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起,坑杀四十万,被周姐直播》 第一章一场开端的大雾 秦昭襄王,四十七年,七月。 长平。 约摸五十骑,围于数棵大树之下,一面避雨,一面就着雨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难以下咽的干粮,补充体力。 细雨朦朦,让一切都看不太真切。 “最后的一战,终于要开始了么?” 陆仁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朦胧的雨幕。 心中些许感慨。 他为陆仁,同样也是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准确的来说。 是一名二次穿越者。 第一次穿越。 陆仁穿越到了一个和前世极为相似的一个平行现代的世界。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 那个平行世界的华夏,虽然国力同样强大。 却是历史断层,自野猪皮以后的所有历史、文物、古迹,都向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沦为了没有丝毫文化可言的“文明荒漠”。 第二次穿越。 便是来到了大秦。 并且,觉醒了人物模拟系统。 只要人物模拟进度达到百分之百,便可以奖励一百年的寿命。 而陆仁觉醒的第一个人物模板,便是赫赫有名的大秦人屠——武安君白起! 如今。 这么多年过去了。 陆仁看着眼下自己的人物模拟进度。 赫然已经达到了70%! 陆仁肯定,长平一战后。 自己的模拟进度,绝对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再然后…… 陆仁微眯着眼睛,一想到历史上白起那堪称是悲壮的结局。 却是闪过一丝的犹豫。 莫非,最后只有如同历史上的那般结局,才能达到百分之百? 思索片刻。 陆仁缓缓摇头,便是望向身旁将士:“王龁那边情况如何了?” 随着陆仁询问。 那将士当即拱手回应:“启禀君上,眼下赵将赵括,率二十万援军,已然赶至长平前线,接替廉颇成为赵军主将。” 此话一出。 微眯着眼睛,嘴角终于是闪过一丝笑意:“看来,范雎的反间之计,已然成功了。” 随后。 陆仁将目光望向长平前线所在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感慨:“如此一来,赵军败亡之日,不远矣。” 一言既出。 众将士皆是惊疑。 这五十骑。 皆是陆仁麾下之心腹。 此刻听得陆仁询问,也不由好奇询问道:“君上何出此言?” 陆仁笑了笑,脸上已经满是淡漠的表情:“赵括此人,有良将之才。出生将门,饱读兵书。然而……” 顿了顿。 陆仁一直平静的脸上,却是淡笑一声:“此人若经过几番大战的历练,或能独当一面。而现在初出茅庐,不过夸夸其谈,空有才识,而无实干。” “赵国大将如云,人才济济。若赵王不信范雎反间计,仍以廉颇为主将,或以李牧、乐毅之辈接替廉颇。长平之战,胜负犹为可知。若是换成了赵括……” 陆仁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而这边,麾下的将士却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纷纷是兴奋的朝着白起拱手:“君上此行,必定为我大秦和王上大破赵军!” 陆仁这一路来。 和历史上的白起几乎是一无二致的战绩。 早已经是让他成为了这些大秦将士们心中,独步天下的战神! 于他们而言。 他们的君上说赵军必败。 那么,赵军就必定会败于他们大秦之手! 而就在说话间。 细雨过后,这树林却是一阵浓雾骤起! 与此同时。 公元2022年12月21日,上午,十时二十九分。 华夏,太行山。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子一手拿着在自拍杆,对着手机屏幕,笑意盈盈的打着招呼:“兄弟萌,好久不见!” 而在手机直播界面之上。 女子的话,却是立马引发了大片的弹幕。 “老女人,你终于舍得来了!?” “三天,你知道我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么!?” “话说,周姐这么多天不见,这是在什么地方,又准备整新活了?” 女子名为周淑芬,是来自斗鲨直播平台的一个大主播。 虽然名为lol主播,却是以抽象和整活为名。 此刻看得密密麻麻的弹幕,便是转动自拍杆,将自己身周的一切场景,都是展现在各位观众面前:“主播可是一到太行山,就给你们播户外了。” “我给你们说,这太行山可是传说中的秦国那,那什么大战来着……?” 周姐苦思冥想,支支吾吾的说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是引得了弹幕的一片嘲笑。 “是秦国和赵国的长平之战啦!” “丈育直播实锤了。” “不怪主播,毕竟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没什么文化是这样的。” “话说,最近咸阳出土了一卷文物,听说上面就记载着长平之战呢。” “别说啥长平之战了,专家都已经说了,长平之战根本就是杜撰出来了,不存在的。就连秦国,赵国什么的,也不过是一个原始部落罢了。” “还有什么秦、汉、唐什么的,连一个文武古迹都没有留下来,根本就是自吹自擂,这样和隔壁的白象国有什么不一样?说出去都让人家外国友人笑话呢!” 直播平台,本就是鱼龙混杂。 随着这个话题的开端,一瞬间弹幕便又是开始互相争论谩骂不休。 而周姐倒是在一旁没有丝毫的介意。 毕竟直播就是这样,有了弹幕才有流量。 而周姐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聚精会神的看着弹幕的时候,身旁团团浓雾逐渐弥漫开来。 慢慢的,身周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了。 “???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起雾了?” “在山里嘛,也很正常吧?” “正常个鬼!刚才还好好的呢,这一转眼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起雾哪有起怎么快的!?” “龟龟,哈人,周姐不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润了润了……” 很明显,直播间的观众也是开始发现了不对,开始疯狂的扣动着弹幕。 而周姐也是皱着眉头,后知后觉的看着这一切。 浓雾的四周,能见度已经不足一米。 而且,还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那浓雾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的事物一般。 就连光线都不能穿透。 虽然她一向是神经大条,此刻也难免是有些发怵:“兄弟们,这是怎么了!?” 而随着周姐的话。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继续的扣动着弹幕。 然而。 那浓雾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阵的金光浮现。 片刻后,便是在周姐眼前直接炸开! 让整个直播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真切。 就连周姐,也是忍不住的伸手阻挡。 须臾。 光芒散去。 周姐移开手臂。 直播间也是重新的出现了画面。 而后。 包括着周姐在内,所有的人,都是傻眼了。 “这,这是哪里!?” 周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明那浓雾之间,自己还身处山间。 然而转眼间。 浓雾散去。 自己竟然便已经是出现在了一片树林之中。 好死不死的是,自己的面前,还出现了一群身着古代盔甲的骑士? 而周姐发现的那群骑士其实不是别人,正是陆仁一行。 便在周姐发现他们的同时,久经战阵的他们,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周姐。 “什么人!?” 不待陆仁说些什么。 那麾下的两名将士,便已经是暴起。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出兵刃,便已经是架在了周姐的脖颈之上! 瞬间。 本就是傻眼的周姐,更是直接冷汗淋漓。 第二章观众的疑惑,周姐又在整活? 刀尖抵在脖颈之上。 散发着阵阵寒意。 仅仅是瞬间。 便是让周姐浑身汗毛直立。 那冰冷且坚硬的触感。 都是让周姐明白。 那白晃晃的刀刃,并不是什么玩具,而是真真切切的足以取人性命的凶器。 而且。 周姐也是非常清楚。 方才的自己,明明就是身处太行山之中。 在起雾之后。 自己根本就没有在原地移动过。 然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却已经身处这树林之中。 虽然是神经大条,周姐却并不是傻。 此刻的周姐脑海中突然显出一个让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想法,莫非自己当真是穿越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 “这又是在玩哪一出?怎么突然蹦出几个古代人,又拿刀又拿剑的?周姐这又是在整新活了?” “好活!当赏!又新又好!” “不是,问题关键不是这个好吧?刚才周姐不是还在山上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直接来到一片树林了?还有这些人又是那里冒出来的?” “特效吧?” “这特效做得够真的啊,科技与狠活,周周这次是下血本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同样也是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傻眼了。 不过。 虽然直播间前的一切,让他们感到有些离谱。 不过。 鉴于之前周姐的所作所为,除了一部分的观众疑惑那突然出现的陆仁等人,还有那从大山突然变换的树林场景之外,绝大部分的观众都觉得,周姐这又是在整什么新活了。 殊不知。 此刻的周姐,当真是已经有苦说不出。 哭丧着脸,眼眶都已经是有些红了,晶莹的泪水已经是蓄势待发:“不是兄弟们!救命啊!” “他们手里的家伙是真的!” 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还有那有些瑟瑟发抖的身体。 一切都不像是做假。 然而。 周姐越是如此,本就是一群乐子人的观众们,却反而是更不在意了。 “哈哈,周周好活!” “又新又好!又新又好!” “这是开始玩上剧本了是吧?” “穿越剧以后不请你当女主我都不看嗷,周周。”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即便是直播间的那些观众们,也终于是发现了有些不对。 除了周姐愈加绝望的呼喊之外。 有细心的观众,赫然是发现了周姐那被刀尖抵着的脖颈处,点点的鲜血溢出,直接滴在了那刀刃之上。 “不是吧……周姐,你来真的!?” “有血!?玩这么大的!?” “不是,你们看周姐,眼眶都红了,不像是演的啊!龟龟,这是真的遇到危险了!?” “啊!?那赶紧报警啊!?周姐是在哪直播来着?太行山是吧?具体地址呢!?” 直播间瞬间又是沸腾开来。 当然。 依旧是有许多观众,依旧是在以为这依旧是周姐所导演的一场整活罢了,继续乐此不疲的看着。 却殊不知,这边的周姐,正在真真切切的经历着一场生死磨难。 一旁。 那两个控制着周姐的将士,将目光望向陆仁。 眼下。 陆仁是奉秦王之名,秘密的赶赴长平,接替王龁成为秦军主将。 一路上,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差池。 这突如其来的周姐。 不仅身份来历不名,更何况,面对他们的多次盘问,依旧是说着些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所以。 即便看上去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他们为了以防万一,也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然而这边。 见得麾下将士的眼神。 陆仁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两名将士虽然是不解,但是陆仁这个君上之令,他们自然是遵从。 相视一眼,缓缓的放开了兵刃。 而这边。 陆仁的目光,直接是放在不远处,劫后余生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的周姐身上。 一向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却是闪过意思的惊诧之色。 熟悉的现代服装,熟悉的语言。 陆仁曾以为,自己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却未曾想。 在长平这个自己命运的分叉点上,却是见到了。 很明显。 这眼前的女子和自己一样,都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而就在陆仁打量着周姐的同时。 周姐也同样是打量着陆仁。 看着后者的样貌,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手中的自拍杆,不由自主的直接对准了陆仁。 “龟龟!这兄弟,不……这大叔……好特么的帅啊!” “我曾经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彦祖和于晏才对我的容貌产生威胁,没想到今日又多了一位!” “周姐花多少钱请的,不便宜吧?” 