 邓氏好了许多。 她被春瓶扶起来用了药膳,才又继续躺着由杨婉按摩。 药膳逐渐发挥作用,于是乎,邓氏在这种难得的舒适中,渐渐睡去。 见此,陆商枝便让杨婉停手了。 一行三人退了出去。 此时天色渐暗,已是黄昏。 杨寒舟在门前准备将陆商枝和杨婉送回去。 杨礼贤也跟在旁边。 见到陆商枝要走,他忙拉住陆商枝道:“陆姐姐,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会儿话。” 陆商枝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二人避开门前的一群人,在一旁站定。 杨礼贤招手示意陆商枝附耳过来。 陆商枝低头。 杨礼贤有些僵硬道:“陆姐姐,你回去替我和陆文元说……说声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欺负他。我收回不让他来义塾学堂的话,昨晚我就发誓,要是最后我和他都没事,我就和他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既然是兄弟,你告诉他,让他放心大胆来义塾,以后我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人动他一下的。” 昨夜惊魂,两小孩被找到后,一直也没有机会说话。 这样看来,这话是杨礼贤的真心,恐怕也憋了很久了。 于是陆商枝笑笑摸摸他的脑袋道:“好的,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杨礼贤红着脸点头。 陆商枝重新回到马车边。 杨寒舟看着乖乖坠在陆商枝身后的儿子,终于惊奇的发现,这个家中除了他,谁的话也不听的混世魔王,在陆商枝面前竟然这般乖巧。 但现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杨寒舟、陆商枝以及和杨婉兄妹一齐上了马车。 几人一路无话,回到了陆氏养生会馆。 陆商枝简单和店里的人交代了几句,便由他们带着杨婉熟悉陆氏养生会馆。 她站在店门口送杨寒舟。 没有马上上马车,杨寒舟问陆商枝:“陆小娘子,这一次治疗过后,我母亲这头疾是不是还是会犯?” 陆商枝点头,“是的。慢症的特点就是变化慢,治疗起来也慢,现下国公夫人的头疾是暂时平息了,但是这种疾病,还是要药膳配合按摩,慢慢调理才行。” 杨寒舟有些犹豫。 陆商枝却仿佛知道杨寒舟要说什么似的,率先开口道:“杨夫子不用打婉儿的主意,她是我的家人,依照杨夫子母亲的脾气,我不放心婉儿在镇国公府里和她多接触。” 一下子就被人猜到想法,杨寒舟无奈笑道:“陆小娘子还真的敏锐。” “抱歉,有了些过分的想法,实在是我母亲一直为头疾所困,如今一朝找到可能能根治的法子,我就有些着急了,还请陆小娘子不要介意。” “无妨,我知道你是无心的。”陆商枝道。 “多谢陆小娘子谅解,今天谢谢你了,告辞。”杨寒舟说完,转身就要上马车。 陆商枝叫住了他,“杨夫子等等,我再给你个建议吧。” “杨夫子回去后,可以劝国公夫人把脾气收一收,这样,或许她的头疾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这或许更难。”杨寒舟闻言停住,语气飘忽。 “我母亲以前就是这个脾气,家中权柄比她低的人,都受过她的暴脾气的洗礼,我父亲为此也训斥了她多年,但她也没改。小时候便是我课业表现得不好,也会被她破口大骂。” “直到我发现只要我表现得比所有人都好,她便不会生气,甚至对我十分疼爱。于是乎,我便在各个方面都努力做到最好,如此直到我中了举人,在家中话语权越重,她才不敢对我发火。” 陆商枝闻言抿唇:“抱歉,我提到了这些。” “不用感到抱歉,我并不会为此感到伤心,时至今日,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母亲或许并不真正的喜爱我这个儿子本身,更多的是喜爱一个优秀又有权势的儿子给她带来的成就感。” “一年前我辞官,家中反应最激烈的人就是她。在我正式辞官后,她好似觉得她在家中的权柄又一度超过了我,她对我的态度就从之前的笑语晏晏的状态,变成了今天你看到的这副模样。因为对于现在辞官在家的已经无法给她带来荣耀的我,她已经不想忍了。” “想清楚这些后,我便再也不会因为她一丝一毫的行为,产生情绪波动。我今天这般努力给她找治疗头疾的方法,也仅是为了尽到做儿子的基本孝道而已。” 