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塔罗琳罗德》 番外 英雄觉醒 【1】 “在那黄昏与黎明的交汇处，昏沉阴暗的地方，唯他独享荣耀与威严，无上的能力、死亡的权柄加诸其身，他是黑夜的主宰，永恒的巫妖，厄里希！” 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类少年，手中持着一本典籍，高声吟诵着不明意义的语句， “他的冠冕以精金打造，周围用华贵宝石作装饰，其一是碧玉，其二是蓝宝石，其三是绿玛瑙……其十是翡翠，其十一是紫玛瑙，其十二是紫晶。” 说着，他将厚重的典籍放下。 “他超越了死与生的界限，令死者永远不得安宁。不用等到大日的降临，他的恶行便将遭到审判！” 少年张开双臂，背后的披风缓缓扬起。 “星辰从天空坠落，化作圣洁又无畏的英雄。英雄的面貌如雷霆，眼目如火焰，挥动的剑斩破黑暗，终结了死亡与罪恶，享尽荣耀与赞美！” 说到最后，他瞪圆双目，单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另一只手高高握向天空，以一种不甘的姿态倒了下去，后背重重接触在地。 “啪、啪。” 掌声从不远处响起，倒在地上的少年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将他的举动看在眼中。 “哇哦，你是在练习演出吗，很精彩呢！” 说出这番话的，是一名身着纯白礼服的妙龄少女，黄昏的光芒洒下，为她的礼服浸染上一层艳丽的红色。 “我叫爱丽丝，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上前，向着倒地的少年伸出手。 “德加尔……”少年有些犹豫，但还是伸手握了上去。 起身后，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柔软，少年的脸红了起来。不同于先前那种大局在握的自信，望着眼前的少女，他显得十分局促。 “话说……”德加尔主动找了一个话题，“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许久的教堂，我原以为附近没有其他人，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练习，打扰到你了吗？” “怎么会打扰呢？我刚看到了一场精彩的表演。”爱丽丝露出明媚的笑容。 受到这样的称赞，他不安的抿了抿嘴，呆呆地望着爱丽丝的脸庞。 “天快要黑了呢，仪式也要开始了。”爱丽丝将头微微仰起，视线越过地面上蔓延的青苔、周围的残垣断壁，看向头顶血色的沉暗天空。 德加尔有些疑惑：“仪式……什么仪式？” “我来这里，是为了引导一场仪式，关于火焰的仪式。”爱丽丝轻笑道：“想留下来看看吗？” “不用了……”感受到少女的邀请之意，德加尔却下意识出言拒绝。 注意到少女眼中的失落，德加尔补充道：“我不是对仪式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还有些事情，正等待我去处理。” 越是解释，听起来越像是给自己找借口，德加尔无奈地挠了挠头：“听说附近的城镇内，盛行信奉火焰为世间真理的教会，也许那里的人，乐意参观这场仪式。” “我想，你指的是什托伊奇教会。”爱丽丝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就是什托伊奇教会的成员。” 德加尔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离开了。” 血色的光芒将整个天空染至暗红，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德加尔虽然很想和少女多聊几句，但他必须要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返回营地。 “明天我还能见到你吗？”爱丽丝问道。 “也许吧……”德加尔自己也不确定，将身后的宽大披风脱下收好，接着准备离开。 第二天，排练结束得比往常更早，在某种情绪的促使下，德加尔很快便赶到了那间废弃的教堂中。 没有看到爱丽丝的人影，反倒是教堂中央，多出了一个燃着火焰的简易祭坛，德加尔也没多想，他将典籍取出，念诵着上面的内容。 不知何时，身着纯白礼服的少女，再次来到了教堂内，听着他念诵那令人神往的英雄故事，倒也不觉单调。 表演结束，少女热切地鼓起了掌。 “你看懂了我表演的剧目吗？”德加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光明英雄战纪’的第十二幕，讲的是伟大的光明英雄，除掉邪恶巫妖厄里希的故事。不久之后，这场剧目将在我们旅团上演。” “到了那时，你将扮演邪恶的巫妖，厄里希。”少女笑着补充道。 “事实上，我只是负责念诵旁白，厄里希由其他的演员扮演。”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的披风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扮演厄里希的道具吗？这种样式的披风，除了表演，恐怕也只有亡灵法师才会使用。” “你说这个披风吗？它是一件没人要的戏服，因为做的太过宽大，几乎要将演员整个包裹，所以没人想用它。” 德加尔耸了耸肩，抖了抖披风上的灰尘，有些希冀地望着少女。 “大概一个星期后，表演将正式开始，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张门票。” 少女的眼角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痕迹，低声道：“如果那时……我一定会去看你们剧团的表演。” 德加尔没能发现爱丽丝的变化，依然笑着说道：“我们并不是专门表演话剧的剧团，而是有着更多表演项目的旅团，你甚至能在我们的旅团中，见到来自荒漠的比蒙巨兽。” 爱丽丝眼中露出向往之色：“你的生活一定十分精彩……不像我，整日只能在教会中研习教义。”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德加尔不好意思地说道，“每隔一段时间，旅团都要前往下一个城镇，赶路的时候只能栖居荒野，旅途十分劳累，注定无法在一个地方久留。” “至少你有许多朋友，不是吗？”爱丽丝羡慕地说道，“我整日与火焰为伴，接触的都是那些信徒，就连找一个同龄的人说话都做不到，更没有什么朋友……” 感受到爱丽丝心中的落寞，德加尔像是受到某种感染般，说道：“至少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爱丽丝嘴角翘起，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交谈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见状，德加尔主动告别道：“时候不早了，我想我该离开了，明天我还会来的。” 告别完后，德加尔走出废弃的教堂，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一路返回，他的身后，爱丽丝温柔地注视着他。 不知行了多久，直到后方的教堂只剩一个小黑点时，德加尔突然被一名身着赤色铠甲的骑士拦下。 “卑微的贱民，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胆敢跟什托伊奇教会的圣女交谈？” 身前传来的巨力，令德加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一愣间，整个人直接被骑士单手提起。 原来她是圣女……这一刻，德加尔意识到爱丽丝的身份。 赤红的盔甲，将骑士的面部覆盖，德加尔看不到他的表情，慌乱地解释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是她的朋友……” 结实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德加尔的意识陷入模糊，几颗牙齿飞了出去，半边脸肿了起来，血液顺着嘴角滴下。 接着，他被骑士狠狠扔了出去，无力地倒在道路旁的碎石中。 “从今往后，别让我在她的身旁见到你！” 全副武装的骑士冷声道，说完，他便向着教堂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德加尔将口中的血沫吐出，从地面爬起，而他那件宽大的披风，也完全被碎石划烂。 失落的德加尔，发出深深的叹息，露出一阵苦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只能歪着嘴，缓步朝着旅团的方向返回。 【2】 “德加尔在哪？我要找他。” 休息中的德加尔，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清脆声音传来，他赶忙从草席上爬起，慌乱将衣服套上。 “你说德加尔啊，他被人打伤了，现在正在养伤，连借走的戏服都弄坏了。你是他什么人？” 德加尔迅速地走出帐篷，只见一名绿色皮肤的侏儒，正向一名白衣少女说着什么，而这名白衣少女，正是教堂中遇见的爱丽丝。 望着眼前的爱丽丝，德加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后，这才喃喃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爱丽丝气鼓鼓地问道：“你这几天怎么没来教堂了？我等了你好久，也没见你来……” “那是因为……因为……”德加尔讪讪地说道，想要找个理由，却根本不知怎么开口。 “还有，你怎么被打伤了？是谁干的？”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一般，追问道。 见德加尔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爱丽丝一下猜到实情，愤愤说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戈恩骑士干的！我一定让他亲口跟你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回想起那名骑士的威势，德加尔咽了口唾沫，赶忙打消了爱丽丝的想法。 见爱丽丝如此为自己担心，德加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带你四处走走吧，说起来，你还没到旅团中来过吧？” 听德加尔这么说，爱丽丝无奈的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语说道：“好吧，我也想见识见识这里的新奇事物。好多东西，我在教会中可从未见过……” 说着，爱丽丝瞥了一旁的绿皮侏儒一眼，像这样奇特的生物，一直在教会中生活的她可不曾见过。 侏儒哼了一声：“看来这里不需要我了，你们聊吧。” 说完，侏儒便回到了帐篷当中。 德加尔笑着介绍道：“他可不是克鲁洛德的普通侏儒，他叫坎达拉，现在可是我们旅团的红人，别看他身材矮小，他可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爱丽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珠一转，问道：“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我好像知道一个地方，跟我来。”说着，德加尔拉起了爱丽丝的手，他的心跳加快几分。 很快，旅团一角，他们在一间巨大的紫色帐篷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占卜师的帐篷，她的占卜非常灵验，以至于让人怀疑她的身上可能有一种魔力……我以前也没试过。”德加尔挠了挠头，说道。 爱丽丝有些好奇地点了点头，探身进入帐篷之内，随即闻到一阵草药的异香。 “欢迎来到占卜小屋，让我来解答你们的疑惑……” 没等眼睛适应帐篷内黑暗的环境，一阵低沉而沙哑的话语便传了出来。 昏暗的烛光，照亮了一张长桌，长桌前坐着一名老妇，她身披暗紫色的长袍，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黑暗中，唯有眼睛闪闪发光，注视着前来的德加尔一行。 “她是麦西珈，旅团里的占卜师。”德加尔低声介绍到。 爱丽丝瞪大眼睛，有些好奇地望着黑暗中的老妇。 “这位美丽的女士是你的朋友吗？你们真是走运了，情侣我只收半价。”麦西珈用她那沙哑的声音揶揄道。 德加尔偷偷看了爱丽丝一眼，没有回答。 麦西珈俯身，从桌下拿出了几条散发着苦味的艾草枝条，放在长桌两侧，眉毛微微上扬：“那么，你们想占卜什么方面的事情？让我想想……困扰着你们的，应该是爱情方面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都能占卜吗？”爱丽丝有些疑惑。 “当然。”麦西珈点了点头。 “那我想知晓，关于命运方面的事情。”爱丽丝眼神坚定地说道。 “命运？嗯……”麦西珈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很不错，小女孩。已经很久，没有人让我揭示命运。” 老妇将桌上的枝条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嵌着金边的红色卡牌。 “抽一张。”将手中的卡牌对向爱丽丝，老妇缓缓说道，“它将揭示你的命运。” 阴风卷过，烛光摇曳，金发少女抿了抿嘴，将手伸向这叠卡牌，从中抽出一张。 白皙的手指将卡牌翻过，卡牌正面，画着一名盛装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跪在地上虔诚祈祷，身旁的石头祭坛上燃着火焰，剥下皮囊的孩童尸体在火中燃烧。 “你抽到了燔祭……”麦西珈的语调低沉下来，当中听不出任何属于她的感情。 “燔祭的释义有多种，可以指为满怀信仰，全身心地投入某件事，也可以解释为，以全兽为祭品的献祭……” 没有给金发少女思索的机会，老妇接着道：“再抽一张。” 爱丽丝闻言照做。这一次，她抽到了一张怪物卡。卡牌中央，画着一名上半身是精壮的人类身躯，下半身却是火焰气体的怪物。怪物置身于一片熔岩湖之上，而且不止一只。 “你抽到了伊芙利特。”麦西珈的眉头皱起，“伊芙利特是岩浆中诞生的烈火精灵，象征着原初而疯狂的火焰，代表了混乱与破坏。” “这张卡与灾祸相关，再抽一张。”麦西珈吩咐道。 爱丽丝怔怔地望着这张卡，直到麦西珈出声催促，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抽了一张卡牌。 将抽到的卡牌翻开，巨大的金色身躯，占据了整个卡面，那是一头巨大的鸟类生物，火焰构成了它的羽毛，令它看起来显赫尊贵。 “你抽到了菲尼克斯。”麦西珈赞叹道，“菲尼克斯是生活在火焰之地的凤凰神鸟。不死鸟、火鸟都是对它的称呼，它永远不会真正死去，只要有一丝火星，它便能浴火重生。” “你的运势动荡，将来很可能会卷入一场灾祸当中，而且与火焰息息相关。你是什托伊奇教会的成员吧？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连续抽出三章与火焰相关的预言卡。” 不等少女回答，麦西珈视线一转，移到正望着爱丽丝发呆的德加尔：“轮到你了，学徒。” 德加尔回过神来，在爱丽丝的注视下，忐忑的抽出一张预言卡。 拜托了，不要是大耳怪，又或是食人魔那种看上去就十分掉价的卡牌。德加尔暗自祈祷。 将卡牌翻开后，德加尔甚至不敢看牌面上的图案。 “哎呀。”麦西珈神色一变，郑重说道，“你抽到了英雄卡。” 闻言，德加尔这才看向卡牌。 巨大的人形骷髅映入德加尔眼中，骷髅的头顶，带着一顶华贵的王冠，最前方镶嵌的紫色宝石正闪闪发光。 与爱丽丝抽出的卡牌不同的是，这张卡牌的最上方，以金色的丝绸标注着“英雄”一词，而在最下方，则标注出了这位英雄的名字。 厄里希。 德加尔愣神间，却听得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 “英雄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心中的爱，能够帮助他们战胜一切强敌。任何生物都有成为英雄的潜质，一旦意志觉醒，他们的命运将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想不到，你竟然能抽到英雄卡。” 麦西珈伸手，轻轻拂过这张卡的表面：“亡魂启示者厄里希，象征着堕落的圣者、灵魂的引导者，与亡灵法师的荣耀。” 德加尔怔怔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厄里希的模样，它头顶的精金冠冕，已经深深吸引了德加尔的注意。 伸出手，德加尔试图继续从卡堆中抽出一张，麦西珈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用抽了，英雄卡已经说明了一切。带上这张英雄卡，它属于你了。” 德加尔怔怔地将英雄卡拿起，接着他与爱丽丝便被老妇赶了出去，连占卜费也没有给。 “真是个奇怪的人……”望了后方的紫色帐篷一眼，德加尔挠了挠头。 而在一旁，爱丽丝神情低落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注意到少女身上的异常，德加尔赶忙说道：“对不起……我没想到，她的占卜会令你如此不安，我不应该带你来这的。” 爱丽丝将头侧过，努力不让德加尔看清自己眼中的情绪：“她的占卜很对，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德加尔怔怔问道。 “不久之后，盛大的火焰仪式将会开启，我将作为仪式的祭品，献给这个世界最伟大的火焰之神。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吗？”爱丽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着德加尔问道。 “祭品……”德加尔眼神一凝，“你会……死在仪式当中吗？” 爱丽丝没有回答，但她眼底闪动的晶莹，已经将一切说明。 “怎么会这样……”德加尔痛苦地捂住头，他并未怀疑爱丽丝所说的话语。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促地说道：“我们逃吧，逃到布拉卡达、逃到埃里，逃到一个教会找不到的地方，我会跟你一起……” 然而，爱丽丝却将手抬起，按在了德加尔的嘴上。 “我不能逃避，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责任……从我成为圣女的第一天起，我就接受了这份责任，我很高兴，能够在仪式来临前的最后几天遇见你……我好想更多的了解你，可惜的是，留给我的时间太短了。” 爱丽丝笑着说道，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她轻抚着德加尔的面庞，口中发出低语似的呢喃： “明天就是仪式降临的日子，我不想直到生命的尽头，都是孤身一人……你会来看我吗？” “我……”德加尔将头低下，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你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你！”爱丽丝坚定地说道，“对了，你的披风在哪？我听说骑士戈恩把它弄坏了……” 德加尔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营帐中，又是怎样将披风交到爱丽丝手中的，等到他缓过神来，房间内仅剩他一人。 “我会替你把它缝好，明天的仪式开始前，我要亲手把它还给你。” 耳边，爱丽丝离去前，最后说的话语，依然不断回响，德加尔一时间却陷入了迷惘当中。 “怎么了？你们好像闹得并不愉快……”就在德加尔沉默之时，帐篷外，绿色皮肤的侏儒走了进来。 见德加尔沉默不语，侏儒找了个话题说道：“明天正好放假，据说是附近的城中，将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你想去看看吗？” “别管我……让我安静一下。”德加尔用手捂住头，痛苦地说道。 “好吧，好吧。”侏儒摆了摆手，随即走了出去，帐篷内，只留下了德加尔一人。 【3】 “该动身了，圣女大人，他不会来见你了。” 半跪在地，身披赤色铠甲的骑士沉声道。 望着前方背对着他的人影，骑士眼中充满了恳求。 骑士口中的圣女，是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长裙表面点缀着细碎的滴状水晶，此时正散发出莹白色的光泽。 听到后方传来的呼唤，圣女转过身去，在这一刻，骑士看到了圣女眼中晶莹的事物。 “他一定会来的……我求求你，戈恩，你是我最信任的骑士，请至少让我……等候到最后一刻……”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低落，话语中带着几分哽咽。 骑士默然，片刻后从腰间抽出佩剑，佩剑锋利至极，一时寒光四溢。 见此情形，圣女眼中露出一丝哀色，最后的愿望终究无法实现，却听得戈恩的话语传来： “大祭司阁下即刻便将抵达，在此之前，圣女可在此安心等候。” 骑士神色坚定，当中有着一种圣女不能理解的决心。 无暇领会骑士话语当中的含义，得到了如此答复的圣女，欣喜地转过身去，于房间外的高台上，俯视着整个城堡外围。 在这一刻，她的心灵似乎脱出城堡化作的牢笼，沿着广阔的天空，来到了她的心上人身旁。 星光洒下，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照亮的却是空旷的街道，和高塔周围冰冷坚硬的石壁。护城河内的水流不见任何响动，入口处吊桥上空无一人。 时间不断流逝，圣女的心一点一点的焦急起来，就在这时，后方传来的一阵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圣女转身，不知何时，一名身着深红色长袍的老者，伫立于骑士原本的位置。 “爱丽丝·什托伊奇，祭典快要开始了，信徒与访客们，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是吗……已经没有时间了……”圣女低声说道，神情一阵恍然，接着发出一声叹息，“怎么没有见到戈恩骑士？” “骑士戈恩试图在城堡内纵火，犯下了渎职的过错，现已被处以极刑。” 得知这一消息，圣女瞳孔一缩，用手捂住不受控制张开的嘴，眼中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请随我来。”红袍老者沉声说道，话语中有着毋庸置疑的意味。 “整个教会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在这次祭典当中，我们一定要向狮鹫心王证明，那些布拉卡达混蛋的理念完全错误，世界必然是由火焰构成！” 红袍老者愤愤说道，光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心中便难以平静。 “大祭司，能答应我最后的请求吗？”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采重新回到了圣女眼中，说着，她将一个封装好的红色礼盒，交给眼前的红袍老者。 “请把这件东西，交给那名拼上性命，也要见到我的人。” 清楚整个祭典过程的红袍老者，神色郑重地将礼盒收下，随即便不再言语，带着圣女，向着仪式中心的方向前行。 临行前，圣女最后朝着后方外望了一眼，城中一片死寂。 “德加尔……” 一阵清风刮过，带着圣女最后的呢喃，不知将其卷向何处。 ………… 侏儒张大了嘴，怔怔地望着台上。 直到圣女登台前，他都是平静的，饶有兴趣地参与着这场火焰仪式。 “怎么会是她？不应该啊。”侏儒有些疑惑，朝着身旁的同伴看去，“你们谁看到德加尔了？” “德加尔？他根本没有跟我们一起来到这，恐怕还在帐篷中睡觉吧。”一旁，一名人类学徒回答。 侏儒不答，却听得台上有新的声音传来。 “欢迎来到火焰的仪式。我是仪式的主持者，什托伊奇教会的大祭司。” 盛大的石台上，一名红袍老者缓缓说道。 “在这次的仪式中，教会的圣女，将成为承载火焰的容器，供世间第一缕火焰的化身降临！各位都将是这场仪式的见证者，倾听那诞生于火焰的伟大故事。” 他高声说道，脸上挂着几分狂热。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从周围的信徒口中传出。 “大地四方的火焰皆以燃起，让仪式开始吧！”红袍老者望向身披白纱的圣女，附近的火柱依次点燃。 “等等，现在还不能开始仪式！” 坚定的话语，突然从场下传来，圣女面色欣喜地向着下方望去。 高声制止仪式进行的，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人，而是一名绿色皮肤的矮小侏儒。 “你是谁？竟敢干扰这场仪式的进行！你知不知道这项仪式有多么伟大的意义？”大祭司呵斥道。 “嗨，听着，我确实不知道这场仪式有多重要，但你似乎在强迫这位女士，做她所不愿意的事情，这也是什托伊奇教会的传统吗？”侏儒丝毫不惧，大声质疑道。 侏儒的话语，引得周围的生物议论纷纷，大祭司更是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顾及周围其他的人，他恨不得立马将侏儒烧成灰烬。 “放肆！圣火骑士，还不赶紧将闹事者驱逐！”大祭司怒喝道。 “你确实可以驱逐我，但其他的人呢？他们可都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你难道要把所有人一起驱逐吗？”侏儒高声反驳道。 “你……你……”大祭司愤怒地指着侏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眼看四周议论声越来越大，整个仪式会场都陷入混乱，就在这时，祭坛之上，圣女主动开口道：“请各位安心，没有任何人强迫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有了圣女确认，议论逐渐平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侏儒摊了摊手，有些疑惑地向她问道。 “你叫坎达拉对吗？就像德加尔说的那样，你是一位聪明的侏儒。”祭坛之上，圣女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但请你不要干扰仪式的进行。” “听到了吗？还不快滚出仪式会场！”望着绿皮侏儒，大祭司呵斥道。 “好吧，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了。”侏儒耸肩，没有多说什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等等……”正当侏儒转身离去时，圣女主动叫住了他。 她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显得十分犹豫，过了许久，直到连其他人都感到不耐时，这才问道：“德加尔在哪？他来了吗？” 侏儒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他应该还留在营地中。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你转达吗？” “这样吗……”圣女眼神低垂，看向了后方的大祭司。 大祭司哼了一声，随即取出一个红色礼盒，用法术送到侏儒面前。 “他答应过我，会在仪式的最后一刻，陪在我的身边，但是他没有来。”圣女低声说道，“请你把这个交给他，然后告诉他，我并不怪他。我真的很抱歉，把他卷进了这一切，他现在一定很不好受。最好能让他忘了我，我不希望他为我伤心……” 望着圣女眼中的晶莹，侏儒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将礼盒接过，一言不发地来到仪式会场的最边缘，回头望去，整个仪式完全开启。 赤红的火焰在祭坛的四个角燃起，将圣女紧紧包围，她的面前，放着一把仪式匕首，以及两个金币大小的红色晶体。 ………… 望着面前摆放的仪式器具，爱丽丝轻咬嘴唇，将妖异的赤色匕首握在手中。 她将头抬起，向着场中望去，视线穿过祭坛的火焰，却只看到了模糊一片。 随着她的动作，四周再无半点声音传出，一道又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所有人都等待着仪式的进行。 本应坚定不移的手，这时却开始颤抖。恐惧、犹豫、不舍，在这一刻占据了她的内心，她始终没有勇气，迈出最后的那一步。 “怎么了？爱丽丝？”祭坛后方，大祭司关切地问道，“通往火焰真理的道路就在眼前，你可不能在这里退缩。” “我……我很害怕……”爱丽丝的身躯隐隐颤抖，神情慌乱地向后方望去。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光芒万丈的圣女，而是一名心中充满恐惧的女孩。 见她这么说，大祭司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什么好怕的！爱丽丝，你可是我的女儿，难道连我的话也不相信吗？” “我会……死去吗？”爱丽丝颤声问道。 “当然不会，你的灵魂将和火焰融为一体，你将在火焰当中重获新生。” 见爱丽丝没有任何动作，大祭司沉声说道：“身为教会的圣女，这是你不可逃避的责任。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可别让我们等得太久。” 爱丽丝望着大祭司，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之人是如此陌生，她想乞求些许的慰藉，填补心中的恐惧，最终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德加尔……” 猩红的雾气从火柱中升起，此时此刻，她不禁想起了曾经遇见的那人，那个与她分享喜悦，抚平内心不安的人。 终于，面如死灰的她，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匕首表面泛起邪异的红光，尖端寒光四溢。 她抬手一剜，左眼窝中便缺了一块，殷红的血液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淌下，留下一道血色的泪痕。 “很好，就是这样！”大祭司搓了搓手，赞叹道。 强忍痛苦，爱丽丝将匕首交到另一只手中，对右边做了同样的事。 疼痛充斥了她的脑海，她想要流出眼泪，眼前却早已漆黑一片，她想要大声呼喊，却又顾忌周围的访客，她想要拥住一个温暖的身躯，身体却止不住的感到冰冷。 “伟大的火焰之神，原初的第一缕火焰，我在此向您献上纯净的祭品，祈求您的意识，降临在这纯净的躯体之上……”随着爱丽丝的动作，大祭司虔诚地念诵起祷文。 火焰无法给她带来半点的暖意，她体内的温度，连同仅有的生命力，正从她的身上飞速流逝。 她的意识模糊起来，用那最后的力气，摸索着将那两枚红色晶体拿起，嵌在空洞的眼窝当中。 突然，一阵孤独萦绕着她的内心。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是孤身一人，她所期待的那人，永远也不会来到她的身边。 “……她的眼睛将作为凭证，供您的意识在火焰中往来；她的身躯将成为容器，承载火焰的荣光……” 随着大祭司念诵的祷文，祭坛周围火焰逐渐熄灭，光芒越来越暗，整个天地都黯淡无光。 “人类……我已经听到了，你们那虔诚的呼唤。” 突然，火焰从祭坛中心燃起，驱散了世间的一切黑暗。滚烫的气浪，从祭坛中央向外扩散，附近的信徒纷纷后退，唯有大祭司立于原地。 在大祭司崇敬的眼神下，祭坛中央，爱丽丝全身燃起火焰，眼中一片炽烈。 她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声音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随即升上半空，化作天地间唯一的光芒。 “你们唤醒了我，作为回报，我，弗乐姆·伊芙利特·苏丹，会给你们无上的荣誉。” 【4】 侏儒怒气冲冲地回到营帐，一眼便见到了躺在草席上的德加尔。 他的身旁，散落着成片的空酒瓶，呕吐物散发的腥臭味，混合着果酒的特有气息，弥漫在整个营帐内。 “你怎么还在睡觉？还喝了这么多酒？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侏儒怒斥道，并把手中的红色礼盒甩到他的身上。 德加尔坐了起来，他的神情异常憔悴，眼球表面布满血丝，眼窝附近更是黑了一圈，整个脸都变得蜡黄，丝毫看不见曾经的朝气。 德加尔用手捂住脸，说道：“我始终想着她的事情，昨晚一直没睡着，就这么躺到现在。我想用酒，让自己忘掉这一切，但根本不起作用，喝的越多，我的思绪越发清晰……” 他抬起头，望了侏儒一眼，有些关心地问：“你参加了那场仪式吗？那里发生了什么？” 然而，侏儒却根本没接他的话语：“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她在等你？” “你说的我都知道。”德加尔叹了口气，“但是我做不到。” 说着，他声音颤抖地摇了摇头：“我无法带她逃离困境，我去了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仪式的降临……” “你根本就不懂！”侏儒冲到德加尔的面前，抓起他的衣领，同时用眼睛瞪着他：“你答应过她，会在仪式到来的那一刻陪在她的身旁。至少到仪式降临的那一刻，她不会是孤身一人，不用一个人，面对最后的结局。她那么相信你，你却辜负了她的期待！” 他将头侧过，不敢直视侏儒的眼睛：“她告诉我，这是她的使命，是她的责任……” “狗屁的责任！”侏儒怒斥道，甩开了他的衣领，“什么样的责任，才轮得到她，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女人来承担？我不懂你们人类的想法，但我认为，你的心中要是有丁点勇气的话，就应该和她一起抗争，哪怕与她一起死去，也好过现在这样！” 侏儒的话语，似乎牵动了他的某些神经，他愤怒挣开侏儒的双手： “我试过了，我想和她一起逃走，但是她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选择了返回教会，参加这场仪式，不是吗？” 他的竭力辩解，换来的只是侏儒的冷冷注视：“她看错你了。我真为你感到羞愧，你简直是一坨屎！” 他的喉咙哽住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将头深深低下。 见他这个模样，侏儒发出叹息：“无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来自地狱的恶魔，占据了她的身躯，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是她留下的遗物，让我亲手交给你。” 随着侏儒的话语，他看向了手边的红色礼盒。 将礼盒拆开，叠好的黑色披风，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任何话语，将手在身上使劲擦了擦，这才将披风取出。宽大的披风一下便拖在地上，灰尘染在披风表面，他赶忙将披风用手臂挽起。 “全都结束了吗……”他颤声问道，可惜的是，他的问题，注定得不到任何回答。 他将披风扣在肩上，乌黑的披风上没有一丝褶皱，原本撕裂的开口，也被细密的针线缝好。 他伸出手，轻轻在披风表面拂过，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着爱人的脸颊。 回忆涌入他的脑海，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时光，想起了那位直到生命的尽头，也在等待着他的少女，可惜的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知何时，血泪从他的眼中滑落，他带着哭腔，恶狠狠地说，“我诅咒整个什托伊奇教会，那些信徒都不得好死！” 侏儒摇了摇头：“与其诅咒什托伊奇教会，你更应该诅咒的，其实是你自己，你这个孬种。” 见德加尔用披风包裹身躯，一时间泣不成声，侏儒不忍看到他这样下去，叹了一声，有些释怀地道：“算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忘了她吧，你还有自己的生活。” “不……事情还没有结束。” 低沉的话语，从德加尔口中传出，侏儒循声望去，只见他的脸颊两侧，血泪留下了深深的红痕，而他的双眼，也已经变得一片赤红。 “你说的是对的，我应该诅咒我自己……” 漆黑的雾气，弥散在德加尔的口中，迎着侏儒的面庞，突然刮起了一阵强烈的气浪，当中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望着一旁的德加尔，侏儒没由来感到一阵陌生，只见他的身上，正发生某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谎言让我长出利齿，我的嘴再也不能闭合……” 低沉的话语自他口中传出，他的牙齿猛烈生长，化作狰狞尖锐的獠牙，长得却并不规则，刺穿了他的嘴唇，刺穿了他的脸皮，更刺穿了他的舌头。 他抬起手，把残余的脸皮彻底撕裂，从口中将半截舌头生生扯下，仰头发出震天的咆哮。 “……怯懦让我生出利爪，我将割裂触及的一切。” 血水混合着唾沫，从他的口中滴得满地都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含糊不清地发出嘶吼。 猩红的血液从他的手中溢出，他的指骨化作修长的利刃，刺穿了包裹手指的皮囊，犹如五把尖刀，表面有着骇人的弧度。 “……血是生命之源，我将饮血维生，永远也不会死去！” 四周的气流越来越强烈，他身后的披风被吹得高高扬起，休息的帐篷早已被吹飞，一旁的侏儒，不得不抓着沉重的石墩，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英雄……”恐怖的气息自德加尔的身上蔓延，侏儒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口中发出惊呼，“你竟然能觉醒英雄意志！” 强烈的气旋，以德加尔为中心，卷起了四周的一切，化作直冲天际的飓风，若不是正处风眼的中心，侏儒恐怕也会被卷上天。 从德加尔的眼中，侏儒只看到了陌生，他的双眼变得一片血红，仅仅是被他的余光扫过，侏儒只觉自己快要窒息，若是正面对上这双眼睛，侏儒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下场。 似乎是察觉到侏儒的目光，德加尔主动将眼睛闭上。 他的躯体四散分解，化作无数蝙蝠，宛如摊开了一张漆黑的巨网，向着天空的尽头飞去。 飓风开始消散，被卷上天的杂物不断坠落，但侏儒可管不了这么多，他看向蝙蝠远去的位置，那里正是通往什托伊奇教会的方向。 ………… “火焰的忠实追随者啊，你们做的很好。” 一间巨大的拱形门扉前，全身笼罩着火焰的女子发出赞叹。 硫磺堆积在门扉前方，空中弥漫着一股异味。 “伟大的火焰之王弗乐姆，我们已经按您的要求，建立起了火焰之门，请您展现火焰的荣光，赐予我们火焰本源的力量。” 什托伊奇教会的大祭司，正跪倒在火焰女子的身前，而在他的身后，还有更多的信众，正一同跪向眼前的人影。 突然，源于地狱的火焰，从教会的地面之上燃起。 被火焰灼烧的信徒，纷纷发出悲惨的嚎叫，大祭司的面色一变，耳边却传来了火焰女子的声音：“这是为你们准备的仪式，信奉火焰者，不会畏惧火焰的灼烧。” 大祭司愣住了，火焰烧到了他的脚下，他一咬牙，身躯一动不动，任由火焰的灼烧。浓烟灌入他的鼻腔当中，他发出连声的咳嗽，最终被火焰吞没。 意识陷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恢复了清醒。 他感到浑身一轻，腿脚尚未发力，整个人便站了起来。 向着身下望去，他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双腿，火焰化成的气旋，支撑着他的站立。 “成功了……”大祭司感到发自心底的喜悦，历经了这么多，他终于达成了夙愿，追寻火焰的本源，成为了元素生物。 就在大祭司沉眠的时间内，后方的拱形门扉上，也附着了一层火焰，当中的空间发生扭曲，不知通向何处。 无数长着山羊角的恶魔，从火焰之门中走出，他们牵着铁链，铁链那头拴着的三首地狱恶犬，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发出低吼。 来自地狱深处的军队，借助火焰之门，在地面之上集结，感知着这些生物身上的威势，大祭司暗自咂舌。 后方，什托伊奇的信徒们逐一苏醒。 “我们成功了！”信徒们高声喊道，望向弗乐姆的视线中充满狂热，他们都化作了烈火精灵，共同享有火焰的荣光。 大祭司满意地感受着这一切，突然，他侧过身，目光凝视远处：“有敌人正在靠近。” “敌人？在我的军队面前，不过是自寻死路。”弗乐姆傲然道，“要不了多久，等我将地狱深处的恶魔转移过来，没有任何生物能成为我的对手！” 远处的天空暗了下来，巨大的阴影在地面上不断蔓延，天空中，无数的蝙蝠正急速飞来。 “弗乐姆大人，请让我率领着追随您的信徒上前迎敌。我现在的身体内，有着无穷的力量！”大祭司高声请令道。 “去吧，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 得到了弗乐姆的命令，大祭司脚下火光一闪，下一刻，便挡在了蝙蝠飞行的前方。 火焰从他的体内涌出，化作一双巨大的手掌，扫开面前的一切蝙蝠。然而，与蝙蝠庞大的数量相比，被大祭司击落的那些简直微不足道。 在无数蝙蝠包裹的中央，大祭司看到了一个人类的身影，他立于空中，身后的黑色披风高高扬起。 人类的眼睛是猩红的，大祭司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到喉咙一紧，就像是被一双手死死掐住一般，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不……这不可能……” 大祭司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腿部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的身体正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化。 火焰从他的体内流逝，他的身躯不再温暖，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我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才换来的火焰之躯，怎么会……” 大祭司发出痛苦的哀嚎，露出了口中尖锐的獠牙，他抗拒着体内的一切变化，却无力改变这个现实。 附近的其他信徒同样如此，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元素生物，而是受人鄙夷的亡灵生物。 天空当中，人类裹挟在一众蝙蝠当中，他的视线扫过大地，所有视线所及的生物，无不发生惊人的异变。 烈火精灵生出双腿，口中长出尖牙，附近的地狱生物更是不堪，皮肤上的火焰缓缓熄灭，身躯变成了青紫色，纷纷遵循着本能，从曾经的同伴体内摄取鲜血。 顷刻间，强悍的地狱军队土崩瓦解。 “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力量？”弗乐姆发出尖叫，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突然，她停住了动作，那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模样怪异，口腔撕裂，嘴中长满利齿的人类，他的面部已经不成人形，身后更是披着宽大到不合理的披风，就像是从哪个剧团中传出来的戏服一样，看上去十分滑稽。 他是德加尔。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于诅咒中诞生的吸血鬼。 望着眼前的吸血鬼，弗乐姆可笑不出来，短暂的片刻，她便失去了所有手下。 “你是谁？为什么要破坏我伟大的计划？”弗乐姆质问道。 “还给我……”德加尔含糊不清地嘶吼道。 “什么？” “把爱丽丝还给我……” 这一次，弗乐姆终于听清了他的话语。 魔法元素凝聚完毕，弗乐姆发出一声冷笑：“不管你是谁，你现在都死定了！” 她的身躯变得赤红，化作天地间唯一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吸力，从她的体内传出，气流牵引着附近的一切向她靠近，所有触及她身体的生物，都会在瞬间蒸发殆尽，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弗乐姆大人，请您赐予我火焰的荣耀！让我重新成为火焰的一部分！” 吸力传来时，远处的信徒四散逃离，唯独大祭司发出一声高呼。 不忍接受现在身躯的大祭司，主动纵身一跃，借助四周强大的气流，触及了弗乐姆的身躯。他就像是扑火的飞蛾般，带着心中所有的愿望，最终化为灰烬。 德加尔将手抬起，想要伸手抓住眼前的女子，但周围的灰烬，已经向他说明了靠近她的下场。 黑雾涌现，他的身体四散分解，化作千千万万的蝙蝠。蝙蝠向着赤红的女子直扑而去，首当其冲的那部分瞬间被烧成灰烬，但却没能改变他的意志。 在无数蝙蝠的前赴后继之下，女子周身的温度不断分担到这些蝙蝠之上，她体表的温度越来越低，已经到了可以承受的范围。 终于，蝙蝠重新化为人形，坚实的利爪，掐在了女子的脖子之上。 “你……”火焰女子似乎想说什么，但德加尔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死死掐着眼前的火焰女子，不顾自己的手被烧得焦烂。他早已感觉不到疼痛，身体随着心灵一同死去。 渐渐地，女子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她的身体耸拉下来。 随着恶魔意识的离去，女子身上的火焰熄灭了，出现在德加尔眼前的，仅仅是一具漆黑的焦尸。 德加尔颤抖地将这具焦尸抱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猩红的血泪从他的眼中滑落，他仰起头，发出痛苦的咆哮。 天空感受到了他的悲鸣，降下赤色的血雨作为回应。沐浴在血雨当中，他的咆哮回荡在旷野上，久久不散。 番外 追随神迹 一 厄里希 【1】厄里希 “愿神宽恕我们的罪恶。” 教堂内，一身正装的白衣牧师，正举办例行的礼拜。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正式礼拜。从小在教堂长大，熟悉流程的他，早就期待着这么一天，举办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望着下方，那一个个虔诚祈祷的村民，他轻声说道： “祈祷过程到此结束，在我们唱响圣歌前，各位有什么疑惑吗？我可以替你们解答。” “这里，厄里希牧师！” 平静的人群中，一名少女忽然举起了手。 牧师的神情变了变，快步走到少女面前，朝她挤了挤眼睛，低声道：“切茜娅，这是我第一次主持礼拜，你不要跟我捣乱！” 说完，他露出腼腆的微笑，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围的其他人。 少女扬着头，做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可是我确实有些问题，想要你为我解答！” 她最后一个词咬得很重，隐隐弯曲的嘴角，暴露了属于她的狡黠。 “厄里希，你就解答她的疑惑吧。”一旁，一位和蔼的老妇主动说道，“正好我也想听听，有什么能难住我们可爱的切茜娅。” “既然格瑞塔夫人这样说了……”厄里希没好气地望着少女，“说吧，你有什么困惑？” 切茜娅眼珠转了转，问道：“我们每个人，死后的归宿在哪里？” “品行端正，内心善良的好人，在牧师的接引下，灵魂会被送往云中城，永远生活在爱与宁静当中。而那些作恶多端，背离了神指引的坏人，灵魂将堕入地狱，供地狱恶魔吞噬。” 说完，厄里希有些意外地望了少女一眼：“难得你会问出这么正经的问题。” “我的问题还没完呢！” 少女瞥了他一眼，追问道：“我们都知道，地狱恶魔最喜欢吞噬灵魂，能够因不断吞噬灵魂而变得强大，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将灵魂送往地狱？这岂不是会培养出更加强大的恶魔？” “这……”厄里希瞪大眼睛，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她，“你怎么敢问出这样的亵渎之言？” “不是你说，有问题可以向你请教的吗？快点告诉我答案！”切茜娅双手叉腰，身体前倾，连声道。 年轻的牧师后退两步，脸上多了几分慌乱：“这……教义上没这么写……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望着他的窘态，众人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 “罪人的灵魂充满污浊，恶魔吞噬他们的灵魂，就像我们吃了脏东西一样，身体会变得虚弱不堪，但它们又无法忍住灵魂的诱惑，甚至为了罪人的灵魂自相残杀。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将罪人的灵魂投入地狱。” 眼看着事态无法控制，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这阵声音后，少女主动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侧身恭敬地问候道：“格伦主教。” 苍老的白衣主教来到场中，他的声音中正平和：“威尔牧师将继续主持礼拜，各位不要被这件事情干扰。本周告解室需要维修，不便使用，有需要的还请等到下周。” 接着，他看向了厄里希：“你跟我来。” 年轻的牧师将头微微垂下，他第一次主持的礼拜，最终以失败收场。 后方，少女露出了歉意的眼神，她没想到自己的玩笑，竟然惹出了这样的麻烦。 很快，厄里希便与格伦主教，来到了一间昏暗的静室内。 格伦从墙壁上，取下了一条荆棘般的带刺长鞭，不含任何感情地道：“转过身去，跪在地上，脱掉上衣。” 厄里希照做，露出了布满伤疤，坑坑洼洼的后背。 长鞭一振，发出响亮的破空声，而厄里希的后背，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神啊，请宽恕这个罪人吧。他身为您的使者，却如此冒犯您的威严。” 格伦虔诚说道，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怜悯，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减轻。 又是一记长鞭抽打，年轻的牧师使劲蜷起自己的身躯，却无法缓解深入骨髓的疼痛。 “收起你的无知，厄里希。在那些信徒面前，身为牧师的你，相当于神的使者，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神的威严。神无所不知，你不应该被任何问题难倒。”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厄里希颤声说道，血液从他的后背滴落，染红了四周的地面。 “你不知道问题的答案，那是因为你还不够虔诚……如果你足够虔诚，虔诚到成为义人，没有任何问题能难倒你！”格伦坚定地说道。 “因为……我不够虔诚？” 沉重的鞭挞不断落下，厄里希的意识在疼痛中模糊不清，他喃喃地问着没有答案的问题，背后早已皮开肉绽，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不知何时，鞭挞结束了，年迈的主教走到厄里希面前，将一个蓝色的小瓶放在地上：“这瓶疗伤圣水，能够治愈你背上的伤口。” “厄里希，你是我十分最为看重的牧师，希望你能将这份疼痛记在心中，永远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几天后有一场接引仪式，你跟我一起去吧。” 说完，格伦便从静室中离去。 几近昏厥的厄里希，试图将这瓶圣水拿起，全身却提不起任何力气。 “你还好吗？我来帮你吧。” 主教远去后，充满担忧的女声传了过来。 切茜娅不知何时来到静室当中，她望着伤势惨重的厄里希，十分愧疚地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问你那个问题的……” “不关你的事……”厄里希强撑着坐了起来，他望着切茜娅，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够虔诚……” 切茜娅摇了摇头，伸手将圣水拿起，想要替厄里希涂抹，却被他给拦下。 “格伦主教说得很对，在信徒面前，我就是神的使者，怎么能让你看到我如此不堪的一面……”厄里希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请你离开吧……不然等格伦主教发现，他又要责罚我了。” “我……”切茜娅似乎想说些什么，将头低了下来，“我真的很抱歉……” “谢谢你……” 耳边传来厄里希的话语，切茜娅一愣：“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这些都是神给我的礼物，我会欣然接受的……” 望着背后血肉模糊，却依然虔诚的厄里希，她突然感到自惭形秽，无颜留在这里。 最终，她将手中的圣水放在地上，失落地从静室中离去。 番外 追随神迹 二 格瑞塔 【2】格瑞塔 “格伦……你终于来了，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气息微弱、骨瘦如柴的老妇，断断续续地说着。 床边，年迈的主教面露怜悯之色。 “格瑞塔夫人，都安排好了吗？” “我的孩子会安排好一切……告诉他们，不要为我伤心……这是我最后的积蓄，我把它捐献给圣伦琴教堂……咳……” 她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交到了格伦手中，同时发出剧烈的咳嗽。 格伦将钱袋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待到咳嗽声平歇后，这才说道：“我很想亲自为你接引，但我准备将这个仪式，交给他来完成。” 说着，格伦转身，看向后方忐忑不安的厄里希。 厄里希赶忙上前，来到老妇身侧，恭敬问候道：“格瑞塔夫人。” “是你啊……厄里希。”躺在床上的老妇，使劲地睁开眼，看向这位年轻的牧师，“我看着你在教会中长大，看着你成为一名合格的牧师，想不到是由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厄里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还是在格伦的催促下，这才开始接下来的仪式。 “安道尔·格瑞塔，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愿意为此生犯下的所有罪行忏悔，让灵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 厄里希将手覆在老妇的额头，掌心绽放光芒。 “当然，我愿意。”老妇虔诚地回答。 金色的门扉在她的头顶开启，身负纯白羽翼的天使从空中降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只觉身体放松下来，衰老与疲惫消散一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适过。 而在厄里希眼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躺在床上的格瑞塔夫人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抹祥和的微笑，仿佛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你做的很好。”格伦叹了一声，“通知她的家人吧。” 先一步走出房间，厄里希看到了外面等候的众人。 衣着华贵，面色沉重的磨坊主，正握着低声抽泣的女子的手，不时以言语轻声安慰。 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在一旁逗弄着老到掉牙，懒散趴在地上的棕色猎犬，望着厄里希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 “牧师，格瑞塔祖母好些了吗？”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尼姆巴斯，你的祖母需要睡一会。”悲伤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磨坊主终于发话了，“带着拉多到外面玩吧。” 小男孩心中的些许疑惑，很快被玩耍的喜悦冲散，他开心地带着那条老狗来到屋子外，将屋子内的空间留给了大人们。 ………… 返回教堂的路上，厄里希一直低头不语。 亲手将一名熟悉的人，接引到云中城，厄里希的心中并不好过。唯一让他稍感宽慰的是，格瑞塔夫人从此以后，永远都能生活在爱与宁静当中。 前方，格伦主教停下了脚步，厄里希一个不慎，差点撞了上去。 “发生了什么……”厄里希疑惑问道。 一名身着蓝色长袍的少女，挡在了他与格伦面前。少女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金色的卷发自然垂下，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 “我叫伦琴，是来找格伦的。”见厄里希有所疑惑，少女笑着解释道。 “伦琴……”厄里希更加疑惑了，怎么有人会起和教堂一样的名字？难道她也是被圣伦琴教堂收养的孤儿？ 仔细回忆一番，厄里希却找不出半点与她有关的记忆。 带着疑惑，厄里希向着格伦禀报道：“格伦主教，这位伦琴小姐是来找你的。” “注意你的言辞。”格伦瞪了厄里希一眼，“站在你面前的，是教廷在东埃拉西亚的神职主管，高阶祭司伦琴。论年纪，她可是比过世的格瑞塔夫人还要大。” 厄里希惶恐地后退一步：“请原谅我的过错，伦琴夫人……” “别紧张，年轻的牧师。”蓝袍少女摆了摆手，“说实话，我更喜欢你之前的称呼。” 说着，她将视线移到格伦的身上：“我带来了一件礼物，请你收下。” 一枝纯白的郁金香，出现在少女手中。格伦伸手将其接过，将手收回时，他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您会在这里留多久？”沉默许久后，格伦问道。 “算上出席的时间，三天。”伦琴回答。 “我明白了。我先回去准备了。” ………… 与高阶祭司简单告别后，格伦便带着一头雾水的厄里希，返回圣伦琴教堂。 “老家伙，你到哪去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尚未进入正厅，教堂外的小路上，一名浑身酒气的男子便迎了上来。 “小格伦，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再这样的话，我会把你关到静室当中！” 见到这名男子的出现，厄里希赶忙上前，大声斥责道。 “别挡我的路！” 厄里希的阻拦，换来的是一记沉闷的拳头。拳头击打在他的腹部，他痛苦地弯下了腰，说不出话。 “钱在哪？” 男子抓着格伦主教的衣领质问道。 见格伦沉默不语，他伸出手，从格伦怀中，抽出一个高高鼓起的钱袋，这才满意地离开。 “格伦主教……您为什么不阻止他。”好一会后，厄里希这才直起身来，捂着肚子问道。 “跟我去告解室。”格伦没有回答厄里希的问题，而是发出一声叹息，“替我告解。” ………… “我感到恐惧与迟疑，这是对神的大不敬。” 告解室内，格伦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相隔一个木板，厄里希看不到他的面容。 “因何恐惧？因何迟疑？” “我身为神的使者，终身都在传播神的福音。当我的生命来到尽头，我本应欣喜地重归神的怀抱，但我还有一件事放不下，那就是我的儿子。” 木板那头，格伦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我很恐惧，我担心在我死后，他便没有依靠。我很迟疑，明明伟大的神已经向我传来呼唤，我却依然对人间充满留恋。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苏丹小说网 “这不是你的错，格伦主教。”厄里希安慰道，“我们都知道，是他自己背离了神的指引。” “你就是这样替人做告解的吗？牧师？”叙述被打断，格伦不满地说道，厄里希明智地将嘴闭上。 “这当然我的错。在那场席卷王国的瘟疫降临前，我曾对他做出启示，却没能让他警醒，导致他的妻女没能及时得到接引……” 木板那一侧，格伦发出深深的叹息。 “我在他的家庭遭受变故时，也没能指引他重回神的怀抱，反而放任他胡作非为，最终毁了他的一生。” 说着，格伦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知道，神会降下苦难，考验信徒是否能一如既往的虔诚。但是神啊，我祈求您不要再考验我的儿子了……他做了许多冒犯您的事情，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愿意承担他身上的所有罪行，有什么苦难的话，请您考验我吧……” 听着格伦那哽咽的话语，厄里希心中并不好受。 “神会赦免你的不敬。只要你今后虔诚祈祷，蒙神悦纳，你将得到救赎与恩典。” 恍然间，厄里希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木板，看到了另一侧正低头垂泪的格伦。格伦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火光微弱，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厄里希一阵疑惑，定睛望去，眼前分明是厚实的木板，根本看不到后方的景象。 沉默许久之后，格伦的声音再度传来：“辛苦了，牧师。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好的，格伦主教。”厄里希回答。 番外 追随神迹 三 格伦 【3】格伦 “什么……格伦主教死了？” 第二天，厄里希一大早刚来到圣伦琴教堂，便听到了令他震惊的消息。 “是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是格伦的儿子，没想到他竟敢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教堂内，威尔牧师发出深深的叹息。 “听说这个家伙被关进牢房还不老实，打算找牧师进行临终忏悔，以便在行刑前，先一步将灵魂接引至云中城。”另一名牧师补充道。 “他想得倒美。在他残忍地害死格伦主教后，我们都不会去见他的。”威尔牧师摇了摇头。 厄里希将眼睛合上，好一会后，这才重新睁开。 “神是仁慈的，神给予犯错的人无数次悔过的机会。所有人都有临终忏悔的权力，即便是一名罪孽深重的人。” 在其他牧师不解与质疑声中，厄里希转过身去。 “我会为他完成接引仪式，将他的灵魂，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 昏暗的监牢内，厄里希见到了被囚禁于此的小格伦。 他看起来并不好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背后充满鞭挞留下的干涸血迹，指甲被尽数剥下，一切的一切，都是对他害死主教的惩罚。 “你来了，牧师……我还以为直到我被绞死，都不会有牧师出现。” “我是来听你忏悔的。”厄里希正色道，“神不会抛弃每一个信徒。” “去他的神！” 小格伦挣扎地坐起身来，朝着一旁啐了一口。 “我虔诚地供奉了神三十年，每个季度都定期向祂燔祭牛羊，又得到了什么回报？我的妻子，还有我的两个女儿，她们都死在异教徒释放的瘟疫中，神可曾对她们有一丁点的庇护？” “不许对神不敬！你到底还想不想去云中城？”厄里希皱眉道。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什么。我从没说过，我想去云中城。” 听小格伦这么说，厄里希神情微变，好一会后，这才问道：“为什么要杀死你的父亲？” 小格伦的话语一时间哽住了，他痛苦地辩解道： “那是……一场意外。我和他起了争执，我只是……只是随手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会摔倒在地，脑袋撞到一块石头上……” “你是否愿意为此忏悔？” “我发自内心，向我的父亲忏悔，希望他能原谅我的过错。但我不会向神忏悔，我唾弃神。”一提起神，小格伦顿时面色一沉。 “为什么……如果格伦主教还活着，他肯定不希望听到你的这番回答。” 这一次，面露痛苦之色的，换成了厄里希。 “你不明白吗？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向神忏悔，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神都会宽恕你的罪行。你的灵魂也会去往云中城，从此以后永远幸福、快乐……” “不明白的是你，牧师。” 小格伦打断了厄里希的话语。 “请你告诉我，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她们会在云中城等我吗？她们死的时候，可没有牧师替她们接引。她们的灵魂永远破碎了，哪怕是神降临的审判之日，她们也没有资格重获新生……” 厄里希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便浮现我那两个女儿的样貌，以及我的妻子琳达。她们呼唤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的生命，早在她们死去时，就已经结束了。” 说到这，小格伦发出深深的叹息。 “我从未亏欠神，我唯一亏欠的，只有我的父亲。送我去地狱吧，牧师。” 厄里希陷入沉默，好一会后，这才颤抖地伸出手，覆在小格伦的额头上，掌心绽发光芒。 “帕里恩·麦尔斯·格伦，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愿意为此生犯下的所有罪行忏悔，让灵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 “绝不。” 深红的门扉在他身下开启，无数对漆黑的手臂从中探出，紧紧缠住他的身体，将他拖入火焰化作的炼狱。 身体不断下沉，小格伦将头仰起，望向那空无一物的牢房上空，眼中露出的不屑，最终也被黑色手掌遮蔽。随着火焰门扉的关闭，他堕入深深的黑暗。 而在厄里希的眼中，小格伦将头无力地垂下，身形向着地面歪倒，再也没有一丝气息传出。 小格伦倒下时，他衣兜内，一张质地精美、嵌着金边的红色卡片也抖落出来，掉在一旁的地面。 厄里希叹息一声，神色复杂地将卡片捡起，重新放回小格伦的衣兜内，不忍再向他多看一眼，便从监牢内离去。 ………… “仁慈的神，今天我们在此，为逝去的格伦主教献上祷告。” 肃穆的墓园中，厄里希少见地换上了黑色正装，向着附近的村民说道。 “他是一位亲切的长者，一个伟大的父亲，更是一名忠诚的使者。他本应在荣光中，让灵魂重归您的怀抱，但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因为罪人的恶行，他的灵魂破碎了。” 厚重的棺椁下放到墓穴，随着厄里希的话语，附近的村民纷纷垂泪，低声抽泣。 “伤害他的罪人已经得到了惩罚，他的躯体将于此长眠。他的事迹警醒着我们，临终之前，一定要找牧师进行接引。” 一席蓝袍的高阶祭司伦琴，也出现在了参加葬礼的人群当中。 待到葬礼结束后，她主动找上了厄里希。 “感谢您的到来，伦琴夫人。”厄里希恭敬地问候道。 金色卷发的少女将头凑近，仔细打量着厄里希，好一会后，这才说道：“我来到这，是为了收回格伦身上的那份力量，但在现在，它似乎被你继承了……这可让我有点难办。”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见厄里希一脸疑惑，少女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你自己感受吧。” 下一刻，厄里希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了。 眼前的少女虽然还是之前那番模样，但她的头顶，却出现了一根手臂长短，缓慢燃烧的蜡烛。 不仅仅是这名少女，附近的所有人都是如此，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头顶的蜡烛有长有短。 “教廷称这种力量为‘烛眼’，这是‘圣痕者’赐予主教的能力。具有这种能力的主教，能够看到所有人的死亡之期。”伦琴解释道。 “既然有着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会有人灵魂破碎？如果能知道所有人的死期，每个人都能在牧师的帮助下，完成接引仪式！”厄里希像突然醒悟一般，连声说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 少女摇了摇头：“试想一下，你活得十分幸福，突然有一天，主教告诉你，你将在不久后死去，你会怎么做？” “我们的生命是由神所赐予，寿命也是经由神所决定。如果我知道我的生命将尽，我会欣喜地回到神的怀抱。”厄里希坚定回答。 “但你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有像你一样虔诚的信仰。” 厄里希看不到的地方，伦琴的双手紧紧攥起。 “对那些泛信徒而言，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他们一点点看着死亡日期的临近，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叹息一声，她继续说道：“很多时候，我们不会直白地将死亡日期告知他人，而是用一件‘信物’作为代替。” 厄里希点了点头：“这是属于主教的力量，您会将它收回去吗？” “出于某些原因，我不会收回这份力量。你如果有什么疑惑，可以来圣伦琴教堂的三楼找我，我会在这里多留半个月。” 临走前，伦琴向格伦主教的墓前献上一捧鲜花。 “你做的很好，厄里希牧师。”高阶祭司离去后，威尔牧师找到了厄里希。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你把那个混蛋送下了地狱……我怎么没想到这样做……” 威尔喃喃自语着，随即伸手拍了拍厄里希的肩膀。 “教堂缺少了主教，是没办法发展起来的。我和另外两名正式牧师打算离开这里，去东边信徒更多的蛾城。以后圣伦琴教堂的正式牧师只有你一人，许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完成，你要好好努力。” “我会的。”厄里希保证道。 “格伦主教……呜……” 威尔牧师离去后，一阵抽泣声，传到了厄里希耳中。 循声望去，一名身着深色单衣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感谢你的到来，切茜娅……” 厄里希刚说到一半，喉咙便像是哽住一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注意到，切茜娅头顶的蜡烛，只有一个指节长短。烛芯处的火焰极其微弱，甚至一阵微风，都能将其吹灭。 番外 追随神迹 四 切茜娅 上 【4】切茜娅 “尼姆巴斯，你在哪里？” 巨大的苹果树下，提着空荡果篮的少女大声吆喝道。 没有回应传来，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请问，我能帮助你吗？” 正当她为难之际，一位披着绿色斗篷的男子来到了她的面前。 兜帽下，男子的脸被绷带层层包裹，少女看不清他的面容。 犹豫了下，她说道：“丰收节快要到了，我和伙伴约好来这里摘苹果，他却跑不见了。” 她抱怨起来：“真是的，我可没办法像他那样爬到树上！看来只有下次再来了。” “交给我吧。”男子拍着胸膛保证道。 他将手覆在树干上，枝叶摇曳起来，苹果如雨点般坠下，落在两人身旁。 少女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厉害，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你是外地来的祭司大人吗？” “不，我是从北方来的旅行者。”男子俯身，从地上将苹果捡起，装进少女的果篮，“我叫布奇，布奇·图拉利昂，你呢？” “你可以叫我切茜娅。”她笑道。 捡起所有苹果后，二人越过转动的风车，一同返回村庄内。 路上，布奇问：“你可以带我去附近的旅馆吗？最近发生很多事……我想在这停留一段时间。” 她想了想：“我们这只是一个小地方，并没有专门的旅馆，但你可以在圣伦琴教堂借宿。” “不……我不能这么做。”布奇摇头。 “为什么？”切茜娅疑惑，“教堂会收留外地来的旅行者。” “因为我的脸。”他指了指脸上的绷带。 切茜娅将两根手指点在唇上，打趣道：“难道你丑到不能见人？” “比这更严重。”布奇耸了耸肩，“我的脸上长满可怕的疙瘩与脓包，所有看了它的人，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 切茜娅有些后悔：“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没什么。”他毫不在意。 切茜娅愧疚地将头低下，在自己白皙的手臂上挠了挠，红色的抓痕附近，有几个蚊子咬的包。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主动提议：“你可以来我家借宿。” “你不害怕吗？”布奇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可不会以貌取人，更重要的是，我明白你的感觉。”切茜娅咬了咬嘴唇，说道。 “你不会明白的。”他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真的！”切茜娅嘟起嘴，“小时候，我的脸上长满雀斑，一直被其他人嘲笑，好在厄里希一直开导我，他教会了我这一点。” “好吧。”布奇终于同意，“这段时间就打扰你了。” ………… “你知道丰收节的含义吗？” 案板上，素手持着厨刀，将苹果切成细条。 “感谢自然赐予的收获？赞美让我们果腹的食物？”男子不确定地问道。 “感谢伟大的神，祂以神力庇佑四方，赐予我们一年的丰收！”她瞪了男子一眼。 击打火石，点燃火绒，她将切好的苹果，放入架起的锅内。 “不仅是丰收，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你应该对神心怀感激。” 男子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你没有祷告的习惯吗？” 片刻后，她熄灭火焰，将变得软乎粘稠的苹果条，倒入铺在盆中的面皮上。 闻到香味，男子探头过来：“切茜娅，你的苹果派做好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 她抬手擦拭头顶淌下的汗，将润湿的头发束在耳后，脸庞也被烟熏得微红。 “我还要把它送到磨坊主那烘烤，再说了，这可不是给你吃的，这是在丰收节上献给神的祭品。” 男子的注意却没在派上，他凝视着切茜娅，赞叹道：“你好漂亮。” 她一愣，下一刻却感到几分恼怒。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脸上应该都是汗吧？这也能叫漂亮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捉弄我？” “正是这样。”布奇真诚地回答，“那是勤劳与收获的汗水，与神无关，它们挂在你的脸上，令你看上去美的不可方物。” 她脸上的红晕更甚，将头低下，好一会才说道：“油腔滑调的，我不理你了。” 说完，她端着小盆，独自走向远处的风车。 ………… 将小盆送入风车下的烤炉中，切茜娅坐在高高的石凳上，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想起布奇的话，她的嘴角挂着几分明媚的笑容，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切茜娅。” 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格瑞塔磨坊主。”她认出了那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是村中最富有的磨坊主，“我听说了您母亲不幸的消息，我感到非常难过……” “谢谢你的关心，她离开时十分安详。” 男子叹了一声。 “我们说点别的事吧，你来磨坊干什么？” “丰收节快要到了，我需要借用这里的烤炉，做出献给神的美食。” 男子满意地打量着切茜娅。 “你长大了，切茜娅，知道该敬畏神，也到了该订婚的年纪。我之前跟你说的，相信你已经考虑好了。” 她的笑容凝滞了：“这会不会太早了……我的意思是，尼姆巴斯的年纪还小。” “我认为现在正是时候。” 男子的脸上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担忧。 “战争快要来了，附近区域已经开始戒严，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周围几个村庄的成年男性都被征召起来，很快就会轮到我们这。我希望在这之前，你们能够完成订婚仪式，那样即便我死去，心中也不会留下遗憾。” 切茜娅抿了抿嘴，将头低了下来。 “明天早上，我们会在圣伦琴教堂等你。”说完，他便离开了。 烟尘升起，给明亮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切茜娅的苹果派烤好了，派的表面充满褶皱，就像一张愁眉不展的脸。 ………… “怎么了？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刚一回家，布奇便发现了切茜娅的异常。 “没什么……” 她将热腾腾的苹果派放在桌上，香气渗过绷带，男子在派前轻嗅着，感慨道： “多么神奇，明明是普通的苹果和小麦粉，经过处理后，竟然能变成这样，我一直想学这一点……” 望着他，切茜娅杂乱的内心一下便平静下来：“你想学做苹果派吗？” “不，我想学的是这种特质，人类所独有的创造力。”布奇摇了摇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切茜娅终于笑出了声，“那你不妨从做苹果派开始学起，你想学的话，我会教你的。” “真的吗？” 切茜娅保证道：“当然是真的！” “家里的苹果用完了，需要再去摘一些，明天……明天……”她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语。 “我的家乡有最好的香料，最肥硕的小麦，还有最甜美的苹果，我相信用它们做出的苹果派，一定是最美味的。”布奇笑道。 “明天……我就要订婚了。”切茜娅将头微微低下。 “恭喜你。”他有些惊讶，“你一定很爱那人吧。” “别这么说。”切茜娅叹了一声，“我并不爱和我订婚的那人。”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订婚？”他疑惑地问道。 “因为那可能是最好的安排。”切茜娅抿了抿嘴，“我的意思是，我至少不讨厌那人，我一直将他当弟弟看待，但就是没有爱的感觉。” “你的父母呢？他们也许能给你一些建议。”布奇提议。 “他们都死了。”她将头低下，两手死死攥住衣角。 “我很抱歉……”布奇赶忙说道。 她摇了摇头：“那是三年前发生的事，异教徒的领袖，‘蜘蛛女士’向东方边境播撒可怕的瘟疫……很多人都死在那时，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 感受着她心中的悲痛，布奇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覆盖冰冷，就像阳光驱散阴影。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一直梦想着步入教堂，在神的见证下，与我爱的人，订立神圣的婚约，但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是这样。” 她猛地站起，紧紧握着布奇的手：“我们去订婚吧！” 布奇一愣：“你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尽管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对你有种特殊的感情，我想，那一定是人们所说的‘爱’。” “但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来历，甚至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他似乎有些慌乱，绷带下的眼睛有所躲闪，“这简直太荒谬了。” “有什么关系呢？”切茜娅坚定地望着他，“爱是无法抗拒的，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我可以为爱付出一切。” “‘爱’……”他喃喃地念着那陌生的词汇，将头侧向一旁，“不管你现在怎么说，等你看到我的面容，一定会弃我而去，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感受到切茜娅松开了手，他微微一叹。 突然，一张柔和的面容，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切茜娅紧紧拥住了他。 他感到温暖。 ………… “切茜娅来了吗？牧师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尼姆巴斯去哪了？” 圣伦琴教堂外，盛装打扮的磨坊主环顾四周。 “他和拉多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真是的，我告诉过你，别让他把狗带来。”衣着华贵的女子忍不住抱怨起来。 “那可是我母亲留下的猎犬，也是他最重要的伙伴。”磨坊主不以为然地回答。 突然，他侧过头，望向远处，一名白裙少女正缓步走来。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位脸上缠着绷带的男子。 “切茜娅，很高兴见到你……你身边的这位是？” “他是我一生的挚爱，我要和他订立婚约。”少女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磨坊主愕然不解，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愤怒，“如果你在开玩笑的话，你最好赶紧向我道歉。” “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不是忘记了，在你的父母死后，是谁给你食物，又是谁，让你在磨坊里面工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他伸出手，指着少女的脸，质问道。 “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正当少女不知所措之际，脸缠绷带的男子站了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磨坊主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无法在气势上，占到半分便宜，男子的眼神明亮而坚定。 瞪了两人一眼，磨坊主深深呼出一口气，对少女甩手道：“你以后不用来磨坊了。” 说完，磨坊主便带着衣着华贵的妇人，从教堂离去。临走前，妇人多看了少女几眼。 “你没事吧？”注意到少女低落的神情，男子问道。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 他主动提议：“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离开这个地方，去往我的家乡。” “真的吗？你还没有说过，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少女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期待。 他露出怀念的眼神：“我的家乡，在北方的密林当中，我的族人与自然为伴，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我想，你会喜欢的。”苏丹小说网 他们相视而笑。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 番外 追随神迹 四 切茜娅 下 【4】切茜娅 “牧师，我们希望得到神的祝福，订下神圣的婚约。” 庄严肃穆的教堂内，切茜娅穿着洗得发白，平日里舍不得换上的素色长裙，牵着一位身披深绿斗篷，脸缠绷带的男子的手，虔诚说道。 负责订婚仪式的牧师是厄里希。 身为切茜娅好友的他，本该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但在现在，他却不敢直视切茜娅的眼睛。 切茜娅头顶，象征着生命的蜡烛越烧越短，她的生命正一点点的流逝，而她本人却浑然不知。 叹了一声，厄里希问道：“我还以为要和你订婚的，是磨坊主的儿子……” “这位是我一生的挚爱，有什么问题吗？”切茜娅用力地握着身边男子的手，坚定说道。 “当然没问题，如果这是你的意愿。” 说完，他看向了切茜娅身旁，脸上缠着绷带的男子：“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布奇·图拉利昂。” “布奇·图拉利昂，你是否愿意接受神的指引，与切茜娅小姐订下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是否愿意接纳她的一切？直到死亡将彼此分离，你是否愿意永远爱她，永远忠于这段感情？” “我愿意。” 这时，厄里希像是发现了什么，仔细盯着布奇的面容：“请你将脸上的绷带取下。” 男子有些犹豫：“我的脸上长满可怕的疙瘩与脓包，就这么取下，恐怕有些不妥。” “神接纳你的所有，不会因为你身上的缺陷，对你有任何偏见。你是神的孩子，你不需要对神有任何隐瞒，身心皆是如此。”厄里希正色道。 见布奇仍在犹豫，切茜娅主动劝道：“布奇，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吗？也许有人，曾因你的缺陷笑话你，但这名牧师绝不会这样，请相信我。” 注意到切茜娅眼中的恳切，男子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将脸上的绷带一层层取下。 绷带下方，他的容貌俊美，鼻梁高挺，耳朵尖细修长，一头金发更似暖阳，整个人就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望着那堪称完美的面容，切茜娅惊讶地捂住了嘴。 “异族……” 厄里希眉头皱起，眼睛死死盯着解下绷带的布奇。 “你不是人类，没有资格聆听神的教诲，更没有资格踏入教堂这样的神圣之地！” “牧师……这是怎么回事？”切茜娅睁大双眼，无助地问道。 “切茜娅，你被他蒙骗了！他不是人类，而是被放逐到世界边缘，早已背弃了神的邪恶异族！”厄里希迅速将切茜娅护在身后。 布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回答他的，只有教堂内闻讯赶来的见习牧师，手中不断挥舞的火把与干草叉。 “滚出圣伦琴教堂，滚出葛希思骑士领，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异族应该来的地方！” 在厄里希的怒斥声中，布奇不断被驱赶着向教堂外退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不断远离的切茜娅，回应他的，只有逐渐闭合的纯白大门。 ………… 当布奇遭到驱逐后，订婚仪式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看着正失声痛哭的切茜娅，厄里希本想去安慰她，却被另外的事吸引了注意。 礼堂后方，一名小男孩，正吃力地抱着一头棕色猎犬，一步步向内行进。那是本应与切茜娅订婚的尼姆巴斯。 “尼姆巴斯，你不能把你的狗带到教堂里来。”厄里希赶忙将男孩拦下。 “牧师……”男孩带着哭腔地说道，“拉多的身体出问题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让我看看。” 厄里希伸手，将男孩抱着的棕色猎犬缓缓放在地面，入手之际，触感坚硬冰冷，就像摸着一个毫无生机的石块。 “今天早上……拉多……拉多跑到了教堂后面……在写着格瑞塔祖母名字的石碑前睡着了……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醒来……” 从男孩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厄里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很遗憾……”厄里希叹了一声，“它已经死亡了。” “死亡？什么是死亡？” 望着小男孩那纯净的眼神，厄里希不知如何回答。 “死亡……死亡就是睡着了，永远也不会醒来。”厄里希试着用小男孩能听懂的语句回答。 “格瑞塔祖母也是这样吗？我不想他们死……我想让他们回到我身边。”男孩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我很抱歉。”厄里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的祖母已经去往云中城，永远生活在幸福与祥和中，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听他这么说，男孩终于停止哭泣：“那……拉多也是这样吗？” 厄里希摇了摇头，正色道：“动物怎么能与人相提并论？它们和邪恶的异族一样，没资格得到神的福音。” 男孩不明白厄里希的意思，一个劲恳求道：“牧师，能让拉多陪在祖母身边吗？” “请原谅，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动物可不能葬在神圣的墓园中。” 厄里希怜惜地望了男孩一眼，随即找来其他的见习牧师，将死去的猎犬送出教堂。 ………… 连续数日，厄里希都没在教堂中，见到切茜娅的身影。 回想起订婚当天，切茜娅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充满担心。 算算日期，切茜娅的蜡烛即将烧尽，为了避免她灵魂破碎，厄里希决定主动上门拜访。 敲响切茜娅的屋门，将门开启的，不是切茜娅，而是另外一名女子。 厄里希认识她，她是磨坊主的妻子，玛丽安·格瑞塔。 “玛丽安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切茜娅生病了，我在这照顾她。” 玛丽安将他迎进屋。 狭小的屋子内，摆设一眼可见。 厄里希看到了躺在干草间，盖着毛毯的切茜娅。纯白的毛毯柔软精致，与小屋内简陋的摆设格格不入。 “自从那天起，她浑身发烫，却又一直喊冷，我实在没有办法。”玛丽安叹息道。 少女的身体不断起伏，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润，不时露出痛苦之色。 厄里希将食指点在自己眉间，世界顿时不一样了。 切茜娅依旧在沉睡，但她的头顶，却出现了一截将要烧尽的蜡烛，与那天的格伦主教一模一样，她只剩下不到半天的生命。 “她好像得了疟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村里的医生好像离开了，我没能找到他们。” 他叹息一声：“以前一直是威尔牧师，负责治疗病人，他不久前去别的城镇了。” “愿神保佑切茜娅……牧师，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厄里希侧身，望向一旁的玛丽安。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将头深深低下，有些不安地扫视地面，就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样。 “玛丽安夫人……您不怪切茜娅吗？” 他将双手握起，指甲紧紧嵌入掌心。 “原本，应该和她订婚的，是您的儿子，但她却受到了邪恶异族的蒙骗……” 玛丽安笑着摇了摇头：“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 就在这时，切茜娅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她仿佛正被噩梦侵扰。 玛丽安从一旁拿起沾湿的毛巾，用毛巾轻轻擦拭少女的脸庞。 “自从她的父母死后，我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安抚好切茜娅后，玛丽安说道，“看到她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我感到十分欣慰。” “您真是位善良的人……”厄里希感慨道。 他抬起头，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划过。 “牧师，你怎么流泪了？”玛丽安有些惊讶，“难道切茜娅她……” 厄里希失神地摇了摇头，不做言语。 ………… 入夜，玛丽安已经离去。 切茜娅幽幽转醒，看到了黑暗当中，端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人影。 “布奇……”她轻声呼喊着。 “我不是那名异族。”低沉而悲伤的话语传了过来，人影露出了他的面容。 “厄里希……是你啊。”切茜娅挣扎着坐起身来，又发出几声痛苦难忍的咳嗽，“布奇呢……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你怎么还挂念着那名异族……”厄里希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抖起来。 她不解地望着厄里希：“我讨厌他骗我……但你为什么要说他是异族？他看起来与我们一样……” “这不是我规定的，这是神圣典籍中的记载，人是不能爱上异族的。” 厄里希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不止有人类存在。就算是人类当中，也有许多人背弃了神的指引。” “很久以前，大天使长与众使徒征战四方，他们以无上神力划清界限……” “将罪孽深重的异教恶徒，放逐到了世界东方，唤作‘迪雅’的诅咒之地。” “将玩弄法术的卑鄙小人，放逐到了世界南方，唤作‘布拉卡达’的寒冷雪山。” “将茹毛饮血的野蛮生物，放逐到了世界西方，唤作‘克鲁洛德’的贫瘠荒漠。” “将寄生树木的不洁生灵，放逐到了世界北方，唤作‘埃里’的幽暗密林。” “将我们这些归顺神的人类，留在了大陆中心，唤作‘埃拉西亚’的神圣王国。” 顿了顿，厄里希接着说道：“从布奇身上的特征来看，他显然是北方来的异族，外貌虽与我们相近，本性却截然不同。你应该时刻提防那些邪恶的异族。” “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切茜娅的眼睛朦胧起来，像盖了层水雾。 “那天……我们从教堂离去后便吵了一架……我问他为什么要骗我，我问他到底爱不爱我……他向我发誓，说要从他的家乡，替我带回最美味的苹果，最精致的香料，来证明对我的爱……” 切茜娅的声音哽咽起来。 “但是我根本不想要这些……我唯一想要的，是他回到我的身边……” 厄里希将头低下，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很遗憾……但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的生命即将结束，我需要为你做接引仪式……” 他伸出手，覆在切茜娅的额头上。 “切茜娅·佩西，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愿意为此生犯下的所有罪行忏悔，让灵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你需要忏悔的罪行中，包括爱上一名异族。” 望着痛苦的厄里希，切茜娅温柔地回答：“爱是无法抗拒的，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即便是神也不行。” “求你了……”厄里希有些犹豫，挣扎着说道，“你只需说‘我愿意’，从此以后，你的灵魂便能永远幸福快乐下去，你怎么不明白呢？” “不明白的是你，厄里希……”切茜娅笑着说道，眼角却有着泪水划过，“还有，你叫错我的名字了，我现在的名字是，切茜娅·图拉利昂。” 漆黑的手臂将她包裹，她的意识不断下沉。 在厄里希的注视下，她的呼吸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一丝气息传出。 良久之后，厄里希站起身，准备从切茜娅的家中离去。 经过她家的长桌时，厄里希见到了一个冷掉的苹果派，那应该是切茜娅，为丰收节的献祭准备的。 回想起切茜娅的音容笑貌，以及她对那名异族至死不渝的爱，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虔诚的厄里希竟有些迷茫。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冷掉的苹果派上，插着一张质地坚硬的卡片。苏丹小说网 那是一张金边红底的卡片，卡片的一角没入派中，厄里希曾见过它。 将卡片抽出，它的背面有着玄奥的花纹，正面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疑惑地将卡片放在桌上，厄里希最后回望一眼，便从房间内离去。 ………… “笃、笃。” “请进。” 闻言，厄里希进入房间内。 那是教堂三楼的一个宽敞房间，当中居住着高阶祭司伦琴。 “嗯……厄里希，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已是半夜，伦琴卸下了宽大的祭司服，换上了暗蓝色的睡裙。 此时的伦琴，没有了平日间的庄重，她抬手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轻哼。 如果不是厄里希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名看似慵懒的少女，竟是名震东埃拉西亚的高阶祭司。 厄里希将头低下，庄重说道：“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摆脱烛眼的限制，救下一名寿命到头的人。” “很多新上任的主教，都有你这个疑惑。” 听厄里希这么说，伦琴露出和蔼的笑容。 “每个人的寿命，都是神定好的。在蜡烛烧尽之前，无论人们遭受怎样的苦难，他们都不会死去。你唯一需要做的，是遵循神的安排，替他们完成接引仪式，避免他们灵魂破碎，而不是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这都是神的安排吗？”厄里希抓着衣角的手臂颤抖起来，眼中露出不甘之色，“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伦琴叹息一声，来到厄里希的身旁，用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能看的出来，你真的想改变一些事。” 厄里希直视着伦琴的双眼，从这名高阶祭司的眼中，他看到了璀璨的光芒。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烛眼看不到他们的寿命，他们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也有能力改变其他人的命运，甚至是救下必死之人。” 听着伦琴的讲述，厄里希瞪大了双眼：“什么人有这种能力？” “教廷称这种人为‘觉醒者’，而我更喜欢按照普通人的叫法，称他们为‘英雄’。他们觉醒了强烈的英雄意志，其中不乏有反叛教会的人类，甚至是非人的异族。” “‘英雄’……”厄里希喃喃地念叨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我该上哪寻找一名英雄？” 伦琴微笑着看着他：“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机遇了。” 将手放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有一件礼物给你，请你收下。” 接过伦琴的礼物，厄里希愣住了。 那是一支纯白的郁金香，花瓣明亮，皎洁如月。 将郁金香紧握手中，直到手掌传来疼痛之感，翠绿的茎染上殷红，厄里希这才重新看向伦琴：“我明白了，伦琴夫人，感谢您的教导。” “这没什么，安排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会在三天后离开。”伦琴轻声回答。 番外 追随神迹 五 尼姆巴斯 【5】尼姆巴斯 “牧师，我好害怕……” 略显沙哑的嗓音，从告解室的一侧传来。 “伊琳娜，在神的面前，没有什么好怕的。神会带走你的恐惧，赐予你无限的祥和与喜悦。有什么烦恼的话，你可以坦诚倾诉。” 在厄里希的安慰下，她沉默片刻，这才说道： “……最近，我父亲有些奇怪，他往家里拿回了许多冰冷的铁器。我虽然看不到那些铁器的模样，但我能感受到，那些铁器十分珍贵。” 顿了顿，她接着道：“我问他那些东西是什么，他也不回答，只是让我照顾好自己……牧师，我好担心……” “伊琳娜，你应该信任你的父亲。自从你那场疫病中失明后，他对你的照顾，神都看在眼中，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对你有恶意。” “我不是在为自己担心。”伊琳娜发出深深的叹息，“我是在担心他。” “那你更不应该烦恼。”厄里希说道，“神会安排好一切，你唯一需要做的，是把自己的心交付给神。所有发生的事，都是神最好的安排。” 沉默许久。 “感谢您愿意倾听我的烦恼，牧师。我想我现在应该回去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告解室的另一侧，传来窸窣的声响，厄里希迅速站了起来：“伊琳娜，你行动不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牧师，我父亲请了邻居珊妮阿姨照顾我，您把我带到教堂正厅就行了。” 告解室的门打开了，厄里希立即将伊琳娜搀扶住。 她的年龄并不大，脸庞有些浮肿，鼻梁深深塌陷，灰白的眼眸中透露着死寂。 “注意脚下，那里有一段台阶。” 厄里希握住了她的手。 ………… 厄里希下一次见到尼姆巴斯，是在幽暗的监牢内。 那是一个夜晚，本已睡下的厄里希，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监牢。 进入监牢前，磨坊主曾拦住了他，并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牧师，我祈求您放了我的儿子，我愿意给您丰厚的银币作为报酬。” 见厄里希要拒绝，磨坊主赶紧补充道： “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那些狱卒都收了我的银币，只需您在忏悔仪式中，将尼姆巴斯放了，他们不会有任何阻拦。我们一家会连夜逃往东方边境，马车我都准备好了，求求您了……” 平日里最为富有，趾高气扬的磨坊主，在这一刻低三下四地哀求起来。 厄里希只觉一阵愤怒，他重重将钱袋扔在地上，闪亮的银币撒了一地。 “你竟敢用这些银币，玷污属于神的名誉！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求求您了，牧师，就算您想要我的磨坊，我也可以给您……” 厄里希的斥责，令磨坊主垂下了头，但他还是努力地哀求着。 “你知不知道尼姆巴斯做了什么？那可是教廷严令禁止的‘迪雅’巫术，他竟然在你们眼皮底下学会，没让你们也接受审判，已经是神的仁慈！” 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磨坊主的请求。 来到监牢内，厄里希见到了缩在监牢一角的男孩，尼姆巴斯。 除了尼姆巴斯外，这里还有一个邪恶与污秽化作的生物，一头青黑色的猎犬。 猎犬的腹部破开一个大洞，里面没有血液留出，它的内脏已经被掏空，却完好地躺在尼姆巴斯身旁，不时舔舐着他的手背。 厄里希认识那头猎犬。 几天前，他曾在教堂中，亲眼见到那头猎犬的尸体。 “尼姆巴斯。”厄里希缓缓说道，“我是来听你忏悔的。” 男孩蜷着身体，缩在墙角：“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我的父母呢？” “你触犯了教廷的禁令，明日将被处以绞刑。但你现在依然有机会向我忏悔，你的态度，决定了你的灵魂将被送往何处。” 厄里希来到男孩的面前。 “我好害怕……”男孩用双手环着膝盖，无助地说道，“只有拉多陪着我。牧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问这个问题前，你最好先想想，你做了什么。” 厄里希伸手，指着男孩身边的猎犬。 “你用邪恶的迪雅巫术，复活了死去的生物，背离了神的指引，应当受到惩罚。” “可是……我只是想让拉多，回到我的身边。” 男孩紧紧抱住身旁的猎犬，畏惧地望着厄里希，就像害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教廷不允许这样的行为，但你仍有忏悔的机会。”牧师面露怜悯之色。 “我不想拉多离开我，不想让它一睡不醒……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会这样？”男孩低声抽泣起来。 猎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将头抬起，轻轻蹭过男孩的脸。 厄里希将头低下，不去看男孩无助的眼神。 “尼姆巴斯·格瑞塔，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愿意为此生犯下的所有罪行忏悔，让灵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 他将手掌覆盖在男孩额头。 “牧师……我真的错了吗？” 望着那张哭泣的脸，厄里希终究不忍，将手放了下来。 就像男孩说的那样，不久之前，他连死亡的概念都不了解，自然不会理解教廷的禁忌，也不会明白自己的举动，究竟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一时间，厄里希陷入迷茫。 他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眉心，突然，他吃惊地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 揉了揉眼睛，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后，厄里希的脸色苍白下来。 “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会遵从神的旨意。” 牧师颤抖着解开了男孩脚下的镣铐。 “你走吧。” 男孩懵懂地站起身，刚想和猎犬一起走出监牢，见厄里希站在原地没动，他又停住了脚步。 “牧师，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会留在这里，接受放走罪人的惩罚。” 男孩吃惊地张大了嘴。 “你不会死在明天，你还可以活很久，而我……这大概就是我生命的尽头。” 想起那支纯白的郁金香，牧师向男孩露出温和的笑容：“忘掉那些邪恶的巫术，永远也不要回来……好好的活下去。” 男孩眼中闪动着晶莹，终于，他将手伸入猎犬腹部的大洞内，掏出了一本被染得暗红的典籍。 “牧师，我是按照这本书里的做法，让拉多回到我身边的。” 牧师惊讶地将书接过，顾不上腥臭的血迹，迅速翻阅起来。 “‘招魂术’……灵魂重聚，亡者复生……这是不容于世的禁忌，是邪恶的‘迪雅’巫术，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本书？” “是一位灰色衣服的大姐姐交给我的……” 男孩努力地回忆着。 “那时我正抱着拉多哭泣，她来到我身边，将这本书给了我，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还送了我一张漂亮的卡片做书签。” 牧师翻书的动作停住了，他看到了男孩口中的书签。 他怔怔地将书签拿起，那是一张金边红底的卡片，背面有着玄奥的花纹，正面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长什么样？”牧师问道。 “请原谅，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但你只要见过她，就一定忘不了。” ………… 男孩离去了，厄里希留在监牢中，翻看着男孩留下的典籍。 越是翻阅这本典籍，他心中便越发惊讶，甚至隐隐感到几分畏惧。 典籍中记载的一切，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难怪教廷会将其列为禁忌。 他站起身来，准备向着监牢外走去，却被狱卒拦了下来。 “停下！牧师，你放走了重要的囚犯，请你留在监牢内，等待领主的判决。” 狱卒名叫巴恩，厄里希认识他，他每周都会来教堂，为他失明的女儿伊琳娜祈祷。 “巴恩，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正等着我去完成，请不要阻拦我。” 狱卒不为所动。 “我以神的名义发誓，等我完成了这件事后，一定会重新返回这里，接受所有应得的审判。” 巴恩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说辞吗？你若不回来，受到严惩的就是我。更何况，你收了磨坊主的钱对吧？” “钱？”厄里希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不相信你，你的誓言在我这里可不管用。”巴恩摇了摇头。 “我没有收他的钱，巴恩，是你收了他的钱。”厄里希发出深深的叹息，“你违背了神的旨意。我想，领主不会想知道这件事的。” “你竟敢威胁我？”巴恩面色一变，“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明明是教廷的牧师，却收钱放跑了邪恶的囚犯，现在又来威胁我？你这个可恶的渎神者！”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我放了尼姆巴斯，是因为他不该受到这种对待，而不是因为收了钱。” 当厄里希认定了一件事后，他不会有任何退让。 “从我放了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替他受罚的准备，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请你不要阻拦我。” 沉默良久，巴恩虽然心中不甘，但还是半跪下来。 “原谅我，牧师，我需要这笔钱。战争快来临了，很快我就会奔赴战场，我的女儿伊琳娜再也没人照顾……”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你发自内心的忏悔，神会宽恕你的罪行。”厄里希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 很快，厄里希来到了圣伦琴教堂后方的墓园。 在格伦主教的坟墓前，他停下了脚步。 漆黑的夜幕，在这一刻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灵魂重聚，亡者复生……” 他吟诵着，那本典籍中的内容。 “迷途的灵魂啊，跨越寒冬与黑暗，你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残破的躯体啊，历经死亡与苦难，你得到了不朽的救赎。” 阴风卷过，不祥的气息在坟墓周围汇聚，他正按照典籍记载的那样做。 很快，阵阵沉闷的拍打声，从地下传了出来。 厄里希面露喜色，拿起铁锹，开始费力地挖掘起来。 “格伦主教，我马上就能将您的灵魂，接引到云中城里……”他喃喃地说道。 坟墓被挖开，传来声音的地方，正是那厚实的棺椁内。 吃力地撬开棺盖，一个黑影朝他扑了过来。 厄里希下意识松开棺盖，后退几步。黑影扑了个空，那竟是死去的格伦。 格伦探出一半的身体，被牢牢卡在了棺盖缝隙当中，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向厄里希靠近一步。 “格伦主教，我是厄里希啊，我是来给您做接引仪式的……”厄里希诚恳说道。 回答他的，是格伦的含糊嘶吼，以及胡乱挥动的手臂。 “您一定很难受吧，我这就来帮您……” “牧师，你做了什么？” 厄里希正要上前，冰冷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动作。 少女模样的高阶祭司，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于是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做出了这种行为……你亵渎了一位主教的遗体。” “不是这样的……”厄里希辩解道，“我想要将格伦主教的灵魂接引到云中城，绝对没有亵渎之意。” “他早就死了，又何谈接引一说？” “我发现了一种方法，或者说……一种巫术，能够唤醒死去的生物，重新凝聚破碎的灵魂。我一定会将格伦主教的灵魂，送往云中城！” 厄里希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触犯了禁忌，那是神不允许的。” “我明白……但若是格伦主教能因此得到救赎，我想这是值得的。” “格伦不会因为你的行为而得到救赎，他的灵魂早就破碎了。你重新凝聚的，是不知从哪来的灵魂碎片。” 她伸出食指，指着棺椁中，那挣扎着向外爬出的身躯。 “好好看看吧，你把格伦主教变成了什么样。” 厄里希怔怔望去，格伦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皮肤松松垮垮的，仿佛一扯便能拉下一大片，头发连同牙齿都掉光了，空荡的眼窝中，细小的白色蛆虫不停蠕动。 他捂住嘴，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苏丹小说网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 圣洁的光芒，从高阶祭司的身上散发，格伦的躯体上燃起苍白火焰，很快便被焚烧一空，而厄里希也在这阵光芒中，陷入深深的沉睡。 番外 追随神迹 六 玛丽安 【6】玛丽安 “罪人应当受到惩罚……” “神佑埃拉西亚……” “国王万岁……” 喧闹声中，厄里希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被关在监牢，双手被紧紧束缚。 透过狭小的窗户，他看到，本地领主葛希思骑士，正向群众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 而那些群众，正带着或复杂、或难以置信的眼神小声议论着。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金色卷发的少女早已等候多时。 “伦琴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即将被送往绞刑台。” “是吗……” 他喃喃说道。 “伦琴夫人，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什么事？” “您知道格伦主教的死期，为什么不在死期来临前，替他做接引仪式？这样的话，他的灵魂也不会破碎……” 她摇了摇头：“神安排好了我们的一生，烛眼的存在便是证明。无论我们将以何种方式死亡，我们都应该走完这段旅程，而不是用接引仪式提前结束。” “可是那样，人类的灵魂会破碎，永远不被神所接纳……” “你太小瞧人类的意志了。越临近死亡，人类越有可能成为‘英雄’，从而获得新生。” 她露出向往的神情。 “‘英雄’能够摆脱烛眼的限制，他们身上，一定有神所看重的地方。” 说着，伦琴甩出一本暗红典籍在厄里希面前，上面布满干涸的血迹。 “说说你吧。我将你送到监牢，才狱卒那得知，你竟然放跑了一名男巫。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只是一名孩子，他罪不至死。” “他背弃了神的指引，你也是。” 伦琴微微一叹。 “告诉我，你觉得你错了吗？你愿意向神忏悔吗？” “我当然愿意向神忏悔。但如果神让我再选一次，我同样会放走他。” 闻言，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厄里希的脸庞。 “人类心中存在根深蒂固的罪性，没有办法辨别真正的善，更没有办法靠善行成为义人。你心中的那份坚信，恰恰是傲慢的体现。神告诉人类学会谦卑，而你忘却了神的教诲。” 伦琴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厄里希的心间。 “伦琴夫人……教廷的神圣典籍中记载的，难道就一定是对的吗？” “只有异教徒，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您会将我……送往地狱吗？” “我很久不曾为人接引。而且，你不会死在绞刑台上。准确的说，你的生命将在今晚午夜结束。” 伦琴摇了摇头。 “我没有将你学会邪恶巫术的消息告诉他们，这是教廷的丑闻。你只会因释放男巫而受到审判。” 他露出复杂的神情，几分庆幸，几分失落。 好一会后，厄里希换了个话题，问道：“伦琴夫人，您认识这张卡片吗？它在我的衣兜里。” 伦琴伸手，从厄里希的衣兜中，将金边红底的卡片取出。收手时，她的面色隐隐变化。 “你是从哪拿到这张卡片的？” “在那本邪恶巫术的典籍中，我还在别的地方，也见过一模一样的卡片。” 伦琴的面色凝重起来：“我需要回埃拉西亚的首都一趟，没办法陪你到最后的时刻了。” “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意外。 “这张卡片的主人，是教廷通缉的邪恶女巫，代号为‘苦难编织者’，她作恶多端，不知多少正义之士被她引诱，堕入黑暗。” 她将卡片收好，周身绽放光芒，声音逐渐远去。 “教廷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没想到她竟然来到了这个小村庄。只有使徒才能与她抗衡，我需要将情况反馈上去。” “将罪人带到绞刑台上来！” 随着领主的呵斥，几名士兵来到监牢外。 厄里希刚想向着伦琴道别，视线中却再也找不到那名高阶祭司的身影。 被士兵带到绞刑台，颈脖处也套上了粗糙的绳索，厄里希的面色却十分平静，恐惧与后悔，不存在于他的心里。 “渎神者。” 一旁，头上戴着黑色面罩，负责拉动机关的刽子手，朝着厄里希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一切都准备好了。葛希思大人，是否现在就处死这名渎神者？”苏丹小说网 “不用着急。” 年迈的骑士缓缓回答，眼中露出精明的光芒。 “东方公爵的使团，马上会来到这里，等他们到了再开始行刑！” 行刑的过程停顿下来，刽子手百无聊赖地磨蹭着厚重的靴子，而厄里希则望着附近围观的群众，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他对不起这些神的信徒。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在一众或指责或惋惜的脸庞中，有一张面孔是那么的特别。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礼帽，看样子并非本地人，厄里希从未见过她。 她的鼻梁高挺，鼻尖弯如鹰钩，属于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她的眼神锐利，当中蕴藏着炽热的野心。她望着厄里希，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感受到某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是谁？你们有人认识她吗？”想起尼姆巴斯的话语，厄里希大声嚷道。 “渎神者，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小动作。”一旁，刽子手警告道。 “你难道没看到吗？