随着陆仁的出镜,本就是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又多上了一个层次。 周姐本来就是一斗鲨的一个大主播。 此刻随着这一幕,再加上陆仁的 陆仁化身白起,征战多年。 按照此身的年纪算,已经是年逾七十了。 然而。 因为模拟器的原因。 陆仁无论是身体状况,一直是保持着最巅峰的状态。 特意畜起的胡须,非但没有让陆仁显得苍老,反而更多几分成熟的味道。 一直以来,就连大秦朝野上下,对此也是赞赞称奇。 称陆仁为天人降世,以遗大秦。 一旁的周姐面对陆仁的样貌,都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面色微红,暂时的忘却了自身的处境。 而这边。 见得周姐的样子,陆仁微微皱眉:“你是……” 正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 还不待陆仁说出口。 一股不可抗力,直接是将陆仁想要说的一切,尽数的赌了回去。 这熟悉的一幕。 让陆仁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缓缓的摇了摇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 自陆仁的身边,传到了周姐的身体里。 这边。 周姐摆了摆手,继续尝试性的询问道:“这位大叔,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斗鲨的主播,来太行山直播的,不行你看,我的直播间里可是还有这么多人看呢!” 周姐小心翼翼的将手机屏幕递到了白起的面前。 只所以这么做,周姐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 直播间这么多人看着,这些人应该不敢乱来了吧? 况且,这么帅的大叔,大概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吧? 而这一番话,落到了陆仁以及麾下的将士耳边。 周姐所说的话,穿越而来的陆仁,自然是听得懂的。 然而麾下的将士们却自然是听不懂的。 然而此刻。 周姐所说的语言。 陆仁和麾下将士听到耳边,分明是从现代的语言,变成了熟悉的秦音。 而同样的。 周姐包括着直播间的观众,也终于可以听得懂陆仁等人的秦音。 眯着眼睛。 陆仁想到了自己身体中的系统,心中已然明了。 与此同时,对于周姐的身份。 陆仁也已经是清楚。 眼前的女子,分明是和自己一样,自后世穿越而来。 而这边。 还不待陆仁继续说些什么。 麾下将士便是来到陆仁身边,直接沉声道:“君上,眼下马上就要天黑了,吾等必须在此之前,赶到大营才是。这女子……” 听得将士之言。 陆仁略微沉吟。 便是摆了摆手:“带上她,一同前往大营。” 随着陆仁这一句之后。 麾下将士虽然疑惑。 但出于对陆仁的信任。 还是不由分说。 便是将周姐带着。 约摸两个时辰的颠簸。 终于是到达了秦军大营。 而这边。 当巍峨的秦军大营,终于是展现在面前。 无论是周姐。 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是直接瞪大了眼睛。 第三章白起?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日近黄昏。 在血红的残阳的映照下。 落在周姐和直播间观众的眼中的,是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营。 箭塔林立,无数和陆仁等人一样,披坚执锐的秦军将士,正来往的巡逻着。 萧声瑟瑟,金铁交鸣。 大营四周,点点斑驳的血迹。 无一不在证明着。 这里曾经发生过何等惨烈的大战。 仅仅是瞬间。 便是点燃了整个直播间。 “歪日!?这是那里的影视基地!?能打造出这个规模的摄影棚!?” “大制作,这才是真正的大制作啊!建这么一个摄影棚,得花费多少的经费啊?” “奇怪,没听说这太行山附近有影视基地啊?” “没听说过国内有这个规模的影视基地,龟龟,不会周姐真的是穿越了吧!?” 在这此起彼伏的弹幕之下。 有越来越多的观众终于是发现的端倪。 因为方才周姐的经历,本就是人气暴涨的直播间。 此刻人气更是愈加的恐怖。 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疯狂的涌入了周姐的直播间。 一传十,十传百。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 周姐的直播经历,开始在整个斗鲨平台发酵了。 大量其他直播间的观众,开始涌进了周姐的直播间。 然而这一且。 此刻的周姐,却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因为此刻她,已经是彻底的肯定了。 自己一定是穿越了! 她很清楚。 自己方才所在的,不过是太行山的一个景区罢了。 方圆上百公里的地方,都是大山。 怎么可能,又有这样一座大营呢!? 更何况。 此刻周姐放眼望去。 那大营之中。 人头攒动。 光是这么一看,人数都至少不下于数万。 都是和陆仁等人一样的披坚执锐。 哪里会有什么剧组有如此豪横的经费,去费心费力的建立,这么一座大营!? 这分明就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古代军营! 在如此的情况下。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瞬间包围着周姐。 面对直播间的观众,整个人都已经是瞬间哭成了泪人。 一面是抽泣着,一面是颤声道:“兄弟们,这可怎么办啊!?我好像,我好像真的是穿越了!” 而面对周姐之言。 直播间的观众们,却是表现各一。 “周周别哭,别哭,你好好说说,你到底是在哪里啊!?” “说不出地址,给个定位也好啊!” “穿越?可别逗了,周姐是越来越会玩了,演得还挺真。” “这么大的节目,斗鱼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啊!” 关心者自然是有的。 但是相当一部分,依旧还是在调侃。 毕竟。 对于周姐所说的什么穿越。 一直是信奉科学的现代人,又怎么可能去相信呢? 即便是方才那很难解释事情,他们也权当是斗鱼开发的新特效了。 而这边。 待到了大营之后。 麾下的将士,依旧是望向了陆仁,沉声拱手:“君上,这疑似奸细的女子,到底如何处理!?” “方才吾等已经盘问过了,此女子身上,并我任何证明身份的验传或者路引。” 听得将士之言。 周姐才是反应过来。 连忙是摆着手解释道:“我不是奸细,我不是奸细,不要抓我!我……我只是个弱女子而已……” 周姐之言。 则又是引得观众们发起一阵调笑的弹幕。 毕竟。 周姐在整个斗鲨和直播界,一向是以女汉子的形象示人。 如今,周姐却是说自己是弱女子? 当然了。 除了这些以外。 更多观众则是在好奇。 眼下的周姐到底是身处何方? 而这边。 面对周姐之言。 陆仁却是轻轻的笑了笑:“不是奸细?又说不出身份?那你便是野人了?” 周姐眨巴着眼睛,脸上满是疑惑之色:“野人?” 连忙又是摆了摆手:“不不不,我,我是主播,才不是什么野人。” 然而陆仁却是轻笑一声:“惟王建国,辨正方位,体国经野。” “居于都城者为国人,居于郊野者,自然就是野人了。如今,你既说你不是奸细,又拿不出证明身份的验传和路引,不是野人又是什么?” 陆仁的一番话。 却又是让直播间的观众们,一阵的迷糊。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王什么野的……” “这演员还挺有文化?” “是我理解有问题么?这野人,不就是说的神龙架的那些么……” 议论了半天。 才是有人在直播间直接道。 “不是,我们教授曾经说过,有一本上古传说中的周礼,曾经流传下来寥寥数语,其中就有那个人说的那一句话。听说在上古的时候,野人很惨的,只有国人才能当兵当官,野人就只能干些下贱的工作,甚至只能沦为奴隶。” “斗鲨这次的准备很充分嘛!这么细节的东西都准备到了。” “嘿嘿,奴隶?嘶,兄弟们,我好了。” 这边。 看着直播间的弹幕,周姐哭丧着脸,脸都快要吓白了:“我不是奴隶!我不是奴隶!” 只有周姐自己,才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 若是当真如弹幕所说。 那自己岂不是…… 然而这边。 陆仁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的笑意:“既然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你如何不是野人?” 说完。 思索片刻。 陆仁便是直接大手一挥:“如今本君出征,麾下正好缺一奴仆。你若伺候左右,便绕你一命,如何?” “否则,便以奸细论处!” 随着陆仁的一句。 本就是害怕的周姐,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 如果当真是被当作了奸细会是什么下场。 她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而见得如此。 直播间依旧认为这是周姐整活的观众们,更是一阵的调侃。 “哈哈,周姐你就从了大叔了吧!” “不然被当做了奸细,那下场可就惨咯!”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虽然是满心的不愿意。 但是为了活命。 周姐。 只能是无奈的低下头:“那,好吧。” “只不过,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大叔……” 面对周姐之言。 这边的陆仁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大叔?小姑娘,老夫白起,今年年逾古稀。你或许称某为爷爷更合适一些。” “不过你非要叫的话,称某君上即可。” 而随着白起的这一句。 现代。 咸阳。 一出文物挖掘现场。 一个年轻男子瞬间便是瞪大了眼睛:“白……白起!?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第四章我们是考古的,主播你别紧张 他名王陆。 是隶属于华夏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一名成员。 如今。 他和研究所的教授和老师们一起,正在咸阳从事一处古迹的发掘工作。 这可是自华夏这么多年来,几乎有指可数的一次大型古迹的出土了。 要知道。 以往的时候。 古迹里发掘出来的,最多就是几个几乎没有价值的文物、瓷器什么的。 基本没有太大的价值。 而这一次的古迹。 根据猜测。 很可能便是传说中的秦国的一位位高权重的君侯之墓! 而那白起。 便是这墓地的主人。 在这么多天的时间里,王陆也频频在各位教授和专家的耳边被提起。 因为这人很有可能,便是长平之战中的秦军主将! “不可能吧?” 王陆此刻有些愣神:“或许,当真只是巧合而已?” 事实上。 作为考古研究所的成员。 王陆乃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自然是不信什么穿越之类的东西的。 所以。 即便是此刻,还依旧认为,这只是一次巧合。 而就在此刻。 “王陆!?那边挖掘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准备,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 是让王陆整个人都是一个机灵。 连忙是抬头。 见得来人,更是下意识的便将手机往身后一藏:“爷爷……没,没干什么……” 但是话还没说完。 这边那来人便是把眼一瞪:“什么爷爷!上班时间,叫我所长!” 来人并不是别人。 正是王陆的爷爷。 也是华夏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所长,王铭院士。 此刻。 王陆见了自家爷爷,就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 那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正要准备前往挖掘现场。 却又是听得一声冷哼:“把手机拿出来!” 王陆自然不敢忤逆王铭。 乖乖的将手机,递到了王铭的手里。 而王铭的神色依旧是不见缓和,是直接的批评道:“如今我华夏考古式微如此,你不好好学习考古经验和知识,整天就喜欢在网络上看什么直播,成何体统!?” 面对王铭的说教。 王陆自然是不敢有半个不字。 只能是勉强的笑着,点头称是。 而这边。 王陆正准备走。 却发觉,自己的爷爷王铭却是直接定在了原地。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 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哪怕一刻,也没有离开。 而呼吸,也不知不觉,开始变得粗重了。 这下子,王陆便是有些疑惑了:“爷爷,你这是?” 自己的这个爷爷,一想是崇古得很。 一辈子,都几乎是埋在考古事业里了。 对于现代的造物,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就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也并不感兴趣。 此刻,竟然也会对直播着迷? 而这边。 随着王陆的询问。 王铭没有回答。 半晌,才是猛然抬头。 径直的望向王陆:“这!这个手机里的视频,是是怎么回事!?” 王陆满头雾水,却是直接的回应道:“就是一个直播啊?怎么,爷爷有什么问题吗!?” 谁料。 回应王陆的,乃是王铭的一声怒喝:“怎么没有问题!?这,这分明是秦制铠甲!” “前几日,吾等刚刚从四号坑位出土的!为何,为何这里也!?” 此刻的王铭,震惊,疑惑。