陆商枝抿唇。 杨寒舟的这番话,让她想到了她前世的父母。 第28章 第28章 因为这份相似,陆商枝有些生气,一时没有接话。 杨寒舟眼中闪过丝暗芒,随即恍若不在意地道:“是不是觉得我这番话大逆不道,陆小娘子不用往心里去,我就是随便一说。” 陆商枝却斩钉截铁道:“我不觉得大逆不道。” “世上不用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可以拥有的身份就是父母。都说生养之恩大过天,但是从没给过孩子选择,问问他们,他们愿不愿意成为他们父母的孩子。既然孩子出生就没有选择,那父母凭什么就有选择爱或不爱孩子的权利。如果恰好倒霉,孩子遇见的就是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那就不要怪孩子也同样选择不爱他们。” “你是自由的、独立的,没有人可以告诉你,你该成为谁谁谁。你的选择就是你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因为你是你人生中的神,而神在神的世界里,只有方向,没有对错。” 杨寒舟有些怔愣,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他想过陆商枝可能会随意敷衍几句,或者是强烈反对他的想法,他都打算一笑置之,他的心早已在一遍一遍的锤炼中,不断变得坚硬。 但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却是陆商枝毫不犹豫的支持。 他能听出,那是陆商枝的肺腑之言。 他没有笑,反而正色,深深地看了眼陆商枝,他郑重道:“多谢。” 多谢她的理解,也多谢她让他知道,即使他选择的是一条布满陷阱的险道,他也不是与所有世人为敌。 至少有一个人,认为他没错。 这让他变得坚硬的心里的最后一丝不甘,得到了消解。 所以他说多谢。 陆商枝点点头道:“相信自己,要幸福。” 她希望世界上每一个没有得到足够的父母之爱的孩子。 能幸福。 杨寒舟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 望着马车转动的轱辘,陆商枝想起了一件事。 她对马车喊道:“对了,我忘了说了。我计划在汴京再开家分店,女子养生会馆,主要接待女客,到时候杨婉会是我店里的按摩师,和现在这家养生会馆一样,也会提供药膳,到时候,欢迎国公夫人光临,来者皆是客。” 大保健系统的下一个任务已经发布,不出她所料,果然是限时任务。 限时两个月内,创办第一家分店。 原本陆商枝对于分店还没有头绪,邓氏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杨婉也需要安排工作。 这让她开家女子养生会馆的想法逐渐成型。 马车里一只修长的手从车窗内伸出,对她摆了摆手。 陆商枝知道对方是听到了,转身回了养生会馆。 —— 时间回到早晨。 李南星和姜捕头连夜就将拐卖案的案件进展给整理了出来。 因为是由陛下亲自下旨督办的案件,李南星写了封奏折,给百璃过目后,便由百璃于第二日大朝会时,启奏明宗帝。 六十多岁的明宗帝高坐殿上龙椅,听了拐卖案的全过程。 对于镇国公府的嫡孙也被卷入到拐卖案中,也十分惊讶。 明宗直接问站在队列前方的镇国公道:“这些人贩子是越来越嚣张了,杨爱卿,你家嫡孙可有被吓到?” 镇国公拿着笏板出列,回道:“启禀陛下,多亏陛下心系百姓,下旨让大理寺和开封府联合办案,两处府衙办案神速,礼贤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劳陛下记挂,臣替礼贤谢过陛下恩德。” “哦,没事就好。”明宗帝拍了两下膝盖,道:“既然没事,就不用告知皇后了,皇后潜心礼佛,免得她知道了担心。” 镇国公拿着笏板的手一顿,深揖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臣遵旨。” 明宗帝摆摆手,示意他退回。 合上手里的奏折,明宗帝看向百璃,笑道:“百璃你最近倒是上朝勤快,看来身体是好了不少,每日见到你,朕也不用每每去给母后请安,都要被她老人家问你的情况了。” “这次案子也办得漂亮,着实不错。” 百璃出列道:“陛下火眼金睛,臣最近身体确实是好了许多,多谢陛下关心。说来惭愧,这案子并非由臣直接办理,是臣下属的寺正李南星当首功。” “哦,李南星这名字倒是熟悉。”明宗帝想了想道:“是大理寺那个以明察秋毫出了名的寺正?” “正是。” 