她就在……”厄里希的话语哽住了，只是转眼间，那名女子便已消失不见，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厄里希重重挨了一巴掌，疼痛让他神情恍惚。 “东方公爵的使团驾到，请葛希思骑士出面迎接。” 很快，一阵响亮的吆喝声传了过来，年迈的骑士眼中泛出精光。 一队骑着棕色马匹的骑士，从远处行了过来。 骑士的领袖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气宇轩昂，闪闪发光的甲胄外，套着一件深红披风，座下银白色的骏马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气势。 “斯麦德男爵。”葛希思将手抬起，恭敬地行了一个骑士礼，“您的到来令整个骑士领蓬荜生辉，我想知道您的父亲，东方公爵汎拉克，是否一切安好？” “他为战争的事情操碎了心，边境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注意。” 年迈的骑士恭敬道：“按照骑士契约，我已经召集了领地中的所有成年男性，并为他们准备好了武器，随时都能在您的带领下，参与这场圣战。” “你做的很好。若是所有领主都能像你这样，我也不用和使团一起来到这。” 说着，少年将领的目光，看向了绞刑台上的厄里希。 “他犯了什么罪？” “他曾是一位牧师，却趁着忏悔仪式，从监牢里释放了一名邪恶的男巫。” 少年将领摇了摇头：“就这么绞死，未免太过便宜他了，让他在战场上赎罪吧。” “我相信这名渎神者，会永远将您的仁慈记在心中。”说完，年迈的骑士看向刽子手，“还不快将渎神者送到囚车当中！” 绞刑台上，刽子手冷哼一声，不满地望向厄里希：“这次算你运气好。” 解开了厄里希颈脖处的绳索，刽子手顺手将头上的面罩也摘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正是狱卒巴恩。 “你活不了多久的。像你这样被赦免的罪人，只会被安排在战场的最前端。”巴恩沉声说道。 厄里希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对于一般的罪人，我可以让他们在战场上赎罪，但对于那些不愿上战场的逃兵，可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 处理完厄里希后，少年将领的面容沉了下来。 “将他们带上来。” 一名骑士缓缓上前，棕色骏马的身后，用绳索串着两个戴着枷锁与脚铐的人。 尚未远离的厄里希，望着被带上来的两人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这是一场消灭异教徒的圣战，我们每个人都置身其中。圣战来临之际，你们竟敢举家出逃！等待你们的唯一下场，是被绞死以儆效尤！”少年将领高声道。 一旁，巴恩重新戴上了属于刽子手的黑色面罩。 那两人被带到绞刑台上，巴恩在他们的颈脖处套上绳索。 “格瑞塔磨坊主，玛丽安夫人……” 厄里希认出了那两人，正是带着尼姆巴斯逃走的磨坊主一家。 “牧师，看来你被我们连累了。”见到厄里希后，磨坊主叹息一声。 “不……” 厄里希挣扎着，摆脱了附近的守卫，挡在了绞刑台前，向着白色骏马上的将领恳求： “你不能就这么将他们绞死……至少，请给他们一个忏悔与赎罪的机会。” 年迈的骑士不屑地望了他一眼：“这可是斯麦德男爵的意思，你一个罪人，有什么资格阻拦贵族？还是说你认为男爵的好意是无限的，可以任由你胡作非为？” 厄里希咬牙，刚要说些什么，后方却传来温和的声音：“算了吧，牧师。” 他回身望去：“玛丽安夫人，那天在切茜娅家，我就应该警告您的……我，我一定会想办法……”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中却露出几分绝望之色。 一旁，带着黑色面罩的刽子手，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为我担心，牧师。”玛丽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比起我自己的性命，我更担心尼姆巴斯……在那些骑士找到我们时，他拼命反抗，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安全……” 她诚恳地望着厄里希：“如果你能再见到尼姆巴斯，请你一定要告诉他……我爱他，胜过爱世上的一切。” “我也是……”小腿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磨坊主，说出了同样的话语。 厄里希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后方传来一阵冷漠的声音： “行刑！” 刽子手拉动拉杆，二人脚下的木板随即打开，整个身体向下坠落，颈脖处套着的绳索，瞬间便拉断了他们的颈椎。 他们死在了厄里希的面前，灵魂破碎，永远不被神所接纳。 厄里希跪在地上，将头深深俯下，不敢看他们的尸体一眼。 番外 追随神迹 七 巴恩 【7】巴恩 入夜。 结束了迎接贵族的庆典，以及出征前的动员后，巴恩端着一晚肉汤，来到了监牢中，身上散发着几分醉意。 “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吧。明天我们将向东进发，路途遥远，你可别还没到战场，就先饿死了。” 巴恩将手中的肉汤，放到了其中一间牢房外，阵阵香味飘散出来。 牢房内，厄里希沉默不语。 巴恩哼了一声：“我听说教廷中有一种秘法，能够知道所有人的死期，你应该学会了这种秘法吧？” 他晃动着那碗本就不多的肉汤，温热的汤汁滴在地面。 “告诉我，我会在何时死去，这碗肉汤就是你的了。” 厄里希不为所动。 “我不会用这个消息作恶。我知道，有的人在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后，仗着死期未至，做出了许多疯狂的举动，但我不会这样。” 说到这，巴恩发出深深的叹息。 “你只需告诉我，我能否从战场平安返回，再一次见到我的女儿。如果不能的话……” “看在伊琳娜的份上。”牢房中，厄里希终于开口。 他将食指点在眉心，看了巴恩一眼：“你不会死在战场上，你还可以活很久……等等，不对……” 坐在地上的厄里希，颤抖地站起身来，眼中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他看到，巴恩头顶的蜡烛，突然涌现一阵火光，并迅速燃烧起来，只一瞬间，便从半个手臂长短，烧得不到手指长短，并且还在急速燃烧，即刻便要燃尽。 “这不可能……” 蜡烛燃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厄里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有某种力量，改变了巴恩的死亡之期。 “你在说什么？”巴恩凑近牢房，想要仔细凝视厄里希。 “噗。” 剑刃从后方贯穿了巴恩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沿着伤口淌下。 巴恩怔怔回身，只见一个手持剑刃的漆黑骷髅，出现在他的身后。骷髅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绿色的火焰。 “邪恶生物……”厄里希认出这个怪物的身份，按照那本邪恶典籍的记载，它应该被叫做“黑暗骷髅兵”。 “黑暗庇护！”眼看骷髅兵要再次伤害巴恩，厄里希下意识施展出那本邪恶典籍中的秘法。 漆黑的光芒将二人覆盖，他们身上出现了与骷髅兵同源的气息。 骷髅兵将染血的剑刃抽出，像感受不到二人一样，颤巍巍地向监牢外离去。 而在监牢内，巴恩跪在地上，捂着身前的伤口，身下积了一摊血泊。 “我很抱歉……” 巴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头顶的蜡烛即将熄灭，厄里希颤声说道：“你的生命快要来到尽头，我需要为你接引。” 他从牢房内伸出手，覆在巴恩的头顶。 “巴恩·纳尔斯，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 “牧师，听我说……” 巴恩抓住了厄里希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害怕领主追查，没有把磨坊主给的银币带回家……我把那些钱，埋在了磨坊外最大的苹果树下……” 巴恩面露痛苦之色，话语也断断续续的。 “答应我，你会把这笔钱交到伊琳娜手中，还有，不要让别人看见……” “我答应你！让我为你接引吧……” 巴恩松开了厄里希的手，并未理会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钥匙，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了厄里希的牢门。 完成这一切后，他一头倒在了血泊中，头顶的蜡烛也燃尽了。 “巴恩！你还好吗？” 出了牢房门，厄里希赶紧推了推巴恩的尸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明白眼前之人已死，厄里希怔怔地放下手臂，伫立片刻后，失神地向监牢外离去。 监牢之外，同样陷入混乱。 火焰点燃了附近的房屋，哭喊声充斥在厄里希耳边，成群结队的骷髅，残忍地夺走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与骷髅同源的气息，让厄里希免受邪恶生物的攻击。 原本熟悉的村庄，此刻竟化作惨烈的战场。厄里希无助又恐惧地望着附近的尸体，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本应活下去的人们，命运都已被彻底改变。 突然间，附近的骷髅停住手上的动作，整齐的朝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正是圣伦琴教堂所在的地方。 厄里希咬了咬牙，义无反顾地跟上这些骷髅。 恐惧无法阻挡他的步伐，他想到了某种骇人的可能性。 ………… “斯麦德男爵，我们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困守在教堂内，年迈的骑士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等级的异教徒？” 少年将领焦急地踱着步，一刻也无法停止。 他的身后，深红色的披风断了一截，身上的盔甲沾染了泥渍。 “我已经派出斥候，前往东边的蛾城，再过不久，支援便会到来……可恶，若是给我一片宽阔的战场，我的骑士怎么也不会这样狼狈。”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从教堂正门传来，附近的骑士合力抵住大门，一刻也不敢松懈。 “男爵大人！教堂后方的墓园中发现邪恶生物！” 远处，一阵高呼传了过来，少年将领神色微变：“不好……那名异教徒，很可能唤醒了墓园中的尸体。加强后门的防守！” 话音未落，伴随着阵阵惨叫，一群漆黑骷髅便从后门冲进教堂。 附近的骑士畏惧的后退。失去了马匹，他们平日的训练难以发挥优势，被困在教堂正厅的狭小空间，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敌人现身，少年将领反而冷静下来，他抽出腰间的剑刃，高呼道：“坚守于此，和这群邪恶生物战斗到底！展现你们在训练中所学到的，展现属于埃拉西亚人的荣耀！” 骑士们被他的话语感染，与邪恶的骷髅拼杀在一起，却瞬间落入下风。 这些骷髅身如钢铁，力大无穷。 悍不畏死的它们，持着黑色雾气缭绕的剑刃，轻易便斩开了骑士身上的锁甲，短短一瞬间，不知多少骑士，死在了它们手中。 随着后方涌入的骷髅不断增多，把守正门的骑士也受到波及，正门被骷髅撞开，防线全面溃败。 “不……不要杀我……” 身上插着数把断剑的骑士，挣扎着向后爬去，却被漆黑骷髅一脚踩住，随即身首异处。 “我们该怎么办……”望着那惨痛的景象，年迈的骑士发出哀叹。 残存的骑士越来越少，就连少年将领，此刻也感到一阵绝望。 “你将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陌生的话语，从教堂后方传了过来，低沉的语调中，蕴藏着刻骨的仇恨。 “谁在那里？”少年将领高声质问，却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近的漆黑骷髅，眼中闪动的幽绿火焰。 “不要过来……”恐惧占据了少年将领的内心，他忘却了曾经所学的一切，只会胡乱挥动手中的剑刃。 突然，他的动作一滞，剑刃被骷髅死死抓住，接着被一拳打倒在地。 武器被骷髅扔在一旁，他无助地将双手挡在身前，但头顶那寒光闪烁的刀锋，可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停止。 他将眼紧紧闭上，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预想中的疼痛久久没有到来，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张开双手，挡在自己前方的背影。 少年将领怔怔地望着那人的侧脸，那人正是险些被处死的牧师，厄里希。 ………… “我不会让你继续杀死无辜的人了，英雄……尼姆巴斯。” 漆黑骷髅手中的剑刃，停在了牧师的脖子处。 寂静与沉默，充斥在狭小的教堂中，唯有葛希思骑士大口的喘息声，是那么引人注意。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漆黑骷髅后方，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个男孩从黑暗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厄里希牧师……”男孩的身躯瘦小，面容也极为稚嫩，眼中却仿佛燃着火焰，“他们可一点也不无辜。” “我告诫过你，让你忘记那些邪恶的巫术，你根本没听，现在还用它来作恶……”望着男孩，牧师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什么是死亡了。” 男孩双目瞪圆，盯着牧师，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祖母、甚至是我的狗，他们都死去了！而我要他们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我对你遭遇的一切深表同情……但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你不能违背神的旨意，更不能将这，当做杀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我刚刚说过，他们可不无辜。” 男孩眼中的火焰更甚，看向后方的少年将领，咬牙道：“就是他害死了我的父母！” “那其他的人呢？那些骑士，那些村民，他们就该死吗？” 厄里希没有一丝退让。 “所有死去的人，他们都有家人。不久之前，一名每周都会来教堂为女儿祈祷的父亲，因为你，死在了我的眼前……你的复仇，只会给所有人带来更大的痛苦。” 男孩将头侧过，不去直视牧师：“我需要那些骷髅来战胜骑士……你是要阻止我吗？” 牧师没有言语，只是张开双手，将少年将领挡在身后。 “为什么……”男孩嘶吼道，“牧师，我很感激你将我从监牢释放，但你为什么要这样袒护他？袒护我的敌人？” “我保护他的原因，和我将你从监牢放走的原因一样。他只是依照埃拉西亚的律法行事，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面对足以杀死自己的复仇之人，牧师的眼神坚定而执着。 回想起磨坊主夫妇的样貌，牧师紧咬嘴唇，直到口中传来淡淡腥味，胸腔阵阵发闷，这才说道： “即便你做出了亵渎神的举动，你的父母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依然对你满怀着爱……你应该放下仇恨，为那些无辜的人，真诚地向神忏悔。” “我必杀他，为我的父母复仇！” 无论牧师怎么劝导，男孩的想法都不曾有半点改变。 见状，牧师深深呼出一口气：“真正导致你父母死亡的，不是他，而是我。” “什么？” “是我将你放出监牢，才害得你父母不得不逃离这里，最后被那些骑士抓到，不是吗？如果你想为你的父母报仇的话，你第一个要杀的，应该是我。” 牧师伸手，用力握住漆黑骷髅手中长剑的尖端，鲜血沿着剑身淌下。 “我不想伤害你……”男孩颤声说道。 “你已经被仇恨蒙蔽，忘却了神的教诲……如果这是我的命运，希望我的死，能重新唤醒你的本性。” 说着，牧师将身体抵着剑刃，挺身向前，剑尖没入他的胸膛。 漆黑骷髅试图将牧师推开，但牧师的手，却死死抓住剑刃，若是漆黑骷髅用力，只怕连牧师的指头都会削断。 血液从牧师的身前滴落，他的衣袍也被染成红色。 见牧师神情坚决，气息却越来越虚弱，男孩双拳紧握，仰头发出一声源于心底的怒吼。 “啊——” 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神情恍惚间，牧师看到金色的光芒，从男孩身上迸发。 附近的漆黑骷髅，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竟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黑暗逐渐褪去，骷髅们仿佛得到某种指令，向着教堂外撤离。 男孩复杂地看了牧师一眼，眼中流出血泪，却一句话也没有说，重新回到骷髅包裹的黑暗中，一并向着教堂外离开。 敌人逐渐远去，残存的骑士露出庆幸与喜悦的神情。 “我们活下来了！”少年将领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在这一刻，所有人望向牧师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敬佩。 “牧师，你救了我们……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见牧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少年将领主动说道。 厄里希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眼角有着泪水滑落。 少年将领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牧师，牧师却直接倒向一旁，摔在血泊当中。 “牧师，你怎么了？牧师？快来人帮帮他！” 番外 追随神迹 八 伊琳娜 上 【8】伊琳娜 不知过了多久，厄里希重新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牧师。” 厄里希挣扎着爬起身，发现自己躺在精致的羊绒毛毯上，那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柔软。他的左臂沉沉的，手掌和身前都包裹着厚实的绷带。 陪在牧师身边的，是他救下的少年将领。 厄里希有些愕然地问道：“我……我还活着？” “你的身上擦了最高品质的圣水，伤口很快便会痊愈。如果你死了，我们所有人都会过意不去。”少年将领热情回答。 厄里希摇了摇头，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明亮的阳光从营帐外照射进来，一旁盛水的金色器皿闪闪发光，器皿表面绘着一头咆哮的雄狮，那是属于贵族的纹章。 现在的时间，早已超过伦琴所说的午夜，但厄里希依然活着，他度过了被神定下的死期。 “英雄……” 想到那名背弃神的男孩，厄里希逐渐明白了一切。 叹息一声，他将一旁整齐叠放的衣物拿起：“男爵大人，我已经苏醒了。您一定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吧，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间营帐，不劳您费心了。” “不用着急，牧师，直到我们的队伍出发前，你都可以在这安心休息。” 少年将领露出温和的笑容。 “厄里希，不用那么拘束，叫我斯麦德就可以了。” “男爵大人，我可不敢对您不敬。” 厄里希瞥了他一眼，将头侧过。 “您是埃拉西亚的贵族，而我只是一名罪人，不敢接受您的好意。” 少年脸上的笑容凝住了，牧师的冷漠，浇灭了他心中的热情。 整理好衣物后，厄里希请求道： “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正等待我去完成。男爵大人，我用神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趁机逃走，请您让我回骑士领一趟，我会在队伍出发前返回。” “我准许了，我相信你。”斯麦德深深看了他一眼。 ………… 苹果树下，厄里希伸出右手，抚摸着充满褶皱的树皮。 很多人死在了英雄归来的那一夜，唯有这些树木不曾受到侵扰。 手指轻拂树皮表面，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切茜娅·佩西。” 他念着那个刻在树皮上的名字，下方还有另一个刻痕。 “布奇·图拉利昂。” 两个名字中间，刻着一个心形符号，似乎有某种独特含义。 “我很抱歉……”他将右手紧紧握起，喃喃说道。 经过尼姆巴斯的事情后，他开始理解那些所谓的异族。 也许……只是也许，切茜娅和那名异族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被称为爱的感情也说不定，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他跪在地上，用右手翻开暗黄的泥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浅埋土间，沉甸甸的布袋，被他挖了出来。 将布袋打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的钱币泛着银光。 那是他答应巴恩，会转交给伊琳娜的银币，他一定会做到。 ………… “笃、笃。” 厄里希敲响了巴恩家的房门。 没有回应。 “笃！笃！” 他加重了敲门的力气。 没有声音。 他开始感到不安。 “牧师，你是来找伊琳娜的吗？” 一名肥胖的中年女子，出现在厄里希的身后，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视线最后落在他脚下的布袋。 “是的，珊妮女士。” 厄里希认识她，她叫珊妮，是伊琳娜的邻居，有时会和伊琳娜一起来教堂。 “那可真是艰难的一夜……听说附近出现了不少邪恶生物，我躲在家中，直到有敲门声传来，这才敢出来看看。” 厄里希点了点头：“听伊琳娜说，这段时间是您在照顾她，她现在在家吗？” “昨晚她睡下后，我就离开了，她应该在家才对……” 听珊妮这么说，厄里希面色煞白。 他用力推门，却发现门根本没有锁上。 淡淡的腥味充斥屋内，他一眼便看到了，一具躺在地上的残破尸体。 那是伊琳娜的尸体，身上有着多处利刃留下的伤痕，血迹溅得满屋都是。 “不……”厄里希痛苦地低下头。 与他一同进入屋内的珊妮，发出一阵干呕，捂着嘴说道：“可怜的女孩……牧师，请让我一个人缓一缓。” 说完，不等厄里希回答，她便从房间离去。屋中的情形，引起了她的深深不适。 “对不起……”望着伊琳娜的尸体，厄里希喃喃说道。 英雄的出现，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有人因此而生，但更多无辜的人就此死去。 他跪在尸体前，低声抽泣起来。 直到最后，他都没能完成巴恩的遗愿，他什么都没做到。 “我要他们回来！回到我的身边！”苏丹小说网 恍惚间，厄里希似乎听到了，尼姆巴斯那悲痛欲绝的呐喊，那是属于英雄的怒吼。 金色的光芒，不知何时从厄里希周身涌现。 “牧师？你在为我哭泣吗？” 略显沙哑的嗓音，从他的身前传来。 厄里希怔怔地将头抬起，挂着泪痕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伊琳娜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身上没有一丝伤痕，非但如此，她还睁开了早已失明的眼睛，眼神明媚，却又带着几分忧伤。 番外 追随神迹 八 伊琳娜 下 【8】伊琳娜 两天前，圣伦琴教堂。 替伊琳娜完成告解后，厄里希扶住她，并将她送到教堂正厅。 “是她……被恶魔诅咒的不祥之人。” “哼！这种被魔鬼缠身的人，有什么资格进入教堂？” 路上，不怀好意的议论声，传到了牧师耳中。 伊琳娜也听到了，出于愧疚，她将头低下，想要将厄里希搀扶的手推开。 “请等我一下。”望着伊琳娜，厄里希温和说道。 看向低声议论的那些人，厄里希脸色沉了下来：“刚才是谁说的那些话，请自己站出来，神可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是我说的。”发出冷哼的那人站了出来。 厄里希认识他，他是本地领主葛希思骑士的儿子，列昂·葛希思。 “请你为刚刚说过的话，向伊琳娜小姐道歉，不然的话，就请你离开圣伦琴教堂！” 列昂面色一变：“我可不稀罕来这个教堂！我来这，只是因为我的父亲不久后要上战场，我要为他祈祷，你打算阻拦我吗？” “你已经用自己的偏见证明了，你的祈祷不会有任何成效，神不会听见的。”厄里希摇了摇头，“向神忏悔吧，除非你恭敬地祈求神的原谅，神才会听到你的祈祷。” 列昂身旁，几名训练有素的男子，没费什么力，便将厄里希打翻在地，并架着双臂抬了起来。 不知所措的伊琳娜，也被赶到一旁。 锋利的剑刃，搭在了厄里希的脖子上。 “把你的要求再说一遍。”列昂冷声道。 “向伊琳娜道歉，向神忏悔。” 血液从断裂的鼻梁中流出，但厄里希丝毫不惧。 “看来你真的不怕死。” “你杀不了我。” 列昂将剑抵得更深，厄里希的颈脖间出现一道血痕。 “你在怀疑我的勇气吗？” “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但不是今天，更不是现在。” 厄里希露出笑容。 “很遗憾，神是站在我这边的，在我死亡之期到来前，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杀不了我。你大可一试，看能否违抗神的旨意！” 厄里希面色虔诚，眼神更是坚定不疑。 反倒是列昂，脸上充满惊疑不定。 终于，他将剑刃收起，看向灰白眼眸的女孩。 “伊琳娜，我以列昂·葛希思之名，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偏见。” 伊琳娜紧张地点了点头，好在牧师接下来的话语，减缓了她的不安。 “他已经道歉了，我们走吧。” ………… “伊琳娜睡着了吗？” 入夜，忙碌了一天的巴恩回到家中。 “刚睡不久。哼，我还以为你要到天亮才会回来。” 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抱歉，我被一些事情耽误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一旁吐了口唾沫，“都怪那个该死的渎神者……” 一名肥胖的中年女子，来到了他的面前：“算了，你把钱给了就好，我可不是无偿照顾她。” “钱？我三天前不是刚给过你吗？连一周都没到，你竟然又找我要？”巴恩有些气愤。 “不然呢？你不知道照顾一个盲人有多麻烦吗？她如果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算了，今天还要我把她带去教堂，还得罪了领主的儿子，真不知道她每天在想些什么！” “我付给你钱，就是要你做这些的。” 女子发出一声冷哼：“那些钱的数量，可远远比不上我的付出。” 巴恩皱眉，却听得女子继续说道： “你应该了解你女儿的处境吧？她曾染上‘蜘蛛女士’释放的可怕瘟疫，即便最后治好了，也永远失去了视力。人们都说她被魔鬼缠身，她那双惨白的眼睛，便是魔鬼留下的印记。” “不用你来告诉我这些！”巴恩怒道。 “我只是怕你忘记了，除了我以外，整个骑士领可没人愿意照顾她，更别说像我这样贴心地照顾。” “该死的……”巴恩啐了一声，“你这次要多少？” “你上次拿出的银器，我很感兴趣。” 巴恩警惕地环视四周，随即从屋内一角，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布袋。 解开布袋，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内部的银器闪闪发光。 女子露出满意的神色，肥大的嘴咧成一道弧线。 她伸出手，想要接过银器，却被巴恩挡下。 “贪心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巴恩从袋中取出一个银碗，放在了她的面前，“小心别遭到报应。” “要遭报应也是你先。”她冷笑道，“可不是我从葛希思领主那，偷来这些银器的。” “你……可恶。”巴恩将头侧过，没有反驳她的话语。 女子将银碗拿起，舔了舔碗的边缘，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这些都是偷来的赃物，只能拿到蛾城的黑市去卖，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些银器，冒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领主知道，这些银器足以让我上绞刑架。”巴恩咬牙道。 “我可不管这些。” 女子不屑地回答：“我听说了附近几个村的情况，你要上战场了对吧？你最好在离开之前，拿出令我满意的报酬，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一直照顾她，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这些银器，难道还不够吗？” 她将银碗放下，瞥了巴恩一眼：“远远不够。” 巴恩沉默，好一会后，这才说道：“我协助放走了磨坊主的儿子，磨坊主给了我一大笔钱，应该能让你满意。” “钱呢？” “你觉得我会现在给你吗？你要是趁我不在，对伊琳娜不好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 “等我从战场回来的那天，我才会把这笔钱交给你。” “你是在开玩笑吗？” 她发出一声嗤笑。 “巴恩，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不是剑士，没受过专业的训练，年纪也不小了，甚至凑不出一套像样的盔甲，上了战场，恐怕也是最先死的那一批。” 巴恩面色一变，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她伸出手，一把抢过那袋银器：“你最好先把藏钱的位置告诉伊琳娜，我可不指望你活着回来。” 女子离开后，巴恩愤怒地拍打在桌上，沉闷的声响传遍房屋。 紧接着，他顾不上震得生疼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朝某个房间望去。 轻轻推开房门，黑暗狭小的房间内，传来不算均匀的呼吸声。 “伊琳娜，你醒了吗？”巴恩轻声道。 “嗯……”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吵醒你的。” “我听到那些话了……为什么珊妮阿姨要这样对我们？” 巴恩叹了一声：“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来到漆黑的房间中，摸索着替女孩盖好单薄的毛毯，却无意间触碰到，那被深深润湿的枕套。 “听说你今天去了教堂。” “嗯……那里的牧师很关心我，还替我做了告解。” 黑暗中，她的语速加快，像是提到开心的事，不禁露出笑容。 “他耐心地听我讲述，我向他倾诉了这段时间的烦恼。” “向其他人倾诉不行吗？比如说珊妮？”巴恩问。 “我不喜欢她……父亲，能让她别再来了吗？” 巴恩叹了一声：“伊琳娜，你需要人照顾，她是唯一一个愿意照顾你的人。” 他俯下身，吻在伊琳娜的额头。 “好好休息吧，我有些烦恼，需要找地方排解。” “教堂晚上还开放吗？”她有些疑惑。 “教堂？”巴恩撇了撇嘴，“去那里还不如去酒吧，起码烈酒能让我忘记烦恼。” ………… 第二天。 一大早，巴恩便换上了黑色面罩，叫醒了伊琳娜。 “今天骑士领要来重要客人，我可能不会回来。” 伊琳娜听话地点了点头，笑着问道：“父亲，过几天就是丰收节了，你准备好祭品了吗？” 巴恩一愣：“是啊，没想到一年又过去了……伊琳娜，今年的丰收节，你可能只能和珊妮过了。” 伊琳娜的笑容凝住了：“为什么……” 巴恩叹息：“因为战争。东方的边境上，以‘蜘蛛女士’为首的异教徒正蠢蠢欲动，神圣王国需要我们每一个人。”苏丹小说网 见伊琳娜露出失落的神情，巴恩想了想，将一个东西塞在她的手中。 “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巴恩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这是……武器吗？”手中传来的冰冷温度，让伊琳娜有些惊讶。 那是一把匕首。 “有珊妮女士在，我可能用不上它……”她有些迟疑地说。 “收好它。”巴恩引导着伊琳娜，将匕首藏在枕头下，“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它，但你要记住，很多时候，真正的威胁是不会显露出来的。” 伊琳娜点了点头。 交谈结束后，巴恩神情凝重地从家中离去，这让刚来不久的珊妮有些奇怪。 “珊妮阿姨，我想去教堂。”巴恩走后，伊琳娜说道。 “你昨天不是刚去了吗？”身材臃肿的女子，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我今天还想去。”伊琳娜坚持。 女子看了她一眼：“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只是人们都说你被魔鬼缠身，你也不想影响到教堂里的其他人吧？” 伊琳娜抿了抿嘴，有些不安地说：“我……我不是……” 女子打断了她的话语：“你这样会招人讨厌的，那里的牧师，也不会欢迎你。” 伊琳娜的面色一白，不再言语。 “对了，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关于钱的事情？”珊妮问道。 “他什么都没说。”伊琳娜回答。 伊琳娜看不到，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珊妮的脸狰狞起来，心中像是有团怒火在熊熊燃烧。 ………… 午夜来临前，哭喊与喧闹声，惊醒了梦中的伊琳娜。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但任凭她怎样努力，异样之声都不曾平息。 她蜷起身体，用毛毯将自己裹得更紧，只希望可怕的声音快点远去。 这时，开门声传了过来。 “谁在那？”她有些不安地问，手伸到枕头底下。 没有回应传来，她从枕头底下，掏出那把匕首，颤抖着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伊琳娜，是我。” 听到属于珊妮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放了下来。 “珊妮阿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强盗袭击了骑士领……不，那不是强盗，是复苏的亡灵，不知道会不会伴随着瘟疫，就像三年前那样……” 伊琳娜不安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我的父亲说，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他现在安全吗？” “我可没时间管他！” 脚步声逐渐靠近。 “那些亡灵随时可能破门而入，赶紧收拾一下，匕首就放在我这。” 闻言，伊琳娜顾不上其他，慌乱地穿好衣服，与珊妮一起来到正厅。 突然，她身形一滞，左臂被一个冰冷的手拉住。 “等等，伊琳娜，巴恩跟你说过，他不会回来吗？” 伊琳娜迟疑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他已经把行囊带走了。” “他留给你了什么吗？” “他唯一留下的是那把匕首。”她回答。 左臂被捏的生疼，伊琳娜想要挣开，却根本没有力气。 突然，她的左臂一松，还没等她揉过被捏疼的部位，衣领便被提了起来。 “钱在哪？快告诉我！该不会是你把那些钱藏起来了吧？” “我不知道……”伊琳娜无助地说道。 “你想骗我？没人可以骗我！无论是你，还是那个穷鬼巴恩！” 伊琳娜刚想说些什么，嘴巴却被牢牢捂住，整个人被抵在了墙壁上。 她感到腹部传来剧痛，口腔内也弥漫着一阵腥味。 “嘘……” 耳边传来珊妮的低语。 “你这个被神唾弃的人，你这个被恶魔诅咒的人，如果不是巴恩给钱，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伊琳娜想要挣扎，却被珊妮肥胖的身躯死死压制，连声音也发不出。 “可恶的巴恩！他不要你了，他把钱都带走了。哪怕他当了逃兵，也能靠着那些钱快活，可恶……那本来是我的钱，是我的！” 匕首在腹部搅动，疼痛击溃了伊琳娜的神经，力量从她的体内不断流逝。 “你每天都很痛苦吧，伊琳娜，我明白这种痛苦。早在三年前，你就该像我的孩子那样，死在那场瘟疫中，可是你没有，这些痛苦是你应得的。” 泪水从伊琳娜脸颊两侧流下，惨白的眼眸暗淡无光。 “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他们只会以为，你被那些亡灵杀了。” 意识逐渐恍惚，声音也越来越远，她脑海中最后浮现的，是那些不曾忘却的美好记忆。 她依稀记得母亲的模样，在那场恐怖的瘟疫到来前，她和父母过着祥和的生活。 她回忆起身染重病后，在众人斥责的话语中，格伦主教的悉心照料。 她想起了蔚蓝的天空、翠绿的草地，还有那名为她挺身而出的英雄。 ………… “什么？你们得罪了领主的儿子？” 结束了与列昂的争执，与厄里希一起来到教堂正厅，珊妮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发出惊讶地大叫。 “别说是我带你来的，赶紧给我滚远一点！” 伊琳娜还没回话，珊妮便逃出教堂，一刻也不想待在她身边。 “看来还是得我送你回去。”牧师说。 “很抱歉，打扰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手臂被厄里希挽住，伊琳娜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谢谢你，牧师。”路上，伊琳娜主动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试图找些话题，与厄里希交谈。 “牧师，如果我虔诚祈祷，神会满足我的愿望吗？” “当然。”牧师的语调充满肯定，“伊琳娜，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我的父亲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我拖累……” “你是十分善良的人。你的愿望不是为自己许的，而是为其他的人。” 听着牧师的赞许声，她的脸庞微微发烫，转而问道：“那你呢？牧师，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厄里希的声音停顿许久，“以前，我想追随神的教诲，成为一名义人。” “那现在呢？你不想成为义人了吗？”伊琳娜有些疑惑地问。 “不……我听说英雄能够改变注定的命运，帮助他人，跨越必死的期限。比起义人，我更想成为一名英雄。”他的语气坚定且执着。 “英雄……” 伊琳娜露出笑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话语说道：“你就是我的英雄。” 番外 追随神迹 九 珊妮 【9】珊妮 “这不可能……珊妮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从死而复生的伊琳娜口中，了解一切事情的经过，厄里希喃喃说道。 “你不相信我吗，牧师？” “按照你说的，你死在昨夜……现在的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不知道……就在黑暗将我包围时，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我看到光芒将我笼罩。” 伊琳娜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困惑。 “当我睁开眼，我看到了你，牧师……”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厄里希的脸庞。 “你在为我哭泣。” 厄里希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一阵温暖，就像一切不曾发生，就像她还活着。 “对不起……”厄里希握紧她的手，“我不该怀疑你。” 他的手隐隐发颤。 松开手后，他拿过一旁的钱袋：“这是你的父亲，让我交给你的银币。” 接过厄里希递来的钱袋，伊琳娜欣喜地问：“他现在还好吗？” “……” 厄里希将眼睛闭上，好一会后，这才说道：“他死在了那些邪恶生物手中……我没能替他接引。” 伊琳娜用手捂住嘴，眼中露出几分苦涩。 “为什么会这样……我向神祈祷，祈祷他不要出事，但为什么，他还是……” 厄里希叹息一声。 “抱歉……伊琳娜，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接受并感激这一切……” “我做不到。” 她伸手，捂在自己的腹部，那里依稀残留着剧烈的疼痛。 “我好害怕，牧师……我害怕你一走，我就又回到黑暗中……我害怕那个可怕的人又找上我……” “不必害怕，伊琳娜，神会保佑你的，即便你已经……” 厄里希说不出接下来的话语。 她怔怔地望着厄里希，眼中涌出泪水。 “这些银币，我已经用不上了，请你拿着吧，就当是我付给你的报酬。”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我不能要，我把它带给你，也不需要什么报酬。” 厄里希摆手拒绝。 “我指的不是跑腿的报酬。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些钱，替我向珊妮报仇。” “我会跟她问个清楚。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我向你保证，她一定会受到应得的审判。” 金色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屋中的一切恢复原状。伊琳娜残破的尸体躺在地上，似乎一切，都只是厄里希的幻觉。 他将右手紧握，掌心中残存的温度，向他证明那一切并非想象。 ………… “笃，笃。” 厄里希敲响了珊妮家的房门。 房门开启，肥胖的女子探出身来，细小的眼睛打量着厄里希。 “牧师，我正好要找你。” 厄里希沉默不语。 “你知道巴恩在哪吗？” “巴恩死在了昨夜。” 听他这么说，珊妮深深呼出一口气。 “是这样的，巴恩欠了我一笔钱没还，现在他死了，他的女儿也死了，我没法拿回那笔钱。请你和我一起去领主那里报备，让我变卖巴恩的家产，以弥补我的损失。” “那些银器，难道还不够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银器？”珊妮的话语急促起来，细小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 “你杀了伊琳娜，你这个凶手！”他怒斥道。 “伊琳娜死在了那些亡灵手中，我们一起发现了她的尸体，你是不是糊涂了？”她努力地辩解。 “伊琳娜已经将一切告诉我了，你去和领主辩解吧！” “等等……你难道学了异教徒的秘法？”她面色一变，身体微微颤抖。 厄里希没有回答。 她的眼神瞥过四周，最终停在了厄里希身上。 厄里希还没反应过来，一张肥硕的脸，占据了他视线的全部。 在一股巨力的作用下，他被重物压在身下，浑身的骨骼发出脆响。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就在厄里希快要喘不上气时，他的身上，珊妮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你逼我的。” 匕首刺入厄里希的腹部，疼痛充斥着他的脑海。 格伦常年的鞭挞，让他在剧痛之下，依然能保持冷静。 绝境中，厄里希没有反抗，也没有任命，而是大声念诵着祷文。 “神啊，求您医治我，我便痊愈！拯救我，我便得救！” 珊妮面色一变，刚想捂住厄里希的嘴，远处却传来一阵充满威严的话语。 “你们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华贵礼服，腰间持佩剑的少年，正冷冷地看着她。 她吞了口唾沫，少年身上的礼服由丝绸制成，那是只有贵族才有资格穿的服饰。 “贵族老爷，我发现了异教徒的残党！昨晚的亡灵，说不定就是他弄出来的！请您赶紧处死他！”珊妮大叫道。 厄里希的嘴被珊妮死死捂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珊妮的控制。 回答珊妮的，是少年手中寒光闪烁的剑刃。 “放开他。” 珊妮面色一变，但也只能照做，抽出插在厄里希腹中的匕首后，还不忘用力踢他一脚。 厄里希挣扎着爬起身，捂住腹部的伤口，高声道：“男爵大人，她趁着昨夜的动乱，杀害了一名无辜的人，请您仔细审问她！” “他在胡说！异教徒的话是不可信的！”珊妮狠狠地瞪了厄里希一眼。 少年扫过两人，最终停在珊妮身上：“放下武器，跟我去见葛希思领主，证明你是无辜的。” “什么？”珊妮背后流下冷汗。 “你不敢去吗？”少年一步步向她靠近。 珊妮不由自主地后退，后背却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该死的……”她眼神沉了下来，“你们都去死吧。” 她纵身冲向少年，双手持着匕首猛然刺出。 少年像预演了千百次那样侧身，准确避开匕首的同时持剑上撩。 血液撒向天空，珊妮的两个手掌，连同匕首一起飞向一旁。 她痛苦地倒在地上，发出哀嚎。 少年抬手，正要一剑刺向她的咽喉，却被厄里希挡了下来。 “你想救她？她刚才差点把你杀了。”少年有些奇怪地问。 “我想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向神忏悔，灵魂得到接引。”厄里希神情低落地说道，“每个人都有向神忏悔的权力……即便是一名罪孽深重的人。” 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你那天阻挠行刑的原因吗？不是因为你和犯人的交情，而是因为，你想要接引他们的灵魂。” 厄里希不答，只是望着少年。 “我准许了。”他将一个蓝色小瓶抛向厄里希，“这些圣水，能稳住她的伤势，我会让葛希思不要插手这件事，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厄里希，将圣水涂抹在珊妮手腕的断口处，替她止住身上的伤势。 ………… “牧师，你做到了！” 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望着被绑在长桌上，失去手掌的珊妮，伊琳娜发出欢呼。 “我答应过你，伊琳娜，会让她受到应得的惩罚。” 伊琳娜用力点了点头，将匕首递到厄里希手上。 “杀了她吧，厄里希。”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我没有准备杀了她，我会用接引仪式，将她的灵魂送到该去的地方。” 伊琳娜也有些意外：“就连我的父亲，灵魂都没有被接引，她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个待遇？” “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格，不论他们曾做了什么。我无法接引所有即将死去的人，但我会尽力去做到这一点。” “牧师……如果她在接引时，恭敬地向神忏悔，会发生什么？” 伊琳娜死死抓住厄里希的手臂。 “她的灵魂将前往云中城，永远生活在爱与宁静当中。”厄里希将头低下，不去看伊琳娜的眼睛。 伊琳娜带着哭腔地说：“有资格前往云中城的，是我和我的父亲才对，而不是这个凶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厄里希抬头，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心中不是滋味。 “牧师……”她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泪水挂满脸庞，“除了我的父亲外，你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我挺身而出的人，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的英雄。” 她伸出手，握在厄里希持着匕首的右手上。 “这些话，我再也没有机会活着跟你说了，她毁了我的一切……就当是为了我，杀了她。” 金色的光芒逐渐消退，伊琳娜残破的尸体，重新出现在厄里希眼中。 他紧紧握着匕首，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终于，他转过身，看着被绑在桌上的珊妮，将匕首举了起来。 “英雄……”他喃喃地念叨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只要将匕首刺下，刺进那名邪恶之人体内，他便能成为英雄，一名可怜女孩的英雄。 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厄里希不知道。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犹豫着，匕首贴近了珊妮的身体，却怎么也没法更进一步。 “你还在等什么？” 恍惚间，厄里希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就站在长桌对面，朝着自己冷笑。 “你不想成为英雄了吗？动手吧。” “不……”持着匕首的厄里希，惊恐地摇了摇头，“那样做背弃了神的教诲。” “你忘了吗？英雄有能力摆脱命运，不受神的约束。”对面之人说道，“你是在做正义的事情。” “可是伦琴夫人说过，人类是没有办法区分义与不义、善良与凶残……我杀了人，神肯定不会原谅我。” “神当然会原谅你。”对面之人的冷笑更甚，“她可不是无辜之人，她是罪大恶极的人，你怎么对她都不为过。只要你在之后向神忏悔，神一定会原谅你的。” 厄里希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想想吧，她残忍地杀害了无辜的人，可怜的伊琳娜，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上。她犯下如此罪行，你都说神会原谅她，那神自然也会原谅你。” 他的语调激昂起来：“现在，杀了她！你将成为真正的英雄。” 厄里希仿佛听信了这番话语，将匕首缓缓下压。 “咳……咳……” 阵阵咳嗽声，打乱了厄里希的动作，也让他恢复清醒。 绑在长桌上的珊妮不停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毫无知觉的手掌，也让她心生恐惧。 “该死的，你在做什么？” 注意到厄里希的动作，珊妮叫道。 “你杀死了无辜的人，理应为她偿命。但在你死去前，我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 厄里希主动发问：“为什么要杀伊琳娜？”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珊妮的挣扎停了下来，整个人陷入沉默中，好一会后，这才说道：“是啊，为什么呢，我只是想要钱而已……即便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皱了皱眉。 “昨晚，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是一种邪恶的想法，引导着我的内心，让我这样做……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她露出痛苦的神情。 “当时，我只觉得对伊琳娜的恨达到了极点，愤怒、贪婪、还有嫉妒，这些情绪充斥着我的内心，除了将她杀死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天哪，我究竟做了什么……” 她的神情低落下来。 “我确实杀了她，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我只能想办法将这件事掩盖过去，顺便榨干他们身上最后的价值，没想到遇见了你……” “为什么你那么想要钱？”厄里希接着问道。 “谁不想要钱呢？如果三年前我有这些钱的话，我就能替我的女儿换来足够的圣水，让她在那场瘟疫中活下来……” 她眼中弥漫着泪水，慈祥与凶狠交织：“巴恩明明也没钱，凭什么伊琳娜能得到主教赏赐的圣水，我的女儿就得独自死去？” “那是因为……你不够虔诚。” 厄里希发出深深的叹息，他已经明白，珊妮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不曾向神祈祷，又怎能得到神的恩典？但你仍有机会，弥补那些过错。” 也许他注定无法成为英雄，他将匕首放下，毅然决然地把手放到珊妮额头，掌心绽放光芒。 “珊妮·伦威尔，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愿意为此生犯下的所有罪行忏悔，让灵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 “即便我做了这样的事，神也会接纳我吗？”珊妮的嘴唇隐隐有些颤抖，问道。 “是的，只要你虔诚忏悔，你将得到神的宽恕与赦免。” “我的回答是，我愿……” “切！” 不屑的声音，打断了厄里希与珊妮的交谈。 “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到了最后，还是要我亲自出手……” 循声望去，厄里希看到了长桌对面，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厄里希原以为，那是自己的意识在挣扎中，想象出来的身影，没想到珊妮也望向那个方向，惊惧地说道： “牧师，就是那个声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话音未落，厄里希眼中，长桌对面的自己，身形突然拔高一截，面容也大幅变化，扭曲过后，最终呈现的，是一个高挑的美丽女子。 她的容貌有些特别，嘴唇小巧，鼻梁高挺，鼻尖弯如鹰钩，眼神锐利，睥睨四方。 厄里希记得这名女子，他曾在绞刑台下围观的人群中，发现过她的存在，但只有匆匆一瞥。 女子单手一撮，一把散开的卡片，布满她的手掌。 那些卡片样式整齐，背面有着金边红底的花纹，正面画着一个个或栩栩如生，或恢弘壮阔的图案。 “告密者的神罚。” 冰冷的声音传出，她甩出一张卡片，落在珊妮身上。 卡片正面，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张大了嘴，口中却空荡荡的，只看得到泛黄的牙齿。 突然，珊妮的身体一阵抽搐，连绳子都无法将她束缚，厄里希还没有将手缩回，便感到一个温热滑腻的事物，钻进了他的掌中。 他低头看去，那分明是半截紫红色的舌头，吓得他赶忙将手中事物扔到一旁。 等到厄里希回过神来时，那名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珊妮！快点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向神忏悔？” 厄里希迅速回到珊妮的身旁，将手覆在她的额头，想要完成被打断的接引仪式。 然而，失去舌头的珊妮，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吱吱呜呜地，血液从口中喷得到处都是，厄里希的脸上也沾了不少。 她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疯了似的挣扎，身上的皮肤被麻绳勒破，她却像感受不到一般。 “不……你不出声的话，我没办法完成接引……” 厄里希拿起圣水，想要滴入她的口中，水瓶却被她的头撞得脱手而出，摔碎在地。 他想要用手捧起残存的圣水，手却被划出深深的血口。 听着珊妮难以忍受的低吼，看着她痛苦的挣扎，血却越流越多，绝望中，厄里希流下眼泪，重新拿起那把匕首。 利刃刺入心窝，她停止了挣扎，脸上露出解脱似的神情。 “你不会再痛苦了……愿你灵魂能升往云间，得到永远的爱与宁静……”苏丹小说网 厄里希喃喃地说着，不可能实现的祝福。 ………… 在厄里希的安排下，伊琳娜与巴恩合葬在教堂后方的墓园中。 伴随着妇女与孩童的哭泣声，骑士领中的男子，在斯麦德男爵的带领下，组织好了队伍，准备向着东方的蛾城进发。 临行前，厄里希独自来到了墓园中。 金色的光芒，再一次从他的周身涌现。 “牧师，谢谢你。”恢复人形的巴恩，主动向着厄里希道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回答。 “厄里希。”伊琳娜来到他的身旁，紧紧拥住了他，“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英雄。” 厄里希苦涩地笑了笑。 “你们现在还习惯吗？”他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有当你来到这，我们才会苏醒。” 巴恩摇了摇头。 “对于死过一次的我来说，能再次呼吸新鲜的空气，已经很满足了。对吗，伊琳娜？” 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 沉闷的号角声，从远处响起。 “我想我该离开了。”厄里希不舍地说。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伊琳娜抿了抿嘴唇，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我当然会。”他保证道。 向着队伍的方向行进，巴恩与伊琳娜的身形逐渐变淡，而厄里希的神情也坚定起来。 他要去东方，参与征讨异教徒的圣战，在战争中，救下更多的无辜之人。 在这之后，他要去北方，亲口向那名与切茜娅订婚的异族道歉。布奇·图拉利昂，厄里希记得他的名字。 他要调查很多事情。烛眼、金光……他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上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他还要联络教廷的高层，将那位可怕的“鹰钩鼻女士”的消息汇报上去。 也许很久以后，他才会回到这里，但他一定会回来，再见伊琳娜一面。 只要是他承诺过的事，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完成，哪怕遇到再多阻碍、再多困难，都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番外 追随神迹 十 萨姆森 上 “你就是我这次任务的搭档吗？很高兴见到你。” 狭窄的马车内，背负长剑的方脸少年热情说道。 “嗯。” 马车一侧，一头利落短发的少女淡淡点头。 “你比我搭档过的任何一位仲裁人都年轻……管他呢，我是处刑人萨姆森，萨姆森·伯拉格。” 他面带微笑，向着少女伸出手，却只是换来了少女的冷冷一瞥。 “比纱·亚兰。” “你姓亚兰？你是城主的女儿？” 他将手放下，有些惊讶地问。 “哼。” 少女发出一声轻哼，随即将头歪向车窗那侧，不再看他。 马车在泥泞不平的道路上行驶，沉闷的车厢内，只听得到平稳的呼吸声。 兴许是受不了一路的寂寞，将长剑擦拭了数遍后，方脸少年主动凑到短发少女身旁。 “比纱小姐，你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吗？” “审判坏种。” “真的吗？我们不是应该先进行定罪流程……” “我才是仲裁人，我知道要怎么做。”她不耐烦地抽出一张羊皮卷，塞到少年手中，“你自己看吧。” 萨姆森接过羊皮卷，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坏种现世，神罚降临……那些异教徒竟然如此猖獗？” “值得庆幸的是，孕育坏种的夫妻实力不济，已经被当地领主抓获。”少女瞥了他一眼，“这个任务很轻松……真是的，我明明说过，希望得到更困难的任务。” “你在说什么？”少年挠了挠头。 “没什么。”少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不再看他。 ………… “远道而来的审判者，我是这里的主教，你们可以叫我格伦。” 马车抵达事发的村庄，方脸少年和短发少女，立即受到了众人的接待。 教堂外，身披白袍的中年男子，将圣水洒在二人身上，替他们洗去一路的风尘。 “格伦主教，我是仲裁人比纱，他是处刑者萨姆森。向我们介绍下坏种的情况吧。”比纱上前道。 “请随我来。” 在主教的带领下，几人来到监牢中，透过微弱的烛光，他们看清了被囚禁于此的坏种。 那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半个身体都包裹在襁褓中，值得注意的是，婴儿一共有四只手臂。 望着婴儿多出的那对手臂，比纱露出厌恶的眼神：“带我去见坏种的父母。” 继续前行，在其中一间牢房前，主教停住了脚步。 牢房内，一对年轻男女被囚禁于此，男子一脸木然，身上带伤，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女子满身泥渍，头发凌乱，正小声抽泣。 “你们就是诞下坏种的夫妻？我将审判你们的罪业，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洗清罪孽的机会。”比纱审视着牢房中的二人。 “伱是谁？我从没见过你……”男子缩了缩脖子，“难道不是葛希思领主来审判我们吗？” 主教上前一步：“他们是裁判所的审判者，涉及异教徒的禁忌，将由他们进行处理。”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少女厉声呵斥，“你们可曾参与邪术仪式？可曾与异教徒有所往来？” “不，我和我的妻子都是虔诚的信徒。”男子回答。 比纱看向主教，主教点了点头：“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格瑞塔夫妇平时极为虔诚，当他们生下坏种后，我们都十分震惊。” “你们可曾行不义之事？”少女又问。 男子又摇头。 “那就怪了。诞下坏种乃是神的惩罚，如果你不曾行不义之事，神怎么会惩罚你？一定是你在说谎！”比纱冷声道。 萨姆森提醒她：“也不尽然，兴许是他们无意间触怒了神。” 比纱瞪了他一眼：“我没问你，让他们自己回答。” 男子哀求道：“审判者大人，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们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神的事。” “看来你们不愿交代。”比纱深吸口气，“我会查清楚这件事，到了那时，你们将受到更加严酷的惩罚。” 男子努力辩解自己与妻子的无辜，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见状，萨姆森只能发出深深一叹。 ………… 安道尔抓到了一条鱼，一条小鱼。 那是一条黄骨鱼，鱼长二指，不生鳞片，滑如泥鳅。鱼上有三道大刺，背鳍一道，胸鳍两道。 安道尔左手抓起鱼的背刺，右手捏紧侧刺，将鱼肚皮朝上翻了过来。鱼发出短促微弱的鸣叫，听起来有些像鸭叫。 安道尔探出左手拇指，抓着侧刺的右手微微一拧，当鱼嘴因吃痛张开后，便将拇指伸了进去。起初只有指尖部分，她微微用力，半个指节便塞进温热湿润的鱼嘴中。 她用拇指卡住鱼嘴，食指伸直贴住鱼皮，剩下的指头在背鳍处勾起鱼身。如此一来，任凭鱼怎么甩尾挣扎，也逃不出她左手的掌控。 安道尔的右手可没闲着，她用指甲将鱼鳃中部掐断，顺向一撕，鱼的身体出现一个豁口，继续用力，鲜红的鱼腔暴露出来。蒲状的鳃片、温热的血肠、干瘪的白鳔、豆大的黑胆，都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她用左手控制鱼身，右手往上摸索一番，把鳃片连接的软骨彻底掐断，连鳃一扯，鱼肠鱼卵，鱼肝鱼胆，便连成一线取了出来。 掏尽内脏，安道尔又将鱼清洗一番，期间鱼尾仍时有抽动。处理完后，确保没有腥味入汤，这才下锅煮了起来。 不多时，鱼汤便煮开了，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 “你就是安道尔·格瑞塔？洛恩的母亲？” 一阵清冷的女声传到了安道尔耳中，循声望去，她看到了一位英气逼人的短发少女。 “你的儿子儿媳生下了一個坏种，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短发少女身后跟着一位方脸少年，少年负剑而立，沉默不语。 听着少女冷厉的话语，安道尔笑了起来，她舀了一碗鱼汤，递向二人，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点血迹：“你们还没吃午餐吧？我煮了鱼汤，希望你们喜欢。” 安道尔的嘴角有着数道皱纹，当她笑起来时，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那些皱纹抹平，她的眼角有一颗痣，虽然上了年纪，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 比纱皱了皱眉，妇人递来的鱼汤中盛着整条鱼，锅中剩下的不过些许残羹，随即摆手拒绝。 “多谢款待。” 萨姆森却不曾多想，一大早就乘马车远赴村庄的他，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他接过鱼汤，大口喝了起来。 比纱瞪了他一眼，却换来萨姆森不解的眼神，只好看向妇人：“我们不会因为你的招待，就对罪人网开一面。诞下坏种乃是神的惩罚，为了他们着想，你最好将情况如实招来。” “比起惩罚，这更像是神的考验。”安道尔纠正道。 “什么意思？”比纱目光一凝。 安道尔没有回答，她微微侧身，看向背后转动的风车：“十五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骑士和异教徒在这爆发了一场大战，那时我就住在这里。” “你说的是朵拉娜之战。”比纱道，她不明白安道尔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 安道尔点头：“有一天，迪雅人的大将，黑魔剑主亚里克斯抓住了我。你知道女人落到迪雅人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的儿子洛恩，他身上流淌着黑魔剑主的不洁血统，我想这就是坏种诞生的原因。” 听着妇人的讲述，萨姆森吃到一半的鱼卡在口中，比纱也吃惊的张大了嘴。 “你是如何从黑魔剑主手中逃脱的？”萨姆森赶忙问。 “英勇的葛希思骑士救了我，他孤身闯入敌营，我这才得以活下来。” “原来如此……根据蛾城对那场战争的记录，正是葛希思骑士斩杀了黑魔剑主。”比纱阖上双眼，好一会才重新睁开。 萨姆森看出问题，他放下鱼汤，将短发少女拉到一旁。 萨姆森问：“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你打算如何判决？” “我会依照事实判决。”比纱不假思索地答。 萨姆森摇头：“按照裁判所的律法，所有涉及异教徒的罪人当被处死，更不用说是黑魔剑主的血亲。你的判决会害死安道尔夫人，害死洛恩，害死洛恩的妻子和孩子，害死整个格瑞塔一家，只因安道尔夫人曾经被……” 比纱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要我歪曲事实，编造谎言？” “当然。”萨姆森坚定道，“难道你为了维护律法，不惜害死那些无辜者吗？我们是在拯救他们，是在做正义的事，就算是神也会允许。” 比纱沉默，她同样明白坚持这么做的后果：“那你让我怎么做？” “你就不能……直接判他们无罪吗？”方脸少年有些犹豫。 少女十分冷静：“坏种的诞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无罪判决只会引来其他仲裁人的追查，反而会拖累你我。” “既然这样……那就牺牲其中一人。”方脸少年咬牙。 “没有那么容易。”少女摇头，“只有他们主动认罪，仲裁人的判决才算成立。当嫌犯拒不认罪的时候，一般都是由处刑者进行拷打，你下得去手吗？” “一切因坏种而起，也应由坏种结束。”萨姆森坚定道，“婴儿可不会为自己辩护，你就说那名婴儿被恶魔附身了，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坏种身上。” “就算这样，你也要斩下一名无辜婴儿的首级。” “我知道。如果这么做，便能救下格瑞塔一家，我的剑不会有任何迟疑。” 萨姆森上前一步，拍着胸膛道。 他的胸膛如山岳般厚实可靠，方脸的轮廓也为他增添几分坚毅之感，比纱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浑厚气息，心脏也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 洛恩从牢房中被放了出来。 数周前，洛恩与妻子因为诞下坏种而遭关押，囚禁在狭小潮湿的牢房中，如今终于重见天日，他却忐忑不安。 他握住妻子冰凉的手，也不知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何种刑罚。 洛恩被带到村中的广场，远处就是冰冷的绞刑架，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事情不要那么糟糕。 “我们已经查清事情的真相。” 等候于此的短发少女冷声道，她的目光冷冽，语气毋庸置疑。 “你们的孩子受到了恶魔诅咒，生来就是一个邪恶的坏种，当被斩首永绝后患。” 少女身旁，萨姆森正抱着一名婴儿。 身为处刑人的他，将亲自斩首坏种。他早已将剑磨利，婴儿死前不会感到一丝痛苦，这是他所能给予的唯一仁慈。 听着判决的结果，洛恩虽然难过，也只能默默接受。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洛恩的妻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想要上前争辩，却被洛恩拉住。 “开始行刑。” 比纱可不管这些，牺牲那名婴儿，这是她和少年商量好的判决。 萨姆森将四手婴儿从襁褓中抱出，放在耸立的处刑台上。他绕着婴儿缓步走动，寻找着最佳的斩首角度。 婴儿连眼睛都睁不开，距离出生，也不过短短数日。婴儿不曾聆听神的教诲，没资格向神忏悔，唯有死亡，才能洗清生来背负的罪恶。 方脸少年正欲挥剑，一个黑影却拦在了他面前。 那是洛恩的妻子，格瑞塔夫人。她不忍看到婴儿死去，冲上前，一把将婴儿抱起。 萨姆森沉默不语，只是将剑刃对准了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女子，若是她执意干扰行刑，最后的下场唯有和坏种一起死去。 “不……不要这样，快回来。” 洛恩在一旁连声哀求，不是向处刑者，而是向自己的妻子。他希望妻子能放下婴儿，回到自己身边，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格瑞塔夫人失望地看了丈夫一眼，最后看向一旁的短发少女：“我要认罪。” 比纱微微一愣，仲裁人的职责，让她无从拒绝：“你要认什么罪？” “诞下坏种全是我的原因……我曾咒骂神，暗中说神的坏话，一定是这样，神才会惩罚我的孩子。”格瑞塔夫人道。 比纱与萨姆森对视一眼，萨姆森摇了摇头，示意她无视妇人的话，让行刑继续，但她却不能这么做。 “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比纱问。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半夜睡不着，烦躁不安的时候，还有因怀孕呕吐连连的时候，我都会咒骂神，怪神害我受这些苦。”格瑞塔夫人道。 “为什么之前不说？”少女又问。 “因为我很懦弱，不敢接受审判。”妇人答。 比纱瞪着她：“我说过，如果你拒不交代的话，会受到更严酷的刑罚。” 妇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挽起凌乱的头发，将婴儿紧抱怀中：“我愿接受一切刑罚。” “你以口犯禁，当受掌掴之刑。”比纱做出仲裁，冷冽的目光瞥向萨姆森。 少年上前，将妇人怀中的婴儿放到一旁，又从襁褓上撕下一块布头：“咬着它。” 妇人照做，她将布头塞在口中，紧紧咬住后，便跪了下来。 做好准备后，萨姆森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随着一声脆响，妇人的脸歪向一旁，她的脸上多出了一道鲜红的掌印，随之而来的还有火辣辣的疼痛。 又是一掌，妇人整个身体都歪向一旁，她发出一声闷哼，用双手撑在地上，这才将身体正了起来。 “谁让你留手的，处刑者？拿出你的全力。”一旁监督的比纱突然开口道。 萨姆森怔怔地看着少女，他身为精英处刑者，全力一掌足以震碎顽石，若是毫不收力，只怕妇人的颅骨都会凹陷下去。 他们之间产生了一些分歧。萨姆森想要牺牲坏种，而比纱，却打算牺牲这名妇人。 萨姆森望着妇人，她的嘴角绽开一道血口，鲜血从她的牙缝间渗出，染红了咬着的布头，却始终一言不发。 望着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萨姆森迟疑了，他无法遵从仲裁人的意思，也无权停止行刑，只能机械性地挥掌。 又是数掌落下，妇人口中的布头掉落下来，一同落下的，还有几颗碎了的牙齿，她的眼眸依旧清澈。 不远处，洛恩早已不忍再看，他跪在地，不断抽泣出声。他的母亲站在他的身后，静静注视这一切。 十掌过后，妇人的脸庞变得肿胀，犹如一个泡水的面团，混着血液的口水吊在她的嘴角，强烈的震荡让她的目光涣散，她已无力再正起身体。 直到妇人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呼出的气越来越少后，比纱这才叫停了行刑。 比纱走到了妇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的不义，招致坏种的诞生。你曾在教堂中许下的誓言现在作废，你不再是洛恩·格瑞塔的妻子。从现在开始，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你不许成为任何人的妻子，那只会将不幸带给其他的家庭，你的余生只配与坏种一起度过。” 这是最后的判决。 萨姆森沉默不语，妇人终究是活了下来，只不过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 行刑结束后，安道尔叫住了审判者们。 “审判者们，我很感激你们能饶她一命。” “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比纱摆手道。 安道尔没再多说，她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磨坊，从烤炉下拿出了一根黑布包着的烧火棍，递给两名处刑者。 “这是什么？” 萨姆森不疑有他，接过烧火棍后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它比萨姆森想的更加沉重，一只手拿的有些吃力，必须双手合力才行。 对萨姆森而言，别说是一根烧火棍，就算是一旁转动的石磨，他都能单手提起。眼前的烧火棍，竟然比石磨更加沉重几分。 “这是「黑魔剑」。握住它的人，将成为被诅咒的「黑魔剑主」。” 安道尔的话语依然平缓，话语中的内容，却不亚于在二人耳旁炸响惊雷。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处理此物，若是落到坏人手中，难免会引发一场浩劫。今天有幸遇见二位，我相信二位一定能妥善处理。” 知晓烧火棍真容的萨姆森，伸出颤抖的手，正想揭开表面裹着的黑布，一探黑魔剑的真容，手掌却被少女拍向一旁。 “别碰它，只有审判长才有资格处理。”比纱瞪了萨姆森一眼，少年无奈地耸肩。 少女重新看向安道尔：“这是充满诅咒的邪物，将由裁判所收容处置。出于对你的保护，裁判所不能给你任何嘉奖。” “我不需要嘉奖，神知道我做了什么。”安道尔笑了起来，“这里还有一些面包，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带上黑魔剑，又带上几块白面包，两人离开了那间磨坊。 ………… 离开磨坊后，两人乘上了返程的马车。 “你没有杀了那个女人。”比纱挑起狭长的眼角，瞥了少年一眼，“万一裁判所追责下来，我可不会袒护你。” 身边终于没有其他人，比纱说出了想说的话。 萨姆森毫不迟疑地回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比纱仔细打量着少年，少年脸庞方正，容貌并不出众，待久了却能感受到他的正直可靠，不禁微微一笑：“不管今后如何，至少你现在救了她……她和她的女儿，现在都还活着。” “光凭我一个人，可办不到这一点。”萨姆森道，“是我们救了她。” 比纱的呼吸略微急促，她不再言语，将头看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 马车一路疾行，蛾摩拉城的轮廓很快便出现在比纱眼中。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次搭档。”临别之际，比纱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萨姆森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我还从未与同一名仲裁人搭档两次，听说那是为了防止两人私下串通。就算真有下次搭档的机会，恐怕也得多年后了。” “我就是知道。”比纱轻哼一声，“你忘了吗？我是城主的女儿。总有一天我将继承亚兰侯爵的名号，成为蛾摩拉城城主，整个裁判所都要听我的。” “好吧，城主大人。” 萨姆森将身体后靠，比纱虽为城主之女，却并不拘于律法的约束，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为心中的正义而战。能和她成为搭档，倒也不是件坏事。 ………… 黄昏时分，鼻青脸肿的妇人苏醒过来，她抱着四只手的婴儿，来到了安道尔的磨坊外。 “安道尔夫人……我可以见洛恩一面吗？”妇人含糊不清地乞求，她牙齿碎裂，讲话漏风。 “我很抱歉，你听见裁判所的判决了，你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 安道尔拒绝了她的请求。 “用回你自己的姓氏吧，你不再姓格瑞塔，而是姓伦威尔，你的女儿也随你姓。” 妇人怔怔地望着安道尔，哽咽道：“可是，这是我和他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 安道尔张开双手：“这是神对你的考验，无论是我，还是洛恩，都没办法帮助你。神想知道，面对苦难，你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虔诚？” 妇人擦干眼泪，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得到帮助后，她沉默许久，肿胀的脸庞终于露出怒容： “去他的神，去他的洛恩，你的儿子不过是个怂包，没了你们我一样能活得很好！走着瞧吧，我珊妮·伦威尔会带着我的女儿，你们口中的坏种，好好的活下去！” 她抱起坏种，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留在原地的安道尔深深一叹。 回到磨坊，安道尔看到了正在窗口张望的洛恩。 “为什么会这样……”洛恩挂满泪痕地说，“我的孩子是一个坏种，我的妻子骂我是个怂包，而我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我一定是这个世界最悲惨的人。” 想起处刑时的情形，洛恩只觉自己心都碎了，他恨那名处刑者，更恨什么都没做的自己。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洛恩只能在心里发誓，如果这种事再次发生，就算违背神的旨意，他也会努力救下自己的家人。 安道尔轻轻拥住他：“你说的对。这不仅是神对珊妮的考验，也是对你的考验。在苦难中，你要保持虔诚，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得救。” “我的心已经随她们一起远去，永远都不会有愈合的那一天。”洛恩垂泪道。 安道尔安慰道：“不管怎么样，一切都是你的选择。你可以永远铭记这份伤痛，也可以忘掉悲伤，重新再娶一位妻子。我会支持你的选择，但你的心，要始终和神在一起。” “重新再娶？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洛恩信誓旦旦地说。 “谁知道呢？”安道尔拍了拍他的背，将视线望向远方的夜空。 番外 追随神迹 十 萨姆森 下 时光荏苒，曾经青涩的处刑者萨姆森，成为了裁判所的最高审判长。 三年之前，迪雅的异教徒首脑“蜘蛛女士”向东埃拉西亚播撒瘟疫，神圣王国损失惨重，数十万人死于非命，上百万人流离失所。 震怒的狮鹫心王，尼古拉·格里芬哈特当即向迪雅宣战，经过数年的筹备后，一场圣战随之来临。整个东埃拉西亚的男性，无论老幼皆受征召，准备踏上战场，与异教徒决一死战。 作为东部边境最宏伟的要塞，蛾摩拉城成为了众多圣战军的聚集地。 萨姆森检查着手下送来的信件，视线在其中一份情报上停留许久。 “尼姆巴斯·格瑞塔……” 他念着情报中写着的那个名字，记忆仿佛回到从前。 思忖片刻后，他将书记员叫到身边：“去把和这件事相关的人员带来。” 书记员离去后，萨姆森整理了一下衣物，随即来到正厅，会见刚刚抵达蛾城的教廷圣战代表，一位金色卷发的少女。 少女身披深蓝长袍，胸前佩着一束洁白的郁金香花冠，就像戴着一枚勋章。 “伦琴夫人，多年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萨姆森半跪在地，向她行礼。 少女看上去正值芳龄，实际却已年过七旬，她的目光祥和慈爱。 “我刚从内政厅过来，你的妻子在那边热情接待了我。”少女露出微笑。 “恕我冒昧，大战将至，教廷的援军在哪？一剑破一城的「天使」，一言抵万军的「使徒」，他们又在何方？”起身后，萨姆森正色道。 “教廷不会派出援军，这是一场不义之战，就像三十年前的朵拉娜之战一般。”伦琴一叹，“萨姆森，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神定下。” 萨姆森沉默了，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些圣战军，一共会牺牲多少人？”好一会后，他才问道。 “所有人。” “什么……” 萨姆森睁大双眼，从伦琴沉静的眼神中，他知道那不是一句戏言。 “这不可能……整个东埃拉西亚的成年男性都被征召于此，我们的战士是迪雅人的十倍，甚至百倍。那些异教徒凭什么杀死我们所有人？” “还记得三年前的瘟疫吗？” 见男子点头，伦琴接着道：“那是一个信号……罪大恶极的蜘蛛女士，数年前向地狱深处的疫病君王「别西卜」献祭灵魂，换来了自地狱诞生的瘟疫之力。再过几天，别西卜将从地狱中苏醒，以本体降临人间……”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看到了那些圣战军的死期，他们中九成以上的人，都将在同一时刻死去。而那个时刻，就在别西卜苏醒后的不久。” 萨姆森的身躯颤抖起来：“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除了我和你外，还有几名发现端倪的主教。”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伦琴夫人，这些不应该是教廷的隐秘吗？” “因为你十分特别。”少女凝视着他，“我会死在这场劫难中，你的孩子、你的妻子，还有你熟知的所有人都会死去，但是你不会，你将安然度过这场劫难。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神选择了你。” 萨姆森急迫道：“一定有办法能拯救其他人，神会保佑我们！” 伦琴摇头：“神安排了我们的死亡之期。接受这份恩赐，这是我们在死亡来临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方脸男子露出不甘的神情，少女正待离去，正好碰上前来禀报消息的书记员。 “审判长大人，我们已经抓到了犯事的厄里希牧师。”戴着单片眼镜的书记员汇报道。 伦琴一怔，离去的脚步停住了：“等等，那人叫什么名字？” 书记员看了眼手中的文件：“我们收到举报，厄里希·格伦牧师勾结异教徒，意图谋害公爵之子，证据确凿，有许多人都能作证。” “不，你不明白。”少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我看见过厄里希的死期，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除非……他遇见了‘英雄’。” “‘英雄’……”萨姆森微微一愣，随即两眼放光，“伦琴夫人，也许拯救圣战军的希望，就在‘英雄’身上。” 伦琴看出萨姆森眼中的坚决，她低头看了眼胸口佩着的洁白花冠，想到不久后即将来临的死期，叹道： “你想拯救他们？那就试试吧，我授予你教廷在东埃拉西亚的最高权限……神选择了伱活下来，希望我的选择，没有忤逆神的意思。” 萨姆森连声道谢，直到高阶祭司离开后，才向书记员吩咐道：“把那個厄里希带过来。” ………… 裁判所的地牢，潮湿阴暗，不见阳光，只能闻到腐烂与排泄物交织的腥臭，听见撕心裂肺的哀嚎。 刚一抵达东边的蛾摩拉城，厄里希便被抓到这，他坐在冰冷的地上，等待着属于他的审判。 “你犯了什么事？” 与厄里希关在同一个牢房的，还有一名满身泥渍的男孩。男孩上下打量着他，见厄里希独自静坐，便上前搭话。 “我放走了异教徒，还杀了人。”厄里希诚实回答。 “酷。”男孩鼓起掌来，“我没你那么厉害，只是偷了些食物。我的母亲病了。” “那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那是我犯下的罪。”厄里希难以置信地道。 牢房内陷入沉默，好一会后，男孩才道：“看来你还没被拷问过，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得被关进大罪人的牢房。”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男孩咽了口唾沫，“去了那边的人，都会被修理的很惨。听说前几天来了个细皮嫩肉的精灵，你猜他现在怎么样？” 厄里希微微一愣，耳边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戴着单片眼镜的书记员，还有一小队剑士来到了牢房外。 “审判长要见你。”书记员的话语中不含任何感情。 剑士们将厄里希押出牢房，男孩则用看好戏的眼神，送别远去的众人。 很快，厄里希便被带到了身材魁梧的方脸男子面前。 “萨姆森大人，他就是厄里希。”书记员道。 萨姆森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书记员行了一礼，与其他人一同告退，萨姆森则仔细打量着这名牧师。 “你就是厄里希牧师？” 厄里希拘谨地点头。 “不用紧张，我看了事件报告。我对尼姆巴斯·格瑞塔，也就是那名英雄很感兴趣。”萨姆森道，“你认为是什么让他成为了英雄？” 厄里希微微低头，露出不忍之色：“也许是爱犬和亲人的接连离世，让尼姆巴斯内心受到刺激。那份不甘与愤怒，促使他成为了英雄。” “不是血脉、邪术，又或是别的原因吗？”萨姆森接着问。 厄里希摇头：“和那些都没关系。” “埃拉西亚已经有几十年没诞生过英雄了。上一个被人熟知的英雄名叫史蒂芬，她自朵拉娜之战中崛起，至今仍在为祸一方，外号是‘蜘蛛女士’。”萨姆森的话中意有所指。苏丹小说网 两人正说着，书记员突然慌张的跑了进来：“萨姆森大人，有一位贵族闯进了裁判所，他身份尊贵，我们不敢阻拦……” 审判长眼睛一沉，锋锐的杀气迸发而出，厄里希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正说着，闯入者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来者身穿黑色礼服，哪怕周围都是持剑而立的处刑者，他也从容自若，厄里希一愣，那人正是斯麦德男爵。 “我记得你，你是东方公爵的小儿子。”萨姆森认出他的身份，身上的杀气消散了，“你到裁判所来干什么？” “你的人抓走了我的侍从。”男爵淡淡说道。 “侍从？我接到的举报上说，这名牧师打算谋害你。” “厄里希从邪恶英雄手中救了我。”男爵的面色一沉，“我就在你的面前，你是打算相信我说的话，还是相信不知从哪来的举报？” “好吧，反正我也没打算深究这件事。”萨姆森耸肩道。 厄里希不解：“那您找我来是为了……” “为了那名英雄。”萨姆森语调一转，“报告上说，你和英雄尼姆巴斯关系匪浅，在尼姆巴斯的亲人死后，你是唯一一个能说动他的人，是这样吗？” “是的。” “很好。”萨姆森从墙角拿过一个细长木匣，“我要给你一项特别任务，找到尼姆巴斯，并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什么？”厄里希吃力地接过沉重木匣，问道。 “这是拯救埃拉西亚的希望。” 牧师不解，男爵也皱起眉头，无论将什么交给异教徒，都不符合裁判所的规矩。 萨姆森沉默片刻，决定道出实情：“你知道主教的烛眼吗？” “当然。”厄里希不止知道，他自己身上就有那种力量。 “几天后，蜘蛛女士将唤醒地狱中的魔王，那时所有圣战军都会死去，他们的命运皆已注定。”萨姆森道，“只有英雄，才能改变他们的死期。” 厄里希嘴唇颤了颤，萨姆森又道： “我相信这一切不是巧合……神让你来到我面前，再让你把此物交给尼姆巴斯。他将成为战胜地狱君王的希望，他将救下所有人！” “我会将这个交给尼姆巴斯。”厄里希坚定不移的说，“审判长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说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准许。”萨姆森满意道。 ………… 从裁判所离去后，斯麦德男爵当即组织人手，探查英雄尼姆巴斯的行踪。 “男爵大人，您不必为这件事情操心，这是审判长交给我的任务，而且我也不是您的侍从。” 返回营地的中途，拖着板车的厄里希开口道。 “得知圣战军即将覆灭的消息后，我可没办法就这么坐下去，拯救他们是我的责任。单凭你一人，又怎么深入异教徒横行的迪雅？” 男爵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即又严肃起来。 “厄里希，我的侍从为了保护我，都死在了尼姆巴斯手中。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侍从，发誓效忠于我，今后任我差遣？” “男爵大人，我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斯麦德早有预料，但仍忍不住失望道：“牧师，你为何不知好歹？你的葛希思领主，可是千方百计想让他儿子当我的侍从。” “您指的是列昂？他比我强壮多了，一定能成为合格的侍从。” “如果葛希思听到你这么说，恐怕做梦都会笑醒。”男爵摇了摇头，“尼姆巴斯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晓，你觉得是谁向裁判所举报的你？” “无论是谁都没关系。我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惩罚。”牧师闭上了眼。 “听说葛希思骑士年轻时勇武过人，曾单枪匹马杀入敌营，斩杀了堕落的恐怖骑士，为祸一方的「黑魔剑主」，没想到老了后却变得令人不齿。” 男爵换了个话题，眼中露出几分鄙夷。 “在男巫归来的那一夜，是你保护了我，而葛希思却只会躲在我身后，就像一只吓破了胆的老鼠。他表现得如此窝囊，以至于我根本无法信任他的儿子。” 说到最后，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厄里希：“但你不同，厄里希。只要你发誓效忠于我，今后若我遇见危险，你仍会义无反顾地挡在我身前，就像那晚一样，我可以保证你今后的荣华富贵。” “感谢您的好意。” 见厄里希态度坚决，男爵也不再多劝。 “话说回来……你向审判长要这人干嘛？” 斯麦德看向厄里希拖着的板车，那上面躺着一名重伤的男子。 男子陷入昏迷，他满身鞭痕，脸上缠着染血的绷带。 “我认识他。”厄里希道，“我有些话，一定要亲口对他说。” 男爵没有继续追问，他信任厄里希的选择：“好吧……距离地狱君王苏醒，应该还有数日时间，我等着你改变主意的那一刻。” 趁斯麦德男爵不注意，厄里希用食指轻触眉心。 世界显露出真实的模样，每个人头顶，都悬着一个即将熄灭的蜡烛。 斯麦德头顶的蜡烛略长一截，但也只有半个指节长短，不出三日，就会彻底熄灭。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一 列昂 上 “你有手有脚，为何在这乞讨？” 烈日当头，衣着鲜艳的少年环抱双手，向地上的乞丐喝问道。 听说今早村中窜来一位乞丐，他便自告奋勇的前来查看，视情况给予帮助，又或是直接驱逐。 乞丐身材壮硕，四肢健全，远没有到需要靠乞讨维生的程度。 “我也不想这样……我本是一名商人，刚从北方的埃里带回货物，却遭到手下的背叛，所有钱财都被抢去了……” 从乞丐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少年知晓了他的遭遇。乞丐自称庞特，是一位商队领袖，曾游历过大陆各地，现在却落魄不堪。 “我不要别的，只求你能给点吃的。” “好吧，跟我来。” 少年想了想，将庞特带到了村中的磨坊。 磨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听说了庞特的经历，便拿了几块面包给他：“神会保佑这位可怜的人。” 接过面包，庞特一阵狼吞虎咽，喉咙却被厚实的面包梗住，只能捶打自己的胸膛。磨坊主给他拿来了一碗清水，庞特连喝两大口，神情这才有所好转。 直到手上的面包一点不剩后，庞特还捡起掉在衣襟上的一颗颗面包屑：“我不会忘记这份恩情……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少年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名为列昂·葛希思，是你脚下这片土地的所有者，葛希思领主的儿子，将来也会像他一样，成为一名荣耀骑士。” 女人只是笑了笑：“你不必感谢我，你应该感谢神。” 庞特将少年的名字记下，对他道：“我在王都还有几间商铺，等我筹集一些盘缠，回到都城后，一定会找上吟游诗人，让他们将你的慷慨编成歌谣。贵族们会对你另眼相看，你的事迹将在天上的圣城中传颂。” 列昂的心脏狂跳起来，从小听着父亲事迹长大的他，当然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吟游诗人故事中的主角。 “也许我能给你些帮助，在这等等。” 说完，列昂快步回到家中，一阵翻找后，终于在父亲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小袋金币，那是骑士领上个季度的税收。 列昂本没资格拿走这些金币，但庞特的话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令他难以自拔。 回到磨坊，少年将金币递到了庞特手中。 “这是……” 感受着钱袋沉甸甸的分量，庞特也激动起来。 “等你回到王都，不要忘了葛希思之名。”列昂摆了摆手，故作镇定道。 “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等我重组商队后，我会载着满车的金银回到这里。如果葛希思家有难，就算让我付出一切来帮助，我也心甘情愿。” 在庞特感激涕零，恨不得指天发誓的话语中，列昂扬起头，像打了胜仗一样离去。 傍晚时分，回到家中的葛希思骑士发现不对，询问门口的守卫后，他将列昂叫到身边，话语意有所指：“家里好像进贼了。” 列昂毫不掩饰他的所为：“是我拿了那些金币。” “伱要那些金币做什么？” “我遇见了一位落难的商人……” 列昂将经过如实道出，期待能得到父亲的表扬。 听完列昂的讲述，葛希思勃然大怒，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这个蠢货！就算你把那些金币在蛾摩拉城的赌场输光了，我也不会责骂你，但你居然让别人把金币骗走了？我怎么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子？” 少年的脸庞火辣辣的疼，他不想让父亲失望，辩解道：“可是……他不像在骗人，他只是要些吃的，是我主动拿金币帮助他的。” “骗子难道会将身份写在脸上？他不先要些吃的，怎么瓦解你的警惕防备？怎么让你一步步上钩？”葛希思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智慧你一点都没学到，你简直愚不可及！” 列昂失落地低下头，他像木雕一样站在原地，葛希思的愤怒仍未消解： “我不会找其他领主帮忙抓回骗子，那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儿子是个蠢货。金币的损失由你自己承担，往后三年，家里都没有你的晚餐，希望你能吸取点教训。”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往后的三年中，列昂都不曾吃到晚餐。 有时，列昂会捶胸顿足，为自己轻信他人而懊悔不已。 有时，列昂也会遥望神圣王国的中心，期待庞特能载着满车的金银，还有吟游诗人的赞美而归。 十天、数月、乃至一年过去，他都没再见到那人。 犹如所有骗子一样，那人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从此杳无音讯。 列昂从不抱怨父亲的惩罚，他只恨那个愚钝的自己，从那以后，他变得刚强果敢、心如磐石。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饥肠辘辘的列昂来到磨坊外，准备向善良的磨坊主，讨要几块面包来吃。 列昂经常这么做，逐渐也跟磨坊主的家人熟络起来。 磨坊主的儿子，洛恩早已等他多时，正站在风车下向他挥手。 “你今天来得比较早，在这等一会吧。” 风车下，炉火正盛，烤炉中传来诱人的香味，列昂暗暗咽了几口唾沫，又将头侧向一旁：“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不必专门为我烤面包，随便拿点吃剩的给我就行了。” 洛恩比他年长几岁，正摆弄着漆黑的烧火棍，将新柴添进火炉：“那怎么行？你可是领主的儿子，理当吃到新鲜出炉的食物。” 面包烤好后，列昂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取食物，而是凝视着洛恩：“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他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就像是那名骗子说的一样。 洛恩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我的母亲在这，她一定会让你去感谢神。” 当时的洛恩并不知道，列昂有多么看重这份承诺，也不知道今后的自己，会置身于怎样的处境之下。 许多年后，洛恩的母亲过世了，母亲最爱的猎犬也随她而去。 洛恩还来不及为此伤悲，便听闻更大的噩耗。他的儿子，尼姆巴斯复活了死去的猎犬，触犯了教廷最大的禁忌，已经被抓进监牢。 无尽的悲恸几乎要将洛恩压垮，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取尼姆巴斯的平安，但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在洛恩走投无路之际，列昂找上了他。 “我帮你压下了这件事。尼姆巴斯的事不会上报给裁判所，他将被当成普通犯人处刑。” 列昂给予了力所能及的最大帮助，但有些事依然无能为力，毕竟他不是真正的领主。 “今晚会有牧师来给他做临终忏悔，只要你买通牧师和守卫，就能将尼姆巴斯放走。不过你要当心，厄里希牧师可是顽固得很。” 在列昂的指点下，洛恩耗尽全部家产打点守卫，终于保住了尼姆巴斯的性命。 那天深夜，蓄势待发的马车前，列昂终于等到了平安归来的格瑞塔一家。 洛恩抓着列昂的手，连声道谢：“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已经感谢过了。”列昂摆手道。 几人身旁，从监牢释放的男孩，正紧紧拥住死而复生的猎犬，一直沉默不语。 对于格瑞塔一家的前路，列昂十分担心：“神圣王国中，再无你们的容身之处，你们今后打算去往何方？” 洛恩长叹一声：“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去往迪雅，寻求异教徒的庇护。我打算越过东方边境，去到迪雅人的建立的索多玛城。” 列昂连连摇头：“我们马上就要和迪雅人打仗，狮鹫心王的号令传遍了整個王国，这个时候去迪雅，准没什么好事。不如去北边的密林，那里生活着精灵一族，也许他们会接纳你们。” 洛恩接受了他的提议，伴随着几声响鞭，马车向着幽深的黑暗驶去。 列昂站在原地，目送着格瑞塔一家消失在视线尽头，在心底为他们祈祷。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一 列昂 下 “男爵大人，我的儿子列昂突发恶疾，必须留在城中静养，没法随您出征迪雅了。” 喧闹的远征队伍前，年迈的葛希思骑士，半跪在鲜红披风的男爵脚下，略显遗憾道。 “愿他早日好起来。” 斯麦德神色复杂，他把手搭在骑士肩上，将葛希思还想解释的话语堵在口中。 时间紧迫，地狱魔王的降临迫在眉睫，斯麦德男爵召集亲信十人，准备以小股部队深入迪雅，寻找改变命运的英雄，尼姆巴斯·格瑞塔。 审判长萨姆森本想提供兵力援助，但被斯麦德拒绝了。人多眼杂，反而会令行踪暴露。 列昂也是十人之一，临近出发却病倒了，只能由父亲出面传达歉意。 告别葛希思骑士后，斯麦德来到了队伍中的一匹棕马前，马背上驮着一位昏迷的男子，男子脸缠绷带，边上的牧师正在照看他。 “厄里希，你真的要带上他吗？他昏迷不醒，可能会拖累我们。不如将他留在这，交给其他人照顾。”斯麦德问道。 “如果将他留在这，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厄里希担忧地望着男子，“男爵大人，您不用担心，路上我会照顾好他。” 厄里希伸手扶额，他环视四周，每个人头顶的蜡烛都短的可怜，昏迷中的男子也同样如此。 男子名为布奇·图拉利昂，厄里希曾为他举行婚礼，又因他的精灵血统将他驱逐。 现在分别，即是永别。厄里希必须带着他，等他醒过来后，为切茜娅的事向他道歉。 “好吧……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 男爵不再多劝，整备完毕后，便率领队伍出发。 葛希思骑士站在原地，目送着男爵的队伍远去，单薄的队伍驶过城门的吊桥，马蹄声越来越浅，最后彻底消失在荒野上。 回到营帐，身材壮实的列昂正擦拭剑刃，他早就将剑刃擦得锃亮，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解闷的事情。 “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与斯麦德男爵一同行动？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的机会……”见葛希思返回，列昂连忙问道。 英雄归来的那一晚，列昂得知了洛恩的死讯，他喝了很多酒，彻底错过了教堂中的战斗，男爵却不计前嫌，愿意在本次行动中重用他。 列昂还没高兴太久，父亲便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他无法跟随男爵一同行动。 “蠢货，我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葛希思瞪了他一眼，“斯麦德已经被战功冲昏了头脑，孤军深入乃是大忌，他根本不知道异教徒的可怕。” 葛希思越说越气，原以为替列昂谋到了一份安逸的美差，没曾想却是要命的陷阱。 “可是我愿意这么做。”列昂坚持，“我从小听着您的英勇事迹长大，也期待有一天能在战场上，斩杀异教徒的大将……” “你不是上战场的料。”葛希思摇头，“多动动你的脑子，那样才能活下来。” 列昂有些丧气，帐中陷入沉默。 不多时，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葛希思出帐观望，只见一小队银白盔甲的剑士，将他的营帐围了起来。 戴着单片眼睛的书记员走上前来，向着他道：“葛希思骑士，萨姆森审判长要见你，还有你的儿子。请跟我们来。” 听到营帐外的动静，列昂警觉地将葛希思骑士护在身后：“他找我们有什么事？” 葛希思面色沉稳，拍了拍列昂的肩膀：“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去配合调查。” 书记员没有解释，沉默地将两人带往裁判所。 来到宽敞的大理石殿堂，堂内烛光昏暗，人们排成了一条长队。列昂还在不知所措之际，葛希思便开始四处打量。 排在他和列昂之前的是一对母子，男孩的衣服、脸上满是泥渍，看上去脏兮兮的，女人却并不嫌弃，正拉着他的手，口中咳嗽不断。更前面的看上去是一对夫妻，两人年龄相仿，褴褛的衣衫盖不住饱经风霜的皮肤。 “下一位。” 没多久，那对夫妻被叫入队伍尽头的静室，男孩则好奇地回过头，打量着葛希思二人：“你们犯了什么事？” “滚远点。”闻到男孩身上的馊味，葛希思捏起鼻子，“我可是一名骑士，要乞讨就到别处去，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自讨没趣的男孩讪讪转身，等轮到他们进入静室时，用手指扯着眼皮，回头朝葛希思做了个鬼脸。 “烦人的小兔崽子！” 葛希思扬起拳头，发誓下次再见到男孩时，一定会要他好看。 “下一位。” 不多时，便轮到葛希思一行进入。 队伍后方又补充数人，他们成对站立，举止亲昵。 葛希思虽然有些犹豫，但见列昂率先走了进去，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 萨姆森坐在静室中，等待着下一对人选的进入。 这是一对父子。儿子身形挺拔，神情消沉，父亲正向着四周轻嗅，眼瞳猛然收缩。 他闻到了血的腥味。 萨姆森手边放着两把制式长剑，两把剑都收在鞘中。 “审判长大人，我是边境领主葛希思骑士，我之前和您联系过……” 葛希思主动开口，打破了静室中的沉闷。审判长虎背熊腰，脸庞方正，只是坐在那，便有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 “我知道你是谁。”萨姆森站起身来，“以前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去过你的领地。” 葛希思松了口气，事情似乎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不知审判长大人找我来有何事？” 萨姆森陷入沉默，许久才吐露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英雄……” “英雄？” “蛾摩拉城就要毁灭了，城中的所有居民，还有赶来的圣战军，都会在不久后死去。”萨姆森缓缓道出令二人震惊的消息，“只有‘英雄’，才能改变命中注定的死亡，从而拯救我们。” “可我们不是英雄。”葛希思不解，“伱应该去找尼姆巴斯，又或是……蜘蛛女士史蒂芬，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已经这么做了。”萨姆森深吸一口气，“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行动。” 他将左手的剑扔了过来，列昂一把接住。 “感谢你之前提供的情报，葛希思。神圣王国需要一名英雄，而你们拥有成为英雄的潜力。” 萨姆森将剑鞘取下，露出血迹未干的剑刃。 “裁判所知晓了英雄诞生的原因。尼姆巴斯会因父母被杀，亲人离世而成为英雄，反过来父母也会因孩子被杀而成为英雄，情侣也会因恋人的死而成为英雄。归根到底，是因为苦难带来的不甘与愤怒。” 葛希思眼瞳一缩，列昂也发现不对，一把抽出利刃，将年迈的骑士挡在身后。 方脸的审判长审视二人，猛虎一般的气势，充斥在狭小的静室中：“我会杀死你们中的一人。现在告诉我，你们中哪一个活下来，更有可能成为英雄？” “你疯了吗？无论是埃拉西亚的贵族，还是教廷方面，都不会允许这种行为！”葛希思惊出一身冷汗，想用各种名头吓退审判长。 萨姆森却不这么想：“我有蛾摩拉城城主授予的印章，也有高阶祭司伦琴的手谕，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准许的。说出你们的答案，当然，你们也可以向我进攻。如果无人牺牲，就有英雄诞生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列昂握紧武器，正欲试探性的刺出几剑，却被葛希思拉住：“审判长乃当世剑圣，是足以以一敌百的存在，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列昂的手微微发颤，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萨姆森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大声呵问：“谁更有资格成为英雄？” 葛希思站在列昂身后，他看着儿子的背影眉头紧锁，面色一阵变幻，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然是我的父亲！”面对萨姆森的逼问，列昂果断回答，“我的父亲曾孤身斩杀黑魔剑主，他英勇无畏，坚强不屈。除了他以外，我不知谁还有资格成为英雄！” 见葛希思没有反驳，审判长点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萨姆森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列昂，银光贯纵，只一个愣神，列昂的心头便多出了一個拇指大的血口。 列昂倒了下来，再无气息传出。萨姆森出剑精准狠辣，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痛苦。 望着儿子的尸体，葛希思吓得腿软，见萨姆森捡起列昂使用的剑刃，又朝自己走了过来，他几乎要跪在地上：“不要杀我……不……” “你没听懂我说的吗？”萨姆森将干净的剑刃递给他，“你的不甘在哪里？你的愤怒又在何方？” “我发誓不会将这里看到的说出去……我还有一大笔钱，求审判长大人放过我……”葛希思早已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接剑，只敢跪在地上乞求。 萨姆森收剑入鞘，他有些后悔，他好像杀错人了。 “在你们进来之前，还进来了两组人。”萨姆森叹息，“一组是母子，一组是夫妻。” 葛希思头也不敢抬，他不明白审判长为何要说这个，他更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母子哭哭啼啼的，没有答案。我想起尼姆巴斯也是男孩，所以我杀了那个母亲。男孩挥不动剑，于是赤手空拳冲向我，他想要打我、咬我，但直到力竭，他也没碰到我的衣角，意识到这么做只是徒劳时，他开始抽泣。” “夫妻先是十分惶恐，然后开始互相揭短，都说自己能成为英雄，不惜大声咒骂。我认为懦弱的人没资格成为英雄，所以在丈夫抓着妻子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墙上撞时，我杀了那个丈夫。男人死后，女人一直在哭，根本没有拿起剑。” “至于你，葛希思，你不像那个男孩，更像那名女人。” 萨姆森遗憾地说，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从葛希思身上，看到成为英雄的潜质。 “你走吧，走右边的门离开。你的儿子是为拯救神圣王国而牺牲的，如果你想复仇的话，我就在这里，等待英雄的降临。” 萨姆森坐回椅上，葛希思这才看到，静室后方还有两扇门。 左门中走出数位戴着头套的处刑者，他们将列昂的尸体拖走，又擦干地上的血迹。见审判长不再阻拦，葛希思连忙跑向右门。 “下一位。” 离开这间压抑的静室前，葛希思又听见了审判长不含感情的冷漠话语。他缩了缩脖子，心底涌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二 葛希思 上 “葛希思，你碰过女人吗？” 寂静的深夜，整齐驻扎的军营外，一脸浓密胡须，面目沧桑的中年哨兵，拍了拍身旁持着长矛，一本正经凝视黑暗的新兵。 “没有……”身材瘦弱的新兵小声回答。 “没有？”中年哨兵斜了斜眼，颇有些瞧不上的意味，“那你总该想过吧。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酒馆里招蜂引蝶的侍女？还是雍容华贵的贵族夫人？” “我喜欢那些贵族小姐……”葛希思涨红了脸，一时口干舌燥，“听说她们什么事情都让仆人干，她们的手一定保养的很好，非常的……柔软。” 看着他局促的模样，哨兵大笑起来：“那你知道，她们还有什么地方比手更柔软吗？” 新兵的呼吸变得沉重：“还有什么？” “你会知道的。”哨兵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换了个话题道，“明天我们就要深入迪雅，迎战异教徒的亡灵军队，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葛希思顿时紧张起来，“神一定会保佑我，让我在战场上活下来……” 哨兵遥望远方的荒原：“听那些斥候说，前方战场等待我们的，是迪雅人的主帅，「黑魔剑主」亚里克斯。他掌控着成群的暗黑骑士，当他拔出「黑魔剑」时，天使也得避其锋芒……” 听着哨兵的描述，葛希思忍不住双腿发抖。 “就连我也不敢保证能在明天的战斗中幸存，你就更别想了，看来你此生注定和女人无缘。” 哨兵讥讽的话语，令葛希思满脸沮丧，比起恐惧，他的心中更加失落。 “好在还为时不晚。”哨兵话锋一转，“还记得路上经过的废弃磨坊吗？距离我们扎营处还不足二里地，那里就有你需要的女人。” “可是……”葛希思犹豫。 “怕什么？那里的男人早就被赶上了战场，只要你把刀架在那些女人的脖子上，她们就会乖乖就范。”哨兵鼓动道，“夜还很长，今天正好是我们守夜，一去一回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可那么做是错误的……”葛希思底气不足地说，也不知指的是擅离职守，还是别的什么。 “错误？把农民从田地抓上战场，逼迫他们和恐怖的亡灵战斗，这才是最大的错误。都说「天使」会扫清一切邪恶，可最后踏上战场的还不是只有我们。” 哨兵愤然道，唾沫几乎要喷到葛希思脸上。 “像你我这样的小卒，注定会曝尸荒野，没有人会在死前为我们接引，我们的灵魂永远也去不了云中城。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在死前放纵一把？这是埃拉西亚王国欠我们的。” 见葛希思仍在迟疑，哨兵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难道想带着遗憾死去吗？到死都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心事被哨兵说中，葛希思的面色几经变换，最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好吧……我该怎么做？” “跟我来。” 趁着夜色，两人摸出军营，越过田野，来到了一间木屋前。 “汪！汪！” 尚未接近，凶恶的犬吠声便从前院里传了出来。 葛希思吓得一哆嗦，哨兵早有准备的掏出一团肉干，从院墙上方抛了进去。 犬吠声停止了，两人翻过院墙，便看到趴在一旁的猎犬，嘴边还残留着吃剩的肉渣。 “伱把它毒死了？”葛希思隐隐猜到，哨兵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只是让它睡一觉。”哨兵不耐烦地摆手。 “谁在外面？拉多？” 烛光从屋内亮起，一并传来的还有清脆的女声。门刚开启一条小缝，哨兵便一把将门撞开。 屋中的女人有些惊讶，正要开口，哨兵一把抓起她的衣领，结实的拳头砸在她的脸上。 女人吃痛倒地，哨兵又跟上前，朝她的腹部猛踢数脚。直到她蜷着身躯，几近昏厥，哨兵这才停下动作。 哨兵推了把葛希思的后背：“你先请。我们要赶在日出前回去，你最好快点。需要把她绑起来吗？” “不用了……” 不知所措的葛希思，还是在哨兵的催促下，这才来到她的身旁。 哨兵进入屋内，翻箱倒柜地搜刮起来，他不断用刀背敲击墙壁，寻找着储藏财物的隔间暗室。 “你还好吗？” 见哨兵远去，葛希思扶起倒地的女人，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坐起身后，女人像是被吓傻了般一动不动，散乱的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葛希思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发撩在耳后。 “你不用害怕，我们很快就会离开……” 望着女人柔弱的面庞，还有眼角旁的那颗泪痣，葛希思一时间呆住了。 “我不害怕，因为神与我同在。” 女人风轻云淡地说，像没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话音落下，灰尘从屋檐洒落，木桌也摇晃起来，整个房屋都开始剧烈颤动。 葛希思心中一惊，他不知道女人用了什么妖术，便听得哨兵发出大叫：“葛希思！情况有些不对劲……” 两人慌忙跑到屋外，随即僵在原地。 空旷的原野上，冒出了两点红芒，一匹骏马撕裂了黑暗，它的皮毛棕红如血，披着寒光凛冽的铁甲，马背上乘着一名骑士，骑士未戴头盔，长发遮住了他右脸，坚毅的左脸上沾着点点血迹。 跟在那人身后的，是一群身披黑甲，手执长刀的暗黑骑士。骑士们冲锋带起的震荡，在旷野上不断回响，坚实的壁垒，也无法阻挡他们的威势。 他们全速冲来，最终将木屋包围。 “是他……「黑魔剑主」亚里克斯……”望着骏马上那名英武不凡的骑士，葛希思忍不住要跪倒在地。 一名暗黑骑士提速向前，他的马后拖着一名埃拉西亚士兵，士兵的双腿及胸腹早已磨得血肉模糊，看上去命不久矣。 士兵被拖到亚里克斯脚下，亚里克斯将腰间的黑剑抽出，猛地刺入士兵的脊背。 刚刚还气若游丝的士兵蓦地睁大双眼，他的眼瞳中布满血丝，眼球恨不得都要瞪出来。 “我的斥候看到他们离开了营地，他们是谁？” “他们本来负责今晚守夜，却不见了踪影，害我们遭到偷袭，全军覆没……” 士兵声音沙哑，望着两人的眼神中充满怨恨。 沉暗的邪光自黑剑上一闪而过，士兵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不断皱缩，血肉被剑刃吸收，最后只剩下一张干瘪的人皮。 士兵的惨状，令葛希思恐惧到了极点，他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女人听到动静，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女人柔弱的面容、眼角的淤伤，还有凌乱的衣衫，亚里克斯猜到发生了什么，御马来到女人身旁。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再晚一会，大地上又会多一桩惨剧。女士，我把惩处他们的机会交给你，你不必亲自动手，我的手下会协助你。你打算怎么做？将他们剥皮？阉割？还是给一个痛快？” 与胆怯的葛希思不同，哨兵十分硬气，不等惩罚来临，他便抄起长刀，以擒王之势朝着亚里克斯猛扑而去。 黑锋扫过，哨兵的长刀断成两截，连带着持刀的右手也飞了出去，他瘫倒在地，捂着断臂连声哀嚎。 哨兵的暴起，令附近的暗黑骑士蠢蠢欲动。这下葛希思连武器也不敢继续拿着，耳边回荡的，尽是哨兵扯着嗓子的惨叫。 亚里克斯舞了个剑花，将「黑魔剑」收至腰间，甚至没有朝哨兵的方向看一眼，始终都颇有风度地凝视面前的女人：“你要怎么惩处他们？” “我希望他们向神忏悔。”女人展露笑颜。 亚里克斯皱眉：“只有这些？你最好搞清楚，如果我没来，你可能会死在他们手中。” “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回归神的怀抱。”女人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亚里克斯满脸不屑：“去他的神，埃拉西亚人永远都是这么愚蠢。” “你要杀了他们吗？”女人又问。 亚里克斯摆手：“我说话一向算话，既然你不想杀他们，那就算了。不过，为了防止他们暴露情报，我会将他们暂时关押。” 离去前，亚里克斯告诫道：“女士，埃拉西亚正在和我们打仗，这里可不算安全。