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脸上流动着。 “是仿制!?不,如此样式的秦制铠甲,也只有前几日才出土的那一副而已!” “难道,难道是盗墓!?更不可能!先秦以前的古迹,建国以来,我们研究所也才发现了这两处而已!” 王铭院士一面是自言自语着。 但是。 当直播画面中的周姐,转动视角。 将画面对准了那秦军大营。 老院士那一向是严肃的脸庞上,此刻是彻底的涨红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映入眼帘的。 是巍峨的秦军大营,以及成千上万同样制式盔甲的秦军将士。 一板一言。 皆是能和老院士所熟悉的秦军制式吻合。 甚至有很多东西。 都是这一次的出土文物中,老院士本人都才了解到了。 但是现如今,却全部的出现在了老院士的面前。 王陆听得此言。 也是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连忙是上前,扶住了激动到摇摇欲坠的老院士:“爷爷,你别激动,不然心脏老毛病又犯了!” 而这边。 王铭院士却全然没有将自己孙子的话给听进去,直接是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快,快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于是乎。 王陆从头到尾。 将整个直播的经过,都是说得清清楚楚。 这下。 就轮到老院士,是一脸的怀疑人生了:“你是说,穿越?”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 老院士早就是劈头盖脸的臭骂自己孙子一顿了。 很明显。 对于穿越这一套说辞,老院士自然也是不信的。 当下。 一凝神,便是急声对着王陆询问道:“你能够现在便联系到手机里的这个人?” 指着画面中的周姐和白起。 这下。 却是轮到王陆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的,但是爷爷,如果你真的要问个清楚的话,直接以研究院的名义,请示上面,走流程通知会不会好一些?” 王铭直接是摆了摆手:“这我当然是知道,但是走官方的流程,至少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传达。” 紧紧的盯着屏幕中的一切。 此刻的王老院士,仿佛就是一个饥渴难耐的饿狼,盯上了一头肥美的羔羊一般:“但是现在,我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而听得老院士的话,王陆是直接道:“如果要直接联系的话,就要通过弹幕了,但是现在我的没有颜色弹幕,必须通过刷礼物或者开通贵族,才能……” 但是这边。 王陆的话还没说完。 老爷子直接是大手一挥:“刷!所有的消费,由研究所支出!” 这一句话下来。 直接就是妥了。 瞬间。 十架超火直接升空。 外加一个开通皇帝通知。 瞬间,便是震动了整个直播间。 “老板糊涂啊!” “老板糊涂!” “哇,土豪出现了么!?” 而周姐,也是瞬间发现了直播间的一切。 当下。 便是直接的瞪大了眼睛,欣喜的喊道:“哇,感谢陆哥……”陆哥今天去挖坟”开通的皇帝!以及送出的十架超火!感谢陆哥!陆哥大气!” 虽然周姐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如今的处境。 但是能收到礼物,终归还是高兴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 直播间的屏幕上。 一个独属于皇帝才能拥有的尊贵弹幕特效,也是直接在上方飘过。 陆哥今天去挖坟:“主播能看到我的弹幕吗?我是华夏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成员,有急事找你,急,很急!” 如此显眼的皇帝特效。 自然是被周姐给尽收眼底。 不过,在听得王陆一连串有些唬人的头衔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 才是有些迷茫的点了点头:“陆哥你有事直接给我说……我……我没犯什么事儿吧?” 一向是直爽的周姐,此刻连说话都是有些磕磕绊绊起来。 当然如此的回答,又难免引起了弹幕一阵的调侃。 而很快。 陆哥今天去挖坟:“我们是考古的……不是找犯人的,主播你别紧张……请问你现在直播地点是在哪里?还是在太行山吗!?” 这下子。 周姐却是有些犹豫了。 望向四周,怎么也不像是有山的样子。 只能是无奈的摊了摊手:“本来应该是在太行山的……但是现在,我也不太清楚了?” 说完。 便是将目光,直接的望向了身旁的陆仁:“大叔,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啊?” 陆仁撇了周姐一眼。 看着这个心大的女人,现在才问起这个问题。 面无表情的回应道:“此地乃是长平,我秦军大营!” 一句之后。 这边的王陆以及王铭院士,瞬间便已经是瞪大了眼睛! 难道,面前的人,当真是他们所发掘那座墓地的主人——秦武安君白起!? 第五章从技术角度来看,周姐真的穿越了? 虽然觉得很荒谬。 但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 不由得王陆和王铭不相信了。 因为。 这武安君白起,即便是他们这些华夏考古届的先驱,也是在此次的考古挖掘中,才第一次得知了此人的名字。 可以说。 除了他们这批之外。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可以知道这一切的。 方才白起已经是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性命。 而偏偏。 此刻他又说,现在他身处的位置是长平的秦军大营! 一切的一切。 都对上了之后。 那么。 便剩下了唯一一个最不合理,偏偏又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陆哥今天去挖坟:“我们研究所根据各种线索表明,主播……大概,你真的穿越到了秦朝,而你面前的人,很有可能便是秦国的一个君侯……” 此话一出。 周姐一个没站稳,险些直接是跌倒在地。 至于直播间的观众们,则更是乐不可支。 “哈哈……好活!” “搞了半天,这是周姐又请的一个托是吧?” “还真穿越了……这氛围,满分!” “不过,真的是托吗?这么多的演员还有盔甲,还有那面前的军营,这么逼真。周姐一个主播,凭什么有这么多的经费请来这些!?” “哈哈,君侯都出来了!?不过这大叔的颜值,倒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很显然。 直播间的观众们,又是将王陆也当成了周姐为了制造节目效果,而请来的一个托了。 真理有些时候,往往是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的。 毕竟此刻直播的时间还短,愿意去仔细思考的观众,依旧是少数。 大多数的观众,秉持着第一印象,依旧是不愿意相信那些匪夷所思的穿越之类的事情。 不过。 经过此事的发酵。 再加上。 此前王陆所送出的十个超火以及开通的皇帝。 让周姐直播间本就是火爆的人气,瞬间又是上了一个台阶。 真实的观众人数,直接突破了五百万! 要知道。 在以往的时候,即便是斗鲨这样的大平台,头部主播的巅峰真实观众人数,也不过是十万不到。 即便是大型游戏的世界赛事,直播间的真实观众人数也不过多不了多少了。 足以见得,此刻的周姐直播间,到底是有多么的火爆。 而与此同时。 武城。 斗鲨总部。 因为周姐直播间的异常情况,也是瞬间惊动了所有斗鲨高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周姐直播间会涌入了这么多的观众!?” 总部的会议厅上。 大boss也是一脸的疑惑,望着麾下的员工,直接是询问道。 一句之后。 那下面的人相视一眼,才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周姐她……似乎,似乎是穿越了……” “噗!” 刚刚喝了一口茶的大boss,一个没忍住,直接把茶水喷了出来。 直接指向众人:“你觉得我像是傻子吗!?” “还是今天是愚人节!?” 这边。 二话不说,直接是望向了末座的一人:“你是周姐直播间的超管吧?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询问。 那超管这才是起身,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一番话,却也是将大boss直接干沉默了。 半晌,才是奇怪的看了麾下之人一眼:“我们斗鲨的特效,如今已经这么先进了么?” 一句之后。 麾下的人齐齐的把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开什么玩笑。 那种程度如果是特效的话。 那他们斗鲨还用干什么直播? 直接进军电影行业,和丑莱坞抢生意去了。 大boss眉头紧锁,又是直接询问道:“那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旧是那超管,是苦着一张脸:“老大,我们也不知道啊……周姐之前倒是跟我说了要去太行山开几天户外来着,但是谁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说实在的,这如果真的是周姐安排的节目的话,那我也真的只能说一声服了……” 在场其他人,也是紧跟着点了点头。 而这边。 大boss沉默片刻之后。 便又是抬起头来,干脆询问道:“现在周姐直播间的真实人数是多少?” 没有丝毫犹豫,那超管便是直接回答道:“五百三十二万!而且每分每秒,都还在暴涨!按照这个幅度下去,最多一个多小时之后,便会突破千万大关!” 听得这一句。 瞬间。 大boss便是直接一摆手,脸上涨红,闪过了一丝激动之色:“好!” “这是我们斗鲨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举压过猫牙!” “快!快给周姐直播间,增设服务器!把所有的备用的服务器,都给用上!还有那些小主播,一千贵宾以下的,你们所属的超管,直接让他们暂时关播!到时官方会一并补偿他们!” “现在,把全平台,所有的资源,全部挂在周姐的身上!首页的推荐位,也直接常驻!” 而这边。 在大boss的身旁,另一个负责技术的高管却是咳嗽一声,才是有些犹豫的说到:“其他的都行,但是这个服务器,可能是用不上了……” 话音刚落。 这边大boss一瞪眼:“老高,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此大的流量,必然会给服务器造成冲击,到时候周姐的直播间要是瘫痪了,你知道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你一个负责技术的,莫非连这个都不明白!?” 那高姓高层苦笑一声,是直接摆了摆手:“正好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事实上,如今在维持原服务器的情况下,周姐的直播间依旧是十分稳定,没有出现任何的负荷的情况……” “而且,如今我们官方对周姐的直播间的管理权限,也是在三个小时之前,直接消失了……现在的周姐的直播间情况有些特殊,它没有经过我们的服务器加持和推流,直接就断开了所有连接,却偏偏还能出现在我们斗鱼的平台上……”仟韆仦哾 “也就是说,现在周姐的直播间,已经完全的独立于我们平台之外了,除了周姐之外,谁都没有管理权限……” 一番话。 直接是把现在所有人都是干沉默了。 那大boss更是眨巴着眼睛,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老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高姓高管摊了摊手:“也就是说,从技术的角度上来看……” “我觉得,周姐说不定,真的是穿越了?” 瞬间,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第六章愿屠百万众,只为秦称雄! 斗鱼总部。 所有的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高姓技术主管。 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然而这边。 那主管努力的用极为通俗的语言,给在场众人解释着:“一般来说,没有我们服务器的加持,直播间是根本无法出现在我们平台上的。但是周姐的直播间的所有服务器,此刻都没有显示连接的情况。而且,公司内部的网络,也并没有出现被黑的情况……” “也就是说,周姐的直播间,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样的情况,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了。或许会有技术力高于我们许多层次的情况,我们没有发觉。但是这种技术层次的对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所以我觉得……”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 众人依旧是有些不明白。 那大boss更是直接的一摆手:“老高,你直接说你的结论吧!” 主管叹息一声,直接是道:“上报吧……” 而后。 大boss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做,不过,对周姐的直播间的各种资源,依旧不能停下!” “全平台,所有的社交媒体,都给我大力的宣传!不管周姐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次,依旧是我们斗鲨的一次大好机会!” 于是乎。 不过是片刻。 随着斗鲨的发力。 