明宗帝道:“朕在不少大案上见过他的名字,这人倒是没见过,今日大朝会可来了?” 殿头官喊名。 唱名声逐渐传出殿外。 站在殿外檐下的李南星,闻言也十分惊讶,明宗帝竟然会宣他入殿。 好在他虽然没有直接面圣的经验,但是一应面圣如何应对的礼仪,都是有人专门教过的。 他人入殿,持笏回话,“臣李南星,见过陛下。” 明宗帝打量了他两眼,夸奖道:“没想到能将拐卖案这般迅速破获之人,竟然这般年轻,着实是年少有为啊。” 李南星回道:“多谢陛下夸赞,拐卖案能迅速破获,是大理寺和开封府众官员齐心协力的结果,臣只是起了一小部分的作用。” “不必过于自谦。不过大理寺和开封府确实都表现的不错。”明宗帝总结道,对李南星道:“人也见了,你下去吧。” 李南星依言退下。 皇帝看向百璃道:“你大理寺管得不错。” 百璃闻言,又谢了一遍明宗帝的夸奖,终于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继续有官员奏事。 皇帝对大理寺和开封府,接连几个不错夸下来,朝堂上的气氛一时间都有些微妙了。 明宗帝少有夸人的时候,大理寺和开封府只破了个急案,都算不上大案,便得皇帝这般夸赞,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因为人的缘故。 没瞧见,实际管了大理寺好几年的副手,大理寺少卿林亦之,可是一句都没被陛下提到。 众人看向百璃背影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二皇子赵炎,也瞥了百璃,随即目光犀利地看向了另一列,靠后站着的林亦之。 林亦之和其对上了眼,对方眼神里俱是问责的意思。 你管大理寺就管成这样?风头全让百璃出了。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林亦之只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了刀山上,不敢动弹。 好在下一秒二皇子赵炎就收回了视线。 丝毫没有注意到二皇子的小动作,站在二皇子身后的三皇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笏板上,像是要把这笏板瞧出个花样来似的。 心想这朝会还真是无聊。 大朝会结束。 众官员依次退朝。 路过百璃时,都纷纷和他打招呼,恭喜他得了陛下的夸赞。 百璃笑着回应,感觉脸都要笑僵住了。 而另一边处于小官队列的李南星,和百璃一般,也得了官阶相当的不少官员的恭喜。 等两人碰面,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两人默契地聚在一处,一齐往宫外走。 林亦之一个半百老头,身手矫健,路过两人时,大跨步走在了两人前头。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两人。 百璃倒觉得无所谓。 李南星却从这里面看出了未来的局面。 站队看来是躲不掉了。 百璃这个大理寺卿身体不好还好说,既然身体大好,就不可能不夺权,任由大理寺的权利旁落。 林亦之把控大理寺权利多年,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松。 一山不容二虎。 他们这些虾兵蟹将,怎么着也得选一边了。 他心里叹口气,现下他八成已经被林亦之划成百璃这一边了。 第29章 第29章 拿定主意要开女子养生会馆,陆商枝又重新投入到分店企划中。 分店的客户定位,她准备走高级用户路线。 将目标客户放在那些贵妇人身上,自上而下,由权贵阶层的女子将女子养生方面的知识普及到民间。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店铺选址,就不能是在甜水巷这片平民区,最好是在权贵聚集的双龙巷,当然这房租也决计不会便宜就是了。 不过对于筹备开店资金的合伙人,她心里已经有了最佳人员。 毕竟人做事,有再一就会有再二。 谁都没有江继承人合适。 花了两天,陆商枝终于将这份分店企划弄好。 除了继承主店的所有养生内容外,主要再增设两个功能区,一是开展专为女性服务的按摩区,二是还特别增设了主攻产后护理的月子专区,这两个区都由杨婉担任技术专家,为此陆商枝还专门从系统里购买了女性产后护理大全,给到杨婉。 这次她完成人才池开启任务后,终于激活系统书城板块,之前这部分一直都是灰色板块。 