那些逃兵、流寇，指不定就会找上门来，到了那时，你的神可救不了你，你最好赶紧离开这。” “等等……”女人叫住了他，“英雄，你救了我，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在这留宿一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亚里克斯笑了起来：“我可不是‘英雄’，与我相伴的只有苦难与诅咒，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 他翻身下马，来到女人面前，突然掀开遮住右脸的长发，露出下方肿胀溃烂，与左脸截然不同的惨烈面容，他的右脸像是用火烧过，牙齿牙床都露在外面。 亚里克斯想要欣赏女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每个看到他脸的女人，都会尖叫着逃开，但这一次，他却失望了。 女人伸出手，轻轻拂过他溃烂的面庞：“这是一份礼物，是神给予的恩赐，我可不会被吓到。” 亚里克斯微微一愣，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点意思，于是留了下来，与女人一同进入屋内。 葛希思与哨兵，则被关在了羊圈中。 负责看守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骷髅勇士，那是货真价实的亡灵，葛希思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过量的失血，令哨兵陷入休克，葛希思替他包扎止血，粗鲁的动作，也将哨兵疼醒了。 “你疯了吗？那人可是「黑魔剑主」，你竟然向他冲了过去……”想起刚才的险象，还有亚里克斯举重若轻的一剑，葛希思心有余悸道。 如果不是女人的宽恕，他和哨兵已经死了。 “你懂什么……”哨兵咬牙，“亚里克斯在握住「黑魔剑」前，只是一個普通人，是那把邪剑，赐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只要能夺走那把剑，他不会比我们强到哪去。” 手臂的疼痛，令哨兵五官紧缩：“亚里克斯在哪？” 葛希思瞥向数十步开外的木屋：“他和那个女人都在屋内。” “他不可能一直将「黑魔剑」拿在手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哨兵目露凶光，看了眼羊圈围栏的裂缝，又凝视着黑暗中的木屋，“只要杀了他，附近的亡灵便会陷入混乱，我们也能趁机脱困，更何况……” 哨兵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葛希思缩了缩脖子，见识过黑魔剑主的可怕后，任凭哨兵怎么劝说，他也不愿冒险。 葛希思只希望亚里克斯能信守诺言，哪怕在羊圈中被关上数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丹小说网 安道尔抓到了一条鱼，一条大鱼。 那是一个男人，迪雅人。他身躯健壮，身体右侧却生着烂疮，烂疮从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脊背，最后蔓延到了他的脸上，整个右脸都没有一块好皮。 安道尔伸出左手，用指尖轻柔地抚过男人坑坑洼洼的右脸。男人仰面躺在她的怀中，将眼睛闭了起来，看上去十分享受。见男人呼吸逐渐平稳，安道尔将左手微微下移，轻轻托住男人的下巴。 安道尔的右手可没闲着，她摸出床沿下藏着的匕首，倏地割开男人的喉咙。 血如细泉，涓涓涌出，染红了铺着的床单，润湿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瞪大双眼，他探出手，想要够到床边蕴藏无穷力量的魔剑，下巴却被安道尔死死扳住。他想要扯开安道尔的手，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他就像一条脱水的鱼，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他翻着白眼，吐出夹杂气泡的血沫，最后一命呜呼。 男人一死，屋外的亡灵纷纷暴走，巡逻的骷髅不分敌我，相互厮杀，暗黑骑士御马横冲，场面混乱不堪。 “怎么回事？难道是亚里克斯打算杀了我们？” 羊圈中，葛希思牙关打颤，战栗不安。 哨兵鄙夷地看着他，不论何时，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哨兵钻出羊圈，正欲前往木屋一探究竟，裤腿却被葛希思抓住。 “不，不要丢下我……”葛希思带着哭腔道。 哨兵一脚将他蹬开：“跟着我，不然就留下等死。” 葛希思连忙跟上哨兵的步伐，手脚并用地爬出羊圈。 两人猫着腰，躲避着狂乱亡灵的注意，一点点向木屋摸过去。 暗黑骑士从两人前方横冲而过，凛冽的杀气让葛希思心脏狂跳。只剩上身的骷髅勇士落到二人身旁，正要爬起，头骨被哨兵一脚踢飞。 哨兵用仅剩的左手，捡起骷髅勇士的长刀，葛希思四下张望，也拿起散落的长矛。 小心翼翼的摸到木屋前，哨兵探身进入，葛希思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行了几步，哨兵突然停住了脚步，葛希思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越过哨兵颤抖的身体，葛希思看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背对二人，一手持着沉暗邪剑，一手拎着沥血人头，她站在壁炉前，熊熊烈火在她的面前燃烧。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女人转过身来。 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散，最先入眼的，是她眼角的那颗泪痣，白净如雪的胳膊下，是染着污血的小臂，几缕漆黑的头发，缠在她柔弱无骨的指间，被她拎着的人头颚骨松动，张着黝黑空洞的大嘴，半边脸肿胀溃烂，充血的散瞳诉说着死前的绝望。 “见鬼……那个女的，她杀了亚里克斯。”哨兵忍不住浑身发颤，激动与狂喜占据了他的内心，“我们发达了！杀死「黑魔剑主」的人，将被封为埃拉西亚的贵族！” 这下不仅是哨兵，就连葛希思的呼吸也沉重起来，他站在哨兵身后，握紧手中的长矛。 “女人，把亚里克斯的人头给……” 哨兵提起长刀，话还没说完，矛尖便从后方捅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哨兵所持的长刀坠落在地，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怒视着葛希思。 “你……” 葛希思被哨兵凶狠的眼神吓得手抖，但他不愿放过这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抬起脚，猛踢哨兵的腘窝，哨兵吃痛，跪倒在地。他想抽出长矛，矛头却卡在了哨兵的肉中，他只好用力前推矛杆，将哨兵的身体按倒在地。 哨兵仍在挣扎，葛希思抄起掉落的长刀，朝着哨兵后背猛砍，直到哨兵的身体血肉模糊，鲜血糊了他满脸，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 女人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直到葛希思停手，她这才高举手中的「黑魔剑」。 沉暗的邪光自剑锋暴涨，屋外的喧嚣立即平静，暴走的亡灵停下手来，朝着木屋围拢，腐烂的骷髅头在窗口若隐若现，屋内死寂无声，葛希思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葛希思突然开始后悔，他不该这么早就杀死哨兵。 那个女人，她不再是什么弱女子，她是新一代「黑魔剑主」。 “神啊，保佑我……” 见女人持着黑魔剑向他走来，葛希思吓得双腿发颤，全然不复杀死哨兵的勇气。 听着葛希思的呢喃低语，女人的脚步停住了。 “神会保佑你的。” 女人笑了起来，她的笑容甜美，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她将亚里克斯的人头抛了过来，人头划出一道弧线，落进葛希思怀中。 葛希思一下没拿稳，差点将人头掉在地上。捧住人头，浓烈的腥味在葛希思鼻腔中弥散，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味道。 见女人没有阻拦之意，葛希思抱着人头，慌忙向门外跑去。 跑出木屋，层层的亡灵围在外面，它们用眼眶中跃动的鬼火凝视葛希思，看的葛希思心底发毛。 白骨耸动，亡灵们让开一条道路，葛希思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数里地，葛希思终于瘫倒在地。他看着手里的人头，一边喘息着，一边咧嘴大笑。 凭着这份功绩，他将成为贵族，从此立于人上。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招手。 ………… 葛希思再次来到那间废弃磨坊前，已经是数个月后。 凭借斩杀黑魔剑主的丰功伟绩，葛希思得到了神圣王国的嘉奖。 他本来应该成为贵族，最不济也能当个男爵，但由于拿不出「黑魔剑」，最后只被东方公爵封为荣耀骑士，边境上的这片荒野，成为了他的领地。 近百位手持长枪的士兵，在葛希思的指示下，将废弃磨坊围了起来。 “没我命令，不准靠近。” 葛希思骑士朗声道，士兵们停住脚步，他越过众人，独自走向那间木屋。 葛希思看到了那个女人。 安道尔坐在停歇的风车下，干枯如稻草的头发被她盘在脑后，她的右臂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紫色烂疮，紫红色的血管深扎肉内，看上去十分骇人。 她左手拿着瓦片，用力刮着右臂，刮得右臂鲜血直流，刮得烂疮无处遁形。黄白相间的脓液被她刮了出来，紧接着是暗红的脓血。她始终神色如常。 “许久不见，你的身体怎么了？”葛希思问道，他记得亚里克斯的脸上，就有这种烂疮。 “握住「黑魔剑」的人，将受到它的诅咒。”女人动作不停，整个右臂都被鲜血染红。 葛希思赶忙追问：“那把剑现在在哪？” “我把它藏起来了，要是它落入坏人手里，难免会引发一场灾难。” 葛希思四下张望：“那些亡灵呢？怎么没看见它们？” “我把它们埋葬了，希望它们入土为安。” 骑士沉默了，他正是为「黑魔剑」而来，但他不知道女人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从未看透过眼前的女人，正如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女人会杀死帮助她的亚里克斯一般。 种种顾虑，终于让葛希思断了念想。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名荣耀骑士，犯不上为了一把剑而冒险。 “我一直很疑惑。”葛希思深深一叹，“那晚，你为什么要杀死亚里克斯？为什么要帮助我？” “他已经背弃了神。”安道尔终于停下动作，望着骑士道，“至于你，我相信你会回到神的怀抱。” 早就做好两手准备的葛希思，抛出了一袋金币，落在安道尔脚下： “我要为那晚的事情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错，这些金币就当是赔偿了，另外，也请你对亚里克斯的死因保密，如果你嫌这些钱少，我还可以拿出更多。” 安道尔指出了他的错误：“你不该向我忏悔，而是向神。” “好吧，希望神能原谅我的过错。”葛希思改口道。 她这才点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葛希思没有这么做，他的视线落在安道尔微微隆起的腹部：“你会需要这些钱的，我很同情被黑魔剑主伤害的你，对于那个孩子……彻头彻尾的坏种，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是一个礼物，不是吗？” 安道尔露出明媚的笑容，她将手搭在腹前，眼中怀着对未来的畅想。 “我早已将身心献给了神，神却给了这样一份礼物给我，这是多么令人赞叹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的孩子，又或是我孩子的孩子，他们将为神所使，成为神大计中的一环。” “如果没有呢？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悲惨的遭遇呢？”葛希思又问。 “你怎能揣度神的思量？”安道尔反问，她捡起钱袋，扔回葛希思怀中，“用这些钱，建一座教堂吧，让人们有地方祈祷。”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真相隐没在少数人之口，葛希思如约在领地上建起了一座宽敞宏伟的教堂。 时值祭司伦琴风头正盛，深受狮鹫心王的器重，这件教堂，也得以用她的名字命名。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二 葛希思 下 葛希思抱着一个盒子。 盒中装着的，是他儿子的骨灰。 不久前还跟在他身后，活生生的列昂，现在全都在这个盒子里。冰冷，又狭小的盒子。 裁判所的后巷中，像葛希思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无人窥见的暗巷中回响。 死里逃生的喜悦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哀伤，盒子很轻，但葛希思抱着，就像有千斤重。 “你是一名骑士，对吗？” 压抑的男声传到了葛希思耳中，满身泥渍的男孩拉住了他的衣角。 男孩的眼眶泛红，眼神却炽热如火：“我们的亲人被杀了，我们要向那人复仇。” “滚远点。”他的话，只换来了葛希思冷冷一瞥。 “你不明白吗？我们都只是些普通人，但你不同，你是一位荣耀骑士，只有你能领导我们！” 男孩的话，也吸引了不少抱着盒子痛哭的群众，他们望向葛希思的眼神中充满希望。 “你什么都不懂。萨姆森审判长乃是当世剑圣，放在过去，他可是能与「黑魔剑主」齐名的存在，更不用说他还有着贵族与教廷的支持，你要怎么向他复仇？” 葛希思摇头：“忘掉这份伤痛，继续过你的生活吧，至少你现在还活着。” 说完，葛希思头也不回地离开。 男孩朝葛希思的背影大吼道：“强如「黑魔剑主」，最后不也被一名英勇的骑士杀了吗？总有人能够对付萨姆森！” 葛希思的身形顿了顿，终究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 ………… “男爵大人，前面就是迪雅人掌控的索多玛城，男巫尼姆巴斯自那晚袭击您后，便一路逃到这里。” 听着斥候的恭敬禀报，斯麦德也将视线，望向远方的宏伟城镇。 “那里就是索多玛城？”男爵若有所思。 队伍中，厄里希眼前一亮：“男爵大人，既然尼姆巴斯在这，我们何不快些找到他？只有他，才能改变埃拉西亚人的命运。” 为了不暴露身份，厄里希并未身着显眼的牧师服，只是披了件不起眼的灰袍。 男爵只是摇头：“这座城中诞生过许多恶毒的异教徒，「黑魔剑主」亚里克斯、「白骨骑士」兰多，还有臭名昭著的「蜘蛛女士」史蒂芬，他们都是在这座城中发迹，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听着男爵口中，那名噪一时的恐怖称谓，附近的士卒大气也不敢喘。 斯麦德又道：“我的父亲一直都想拿下这座城，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提起过这座城的名字。三十年前的失利，一直被他牢记于心。” 男爵选出两人，让他们先行入城，寻找尼姆巴斯的踪迹，其余人等在城外等候。 离去前，厄里希望着那两人，他们头顶的蜡烛还很长，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苏丹小说网 比起他们，厄里希更加担心男爵的处境：“斯麦德大人，尼姆巴斯的父母都因您的审判而死，如果他看到您，恐怕会引起一些麻烦……” 男爵却早有所思：“如果英雄尼姆巴斯真能拯救神圣王国，就算他要杀我泄愤，我也不会退缩半步……更何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保护我的。” “我会的。”厄里希保证道。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尼姆巴斯的情况。就算成为了‘英雄’，他也只是一名男孩，真能拯救数百万人的性命吗？”斯麦德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一定可以。”厄里希相信那名男孩，“审判长说，埃拉西亚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诞生英雄。尼姆巴斯能成为英雄绝不是巧合，是神选中了他，让他成为拯救世人的希望。” 男爵不再追问，只是将视线望向远方，等待着手下的消息。 ………… 满身泥渍的男孩，跪在高大宽敞，由大理石雕砌的城主府前。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简陋的盒子，盒中装着的，是他母亲的骨灰。 他不是一個人，和他一起下跪的，还有一群同样满脸悲戚的平民。 面对审判长的暴行，他们只能跪在这，乞求公正的城主，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 就连闻讯赶来，维持秩序的守卫，也对他们感到为难。 消息传开，铁面无私的守卫队长赶了过来，向众人呵斥道：“亚兰城主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是谁允许你们跪在这的？” “萨姆森杀了我们的家人，请城主大人为我们做主。”跪在地上的男孩将头抬起，不甘地瞪着守卫队长。 “你说的是……萨姆森审判长？整个蛾摩拉城，就属萨姆森审判长最为正义，如果他杀了人，只能说明那些人罪有应得。还不快滚远点！”守卫队长朗声道。 “不是这样的！”男孩狠狠咬牙，“如果城主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不走了。” 守卫队长抽出利剑，附近的守卫也同样照做：“伱们竟敢胁迫城主？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见男孩一言不发，倔强地跪在地上，守卫队长上前，一脚将他面前的盒子踢翻，白色的骨片和粉末洒了一地。 男孩顿时慌了，他想要将骨片收拢，肚子却挨了守卫队长一脚，身形倒飞出去，口中涌出鲜血。 “继续留在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守卫队长历呵道。 见男孩被踢伤，那些和他有着同样遭遇的人更是愤怒不已，却不敢冲上前与守卫一较高下，只敢在远处喝骂。 不甘示弱的守卫，持剑训斥驱赶着那些人，眼看事态逐步升级，就连城主府内的客人，也被喧哗声吸引，一名骑士站了出来，制止了这场冲突。 “够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骑士的声音，令负伤的男孩微微一愣，他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望向骑士的方向，而守卫队长只是冷冷一哼：“你又是谁？” “我是葛希思骑士，是东方公爵册封的荣耀骑士，你看到我应该行礼。”骑士略显衰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可置疑的威严。 “原来是葛希思大人，还请你让他们离开此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守卫队长换了个语气道。 “葛希思？你刚说自己是葛希思骑士？”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询问声传了过来，一位身披锦衣的男子，从城主府内缓缓走出。 望着察觉动静的城主贵客，守卫连忙致歉：“庞特大人，请原谅我们招待不周，一定是这里的喧哗声吵到了您，我这就把他们赶走……” “不必这么做。”男子摆手，他的眼神落在了葛希思骑士身上，“我一直都想见你，葛希思，你儿子曾慷慨解囊，帮助我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光，列昂在哪？” “你是……”葛希思神情一怔，随即猜到了他的身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葛希思让男孩等人离开这，这一次男孩没有拒绝，他将散落的骨片收拢，与其他人一起离开，而葛希思则受庞特的邀请，来到了庞特所在的驿馆，并将自己儿子的遭遇全部道出。 听完事情经过，庞特也发出深深叹息：“这么说来……萨姆森审判长已经疯了，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就杀死了列昂。在我陷入低谷时，是列昂帮助了我，我发誓一定会回报他。如果你要向萨姆森复仇的话，我会帮助你。” 葛希思仍在犹豫：“你能说服城主，对付萨姆森审判长吗？” 庞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看来你并不知道，比纱·亚兰城主，她是萨姆森的妻子，我认为你该想别的办法。” 葛希思张大了嘴，心情也跌入谷底。 ………… 利箭划破长空，亡灵笼罩原野。 等到斯麦德男爵察觉不对时，他的队伍已经被黑暗中涌出的骷髅包围。 早先派出的两名手下，现在已经尸首分离，亡灵们像是示威般，将两人的头扔了回来。 “这不可能……” 士卒们被地上滚动的人头震慑，恐惧在不足十人的队伍中蔓延，就连厄里希，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厄里希明明看到，那两人头上的蜡烛还剩一大截，他们应该能顺利执行任务才对。那两颗还在滴血的人头，彻底击溃了厄里希心中的幻想。 “英雄……” 回过神来的厄里希，当即环顾四周，寻找着改变命运的黑暗英雄，尼姆巴斯·格瑞塔。 “尼姆巴斯，求你现身，我们有要事与你商量！” 亡灵屠戮着斯麦德的手下，那是场一面倒的战斗，就连斯麦德男爵，也被扑来的亡灵按倒在地，还是厄里希上前保护，才避免男爵受到更大的伤害。 在场众人，唯独厄里希没有受伤，那些亡灵有意忽略了他。 “厄里希牧师，我们又见面了。” 等到除厄里希外，再无一人能够站立时，堕入黑暗的男孩终于现出身形。 “还有你，你竟敢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男孩怒视被亡灵按倒的斯麦德，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杀死。 “等等！”厄里希赶忙恳求起来，“我们是为了拯救埃拉西亚而来，英雄尼姆巴斯，请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听着牧师的恳求之声，想起他曾经的无私帮助，男孩终究还是心软了：“好吧……就让我听听，你们到底要说些什么。”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三 比纱 上 伦琴会带来不幸的消息。 距离朵拉娜之战，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直到现在，仍有人将神圣王国的失利，归咎到她的头上。 她就像一只报丧的渡鸦，途经的地方，总是伴随着权贵的死亡。 这一日，她来到了东部边境上的蛾摩拉城，见到了城主亚兰。 她给亚兰带了份礼物，一支纯白的郁金香。 亚兰城主，那位俊朗的中年男子，在望见郁金香的那一刻，仿佛一下衰老了十岁。 “我还剩多少时间？”亚兰语调颤抖地问。 “你知道规矩的。”伦琴摇头，“尽快找牧师，进行临终忏悔吧，你的灵魂会去往云中城，永远幸福快乐。” “为什么会这样？”亚兰眉头紧锁，一脸难以置信，“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噩运为什么会降临在我头上？” 伦琴只是回答：“接受这份命运，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伦琴走后，亚兰望着花朵陷入沉思。 他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他的儿子尚处年幼，没法独当一面，挑起城主的大梁，这让他如何安心撒手人寰？ 没过多时，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一位英姿飒爽的短发少女，一脸激动的来到了他身旁。 “父亲，你一定猜不到，我在这次任务中发现了什么！”少女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比纱，我告诉了你多少次，不要不务正业。你真应该把花在裁判所的时间，好好用来学习该怎么当一名淑女。”望着正值芳龄，出落得十分美丽的长女，亚兰若有所思。 少女的神情一滞，父亲冷漠的话语，浇灭了她心中的兴奋。 “你来的正好，我替你准备了一桩婚事，不久后，你将成为东方公爵的长子，莱恩·汎拉克的妻子。”亚兰不容置疑道。 “什么？”短发少女顿时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整个神圣王国的人都知道，莱恩不学无术，沉溺酒色，我才不要嫁给他。” “这事你说了可不算。”亚兰摆手道，“莱恩再怎么说，都是东方公爵的长子。等你成为了汎拉克家族的一员，别忘了多帮帮你弟，我可没法保护伱们一辈子。” 比纱的心沉了下去，委屈与不满在她的心中蔓延。 事情总是这样，无论她立下什么功绩，她的父亲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反倒是她的弟弟，无论做了什么蠢事，父亲都青睐有加。 也只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她展现价值时，父亲才会好言相劝。 想到这，心灰意冷的比纱没再多言，独自离开。 几天后，比纱又一次执行裁判所的任务，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她格外珍惜这段时光。 与她搭档的，是那位正直可靠的方脸少年。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处决一群从迪雅流窜而来，打家劫舍的异教徒。 在萨姆森精湛的剑术下，异教徒们留下遍地的尸体，只有少数人幸运逃生。 远处有一颗苍老的香柏树，萨姆森把异教徒的尸体拖来，又将他们挨个吊起，风一吹，树上的尸骸四下摆动，昭示着异教徒的下场。 比纱这时道：“你的剑术很不错，为什么要成为处刑者？” “为了伸张正义。”萨姆森不假思索地回答，“其实我更想成为负责定罪的仲裁人，只是一直无法通过考核。” 等到萨姆森将最后一具尸体也吊起后，比纱又问：“你杀了人，这也算是正义吗？” 方脸少年看了她一眼：“我杀了他们，是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人，这当然是正义的。那你呢？你身为城主的女儿，为何要成为仲裁人？” “最开始，我只是想得到父亲的注意……到了现在，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比纱凝视着他。 “现在有一位少女，正等待着你的拯救。少女的父亲，准备将她嫁给一个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彻底毁掉她的一生。你愿意拯救她吗？” 萨姆森挠了挠头，有些迟钝道：“等一下，你说的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短发少女轻哼一声，没有作答。 方脸少年想了想道：“我没把握替你说服亚兰城主，但我保证会尽力尝试。” 比纱眼神一沉：“说服？我父亲的决定，可不会因为外人的话而改变。我要你去杀了他，连带着把我弟一起解决了。” 萨姆森张了张嘴，认真劝道：“比纱，这可不是正义的事……我相信亚兰城主一定有他的考虑，远没有到当被处死的地步。” “上一次任务，我们救了四个人。” 萨姆森愣了愣，不明白比纱为何提起这件事。 “不是所有仲裁人，都会听从你的提议。你只是一名处刑者，上次任务若不是我在，就算你再怎么不忍，你也得杀死格瑞塔一家，纵使你有一腔热血，你还是一个人都救不了。” 听着比纱的讲述，少年也沉默了。 “想要伸张正义，你得成为制定规则的人，你需要更大的权力。帮帮我，萨姆森。等我继承了城主的身份，我就提你做审判长。想想到了那时，你能救下多少人？也许有一天，整個蛾摩拉城的人，都需要你来拯救！” 短发少女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她就像是输红眼的赌徒，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就此收手。 到了最后，方脸少年也被她的承诺打动：“就算我愿意帮你，我又能做些什么？我只是一位处刑者，不是以一敌千的剑圣，不可能在侍卫的层层保护下，替你杀死亚兰城主。” “你当然能做到。”比纱笑了起来，“还记得上次任务中，洛恩母亲交给我们的邪物吗？” “你指的是……「黑魔剑」？”萨姆森吃惊地张大了嘴，“你没有将那件邪物，拿给裁判所收容处置吗？” “我本来是想这么做的。”比纱发出一声冷哼，“有了「黑魔剑」，你就能杀死我父亲身旁的所有护卫，最后再找一个替死鬼，让他成为「黑魔剑主」。” 微风拂过，两人头顶吊着的尸骸压弯树枝，嘎吱作响，尚未流干的鲜血坠落在地，滴答声连绵不绝。 萨姆森深深看了少女一眼：“你连同胞兄弟都不肯放过，我要如何相信，事成之后，你不会把我也一起处理了？” “我想，你不会轻信誓言。” 比纱抿了抿嘴，她解开衣袍，精致的锦衣顺着肩膀滑下，露出雪白柔嫩的皮肤。 “够了。”方脸少年叫停了她的动作，“我会帮你杀死亚兰城主，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正义。” 听他这么说，比纱会心一笑。 ………… “父亲，我弟执意要到城外去，仆人们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跟他一起出城。” 听着比纱口中的消息，亚兰神情一怔。 伦琴带来的噩耗，令他心中忧虑不断，他明明对儿子嘱咐过，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没想到儿子还是出城去了。 想起那朵郁金香，亚兰顿时坐不住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儿子的安危，随即带领忠心耿耿的侍卫二十余人，出城寻找儿子的身影。 终于，在临近迪雅，荒无人烟的林间小路上，亚兰找到了他的儿子。 “你跑到这来干嘛？”亚兰的话语中，并无太大的责备之意。 “是姐姐让我来的，她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男孩开心地回答，对姐姐口中的惊喜十分期待。 亚兰眉头一皱，事情有些不对劲。 侍卫们的惊呼声，传到了亚兰耳中，他看到了一位徒步行来的方脸少年，少年手持沉暗魔剑，冲天的邪气几乎要将大地撕裂。 侍卫们想要阻拦他，但当黑锋横扫而过，留下的只有一地残肢断臂。盔甲无法阻挡那把魔剑，哀嚎声很快停止了，方脸少年不打算留任何活口。 “那是「黑魔剑」？这不可能……” 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男孩被吓得放声大哭，尽管亚兰也寒毛直竖，但他仍伸出手，捂住男孩的眼睛，不让他看到眼前之景。 很快，除了亚兰与男孩外，其余人尽数死去。 面对逐步逼近的方脸少年，亚兰哀求道：“我不知道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但至少希望你，能够放我儿子一条生路，他什么都不知道。” 萨姆森停住了动作，好一会才道：“你们的死并非毫无意义。你们是为了更大的正义，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魔剑横扫，两人的身体分成四瓣，血光冲天。 杀完所有人后，萨姆森推来一位先前抓获的，正被蒙着双眼，反绑双手的异教徒。 萨姆森将魔剑交到他的手中，趁他的身躯抽搐之际，又一脚将魔剑踢开，用铁剑将他刺死，最后伪造战斗现场。 做完这一切后，萨姆森也赶在被人察觉前快速离开。 ………… 亚兰侯爵的死，震惊了东埃拉西亚。 人们感慨于异教徒的猖狂，也对亚兰仅剩的女儿，比纱带去了同情与问候。 一场奢华的葬礼后，比纱如愿继承了亚兰侯爵的地位，成为了蛾摩拉城城主。 在她继任城主的当晚，萨姆森被叫到了城主的府邸，又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比纱的居室。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见比纱没有言语，只是拿着杯酒，坐在靠椅上自顾自地喝着，萨姆森主动问道。 “我们疏忽了一些事。把「黑魔剑」交给我们的格瑞塔夫人，很可能会从亚兰的死中发现端倪，为了永绝后患，我需要你去杀死她。” 比纱放下酒杯，杯中盛的红酒，却不如她的嘴唇鲜艳。 萨姆森心有不忍，但他不得不这么做：“遵命，城主大人。” “别这样叫我。”听到方脸少年的称呼后，比纱望向他的眼神中，也多出了几分幽怨。 “那我要怎么称呼您？亚兰侯爵？”萨姆森挠了挠头。 “叫我的名字。”比纱瞪了他一眼，又发出一声轻哼，她喝了口酒，脸庞也有些泛红，“我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你会成为审判长，但那需要一点时间。” 萨姆森点头道：“夜已深，比纱，我就不打扰了。” 方脸少年正欲离开，比纱却叫住了他：“我很害怕，萨姆森，我听说了我父亲的死状，他直到死前都紧抱着我的弟弟，两人的身体从腰间被一分为二。每当我闭上眼睛，我都会想到那副场景。” 萨姆森安慰道：“你不必害怕，他们已经彻底死了。” 少女却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怕他们化为亡灵前来报仇？我怕的是，直到我死的那一刻，都没有人愿意紧拥着我。至于亚兰和他的儿子，去他们的吧。” 方脸少年略显无奈，他刚才还在担心，比纱心中的负罪感会将她击垮，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悔意。 比纱伸出手，抚过萨姆森沾上些许黑斑的脸庞，又在他耳畔低语：“留下来陪我。” 这一次，萨姆森没有拒绝，只是仍有一件事，困扰着他的内心：“你说到了现在，我们还是正义的吗？” “当然。”比纱笑着保证道。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三 比纱 下 “你做的太过火了。” 城主府的二楼，透明的落地窗前，比纱凝视着被守卫驱逐的平民，向身旁守候的方脸男子道。 “我是在拯救他们。”方脸男子坚持，“神和我们开了一场残酷的玩笑。只有英雄，才能改变人们将死的命运。” 两人面前的长桌上，正放着一支洁白的郁金香，那是伦琴不久前，给比纱带来的礼物。 美丽的郁金香，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寓意，那代表临近的死亡。 比纱叹了一声：“你真的相信，当灾难降临之时，会有一位英雄出现。他愤怒地咆哮、狰狞地哭泣，然后一剑杀死地狱魔王，拯救我们所有人？” 她伸出手，抚过男子的脸庞：“别傻了，萨姆森，英雄也不是无敌的……死期将至，我想与你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 在萨姆森面前，往日里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也露出了柔弱的一面。 “不用担心。”萨姆森拥住了她，“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地狱君王降临前，我会唤醒真正的‘英雄’。我会拯救整座城的人，我会拯救你！” 男子话语中的坚定，就像是拂去黑暗，晨曦破晓的光芒，令比纱深感安心：“还有我们的孩子。” “是的，还有我们的孩子。”萨姆森补充道。 告别比纱，回到裁判所后，萨姆森再度提起属于处刑者的利刃，开启了新一轮对英雄的选炼。 狭小的静室中，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唯独不见英雄的身影。 ………… “人们都说，你是不祥的象征，你将死亡带给他人，就像一只报丧的渡鸦。” 宽敞亮堂的教堂内，一位身份显赫的少年，伸手将金色卷发的少女拦下。 少年身旁，高大的守卫连忙将他拉开，又战战兢兢地上前，替少年赔罪道：“我很抱歉，伦琴夫人，艾萨克少爷并不清楚您的身份，请您宽恕他的冒犯……” 伦琴朝守卫摆手：“请你让开，我有话跟他说。” 守卫不敢阻拦，艾萨克则昂首挺身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的外祖父，亚兰侯爵，就是见了你才死的，是你将厄运带给了他。” 在少年略显抗拒的眼神下，伦琴握住了他的手：“死亡并不可怕，那是人世间的最后考验，是无可抗拒的无上恩典。哪怕是狮鹫心王，也改变不了这份命运。” 伦琴凝视着少年的双眼：“我没有带来死亡，我只是看到了死亡，再提前警示他人。” 艾萨克不依不饶道：“如今你又来到了蛾摩拉城，这次谁会因你而死？我的父母……他们会不会有事？” 伦琴不答，魔王降世的消息太过骇人听闻，她不想吓到少年。 她将胸前戴着的郁金香花冠取下，细心地佩在少年身前：“去问你的父亲吧……萨姆森会把答案告诉伱。” 少年站立不动，好一会才低声问：“你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要与死亡为伴？” 伦琴只是笑了笑：“难道你觉得替新生儿洗礼，比揭示死亡更高贵吗？总有人要来做这些。” 告别艾萨克后，伦琴又迎上了一位王都来的富商。 一阵寒暄后，富商也谈及正事：“伦琴夫人，最近有些流言在圣战军中传开，说是地狱中的魔王，即将夺走所有人的性命……” 伦琴目光一沉：“是谁这样说的？” 富商耸肩：“只是一些传闻。圣战军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再加上这些流言，难免士气低落。我愿出资，请您还有其他祭司，替圣战军举办一场晚祷，扫除连日的颓势。” 伦琴赞许地点头：“时间就放在明日吧，庞特，神会记得你的虔诚。” 富商低头道谢，态度诚恳，就像忠实的信徒。 ………… “「神子」回来了！他抓回了埃拉西亚人！” 索多玛城内，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传了开来。 厄里希被捆住双手，与斯麦德一起，在暗黑骷髅的驱赶下，进入了异教徒的城镇。 街道上，面黄肌瘦的人们围了过来，他们怒视着被抓住的二人。不知是谁第一个动手，石子朝厄里希砸了过来。 细小锐利的石子，划破了厄里希的额头，鲜血将他的面庞覆盖。大一点的石子打在他的腹部，令他直不起身体。 “打他的要害！” “杀了他们！「神子」！杀了这些埃拉西亚人！” 蓬头垢面的居民朝尼姆巴斯怒吼，尼姆巴斯默然不语，他将两人带到城内的广场，一并被拖来的，还有那些被杀死的尸体。 尼姆巴斯张开双臂，人们的叫喊声停止了。 男孩缓步行到尸堆前，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迸发，在光芒的照耀下，那些早已死去，残破不堪的尸体，竟一个个活了过来。 他们的伤势恢复如初，连一滴血也没有流下。他们跪倒在尼姆巴斯脚下，就像那些异教徒一样。 “这种力量……” 厄里希微微一愣，笼罩在尼姆巴斯身旁的光芒，和他那天唤醒伊琳娜的光芒何其相似，那根本就是同一种力量。 男孩看出了他的疑惑：“每一位英雄，都拥有独一无二的力量。蜘蛛女士的力量是夺取生命，而我的力量，是唤回那些破碎的灵魂，让它们重返人间。这里的人称我为「神子」，他们相信，我是来这拯救他们的。” “你不是什么神子，你只是失去了家人，走上歧途的男孩。”厄里希不忍道。 男孩突然大笑起来，就连苏醒的亡灵，也被他的笑声吓到：“你错了，牧师。我的父母还活得好好的，你想见见他们吗？“ 厄里希心底闪过不祥的预感，眼中的担忧更甚。 随着男孩周身金光的涌现，死去的尸骸恢复人类身躯，一個接一个地爬起，除了一个例外。 那人用绷带遮着脸，隐约起伏的胸膛，证明他并未失去生命，只是因为长时间的昏厥，被压在了尸堆之下。 随着死者逐一复生，男子还活着的事实一下暴露出来。骷髅们举起铁剑，准备将昏迷中的男子杀死，厄里希只好替他求情： “尼姆巴斯，你不能杀了他，他是切茜娅的……恋人。“ 厄里希本来想说丈夫，但想起那场未完成的婚礼，最后只能改口。 听到切茜娅的名字，尼姆巴斯有些犹豫，最后放过了昏迷中的男子。 从逃过一劫的布奇身旁，厄里希提起了一个沉重的细长木匣，那是萨姆森审判长，指名要交给尼姆巴斯的事物。 “埃拉西亚正面临一场劫难，数百万人会因此死去，只有身为英雄的你，才有能力改变人们的命运。“举起木匣，厄里希诚恳道。 “我为什么要救那些人？”男孩侧过头，言语间透露着他的任性，“去他的埃拉西亚，我早就是你口中的异教徒了。” 这下就连斯麦德男爵，也感到有些绝望，没有人能改变英雄的意志。 厄里希仍没有放弃：“尼姆巴斯，你刚才说你的父母，洛恩磨坊主，还有玛丽安夫人还活着？能否带我去见他们？” 听着牧师的请求，男孩咬了咬嘴唇：“牧师，你曾帮助过我，又为我的父母求情，当然有资格见他们。”苏丹小说网 说到这，男孩将视线，放到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看上去狼狈不堪的斯麦德男爵：“至于他……我要把审判他的机会，交给我的父母，让他偿还所做的一切。” 即将受到亡灵的审判，就连斯麦德，一时间也战栗不安，唯独厄里希的目光始终平静。 番外 追随神迹 十四 伦琴 上 “伦琴夫人，这是我的儿子莱恩，你看他多可爱啊。” 花香弥漫的庭院中，锦衣玉袍的壮年男子，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向祭司寻求赐福。 金色卷发的少女祭司将婴儿接过，解开襁褓，婴儿脸庞红润，睡的正香。 “好一个大胖小子。” 祭司赞道，她将圣水抹在婴儿眉心，眼底泛起金色的光芒。 “我看到绣着雄狮的旌旗在他身后飘扬，尸骸在他脚下堆积成山，汎拉克公爵，你的儿子会成为一位骁勇的战士。” 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却听伦琴又道：“等等，那些尸骸，他们都穿着埃拉西亚的盔甲……你的儿子会背叛神圣王国。” 汎拉克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伦琴祭司，你是不是搞错了？” 伦琴只是摇头：“这是神决定的，不是我。” 汎拉克闭起双眼：“莱恩是我的儿子，我不能让家族蒙羞……如果他注定要背叛神圣王国，请你现在就替他接引，将他的灵魂送到该去的地方。”苏丹小说网 熟睡中的婴儿，被磅礴的杀气惊醒，发出刺耳的嚎哭。 “我不能这么做。”伦琴制止了他，“汎拉克公爵，你不能因为尚未发生的事就责备你的儿子。无论他的人生如何波澜壮阔，又或是颠沛流离，都是神为他安排好的命运。只有经历了那一切，他才能得到应有的审判。” 男子抱回婴儿：“这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算你不愿意，总有牧师会替他接引。” 往后数日，汎拉克都在寻求牧师的帮助。 王都之中，牧师们恪守戒律，竟无一人肯帮助他，完成这场接引。 汎拉克为此烦躁不已，但却无法回到自己的领地，狮鹫心王的女儿即将满月，贵族们会齐聚一堂，为朵拉娜公主送上祝福，他必须出席。 在国王举办的宴会上，不少贵族慕名而来，与汎拉克公爵攀谈，但他却兴致寥寥。 无论是觥筹交错，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是那烤得焦黄，酥皮上渗着油脂的乳猪，都无法平复他的思绪，他只想尽快结束宴会，再处理掉日后会令他蒙羞的儿子。 很快，便到了赐福的时刻。四位祭司在大主教的带领下，轮流将圣水点在朵拉娜眉心，向公主赐福。 披金袍的祭司说：“她将拥有过人的美貌。” 披白袍的祭司说：“她将拥有高洁的品行。” 披灰袍的祭司说：“她将拥有坚强的意志。” 披蓝袍的祭司说：“她将拥有短暂的生命。” 此言一出，全场诧异。汎拉克将酒杯放下，才发现那名蓝袍祭司是他的熟人。 红衣大氅的狮鹫心王，这一刻龙颜大怒：“祭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诅咒我的女儿吗？” 厚重的蓝袍下，是一位柔弱的少女，面对诸多贵族，还有国王的指责，少女神态自若：“这是属于她的命运，有人选择看到美好的部分，也有人会看到不堪的那一面。” 望着高大的国王，伦琴毫不动摇：“狮鹫心王，你的女儿会在成年时死去。每位祭司都看到了她的死期，只有我说出了真相，神会因我的诚实嘉奖我。” 随着伦琴的讲述，贵族们私语不断，国王也瘫倒在座椅上：“为什么会这样……她是我的女儿，应该长命百岁才对，这不是她该有的命运。” 伦琴道：“我很遗憾，狮鹫心王，但她的命运是由神决定的，谁也没办法改变。” “你错了，祭司。”国王重新站起身，“神一定希望借助我的手，来达成某件事。我会证明我的虔诚，我会消灭成千上万的异教徒，为我的女儿换来改命的机会！” “汎拉克！” 听国王叫到自己的名字，汎拉克忙到：“臣在。” “我要东埃拉西亚开始备战，神圣王国的骑士，将踏平迪雅的每一寸土地。当异教徒的鲜血洒满大地时，神就能听见我的祈祷！” 狮鹫心王决然的话语，令汎拉克心头一紧。 随着国王的一声令下，不知多少人会被卷入战火，而这一切，全都拜眼前的祭司所赐。 宴会结束，与伦琴一同返回东埃拉西亚的旅途中，汎拉克再一次找上了她：“伱不该对国王说那些话。“ 伦琴反驳：“那些都是实话。” 汎拉克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的一席话，会破坏整个东埃拉西亚的局势，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你而死。” 伦琴凝视着他：“这是那些人的命运，神安排了人的一生，死亡也是其中一环。” 汎拉克有些无奈：“伦琴夫人，如果有一天，属于你的死期即将来临，你也会坦然接受吗？” “我想是的。”她点头，“我不会用接引仪式来逃避，我会活到最后一刻，看看神为我准备了什么结局。” “就算那可能不尽人意？又或是一场惨死？”汎拉克追问。 她回答：“有时候，神会用义人的死，来彰显恶人的罪，仅此而已。”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换了个话题道：“关于莱恩……我已经不打算找牧师替他接引了。就连狮鹫心王的女儿，也难逃命运的束缚，我又能做些什么？” 伦琴称赞：“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今后打算如何对待莱恩？” “我不知道……”汎拉克有些犹豫，“我不会教他任何知识，也不会传授给他武艺，任他自生自灭好了，真希望我没有这个儿子。” 伦琴不再多问，她相信公爵自有判断。 战争很快便打响，埃拉西亚人大举入侵异教徒盘踞的迪雅，拦在王国军队前方的，是堕落的恐怖骑士，所向无敌的「黑魔剑主」。 神圣王国付出了数以万计的生命，仍被「黑魔剑主」杀的折戟而归。 危难之际，一位神勇的骑士站了出来，他孤身斩杀「黑魔剑主」，为王国军奏响了胜利的乐章，却也招致更大的灾祸降临。 番外 追随神迹 十四 伦琴 下 “伦琴祭司将出席这场晚祷，她会倾听你们的遭遇。” 富商庞特被众人环绕，人们沮丧着脸，不时能听到抽泣声，他的出现，给绝望中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满身泥渍的男孩，拉住了富商的衣角：“伦琴祭司……她真的会帮助我们吗？” 庞特拍了拍男孩的脑袋：“伦琴是光明磊落的祭司，就算是在狮鹫心王面前，她也直言不讳，她一定能帮助你们。” 人群散去后，庞特将葛希思拉到一旁，悄声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应该知道和贵族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我知道。”年迈的骑士点头道。 庞特又道：“按照主教所言，在那场晚祷上，将由你代表圣战军，向伦琴祭司致词，那正是诉说你们遭遇的最好机会。” 葛希思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仍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有劳你了。” 庞特摇头：“你认为是我买通了主教？你错了。葛希思，三十年前，你也曾是名噪一时的战争英雄，你斩杀了为祸一方的「黑魔剑主」，是你为自己争取来了这次机会。” 骑士沉默。 距离朵拉娜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他的身体不再年轻，不再具有少年人的魄力与胆识，只剩下不断积累的伤病，还有岁月沉淀的智慧。 那些虚假的荣耀，那些动人的谎言，他听了一遍又一遍，就连他自己也深信不疑。 神勇的骑士，将再一次踏上战场。 ………… “父亲，母亲，我抓到了害死伱们的凶手！” 在尼姆巴斯的带领下，厄里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洛恩磨坊主、玛丽安夫人……” 早已死去的亡者，再一次出现在厄里希眼前，他怔怔呼喊着逝去之人的名字，眼底残留着几分难以置信。 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还有性情温和的妇人，本已被绞死的他们，正站在尼姆巴斯面前，看上去与往日无异。 尼姆巴斯周身散发的金色光芒，唤回了逝去的死者，那是属于英雄，独一无二的力量。 在骷髅的拖拽下，一脸惊惧的斯麦德男爵被拉到场中，狼狈地跪倒在地。 “父亲，母亲，我要怎么惩罚他？就是他下令将你们处死。”尼姆巴斯怒视着跪地的斯麦德，附近的亡灵，也为他的遭遇而愤怒。 面对临近的死亡，还有搭在脖子上的冰冷利刃，斯麦德恳求道：“尼姆巴斯，你可以杀死我，但请你施以援手，化解神圣王国面临的劫难！”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尼姆巴斯怒道。 骷髅一掌扫在斯麦德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打翻在地，等他爬起身后，脸上多出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停手吧，尼姆巴斯。” 还是男孩的父亲，洛恩磨坊主开口，这才止住了尼姆巴斯的怒火。 在父亲的要求下，尼姆巴斯听话地让骷髅站到一旁，只留下费力撑起身体，早就没有了贵族风范的斯麦德男爵。 洛恩来到男爵身旁，将他从地上拉起：“你说神圣王国正遭遇一场劫难？到底会发生什么？” “那是「蜘蛛女士」的阴谋，不久后，她将唤醒地狱中的魔王，杀死我们所有人……” 斯麦德将实情道出，从萨姆森审判长的叮嘱，到寻找尼姆巴斯的目的，都逐一说了出来。 听完男爵的讲述，洛恩捂住头，痛心疾首道：“这不可能……神圣王国，竟然会遭受这样的劫难……难道神抛弃了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地狱魔王的消息太过骇人听闻，每个埃拉西亚人，都不愿相信那一切。 尼姆巴斯冷哼一声：“根本没有人能证实这件事，那只是一个谎言！”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妇人，突然开口道： “这么说来，最初是有人通过烛眼发现的端倪？那些主教，他们看到所有人都会在同一时间死去。只要能找来一位拥有烛眼的存在，便能证明这一切。” 妇人是尼姆巴斯的母亲，玛丽安夫人，她越过众人，来到了另外一位，与斯麦德一同被抓获的俘虏面前： “厄里希牧师，我还记得你在行刑开始前，最后对我说的话。你拥有烛眼的力量，对吗？” “是的。”厄里希承认道。 “请你告诉我们，这一切是否真如那位男爵所言，将有一场灾祸降临？”玛丽安又问。 厄里希站起身，他的视线扫过死而复生的亡灵，最后放到了尼姆巴斯身上：“这一切都是真的。随着地狱魔王的苏醒，数十万埃拉西亚士卒将就此死去，无数人会经受劫难，只有身为英雄的你，才有能力救下他们！” 厄里希掷地有声的话语，传入了每个人的心间。没人怀疑话语的真假，许久之前，厄里希便用行动，向格瑞塔一家证明了自己的品行。 洛恩这时说：“尼姆巴斯，如果这一切属实的话，你应该帮助他们，帮助那些受难的埃拉西亚人。” “我不要！”男孩毫不犹豫地拒绝，又瞪了斯麦德男爵一眼，“就是他害死了你们，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的要求？” 洛恩将手搭在男孩肩上，凝视着他的双眼：“我并不怪那位男爵，也不曾为带你出逃后悔。我这辈子做过许多错事，我……我曾经辜负过一個人的期待，在我的家人面临危险时，我选择了逃避。而这一次，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你让我来决定对他的惩罚，我选择原谅他。” 男孩将头侧向一旁，他紧咬嘴唇，不愿接受这一切，眼中竟泛起泪光。 洛恩又道：“尼姆巴斯，你和那些迪雅人不一样，你是受神指引的埃拉西亚人。想想你过世的安道尔祖母，往日都是怎么教你爱与宽恕的，她的灵魂正在天上的云中城注视着你，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玛丽安也拉住男孩的手，默默的鼓励他，纵使她和洛恩已经死过一次，但那份善良的本性绝不会改变。 男孩拥住二人，放声大哭。在家人的怀抱中，他不再是所向披靡的黑暗英雄，只是一个孤单的男孩。 厄里希肃穆地望着这一幕，在心底为男孩祈祷。 许久后，男孩的哭声终于平歇，他松开拥住的父母，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我会帮助他们。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地狱魔王？” “你可能需要这个。”厄里希拿过一个细长的沉重木匣，“这是审判长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尼姆巴斯不疑有他，他将木匣揭开，当中的事物现出真容，那是一把沉暗魔剑，漆黑如夜的剑身上，散发着侵吞万物的破灭邪光。 “那是……「黑魔剑」？”斯麦德男爵张大了嘴，传说中的魔剑，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知有多少埃拉西亚人，死在了那把魔剑之下。 “那把剑……”洛恩则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剑刃的外形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等洛恩想清楚，尼姆巴斯便握住了那把剑。 无尽的诅咒向着男孩汇集，阴魂的嚎哭响彻天际，十方亡灵向他跪拜，他成为了新一代「黑魔剑主」。 ………… 晚祷开始了。 伦琴的到来，令圣战军士气大振，一扫连日的劳累。作为东埃拉西亚的最高祭司，伦琴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神的旨意。 在伦琴的指引下，士兵们向神祈祷。所有人都相信，此行乃是秉承着神的荣耀而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祈祷结束后，便到了圣战军代表致词的环节。 一位骑士来到场中，与祭司并肩而立。 骑士苍老的面容，被冰冷的铁甲覆盖，他的身姿与其说挺拔，倒不如用佝偻来形容。却没有一人敢看轻眼前的骑士，大名鼎鼎的「黑魔剑主」，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葛希思骑士，请你跪下。”伦琴叫出了骑士的名字。 骑士照做，他右脚后退半步，单膝跪下。伦琴则拿过准备好的圣水，洒在骑士身前。 “神会在这场战争中保佑你。葛希思骑士，你有什么话，想要对你的战士同袍们说吗？”伦琴又道。 骑士起身，透过头盔中的缝隙，他看到了翘首以待的圣战军们，他们中不乏被征召来的普通人，唯独不见贵族的身影。 骑士朗声道：“伦琴祭司，贵族们为何缺席了这场圣战？东方公爵汎拉克，还有他的封臣们，为何一个也没有现身？“ 伦琴回答：“也许他们有事耽搁了。” 骑士却不这么想：“也许他们早就知道这场圣战必将失败，所以才害怕得不敢露面。” 附近的圣战军听出骑士话里有话，开始小声议论。贵族的缺席，早已被圣战军们察觉，只是谁也没深究下去。 见葛希思出言不逊，伦琴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葛希思骑士？”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地狱魔王即将降世，那时所有参与圣战的士兵都会死去。贵族们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当然不会来这里送命！”葛希思怒喝道。 葛希思被选为致词代表并非偶然，若是贵族们如期抵达，这份人选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的头上。正是那些缺席的贵族，给了葛希思这样的机会。 人群躁动起来，纵使是骑士们维持秩序的呵斥，也无法压制人们的议论声。 就连富商庞特，也想不到葛希思会说出这番话语，这和他们说好的根本不一样。反倒是满身泥渍的男孩，在这时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贵族们也只是遵从。”眼看局面即将失控，伦琴赶忙解释道。她的声音蕴藏着独特的魔力，能够抚平人们心底的愤怒。 葛希思骑士呵问道：“伦琴祭司，你以光明磊落闻名埃拉西亚，请你告诉我，一个月，不，一个星期之后，你眼前的圣战军，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伦琴闭上了眼，纵使面对这等难堪的问题，她也从不撒谎：“没有人。” “没有人。各位同袍们，你们听见了吗？我们从东埃拉西亚各地赶来，就是为了在这场圣战中丧命。我们的死期已经被注定了，贵族们将我们当成弃子，王国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就连神，也将我们彻底抛弃！” 葛希思骑士声嘶力竭的咆哮，在场中不断回荡，从他嘶吼至沙哑的嗓音中，每个人都听出了他的不甘、他的愤怒。 “葛希思骑士，我们该怎么做？”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到了葛希思身上。 “死期并非无可改变，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蜘蛛女士」史蒂芬，她就是真正的英雄，只要我们向她投降，便能够在地狱魔王手中免于一死！” 葛希思的方法，就像是驱散黑暗的曙光，给了绝境中的人们一丝希望，谁都不想就这样死去。 “葛希思！你这是背叛神圣王国，你背弃了神的指引！” 伦琴大怒，精神能量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光球，猛烈轰向葛希思骑士，她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想施以惩戒。 葛希思骑士被光球轰飞，他胸前的板甲凹陷下去，强烈的挤压快要令他窒息，他的口中喷出鲜血，肋下传来剧痛，但在其他士兵的搀扶下，他还是站了起来，怒吼道： “你们是愿意任命死去，还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那些阻碍我们向「蜘蛛女士」投降的人，无论是伦琴祭司，还是蛾摩拉城城主，都是我们的敌人。伦琴再强，也只是高阶祭司，不是「天使」，也不是「使徒」，她可以杀死一百人、一千人，但她杀不了一万人、十万人！” 在葛希思慷慨激昂的演说下，圣战军沸腾了，人们高呼着葛希思的名字。不甘死去的他们，为了掌控命运，开始向高阶祭司发起猛攻。 心存善念的伦琴，一开始不想伤及无辜，却落入圣战军的包围，失去了最后的逃脱机会。 付出了上百条性命为代价，数十支枪尖从四面八方刺穿了伦琴瘦弱的身躯，身为高阶祭司的她，最后也难逃一死。 葛希思将伦琴的头砍下，将那颗少女模样的脑袋，插在了自己的枪尖上。他将手中的长枪高举，用嘶哑的嗓音向众人呼喊： “我们杀了伦琴祭司，裁判所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想要向「蜘蛛女士」投降，我们必须铲平那些阻碍！” 愤怒的圣战军向着蛾摩拉城进发，在这股汇集了整个东埃拉西亚，势不可挡的力量面前，一切阻碍都会被摧枯拉朽般消灭。 “你做到了。”满身泥渍的男孩挤过人群，拥住了葛希思的身体，带着哭腔地说。 “还没结束。”