围膊,逼乎,吧贴…… 几乎所有的社交平台上,都开始铺天盖地的升起了关于周姐直播间的宣传。 一时之间。 本来人气仅仅是局限于斗鲨平台的周姐直播间,开始了向外扩张的趋势。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大秦。 周姐看着弹幕上,那个名为“陆哥今天去挖坟”的水友,一本正经的给她解释着。 望向面前的白起,眼神中也是多了一丝的茫然:“大秦?武安君?白起?还有什么人屠!?” 听着那一连串的介绍。 也不知道为什么。 白起在周姐心中,本来就高大的形象,又是突然拔高了几分。 而这边。 听得周姐的自言自语。 还不待陆仁说些什么。 在陆仁的身旁。 秦军将士们,便已经是一声历喝:“大胆!?安敢诬蔑君上!?” 所谓的人屠。 在现在这个时代。 自然是其他六国,对于陆仁的蔑称。 毕竟。 这些年来,陆仁走着向原本就属于白起的轨迹。 南征北战。 在他手上的六国将士的亡魂,何止百万? 在六国人的眼中。 陆仁便是双手沾满了他们袍泽血污的刽子手。 称一声人屠,自然并无不可。 然而。 在大秦人的眼中。 陆仁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胜,庇护大秦万民的保护神。 特别是这些大秦的将士们。 对于白起的憧憬,自然不必多说。 此刻听得周姐茫然之下的自言自语,自然是恼怒。 然而。 还没有等他们动手。 这边的陆仁却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直接制止了他们。 缓缓来到周姐的面前,是轻声笑道:“小姑娘,你唤某为人屠?” 见得周围秦军将士们凶神恶煞的模样。 周姐吓得就是一个机灵,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 而陆仁云淡风轻,只是置之一笑:“行了,什么人屠也好,武安君也罢,左右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又有何妨?” “为将者,一将功成万骨枯。某即为大秦上将,为了大秦,为了王上,为了大秦黔首,屠得一人也好,十人也罢,万人亦可!若是大秦安定,横扫四方,某愿屠得百万众!只为我大秦称雄!” “你既称我为人屠,亦并无不可!”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起的目光,平视远方。 那平淡的目光中,却仿佛是有尸山血海,血浪滔天。 周遭的将士们,纷纷拜服,高呼君上。 而周姐,见得这样的陆仁。 也是直接的呆住了。 因为这么多年来。 他才发现。 原来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帅气到这样的程度。 并不是因为样貌。 而单纯的,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至于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在同一时间。 直接炸开了锅。 “我的妈呀!这个男人!这该死的帅气!” “怎么有人会帅到这个地步了!” “绝句啊!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有这愿屠百万众,只为大秦称雄!?当赏!” “我一个男的都快爱上了!” “这演员,这演技,绝了!” “唉,可惜我华夏历史无名将、无明君、无名臣……若真有这么一位人雄,该有多么好……” 一时之间。 因为白起的一番话。 直播间所有的人,都是沸腾了。 而在咸阳。 无论是王陆还是王铭,也同样是为白起这一番话,所深深的震撼了。 王铭一拍大腿,更是激动得脸色都涨红了:“好!好!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好一个屠得百万众!” “这武安君,不愧是我华夏历史上可能探查到的第一个名将!这份气魄!我华夏,难道也能有媲美西方的名将了吗!?” 这边。 王陆却是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有些担忧的说道:“爷爷,挖掘工作那边,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看,是不是……” 然而这边。 王陆的话音刚落。 王铭却是直接的一摆手:“让他们都等着去!” 这边。 王陆抽了抽嘴角。 想要说些什么。 但终究是没敢说得出来。 毕竟又是爷爷又是所长的。 他最大,自然是他说了算。 然而这边。 王铭的话音刚落。 所有的人都还聚精会神的看着呢。 周姐的直播间,却是直接的一黑。 瞬间。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弹幕,整齐而统一的扣动了。 “?????” “什么情况,我瞎了!?” “歪歪歪!?周姐人呢!?” “跑哪去了!?” “搞什么啊!?刚刚进来,不是说周姐穿越了么!?怎么直播间直接黑了!?” “尺度太大,被封了!?” 各种各样的疑惑,出现在各位观众的脑海中。 毕竟。 此刻周姐直播间的人气,正处在暴涨之中,正是继续吸引人气的时候。 为何就直接关播了呢? 不过。 虽然是关播了。 但是这一场的直播,所造成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无论是在网络上。 亦或者是在官方层面,都同样是如此。 第七章周姐的震惊,国运直播系统? 而此刻。 周姐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手机:“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就直接关播了呢?” “是没电了?” 周姐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手机。 却发现。 原本手机上的直播软件,却是怎么也打不开了。 而且。 不仅仅是如此。 直到这个时候,周姐也发现了自己手机的异常。 从自己直播开始。 少说也是过了足足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了。 但是现在。 自己手机的时间,依旧是停止在了022年12月21日,上午,十时二十九分。 也就是说。 从这个时候开始。 自己手机的时间,完全的陷入了停止。 而且。 不仅仅是如此。 就连手机的电量,仿佛也是被定格了一般。 直接是停在了百分之九十。 要知道。 周姐这个手机,虽然完全就是为了直播所专门配置的。 超长待机。 但是直播这么久了,电量也该是见底了。 如今的状态,是明显的不正常。 周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便已经是明白了什么。 好像是自从自己疑似穿越之后。 自己的手机,便已经是停在了之前的状态? 如此诡异的一幕。 却是让周姐更加的笃定了:“莫非,我当真是穿越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还没等周姐继续想些什么。 在她惊讶的目光之下,那手中的手机突然是缓缓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 在周姐的脑海中。 一道的声音突然响起。 “叮!国运直播系统已启动!” “叮!请宿主主播长平之战,将获得丰厚奖励!” 突然的一句。 让周姐整个人都是直接一愣。 而与此同时。 一大队的秦军将士,便是在为首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的带领下,直接的来到了白起等人的面前。 “君上!你终于是来了!” 些许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之色。 那为首的将军,来到白起的面前,直接是朝着白起拱了拱手。 而这边。 陆仁眯着眼睛,也是朝着此人点了点头:“王龁。” 很明显。 这带着将士来到白起面前之人,并不是别人。 正是眼下秦赵之战中的秦军主将王龁。 当然了。 眼下白起来到之后。 王龁便将作为秦军副将,辅佐陆仁。 许久不见的两个秦军大将,一番寒暄之后。 王龁这边,也终于是注视到了周姐。 毕竟。 在这全是大老爷们的秦军大营之中。 周姐的存在,无疑是十分扎眼的。 “君上,这女子是?” 王龁皱了皱眉头,望向周姐的眼神中满是审视和疑惑。 而听得王龁的询问。 陆仁这边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些什么。 只是摆了摆手,沉声道:“将这女子,送到我的大营便可。” 听得白起之言。 王龁虽然觉得不妥。 但是陆仁这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声望,倒是也让王龁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挥了挥手。 便是有秦军将士直接上前。 而这边。 陆仁便是转头望向面前的周姐,是沉声道:“你便先跟着他们,返回本将大营,具体有什么问题和事情,待到本将回营,再询问不迟。” 虽然周姐此刻还震惊于脑海中突然出先的变故,听得陆仁之言,也是没有继续多说些什么了。 直接跟着将士离开了。 很快。 陆仁朝着王龁点了点头。 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两人便是朝着一处营账,直接走去。 而少时。 这营账之中,洋洋洒洒,便已经是聚集了秦军所有的高级将领。 而在营账之中。 正摆放着一张巨大无比的函图。 其上所绘制的,正是如今的此战所处的长平之地。 这边。 陆仁身为秦军主将,当下便是先入为主,直接的望向了面前的王龁:“如今,赵括已然是走马上任,出任赵军主将了?” 听得陆仁的询问。 王龁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点了点头:“没错,在半月之前,赵括已经是带着二十万赵国援军赶到,接替廉颇,正式成为了赵军主将。” 陆仁眯着眼睛,目光紧紧的盯在那居中的函图之上:“既然如此,这半月,赵军军势可有变化?” 王龁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直接是一字一句道:“赵括此人,刚一上任,赵军便已经一改此前廉颇的守势,开始主动朝着我秦军发动了猛攻。” “几番战斗下来,我军和赵军互有胜负。赵括此人,作战风格勇猛精进,在他的指挥之下,赵军一旦得势,便是得理不饶人。这半月以来,我军的伤亡很大……” 说着这话的时候。 一旁的秦军将领们,也是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毕竟。 前番在赵括上任之前。 廉颇身为赵军主将,一向是居于守势,几乎从不主动和秦军作战。 如此一来。 即便秦军有心进攻,但是在廉颇犹如乌龟壳一般密不透风的守势之下,却也是无从下手。 两年下来,双方互相试探。 但是在双方皆没有把握必胜的情况下,连像样的大战,却都是没有几个。 如此一来。 双方伤亡,自然也是不大。 但是这一切。 自赵括走马上任赵军主将之后,都是变了。 赵括上任,自邯郸带来了二十万赵国援军。 让本是兵力处于弱势的赵国,一下子就是占据了兵力的优势。 几番硬碰硬下来,秦军是吃了不小的亏。 让各位秦军将领们,都是无比的憋屈。 而这边。 陆仁的目光,在王龁以及各位秦军将领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 片刻之后。 却是一声冷哼:“怎么,你等皆为我秦军大将,不过是些许挫折,便是让你等气馁了吗!?” 随着陆仁的这一句。 那包括着王龁在内的秦军将领,皆是噤若寒蝉,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陆仁身为大秦的支柱。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这些年跟随着陆仁南征北战,一手带起来的。 陆仁的脾气,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当下。 王龁咬了咬牙,直接沉声道:“君上,吾等岂会是气馁!?只是觉得不甘罢了!” “此刻君上到来,吾等定然能……” 但是这边。 王龁的话还没说完。 陆仁却是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王龁之言:“行了,我知道你们憋屈!” “但是你们可曾想过,明知道此刻赵军兵力占优,你等为何还要选择和赵军硬碰硬!?避实就虚,避其锋芒,如此简单的道理,尔等作战这么多年,莫非还不懂吗!?” 一番呵斥下来。 王龁等人虽然被骂得是狗血淋头,却还是低下头去,脸色微红。 因为他们明白,陆仁所说的,都是实话。 第八章白起的诈败之计 “你等皆为秦军大将,岂不知?为将者,需洞察全局!” “尔等前番因两年以来的战局优势,便忘乎所以,不将赵军放在眼里,却不知,此乃兵家大忌!若再如此下去,尔等必然大败!将我大秦多年布置,皆是毁于一旦!” 大帐之中。 陆仁没有丝毫的给这群位高权重的大秦大将们颜面。 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一时之间。 整个大营之中。 所有的将领,哪怕是王龁这个早已经成名多年的秦军大将,也是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童一般,低着头,根本不敢出得一言。 足足一刻钟之中。 这边的陆仁,终于停止了。 而这边。 一干秦军将领们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悄悄的将目光放在依旧是面色铁青的陆仁的身上。 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始终不敢发言。 倒是这边。 王龁深呼一口气。 身为秦军前任的主将,才是来到陆仁面前,直接是拱了拱手:“君上,前番之战,是吾等失职,还请君上责罚!” 说着这话的时候。 