书城中是关于养生知识的多种书籍。 陆商枝需要,可以兑换并带出,但只能用终极任务的知名度积分来兑换。 想要解绑系统,需要一亿的知名度积分。 为了自由,陆商枝每消费一点积分,她都觉得肉疼。 这次为了兑换这本女性产后护理大全,她足足用掉了三千积分,可谓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她开店这么久以来,才积累了一万出头的积分。 这积分代表着,这段时间,因为她而提高养生意识的北周百姓,也只有寥寥的一万来人。 如此难得的积分,也不怪乎她心疼。 但是钱该花还是得花,毕竟万丈高楼平地起,她还是得一点点来。 她现在就期盼着女子养生会馆生意红火,赶紧给她多赚些积分。 —— 这段时间,大理寺f4团体,依旧会一起组队来陆氏养生会馆消费。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下衙后的唯一据点。 也因为四人这么密切的接触。 在大理寺中。 李南星、江锦和郭禹早已经被打上了大理寺卿一派的标签。 而林亦之近期频繁的小动作,也证明了李南星之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亦之下了令,让大理寺全体官员孤立他们下属三人组,现在便是连守门的小吏都不敢和他们多说话了。 而什么卷宗阁档案不亲自到阁中,决计调不出来之类的、案件分派超负荷之类的事就更多了。 百璃还好,即使是光杆司令,别人也不敢造次,还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真正遭罪三人组,却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泡在浴场的小浴池中,三人也和百璃混熟了,本就是同龄人,熟悉起来,都还挺聊得来的。 江锦就忍不住爱叨叨的个性。 对着百璃一顿输出,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和这位最高领导一通告状。 百璃也有些无奈,“这些人确实过分了些,我都还没什么动作,就开始担心我夺权。” 李南星看向百璃道:“大理卿是怎么想的?确实不能一直这样,你要亲自把控大理寺,林亦之不和你站在一起,着实是有些麻烦。” “不用太过担心,我心里已经有成算,现在就是要等待时机,只是苦了你们还要再忍忍那些人,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太久了。”百璃舒服地瘫在池边,幽幽道。 江锦一听,就乐了,笑道:“大理卿好好治一治他们,看他们还嚣张,也不看看大理寺里,谁才是最大的官,谁说了算。” 四人便这般边聊着大理寺的事情,边在浴场里享受放松的时光。 …… 此时,陆氏养生会馆外迎来了两位稀客。 是微服出行的国公夫人邓氏和杨寒舟。 杨寒舟进店,直接到柜台和陆商枝说话。 陆商枝看到杨寒舟,也有些惊讶。 待看到带着幕笠,被丫鬟春瓶搀进来后,远远在门边站着的邓氏后,她就猜到了一些原因。 她主动开口问道:“所以是国公夫人头疾又犯了吗?要找婉儿?” 杨寒舟抱拳作揖,“陆小娘子聪颖,确实如此。既然陆小娘子已经猜到了,可否请陆小娘子托请杨小娘子出手,就在此处替家母按摩,杨某感激不尽。” 陆商枝想了想,也知道推拒不了。 她道:“罢了,原本两月后也会做这门生意,便算是提前些了,就让邓夫人去婉儿房间吧,这样一来,国公夫人也自在些。” “多谢。”杨寒舟说完一愣,笑笑道:“感觉我这段时间尽是在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陆商枝摆手。 随即她交代郭家娘子带着国公夫人去找杨婉。 人走后,陆商枝问杨寒舟,“明明我的药膳方子也给到杨夫子你了,难道国公夫人没用?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又犯病?” 杨寒舟苦笑:“药膳一直有在喝,只不过近期宫中李贵妃设宴邀请大小官员家中命妇参加,独独漏掉了母亲。母亲听闻后,气了整整一宿,第二日便又犯病了。” 陆商枝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一时也有些无语。 邓氏按摩,不可能快速结束,杨寒舟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份滋补药膳吃着,打量四周。 