葛希思拍了拍男孩的后背，眼神也沉了下来，“让我们去杀了萨姆森剑圣。”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五 史蒂芬 上 蜘蛛爬上了史蒂芬的手背。 半躺着的史蒂芬一动不动，任由蜘蛛沿着她干枯的手臂爬行，在她的腋下结成蛛网。 尽管抬手就能赶走蜘蛛，她却不愿多动一下，就连翻个身，也会白白的消耗体能，让她腹中的饥饿更甚。 终日挨饿的她，早就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她的眼窝深深凹陷，眉骨颧骨被表皮包裹，头骨的轮廓凸显在外，远远看去，面容好似一个骷髅。 “史蒂芬，你弟快不行了。” 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说话的是她的哥哥。 破旧的茅屋中，稍显年长，骨瘦如柴的少年，正轻轻推搡着另一个躺在干草间沉睡的男孩，不时呼唤他的名字，向他灌输活下去的希望。 “快醒醒，只要我们坚持到「黑魔剑主」打赢战争，赶走那些埃拉西亚人，我们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少年的呼唤，却像泥牛入海，注定无法得到回应。多日未能进食的男孩气息微弱，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再也没法醒来。 史蒂芬终于动了，她抬起手，抓住身上爬动的蜘蛛，不给它一点逃跑的机会，将其捏死后，送到男孩嘴边，帮助他一点点咽下。 见男孩的面色有所好转，史蒂芬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屋外走去，她哥哥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兰多城主。” “城主是不会赐给我们食物的。”少年劝阻道，“任何冲撞城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史蒂芬将头低了下来：“人们都说「白骨骑士」兰多喜欢女人，他会用仪式将女人折磨至死，并从中获取力量……也许我能换来一些食物。” 少年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史蒂芬这么做，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无论是空荡皱缩的胃袋，还是昏厥的弟弟，都在提醒着他，他已经没有选择。 史蒂芬走出屋外，她在前面走，她哥哥在后面跟，两人走的很慢，一路上都没有言语。 来到城主府外，精壮的侍卫将她拦了下来：“站住！你们来这干什么？” 瘦弱的少女跪了下来：“我愿将生命献给「白骨骑士」，只求为家人换些食物。” 侍卫上下打量着她，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派人从仓库中取出一袋粮食，交给一同前来的少年，同时对史蒂芬说：“现在你是属于「白骨骑士」的了。” 少年抱起那袋粮食，望着史蒂芬的目光中有感激，也有浓浓的不舍。他不知道这袋粮食吃完后，又该上哪寻找新的食物，但至少史蒂芬换来的粮食，延长了他和弟弟的生命。 史蒂芬握住哥哥的手：“省着点吃，不要一次吃太多，等到「黑魔剑主」凯旋而归的那一天，你们就不必受苦了。” 哥哥连声答应，史蒂芬心底涌出浓浓的不舍，她还没有和家中的弟弟好好道别，只好向侍卫请求道：“我能回到家中，最后见家人一面吗？” “去吧。”侍卫大手一挥，同意了史蒂芬的请求，“不要想着逃跑，在城中亡灵的监视下，你无处可藏。” 史蒂芬赶忙道谢，便与抱着粮食的哥哥一同返家。 快要回到茅屋，史蒂芬突然停住脚步，她看见阵阵炊烟从烟囱往外冒，忙拉住哥哥的衣角：“那是……怎么回事？” 哥哥心头一惊，抱着粮食的他急忙推门而入，却看到了令他惊骇的一幕。 血气充斥在狭小的茅屋中，两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围在一口锅前生火。留在家里的弟弟，头颅被搁在案板上，分离的尸身在锅中烹煮，一条手臂耷拉在外。 哥哥扔下粮食，便要朝两人拼命，但许久未进食的他，浑身早就没了力气，三两下便被打倒在地，脑袋也被石头砸破，鲜血流了一地，再无半点生机。 “不……” 门外，史蒂芬发出一声尖叫，她的声音，也吸引了两名少年的注意，他们面色不善地靠了过来，其中一人的手中，还握着向下淌血的石头。 眼看少年扬起石头，便要向史蒂芬的脑袋砸来，一名骷髅勇士挡在了她的身前。 就像侍卫说的那样，史蒂芬的命已经不属于她自己，她现在属于「白骨骑士」。 那两人被骷髅勇士吓住，赶忙退回到茅屋，关上门，继续向锅中添火，不再理会屋外的少女。 史蒂芬想要冲进屋内，与那两人拼命，却被骷髅勇士拦了下来，她一拳打在骷髅的胸骨上，手臂却被震得生疼。 骷髅勇士保护着她，不让她靠近危险，就算她想和兄弟死在一起，也根本做不到。 想起兄弟的死状，史蒂芬跪坐在地，她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那些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事物，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到头来她的一切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 纵有万般不甘，在骷髅勇士的阻拦下，她也只能坐在原地，凝视紧闭的门扉，闻着屋中飘来的肉味，眼中那团愤怒的火焰越烧越盛。 直到傍晚时分，找上门来催促的侍卫，才将她从地上拉起：“兰多大人正在等你。” 史蒂芬被侍卫带回城主府，仆人们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她带到兰多的居室，等待着「白骨骑士」的临幸。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怒吼声传了过来，随之而来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身披骨质胸甲的兰多摔门而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双臂环抱，看上去不怒自威的男子。 “你说「黑魔剑主」死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兰多朝男子怒吼道。 “请你冷静。”男子沉着应答，“我亲眼看到了亚里克斯的头颅，东方公爵也确认了他的身份，要不了多久，这件事情便会传开。” 兰多咬牙道：“谁有能力杀死亚里克斯？难道……难道是「天使」降临了？” 男子摇头：“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士兵干的，他并没有带回「黑魔剑」，不过他现在应该是名骑士了。” 史蒂芬听着两人的谈话，下意识站起身来，眼中泛起泪光。守护着迪雅人民，带来一场场胜利的「黑魔剑主」，竟然就这么死了？这下她心中最后的期望也破灭了。 兰多深吸口气，到了现在，他也只能接受现实：“如今「黑魔剑主」已死，要怎么做，东方公爵才肯退兵？” 男子沉默了，一会才道：“兰多，这场战争和往日不一样，那不是东方公爵的意思。除非有神迹降临，替狮鹫心王的女儿改命，否则这场战争不会结束。” “去他的狮鹫心王，难道他以为杀死我们，就能换来神迹？” 说着，兰多一把提起男子的衣领：“亚兰，你可别忘了，这么多年来，我帮了东方公爵多少次？他想要什么战果，我就让多少迪雅人送命，是我让他成为神圣王国中最瞩目的贵族，这一次他最好拿出点行动来。” 亚兰扯开他的手臂：“公爵大人也很为难，没有人能改变狮鹫心王……” 两人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阵尖锐的声音打断：“兰多，你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一愣，循声望去，他们看到了一位身躯枯瘦的少女，少女深陷下去的眼窝中，仿佛蕴藏着两团火焰。 “该死的，她是谁？”亚兰面色不善地问道。 兰多也皱起眉头：“谁让你跟我这么说话？还是说伱想在痛苦中死去？” 史蒂芬怒视着兰多，燃烧到极限的怒火，将她的灵魂点燃，无边的狂怒，将她的内心彻底占据。她一步步向前行来，每一步都蕴藏着无边威压，每一步都宛如擂动的鼓点，苏醒的怒兽，此刻露出了它的獠牙。 亚兰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由得后退几步：“这是觉醒的预兆？不可能……这个世上怎么可能还有‘英雄’？” 「白骨骑士」兰多也深感惊骇，英雄，那是一個多么遥远，又蕴藏神奇力量的词汇，没等他想清楚，他便感到浑身无力，体内的生命正飞速流逝。 史蒂芬冰冷的手，掐在了兰多的脖子上，兰多高大的身躯，这一刻被少女整个提起，他的皮肤飞速老化，健壮的肌肉也迅速干瘪。 “你为了讨好东方公爵，竟让迪雅人替你送命！你害迪雅人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你的软弱，你的无能，害死了我的兄弟，你要为他们偿命。” 兰多心神剧颤，他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从嗓子眼里辩解道： “你根本不明白，过去有名有姓的异教徒，还有所谓的‘英雄’，他们早就被「天使」与「使徒」杀光了。如果不是东方公爵养寇自重，迪雅早就被毁灭了，是我拯救了迪雅人，你以为光靠一把「黑魔剑」，就能抵挡「天使」吗……” 兰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话还没说完，史蒂芬便抽干了他的生命，握在少女手中的，只剩一张干瘪的人皮。苏丹小说网 见枯瘦少女又将眼神望来，亚兰也瘫坐在地，在英雄面前，一切力量都显得那么无力。 “给我滚。”史蒂芬没有杀他，而是让他带话，“回去告诉东方公爵，有朝一日，我会将埃拉西亚彻底毁灭。迪雅人不会再任人宰割，我会杀光你们所有人。” 亚兰不敢多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城主府内，闻讯赶来的侍卫，神情震撼地凝望只剩人皮的兰多，还有那已然觉醒的少女。 “英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侍卫们齐刷刷跪在史蒂芬脚下，向着抗争命运的英雄臣服，任凭她的驱使。 史蒂芬终于明白，当她身处绝望，无人可依时，是不会有英雄来救她的，只有她自己成为英雄，才能打破一切的桎梏。 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回到了熟悉的茅屋前，跟在她身后的侍卫们，先一步闯进茅屋，将吃饱了正在熟睡的两名少年押了出来。 两人望着有过一面之缘的枯瘦少女，皆露出惊讶的眼神，从少女冰冷的神情中，感到不安的他们开始挣扎，却被侍卫牢牢抓住身体。 史蒂芬本可以用英雄的力量，轻易结束两个少年的生命，但她不愿这么做，她要让他们偿还那份痛苦。 枯瘦少女拿过一把尖刀，刺入其中一个少年的腹部，她将少年的肚子剖开，伸手将温热的血肠扯了出来。饶是这样，少年也没有立即死去，只是痛得发出哀嚎，于是史蒂芬将血肠缠在少年的脖子上，生生将其勒死。 对另一人也如法炮制后，史蒂芬便将尖刀扔在地上。 附近的侍卫们战战兢兢，她的手段比「白骨骑士」更加残忍，光是看着那两具尸体，便足以令人胆寒。 “打开城主府的仓库，将所有的粮食，都分给城中居民。” 没有侍卫敢质疑史蒂芬的命令，粮食很快被发放下去。 史蒂芬遥望远方，她已经为兄弟报了仇，但那些饱受欺凌，死不瞑目的迪雅人的仇，又该由谁来报？ 就像她对亚兰说的那样，终有一日，她会毁灭整个埃拉西亚，但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需要迪雅人的支持，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数周后，当埃拉西亚的军队强攻索多玛城，史蒂芬以一己之力，歼灭敌军数万，凡是靠近她百米之内的敌人，都会被她抽干生机，在瞬息间化作一具干尸。 人们形容，她就像一只恶毒的蜘蛛，凡是靠近她的人，都会落入蛛网中难以自拔，最后被抽干生命。史蒂芬以一己之力，改写了朵拉娜之战的结局。 蜘蛛女士，一战成名。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五 史蒂芬 下 “时候到了。” 白骨铸造的祭坛上，身形枯瘦的史蒂芬笑了起来。 起初，她的脸庞只是泛着一抹浅笑，随后从她不断抿动的干裂嘴唇中，传来了压抑不住的笑声，再然后她放声大笑，面容也变得狰狞可怖。 这一天，她已经等待了太久，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却。 她的身侧，骷髅勇士围成了一个圈。每一位骷髅勇士的脚下，都跪着蒙住眼口，正瑟瑟发抖的人类。 “杀死他们！” 在她的怒吼声中，骷髅割开了那些人类的喉咙，鲜血顺着白骨祭坛的缝隙渗入大地，连带着灵魂也受到了诅咒。 “统领饿鬼与疾病，粪堆上的魔王啊……” 史蒂芬一字一句的吟诵道：“从地狱中醒来吧，撕毁这令人作呕的人世，杀光那些埃拉西亚人吧。以英雄的名义，史蒂芬，向你献上灵魂，呼唤你的降临。” 英雄的呼唤得到了回应，地动山摇间，大地从祭坛前方开裂，无数碎石从中陷落。 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之下，传来了野兽般的咆哮。 地狱魔王，降临人间。 ………… “葛希思，你犯了大错……” 惊慌的庞特，找到了年迈的骑士。 愤怒的圣战军冲破了城门，无辜的城中居民，也被拖入战火。 没有贵族，也没有律法的约束，得知死期将至的消息后，每个人都陷入了疯狂。葛希思的那番话，打开了囚禁野兽的牢笼，人们失去了最后的顾虑。 街道上，人们释放着原始的欲望。一间间紧闭的门扉被砸开闯入。两名士兵为了争抢嚎哭的女人大打出手，刀剑相向。高大精美的神像也被人们轰然推倒。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葛希思，只是冷眼相看。 “你说要找伦琴祭司向萨姆森施压，没说要杀了她！”庞特满脸激动，“杀害神职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你的灵魂永远去不了云中城！” “去他的云中城。在我向萨姆森报完仇前，我哪也不会去。”葛希思坚定道。 庞特深深一叹：“事情已经失控了……听男孩说，你本来都放弃了向萨姆森复仇，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我不知道……” 葛希思摇头，他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也许是看到男孩被守卫一脚踢倒，跪地不起的时候，他和列昂一样，都是那么的固执又愚蠢。 “萨姆森杀错了人，更应该活下来的是我的儿子，而不是我。如果列昂还活着，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为我报仇，他会成为真正的英雄，然后狠狠打垮萨姆森审判长！” 葛希思越说越激动，还是男孩拉住他的衣角，这才让他恢复平静。 他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脑袋：“等一切结束，如果我们好运地活了下来，你愿意当我的义子吗？也许我无法再当一名骑士，还会遭到王国的通缉，但至少我还有些积蓄。” 男孩感动地拥住了骑士：“我当然愿意。” 葛希思笑了笑，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 “圣战军叛变了，他们杀死了伦琴祭司，宣称死期将至，想活下去的话，只能向蜘蛛女士投降……” 在守卫队长的通报下，比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赶到城主府的萨姆森勃然大怒：“向蜘蛛女士投降？地狱魔王就是她唤醒的，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埃拉西亚人。” 比纱冷然的视线扫了过来：“城中的守卫和审判者还剩多少人？” “城门已经被攻破了，仍在坚守的不到千人，那些圣战军，他们足有十万人……城主大人，我们该么办？”守卫队长慌忙道。 “让我去吧。”方脸的审判长站起身来，“我会把情况跟圣战军说清楚，让他们迷途知返。” 比纱并不赞同：“没有人在乎你说了什么，人们只相信他们认为的。也许你不会死，但如果你离开了，谁来保护我？谁来保护我们的孩子？” 让守卫回到岗位后，比纱展现出了她的冷静：“带上孩子，我们离开这。有条地道直通城外，但愿那些守卫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萨姆森只能照做。就算他的剑再快，就算他能以一敌千，也会有力竭的那一刻，这不是光靠他一个人，就能取胜的战斗。 地道中，萨姆森举着火把，走在最前方，用剑扫开拦路的密集蛛网，儿子不安地跟在他的身后，妻子排在最后，身上的锦衣沾满尘土。 “父亲……”艾萨克颤声呼唤，“我问过伦琴祭司，想知道你们会不会出事，但她不肯将答案告诉我，她让我来问伱。你们……不会出事吧？” 艾萨克的胸前，还佩着伦琴给他戴上的花冠，纯白的郁金香，已经开始枯萎。 比纱拉住儿子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爸爸会保护我们的。” 说到最后，比纱忍不住开始哽咽，她紧紧抱起儿子，伸手掩面而泣，还是在萨姆森的催促下，这才继续前进。 火把上的油脂快要烧尽了，光线暗淡下来，萨姆森沉默地前进，想起伦琴祭司的预言，他只觉得有块大石头压在心头。 赶在火光熄灭前，几人走出地道，来到城外的山坡。 没有追兵的迹象，他们暂时安全了。 山坡上，回望陷入战火的蛾摩拉城，萨姆森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比纱问。苏丹小说网 “直到最后，也没有英雄出现。”萨姆森满脸痛苦，“死期终将来临，但我不能……不能失去你们两个。” 除了英雄，没人能打破命运的束缚。 到了最后，萨姆森还是连一个人都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儿死去。 不……他还有最后一個办法。 萨姆森下定决心，将艾萨克拉到一旁时，他的手都在颤抖，他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道： “我的儿子，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认真回答。” 儿子眨了眨眼，露出坚定的眼神，不管父亲问什么，他都会给出心底的答案。 “你觉得我和你之间，谁更有可能成为‘英雄’？” “当然是爸爸。”艾萨克不假思索地回答，“爸爸会保护我和妈妈，爸爸就是我的英雄。” 萨姆森眼中噙泪：“请你将眼睛闭上，爸爸有一份礼物给你。” 听到这，比纱猛地抬眼，下一刻却发出尖叫。 当少年闭眼的那一刻，利剑贯穿了他的心房，少年阖上的眼皮，再也没有睁开过。 萨姆森出剑精准狠辣，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痛苦。 收剑时，萨姆森将少年失去力气的身躯拥住，让他缓缓平躺在地。 “你做了什么？” 比纱冲了过来，一把将萨姆森推开。她伸手拂过少年尚有余温的脸庞，少年一动不动。 她哭出声来：“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他的命运。”萨姆森同样不好受，“死期无可更改，我不杀他，他也会死，不是死在追兵手里，就是死在地狱魔王手中。” 比纱擦去眼泪：“你准备杀了我吗？” “不！不……”萨姆森激动起来，“我会保护你，我会拯救你，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比纱，我不会让你受伤……” “你已经这么做了。” 比纱伸手打在萨姆森胸膛，却被他拥在怀中，他的胸膛宽阔厚实，比纱只想大哭一场。 “为什么要这样……”温热的泪水从比纱脸庞滑落，“为什么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在魔王来临前，我们全家一起，享受最后的安宁？” “你准备让我独活于世吗？”萨姆森吻在妻子耳畔，“我愿用尽一切办法拯救你，但……” 他终究成不了英雄。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挽救自己的爱人。 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愿就此放弃。 安抚好妻子的情绪后，萨姆森用石头与柴禾垒起了一座简易的祭坛。 比纱坐在一旁，她用手环住双膝，看着萨姆森的一举一动，在泪水的濡湿下，她的短发紧贴面颊，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 火焰从祭坛中燃起，浓烟升上天空，也许要不了多久，两人的行踪就会暴露。 萨姆森抱起儿子的尸身，将他放入火焰中。 “神啊……您的忠实仆人，萨姆森·亚兰，向您献上最珍贵的祭品，我的爱子艾萨克·亚兰。求您展现丁点的仁慈，救救我们，救救埃拉西亚人吧……” 他在祭坛前跪拜，他的高呼在旷野上回响。 他的虔诚感动上天，神迹为之显现。 烈火从祭坛中暴涨，将少年的尸身焚烧成灰，又化作一道直冲天际的火线。 金色的光芒从天空乍现，云中的门扉应声而开。 流光铸造的阶梯，从天空的尽头垂下。天使张开六片羽翼，温柔地注视人间。 番外 追随神迹 十六 布奇 上 一桶凉水，泼在了布奇身上。 在寒冷的刺激下，昏迷的布奇清醒过来，他试着活动双手，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却被绳索牢牢绑住。长时间的吊挂，令他的双臂酸胀难耐，几乎要彻底失去知觉。 “你醒了？” 他的面前有一座炽热的火炉，火炉旁站着一名魁梧的方脸男子。 见他清醒，男子问道：“审判者们发现你打算穿越边境。告诉我，圣战来临之际，你一个异族，在边境上干什么？” “我要离开这，回到我的故乡……” 男子凝视着他：“我收到消息，就在前几天，一个精灵妄想在牧师的见证下，与人类少女订婚，那是你吗？” “是的。” “精灵以英俊美貌闻名，诱使人们败坏堕落。你哄骗了一名少女的感情，骗她和你步入神圣的教堂，又在得手后一走了之。” “不是这样的……”布奇慌忙解释，“我从没遇见过像她那样的人类，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想我爱上了她。” “你明白‘爱’的含义吗？异族？” 男子显然不信，他从火炉中，拿起一把烧红的长剑。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被你哄骗的女人说吧。告诉我，在神圣王国的时日中，你哄骗了多少良家女子？” “我不曾恶意欺瞒他人。直到和我步入教堂前，切茜娅都以为我是脸上生疮的人类。”精灵发出一声叹息，“倒是人类经常骗我。” 男子不满意这番回答，用长剑割开了精灵的左小腿。 当炽热的剑锋，划过精灵光滑的皮肤时，布奇整个身躯都在发抖，他牙关紧咬，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吟。 “你这条腿断过，是被硬生生打断的。” 鲜血洒落在地，施刑的男子神色漠然，他一眼就看出精灵身上的暗伤。 “这种伤势放在人类身上，恐怕永远只能瘸腿走路，身为异族，伱的身体倒挺顽强。” 男子将滚烫的剑身横过，紧紧贴在布奇小腿的伤口处，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布奇发出痛苦的哀嚎。 等到男子将剑身移开时，剑身贴合的部位变得一片红肿，周围泛起大小不一的水泡，剑锋留下的伤口，也在高温之下碳化结痂，不再有血液流出。 “跟我说说你的腿。莫非是你哄骗妇人的事情败露，被人给打断的？” 方脸男子将铁剑插回火炉，有了这些警告，精灵在之后的盘问中可不敢撒谎。 “我说过……人类经常骗我。” 喘过气来的精灵缓缓开口。 “十几年前，那时我还在精灵王国生活，有一天，村庄中来了一支人类商队，他们带来了人类王国的特产。商队领袖向我们宣扬人类王国的美好，他说那里有黄金铸成的宫殿，有永不坠落的圣城，有心怀正义的骑士，还有高歌云间的天使……” 方脸男子双手环抱，耐心倾听他的讲述。 “我被他的话语打动，决定离开家乡，跟着商队一起，到人类王国看一看。没想到刚一踏上人类领土，他就让人打断了我的腿，打算将我卖给某位贵族。” 男子摇了摇头，那听起来的确像人类的做法。 不少贵族都对英俊貌美的精灵青睐有加，不惜罔顾教廷的禁令，高价求购来自异域的精灵。 “之后发生了什么？”方脸男子又问。 “他的手下背叛了他，打算独吞这批货物，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我逃走了。” 布奇说的轻松，但方脸男子可不觉得拖着断腿逃生是件易事。 “你没有回精灵王国养伤？”男子又问。 “我想到人类王国看一看，我都已经走到半路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男子凝视着他：“经历了这一切，你还愿意相信人类吗？” “为什么不呢？有人作恶，有人行善。这一次我运气不好，没有遇见对的人，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遇见值得我倾尽一生，为之守护的那个人。” 顿了顿，布奇又道：“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我和她已经立下神圣的誓言，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离。” 方脸男子陷入沉默，半晌后才道：“你不是什么坏家伙，我不会杀了你，但我不相信你，异族的话是不可信的。我会为你打上异族的烙印，让你从此失去蒙骗他人的能力。” 这一次，男子从火炉中拿出烧红的烙铁。 烙铁上的热气，直冲布奇的脸庞，他闭上了眼，口中低吟道：“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啊！” 惨烈的哀嚎声，又一次充斥在裁判所的地牢中。 番外 追随神迹 十六 布奇 下 高大的红杉树下，尼姆巴斯持剑而立。 无穷的邪气从他体内迸发，在英雄的掌控下，「黑魔剑」展现出了真正的力量。 漆黑的剑芒一扫而过，树枝摇曳，树干向后倾倒，大地随之一震，溅起茫茫尘埃。近十人才能合抱的粗壮古树，被尼姆巴斯一剑斩断，只留下一截切面整齐的树桩。 “尼姆巴斯，你还好吗？” 随着男孩收剑，一旁守候的厄里希牧师关切询问。 “我从没感觉这么好过。” 尼姆巴斯头也不抬，只是凝望着那把赋予他无穷力量的魔剑：“有了这把剑，我可以击败一切敌人，地狱魔王也不是我的对手！” 听他这么说，厄里希也如释重负：“拯救众生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 “我会做到的。”尼姆巴斯坚定道。 告别尼姆巴斯后，厄里希赶忙将这份好消息，告诉给关押的斯麦德男爵。 监牢中，斯麦德男爵背靠墙壁，闭眼假寐。他的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灰头土脸的模样，早已不复出征时的意气风发。 厄里希没有吵醒他，而是与他并列而坐，在狭小的牢房中，等待着地狱魔王的来临。 “想不到……最后迎战地狱魔王的，竟然是被诅咒的「黑魔剑主」。” 不知过了多久，斯麦德缓缓开口，还在为那把魔剑耿耿于怀。 厄里希侧身看他：“我们完成了萨姆森审判长的委托，之后的一切，就全部交给英雄了。” “是啊……完成了任务，我们也算死而无憾了。”斯麦德与他对视，“厄里希，你拥有‘烛眼’的力量，我还剩多少时间？” 牧师将食指点在眉心，男爵头顶，只剩最后的烛芯还在燃烧：“不足半日。” “为我接引吧。” 斯麦德将头低了下来。 “我愿意向神忏悔。我做过一些不可饶恕的错事，我曾偷喝父亲的美酒，又在被人发现后，骗他们说这全是我长兄莱恩的主意。我也曾偷看我的姐姐沐浴。我还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处死了一些违背律法的无辜者。你说有着种种罪孽的我，灵魂还能去云中城吗？” 厄里希凝视着斯麦德，他是东方公爵最小的儿子，年纪与自己相仿，话语中却充满死志。 “事情会好起来的。”厄里希安慰道，“尼姆巴斯曾改变我的命运，这一次，他会拯救所有人。” “我还记得，我的家人和我道别的情形。” 斯麦德却丝毫听不进去，自顾自地说：“他们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当时的我，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想通了。他们全都知道，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知道地狱魔王会毁灭一切，却没有一人将真相告诉我。” 斯麦德抬眼，这一刻的他，显得格外无助：“你说，如果我活下来了，我该如何去面对他们？面对让我送死的家人？一定是我曾经做的错事，招来了神的惩罚。属于我的最好归宿，是死在这场战争中，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厄里希不知如何排解男爵心中的痛苦，只好拥住他，将手搭在他的后背，感受着他不安颤抖的身躯一点点归于平静，这才开口道： “男爵大人，还记得您在出征前说的话吗？您为拯救神圣王国的付出，我全都看在眼中。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成为您的侍从，用生命守护您的安危。” 斯麦德感动地笑了起来，不管厄里希的话出于真心，又或者只是一种安慰，终究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侍从怎么够？等战争结束，如果我们能活下来的话，我要让我的父亲封你为荣耀骑士，让你永远守护在我身边……” “厄里希牧师，你的朋友醒了！” 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呼喊声，牧师露出歉意的眼神，男爵也表示理解：“去吧，你坚持要带上那人，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跟他说。” 厄里希起身告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 “小子，我记得你。” 布奇醒了过来。 等待着他的，不是裁判所中无休止的拷问与酷刑，不是阴暗沉闷的静室，而是一片广阔的空地，还有一个他有着些许印象的面孔。 “你就是抢了我儿子未婚妻的那个家伙。” “你……”布奇张了张嘴，记忆回到他与切茜娅订婚那天，他在教堂外遇见的，就是眼前的男人，当时还起了些许争执，“伱是格瑞塔磨坊主？” 洛恩·格瑞塔点头道：“听着，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非常遗憾。那天我并不是有意要和切茜娅起争执的，我只是想在圣战来临前，为我的家人留下点什么。我很后悔当时的选择，我的母亲一定对我失望极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错。” “我并不怪你。”布奇说，“切茜娅在哪？你看到她了吗？”苏丹小说网 “切茜娅她……”洛恩沉默了，他看了布奇几眼，不知如何开口，“还是让牧师跟你说吧。” 不多时，厄里希赶了过来：“你终于醒了，布奇·图拉利昂。”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刚刚苏醒的布奇，怀着满心的疑问。 厄里希解释道：“我在裁判所中发现了重伤的你，并将你带了出来，不用担心，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眼前的布奇，与厄里希记忆中英俊的精灵判若两人，单薄的衣衫下，是拷问留下的深可见骨的血痕，他的脸上烙着异族的标志，丑陋的火印会伴随他直到永远。 感受到牧师的视线，布奇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庞，却立即痛得将手弹开，好一会才缓过来。 见众人神情肃穆，气氛也有些凝重，布奇只是豁达地说： “当我遇到切茜娅时，她并不知道我的容貌，还以为绷带下的，是一张毁容的脸，没想到现在真是了……你们知道切茜娅在哪吗？她也在这里吗？” “布奇，切茜娅已经过世了。”众人不忍回答之际，还是厄里希主动说道。 “什么？”精灵的神情凝住了，他伸出手，胡乱抓住厄里希的手臂，“不，这不是真的……” “就在你离开后不久，疾病夺去了切茜娅的生命。她的灵魂没能去往云中城，而是去了地狱。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对你念念不忘。” 尽管心中不忍，厄里希还是将实情道出。 “我很抱歉，布奇，那一天我不该将你从教堂驱逐，我应该完成那场订婚仪式才对。异族当中，也不全是作恶之徒，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怎么会这样……” 布奇跪坐在地上，失神的双眼透着几分迷茫。 谎言与欺骗，没有打消他对人类世界的向往，酷刑与折磨，也没能击溃他坚强的内心，唯有听到那份死讯时，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事物，都在顷刻间崩塌。 “我还没有给她带回最美味的苹果，没有带回最好的小麦，我还没来得及证明我对她的爱，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从布奇的眼中滑落，他好想告诉切茜娅，他究竟有多么爱她，只是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迪雅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在那大地的尽头，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正逐步将光明吞没。 “「别西卜」正在靠近，它是执掌一切疫病与饿鬼的地狱魔王，快让英雄尼姆巴斯做好战斗准备！” 察觉到魔王临近的恐怖预兆，厄里希不敢怠慢，无暇再去安慰沉浸在悲恸中的布奇，忙去寻找英雄尼姆巴斯的身影。 震动越来越强烈，房屋倾塌，大地开裂，惊慌失措的人们乱作一团。 在索多玛城的城头上，厄里希终于找到了怔怔发愣的尼姆巴斯。 “没有时间迟疑了，尼姆巴斯，你现在必须出城迎敌。”厄里希晃动着尼姆巴斯的肩膀，试图唤醒男孩的意识。 尼姆巴斯却充耳不闻，他抬起一根手指，整个手臂都在颤抖：“看……” 顺着男孩所指的方向，厄里希看到了那个怪物。 怪物的上身如苍蝇，下身如蛆虫，身高万丈，占地百里。 它行一步，便是天崩地裂，它动一下，便是山呼海啸。河流被它踏断，山岳被它踩平，阻挡它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它是主宰地狱，屠戮众生的魔王，非「天使」与「使徒」所不能敌。 哐当一声，「黑魔剑」从尼姆巴斯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牧师……我可以斩断大树，但我要如何对付它？对付地狱中的魔王？” 男孩颤抖的语调中，带上了几分哭腔，面对侵吞万物的地狱魔王，他只想远远逃离，根本没有与之对抗的念头。 厄里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 也许这就是预言中的死亡，就算是英雄，也无力改变这一切。单凭一把「黑魔剑」，又怎么能挡住地狱中的魔王？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厄里希不怪尼姆巴斯，尼姆巴斯只是一个男孩，他已经承担了太多不属于他的责任与痛苦。 死亡来临之际，厄里希握住了男孩的手，轻声替他祈祷：“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 吟诵到一半，厄里希看到了一個孤单的身影。 那人左腿受了伤，他用捡来的生锈铁剑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城，走向那携无上威压而至的魔王。 “布奇，快回来！” 厄里希停下吟诵，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想要叫住远去的布奇，尼姆巴斯却在这时露出愕然的神情：“牧师……他觉醒了，他成为了英雄！” “什么？” 厄里希微微一愣，却见布奇已经停下脚步。 “就是你害切茜娅病死？” 布奇拖着遍布伤痕的残躯，举起锈迹斑斑的铁剑，质问那伟岸无边的万丈巨物。 回答布奇的，只有魔王的怒吼，怒吼卷起千层气浪，几乎要将整个城池掀上天。 烈烈风中，他嘶吼地咆哮，狰狞地落泪。 他挥剑，金色的剑芒直贯天地。 大地破开望不见底的深渊，天空也被斩成两半。 他的剑撕裂了大地，刺破了天空，截断了山河，斩落了星辰。 只一剑，山峦尽碎，群星移位。 执掌疫病与饿鬼的魔王，就此陨落。 ………… 在断裂的红杉树桩旁，厄里希找到了那名精灵。 布奇背靠树桩，半躺在地，眼中尽是惆怅。 “布奇……你是真正的英雄，你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厄里希忍不住称赞道，那份属于英雄的壮举，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 “牧师，还记得你在替我和切茜娅证婚时，说的誓词吗？”布奇突然问。 “当然记得。” 布奇又道：“你问我，直到死亡将彼此分离，我是否会永远爱她。而我的回答是，就连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离。” “送我去地狱吧，厄里希。”布奇闭上眼，将头仰了起来，“我会在地狱里找到她，然后亲口告诉她，我对她的爱，究竟有多么炽烈。” 厄里希沉默片刻，这才将手抬起，覆在了精灵额头上。 “布奇·图拉利昂，你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你是否愿意为此生犯下的所有罪行忏悔，让灵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 “当然不愿。” 漆黑的手臂撕扯着布奇的灵魂，将他拖入了地狱的最深处。直到生机消散的那一刻，他始终是笑着的。 闻讯赶来的众人，只看到满怀期待，笑着逝去的英雄，还有一旁黯然神伤的厄里希。 “厄里希，我们活下来了！” 从监牢释放的斯麦德男爵，此刻也来到厄里希身旁，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我会等着你成为我的骑士。” 厄里希环顾四周，尼姆巴斯与父母相拥而泣，斯麦德男爵正一脸笑意的望着他，城中的迪雅人大呼小叫，庆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灾难已经远去，昙花一现、刹那绽放的英雄，从地狱魔王手中，拯救了所有人的生命。 厄里希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内心终于放松下来，现在是享受胜利的时刻。 “用烛眼看看我怎么样？这回我可以活多少年？不过不要直接说出来，让我猜一猜，五十年？还是六十年？”斯麦德打趣道。 厄里希也笑了起来，他将食指点在自己的眉心。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斯麦德头顶，仅剩的烛芯越来越微弱，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其吹灭。 不仅是他，厄里希视野所及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死期从未改变。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七 安道尔 上 又一次，萨姆森来到了那座磨坊前。 他本是寻常的处刑者，却在一次任务中，邂逅了城主之女比纱，并获得了她的青睐，命运就此开启新的篇章。 随着亚兰侯爵的死，比纱承袭了贵族的爵位，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假以时日，他将成为执掌生杀大权的审判长。 在那之前，他要证明自己的忠诚。他将化作比纱手中的利刃，替她扫清一切拦路的障碍，无论是虎视眈眈的恶徒，还是居心叵测的政敌，都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有时，萨姆森也会对自己的行径感到困惑，当他用「黑魔剑」的力量，残杀了亚兰侯爵和他的儿子，手中染上了无辜者的鲜血后，还能算是正义的吗？ 他的心给出了答案。他是正义的，比纱是正义的，两人所做之事当然也是正义的。眼下的牺牲，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等他成为审判长，等他有了权势，他可以帮助成千上万受难的人，眼下牺牲数十上百人，又算的了什么？ 如今，利刃已然出鞘，萨姆森正执行着比纱交给他的任务，将所有知晓「黑魔剑」消息的人员灭口。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拿出「黑魔剑」的寡妇，安道尔·格瑞塔。 萨姆森需要情报。有多少人知晓「黑魔剑」的存在？知晓到了何种程度？他们现在又在何处？ 他不怕安道尔不开口。他的剑不仅能用来杀敌，也能用于拷问。 冷月高悬，萨姆森来到了安道尔的院门外。 上一次，他与比纱在严苛的律法中救下了这家人。这一次，他却要来将这家人灭口。 同样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同样是下达判决的仲裁人，同样是手持利剑的处刑者，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苏丹小说网 只是，在想到充满善意的安道尔夫人时，萨姆森的心中仍有些许不忍。 “汪！汪！” 尚未接近，凶恶的犬吠声传了过来。 方脸少年不再掩饰自身的杀意，猛虎一般的气势，将猎犬吓得呜咽一声，跑回窝中动也不敢动。 他继续向前，伸手敲响房门。 没过多久，持着小盏烛台的老妇推开房门，出现在了萨姆森眼中，她正是萨姆森要找的人。 “审判者？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你，你吃了东西吗？” 安道尔揉了揉眼睛，夜起令她充满疲惫，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更深。 “我在马车上吃过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上次的案件，而是为了那把剑。” 处刑者的身份，是萨姆森最好的掩护：“那把剑很不寻常。我需要弄清楚，还有谁清楚关于那把剑的事情？” 老妇没有回答，她佝偻着背，绕着萨姆森走了一圈，眼神着重盯着他的右臂，发出深深一叹：“你握住了「黑魔剑」。” “你在说什么？” 萨姆森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听老妇道：“你已经被那把剑诅咒了。你的右手臂会生满疮疖，疮疖不断蔓延，一点点侵占你的右侧躯干，你的皮肤会彻底溃烂，当它爬满你的右脸，你就只能以丑陋的面貌示人。” 萨姆森越听越心惊，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与安道尔所说的一模一样。 就连比纱，也不知道那份诅咒的可怕，只是在看到他右臂的那些黑疮时，眼中稍显异样。 “那是属于「黑魔剑主」的诅咒。一旦你染上诅咒，便再也无法摆脱。” 萨姆森辩解道：“我确实握住了那把剑，但那是为了行正义之事。” “你的正义，还是神的正义？”安道尔问道。 方脸少年陷入沉默，换了个话题道：“难道没有办法，破除「黑魔剑」的诅咒吗？” 比纱不会喜欢那些疮疖，裁判所的审判者们，也不可能遵从身负这种邪异痕迹之人的领导。 想到这，方脸少年健壮的身躯开始颤抖，他竟感到几分恐惧。 他本无所畏惧，只因看到美好的未来正如泡影般消散，诅咒加身的他，再也无法伸张心中的正义。 “不要害怕，也许我可以帮伱。”老妇察觉到他的恐惧，柔声安慰他，“你有刀吗？锋利的刀。” “我的剑足够锋利。“ 萨姆森想了想，拿出了备用的短剑，行动之前，他早已将剑刃磨得无比锋利。 接过短剑，安道尔转身将它插入了壁炉中，用火焰炙烤着剑身，等待着铁青的剑身变得通红。 “你需要将坏死的疮疖刮干净，才能阻止它们进一步蔓延。你准备好了吗？”老妇轻声问道，她的声音非常温柔，足以抚平人心底的一切伤痛。 方脸少年深吸口气，他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诅咒已经侵入了他的右臂，高高鼓起的肌肉上，遍布着紫黑色的骇人疮疖。 “比我想的还要严重。”看着萨姆森身上的烂疮，老妇皱了皱眉，“你用「黑魔剑」杀了不少人吧？” “我是在做正义的事情。”萨姆森笃定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老妇将火炉中的短剑抽出，烧红的剑刃冒着滚烫的热气：“你需要咬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 安道尔持剑走来，壁炉在她身后烧得正旺。 在火光的照耀下，她投下的拉长阴影将萨姆森盖住，方脸少年几乎看不清老妇逆光的面容，跃动的火焰，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艳丽的赤色轻纱。 萨姆森将右手搁在桌上，紧盯安道尔的一举一动。 尽管早有准备，但在烧红的剑锋，割破手臂上的疮疖，流出暗黄色的浓水时，他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如果真想除掉这些烂疮，你最好忍着点。接下来，我将挖掉那些坏死的部位。” 来自老妇的提醒，让萨姆森定了定神：“只管动手吧。” 利剑刺入萨姆森的右前臂，鲜血沿着伤口淌到桌上，那时他还能忍住疼痛，但当利刃开始转动，一点点剔除坏死的烂肉时，萨姆森的眼睛瞪得凸起，饶是如此，他也没发出一声痛呼。 等到一处烂疮剔除干净，老妇又将炽热的剑身紧紧贴在鲜血淋漓的伤口处，替方脸少年止血。伴随着滋滋声响，萨姆森将头颅深深低下，颈脖处的青筋暴起，忍受着这份烙印在皮肉上的痛苦。 安道尔继续挖除下一个烂疮，木桌承载不下的鲜血滴落在地，随着剜出的烂肉越来越多，萨姆森只觉得整个右手都痛得失去了知觉，想活动一下手指，都变得那么困难，但他始终一言不发。 短剑有些凉了，安道尔将其插回火炉，等待着它再次滚烫起来。 萨姆森盯着壁炉中的火焰，目光纯粹而炽烈。 趁着这段空闲，老妇问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所行的究竟是你的正义，还是神的正义？” 方脸少年眼也不眨，好一会才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安道尔看着他，“我们是有罪的，罪业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没办法分辨真正的正义，只有神才可以。但就算你步入歧途也不要紧，只要你向神忏悔，向神祈祷，神会带走你所有的苦与痛，为你留下无尽的祥和。” “你知道吗？我原本是来杀你的。”萨姆森突然道，“你的死，会换来成千上万的人得救，等我成为了审判长，我有机会拯救更多的人。我一直在向神祈祷，但神从没给我答案。你说这是我的正义，还是神的正义？” “神是公义的。”安道尔笑了笑，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仿佛都被抹平，“尽管那么做吧，在那之前，请让我帮你除去「黑魔剑」的诅咒。” 萨姆森没有拒绝。 安道尔将烧红的短剑握在手中，站到了萨姆森身后。方脸少年右侧的脊背上，同样深扎着紫红色的烂疮。 萨姆森看不到她的动作，只能感受到灼热的剑锋，正一点点挖开他的后背，疼痛远比手臂来的更加猛烈。 “我死的那一天，云中的城将为我而开，会有「天使」，将我接到那神圣的地方。如今我终于能荣幸地说，我通过了所有的考验。”老妇开怀道。 听着她的话语，就连方脸少年，也被她的虔诚感染，如此虔诚的人，不应该死在他的手中，那是一份不可饶恕的罪，是对神的亵渎。 等到最后的烂疮也被挖除，望着堆在一旁的那堆烂肉，萨姆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轻了不少。 安道尔拿来一盆清水，替萨姆森拭去血污后，又用绷带将他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直到一切结束，萨姆森这才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杀了你，但你要用神的名义发誓，不会向任何人透露「黑魔剑」的消息。” “看来神对我另有安排。”安道尔抿了抿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除了我以外，没人清楚这件事。” 萨姆森长舒口气，虽然跟他预计的有些不一样，但如此一来，任务也算完成了。 临走前，安道尔给萨姆森拿来了一整箱面包，让右手还不能动弹的他在路上补充体力，萨姆森推脱不过，只好收了下来。 “谢谢你。”离去前，萨姆森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一句感谢。 “不用谢我，谢谢神吧。”安道尔笑着望向他，“别忘了你说的话，救下更多的人。” “我会的。”萨姆森保证道。 他没有照比纱说的那样，将格瑞塔一家灭口，也许这会惹恼那位短发少女，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回到蛾摩拉城后，他向比纱汇报了这件事。 如他预料的那样，比纱抱怨连连：“你到底在搞什么？我要你去杀了他们，没让你带一身伤回来，要是事情败露，我可不会保护你。” 萨姆森无奈耸肩，却听得比纱又道：“不过……你在没有伤害他们的情况下解决了此事，你又一次救了他们。萨姆森，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 他们相视而笑，彼此皆感受到了对方的情意。两人相拥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化作了永恒。 对于比纱的倾心信赖，萨姆森无以回报，他只能在心底发誓，他会守护眼前的少女，直到生命的尽头。 番外 追随神迹 十七 安道尔 下 “不要害怕，你得救了。” 踏着霞光与彩云，天使莲步轻移，行到了萨姆森面前，向跪地的方脸男子伸出手。 金色的柔顺长发，顺着天使婀娜的柳腰披下，露肩的素色长裙，为她增添了一份不属于尘世的圣洁。 萨姆森握住天使垂下的柔荑，从地上被她拉起。 “神迹已经显现……比纱，你看到了吗？我们得救了！” 萨姆森激动地朝妻子道，比纱仍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根本没抬眼看他。 天使降临的动静，根本瞒不过后方的追兵。赶来的圣战军，很快便将萨姆森等人团团包围，却无一人敢靠近。 “认真的吗……怎么可能会有天使来临？” 望着身负六翼的天使，赶到的葛希思骑士也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整个神圣王国，无人不晓「天使」的威名。事情已经来到现在这一步，葛希思可不会就此退缩。 年迈的骑士抢占先机道：“尊贵的天使，审判长萨姆森行不义之事，他残忍杀害了许多无辜者，请您对他降下惩罚。” “他已经向神忏悔，神宽恕了他。”天使的语调温柔如水，足以抚平人们心底的一切伤痛。 “但我们可没有原谅他，他要偿还所做的一切！”葛希思咬牙坚持。 望着那群愤怒的众人，天使发出悲悯地叹息： “你们心中的愤怒，那是一份罪业。苦难与死亡，都只是神对你们的考验。你们需要做的，唯有跪下来向神祈祷，祈求神给你们内心的宁静，感谢神给你们的一切恩赐，而你们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听着天使温柔的诉说，葛希思心中充满绝望：“难道萨姆森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神是仁慈的。” 天使露出甜美的微笑，她笑起来仿佛骄阳盛开，弯弯的眼角犹如月牙，透着明媚可人的光泽。 “无论你杀人放火、强暴行淫，只要你愿意向神忏悔，向神祈祷，神都会赦免你的罪。神会带走你所有的苦与痛，为伱留下无尽的祥和。” 保护着比纱的萨姆森，这时微微一愣，他好像在某人口中，听过类似的言论。 “只有一种人，是神所无法饶恕的。那就是背弃他，不信他的人。” 天使话语一转，望向众人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委屈巴巴的神色。 “从你们杀死神的仆人，伦琴祭司的时候，你们就为自己招来了毁灭，将由我来清算你们的罪恶……” “闭嘴，你这个丑陋的怪物！你根本就不是人类，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满身泥渍的男孩，用怒吼打断了天使的话语，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天使猛掷而去。 圣洁的光芒将石子凝滞，石子距离天使只有一步之遥，却永远不得寸进。 “我也曾是人类。” 面对男孩的质问，天使将柔若无骨的玉手交织身前，好似闺中羞涩的少女。 微风拂过，吹散了天使鬓角垂下的秀发，露出了眼角旁的泪痣，那是她为世人垂下的泪。 “是你……” 望着那副温婉柔美的精致脸庞，葛希思怔在原地。 他记得那张脸。 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女人改变了他的一生。 “安道尔·格瑞塔！” 萨姆森也惊觉天使的身份。 历尽苦难，洗尽铅华，那位老妇的灵魂去往了云间，成为了真正的天使！ 神力抹平了岁月给她留下的苍老皱纹，她如婴儿般柔嫩的肌肤吹弹可破，一颦一笑间，都充斥着无尽的圣洁与美好。 安道尔抿嘴而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少女新生的娇羞，她俏皮地将纤细的玉指并拢，摊放在自己嘴边，对准满身泥渍的男孩，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天使温柔的吐息，吹灭了男孩头顶的蜡烛，男孩瞪大双眼，如遭雷击的身体僵硬倒地。 “你还好吗？” 葛希思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推搡着男孩倒下的身体，男孩却没了半点声息，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安道尔转动修长的粉颈，俏脸正对的人群成片倒下。呢喃似的吐息，宛如压倒麦浪的晚风，只是当晚风散去，没有一株麦穗能重新直起来。 在可爱的天使面前，人们如蝼蚁、如草芥般死去，无人是她的一合之敌。 葛希思终于怕了，他抱起男孩的尸身，头也不回地朝城内跑去，他只想远离那个屠戮众生、唤作「天使」的怪物。 刚一回到蛾摩拉城，富商庞特便迎了上来，向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你向萨姆森复仇了吗？” “天使……安道尔天使……” 葛希思话还没说完，便骇然抬头，他看到硫磺与火从天上降，将整座城池点燃。 城郭燃烧，烟气升腾。葛希思也在惨叫中，被烈火彻底吞没，他拖着焦黑的身躯在火焰中狂舞，最后被焚烧成灰。 在天使的审判下，无人可以逃脱。 安道尔张开六片唯美的羽翼，将萨姆森与比纱护在身后。除了他们外，城中所有人，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 她站在山巅，熊熊烈火在她的面前燃烧，火光的照耀，为她洁白的面颊染上一抹醉人的红晕。她张开双臂，拥抱着灿烂的晚霞。 震撼无比的萨姆森，正想越过安道尔，探头查看城内的情况，却听天使警告道：“不要看，会死的。” 萨姆森便不敢看，转而安慰起自己的妻子：“灾难已经结束了，比纱，天使救了我们，我们已经安全了。” 比纱只是失落地望着他：“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激发了人们心中的罪恶，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是你召来了天使的审判。” “我没有选择。”萨姆森握住妻子的手，眼神一如既往的真挚，“城没了可以再建，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我们还有彼此……” 比纱一把将方脸男子推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她蓦然回首，遥望那陷入火海的城镇。 她的脚向大地生根，身体也变得僵硬，顷刻间化作一根盐柱，悲伤的脸孔仍旧栩栩如生。 “不……” 萨姆森发出一声痛呼，他拥住妻子化作的盐柱，身上传来的只有无尽的冰冷。饶是像他这样刚强的铁汉，也忍不住黯然垂泪。 不知过了多久，安道尔站到了萨姆森身后。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璀璨耀眼的金色利刃。 “萨姆森，你会死。” 安道尔弱弱的低语，打断了萨姆森的悲伤。 萨姆森擦干眼泪，跪在天使脚下。面对城中作恶的人们，天使尚未拔剑，当她出剑的时候，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赐我一死吧，安道尔天使。” 萨姆森闭上了眼，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就连最爱的人也离他而去。他从来都不害怕死亡，他怕的是一個人独活于世。 剑刃迟迟未落下，萨姆森睁开眼，却见安道尔正一脸慈祥地望着他： “你会死，但你的灵魂会迎来新生。直到最后一刻，你也不忘向神祈祷，聆听神的教诲。神感受到了你的虔诚，你理应得到嘉奖。” 安道尔将剑刃点在萨姆森左肩，神情肃穆而圣洁：“萨姆森，你将成为行走人间的圣徒，终身践行神的旨意。你将与祭司一起，传播神的福音，你将与天使一起，清算人类的罪恶。” 被天使封为圣徒，感受着体内涌现的无匹力量，萨姆森只觉怅然若失，怔怔地跪在原地。 “会有祭司来找你，告诉你今后该怎么做。还有一件事，正等待我的处理。” 收剑后，安道尔伸了个懒腰，原先的庄重感顿时不见，她又变回了那位活泼可爱的天使。 她扇动羽翼，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飞向天空的尽头。 ………… “怎么会这样？” 随着地狱魔王的陨落，索多玛城的居民开始狂欢，唯独厄里希始终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他的紧张，令斯麦德男爵疑惑不解：“厄里希，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也许我们搞错了些什么……” 厄里希也很纳闷，只是烛眼显示的死期，可不会有半点虚假。 只有英雄，才能改变注定的死期。厄里希告别男爵，准备找尼姆巴斯问问情况。 不多时，一条青黑色的猎犬，从厄里希脚边狂奔而过，等到气喘吁吁的男孩从后面追来时，猎犬早就没了踪影。 “牧师，你看到拉多往哪跑了吗？”找不到猎犬的去向，尼姆巴斯站定脚步，气喘吁吁地问，“他一直叫个不停，跑起来拉也拉不住，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 “他往城外跑了。”厄里希指了指猎犬跑向的方位，尼姆巴斯道了声谢，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拉多，你在哪里？” 来到城外，尼姆巴斯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猎犬的名字，同时焦急地环顾四周。 突然，男孩停住了动作。 低矮的灌木旁，猎犬正匍匐在一人脚下，发出低声的呜咽，尾巴也不断晃动。 那人披着灰色长袍，长袍将身形全部盖住，一只充满褶皱的干枯手臂从长袍底下探出，正抚摸猎犬后背。 等到尼姆巴斯靠近，他终于看清那人的真容，眼眶也忍不住湿润起来。 “安道尔祖母……” 尼姆巴斯轻声呼唤，那人正是他早已过世的祖母。 老妇松开了抚摸猎犬的手，挤满皱纹的脸庞上，露出和蔼慈祥的笑容。 “他们说你的灵魂去了云中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尼姆巴斯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上前拥住了她。 “尼姆巴斯，不必为我伤感，我的灵魂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老妇在男孩耳边道，“但我在天上十分不安。我看到你步入了歧途，我看到你忘却了神的教诲。” 松开男孩，老妇凝视着他的双眼：“好在还有机会弥补。跟我走吧，去那永远幸福快乐的地方，从此以后，你不会再有任何烦恼疑虑，你将永远与喜悦祥和为伴。跟我一起，回到神的怀抱……” “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尼姆巴斯打断了她的话语，“还有很多破碎的灵魂，等待我去重新凝聚，我会用英雄的力量帮助它们，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那么做违背了神的旨意。”见争论不过男孩，老妇弱弱地说，“‘英雄’是不容于世的存在，你打破了神为其他人制定的命运，你已经犯了大错。你就听祖母这一次的吧。” 男孩摇头：“我很感谢你，祖母，但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这里的人们需要我。” 老妇没再多说，她张开手，将男孩抱在怀中。在祖母温暖的怀抱中，男孩安心地闭上了眼。 “汪！” 猎犬忽然叫了起来，叫声中带着几分惊惶。 不等男孩睁眼，璀璨夺目的金色利刃，倏地刺穿了他的身躯。 洁白的羽翼将斗篷撑落在地，斗篷下的，是一具亭亭玉立的娇躯。哪里还有什么老妇？有的只是圣洁的天使。 安道尔持剑的手臂平举，男孩双脚离地，瘦弱的身体被她整个串在了剑上，血液顺着剑身淌落在地，染红了天使素白的长裙。 “尼姆巴斯·格瑞塔，你背弃了神的指引，将由我来予你审判。” 收剑后，她将男孩毫无生机的尸体平放在地，在他耳边宣告着他的罪业。 听到激烈的犬吠声，闻讯赶来的厄里希，只看到血流满地的男孩，还有泪眼蒙眬的天使。 天使的眼眶红红的，她咬唇噙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座城里的迪雅人，他们都是异教徒。”安道尔凝视着死去的男孩，她捧起男孩的手，温柔地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你想帮助他们？他们马上就会和你一样了。” 厄里希心底涌现出不祥的预感，正想跑回城中，警告留在那里的斯麦德男爵，火光却将他的视线彻底吞没。 自天上宣泄的火焰，焚尽了城中的一切，无人能从中幸免。 无论是城中的居民、等候消息的斯麦德男爵，还是尼姆巴斯死而复生的父母，他们全都死了。 厄里希颤抖地跪下身来，在神迹面前，人们的一切抗争，都显得那么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消亡。 过了许久，厄里希重新起身，直面审判世人的天使。 “厄里希，你愿意跟我一起，向神祈祷吗？” 安道尔也看到了厄里希，转而露出甜美的微笑，当初就是这位牧师，将她送上云中城的。 厄里希没有回答，他走到尼姆巴斯身旁，从男孩的血泊中，捡起了那把摄人心魄的魔剑。 厄里希不会使剑，但当他将「黑魔剑」握在手中时，一切剑术都仿佛无师自通。他用双手握住漆黑的剑柄，寒光凛冽的剑锋，直指张开六翼的安道尔天使。 “想不到就连你，也背弃了神的指引。” 安道尔既惋惜又委屈，她嘟起嘴，朝厄里希呼出一口气。 厄里希晃了晃神，他不明白安道尔天使在做什么，只是将魔剑握的更紧，随即大吼一声，向天使发起冲锋。 “你有一点特别。”安道尔惊讶地打趣道，“但也只有那么一点。” 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厄里希的身体还在前进，头颅却滚落在地，扩散的眼瞳中，映出的是天使的笑颜。 当天使出剑的时候，没有人能从她手中逃脱。 她右手持剑，左手揪着一撮头发，将厄里希还在淌血的人头高高举起。 “恶徒已尽数伏诛，邪恶终将扫除一空，正义必会得到伸张！” 安道尔展开羽翼，圣洁无比的光芒从她体内迸发，完成了神的使命后，她的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美得不可方物。 忽有光芒从天上垂下，安道尔将手中的人头扔下，整个人沐浴在恢宏的圣光中，伴着荣耀重归云间。 执迷不悟的恶徒则曝尸荒野，尸体任由赶来的野兽吞食。 直到天色彻底暗淡，午夜时分，正在城外啃食尸体的野狼，突然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心脏，眨眼间被抽干血肉，化作满地干尸。苏丹小说网 枯瘦女子走到被天使焚毁的城镇前，眼底仍泛着淡淡的恐惧。 天使降临之际，史蒂芬正打算赶到这里，找杀死地狱魔王的英雄算账，没想到却看到了如此骇人的一幕。 与天使一比，什么黑魔剑主，什么蜘蛛女士，都显得那么可笑。能够与天使抗衡的，唯有地狱中的魔王。 史蒂芬深吸口气，随即检查起遭受野狼啃食的尸体。 尼姆巴斯还算完好，忠心耿耿的猎犬守护着他，赶跑了靠过来的野狼。厄里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整个身体都被野狼彻底撕裂，满地都是组织残骸，唯有黑魔剑始终握在那双僵硬冰冷的手中。 “成为‘死亡骑士’，为我效力吧。” 史蒂芬将尼姆巴斯的尸体扛起，她本来只想将黑魔剑取走，但在稍加思索后，她还是将厄里希散落的尸骸收拢，拖着它步入黑暗的尽头。 第一章 苏醒 【正在重塑躯体……】 【重塑完成……】 …………………… 一片昏暗的墓穴中，叠放着为数不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经过了一些处理，例如在死亡时被斩下的肢体部位又重新被拼接缝合在了一起。地上流淌着不知名的脓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异味。 若是有任何修习过亡灵法术的人来此，定能发现，此地正在进行行尸的转化。 就在这一片腐败的尸体中，一具完好的躯体显的那么异样，若是有人能够走近查看这具躯体，还能看到其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突然，这具躯体动了一下，接着缓慢的坐了起来，用手撑住额头，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我这是……在哪……” 随着思绪的慢慢清明，记忆也涌入了脑海。 家人、朋友、无忧的生活，以及……残暴的骷髅、活动的行尸、哀嚎的村民、笼罩在黑袍中的施法者…… “我叫罗德，是萨欧村一名猎户的长子，有一个妹妹，本来在村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村庄却被亡灵法师袭击了，整个村庄都被毁灭，所有人都被杀死了。在我被杀死之前，我最后的意识似乎看到了那个亡灵法师抓住我的妹妹说什么天生的英雄……她应该活下来了吧……”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叫罗德，是地球22世纪的一名职业玩家，目前正在攻略时下最流行的第三世界虚拟网游【英雄无敌3】。” “我现在……还在游戏里吗？还有，这股记忆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罗德伸手摸了下所坐的地面，接着赶紧将手从地面上拿起来。罗德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沾了一些不知名的脓液。 罗德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场景。 阴暗的墓穴、陈列的尸体、深处传来的阵阵低吼……种种现实中难以见到的场景无疑让罗德心中有了定数。 “果然我还在游戏里面……那么，属性面板。” 随着念头的升起，罗德的面前浮现了一道透明的面板。 【姓名：罗德 英雄特长：未觉醒 阶职：1阶民兵1级（0/10） 属性：力量7、速度6、体质8、知识2、精神2 生命值：40/40 法力值：0/0 经验值：0 技能：无 特殊技能：无 法术：无】 看着自己的属性面板，罗德陷入了沉思。 成年男子的力量、速度、体质这三项基础属性应该是10，根据前身的记忆这具躯体应该还在少年阶段，属性尚未成长到均值，而知识和精神只有两点则说明了前身没有成为法师的天赋。总体来说起始属性偏低，但胜在前身岁数不大，成长性极佳。 “在前身的记忆中，他所生活的村庄被强大亡灵法师摧毁了。但根据我之前在记忆中看到的画面，所谓的亡灵军队，其实也只有行尸和骷髅兵这两个低阶亡灵兵种，而那个亡灵法师施展的魔法也只是最低级的魔法神箭和迟缓大法。”苏丹小说网 “亡灵法师倚仗着黑夜奇袭的便利，加上无知的村民对于亡灵的惧怕，这才成功攻破村庄。如果是在白天正面进攻村庄，那结果还真不一定。” “这个亡灵法师，其实只是亡灵法师学徒吧……” 判断出了村庄的袭击者的身份，罗德的思路一下子清晰来起来。 “亡灵法师学徒袭击村庄的目的只有那么几个，总的来说都和财富沾边，无论是村庄内的钱财，还是将村民死后转化为亡灵军队的价值，都是亡灵法师学徒所需要的。” “村庄内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等等，根据前身的记忆，他的妹妹应该是活下来了的，天生的英雄……英雄？” 罗德眼瞳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 英雄无敌世界的关键：英雄。哪怕是个普通人，面临绝境时，在强烈的意志冲击之下也能觉醒，成为英雄。 但并非任何人都能够成为英雄，更多的人在面对绝境时不知所措，只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成为英雄的人，身上必定有着常人所没有的特质，或是勇敢无畏，或是意志坚定。 比起同阶位的一般生物，英雄可以额外获得巨额的属性加值和成长性，以及一个自身专属的特长。 “天生的英雄吗？……可惜生在了这么个偏远的小村庄里，要是生在埃拉西亚王国，怕是能够有一番大作为……” 突然，罗德的精神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面板。 【灵魂任务：血缘】 【任务简介：自从你所生活的村庄被毁灭后，作为你在世的唯一血亲，你的妹妹下落不明。纵使是死亡也无法带走你对于至亲的这份思念，你发誓要将你的妹妹找回。】 【任务目标：十二个月内安全找回你的妹妹罗琳】 【失败条件：超过规定时间或失去目标英雄】 【失败惩罚：灵魂分裂，主人格消失】 …………………… “行吧，来到这个世界，继承这个身体果然是有代价的。不过按照系统一般的难度与收益等价原则，任务达成的奖励虽然没说，但应该就是得到英雄罗琳的效忠与继承这具躯体的隐患消除。” “既然袭击村子的亡灵法师学徒发现了罗琳是天生的英雄，那么只要他不是个傻子，是不会将罗琳简单地变为亡灵生物的，哪怕是能得到一个尸巫。” “他会做的，要么是将罗琳献给一位大领主以换取回报，要么是将罗琳送到大型的拍卖场换取巨额的报酬。” 罗德在心中稍微盘算了一下，总之还有十二个月，确认了罗琳暂时不会出事后便不去管灵魂任务，先弄清楚自身的处境。 在村庄中所有人都被杀死后，亡灵法师学徒将进行一系列的收尾工作，从最简单的搜刮村庄，一直到处理尸体转化亡灵生物。 如何处理尸体以得到更高质量的亡灵生物一直是亡灵法师的研究目标，最简单的便是将尸体的伤口缝合以减少行尸的损耗，其次便是使用各种材料提高尸体的强度。但再怎么提升也无法将普通人的尸体转化成尸巫或死亡骑士。真正的强大的亡灵生物，其生前也一定强大。 根据罗德的观察，那位亡灵法师显然在这个方面做得还可以。周围的尸体处理过的痕迹都很明显。 由于学徒级的亡灵法师难以独立地将尸体转化为亡灵生物，所以只能将处理后的尸体带到死亡能量浓郁的地方，让他们自然转化为亡灵生物，最后将其控制。自然转化将视死亡能量的浓郁程度持续几天到几周不等。 “我周围这些尸体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变征兆，就差亡灵法师学徒回来激活灵魂之火便可变为行尸，也就是说，不管是赶在亡灵法师返回之前逃走还是探索墓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尸体，罗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第二章 骷髅兵 罗德观察了一下所处的地形，发现这里是一个类似条形的空间，前面和后面都有明显的通路，一边的通道是之前传来嘶吼的位置，通道较为狭长，而另一边的通道内则只有些许亮光，比不上这个长条空间内的荧光。 “由于死亡能量越浓郁转化亡灵生物的速度就越快，这些尸体应该被放置在最接近这里主墓室的位置。那么，这里应该就是墓穴中最接近墓室的地方。” “那个学徒肯定会将一部分的亡灵安排在前来的通道内作为守兵，传来嘶吼的那一边是通道，而一边则通向主墓室，那个亡灵法师肯定想不到有人能越过通道的守卫直接进入主墓室，墓室内应该不会有危险。” “先去墓室内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资吧，毕竟用手可对付不了通道内的亡灵。” 一念及此，罗德便开始行动、小心的越过脚边陈列着的尸体，缓步走到了墓室内。 借助墓室内的微光，罗德观察了一下墓室内的情况，墓室内的两侧堆放着大量的物资，包括从村庄内搜刮来的一些值钱的物品，够一个人吃上半个月的干粮，还有几套破旧的皮甲类装备，墙角边堆放着几柄生锈的铁剑，应该是用来武装亡灵生物的。 墓室的尽头处放着一具完好的棺材，虽然没有仔细观察，但它散发出的死亡能量代表了里面正沉睡着一个中高阶亡灵生物。 罗德见状，上前挑选并换上了一套看上去相对完好的皮甲，接着从墙角边选取了一把还算完整的铁剑。虽然没有细看系统的评价，单从这些物品的外观上，罗德也知道它们的属性不怎么样。 ………… 【破旧的皮甲】 装备需求：无 基本属性：护甲+3、耐久13/20 评价：与其将希望放在它的身上，不如将希望放在你的身法上。 ………… 【生锈的铁剑】 装备需求：无 基本属性：杀伤+3、耐久4/10 评价：放置了不知道多久的铁剑，曾经的良好保养让它仍能为你作战一段时间。 ………… 换上了这套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装备，罗德准备开始行动了。按照罗德的猜测，既然属性面板还在，各种装备也还能显示属性，那么经验值获取的方式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带上装备，罗德返回之前陈列尸体的位置，接着向墓穴外面的通道缓步前进。 来到通道内，罗德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道路一下从原来的空旷变成了狭长，这种情况下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代表着罗德不用同时面对复数以上的敌人。 继续朝前缓步前进，罗德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一些无意义的嘶吼了。罗德集中精神，紧握武器，看向了通道内的黑暗处。 罗德确定，自己将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是骷髅兵。虽然还没有看到敌人的全貌，但那副骷髅躯体无疑昭示了它的身份。 骷髅兵，低阶亡灵生物，属性除了体质外都略高于成年男子，只保留了最基本的战斗意识，没有亡灵法师操控的情况下打不过训练有素的剑士，在大一点的战场上只能用来消耗敌人的体力，与行尸一起并称为战场上的两大炮灰。 玩家论坛中一直在争论骷髅兵和行尸谁才是最垃圾的亡灵生物，但这些对于目前的罗德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因为罗德的这个身体还在发育，本身的属性甚至比不上成年男子的平均值。 “只能拼硬了吗……” 罗德叹了一口气，想要击杀骷髅兵，除非将之斩首，不然只能通过造成伤害将亡灵之火的能量消耗光，也就是俗称的将生命值耗完。 由于不知道通道后面的敌人数量，以及有可能面对的亡灵法师，罗德显然不愿意与眼前的骷髅兵太过纠缠，在属性略差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将其斩首。 这种将自己的生命完全放在对拼的技巧上其实是一种很劣势的选择了，如果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罗德肯定不会选择强行斩首，在一场战斗中能够拿到属性及其他的优势就轻松的多了。 主要还是这具躯体的基础属性太差，如果是正常成年男子的属性，罗德有信心靠着自己的战斗技巧耗死骷髅兵。不过罗德也不会去抱怨什么，毕竟战斗还是要打的，只不过需要换一个方式。 罗德原地的思索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拖久了亡灵法师学徒回来了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罗德在四周的脚边看了一下，接着弯下腰捡起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随即猛地向着前方的骷髅兵砸了过去。 由于光线不佳以及属性偏低，这块石头并没有像罗德想的那样正中骷髅兵的头骨，而是砸到了骷髅兵的胸骨，石头带来的冲击力让骷髅兵后退了两步。 亡灵生物的特性让骷髅兵没有产生被突然攻击的惊愕，而是在稳住脚步后直接提刀向罗德冲了过来。 骷髅兵冲至罗德身前，接着猛力挥刀砍向罗德。 按理说，为了应对骷髅兵这一记携冲击力的攻势，罗德应该后退招架的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但是罗德没有这样做，反而在骷髅兵即将到达之际迎向了它的攻击，手中的剑猛地斜向上刺出，同时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斜向弯曲。 若此刻有人正在旁边观看，定会发现，与其说是罗德的剑在手臂的力量发挥到最大时刺向了骷髅兵的颈椎，不如说是骷髅兵主动用颈椎迎着罗德的刺击撞了上去，而罗德的身体巧之又巧的以微毫之差避过了骷髅兵的攻击。 噔！ 随着一声脆响，一个骷髅头掉在了地上，骷髅头中的灵魂之火慢慢熄灭，而罗德此时也力竭虚脱，撑着一旁的墙壁歇息，平复剧烈的心跳。 虽然先前的战斗时间极短，仅仅是一个瞬间便分出了胜负，但带来的消耗极大，尤其是精神上面的损耗。 看似罗德只是简简单单的出剑便击杀了骷髅兵，但其中蕴含着极大的凶险。 首先是出手时机，一旦时机把握不对，剑刃没有刺中或者刺中了却没有击杀骷髅兵，那么对骷髅兵接下来的攻击便无从闪避，只能负伤。其次是在击杀骷髅兵之后躲避其原本的攻击，这一点更是消耗精神。 不知是不是精神损耗的缘故，罗德感觉自己的体力也连带着消耗了不少。 第三章 提升 这种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技巧上面，稍有差错便会身受重伤的行为，如果不是因为属性实在太差，罗德肯定不会选择的。 要知道现在可不在游戏中，游戏中可以追求刺激拼秒杀，现在只能怎么稳怎么来。不过结果倒是好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便击杀了骷髅兵。 扶着墙休息了一会，待到精神恢复了之后，罗德开始检查自己的系统日志。 “你对骷髅兵造成了2点伤害，骷髅兵以你为第一仇恨序列……” “你成功闪避了骷髅兵的攻击……” “你对骷髅兵造成了25点弱点伤害，触发即死特效，伤害修正……” “你对骷髅兵造成了43点即死伤害，骷髅兵死亡……” “辉煌的胜利！你获得了10点经验值！” 罗德看到这里，知道可以通过原本游戏内的方法获得经验值。本以为系统日志到这里已经结束了，罗德却发现下面还有一排。 “你在全神贯注的战斗中领悟了战斗技能【爆发】！。” “你学到了有关气力值的技能，气力值解锁！” “【爆发Lv1】：下一次的攻击将消耗一半当前气力值，所造成的伤害提升30%。升级所需经验值10。” 罗德看了下属性面板，发现在生命值与法力值的下面多了一项气力值属性，目前显示27/80。 “没想到可以自动领悟技能，记得原来在游戏中这种战斗技能都要找专门的导师学习。只是不知道是根据完成度获得的技能，还是只能在生死之战中获得。”罗德心有所悟。 看着自己人物面板上面的10点经验，罗德选择了提升职业等级。 “消耗经验值10，剩余经验值0。职业等级提升至1阶民兵2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 目前罗德在面对亡灵生物时，凭借着前世的战斗意识，靠已有的速度属性足以应付它们的动作，但是造成的伤害可能偏低，尤其是在面对速度慢但血厚的行尸时。想到这里，罗德将属性点分配到了力量上面，目前力量为8。 技能点可以用来学习各种特殊技能，如果说属性是基础，那么特殊技能便决定了角色的定位。由于游戏中对于特殊技能没有任何限制，任何特殊技能都可以靠技能点获得，因此技能点的使用往往尤为重要。 看到获得了一点技能点，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战斗，罗德直接将其使用，学习初级剑术。 （初级剑术：多年的用剑经历让你对于如何使用剑有了一定的总结，你可以熟练使用常规剑。你对于一般剑术的掌握速度增加，使用常规剑造成的伤害提升10%。） 罗德感觉到一系列关于用剑的技巧浮现在自己脑海里，接着反应到身体上。首先是握剑的姿势自行调整了一番，就仿佛是在日复一日的挥剑训练中找到的最佳握剑方式，其他各种出剑的姿势也都融入了身体本能。握住手中的武器，罗德感觉到一阵心安。 整理完了此次战斗所得，等到气力值恢复至半数以上，罗德便准备继续前进了。 通道依然显得那么幽深，点点荧光无法照亮隐藏的黑暗，脚边歪着的骷髅头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战斗。 缓步朝前移动了几十米，借助这通道内的幽光，罗德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亡灵生物，分别是行尸和骷髅兵。 行尸率先发现了眼前的罗德，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骷髅兵也注意到了罗德，朝着罗德冲了过来，行尸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属性稍微提升了的罗德不想像上次一样在生死之间拼秒杀，看着骷髅兵提剑砍向了自己，罗德向后疾退两步避开了它的劈砍，趁着骷髅兵劈砍空了后露出的空当挥剑砍向了骷髅兵的身体。 由于骷髅兵没有血肉，这一击劈砍没有造成良好的效果。罗德自身也明白，于是飞起一脚猛踢向了骷髅兵的腰骨。这一脚罗德用上了技能【爆发】，骷髅兵直接被踢得身形不稳，后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前露出空当，罗德乘胜追击，一记重斩将骷髅兵的头颅斩下！ 就在罗德斩杀骷髅兵的时候，后面的行尸也赶到了罗德身边，用它那绿油油的爪子抓向罗德。罗德刚刚全力爆发秒杀骷髅兵，面对这一爪也一时间躲闪不及，只能用手臂挡下，避免受到弱点伤害。 瞬间罗德的手臂上便多了四道血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伴随着阵阵酥麻。罗德明白，自己中了尸毒。 “大意了啊……”罗德知道此时已经不能拖下去了，行尸本来生命值就比骷髅兵厚一倍以上，大约在100左右，本来自己可以通过速度的优势一招一招地耗血来击杀行尸，但现在自己收了伤，反而要小心被它耗死，除了速度解决战斗处理伤势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行尸的下一记攻击也到了，依然是单手爪击，罗德身形一退避开这一次攻击，趁着行尸动作的空当持剑向行尸的咽喉刺出，同时用上了技能【爆发】。 就在剑刺入了行尸的咽喉的时候，出乎罗德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来罗德手上的这柄剑的耐久度已经归零了，罗德本来想一剑刺穿咽喉秒杀行尸，没想到剑在刺入行尸咽喉不深就断裂了。 行尸这时又是一记爪击上来，罗德赶忙向后躲闪，同时弯腰捡起了之前骷髅兵所持的铁剑，随即在行尸下一记爪击未到来之前一记重斩斩下了行尸的头颅。 “也就是行尸和骷髅兵这种低阶亡灵生物可以利用弱点斩首秒杀了，像阴魂能够漂浮难以斩首，吸血鬼斩首后一时间还不会死亡，死亡骑士灵魂之火直接在胸膛里，被斩首后能够以无头骑士的姿态继续战斗……”罗德感叹。 罗德看了下最后面的系统日志。 “辉煌的胜利！你获得了25点经验值！” “你在激烈的战斗中领悟了战斗技能【重斩】。” “【重斩Lv1】：消耗气力10，下次的斩击将造成基础攻击力的120%伤害，攻击弱点时伤害提升至160%。升级所需经验值5。” 手臂传来疼痛提醒了罗德，此时应该想办法回复生命值。 罗德检查了下属性面板，半血状态、流血、尸毒……目前经验值为25，升级所需经验值为20，罗德选择提升职业等级。 “消耗经验值20，剩余经验值5。职业等级提升至1阶民兵3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苏丹小说网 在游戏中，将自由属性点分配到体质上面，除了可以提升生命值与气力值的最大值外，连带着还可以回复不少的生命值与气力值，大概可以将生命值和气力值回复到满状态的三分之二处。 罗德不知道这一点现在还有没有效，但根据之前的经历，属性面板、经验值都存在，那这一效果很可能也还保留。 罗德将自由属性点分配到体质上面，看到生命值与气力值回复至大半，罗德便明白这一点依然有效。对于此时缺乏回复生命值手段的罗德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同时，罗德也看到了属性面板上的尸毒状态。尸毒状态持续时不会扣除多少生命值，但却让人容易疲惫，即消耗的气力异常增加，很可能在战斗中打着打着便浑身无力。 “本来想着留着技能点为以后学习四系法术专精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先用了吧。” 为了避免在战斗中体力不支，罗德选择消耗一点技能点，学习初级抵抗力。 （初级抵抗力：你对于任何异常状态都有了一定的抵抗，包括但不限于眩晕，昏厥，中毒，麻痹，灼烧，冻伤，魅惑。你对于所受到的任何法术伤害都有了一定的减免，数值大约为此次伤害的5%。有极小的几率直接免疫一次法术伤害。） 此时属性面板上面的尸毒和流血标志都已经消失。罗德感到手臂上一阵酥麻，被行尸抓出来的伤口已经结疤。 第四章 骷髅勇士 一 罗德检查了一下现在自己手上拿着的这柄剑。属性为杀伤4、耐久5/10。这把剑要比之前断掉的那把好点，不过也只能说将就着用。 罗德继续启程，接下来又是面对单独一个骷髅兵。此时的罗德已经在技巧上碾压全靠本能作战的骷髅兵，没有亡灵法师操控的骷髅兵战斗技巧实在惨不忍睹，罗德纯拼剑法就无伤击杀了骷髅兵，又是10点经验入账。苏丹小说网 随后罗德在比较宽敞的通道内一次性面对了两个行尸，罗德没有选择在空旷的地方以一敌二，而是将它们引回到之前的狭小通道，一时间只用面对一个行尸，凭借自身的剑术技巧将行尸一个一个耗死，得到30点经验。 罗德发现，学习了初级剑术之后，在战斗中可以轻易找到进攻的时机，原本对手的攻击在自己眼中充满了破绽。这或许是学习了剑术的隐藏好处。罗德在前世玩的是纯输出法师流，对于战斗特殊技能的隐藏特性不是特别了解。 虽然是纯法师，但罗德的战斗技巧与意识依然属于顶尖的，毕竟法师在前期很多时候限制很大，而罗德在前期只有用战斗意识去弥补自己不学特殊技能的缺陷，才能留出技能点培养出后期无敌的法师。 目前这种情况下，就算罗德有心想要留出技能点以后使用，也没有办法。为了应对未知的情况，只能将技能点投入到目前最合适的技能上面。 罗德缓步前进，前方的道路变得更为宽敞。继续向前，来到一个类似大厅的位置。 此时，罗德眼瞳一缩，面色凝重。前方有着一个穿着铁甲持着剑盾的骷髅勇士，它的周围靠近罗德的一方有两个骷髅兵，通道后方也有两个骷髅兵，每一方的间隔大概在五米。这四个骷髅兵罗德可以轻易解决，但是那个骷髅勇士让罗德觉得十分棘手。 骷髅勇士算是比较强的一阶亡灵生物。比之与骷髅兵，骷髅勇士的力量、速度属性进一步提高，同时战斗技巧得到了增强，不过生命值没什么变化。 骷髅兵可以通过吸取死亡能量变为骷髅勇士。活着的生物在死亡时会逸散出一部分死亡能量，也就是说，普通的骷髅兵在击杀足够多的生物后，能够成为骷髅勇士。 强大的亡灵法师也可以直接给予骷髅兵死亡能量，将其转化为骷髅勇士。生前强大的职业者由于躯体内部残留有能量，在死亡时也可以直接被转化为骷髅勇士。 罗德觉得骷髅勇士棘手，并不是因为它的战斗技巧有多厉害，而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骷髅勇士的基础属性太高。 骷髅勇士的力量和速度属性远超目前的罗德，要知道，罗德目前的基础属性甚至还比不过一般的骷髅兵，全靠着战斗技巧才能解决敌人。力量与速度这两个属性的巨大差距，让罗德难以应对骷髅勇士的攻击，基本上被命中一下就会重伤。 罗德决定先用经验值将自己的人物属性提升到极限，之后再想办法。 “消耗经验值30，剩余经验值15。职业等级提升至1阶民兵4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 “消耗经验值10，提升【爆发Lv1】至【爆发Lv2】，剩余经验值5。” “【爆发Lv2】：下一次的攻击将消耗一半当前气力值，所造成的伤害提升40%。升级所需经验值30。” “消耗经验值5，提升【重斩Lv1】至【重斩Lv2】，剩余经验值0。” “【重斩Lv2】：消耗气力10，下次的攻击将造成基础攻击力的125%伤害，攻击弱点时伤害提升至170%。升级所需经验值15。” 罗德将自由属性点分配到速度上面，缩短一点自己与骷髅勇士的属性差距，同时使用技能点，学习中级剑术。 （中级剑术：长年累月的练剑生活让你对于使用剑有了新的感悟，所有的招式都仿佛融入了你的本能之中，你可以将常规剑的杀伤发挥到最大。你对于任何剑术的掌握速度增加，所有常规剑造成的伤害提升20%。） 目前罗德的面板属性是： 【姓名：罗德 英雄特长：未觉醒 阶职：1阶民兵4级(0/40) 属性：力量8、速度7、体质9、知识2、精神2 生命值：37/45 法力值：0/0 气力值：75/90 经验值：0 技能：爆发Lv2、重斩Lv2 特殊技能：中级剑术、初级抵抗力 法术：无】 看着自己的属性，罗德稍稍皱起了眉头。 “还是很难打。骷髅勇士砍我要害一刀我就得躺了，我又不能像之前秒骷髅兵那样秒它。骷髅勇士的奔跑速度决定了我没有办法越过它出通道。” “一共有五个亡灵生物，只能卡地形硬拼了吗……不对……” 突然，罗德想到了什么，虽然可能有一点风险，但这可能就是杀骷髅勇士的唯一方法。 罗德先在原地等到气力值回复到80，然后通过卡骷髅兵的视野死角的方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缓慢地来到了距离它们五米以内，接着便直接冲了上去。 在冲锋的过程中，罗德所发出的巨大脚步声吸引了这些亡灵生物的注意力。在前面两个骷髅兵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时罗德便冲至它们身旁，与冲锋同时完成的还有两记重斩，每一记重斩都精确的斩到了骷髅兵的颈椎。 只见得两记银光划过，随即掉下来两个骷髅头，颈椎断裂处切口光滑整齐，骷髅头眼中的灵魂之火慢慢熄灭。罗德看也没看，持剑冲向骷髅勇士。 见到敌人冲向自己，骷髅勇士残留的战斗技巧告诉它，此时应该抬手举盾，同时另一只手持剑蓄力。 骷髅勇士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正盯着罗德，只等罗德的攻击来到便给他一个难忘的反击。 罗德已冲锋到了骷髅勇士身前，让骷髅勇士没有想到的是，它所等待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罗德一个闪身直接从骷髅勇士的身旁冲过。罗德冲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骷髅勇士，而是后面的骷髅兵！ 由残留的作战本能引导，骷髅勇士直接侧身后斩。在远超罗德的属性加持下，这一剑直接斩在了罗德后背的皮甲上，发出皮革破裂的声音。 不过所幸罗德冲锋的速度够快，或者说是这个冲锋让骷髅勇士意想不到，没有第一时间判断出罗德的真正意图。这一斩虽然在了罗德的后背，但没有斩实。 罗德负伤，但没有重伤。 第五章 骷髅勇士 二 罗德越过了骷髅勇士，目的是强杀这两个骷髅兵。 忍住背上传来的疼痛感，罗德冲到了后方的骷髅兵身旁，抬手便是一记重斩，直接斩下了骷髅兵的头颅。 旁边另一个骷髅兵想要攻击，罗德一剑将骷髅兵的武器挡开，接着反手又是一记重斩，将其斩首。 此时的罗德已经将近力竭，对付这四个骷髅兵，罗德没有任何留手。为了确保能够对骷髅兵一击必杀，每一击都用上了技能【重斩】。好在技能效果没有让罗德失望，斩中颈椎出的弱点伤害足以将骷髅兵秒杀。 尽管后方的骷髅勇士马上赶到，罗德依然想发出一声长啸，因为他知道，在这一次和骷髅勇士的对战中，他把握住了胜利的契机，因为…… “消耗经验值40，剩余经验值0。职业等级提升至1阶民兵5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 罗德迅速将自由属性点分配到体质，用来恢复背上的伤势以及回复体力，接着使用技能点学习初级鹰眼术。 （初级鹰眼术：通过大量训练，你的动态视力得到了强化，你可以轻易地看到对手的每一个出手动作，看到箭矢在空中飞行的轨迹，看到雪花飘落的踪影，甚至看到对手在施法时的动作、手势，看到对手的嘴唇如何翕动。一定几率学到对手所释放的法术。小几率学到技能。） 由于中级升高级的技能需要两点技能点，罗德无法直接学习高级剑术，只能退而求其次，学习初级鹰眼术。 鹰眼术能够大幅度提升动态视力，由于属性上与骷髅勇士差距太大，罗德只能靠着剑术技巧来弥补，鹰眼术所带来的动态视力便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罗德学习的是鹰眼术而不是进攻术。 罗德转身，举起武器，对着眼前正冲向自己的骷髅勇士。此时骷髅勇士的动作在罗德眼中仿佛慢了一拍，即便总体速度没有减少，罗德也有信心躲避骷髅勇士的攻击。 看着眼前的对手，感受着背上伤口迅速愈合带来的酥麻，从墓穴中醒来后的罗德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充实。 骷髅勇士已冲至罗德的身旁，右手一剑斩下，带起沉重的破风声，左手持盾将胸前护的严严实实的，不给罗德反击的机会。 罗德见状，提剑迎向骷髅勇士的斩击，剑与剑交错之间，发出两声闷响，罗德与骷髅勇士擦身而过，来到彼此先前所在的方向。 在刚才的这一波攻击中，罗德先是看准了骷髅勇士武器移动的轨迹，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招架住了骷髅勇士的斩击。尽管手臂被强大的力量震的发麻，罗德在招架后反手一记重斩，斩向骷髅勇士。 不过可惜的是，骷髅勇士所持的铁盾轻易地挡下了罗德的反击。罗德的反击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效果，反而让自己的剑上多了几道裂痕。 “太被动了……”罗德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 比起骷髅兵，骷髅勇士除了基础属性获得了提升外，还多拿了一个铁盾，并且身上穿着铁甲，非要害的攻击实在难以对其造成有效的伤害。苏丹小说网 骷髅勇士回身再次向罗德斩来，罗德眼中寒光一凝，看准时机，侧身闪避，整个身体向着骷髅勇士持盾的方向一闪…… 骷髅勇士一剑斩空。在它因全力一击斩空后无法立刻再次攻击的同时，罗德在它的身旁一剑斩下，同时使用了技能【爆发】和【重斩】。 斩击的目标不是骷髅勇士的颈椎，颈椎是骷髅勇士少有的要害，一直被铁盾挡的严严实实，对于颈椎的斩击必定会被其挡下。斩击的目标，乃是骷髅勇士斩空后持剑的那条手臂！ 全力爆发的一击斩下，直接将骷髅勇士持剑的手斩断，手骨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骷髅勇士眼眶中灵魂之火剧烈跳动，证明了此次罗德对它造成的伤害。 与此同时，骷髅勇士持盾的那一只手猛地向罗德挥动。看着铁盾砸向自己，罗德没有时间进行闪避，只能尽量将手臂缩紧，护住要害，以免撞击伤到内脏。 只听得“砰”的一声，罗德向后飞了出去。在骷髅勇士超过自身近一倍的力量下，罗德完全没有办法抗住这一记盾击。 倒在地上的罗德咳出一口鲜血，同时赶紧起身，以防骷髅勇士的追击。此时罗德只感觉半边身体都麻木了，五脏内一阵翻腾震荡，虽然没有看属性面板，但罗德也知道恐怕自己直接被骷髅勇士打成了重伤。 骷髅勇士在拍飞罗德后，仅剩的一只手直接丢下了盾牌，接着弯下腰，从被斩断的手中将剑拿起。这给了罗德喘息的机会，让罗德能够调整自己的状态。 好在骷髅勇士只是靠着亡灵生物的本身作战，空有一身高额的属性。若是骷髅勇士立即拿着盾牌追上来，对着倒地的罗德多拍个几下，恐怕就战斗就结束了。 拿起剑后骷髅勇士继续向着罗德发动攻击。失去了盾牌后的骷髅勇士实力大减，虽然身上穿着铁甲，但已无法防住罗德的斩首。 罗德看出骷髅勇士攻击中的破绽，一个闪身避过它强大的斩击，同时一剑斩到骷髅勇士的颈椎上，成功将骷髅勇士斩首！ 在成功击杀了骷髅勇士之后，罗德直接坐在了地上，这种一不小心便会被秒杀的对战真的很消耗精力，再加上自己被骷髅勇士一下拍成了残血。罗德也终于感受到了和原来玩游戏不同的地方，若是在游戏中，自己会很享受这种在生死之间的对战，而现在根本谈不上享受，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肯定选自己高属性虐低属性的怪物。 一边想着，罗德查看起了系统日志，迅速略过战斗计算方面的数据，看起收获方面。 “你学会了初级鹰眼术。” “……” “辉煌的胜利！你获得了30点经验值！” “你在激烈的战斗中领悟了战斗技能【冲锋】。” “【冲锋Lv1】：消耗气力15。朝着一个敌人发起全速冲锋，视冲锋结束时的速度获得最高20%的伤害提升。” “鹰眼术反馈：通过观察骷髅勇士的作战方式以及自身感悟，你领悟到了有关【盾牌猛击】的作战方式，你可以耗费40经验值学习。” “你获得了竞速成就【战士之心】。” “【战士之心】：不使用魔法，在一场战斗中击杀5个综合属性高于你的敌人。基础奖励力量+1。佩戴时额外奖励力量+1、速度+1、体质+1。” ………… 罗德在看前面的系统日志时还没感觉到什么，直到发现了后面成就奖励那部分才激动了起来，才觉得这次冒着被秒杀的危险击杀骷髅勇士是值得的。 当注意到成就前面的竞速二字时，罗德的眼中暴出了一阵精光，欣喜之情已然压制不住。 第六章 墓穴 在英雄无敌中，有着诸多的成就，只要达到一定的要求便可以获得。 同一时间只能佩戴一个成就。获得了成就之后，哪怕不去佩戴，也可以获得一些属性奖励，佩戴上当然获得的奖励更多。 由于成就可以给角色附加一系列的属性加值，一些特殊成就甚至可以直接给玩家提供技能点以及特殊属性。成就，可以说是多多益善。 为了区别成就的稀有程度，同时也为了让玩家之间相互竞争，游戏官方更是推出了竞速成就这一定义。即同一成就，越早获得，附带的效果也就越强。 像是罗德目前获得的成就【战士之心】，这便是一个竞速成就。这个成就基础奖励可能只有力量+1，佩戴上后力量+1。但在竞速的加持下，变成了佩戴后力量+1、速度+1、体质+1。比起普通成就，竞速成就多出了一系列的加成。 罗德所产生的欣喜，并不是单单因为获得了【战士之心】这一成就，更重要的是，既然能够获得【战士之心】这一项竞速成就，那么其他的竞速成就能够获得。 也就是说，前世游戏中的那些广为人知的成就，这一世没有人与自己争夺，只要稳步提升实力，获得的所有成就都是竞速成就。 由于有着前世的游戏经验，罗德深深明白能够获得一系列竞速成就意味着什么。大量的属性加值，各种各样的增益状态……更重要的是，因为不会有人跟自己争夺竞速成就，只需要稳步提升，便可以获得所有的竞速成就。 这一想法让罗德久久不能平静，过了一会才意识到现在还在墓穴中，亡灵法师随时可能归来，这才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站起身来。 罗德佩戴上了成就【战士之心】，力量一下子增加了两点，速度和体质也增加了一点，相当于提升四个等级的全部属性点所带来的加值，让罗德的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足足4点的属性加值，且不与其他任何增益相冲突，可见成就所能为角色带来的助力。 罗德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从体内迸发出，不过成就所带来的体质属性无法为本体回复生命值与体力，罗德的生命值还是维持在半血左右。 看了下自己的属性面板，罗德决定将经验值留下来提升职业等级。 一般来说，低阶时职业等级的提升要优于战斗技能。在阶位不高时，属性和特殊技能的作用明显大于战斗技能。战斗技能除非达到一定的阶段，不然只能有限地提升伤害，但特殊技能可以让其打败原本难以战胜的敌人。 罗德来到骷髅勇士的碎骨旁，从它的尸体上以及旁边的地上找到了它之前用的装备，铁剑、单手铁圆盾、铁制胸甲。 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剑，原本便生锈的铁剑此时更是布满了裂痕，估计再多劈砍几次便会自行断裂，罗德果断将这把剑丢在一旁，换上了骷髅勇士的完好铁剑。 至于胸甲和盾牌，罗德没有装备。胸甲类的装备对于体质的消耗极大，尤其是这种单纯靠着硬度打造的铁甲，更是显得尤为笨重。不比骷髅勇士，按照罗德目前的属性，穿上之后可能连冲锋都困难，更别说在战斗中灵活闪避了。 对于是否要装备盾牌，罗德考虑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在目前的战斗中，罗德更多的是依仗剑术技巧，而不是拿着盾牌格挡硬拼。再加上以目前自己获得了成就后的属性，对付一般的骷髅兵与行尸已经不成问题，带上盾牌只会消耗无意义的体力。 ………… 【骷髅勇士的铁剑】 装备需求：无 基本属性：杀伤+7，耐久9/15 评价：骷髅勇士三件套之一，众骷髅兵所向往的武器。 ………… 整理完战斗的所得后，罗德便开始继续前进，大厅过后又是狭窄的长道，脚下的道路不似之前的平缓，而是有了一定的倾斜角度。虽然并未看到终点，但罗德知道出口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继续前进了一会，前方的通道内出现了三个行尸。不同于骷髅兵，在罗德刚刚看到行尸时，行尸便发现了罗德，对着罗德一拥而上。 罗德丝毫不惧。狭小的通道非但没有限制罗德的身法，反而让行尸无法发挥数量上的优势，只能在通道内一个接一个的冲向罗德。 行尸速度低下，但是生命值较高。原本罗德便可以无伤将其耗死，此时在获得了【战士之心】所附加的属性后，对付行尸更是手到擒来。 由于通道狭小，罗德没有选择常规的劈砍，而是靠着直刺，再凭借自身的速度后撤，就这样在通道内清理掉了三个行尸。 击杀三个行尸，罗德拿到45点经验值。由于经验值已达到提升等级的标准，罗德打开了属性面板。 “消耗经验值50，剩余经验值25。职业等级提升至1阶民兵6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 由于目前的属性暂时够用，属性点和技能点罗德都未做分配。 接下来前进的过程中，罗德没有再遇到亡灵生物。通道的坡度越来越高，不久罗德便走到了通道尽头。 意识到通道内不会再有其他的亡灵生物，罗德不免感到一阵可惜，按照自己目前的属性，连骷髅勇士都可以战胜，只是这里没有其他的亡灵生物了。 罗德叹息一声，低阶亡灵生物在没有亡灵法师操控的情况下实在过于弱小，下次就难碰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来到通道尽头处，罗德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头顶上地表的泥土，罗德用剑在头顶的土地上捅了几下，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接着便爬了上去。 来到地表。由于在墓穴中仅能靠荧光视物，罗德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外界的光线。外界强烈的光芒让罗德不得不眯起了眼睛，过了一段时间才适应。 罗德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略显阴暗的森林，森林中的树木异常高大，就在墓穴的出口旁便有一棵大树，主干部分需要四五个人合围才能抱住。阳光几乎无法透过树叶直射地下。森林中气候潮湿，罗德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 罗德回头看了看爬出来的墓穴通道，通道位于几颗大树底下。旁边地表的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应该是亡灵法师离开墓穴后指挥手下的亡灵生物干的，周围的草地一片狼藉。除去这些痕迹，单从外表，实在难以看出这里竟然埋藏着一个墓穴。 “不知道亡灵法师学徒还有多久才回来。我从醒来到出墓穴已经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根据我出来之前观察墓室中尸体的征兆，今天之内他应该会回来激活行尸。趁他没回来之前赶紧离开吧……” 就在罗德打算离开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下墓穴旁边的大树，接着又看了下自己爬出来的墓穴通道，下一刻，罗德心中涌出一个想法…… 苏丹小说网 第七章 冥想 遵循着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罗德快速爬上墓穴出口边上的一棵大树。树的枝干粗壮，罗德可以轻易地站在上面。 站在树的枝干上，罗德找了一个在自己看来枝叶茂密、利于隐蔽，同时角度还不错的位置观察地面。 罗德向下看去，地表处几十米的范围都可以尽收眼底，配合上自身所学的鹰眼术，更是连地上每片落叶的位置都看的清清楚楚。更远的地方则由于枝叶的遮挡而无法看清。 “这个位置……好像容易被发现……” 是的，罗德在判断出亡灵法师学徒快要归来的时候没有打算逃跑，而是打算留下来想办法刺杀他。 由于亡灵生物的特性，对于罗德来说，失去了亡灵法师的操控，再多的亡灵生物也不过是凭借本能战斗的炮灰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罗德能够成功刺杀亡灵法师，原本被亡灵法师所操控的一群亡灵生物便无法对罗德构成威胁，罗德可以将他们都化为自身的经验值。 这对于目前的罗德来说是一个提升实力的好机会，不过有着一点风险，罗德必须成功刺杀返回的亡灵法师。不然在亡灵法师的操控下，有着战术、互相配合的一群亡灵生物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按照罗德的想法，为了找到出手刺杀的时机，适合躲藏的地点只有两处。一处是墓穴之中，亡灵法师学徒在发现有人来过后必定会进入墓穴，等到他进入时自己便可以找机会刺杀。 不过亡灵法师在进入墓穴时警惕性必将提升到最高，刺杀失败的风险太大。万一在墓穴中被发现，那可是逃都逃不出去。 另一个适合躲藏的地点便是罗德目前所处的树上。由于人的视野所具有的局限性，对于树上的枝叶这种地方，只要第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基本上都会将其忽略过去。 这也是罗德选中树上作为躲藏位置的原因。不过罗德目前所处的位置不算特别隐蔽，枝叶难以掩盖住具体的身形，站在墓穴出口的位置向上看一眼便能发现异常。 由于枝叶覆盖叠加，所选择的位置离地面越高越难被发现。但如果在树干上选择的位置太高，一旦第一时间跃出刺杀失败，很可能将自己的腿摔骨折。 由于没有相关特殊技能的加持，单凭罗德自己，在短时间内难以选择出最佳的躲藏位置。 没有犹豫多久，为了能够提高一点刺杀的成功率，罗德选择使用一点技能点，学习初级侦察术。 （初级侦察术：通过不断的实践，你的侦查能力得到了提高。你学会了通过各种残留的痕迹判断敌人的动向。同时，你对于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安全观察敌人也有了一定的心得。侦测范围+2、感知能力+1。） 学习了初级侦察术，罗德感觉自己获得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提升，并不是直接把一些知识注入自己的脑海中，对于自己的这种提升，更多的像是一些心得，一种本能。 先前所选择的位置在罗德目前看来有着不小的漏洞，不说在地面上抬头一眼便可以看到，就连在距离稍远的位置都可以发现自己。 罗德赶忙换到另外一个位置。新的位置比刚才的位置更高，视野上更好的笼罩了所有要观察的方向。周围枝叶茂盛，不远处便是树的主干，必要时可以借助主干隐藏自身。总的来说较之刚才的位置更为隐蔽。 或许是习得侦察术后带来的感知加成，坐在树干上选定好的位置后，罗德并不愿就这么让时间白白流逝，罗德准备在亡灵法师归来前的这段时间内进行冥想。 冥想是释放魔法的基础，是每个施法者在学习法术时的第一步。 冥想可以扩充施法者的法力值。无论是正统施法者，还是妖术师、亡灵法师，在释放魔法时都需要耗费法力值。而冥想，正是提高法力值的途径。 对于玩家而言，能够靠冥想达到的最大法力值一般为人物属性中的知识*10。某些宝物以及特殊技能也可以提高最大法力值。 没有进行过冥想之前，普通施法者的最大法力值为0，但也不乏一些天生便具有法力值的存在，诸如法力系的英雄，以及一些变异怪物。 对于怪物而言，释放魔法更多的像是他们的天赋本能，而不必像施法者这样靠着冥想提升法力值。 罗德盘坐在树干上，准备进入冥想阶段。 冥想并不需要特定的环境与姿势，但对于冥想的初学者而言，需要通过外在的一些因素提高自己冥想的质量。例如静室之中肯定比嘈杂的环境下更能激发人的注意力，而盘坐也比其他姿势更能集中精神。 由于在前世进行过无数次的冥想，冥想对于罗德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行为。感知能力获得的提升也让罗德能够在亡灵法师学徒返回的第一时间结束冥想。 罗德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上。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动作，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即使有几片树叶飘到罗德身上，罗德也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慢慢流逝，罗德的思维集中在了对于自身的感知上，周围的一切风声、各种生物的鸣叫声都仿佛远去，只留下自己精神的中心。 这不同于人在困倦时因精神涣散引起的对于外界感知下降，而是在集中了全部注意力于内在之后自然而然对于外界感知的减少。 即使周围林中的环境依旧嘈杂，罗德也迅速进入了入定状态。 对于刚开始进行的冥想而言，前世的经验反而用处不大。前世的经验更多是关于提高冥想质量的方法，以及一些深度冥想的窍门。能这么快速的进入入定状态，更多的是靠着罗德自身的意志。 进入了入定状态后，罗德的意识中开始感知到一个个的魔法元素。接下来，罗德要做的便是冥想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点，让自己的精神意识去与魔法元素相互沟通，直至能够将其接纳。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冥想中的罗德逐渐皱起了眉头。由于罗德目前的这具躯体没有什么魔法天赋，对于周围的魔法元素的并不敏感，一直无法有效地吸纳魔法元素，这不禁让罗德有些烦躁。 好在这时，前世多次冥想的经验便体现了出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并不平静后，罗德及时放缓了自己内心的情绪，哪怕暂时无法吸纳魔法元素，罗德也不再急躁。 终于，在罗德不懈的努力下，罗德的精神开始与周围的魔法元素建立联系，魔法元素开始向着罗德靠拢。 此时，如果罗德看到属性面板的话，会发现，自己的法力值从0/0变成了1/1。 第八章 艾洛特 艾洛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 小时候村庄被强盗攻陷，强盗在洗劫了村庄后将整个村庄焚毁，艾洛特由于藏在了枯井中逃过了一劫。 之后在森林中一路流浪，换做普通少年估计不是饿死就是被猛兽吃掉。但在森林中，艾洛特总能运气好地找到食物，也许是能够采摘到的野果，也许是猛兽吃剩的腐烂尸体。 某一次艾洛特被一群野兽逼入了一个坑道中，就在他蜷缩着等死的时候突然发现野兽们犹豫不敢上前，最后更是放弃了嘴边的食物选择离开，坑道内传来的阴冷气息一直令艾洛特记忆犹新。 直到多年后成为了亡灵法师的艾洛特回到此地，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放置了不知道多久的墓穴，里面沉睡着一个中高阶亡灵生物。 也有一次艾洛特在饿晕之后被森林中的人发现，发现他的人将他带回了所住的村庄。那人没有对艾洛特的流浪儿身份表达出嫌弃，甚至提出了想要收养他，而艾洛特则是表露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几天后趁他熟睡时拿了他的钱财及食物继续流浪。 就这么流浪了许久，艾洛特来到了亡灵法师的聚集地：迪雅，并恰好赶上了亡灵法师学院广收学徒的日子。只要有成为亡灵法师的心与意志，都可以加入亡灵法师学院，成为亡灵法师学徒。艾洛特就这么进入了亡灵法师学院。 成为了学徒之后的艾洛特才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在亡灵法师学院中学习任何一种知识都需要花费金币，而学院也会强行发布一些任务，检验亡灵法师学徒的实力。 没有金币学习技能，也不具有完成任务的能力，艾洛特在亡灵法师学院中，最终沦落到被送去进行亡灵改造的实验。 艾洛特清楚的记得，当时和他一起参加改造的大概有十来个人，除了同样完不成任务的学徒外，还有许多他没有见过的人。改造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艾洛特并不知道，只知道最后活下来的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一个学徒。 艾洛特并没有感受到这次改造给身体带来身体的具体变化，只知道在实验完成后，自己获得了鼓鼓囊囊一大包金币。 用这笔钱，艾洛特在亡灵法术学院中学到了关于冥想的知识，以及一些作为亡灵法师的基础知识。 不过在艾洛特学习了几个法术之后，这笔钱便不剩多少了。没办法，为了继续学习知识，艾洛特只能想办法接一些任务赚取金币。 此时，曾在流浪过程中遇到的墓穴便出现在艾洛特的意识中。沉睡着一位强大亡灵生物的墓穴，若是运用的好，能够制造出不少的亡灵生物。亡灵生物除了用来战斗外，本身便具有价值，迪雅的任何城镇内都有将亡灵生物换成金币的地方。 想到这里，艾洛特便准备出发。由于流浪的时间太长，艾洛特只能大致记得一个方向，墓穴具体的位置无法确定，想要找到它无疑是海底捞针。 但是艾洛特没有想这么多，就如同以前多次死里逃生一般，艾洛特相信，自己的运气会帮助自己找到那座墓穴。 果真如艾洛特所期望，他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在临近迪雅的埃里境内，找到了那座墓穴。 随后便是慢慢的积累。和其他亡灵法师所做的一样，艾洛特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亡灵生物。无论是路过的旅人，还是附近小村庄的居民，艾洛特释放魔法将他们杀死后，利用墓穴快速转化出亡灵生物。 等到实力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带着手下的这些亡灵生物，艾洛特开始对于周边的小村子进行屠杀。 为了应对村子内可能存在的抵抗力量，艾洛特每次都于晚上开始对于村子的袭击。由于村民的无知，以及对于亡灵生物的惧怕，艾洛特可以很好的击溃村庄的基本防御。 就算在村庄内遇到了能够对付亡灵生物的职业者，隐蔽在黑暗中的艾洛特往往只需要接连释放魔法神箭，便可以将其重伤。这也是因为村庄内的职业者阶位太低，在袭击村子的过程中，艾洛特还没有碰上过资深职业者。 袭击完小村子后，艾洛特通过将村民的尸体转化为亡灵生物进一步强化自己的实力，随后，他将眼光放在了一般村庄上面。 在一次成功的袭击后，艾洛特在亡灵生物准备屠杀的村民中发现了一位天生的英雄。这名英雄没有经历过训练，最初的时候甚至还比不上骷髅兵。但是但凭她的英雄潜质，艾洛特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亡灵法师可以将死去的英雄制作成高阶亡灵，但以艾洛特目前的水平显然无法完成。理智告诉艾洛特，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她出售。天生的英雄，单凭她的英雄身份以及成长性，便注定了她高昂的售价。 处理完村庄内的尸体后，艾洛特来到了附近的城镇中，将这名英雄卖给了大陆上最大的运输、贩卖奴隶组织：自由职业商会。当然，这座城镇中只是自由职业商会在偏远地区的一个分会。 拿到巨额金币的艾洛特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幸运，消灭了五六座村庄后所得财物与转化后亡灵生物的价值也不过几百金币，卖掉这个英雄却得到了4000金币。 之后便是一番采购，以及将金币换为自己最需要的物品。回去的路上艾洛特也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但最后看到了自己的亡灵生物并且由于不清楚自己实力便退去了。 “这次的收益足够我一直学习到正式亡灵法师了，处理掉最后的亡灵生物便返回学院吧。”即将返墓穴的艾洛特这么想到。 ………… 感知所带来的警示，将罗德原本寂静平和的心境打破。仿佛岩石坠入水中，将水面溅起波痕，罗德第一时间便退出冥想状态。 睁开眼，罗德知道，亡灵法师学徒回来了。 第九章 刺杀 ………… “你尝试进入冥想状态……” “专注程度达到进入冥想的最低程度，感知成功收缩……” “你成功进入冥想状态！” “根据你的专注程度，你目前处于浅度冥想状态。” “……” “冥想结束。” “根据你在冥想过程内的表现，你的最大法力值增加了6点。目前法力值6/6。” “浅度冥想无法获得特殊反馈。” “你获得了竞速成就【初学者】。” “【初学者】：成功进行一次冥想。基础奖励精神+2。佩戴时冥想效果提升10%。” ………… 观察了系统日志后，罗德心中一阵欣喜。前世时罗德也获得过成就【初学者】，不过没有享受到竞速所带来的额外奖励。 “我记得，前世的初学者成就，好像只是精神+1，佩戴后也没有额外奖励。现在不仅增加的精神提高了，佩戴后还可以增强冥想效果。”罗德一阵回忆。 与记忆中的成就对比一番，罗德再次意识到，在竞速的加持下，所获得的成就会提供多高的属性。同时，罗德也深深地明白，能够获得大量竞速成就的自己，光是基础属性，会变得多么强大。 摇了摇头，罗德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关于成就的这些，将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地面上的亡灵法师学徒一行身上。配合鹰眼术，罗德向着敌方望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骷髅兵，具体的数量罗德没有细数，想来应该有十几个。队伍中间是一名骑在马上的黑袍人，全身笼罩在黑色法袍之下，这是亡灵法师的标准打扮。此人应该就是这队亡灵的操纵者，亡灵法师学徒。 学徒的两侧及身后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骷髅勇士。队伍的后方是密密麻麻一大群行尸，由于行尸的速度最慢，只能在后面一瘸一拐跟随。罗德估计学徒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将这一大群行尸放到了队伍的最后。 罗德在树上静静地观察，所处这个位置十分隐蔽，只要学徒不是认定了有人在树上而仔细观察的话，是不会发现自己的。 在学徒一行稍微向着墓穴靠近一点的时候，罗德便放缓了呼吸，以减少任何暴露位置的可能性。 ………… 艾洛特在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有了这么多的金币，回到了亡灵法术学院后要怎么用。 