王龁也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一句话没说对。 又是引得这位大秦武安君的一阵训斥。 听得王龁一声询问。 这边的陆仁眯着眼睛,默默的将目光望向函图。 并未直接回答众将之言,却只是反问道:“这两余年来,我秦军和赵军之间,并无胜负,你等可知,我王为何派某前来?而那赵王,又为何以赵括替换下并无败迹的廉颇将军?” 一句之后。 众将皆是沉思。 很快。 便是有裨将小心翼翼的拱手道:“是因丞相此前于邯郸所施之计谋?” 陆仁先是点头,随后却又是摇了摇头:“此乃其一。” 而这边。 王龁微微低头,很快便是沉声道:“粮草?” 陆仁转头,望向面前的王龁,是缓缓点头:“正是。” 说完。 便是面向众将,直接是一字一句道:“长平之战,秦赵两国,鏖战已近三年。” “双方阵亡将士众多,消耗之军械粮草,更是无以数计。”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陆仁的脸色已经是极为的郑重:“所以,这一战,无论是我大秦,还是他赵国,都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这一战,谁都耗不起了。” “所以,我王派某前来,而赵王亦用赵括代替了廉颇。何也?皆欲毕其功于一役也。” 伴随着陆仁幽幽的一句。 仅仅是瞬间。 在场众将,皆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神色紧张。 那王龁也是拱了拱手,直接朗声道:“若以君上之言,此战,我秦军又该如何取胜?” 随着王龁之询问。 几乎是一瞬间。 在场众将皆是将目光望向居中的陆仁。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陆仁面色平静,直接是一字一句道:“明日一到,我老马岭,泫氏河两处壁垒共十万大军东移,尽数移至丹水西岸之光狼城。” 长平之战。 秦军和赵军,以丹水为分隔线。 赵军居于丹水以东。 而大秦则据丹水以西。 丹水前线西岸,为大秦第一道壁垒。 而眼下,众人所在之老马岭,为秦军第二道壁垒。 至于老马岭以西的泫水河,则为秦军第三道壁垒。 如今陆仁下令,将秦军老马岭、泫水河两处壁垒之大半兵力,皆移至前线丹水西岸的光狼城,分明是作正面决战之姿态。 一句之后。 这边包括着王龁在内的所有秦军将领们,便是忍不住的一愣。 脸上满是疑惑不解之色。 王龁更是脸色微变,连忙又是拱手道:“君上方才所言,如今赵军兵力,已经是超过我军,如今却又为何囤积兵力于光狼城?若寻求正面决战,以我军之兵力,并不占优。” 而在王龁的身旁,其他的将领们,同样也是满是疑惑的附和着:“君上,王龁将领言之有理,若盲目出击,恐怕我军……” 但是这边。 众人的话还没说完。 陆仁嘴角的笑意,却是愈加的明显:“恐怕我军大败?” 随着陆仁的这一句之后。 王龁等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毕竟。 前面的战斗,已经是证明了。 如今。 在赵军援军赶到的情况下。 秦军若要与赵军正面交锋,已经是稍显劣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再次寻求决战的话。 秦军的伤亡,恐怕会更大。 而陆仁这个大秦武安君,恐怕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这边。 陆仁见得紧紧皱眉的王龁等人。 脸色依旧是平静,直接是一字一句道:“此战,我军兵力已稍处劣势,若正面交锋,必会两败俱伤。即便以我军将士之英勇而胜之,也必为险胜,大折兵力。” “所以,某要的便是我军大败一场。” 一句之后。 这边本就是疑惑的王龁等人,此刻便更是迷糊了。 方才还不敢说话的那些将领,终于也是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直接是疑惑道:“君上,这却是为何啊!?” 为将者。 既然是领兵出战。 所求的,自然便是战胜敌军。 而现在。 陆仁这个秦军主将,却要求他们明日大败而归? 这是什么道理? 不求胜,先求败? 这岂是作战之道? 这边。 在众人的疑惑之下。 唯独王龁将目光紧紧的放在陆仁的身上,眯着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 便是试探性的询问道:“君上,莫非是要诈败?以迷惑赵军?” 听得王龁此言。 陆仁转过头来。 见得面前的王龁,缓缓的点了点头,眼中带上了一丝欣慰之色:“王龁,这么多年来,你总算是有所长进了。” 听得陆仁的夸奖。 这边的王龁只是缓缓的拱了拱手:“王龁受得君上教诲,然而两年有余,和赵军战于长平,却依旧未能击败赵军,只觉得有负君上教诲和王上所托。君上之言,王龁受之有愧。”仟仟尛哾 而这边。 陆仁却只是轻笑着朝着王龁缓缓摇头:“那廉颇为赵国名将,善于防务。前番之战,未有必胜之把握,你并未冒进。已经尽善,不必妄自菲薄。” 说完。 陆仁顿了顿,再次将目光望向面前的函图:“而此番,赵国粮草不济,加之范雎之反间计成,终赵王以赵括替之廉颇。” ”赵括此人,初出茅庐,便得以授赵军主将之位。赵王此举,正是赵军转守为攻之迹象。” 眯着眼睛。 陆仁将目光望向东方,那正是赵军所在的方向:“所以此举,正给了我秦军可乘之机。” 第九章此战,大秦必胜 说到这话的时候。 陆仁原本微眯的眼睛,瞬间便已经是尽数睁开。 如同苏醒的猛虎一般,刹那已是锐不可当:“某有三策,此战若我军欲胜,尔等需得谨记。” 随着陆仁的一句之后。 现场众将莫不是面色沉重,连忙躬身下去:“末将必定谨记!”qqxδnew.net 而这边。 陆仁微微点头,而后便是直接道:“其一,便是某先前所言,我老马岭、泫水河两处壁垒之十万大军,明日一到,直接开拔,奔赴光狼城!” “记住,不必有任何遮掩,也不必担心赵军得知!” 须臾。 众将依旧拱手,齐声高呼:“诺!” 陆仁面色依旧郑重,片刻便又是来到营帐门口,目光在秦军大营不住逡巡:“其二,此番某奉王命挂帅,秘赴长平,军中仅有尔等知悉。” “自此刻起,尔等需得严守消息,不得再有二人知晓某至长平一事。对外号令,秦军主将仍为王龁。在决战之前,某仅为秦军一士卒尔。敢有言某为武安君或上将军者,皆军法从事!” 片刻。 又是齐声一阵高呼:“诺!” 而白起面色依旧。 沉默片刻,便又是一摆手:“如今军需长何在?” 少时。 一中年人脚步匆匆,便已经来到营帐。 见得白起,瞬间便是眼前一亮:“上将军!” 但只是片刻。 陆仁便是一摆手:“卫先生,如今白起只是军中一小卒尔。上将军之言,卫先生切莫再语。” 那军需长卫先生面色一阵错愕之后,见得风尘仆仆一身常服的白起,再见得周围众将那郑重的脸色,便已经是了然,连忙拱手:“诺!” 说完。 便又是抬起头来,奇怪道:“上……,先生唤某前来,所谓何事?” 陆仁轻笑一声,便是望向军需长,直接朗声道:“卫先生,此刻你即刻赶赴丹水西岸之光狼城。将光狼城中我军粮草,尽数转移至老马岭。” “与此同时,在丹水西岸,多建粮仓。” 这一句之后。 那军需长瞬间抬头,脸上带上了狂喜之意:“莫非先生此行,还为我军带来粮草!?” 要知道。 在长平将近三年的鏖战。 不但赵军粮草不济,几近山穷水尽之际。 就连大秦,也已经是不堪重负。 今年之内,若不能击败赵军,攻占长平。 迫于粮草和经济的压力,秦军便只能放弃攻取长平,退回国内。 而这。 也就代表着。 这三年来,秦国付出数以十万计的大秦将士性命,以及钱粮无数为代价的这场战争,是彻底的失败了。 而卫先生身为大秦此战的军需官,自然是不愿意见到如此的事情发生的。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卫先生略一思考,便是直接的摇了摇头:“不对,哪里还来的粮食!?” 毕竟。 卫先生身为军需官。 对于眼下大秦的情况,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了。 在这三年的大战期间。 大秦本就是沉重的赋税,是愈加的严苛。 本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大秦,更已经是到了饿殍遍地的地步了。 根本就是无粮可征。 在这样的情况下。 大秦又哪里来的余粮呢? 将疑惑的目光望向面前的陆仁。 还不待军需官多说些什么。 这边。 陆仁便是笑着说道:“先生的粮仓,需建得越高越好,不但要让我秦军将士们看见,更是要让对岸之赵军看见。” 一句之后。 这边卫先生哪里还不明白些什么。 陆仁此举,定然是以疑兵之计。 名为建得粮仓,恐怕实则为了迷惑赵军。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 卫先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是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卫某明白了。” 而陆仁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事不宜迟,先生尽早动身为秒。” 说完。 卫先生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对之理,当下便是直接一拱手:“诺!” 随后。 便是直接脚步匆匆,朝着营账之外而去。 很明显。 自然是听从陆仁之言,直接动身前往光狼城了。 而这边。 陆仁在送过卫先生之后。 便是将目光,直接是望向面前的王龁以及大秦众将。 也不含糊,直接是拱了拱手:“那么接下来,便是有劳诸位了。” 见得如此。 众将没有丝毫怠慢,连忙是沉声齐齐拱手:“必定竭力而为!” 原本此会应就此而止。 而这边。 王龁沉默片刻,却又是突然询问道:“先生,若是那赵军并不上当又该如何?” 陆仁笑了笑,望向王龁的目光,已经是多了一丝的欣慰之色:“未虑成,先虑败。王龁,你已有大将之风也。”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陆仁便是一字一句道:“不过,此等计谋,绝无任何失败的可能。” 众将皆是疑惑的望向陆仁。 便见得紧接下来,陆仁是沉声道:“此计成之理有三,其一,赵括此人年轻气盛,或有才智,却难免锐意进取。此番赵王以赵括为帅,本就是为了转守为攻,如今吾等主动送上门的机会,他岂有不进之理?” ”其二,赵国眼下粮草不济,寻求决战于我秦军之事,已经是迫在眉睫。即便那赵军,或者是赵括识破此计,不愿出战。赵王,还有赵国的士大夫公卿们,也会逼着他冒进!” “其三,如今吾等以粮仓之计诱惑,不出多时,必定在整个赵军中广为传播。即便赵军知晓其中或许有诈,然而众口铄金,若赵括不战,必定人心惶惶,士气不济。” “有此三者,何愁赵军有不进之理?”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一旦赵军进军,秦赵战于丹水,我军若败,赵军将会如何?” 一句之后。 这边王龁等人,已经是满脸兴奋之色:“如此一来,赵军必定乘胜追击!” 而陆仁依旧是一脸的笑意,缓缓点头:”而在这个时候,我军退至老马岭。乘着赵军冒进,前后切断赵军,截断赵军粮道,一举合围。” “则此战,我大秦必胜!” 第十章迷途的周姐,陆仁的条件 这边。 随着陆仁的这一句之后。 仅仅是瞬间。 一旁的王龁还有其余的大秦将领们,纷纷是面色大喜。 直到这个时候。 他们自然是明白了这一切。 王龁猛然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陆仁,目光灼灼,嘴角已经是忍不住的带上了笑意:“君上此计,乃阳谋也!秒极,实在是秒极!” 而其余的将领们。 也是直接朗声道:“若以此计,则我军必胜,而赵军必败也!” “有先生,实乃我大秦之幸!实乃我秦军之幸也!” 面对众人的恭维,而这边陆仁的嘴角却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片刻之后。 拍了拍王龁的肩膀,是直接一字一句道:“此计的一切前提,皆建立在赵国不会发现某接替主将的前提之上。” “所以,此战,本将不会出面,一切就全看你等了。记住,只许败,而不许胜!” “明日之战,我军败得愈惨,赵军便愈会上当,你明白了么?” 而这边。 面对白起之言。 王龁却是稍显为难:“将军,此长平之战来,我大秦将士浴血奋战,无数将士战死沙场,此番再败,恐怕……” 其余的将领们,也是不住的点了点头,直接是附和道。 “是啊,君上我军诈败便可,不必如……” 但是这边。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 陆仁却是面色郑重,直接是一字一句道:“你们以为那赵军和赵括,都是一群傻子吗?” “若不是我军当真大败,那赵军又岂会上当?” 此刻的陆仁。 目光灼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众人,是直接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们心疼将士们的性命,本将又何尝不是如此?”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陆仁的一直是平淡如许的目光中,也是闪过一丝的挣扎和痛苦,但是片刻之后,便是被彻彻底底的坚定所取代:“你们还有那些将士们,都是某一点一点的带起来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本将心中如同刀绞!” ”但你们且记住,此战,乃是我大秦和赵国的国运之战,必须确保绝对的胜利,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为了此战之胜,不仅仅是那些将士们,便是你们,还有某,也并非不可牺牲。” 此刻。 陆仁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的话语,却是让在场众人瞬间便已经是热血沸腾。 不过片刻之后。 所有将领们,包括着王龁在内,皆是对着陆仁深深一拜:“愿为大秦赴死!” 不过区区十数人。 然而呐喊之声,却是震耳欲聋。 于是乎。 