此时李南星、江锦以及郭禹从浴场出来,来到了药膳区。 百璃还要汗蒸,他们得等他,便决定先出来点些食物充饥。 三人在柜台点单时,江锦被陆商枝留下,专门找个了僻静地方,和这位江继承人聊聊她的分店企划。 李南星看了眼江锦,然后没说什么,主动招呼郭禹分别点了份药膳,避开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给两人留出谈话空间。 等坐下,李南星才注意到,他们隔壁桌坐着的就是杨寒舟。 杨寒舟主动对他点头示意。 李南星也点头回应。 两拨人,井水不犯河水。 又过了许久,江锦和陆商枝聊完,拿着份药膳和李南星汇合。 主动和李南星和江锦说起陆商枝要继续找他合伙的事,说起陆商枝那份企划时,眉飞色舞,炫耀自己即将成为汴京城第二家新颖的养生会馆的东家。 他对陆商枝的经营能力,十分放心。 要不是他身上没带够钱,他现在就能把陆商枝提出的两千两给她,免得她反悔。 现在却只能让家中管事,明天再跑一趟了。 此时,国公夫人邓氏带着幕笠从二楼下来了。 李南星见杨寒舟上去搀扶,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那妇人就先行离开了。 而杨寒舟则回到原先的桌子继续坐下。 李南星微觉讶异,杨寒舟怎么看都是与这位离开的妇人一起来的,竟然不一起离开。 他看得出神,都没注意到百璃已经蒸完桑拿,简单梳洗后出来了。 还是百璃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在想什么呢? 他才反应过来。 他回道:“没想什么。您出来了,那我们便离开吧。” 百璃正要点头说好。 身边突然有人出声:“百璃,我们聊聊。” 出声之人正是杨寒舟。 闻言,李南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方才没和那妇人一同离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百璃这才注意到杨寒舟就坐在隔壁,看见杨寒舟,他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是也知道杨寒舟既然在这里等着,还提出要和他聊聊,那他就不可能避开他。 于是他道:“好,挑个僻静地方。” 百璃看向李南星三人道:“那你们三人先走吧。” 三人正要点头,就听杨寒舟出声道:“李寺正留下吧,准确来说,我是想和你们二人一起聊聊。” 这种情况,江锦和郭禹很有眼色地先行离开。 留下三人。 三人出了陆氏养生会馆,挑了家附近茶楼,选了间包厢坐下。 百璃抿了口茶,率先开口,随意道:“杨世子想聊什么?” 杨寒舟看向他,一字一顿道:“聊——太——子!” 百璃闻言,闲闲靠在椅子上的背绷直,眯眼看向杨寒舟,“杨世子人还清醒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心祸从口出,现在你还要聊那位。” 李南星举着茶杯的手一顿。 两句话间,他就感受到了这个话题背后的刀光剑影。 一年前,文韬武略的太子赵恒在秋狩时,夜半于围场中被野狼袭击而死,死状凄惨,朝堂震动。 经过三司会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意外,明宗帝对颁旨,盖棺定论。 太子本就是储君,在朝堂上积攒着不少的支持力量,太子外家镇国公就是坚定的太子一派。 太子一死,太子一派军心涣散,不少人都被二皇子为首的一派清理掉。经过那次风波,太子一派朝上的人折损殆尽,最终还是以吏部侍郎,太子表弟兼伴读的杨寒舟辞官,皇后闭宫礼佛,才将这场风波拉下帷幕。 但经次一役,整个朝堂局面焕然一新,现下是以二皇子,这位储君最有利竞争者的势力占据朝堂的主导地位。 这场风波之后,无人再敢提起那位因意外而死的优秀储君。 毕竟没人想触二皇子的霉头。 杨寒舟肃声道:“不劳费心,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百璃重新靠回椅子,“是吗?那就好。不过即使你清醒着,那我就有些好奇了,你为什么要找我聊那位,毕竟我和那位可不熟。” “哦~是吗?是那种可以交托生命的不熟吗?”杨寒舟闻言,倒是一下子放松下来,喝了杯茶,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