先是要把以前自己买不起的课程都学了，什么神秘术深度冥想法，然后再学习一些强大法术，等到这些都学完了之后自己也就成了一流的亡灵法师，到时候无论是参与大陆上的各种战争，还是成为一地的大领主都任由自己做出选择…… 随着艾洛特越来越靠近自己发现的墓穴，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艾洛特不明白这种感觉的由来，只是知道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还未完全接近墓穴，艾洛特便又惊又怒地发现，自己的原本封好的出口此时又被打开。艾洛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让亡灵生物将墓穴出口封上后才离开的。 是谁……艾洛特心中产生了这个念头。 艾洛特首先怀疑有人来过这里，但这个墓穴存在了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别人单靠运气发现这里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没有别人来过这里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墓穴中沉睡着的亡灵生物苏醒了过来。艾洛特得出了这个结论。 艾洛特在脑海中感受了一番，原本自己安排在通道内驻守的亡灵生物，此时的精神印记已全部消失，他们应该都被消灭了。 没有时间心疼手下的这些亡灵生物，艾洛特在原地思索了一阵，理智告诉他，此时自己已经拥有了所需要的金币，最保险的办法是立即离开此地，将其余亡灵生物换为金币后赶紧返回学院。 但艾洛特的心中有着另一种声音，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墓穴里有着一位沉睡的亡灵生物，按照他的想法，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个亡灵生物苏醒过来了，而不是墓穴被其他人发现。 墓穴中的这个亡灵生物早已被艾洛特预定。艾洛特相信，有着这位强大亡灵生物所带来的助力，自己很快便可以在学院当中脱颖而出。 到底如何，还是要自己前往墓穴深处，到时候一看便知。想到这里，艾洛特翻身下马，开始对亡灵生物进行调派。苏丹小说网 艾洛特先是让所有骷髅兵到四周警戒，以防可能出现的敌人，接着让行尸分散到最外围观察。安排完骷髅兵与行尸后，艾洛特准备进入通道。 又是一阵不好的感觉传来，艾洛特确信通道内有着什么。 由于不知道通道内的具体情况，艾洛特让两个骷髅勇士先进入通道内，看看是否有敌人潜伏在通道内。 骷髅勇士属于低阶亡灵生物，无法传达具体的信息。在确定了通道内没有异常后，艾洛特准备亲自进入通道查看。 ………… 罗德在树上看着底下亡灵法师学徒对于亡灵生物所做的调配，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 之前罗德想过潜伏在通道中刺杀他，但考虑到通道之中变数太多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此时亡灵法师谨慎的做法更是确定了这一点。如果没有这棵树的话，罗德想不到还有什么位置适合躲藏。 罗德看到，亡灵法师学徒将两个骷髅勇士派下通道。这对于罗德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罗德要考虑的，除了如何对付亡灵法师学徒外，还有剩下的这群亡灵生物该如何处理。 一旦被这一群亡灵生物围住，亡灵生物不畏死的特性便会发挥到最大，配合上四个骷髅勇士，恐怕自己难以脱身。 好在学徒先将两个骷髅勇士派到了墓穴当中，剩下的这一群亡灵生物，虽然数量极多，但只要不被围住，多花点时间便可以结局。 罗德看着亡灵法师学徒向着通道走去，为了提高刺杀的成功率，罗德将剩余的一点自由属性点分配到了速度上面，目前速度属性为9。 由于是从高处跃下的刺杀，锋利的剑刃再加上重力所带来的冲击力便可以造成极大伤害。刺杀所靠的并不是罗德自身的力量，而是罗德的命中率。 虽然几乎不可能失手，但为了以防万一，罗德还是将剩余的属性点分配到了速度上面。速度属性除了能增加出手、移动速度外，还能够提升自己的反应能力。 亡灵法师学徒来到了通道口，先是向下看了看，接着伸出一只脚，准备踏入通道中。 此时，趁着学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通道内，罗德动了。 只见罗德从离地五六米的树干上飞身跃出，双手持剑，剑身向下。剑刃所指的目标，正是半只脚踏入墓穴的亡灵法师学徒。 学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望向罗德，身体本能地想要躲开这一记从天而降的突袭。但已经太迟了，转瞬之间罗德的剑便已到达，亡灵法师学徒眼中还保留着一丝错愕。 罗德的剑轻易地刺入了亡灵法师学徒的后背，从脊椎偏上的位置，从上往下斜着刺入。在重力的加持下，罗德甚至没有费太大力气，只需要双手握住剑柄，剑身便从后背完全没入学徒体内。 鲜血随着长剑的刺入激射而出，但马上就由于肌肉的收缩而停止。滚烫的血液飞溅到了罗德脸上，不同于在以往的游戏中征战厮杀，也不同于之前在墓穴中击杀冰冷的亡灵，罗德能够从血液中感受到一种热度。 一种……生命的热度。 第十章 奖励 落地后，罗德自身也不好受。 以罗德目前的体质属性值，本身从五六米的地方跳下来就够呛，而且由于要刺杀亡灵法师学徒，没办法用翻滚来卸去冲击力，只能完全承受了落地带来的冲击。 罗德只感觉自己的双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可能是骨折了，腰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趁着周围的亡灵生物失去控制的瞬间，罗德看向了系统日志。 “……” “你击杀了一名二阶英雄。” “辉煌的胜利！你获得了400点经验！” “你获得了竞速成就【勇者】。” “【勇者】：独自击杀比你高一阶的生物。基础奖励1点技能点，佩戴时对阶位高于你的生物造成的伤害提升10%。” “你获得了竞速成就【英雄之血】。” “【英雄之血】：击杀一名英雄。基础奖励全属性+1，佩戴时对英雄所造成的伤害提升20%。” “在击杀了一名英雄后，你的英雄特长得到了部分激活。（1/3）” 系统日志中所显示的大量的奖励让罗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亡灵法师学徒居然是一位英雄。 确实，仔细回想了一下，罗德便发现了这位学徒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 亡灵法师学徒所操控的这群亡灵生物在数量是在过于庞大。无论是相当数量的行尸与骷髅兵，还是这些骷髅勇士，按照罗德对亡灵法师的了解，一个学徒级的亡灵法师无论如何也无法操控这么多的亡灵生物。 亡灵法师操控亡灵生物，需要消耗一部分的精神属性。当亡灵生物死去时，所占用精神属性会得到返还。 当亡灵法师同一时间所操控的亡灵生物数量多了之后，精神属性会变得极为低下，法术所能够造成的效果会有一定的削弱。这也是为了避免亡灵法师过于强大而做出的平衡。 通过冥想，亡灵法师可以获得专属的操控精神属性，用来代替精神属性操控亡灵生物，弥补精神属性上的不足。 即便有着额外操控精神属性，眼前这位学徒所操控的亡灵生物数量也出乎了罗德预料。先前观察时罗德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此时知道了他是一名英雄，再去回想，很容易便能发现这些问题。 没有细看所获得的成就，在确认了自己获得了大量经验值后，罗德想也不想，直接选择提升等级。 “消耗经验值300，剩余经验值125。职业等级由1阶民兵6级，提升至1阶民兵10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4，得到技能点4……” 罗德迅速将2点自由属性点分配到体质上，用来回复腿上的伤势，接着将1点属性点分配到力量上，1点属性点分配到速度上，同时又消耗2点技能点，学习高级剑术。 （高级剑术：长时间对于剑术的打磨让你掌握了各种剑法杀招，你将所学的剑术融入了你的本能。单凭剑术所带来的本能，你便可以在合适的情况下释放最正确的招式。你能够轻易使用任意种类的剑。剑类武器造成的伤害提升30%） 用意识分配点数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等到罗德做完这一切，其余的亡灵生物已经举起武器，向着自己冲来。 在亡灵法师学徒死后，他生前所操控的亡灵生物便恢复了本性，那就是消灭活着的生物。目前的罗德还未掌握操控亡灵的技巧，不然可以直接将这群没有亡灵法师操控的低阶亡灵控制住。 分配自由属性点到体质上所带来的回复效果立竿见影，此时的罗德腿部的疼痛感完全消除。罗德腿部稍微发力尝试了一下，已经没什么大碍。 不远处的两个骷髅勇士已经冲至罗德身旁，罗德抽剑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罗德突然从背后感到了一阵心悸，顾不上多想，赶忙向着一个方向翻滚而去，运气好的避过了这一次不知来源的攻击。 而刚冲至罗德先前位置的骷髅勇士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被这一次的攻击打了个正着，身上穿的铁甲被打的凹下去了一块，连带着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翻滚结束，罗德赶忙起身，向着先前的方向看去。罗德惊讶的发现，之前被击杀的亡灵法师学徒重新站了起来，不过头低垂，身体摆出攻击的姿势。 这可出乎了罗德预料，一时间，罗德看着起来后的亡灵法师学徒再次向着旁边的骷髅勇士发动攻击，只一拳便将骷髅勇士用于格挡的盾牌打变形，自身被骷髅勇士砍中的位置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发动攻击。 “这是……亡灵畸变？还是魔能改造？”罗德在内心中一阵思索。 由于系统日志中显示了所获得的经验值，罗德确信自己已经将亡灵法师学徒给成功击杀。此时学徒的尸体重新站起来，并且不分敌我的胡乱攻击，罗德开始对于他尸体产生变化的原因进行猜测。 根据前世所掌握的一些知识，罗德开始回忆。 罗德首先想到的便是亡灵畸变，在前世的游戏中，罗德所击杀的很多强大的亡灵法师死后都会来这么一手。 由于强大的亡灵法师身体内蕴含着大量的死亡能量，当亡灵法师死后，这股死亡能量失去了控制，会将亡灵法师的尸体在短时间内化为尸巫，这便是亡灵畸变。 但对于亡灵法师学徒来说，发生亡灵畸变所需的死亡能量过于庞大，一般难以发生，况且尸巫战斗方式也不像罗德所看到的这样。想到这里，罗德便将亡灵畸变给排除。 罗德观察重生后的学徒，它的身体躯干部分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低垂着，但是手脚显得极为灵活，同时招架着两个骷髅勇士的攻击，拳剑相碰之间也不落下风，反而能将剑磕出一点缺口。 根据亡灵法师学徒目前的这种战斗方式，以及学徒等级所能够发生的异常变化，罗德很快便将学徒的尸体产生变化的原因推测了出来。 “魔能改造吗……”看着眼前正与骷髅勇士交战的学徒尸体，罗德得出了结论。 由于法系职业者体内具有法力，当施法者死去时这种法力便会消散。魔能改造便是通过一些操控亡灵的手段，将本来要消散的法力束缚在体内，让施法者的尸体以拳脚的形式将法力消耗完毕。 相比于亡灵畸变，魔能改造的要求便低多了。只要是具有法力的施法者，都可以接受这种改造。不过这种改造成功率极低，更是在死后才能发挥作用，一般没有多少人会主动进行这种改造。 罗德回忆，前世的游戏中，这种改造更多的是用于战场上的死士。 此时，罗德周围的亡灵生物已经围了上来。距离罗德最近的是一些骷髅兵，行尸由于速度的关系还在向罗德靠拢。罗德只好先行应对这些亡灵生物。 由于重新站起的学徒尸体不属于亡灵种族，此时也受到了亡灵生物的攻击，让罗德最为忌惮的两个骷髅勇士，此时正与学徒尸体交战，一时间两方谁也无法解决谁。 没有了骷髅勇士的威胁，凭借着再度提升的实力，罗德可以轻易解决面前这些亡灵生物。没等周围的亡灵生物继续向自己靠近，罗德向着身旁的骷髅兵冲去。 第十一章 魔能学徒 一 罗德向着身旁的骷髅兵冲去。骷髅兵才刚刚有所反应，正准备挥剑攻击眼前的敌人，却只看得一道流光闪过，依旧燃烧着灵魂之火的骷髅头便飞了起来。 罗德看也没看被斩首的骷髅兵，继续挥剑，攻向下一个目标。 由于阶职等级的提高，再加上竞速成就所附加的一系列属性，此时的骷髅兵已经无法对罗德构成威胁。 在低属性时，罗德都能通过强大的剑术技巧，无伤击杀属性高于自己的骷髅兵，更不用说现在了。以目前的属性，在混战之中，只要骷髅勇士不对自己出手，罗德有信心杀光这一群亡灵生物。苏丹小说网 即便有着这样的信心，罗德也没有盲目的与这些亡灵生物硬拼。 在交战的过程中，罗德一直在观察这群亡灵生物的动向，一旦看到自己这边的亡灵生物大量聚拢，便立即从包围薄弱的地方冲向下一个位置，不让亡灵生物包围自己。 随着战斗的进行，罗德发现，即便自己不使用技能【重斩】，也能应对眼前的这些亡灵生物。 或许是在学习了高级剑术带来的技巧上的提高，在激烈的战斗中，罗德一眼便能看出亡灵生物身上的破绽。 罗德甚至不需要去考虑如何挥剑，他的身体便会先一步做出反应。只要亡灵生物露出破绽，闪烁着寒光的剑刃便会准确斩在亡灵生物的颈部。在罗德自身属性的加持下，只需一击，便能让亡灵生物身首异处。 罗德越战越勇。在不使用战斗技能的情况下，罗德的体力消耗并不剧烈，气力值始终维持在一半以上。 剑式精准而又实用，少了许多花哨无用的动作，体力消耗自然降低。或许这也是高级剑术所带来的隐藏效果。 场中，只见罗德剑光闪动，无论是骷髅兵还是行尸，在罗德面前均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只是身形相互交错的那一瞬间，便会被罗德斩首。 一时间，地上尽是失去了头颅的亡灵生物。 死去的亡灵生物中，骷髅兵还好说，本身就由一堆骨头组成，死去后也没什么影响。行尸就不同了，由于死亡时间已久，被斩首后虽然不会喷出鲜血，但倒地后血液依然会溢出体外。此时的战场上，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短时间内，这群亡灵生物便被罗德消灭了小半。 由于低阶亡灵生物只受到击杀生者的本能驱使，不具有任何的情感，在损失大半后，依然围向罗德。 如果把亡灵生物换成其他种族的任何生物，此刻，在面对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时，损失了大半成员的它们，应该早就已经士气溃散，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也辛亏是亡灵生物，不懂恐惧这种感情的它们，不管损失了多少，依旧会向着罗德进攻。要是换了一个种族，恐怕罗德想杀光它们，也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正当罗德准备将剩余的亡灵生物击杀时，在不经意间，罗德的余光观察到了另一边战场上的场景。 在战场的另一边，经历了改造，死亡后重新站起的魔能学徒正与一位骷髅勇士激战。 魔能学徒一拳挥出，打在骷髅勇士的用于格挡铁盾上，铁盾上顿时炸出数到裂痕。魔能学徒身形一歪，另一只手猛然探出，准确的抓住骷髅勇士挥剑的手臂，接着用力一扯，一条手骨便从骷髅勇士的身体上分离了下来。 罗德看到，原先的两个骷髅勇士，此时一个倒在地上，身上装备的铁甲中心破了一个大洞，原本完整的骷髅头只剩一半，头骨上尽是裂痕。另一个正在与魔能学徒交战，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魔能学徒的脚下倒着为数不少的亡灵生物。由于有着其他亡灵生物分担压力，骷髅勇士没有第一时间被击杀。 短暂的思索后，罗德心中有了决定。 罗德连挥数剑，将身旁围上来的几个行尸击杀，接着便放弃对付身前的亡灵生物，转而向着魔能学徒的方向冲去。 有着前世的经验，罗德明白，魔能学徒是靠着体内的法力驱动。在原本的改造者死亡时，体内所具有的法力值越多，死后所能爆发出的威力越大，所存在的时间也越长。 由于罗德将学徒成功刺杀，学徒在死亡时还保留着满额的法力值。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将周围的这一群亡灵生物全部击杀，学徒体内的法力都可能没消耗完。 为了在这次战斗中获得更多的经验值，罗德自然不能放任魔能学徒将周围的亡灵生物杀光。罗德暂时放弃对付身边的这些亡灵生物，转而优先对付魔能学徒。 此时，失去一条手臂的骷髅勇士只能撑着盾牌，徒劳的承受着魔能学徒的攻击。 拳与盾之间的激烈碰撞，再加上先前的多次攻击，魔能学徒的拳面血肉模糊，手臂处血管崩裂，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攻击。 魔能学徒本质上是被体内的法力所驱动，哪怕身体各个部位都损坏了，只要还存留有法力值，便能一直爆发出力量战斗。 趁着骷髅勇士全力抵挡前方的魔能学徒，罗德找到机会，从后方一剑挥出。 骷髅勇士哪能预料到来自后方的攻击，就在它全力抵挡魔能学徒的攻击时，后方这致命的一剑，将它的头颅斩下。 在意识到骷髅勇士死亡后，魔能学徒可不管是谁帮它击杀了先前的对手，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离它最近的罗德身上。 魔能学徒直接飞起一脚，踢在骷髅勇士所穿的铁甲上。骷髅勇士所剩下的整个躯体，随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砸向后方的罗德。 察觉到魔能学徒的攻击意图，罗德丝毫不在意骷髅勇士躯体所带起的巨大威势，只见罗德不退反进，侧过身体，避开骷髅勇士身体的撞击，持剑的右手一剑探出，刺向眼前的魔能学徒。 魔能学徒一只手直接上挑，挡开罗德的这一记刺击。巨大的力量几乎让罗德几乎无法握住手中的武器，同时也再一次提醒罗德，眼前的敌人不像低阶亡灵生物那么好对付。 魔能学徒的下一拳又要到来，罗德当机立断，向着后方一个翻滚。在闪开这一记攻击的同时，罗德将原本骷髅勇士所持的盾牌抓在了手里。 眼看着魔能学徒向着自己冲了过来，罗德打开了属性面板…… 第十二章 魔能学徒 二 在成功刺杀学徒后，由于击杀了英雄级的单位，罗德拿到了大量的经验值。利用这些经验值，目前罗德的阶职为1阶民兵10级，达到了进阶的标准。 按照罗德原本的想法，目前先不用着急提升阶位。等到战斗结束后，对未来所要选择的道路规划一波，以及各个职业间的优劣势进行分析之后再提升阶位，才是最有利于发展的选择。 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留着经验值，只有及时将经验值转化为自身实力，才能解决眼前的敌人。 属性面板中原本显示经验值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个向上的箭头，需要罗德用意识选择。 “2阶职业侍卫，所需前置职业：民兵。所需技能：无。就职所需经验：100” “2阶职业剑士，所需前置职业：民兵。所需技能：高级剑术。就职所需经验：200” “2阶职业斥候，所需前置职业：民兵。所需技能：初级剑术、初级鹰眼术、初级侦察术。就职所需经验：200” “……” 没有时间继续往下看，罗德直接选择了就职剑士。 “消耗经验值200，剩余经验值185。职业等级提升至2阶剑士1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 “【剑士】职业特长：根据剑术等级，所造成的伤害获得额外提升。目前剑术等级：高级。伤害额外加成15%。” “你学会了技能【二连斩】。” “【二连斩Lv1】：消耗气力5，迅速进行两次斩击。每次斩击造成基础攻击力的80%伤害。” “你的技能【重斩lv2】提升至【重斩lv3】。” “你获得了竞速成就【踏上征途】” “【踏上征途】：就职任意二阶职业。基础奖励全属性+1，佩戴时提升5%所有伤害。” 罗德迅速将获得的属性点分配到力量上，同时消耗3点技能点将高级剑术提升至专家级剑术。 （专家级剑术：长久的练剑生涯让你在剑术方面着大师般的造诣，剑类武器在你的手中将化腐朽为神奇，任何招式你都可以信手拈来。剑类武器造成的伤害提升40%） 意识到剩余的经验值还可以提升一个等级，罗德正准备继续提升等级，魔能学徒已经冲到罗德旁边，罗德只能先应对它的攻击。 由于有着骷髅勇士的前车之鉴，哪怕持着盾牌，罗德也没有选择硬抗魔能学徒的攻击，而是与魔能学徒游斗周旋，只有在闪避不开的时候才会用盾牌挡住。 周围的亡灵生物渐渐围了上来，由于罗德更多的是在闪避，一直没有反击，魔能学徒的攻击目标也就不再锁定罗德，转而开始攻击周围的亡灵生物。 趁着这个机会，罗德继续选择继续提升等级。 “消耗经验值100，剩余经验值85。职业等级提升至2阶剑士2级……” “得到自由属性点1，得到技能点1……” 此时，魔能学徒正在攻击周围的亡灵生物，往往几次简单的攻击，便将亡灵生物击杀，甚至是直接秒杀。 同样是一击毙命，不似罗德那般精湛的剑术技巧，魔能学徒更多的是靠着法力爆发所带来的蛮力。这种不计后果的爆发可以在短时间内造成强大的破坏，但由于肉体难以承受，会严重损伤它自己的躯体。 任何一种生物都不会让法力在自己的体内这样爆发，哪怕可以在短时间内带来极强的力量。血管从体内一寸寸崩裂的恐怖，也只有经过亡灵才能承受得住，因为它们已经无法感受痛苦。 哪怕罗德不去理魔能学徒，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法力耗尽而死，或者更早就因为肉体完全崩溃倒下，但在这之前也足够它将周围的亡灵生物清理干净，并且罗德无法得到任何经验值。 将属性点分配到力量上，罗德思考了一下学徒的攻击方式，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罗德挥出几剑，将周围的亡灵生物清理掉一些。趁着魔能学徒吸引了大部分亡灵生物的注意力，罗德来到它的后方。 此时，魔能学徒正在攻击前方的一个行尸。魔能学徒一拳打出，穿过了行尸伸出的双手，直接印在行尸的胸膛，将行尸胸膛打的凹陷的同时，魔能学徒自身的手臂也激出一道鲜血。 看到这里，罗德知道魔能学徒已经难以承受法力爆发所带来的副作用。毕竟原本它原本的躯体也只是一位二阶学徒，肉体没有经过锻炼，承受不了法力爆发太长时间。 趁着魔能学徒攻击行尸的同时，罗德撑起盾牌，对着它冲了过去。 在法力爆发状态下，魔能学徒身体硬度堪比钢铁，先前它多次格挡剑类武器也说了利器难以对魔能学徒造成有效伤害。苏丹小说网 因此，罗德没有选择用剑去攻击魔能学徒，而是选择用盾。对付魔能学徒最好的方法，便是使用钝器击打，加速它身体的崩溃。 通过鹰眼术所获取的技能会一直保存，为了增加伤害，罗德选择学习【盾牌猛击】。 “【盾牌猛击Lv1】：消耗气力值10，使用手中的盾牌猛烈击打敌人，造成基础伤害的120%，一定几率使敌人眩晕。升级所需所需经验值20。” 为了确保这一次攻击能够奏效，而不是被魔能学徒反手挡住，罗德用上了所有能够使用的技能。 【冲锋】、【爆发】、【盾牌猛击】，这三个技能同时使用，需要消耗大量的气力值。一旦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罗德所剩余的体力将难以维持接下来的战斗。 即便如此，在找到击杀魔能学徒的机会后，罗德也不会白白将其放弃。哪怕机会渺茫，罗德也要将其抓到手中。 三个技能的连环使用，再加上自身坚决的意志，冲锋中的罗德带起了如虹般的气势。哪怕身上依旧穿着破烂的不像样的皮甲，哪怕盾牌上尽是裂痕，罗德此时冲锋所带起的气势，甚至超越了一般的重装战士！ 只听得一声巨响，魔能学徒后背遭到重击。体内狂暴的法力顿时受到刺激，魔能学徒全身都开始崩裂。 罗德稳住冲撞后的反震，趁此机会，一步上前，接着又是一记盾击，击打在魔能学徒的后背上。 没有给魔能学徒任何机会，罗德继续发动攻击。 外界强大的打击，加上内部狂暴的法力，魔能学徒的肉体终于承受不住。哪怕体内还有着剩余的法力，魔能学徒也失去了战斗能力，倒在地上。 第十三章 宝物 林间光芒渐暗，暗红色的血液肆意流淌。在一地的残肢碎骨中，仅有一人驻剑而立，天空中飘着的腥味久久不散。 在击杀了魔能学徒后，罗德用剩余的力气，清理掉战场上为数不多的亡灵生物。 没有给自己歇息的时间，将亡灵生物全部击杀后，罗德便开始打扫战场，清点此次所得的战利品。 先前战斗的当中，罗德没有看到亡灵生物身上携带着类似于行囊的东西，因此，罗德将搜索的重点放到了学徒的尸体上。 法力值在身体内部强行爆发，学徒死后的尸体千疮百孔，似乎只要用力一扯，身上的部位便能够轻易分离下来。 这也让罗德感叹，英雄级的尸体就这么损毁了。如果不是经历了这种改造，这具英雄级的尸体恐怕能够有很多用处。 英雄级别的尸体，若用来转化成亡灵生物，先天上就比普通亡灵生物更有优势。在经历一些仪式之后，更是有资格转化成为死亡骑士。 在一些强大宝物的制作上，也需要用到英雄的尸体。制作宝物的人可不会管英雄的尸体来源于人族还是异族。 因此，英雄级别的尸体，具有很高的价值。哪怕自由职业商会明面上不接受英雄级别的尸体，黑市中的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 当然，活着的英雄价格更高。 让罗德有些可惜的是，学徒级别的尸体损坏成这样，基本上后续的一系列附加价值都没有了，甚至连亡灵生物都无法转化。 在搜索学徒尸体的过程中，罗德在他的衣物内找到了一枚坠饰，坠饰上浸润了一些鲜血，给罗德一种异样的感觉，罗德将它拿在手里。接着从他那血肉模糊的手指上发现了一枚样式平平的戒指，如果不是罗德根据以往的经验特意留心这个地方，可能会将其忽视。 学徒级别的亡灵法师，还在为获取金币而犯难，很难说去花费心思在这种装饰物上面，无论是坠饰还是戒指。 握着这枚戒指，罗德进行了一番尝试。感受到自己的法力值有种流入其中的倾向，罗德便知道他找对了，这是一枚空间戒指。 空间戒指价格高昂，远超学徒级别所能负担的费用。罗德猜测，亡灵法师学徒是将抓获的英雄售出后才获得的金币。这也就表明，自己所要营救的英雄暂时处于一个安全的地方。 罗德回忆，开启空间戒指一般需要10点法力值。在这之后哪怕空间戒指丢失，在法力注入者死亡之前其他人都无法打开使用。 将剩余法力值全部注入到空间戒指内，罗德感受了一下，空间戒指没有传来任何反应。由于目前的法力值达不到开启空间戒指的最低标准，罗德也就没去管它，只是将它收好。 根据自己右手持武器的习惯，为了避免在战斗中戒指影响武器，罗德将空间戒指戴在了左手食指上。 接着，罗德开始检查起了那枚坠饰。坠饰呈菱形，外面是一层层泛黄发黑的布条，此时已被鲜血染红，内部包裹着一个坚硬的物体。 由于无法从外表判断出它的作用，罗德看向了系统日志。 ………… 【艾洛特的思念】 品质：宝物 种类：挂件 装备需求：无 基本属性：血缘感知+3 评价：寄托了英雄意志的事物，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论你是圣堂的天使，远古的神灵，还是地狱的恶鬼，深渊的邪龙，请你带走我的思念，让我不再疑惑，不再彷徨。——艾洛特 ………… 通过系统日志，罗德知道了这枚坠饰是一个英雄级别的挂件类宝物。挂件类宝物，一般都会附带一些特殊加成。 挂件上所附带的各种加成效果都有可能存在，最为实用的效果是增加每小时的法力回复。所附加的属性一般与战斗中的直接实力无关。 一个玩家最多可以同时装备三个挂件。当挂件数量超过三个时，最后戴上的挂件无法附带特殊效果，只能当做装饰品。 罗德回忆，当同时装备了三个挂件后，还可以获得一个成就。 查看了挂件属性，正当罗德准备关闭系统日志时，罗德注意到了系统日志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就是原先挂件主人的名字。 “艾洛特……” 前世的罗德听说过这个名字。 英雄艾洛特活跃于游戏的前几个资料片当中，尤其在死亡阴影资料片中大放异彩。 艾洛特的来历成谜，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最早关于他的记录只能追溯到迪雅的黑鸦亡灵法术学院。他以亡灵法师的身份加入战场，没过多久便凭借着精湛的法术以及狠辣的手段成为当时强大的亡灵领主之一，后在预感到整个战役走向失败时销声匿迹。 前世游戏中的资料在罗德脑海中闪过，罗德深深看了地上的残破不堪的学徒尸体一眼。 注定有着一番作为的英雄，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便被自己击杀，自己已经或多或少的改变了游戏内的剧情走向。苏丹小说网 也就是说，前世游戏中发生的剧情，大致上还是不会改变，但不会一模一样的重现。自己前世的游戏经历，更多的只能当做参考，而不能一味的完全相信。以后在处理一些任务时，更多的需要自己的判断。 望着手中握着的坠饰，罗德产生了一些思考。 坠饰所增加的血缘感知属性对于一般人来说用处不大，但对于有着灵魂任务在身的罗德来说就不一样了，血缘感知是罗德需要用到的属性。 之前罗德还在发愁该如何寻找妹妹罗琳的踪迹，在获得了这个挂件后，只要罗琳出现在罗德周边的一定范围内，罗德便可以感知到。 罗德将坠饰戴上。血缘感知需要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起效，戴上坠饰没有让罗德产生任何感觉。 由于艾洛特其他的物品都存放在空间戒指中，以罗德目前的法力值还无法将其打开，只能等到法力值提高了之后再来尝试。 天渐渐的黑了。 或许是林中树木遮挡的关系，又或许是战斗中的全神贯注，与魔能学徒作战时，罗德一点都没察觉。等到罗德清点完毕后才发觉有些难以视物，抬头一看，天色已经转暗。 由于周围尽是腥味，再加上墓穴的内部光线暗淡，罗德重新回到了观察学徒时所在的树干上，准备进行冥想，以便得到足够的法力值开启空间戒指。 第十四章 狼群 夜半。 点点的星光洒下，清风拂过，树影摇曳间，一具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一阵大风刮来，吹散了遮蔽人影的枝叶。只见在那茂密的树叶下，一人背倚树干，盘腿而坐，姿势虽说不上太端正，但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用心。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密林中的树干间，会有人在此冥想。 周围幽静的环境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就在这片嘈杂声中，人影的脸色逐渐变差。 此时，冥想中的罗德并不好受。原本已经平和下来的心境，不知道因什么原因，再度受到打扰。 冥想的效果越来越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躁，任凭罗德怎么努力，心中的念头始终无法平息。意识到此时的状态不适合冥想了之后，罗德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原本被冥想屏蔽了的感知便刺激到了罗德，罗德眼神一凝，向着感知示警的方向望去。 黑暗中，一双双流露出饥饿的眼睛正散发着惨绿色的光芒。罗德仔细一看，底下竟出现了一群狼。 原来，在罗德冥想的过程中，林间散发出血的腥味，吸引了森林中的捕猎者前来，正是眼前的这群狼。 罗德向下看去，此时的狼群，正抓紧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进食。 按理说，狼很少选择进食腐肉，也只有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这样做。能够将凶猛的狼群逼至这个份上，显然，这片密林，并不像罗德原本认为的那样平静。 在观察的过程中，罗德发现了一个异常，那便是此前学徒的尸体旁，只有一匹狼存在。其余的狼可以为一块腐肉相互争抢，但却丝毫不敢冒犯眼前的这匹狼。 随着观察的深入，罗德也发现了这匹狼的异常之处。 相比于狼群当中其他的狼，这匹狼的体积更为庞大，除此之外，在它的眼神之中，更是时不时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灵光。 罗德知道，这匹狼便是这群狼中的狼王。 从上方观察的罗德数了一下，这群狼的数量在十个左右。考虑了下自身的实力，罗德皱起了眉头。 不同于亡灵生物，亡灵生物的生命值偏高，但技巧与速度都不佳，从而被罗德的剑术克制，而狼群则不一样。狼群更加擅长围攻，尤其是围攻单个的目标。 眼前的这群狼，虽然在体质上比不过先前的亡灵生物，但速度更快，这便让罗德产生了一些困扰。 一旦被有指挥的狼群包围，自己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只要有一匹狼冲到自己身旁，令自己的腿部受伤，自己便会失去一定的行动能力，其他的狼也能迅速跟上，一起撕咬，再加上边上那只狼王…… 罗德知道，像这种野兽类的生物，一旦突破了原本的阶位，会有一定使用魔法的能力。比起这些普通的狼，威胁更大的是这只狼王。 像刺杀学徒一样刺杀它吗？罗德犹豫。或许在刺杀了狼王之后，其余的狼，会因为怯战而主动逃离。 回想起自己刺杀学徒时的场景，罗德果断摇了摇头。 在自己跃出刺杀学徒时，学徒明显察觉到了自己，向后回了下头，但是由于身体素质不佳，以及对于近战技巧的缺乏，使得学徒没能躲闪开来。 狼王就不一样了，野兽感知危险的本能让它能够在自己刚一出手时便发现自己，强大的身体素质也让它能够迅速躲避。 没有办法刺杀狼王，如果正面和狼群硬拼的话，胜负还很难说。就算最后胜利了，也只能是花光所有属性点技能点的重伤惨胜。 望着眼前的这群狼，罗德一时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仔细回忆了一下到目前为止所有经历过的状况，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罗德眼中神光一闪，他找到了取得胜利的方法。 为了用出这个方法，罗德还需要一些准备。 罗德起身，沿着树干向上换了一个月光能够直射到的位置，接着查看起了系统日志。 ………… “……” “冥想结束。” “根据你在冥想过程内的表现，你的最高法力值增加了8点。目前法力值14/14。” “浅度冥想无法获得特殊反馈。” ………… 法力值够了。 意识到这点后，罗德迅速将法力值注入手上的空间戒指。 属性面板中，法力值缓缓下降。当法力值下降到10/14时，空间戒指停止了对于法力的吸收。 与此同时，罗德也感觉到，手中的空间戒指与自己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只需要自己的一个念头，自己的意识便可以探入其中，取用里面的物品。 罗德让意识进入空间戒指，戒指内蕴含有两到三个立方米的空间。首先进入罗德感知的便是如沙堆般的大量金币，粗略估计在两千枚左右。 金币上方叠放着两本书和几张卷轴，旁边摆着两柄铁剑和一个铁盾，与先前骷髅勇士所使用的并无两样。角落处放着干粮与水袋，旁边呈放着一些衣物，衣物上方摆放着一个徽章。 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物品，罗德将书和卷轴都取了出来，借助月光开始查看。 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寻路术基础》，另一本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玄奥而不知意义的花纹。罗德辨识了一下卷轴上所画的图案，分别是一张霹雳闪电、一张魔法神箭和两张疗伤。 看到后面的一本书，罗德便将其余的物品放回了空间戒指，只将它留在手中。 在放回卷轴时，根据前世所养成的习惯，罗德特意将卷轴的位置分开放置，以便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从空间戒指中取出要用的卷轴，随后罗德开始阅读起那本不知名的书。 迅速翻阅手中的这本书，在浏览了几页之后，罗德确定了下来，与自己所想的一样，这本书是艾洛特的魔法书。 魔法书是法师在学习法术时的重要工具。由于人的记忆并不牢固，随着时间流逝以及所学知识的增加，记忆中出错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于是便需要魔法书来帮助记录。 魔法书让法师能够记下所学的关键知识。同时，为了能够准确施展出法术，法师也需要将法术抄录在魔法书上。 由于法师会把大部分的金币用来学习知识与法术，记载了法师所学全部知识的魔法书，会被法师看的极为珍贵，尤其是对那些阶位较高的法师来说，他们手中魔法书所具有的价值，要远超一般的宝物。 一边翻阅着魔法书，罗德使用1点技能点，学习初级智慧术。 （初级智慧术：通过学习法术相关的知识，你的学识得到了增加。同时，你的思维也拓展开来。各种公式在你的脑海中浮现，你开始稍微理解法术中所蕴含的道理。你可以学习一阶法术。） 第十五章 准备 学习了初级智慧术，罗德阅读魔法书的速度明显加快。 没过多久，罗德便将书一合，开始消化起书中的内容。 魔法书的前半部分记载了艾洛特练习操控亡灵与冥想的一些心得，后半部分则是一些法术，此外，书的大半都是空白页。 仔细回忆书中所写的内容，并与前世所学的知识互相对照，罗德觉得脑海中一下多出了新的知识，查看了下系统日志，发现果然如此。 “通过阅读魔法书，你学会了一阶法术【魔法神箭】、【迟缓大法】、【护体神盾】” “【魔法神箭Lv1】：一阶魔法。消耗法力值6，发射魔法闪电打击敌人，造成16点伤害。升级所需经验值20。” “【迟缓大法Lv1】：一阶土系魔法。消耗法力值6，降低一个敌人2点速度，持续时间22秒，升级所需经验值10。” “【护体神盾Lv1】：一阶土系魔法。消耗法力值5，减少所受近战伤害10%，持续时间22秒，升级所需经验值10。” “通过阅读其他法师的修炼心得，你掌握了部分有关控制亡灵生物的知识，你可以继续自行掌握，也可以耗费80点经验值直接掌握。” 法术所能够造成的伤害，以及法术的持续时间，都与施法者自身的精神属性有关。 最先在墓穴中苏醒的时候，罗德的精神属性只有2点。之后由于获得了一系列的竞速成就，罗德目前的精神属性为6，法术效果得到了一定增强。 按照罗德估计，自己目前的精神属性应该只有学徒级别的水平，远低于艾洛特的属性。 即便如此，罗德也还算满意，因为罗德并没有主动将属性点分配到精神上，全靠着成就所带来的属性加成，精神属性便得到了提升。 罗德知道，等到能够进行深度冥想的时候，自己的精神属性还会有着一个飞跃。 最让罗德在意的，不是学习这些法术所带来的效果。由于有着前世的经验，这些法术的效果在罗德看来并不神秘，相反最后方的那条消息更让罗德关注。 罗德看了下属性面板，在击杀魔能学徒以及其他的亡灵生物后，目前一共有215点经验。 经验值数目达到了提升阶职等级的程度，但罗德没有选择提升，而是选择消耗80点经验值，学习用来操控亡灵生物的技能【精神印记】。 制造亡灵和操控亡灵所需要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技能。 制造亡灵靠的是亡灵法师对于尸体的处理，以及特殊技能招魂术。招魂术是亡灵法师的招牌技能，需要消耗技能点学习，绝大多数的亡灵生物都是由招魂术转化而来。 操控亡灵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普通技能【精神印记】，这个技能可以使用经验值获得，也可以自行学习相关的知识。 【精神印记】这个技能的原理并不复杂，但需要在了解原理后长时间的练习，罗德在使用经验掌握之后便省去了练习的过程，能够直接使用。 据说这个技能原本是大法师为了控制没有生命的魔像而研发，后来因亡灵法师的使用而广为流传。 罗德学习这个技能，正是为了对付底下的狼群。罗德记得，亡灵法师学徒在还没进入墓穴之前，先派遣了两个骷髅勇士进入了墓穴。 由于学徒已经死亡，学习了这个技能后，罗德可以直接操控这两个骷髅勇士！ 依靠着【精神印记】，亡灵法师可以控制无主的低阶亡灵生物，但对有自主意识的亡灵生物就没那么好用了。 有了这两个骷髅勇士吸引火力，分散狼群的注意力，罗德便可以靠着自己的剑术，将这群狼逐一击杀。 罗德在思考对付狼群的办法时，还考虑过利用墓穴中原本的那些尸体，将风险降到最低。学徒艾洛特没有激活的行尸，罗德可以将它们激活。 但前提是，罗德必须学习招魂术。 招魂术是亡灵法师的特有技能，普通玩家学习了之后，将被强制划分到亡灵法师阵营，进阶时职业的选择会受到限制。苏丹小说网 对于是否学习招魂术，罗德心中有着一些犹豫。 在前世的游戏中，罗德的大部分冒险经历都处于法师国度布拉卡达，对于亡灵法师的了解更多是通过游戏论坛。 布拉卡达极度排斥亡灵法师，一旦学习了招魂术进入亡灵法师阵营，这些经历很可能都用不上了。 短暂的犹豫后，罗德的心中便有了定数，选择学习招魂术。 罗德明白，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招魂术是提升实力最有效的方式，不光是为了对付眼前的狼群，更是为了对付后面的敌人…… 即使现在不学招魂术，为了在短时间内增强实力，将来也是要学的。 况且罗德有着这个自信，即便不走前世的老路，有着两世游戏经验的自己，有着竞速成就所带来的属性加成的自己，也一样能够成为高阶强者。 罗德使用最后1点技能点，学习初级招魂术。 “招魂术为亡灵法师特有技能，确认是否学习？是/否” 罕见的，系统在罗德学习招魂术之前发来了提示，这是其他任何技能都没有的待遇。 清楚的知道学习招魂术所带来的副作用是什么，罗德选择学习。 （初级招魂术：通过对于亡灵法术的学习，你不再相信生与死之间的界线。死亡在你看来不再是生命的终点，你步入了死者世界的大门。你可以唤醒死者，但单凭你自身的力量好像有点难度。） “你获得了竞速成就【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学习招魂术。基础奖励：亡灵法师阵营好感度+10%，善良种族阵营好感度-50%。进阶时，你只能选择与墓园有关的阶职。佩戴奖励：招魂术等级+1。” 看到成就后面的佩戴奖励，罗德眼前一亮。 招魂术在低等级时极为耗费自身的法力。对于学徒级的亡灵法师来说，如果不去借助外界的死亡能量，或许将自身的法力值消耗完毕都无法唤醒一个骷髅兵。 正因如此，提升一级招魂术等级，不论是低等级时减少法力消耗，还是高等级时剩下大量技能点，这个佩戴奖励可以说是很实用了。 与之相比，另一个增加亡灵法师好感度的正面效果就没什么用了。 哪怕好感度是负的，为了榨取利用你身上的价值，亡灵法师也会给你发布各种任务。而就算好感度是正的，在争夺资源时，亡灵法师也不会因为一点好感便放弃到手的利益。 点出招魂术后，所有的准备便进行完毕。罗德将自己的武器收到空间戒指中，同时看向昏暗的墓穴入口，准备行动。 第十六章 围杀 一 墓穴的入口就在树的下方，按照罗德的想法，自己可以在不被狼群发现的情况下偷偷摸进墓穴。 但让罗德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下到树中央的时候，不知是由于气息泄露，还是野兽对于危险的极度敏感，正在进食的狼王猛的抬头，直直地望向自己。 顿时，狼王发出一声嘹亮的嚎叫。半夜时分，这种嚎叫的穿透力极强。周围的狼纷纷停止了进食，看向狼王这边。 就在狼王发出嚎叫的时候，罗德也没有闲着。 由于自己的行踪被发现，罗德也就不再隐蔽，从树的中部对着墓穴入口直接跃下，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大部分冲击力，起身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墓穴深处冲去。 才冲不到十米，后方的狼王便直接追进了墓穴。 狼王的嚎叫让狼群中其他的狼聚在了一起。它们在墓穴入口处徘徊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跟着狼王一起冲进墓穴。 墓穴里面的通道并不算长。最开始时，罗德要一边观察墓穴通道内的地形，一边对付亡灵生物，也没有花多长时间便离开了墓穴。 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速奔跑的罗德便越过了先前击杀骷髅勇士的位置，已经离摆放行尸的地方不远了。 突然，奔跑中的罗德浑身一震，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侦察术所带来的感知效果提升到了极致，罗德只感觉自己全身汗毛倒竖，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罗德迅速回头，看到奔跑中的狼王张嘴凝聚出一股魔法能量，随后一道魔法神箭成形，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射向自己。 罗德赶忙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面盾牌。为了避免减缓自身的速度，罗德直接将盾牌对着魔法神箭的轨道方向扔了过去。 魔法神箭命中盾牌。随着一声巨响，盾牌被击落，掉在到了地上，表面处尽是裂痕。 虽然罗德将自己取出盾牌并扔出的时间缩到了最短，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影响到了自身。狼王与罗德的距离明显缩短。 罗德也顾不上节省卷轴，当即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并撕开了一张魔法神箭卷轴。残破的卷轴掉在地上，明显无法再次使用。 空中，一道魔法神箭成形，并射向狼王。由于是使用卷轴生成的魔法，在亮度及速度上都比不过狼王所施展的魔法神箭。 尽管自身的法力值足够施展一次魔法神箭，但罗德为了施展招魂术，果断地选择直接使用法术卷轴。 狼王降低速度并且向着一旁躲闪，避开了这一道魔法神箭。闪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够全速冲刺的罗德跑出一大段距离。 狼王提速，依旧选择在后面追击罗德。 随着罗德的前进，通道由宽敞变得狭小。终于，罗德看到了前方骷髅勇士的身影。 罗德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先苏醒时的位置，周围陈列了一地的尸体。 在罗德看到骷髅勇士的同时，骷髅勇士也发现了罗德，准备提剑向罗德砍去。 罗德盯住骷髅勇士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在掌握了精神印记后，罗德可以看出灵魂之火所显示的简单情绪。 怨恨、不甘、嗜血、渴望杀戮……种种的情绪，都蕴含在了骷髅勇士的灵魂之火中，唯独缺少了一点，那便是自身的意志。 ………… “使用【精神印记】……” “你试图控制一阶亡灵生物：骷髅勇士。” “正在进行意志判定……” “你成功控制骷髅勇士！精神印记持续时间内，你的精神属性降低0.3！” ………… 随着一阵恍惚，罗德感觉自身的精神仿佛缺失了一点。与此同时，罗德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种莫名的联系，联系的对象正式眼前的骷髅勇士。 罗德产生了一种感觉，自己可以命令骷髅勇士做任何事。 原本举剑欲砍的骷髅勇士将武器放下。看到后方的狼王即将追来，罗德让骷髅勇士前去抵挡。 另一个骷髅勇士应该在后方的墓室中。罗德没有立马进到墓室内控制它，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周围的尸体上…… 后方的狼王已经赶到，正与骷髅勇士交战，一时间谁也无法奈何谁。 不比罗德的血肉之躯，骷髅类的亡灵生物在面对狼时有着巨大的优势。 骷髅勇士没有血肉，也不用担心受伤。无法咬碎骷髅勇士腿上的骨头，狼王难以通过施加伤害来限制它的行动力，相反还要躲避骷髅勇士斩下的剑刃。 骷髅勇士的基础属性较高，在一阶生物中也排在前列。只要骷髅勇士的一剑斩实，狼王也会不好受。 虽然狼王的阶位比骷髅勇士高，但由于特性克制的缘故，一时间也无法解决骷髅勇士。 趁着狼王和骷髅勇士战斗的时候，罗德进入了后方的墓室，准备控制另一个骷髅勇士。 此时，后方的狼群终于赶到，与狼王一起围攻骷髅勇士。 由于数量上占据着大优势，骷髅勇士只来得及砍中几只狼，便被狼王找到了机会，趁着骷髅勇士出剑时留下的空当，一记魔法神箭击中了它的颈椎。 击杀骷髅勇士后，在狼王的带领下，狼群越过这一地的尸体，准备进入后方墓室。 罗德拿着武器，与另一位骷髅勇士就这么站在墓室中，仿佛是在特意等待着狼群的进入，脸上丝毫没有先前进入墓穴时的急迫，反而带着一丝冷笑。 野兽对于危险的感知让狼王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还没等它发出嚎叫指挥周围的狼，狼群便先产生了一阵骚动。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狼群的后方出现了大量行尸。 在经过先前位置时，狼王虽然判断出周围有着一些尸体，但没有去在意它们。就如同外面那些尸体一样，野兽的智慧让狼王很难对地上的尸体感到警惕。 现在，这群尸体重新站了起来，以一种耸拉着身躯的古怪姿势，围向狼群。 出现这群行尸的原因，正是罗德对陈列的尸体施展了招魂术。在施展招魂术后，罗德第一时间便使用精神印记将这群行尸控制住。 罗德用精神印记操控着这群行尸，让它们不要有任何动作，等到狼群在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越过了它们，才让它们起身。 从一开始，罗德便没打算放跑这里的任何一只狼。为了阻止感到不对的狼群逃跑，罗德想出了这个方法。 有着行尸在后方截断退路，罗德要在此地，围杀狼群！ 第十七章 围杀 二 有着一群行尸在后方阻截退路，狼群一下子骚乱起来。 行尸的数量只有十个，在它们的后方，仍然留有一些尸体。 这些尸体与行尸样子上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是不具有灵魂之火。罗德正是靠着招魂术激活了尸体的灵魂之火，才将它们转化为行尸。 不是罗德不想激活所有行尸的灵魂之火，而是罗德没有法力值了。 在激活行尸的灵魂之火前，罗德先将佩戴的称号换成【亡灵法师】，招魂术等级提升了一级，相当于额外一点技能点加在招魂术上。 靠着中级招魂术，罗德在唤起行尸时，每具行尸只消耗自身1点法力值。 原本，靠着招魂术制造亡灵生物，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值。这些法力值大部分都用来改造尸体的肉体，使它们变为亡灵种族，只有小部分用来激活灵魂之火。 但在这里，由于墓穴里面有着足够的死亡能量，这些尸体对于肉体的改造已经接近完成，只需要激活灵魂之火，便可以转化为行尸。 罗德猜测，这也是艾洛特有着这么多亡灵生物的原因。有着这座墓穴提供的死亡能量，帮助他完成招魂术的大部分过程，艾洛特所需要做的，只有提供尸体和激活灵魂之火。 当然，墓穴里面的转化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罗德在最初醒来后，只看到一地转化接近完成的尸体，没有看到亡灵法师学徒。 低阶亡灵生物的灵魂之火，无法产生什么特殊的效果，只能提供击杀生者的本能。再加上中级招魂术所带来的效果提升，罗德才能够只消耗1点法力值就唤醒一具行尸。 即便如此，在唤醒十具行尸后，罗德的法力值依然消耗完毕。 如果不通过招魂术，而让尸体自行产生灵魂之火，就算肉体在死亡能量的滋养下达到了亡灵生物的标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产生灵魂之火。 骚乱的狼群中，狼王快速观察周围的情况，在确认了一些事情后，狼王的眼神重新放到了罗德身上。它察觉到，眼前这位敌人正是这一切的操控者。 狼王发出一声嚎叫，狼群顿时停止了骚动。仿佛是明白了狼王的意思，狼群的视线纷纷看向了罗德，随后向着罗德冲来。 狼王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强杀罗德，只要能够将罗德击杀，它们还有机会逃离墓穴。 看到狼群的动作后，罗德通过精神印记下达指令，身旁的骷髅勇士顿时上前一步，举盾迎向面前的狼群。 而罗德自己，则持剑站在骷髅勇士后方，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罗德自然不会选择上前和狼群硬拼。有着亡灵生物的情况下还上前硬拼，和就在墓穴外迎战狼群没有分别。 按照罗德的估计，不算狼王的话，十名行尸便可以对付余下的狼。罗德只需要在这里抵挡狼群，等到后方的行尸到达即可。 后方，行尸由于速度的关系被狼群甩下，只能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上。 由于主墓室内并不宽敞，狼群想要攻击到罗德，必须解决前方的骷髅勇士。 原本，骷髅勇士全靠本能作战，很多时本能做出的反应都给了敌人破绽。而现在，有了罗德的操控，配合上自身强大的属性，骷髅勇士的实力提升了一截不止，属性强大的优势终于能够发挥。 骤一相接，前方的骷髅勇士很好地挡住了狼群的进攻。 在罗德的操控之下，骷髅勇士时刻将盾牌护在自己的身体前方，专注于防守要害部位，手中的剑刃只有在狼群撕咬腿骨时才斩下。 骷髅勇士不惧疼痛，不惧伤势。单靠狼撕咬腿骨带来的伤害，短时间内难以击杀骷髅勇士。 面对骷髅勇士时，尽管狼群在数量上有优势，但由于墓室并不宽敞，为了留出闪躲的空间，最多只有几匹狼能够同时攻击骷髅勇士。 余下的狼群只能挤在墓室的入口处，尽管很想攻击眼前的敌人，但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看着行尸逐渐逼近，位于后方的狼开始产生混乱，不知道是继续听狼王的命令，还是优先攻击眼前的敌人。 罗德的注意力全在控制骷髅勇士。有着罗德提供的战斗经验，骷髅勇士仿佛是另一个悍不畏死的罗德，在前方抵挡狼群。 在罗德的操控之下，普通的狼非但没能威胁到骷髅勇士，反而接连被斩中受伤。 看着后方围向狼群的行尸，狼王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要迅速想办法解决眼前的敌人，于是开始凝聚魔法能力。 看准骷髅勇士出剑后的空当，狼王吐出一道魔法神箭，射向前方的骷髅勇士。 骷髅勇士身上的要害不多，由于头骨中蕴含着骷髅勇士的灵魂之火，唯一能够致死的只有头骨。罗德一直让骷髅勇士举盾护在上半身，不让狼王的魔法击中颈椎部位。其余部位哪怕受到伤害，骷髅勇士也可以继续战斗一段时间。 最开始时，罗德派遣了一个骷髅勇士阻挡前来的狼群，但没坚持多久便被击杀，原因就是狼王的魔法命中了它的颈椎，这和罗德通过斩首来击杀骷髅勇士一个道理。 如果不是被魔法命中要害，单靠狼群的撕咬，骷髅勇士可以挡住狼群许久。 狼王或许也看出了这一点，在骷髅勇士的铁盾死死防住颈椎时，这道魔法神箭没有射向骷髅勇士的颈椎，而是射向它的下腹处。 骷髅勇士收招不及，被魔法神箭击中，若是换成罗德自身，或许还有机会避开，但单凭精神印记无法让骷髅勇士及时闪避。 由于骷髅生物的特性，魔法神箭穿过本应是血肉的位置，直接命中骷髅勇士的脊椎下方。 一声炸响，骷髅勇士倒在地上。脊椎连通着骷髅勇士整个下半身，被命中后直接断裂，骷髅勇士失去了行动能力。 仅靠着一道法术，狼王便重创了骷髅勇士。 由于通道略显狭小，仅靠一个骷髅勇士便可以将狼群挡在墓室外。但同时，骷髅勇士也将罗德挡住，让罗德无法与骷髅勇士一同攻击狼群。 此时，骷髅勇士倒下，生命值所剩无几。其他的狼看到狼王的魔法击中骷髅勇士后，立马攻击倒地的骷髅勇士。 就在一头狼准备撕咬倒地骷髅勇士的颈椎时，一道银光闪过，狼首落下，血迹四溅，染红了地上灰白的骨骼，罗德出手了。 第十八章 围杀 三 一头狼死去，非但没使其余狼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它们的怒火。 没等狼王下令，在倒地的骷髅勇士死后，其余的狼纷纷冲向罗德。但由于通道就那么大，一时间还是只有几匹狼能同时接近罗德。 就在罗德挥剑斩向最前方的狼时，后方的行尸也赶到了。 行尸开始攻击处于后方的狼，狼群顿时混乱了起来。一部分狼依旧准备攻击罗德，一部分狼回头撕咬行尸。 由于狼群发生混乱，罗德所要面临的压力骤然减轻。 后方，狼刚刚咬在行尸的大腿上，还没等它开始撕扯，行尸便对着狼一爪抓下，在狼的身上留下几道血痕，丝毫不在意狼的撕咬。 稍微有点常识的玩家便不会与行尸以伤换伤。在对付亡灵生物时，换伤无法起到太大的效果，尤其是行尸这种血厚的亡灵生物，只能够想办法对它的弱点进行攻击。 但是狼群就不同了，狼只知道攻击眼前的敌人，想要靠着以往的经验，通过撕咬猎物的方式杀死行尸。 通道内，罗德一剑斩下，逼退冲向自己腿部的狼，接着向一旁横拉，将边上另一头狼击伤，随后抬起一脚，踢在狼脆弱的鼻子上。 被踢中的狼明显有些萎靡，受了伤不说，气势上受到的压制让它不敢再向罗德进攻，由于后方入口还有着其它的狼，它也无法后退，只能卡在通道中间。 罗德继续压制着眼前的两只狼，但只是击伤它们，使它们一时间不敢上前，没有将它们直接杀死。 罗德打算让它们就这样卡在这里。后方的狼群明显无法战胜行尸，只需要像这样拖住，便可以没有什么损失的击杀这群狼。 狼群想要撤退，突破不了后方行尸的防守，想要向自己进攻，入口又被受伤的狼堵住…… 一时间，罗德完全占据了上风，狼群被完全压制住。 后方已经有狼倒下了，在撕咬行尸的过程中被行尸先一步击杀，其余的狼也不好受。 狼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再继续这样耗下去，等待狼群的只有死亡。 狼王发出了一声嚎叫，不同于前面几次明显是指挥用的嚎叫，这一声嚎叫刚刚发出，狼群顿时一阵异变。 后方，正在攻击行尸的狼群顿时像发狂了一般，眼睛变的血红，不去在意行尸的攻击，疯狂撕咬行尸的腿部。 在罗德面前，受伤后不敢上前的狼也仿佛被激发了全身血性，眼中充斥着鲜血，原本畏惧死亡的情绪不复存在，将嘴张大，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咬向罗德。 有着专家级剑术的罗德当然不会被这样的攻击伤到。罗德向前一剑刺出，剑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刺进了狼的嘴内，几乎将整把剑都送入其中。 由于剑深深刺入狼的体内，罗德一时间无法将其抽出，转而直接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把剑，斩向下一头狼。 除了小部分撕咬行尸的狼外，其余的狼也冲向了罗德，丝毫不在意可能会受到伤害。 “领导术吗……” 看到狼群的反应，罗德知道，如果能看到狼王的属性的话，它一定有着特殊技能领导术。 领导术是将领所使用的技能，可以提升手下的士气，主动使用可以让手下陷入一段时间的狂热状态。 主动使用有着次数限制，会随着领导术等级的提高而增多。 玩家想要带领手下，领导术是必学的特殊技能，不然极容易士气溃散，尤其是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或者领导异族生物的时候。 亡灵生物则没有这个限制。亡灵生物本身就是被亡灵法师所操控的死者，就算亡灵法师要亡灵生物送死，亡灵生物也会执行，士气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领导术对于亡灵法师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罗德估计，狼王的领导术不会有很高的等级，不然在面对骷髅勇士时，狼王就会先行使用，而不是快到绝境时才使用。 此时，小半陷入了狂热状态的狼群，开始向着周围的行尸疯狂攻击，另外大半的狼则按照狼王的指令，一起冲向墓室内的罗德。 不再害怕罗德的剑刃所造成的伤害，就算死，也要冲到罗德的脚边咬上一口，带着这样的狂热信念，狼群开始向着罗德疯狂进攻。 如果说一开始狼群还知道要留出躲闪的距离，同一时间只让两只狼进入的话，现在的狼群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不管通道内的空间，只想着向眼前的敌人进攻。 这种进攻方式无疑让罗德的剑术发挥到了极致。由于敌人没有躲闪的空间，罗德甚至不需要考虑挥剑的角度，只需要向下挥剑，便可以斩中敌人。 比起空旷地带，这里的地形可以说对罗德极为有利。 罗德的剑刃接连挥出，面前的狼尸逐渐增多。 就在罗德一剑刺穿面前的一头狼时，处于后方观察的狼王有了动作，开始凝聚魔法能量。 甚至不需要侦察术所传来警示，一直在注意狼王的罗德第一时间便有了察觉。看着魔法神箭射向自己，罗德反手一挑，一具狼尸飞向空中，挡下了这道魔法神箭。 空中的狼尸四分五裂，血雨四散。15点的力量属性，让罗德可以做出这等动作。 此时，领导术所带来的狂热状态有了消退，但依旧驱使着狼群冲向罗德，罗德继续攻击眼前的狼，同时注意着狼王的动向。 狼尸在罗德的脚下越叠越多。让罗德感到奇怪的是，直到通道内再无一狼，自己一直在防备的狼王也没有再次出手。 罗德向着后方望去，此时的狼王正和行尸战在一起。 说是战在一起，其实不太合适，因为都是行尸在抓向狼王，而狼王基本全在扭身躲避。 在狼王躲闪的过程中，由于行尸全部围了上来，即便它怎么躲闪，也无法完全不受伤害，身上有着多处行尸留下的抓痕。 狼王在躲避的同时一心向着行尸够不到的地方冲去。罗德知道，狼王想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