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战前会议,便是直接的结束了。 当陆仁回到自己的营账之中,所看到的却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周姐。 看着这个似乎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穿越者。 陆仁眯着眼睛,轻轻的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而随着陆仁的询问。 周姐一惊,猛然的抬起头来,神色却是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不是因为别的。 正是因为方才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国运直播系统。 方才在陆仁的营账中研究了许久。 这个系统的出现。 也总算是让周姐百分百的确定了,自己的确是穿越了。 与此同时,也弄明白了这系统的功能。 顾名思义。 这系统便是发布一个个任务,让周姐直播各种各样的历史场景。 便可以获得各种丰厚的奖励。 例如此次。 系统给周姐发布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让周姐全程直播这长平之战。 观看人数超过千万,周姐便能获得一年的寿命,而现实世界的华夏,也能增加百分之一的国运。 超过一亿,周姐获得十年的寿命,华夏增加百分之十的国运。 以此类推。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越多,周姐所获得的奖励,也是愈加的丰厚。 抛开个人奖励的寿命不提。 这所谓的国运,更是让周姐心惊。 增加百分之一的国运,便能让华夏的经济、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的综合国力,都是呈比例的增长。 周姐虽然是个主播,但自诩也是个爱国之人。 所以。 即便是不冲这寿命的奖励,单单只是这个国运。 周姐也愿意去努力的完成这个任务。 而此刻。 在听得陆仁的询问。 明白了自己的确穿越后的周姐,却是有些不明白,如何面对陆仁这个“古人”了。 当下。 只是略显慌乱的摇了摇头:“大叔,我没事……”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有些慌乱的周姐。 陆仁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随后便是直接道:“你不是中原七国之人吧?” 一句之后。 周姐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 便听得陆仁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身上衣着华丽,打扮也是新奇。还有此前的言语,既不是中原七国的穿着,也并非百越、匈奴等地的。” “所以,你到底是来自何地?” 面对陆仁的询问。 这边的周姐低头沉默片刻之后,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我的确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陆仁轻轻的笑了笑,却又是直接询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的家乡,你还回得去么?”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 周姐的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一丝的惆怅和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很远,远到我都不知道,是否还回得去了。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姐是当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后世,身为一个斗鲨的大主播。 周姐不说是大富大贵。 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生活美满。 一场直播,却是让她突如其来的便穿越到这未知的战国。 迷茫,不知所措。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迷途的旅者,只能随波逐流,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被莫大的孤独感所包围。 若不是有着突然出现的系统为慰藉的话。 此刻的周姐,说不定已经是崩溃了。 想到这里。 周姐眼眶都已经是有些红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年代。 如今的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凭借,只能是自己突然出现的系统了。 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周姐咬了咬牙,直接是抬起头来:“所以,大叔,能让我,跟着你吗!?” 周姐明白。 自己若是想要完成系统所发布的任务,直播整个长平之战的话。 所能做的,便只有依靠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而这边。 面对周姐之言,陆仁眯了眯眼睛,是直接沉声道:“此地是军营,你一个女子在这,可生存不下去的。” 随着陆仁的一句之后。 周姐低下头去,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明显的失望和焦急之色。 刚要说些什么。 却见得这边,陆仁沉默片刻。 眼中闪过一丝的郑重之色,随后似乎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直接是一字一句的说道:“让你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某一个条件。” 第十一章改变历史的希望! 随着陆仁的这一句询问。 周姐略带好奇的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解。 她不明白。 自己一个来自后世的女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 眼前这个大叔,到底是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 突然之间。 周姐的脑海中,突然是想到了自己从后世的某些小说中看到的场景,突然间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大叔,不会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所以便想…… 只是瞬间。 周姐便满是慌乱的摆了摆手:“大叔……我,我还小……” 见得此刻周姐的样子。 陆仁哪里是还不知道些什么。 当下,便是淡淡的喵了对方一马平川前身。 年纪轻轻,便拥有自己的飞机场。 嘴角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我大秦女子,十三岁便可嫁人,相夫教子,你的年纪可不算小了。” 一番话,让本就是慌乱的周姐,更是忍不住的退后几步。 惊恐的望向面前的陆仁。 该不会是被自己猜对了吧? 眼前的大叔,莫非当真是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但是这边。 还没等周姐多想,陆仁便是直接的摆了摆手:“小姑娘,放心吧,老夫年逾古稀,对你这样的小丫头,并没有什么兴趣。” 一番话后,让周姐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是嘟起了嘴。 什么叫做,小,丫头!? 下意识的便瞪向陆仁。 见得对方看上去不过是正值壮年的容貌,也是忍不住的赞赞称奇。 将近七十岁了,看上去却是和三四十岁一般。 周姐都想询问对方,到底是怎么保养的了。 不过。 碍于对方身上那骇人的气势。 还是让周姐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她很肯定。 如果自己当真询问的话,恐怕下场并不会太好。 于是乎,为了自己能顺利的直播后续的长平之战。 周姐终于是忍不住的询问道:“大叔,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听得周姐的询问。 陆仁眯着眼睛,却并未直接回答:“以后,你便知道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脸上的神色,也愈加的坚定。 为何他想留下周姐? 除了对方同为穿越者的身份之外。 最重要的,便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仟韆仦哾 在刚刚穿越的时候。 陆仁可谓是雄心壮志。 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虽然历史上原身白起所做出的事情,已经是足够青史留名。 但是陆仁却并不满足。 想要做出更多的事情。 击败六国,帮助大秦提前的一统天下! 这便是陆仁当初的愿望。 但是。 理想是美好的。 现实却是无情的。 自穿越之后不久,白起便发现了不对。 每每当自己,想要做出和历史上截然不同的决定的时候。 便是会遭到一股不可抗力的阻止。 无论是说出的话,还是想要拿出一些后世所不能出现的发明。 都是被自己的系统,直接阻止。 原因便是他所拥有的人生模拟系统,让陆仁做不出任何违背模拟对象的事情。 所以。 这穿越的数十年来。 陆仁一路走马观花。 虽然明明所说,所做都是亲力亲为。 却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傀儡一般。 不像是参与者,反而像是个旁观者一般。 就这般,随波逐流,足足数十年来。 陆仁这数十年,在别的人看来,是无比闪耀且光辉的。 但是却只有陆仁自己知道,明明想说却不能说,明明想做却不能做。 自己到底是如何的孤独和痛苦。 那闪耀和光辉的经历,却也尽成煎熬。 原本陆仁以为,自己就要如同历史上的那般,历经长平之战,再到请求攻打邯郸被拒绝,再到三拒秦王,最后被直接赐死。 如此机械的走完这所有的模拟旅程。 却未曾想。 一场大雾,带来了周姐这个同样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也为陆仁带来了打破僵局的转机。 此刻的陆仁目光灼灼的看得面前的周姐。 自己有人生模拟系统,所以不能打破历史。 但是。 如果是周姐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那灼热的目光,看得周姐又是一阵的后背发凉。 又是忍不住的后退两步。 “大叔……” 一声颤颤巍巍,几乎都带着哭腔的声音。 将陆仁从这种狂热的思考中拉了回来。 那狂热的表情收敛了下去。 让陆仁重新成为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安君白起。 只是淡淡的望了周姐一眼:“小姑娘,以后的日子,你便呆在我这军营,自会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向你说出我的条件的。” 然而。 让陆仁没有想到的是。 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 这边的周姐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深呼一口气,便是朝着陆仁询问道:“所以大叔,你们明天,就要开始打仗了么?” 陆仁诧异的看了周姐一眼,下意识的那眼神便是变得锐利起来。 但片刻之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点头:“没错。” 而这边。 听得陆仁之言,周姐脸上的表情是愈加的忐忑,沉默良久,才是终于开口道:“所以,明天打仗的时候,你能带着我一个么?” 此刻的周姐,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毕竟。 虽然周姐的文化程度不高。 却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是有多么的无礼。 基本上,面前的这个大叔,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眼下。 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直播整个长平之战,也就只有眼前的大叔才能帮助自己了。 否则这兵荒马乱的,要周姐自己贸然闯入去直播的话。 那下场,周姐自己都可以想象了。 而这边。 听得周姐的请求。 陆仁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但是一想到自己此后的计划。 沉默片刻。 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好。”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很快。 随着陆仁的计划。 数十万秦军,直接开拔,奔赴秦赵两军,相互对峙的最前线——丹水。 大战一触即发,整个长平,已经是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第十二章计谋成功,赵军进击! 于是乎。 此刻,丹水东岸之韩山,赵军帅帐。 “报!秦军老马岭五万大军,突然前移,囤积于丹水西岸!” “报!秦军泫氏河五万大军,突然前移,囤积于丹水西岸!” “报!秦军丹水西岸之壁垒光狼城,突然增加多处粮仓!” 随着前线斥侯将秦军动向一个接着一个的传递而来。 仅仅是瞬间。 整个赵军营地,便已经一片沉重。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主位之上。 在那里,一个丰神俊朗,锐意横生的青年将军静静的坐在原地,脸上满是沉思之色。 很明显。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马服君赵奢之子,也是如今长平之战的赵军主帅,赵括。 而这边。 于赵括左侧,数名赵将已经是忧心忡忡。 “先是增调兵力,又是增添粮仓,秦军这是要与我军寻求决战啊!” “将军,我军当小心为上!” 而这边。 面对这些赵将之言,赵括却依旧是面色平静。 静静的望向他们:“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还不待这群赵将回答。 那赵括便是直接一字一句道:“囤兵长平,坚守不出?” 听得赵括略带奚落的言语。 那数名赵将,脸色明显的不大好看。 他们这群人,皆是此前的主将廉颇之裨将,并不属于赵括之嫡系。 所以。 自赵括走马上任以来,虽得小胜秦军。 但是这群裨将,和赵括一系的关系,都是不大和睦的。 不过此刻。 面对赵括之奚落。 这群裨将,心中自然不快:“秦军增兵、添粮,或许只是秦军之疑兵之计,用以迷惑我军。” “若是冒进,恐中秦军之奸计也!”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赵括这边,却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当真不知,秦军这或许是疑兵之计?” 一句之后。 赵括猛然起身,直接指着营账之外:“但是眼下,秦军增兵、添粮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营!” “眼下,将士们皆知,秦军有粮,而我军无粮!” 缓缓的来到那些裨将的面前,赵括是一字一句沉声喝道:“若不此刻决战,长此以往,尔等以为,那些将士们将会如何!?” 面对赵括之言。 瞬间,那些裨将便已经是哑口无言。 而这边。 赵括却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直接一捆竹简甩在了他们面前。 “此乃王上所发决战之令!” 而后。 再数捆竹简扔在同处。 “此乃丞相以及众大夫们予本将之密信。” 又是更多的竹简。 “此乃邯郸、以及赵国各地百姓的民书。” 此刻的赵括,满脸皆是冷霜,指着那捆竹简是朗声喝道:“他们,他们,他们!都让本将进军,都让本将决战!” “所以事到如今,尔等让本将,如何再固守,固守?固守!?” 面对赵括的步步紧逼。 瞬间。 那群裨将们,低着头,面色已经是极为的难看。 片刻之后。 才是咬着牙,勉强道:“若以将军之言,我军如今,又该如何是好?” 一句之后。 赵括不假思索,直接是朗声道:“本将已决议,先发骑兵十万当先,趁着夜色,先行渡过丹水,探查秦军之虚实。” 瞬间。 那群裨将便已经是满脸的惊骇:“十万骑兵!?” 要知道。 廉颇为主将之时。 秦赵双方,便连投入五万兵力以上的大战都是屈指可数。 这赵括倒好。 一投入,便是直接十万骑兵? 摇了摇头,裨将们满是焦急之色:“将军可想,若十万骑兵中得秦军埋伏,损失惨重,我军又该当如何?” 然而这边。 赵括依旧是面色平静:“秦赵之间,交战十年。昔日廉颇将军为帅之时,固守长平,从不应战。” “秦军岂能知我军突然进攻?只要我大军以迅雷之势,直取丹水,秦军应对不暇,必定自乱阵脚。如今夏季多雨多雾、我大军四十五万,兵力已迈秦军、前番屡胜,士气正盛。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于我,岂能有败?” 很明显。 赵括之言,并未能打动这群裨将。 “天时地利人和?将军之言,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将备大战,将军可有详尽之部署?我军能破敌当如何?若不能破敌又当如何?正面交锋,我军分兵几处?又以几次破敌?敌我之优劣、取胜之机可曾知悉?” “不知敌情,便如此冒进,普天之下,可有如此战者!?又安能取胜于秦军!?” “黄口小儿,未曾上过战场,便如此夸夸其谈!” “末将真不知,王上会派得你赵括为我军主将!” 一番话后。 瞬间。 在赵括的身侧。 属于赵括的嫡系将领,瞬间便已经是面色阴沉,阵阵怒喝:“放肆!” “狂徒,安敢出此妄言!?” 但还没等他们继续说些什么。 赵括却是冷笑一声,直接的摆手挥止。 而后,继续将目光望在了那群廉颇裨将身上:“对,赵括未曾上得战场。和尔等垂垂老朽相比,也的确算得上黄口小儿。然若以尔等之言,尔等跟随廉颇将军同秦军作战三年,可曾探知秦军之漏洞?可曾商议精妙破敌之计谋?” “又可曾胜过几次秦军!?” 瞬间。 那群裨将面色一变,已经是极为难看。 而不待他们继续说些什么。 这边赵括便已经是重重的一挥手:“众将听令,裨将岭、勇等人,违抗军令!免去副将之职!今日起,由某之副将代之!” “再有违抗军令者,皆以军法处置!” 一声令下。 这边。 那群廉颇之裨将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是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诺!” 而后。 在赵括的命令之下。 很快。 赵军便已经是渡过丹水,朝着秦军第一道壁垒光狼城,直接进发! 而与此同时。 现世。 此前因为周姐直播间的突然消失所引起的风波,也依旧是在继续着。 华夏网络安全部。 负责人紧紧的皱着眉头,是直接一字一句道:“信号还是未曾追踪到吗?” 而听得此人的询问。 麾下的一干红客,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整个直播间,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根本查不到任何的来源,就像是突然和斗鲨平台断开了连接。” “此前的直播间开启之时,也根本没有任何的网络信号来源,服务器也并未有任何数据留存……” “所处的直播地点经过对比,全世界共有一万两千四百五十九处地点类似,经过对比,无一吻合之处。” “直播画面并未有任何特效处理。” “直播中古代军人所穿着的盔甲、武器,和近日咸阳武安君白起墓中所出土之秦军制式盔甲、武器吻合。此类盔甲、武器确定为第一次出土。” “大营样式、图腾确定为战国时期秦军所属。” “出现众多人物经过数据库比对,除主播周姐之外,其余人等,容貌类似数量共计七万四千五百六十二人次。经过对比,无一吻合之处。” “……” 随着这一句接着一句。 那负责人更是苦恼的揉了揉眉心:“所以,你们是告诉我,那周姐当真是穿越了!?” 第十三章周姐心惊,这便是真正的战场!? 那群红客们无奈的耸了耸肩:“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除非对方有超过我们一个时代的技术力可以完全抹除自己的痕迹,否则想躲过我们的探查,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也可以理解成,她就是穿越了,否则这一切,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随着这一句之后。 那负责人脸色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自从一日前。 斗鲨以及考古研究所的纷纷上报。 原本的网络安全部,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毕竟在他们看来。 什么穿越之类的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在通过观察了周姐的直播画面之后,便是直接的重视了起来。 如今。 经过堪称地毯式的探查,追踪,比对之后。 虽然无奈,却还是只能得到了一个结局。 周姐,或许当真是穿越了…… 而这边。 那负责人听得这个结论之后。 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平静。 只得片刻之后。 那麾下的红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犹豫片刻,才是直接询问道:“那网络上的热度……” 这边。 那负责人思索片刻,便是摆了摆手:“我还是通知上边,看上边怎么决定吧。” 与此同时。 便是在此刻的网络上。 因为先前的直播之事。 加之斗鲨的推波助澜。 本是在直播界才是有些人气的周姐。 这一次可是当真是出了圈了。 围膊、逼乎、铁吧、斗音,必里必里…… 凡是大型的社交平台。 关于【周姐穿越】【穿越直播间】【秦赵之战】之类的词条,纷纷都是登上了热搜。 一时之间。 各的网友是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啊?】 【一眼丁真】 【乖乖,这特效做得可以啊】 【不是有直播吗?怎么在斗鲨没有搜到这个直播间?被封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主播网红的,为了热度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穿越!?这能信的人,怕不是九漏鱼吧?】 【没有看过直播的人就别bb好吧】 【啊对对,真的穿越了,怎么铁吧也有主播孝子了啊?】 当然了。 基本上大部分的网友对于穿越一事,还是嗤之以鼻的,都以调侃为主。 也只有当真是看过此前周姐直播的极少一部分网友,才是愿意去相信。 当然了,这部分的网友,自然是被那绝大多数的人嘲笑不已。 不过,随着这不断的讨论,倒是让众人,开始期待起了周姐的下一次的直播。 而这边。 王陆和王铭自然也是在此列的。 “王陆,那主播开播了么?” 王铭来回的踱步着,望向面前的王陆,脸上满是急切之色。 听得王铭之言。 那王陆也是无奈的苦笑一声:“爷爷,这话今天你都问了没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 王陆此话一说。 王铭却是直接的一瞪眼:“那武安君中新出土的文献中言,那武安君以计诈败,引诱赵括出击!” “但这文献却是戛然而止,记载到这,便已残缺,我这不是着急么……” 王陆见得自己爷爷这样,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明自己的爷爷,此前最为反对的,便是自己“玩物丧志”喜欢看什么直播。 但是如今,却是比自己还要急切。 当下只能是无奈苦笑道:“爷爷,这开不开播也不是咱们说了算啊。还是再等等吧,等周姐开播了,我会给你说的。” 而这边。 王陆不过是话音刚落,那原本的手机却是突然的震动片刻。 王陆下意识的拿起手机,见得状态栏上【你所关注的主播“不二不是周姐”已经开播了】几个字样。 仅仅是瞬间,脸上便已经是带上了笑意:“爷爷,周姐开播了!” 一时之间。 还没等王陆说些什么。 便觉得手中一抖,没留神那手机已经被自己爷爷一把夺了过去。 再抬头。 便已经是见得王铭目露精光,已经是直勾勾的盯在手机屏幕之上。 而和王陆以及王铭一样。 仅仅是瞬间。 随着周姐的开播,大量的观众,便已经是直接的涌入了直播间。 而此时此刻周姐和陆仁所在的大秦,却已经是足足半月过去了。 此刻的周姐,早已经是跟随着陆仁和秦军一起,来到了光狼城。 长平关附近的地势。 以丹水为界限,西高而东低。 丹水西线,则以光狼城和二樟城为制高点。 说是城郭。 倒不如是关隘。 站在关墙之上。 下方的丹水,以及对面的丹水东岸,已经是一览无余。 而此刻。 自得到系统之后。 周姐的直播间,早已经是脱离了手机的掣肘。 此刻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类似无人机的俯拍视角。 画面的清晰度,简直是比专业的电影级摄像机还要夸张。 在观众们的注视之下。 黑压压一片的赵军,已经是如同黑云一般的朝着光狼城杀来。 角声漫天,狼烟四起,血气冲天。 仅仅是开头一幕,便已经是震惊了所有的观众。 “我的个乖乖,一开始就来这么刺激的吗!?” “这,这是要开战了!?” “这个清晰度,周姐到底是用的什么相机!?这是更新设备了!?” “这不会也是特效吧!?” “楼上得了吧,你看看那些黑甲士兵脸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还特效呢?” “喂喂喂,周姐人呢!?” 一时之间。 观众们议论纷纷。 殊不知,此刻的周姐也是同样的震惊。 刹那。 那直播间的主视角,是直接切到了周姐的身上。 此刻,周姐立于光狼城上。 在她的身旁,赫然还站着陆仁,以及王龁等大秦将领。 不过此刻。 周姐已经是再顾不得此刻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打招呼了。 此刻的她,身处真正的战场。 听得那耳边所传来的阵阵赵军喊杀声,耳朵已经被震得身疼。 十万赵军奔袭而来,似乎连整个光狼城,都是在颤抖着。 连带着周姐一颗心,也是跟着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甚至便连脸色也随之煞白:“这,便是真正的战场么……” 第十四章残酷的战场,终于醒悟的观众 说白了。 周姐此前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血的主播罢了。 平日里,连杀鸡都是不敢,何时曾见得过这般的阵仗? 如今。 大战都还没有开始。 便已经是如此的威势。 周姐简直是无法想象,等到待会大战开始,又将是何等的模样? 而这边。 和周姐一样的,还有那直播间的一干水友们。 经过系统支持。 此刻的直播画面,完完全全皆是由系统所控制的。 所呈现出来的画面,甚至超过了电影级。 已经是极为的接近最真实的场景了。 所以。 在见得那威风赫赫的赵军朝着秦丹水西壁垒,以及光狼城进发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是能感受到,那股自心底而发出的恐惧。 “这,这绝对是真实的场景吧!?不可能是特效的!” “周姐这是真的穿越了啊!” “可是,不是说那战国时代的秦、赵等国,不过是一群原始部落吗!?你告诉我,这大军怎么着也是超过十万了吧,还有这盔甲,这武器!?你告诉我这是原始部落!?” “专家呢!?快出来解释一下啊!” “莫非,这传言所说的是真的,那什么战国七雄,各个都是可以与西方古罗马、古希腊相媲美的强国!?” “不,这肯定不是真的!世界早已经是公认了,华夏直到大清以前,都还保持着半原始半封建的社会!那什么战国,大秦、大汉的,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神话,怎么可能是真的!?” “假的,都是假的!” “呵呵,摆在了面前,你自己不会看?” 一时之间。 随着赵军渡过丹水,朝着秦丹水西线壁垒进发。 那骇人的威势,瞬间便是震惊了直播间的所有人。 本来。 除了此前曾经观看过周姐直播的观众们。 其他大部分的观众,对于所谓的穿越之事,都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 当事实当真是摆在面前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是瞬间沸腾了! 越来越多的观众们,终于是接受了一个事实。 或许。 周姐,是当真穿越回了那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 正身处秦赵长平之战的现场! 关于周姐穿越一事。 此前本就是在各大社交平台开始发酵。 此刻。 直播不过是刚一开始。 便是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观众们,大量的涌入了周姐的直播间! 五百万! 八百万!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周姐的直播间真实观众数,便已经是超过了足足一千万! 而且。 随着直播的继续,人数还在继续疯狂的增长着! 而与此同时。 华夏网络安全部。 那负责人盯着面前的硕大的屏幕,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极为的凝重:“如何了!?” 随着他的询问。 一时之间。 那麾下的红客们便是直接的回应。 “检测完毕,直播间突然出现在斗鲨平台,但是根本没有丝毫的信号来源!” “服务器并未启动!” “直播画面确定百分百真实,无丝毫特效痕迹!” “北极卫星全面启动,并未在全球任何地方,侦查到类似场景。” 一句之后。 这边的负责人,脸上已经是凝重到了极点:“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麾下的红客们点了点头:“已经可以下结论了,周姐所在的直播乃是真实,且并不存在于蓝星上的任何地点。” “有绝大的概率,周姐已经穿越!” 那负责人深呼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看着那直播间的画面,反倒是平静了些许,缓缓的点了点头:“明白了。” 而后。 沉思片刻。 负责人便是大步迈进自己的办公室,将目光望向自己办公室中那居中的红色电话。 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走向了那红色电话:“转接一号。” 而与此同时。 周姐和陆仁所在的光狼城。 随着赵军的进发。 不过是片刻。 便有斥侯纵马急驰而至众人身旁:“报!赵军左右两翼,共十万大军,已然渡过丹水,杀向我的丹水之西线壁垒!” 随着这斥侯的一句。 陆仁眯着眼睛,身处光狼城是,居高临下的他朝着下方望去。 果不出其然。 赫然便见得远处的丹水,已经是有一片的赵军渡过了丹水,正朝着光狼城两侧突袭而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陆仁只是将目光望向一旁的王龁。 而王龁自然也是心领神会。 当下。 便是直接的一摆手:“垂了下去,我军全力奋战,以此前之战前方略应对!” 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随着王龁这个明面上的秦军主帅的下令。 不过是片刻之后。 便是有秦军兵分两路,足足十万人朝着那突袭而来的赵军杀去! 大战临前。 现场包括着王龁在内的所有秦军将领们,脸色都是异常的凝重。 而陆仁却依旧是面色平静。 目光静静的望着前方。 只见得不到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秦军前部便已经是和赵军先锋短兵相接。 刹那间。 整个战场,便已经是杀声四起,狼烟滚滚。 所有的人,都是将目光紧紧的盯着战场。 而陆仁也同样是如此,见得面前的正在厮杀惨烈的秦赵双方,陆仁是一字一句道:“这伙突袭而来的赵军速度如此之快便已渡过丹水,定然是赵军之骑兵先锋。此刻将这骑兵都改作步兵渡河而来。看来赵括将军,是要和我军决一死战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的嘴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而一旁的王龁等秦军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眼眸中也是闪过一丝隐晦的兴奋之色。 此战不过是初战,那赵括便已经是命令赵军全力出击。 也就是代表着。 此前陆仁所用之计谋,已经是初步的成功了。 在种种的诱惑之下。 赵括果然是按捺不住,直接是寻求和秦军决战了。 很快。 随着战场厮杀的开始。 很快。 整个光狼城之下。 箭矢如雨。 杀声震天。 几乎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有大量的秦赵双方的士兵死去。 他们的尸体,倒在光狼城前,倒在丹水河畔…… 原本清澈的丹水河,不过片刻之后,竟然已经是染上了血色。 伴随着东风,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便已经是扑鼻而来。 人命,在这一刻已经不在宝贵,只不过只是战后统计的一个数字。 如同微尘,风吹即逝。 城墙之上。 陆仁等人,自然是神色如常。 但是一旁的周姐,却只觉得双腿发软,通体生寒。 她自然明白,真实的战场,人命如草芥,自然会是无比的残酷、血腥。 然而。 即便是在有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面对着面前的一幕幕。 周姐一个现代人,却依旧是接受不了。 看着那不远之处的残肢断臂,淋漓鲜血,那一抹抹鲜红的颜色。 呼吸着空气中那浓烈的血腥。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周姐却只觉得刺骨生寒。 听着那阵阵的喊杀声,惨叫声,哀嚎声…… 几乎是一瞬间,周姐一低头,便已经是疯狂的吐了起来。 而同样炸开锅的,自然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 当真实而惨烈的战争场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绝大部分的人,终于是愿意相信,这所直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第十五章武安君是草包? 看着那血肉横飞。 听着那惨烈哀嚎。 此时此刻。 没有一个人,再能出得质疑的话了。 “这根本不是特效吧!?” “当然不是特效,谁家的特效有怎么逼真!?” “我的妈呀!这是我能看的!?刚才那个士兵的脑袋都被砍飞了!” “这……这也太血腥了吧!?” “我是特种兵出身,这根本不是做戏!这是真正的战场!你看看那些士兵的眼神!?疯狂,嗜血,仿佛就是一个真正的野兽!他们是当真在厮杀!” “这么说,周姐没有骗我们,他们当真是穿越了!?” 系统的直播画面。 十分的专业。 从广角,到远景,近景,甚至是特写。 各种的运镜都是十分的自然且流畅。 虽然是一镜到底。 却是将真实且完整的丹水战场情况,流畅的展现在了直播间观众的面前。 如此堪称爆炸性的一幕。 仅仅是瞬间。 便已经点燃了整个直播间。 弹幕纷飞之下。 密密麻麻,早已经是看不真切。 不仅仅如此。 随着直播的发酵。 越来越多的观众,是涌入的了周姐的直播间。 很快。 真实观众人数便已经是直逼两千万大关! 今日。 周姐很有可能,将会创造一个新的直播界的记录。 但是。 这一切,此刻的周姐,却并不关心。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当直播间的画面,暂时的从战场转到光狼城前。 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无比狼狈的周姐。 周姐只觉得,自己的胆汁都是快要吐出来了。 待到吐到没有东西吐的时候。 周姐总算是缓过来了。 不过。 下意识的望向远处依旧是在激战的秦赵双方。 周姐的脸色,依旧是一片的苍白。 很明显。 那刺激性的战场一幕,对于周姐心理上的刺激,依旧没有停止。 但是此刻的直播间,却并未有什么人讥讽周姐了。 “这战场,我直播间看得都觉得胆战心惊,周姐真是太惨了……” “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回乡下看大人们杀猪也是这样的。” 而观众们的讨论,此刻的周姐却并不在意了。 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刚刚经过溺水的幸运儿。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而后。 便是将目光,望向面前的陆仁:“大叔……” 听得此言。 陆仁转过头来,望着面前那狼狈不堪的周姐,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过两天,经历得多了,你便会好一些的。” 周姐默然,惨笑一声。 而后在沉默片刻之后,却是抬起头来:“你们会赢的,对吧?” 然而。 面对周姐的询问。 陆仁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笑。 而后,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这一战,我军会败,而且是惨败。” 一句之后。 周姐脸色错愕,径直是抬起头来。 望向面前的陆仁,脸色满是疑惑和不解。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此刻,陆仁麾下的将士们,正是浴血奋战之中。 而陆仁身为大秦的主帅,却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 不仅仅是周姐。 直播间的观众们,自然也是万分的不解。 “??????” “这是在说啥呢!?” “人家前线将士在流血流汗,这人身为主帅,不激励将士们就算了,反而还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我之前以为,这个大叔看着这个样子,会是一个英明的将领,却没有想到……” “哈哈,楼上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咱们华夏的历史上,根本就是无明君,无名臣,无名将!要当真是有什么厉害的大将,会流传不下来?” “先前还有人说,这是什么武安君,秦国的战神呢?结果就这?看来,那秦国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一时之间。 因为陆仁所说之言。 直播间的观众们,是纷纷质疑。 唯独这边。 身处咸阳考古现场的王陆和王铭见得弹幕上那毫不犹豫的嘲讽和奚落。 知晓内情的他们,却是觉得愤怒。 王陆冷哼一声,是径直愤怒道:“都是因为这些民众们,盲目的听从那些西方媒体学者,还有那些国内反智专家、媒体的言论,我们华夏才是沦落至此!” 而王铭,面色也是极为的难看:“我华夏上下至少数千年的历史,必定是英雄辈出!豪杰并起!我不信!岂能是无明君,无名臣,无名将!?” “我相信,这一次的武安君幕的出土,会是一个开始!穷尽此生,我也要努力的将真正的华夏,展现在世人面前!” 见得自己爷爷脸上坚定的神色。 这边,王陆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爷爷,等到两个月后的出土发布会上,我们一定会将真正的武安君,都展现在所有华夏人的面前!” 于是乎。 这边在周姐的直播间之中。 很快,带着金黄色华丽特效的弹幕便是直接的浮现。 老王今天去挖坟:【根据刚刚出土的文献,此战,乃是武安君为了吸引赵军进击,而故意诈败。根据记载,武安君一生大战无数,从无败迹!绝对足以和西方的名将媲美!】 很快。 王陆的弹幕,便是引起了直播间绝大部分人的嘲讽。 “哪里来的孝子?笑死了,那什么武安君如果真想你所说的那样,为何我们的历史根本就没有记载呢?”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还和西方的名将媲美,你真的敢说啊?” 但是这边。 王陆依旧是在孜孜不倦的解释着。 老王今天去挖坟:【两个月后,咸阳武安君幕出土发布会在全网召开,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知道分晓了!】qqxδnew.net 虽然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直播间的弹幕,依旧是在无情的嘲讽着王陆。 但是还不等王陆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的直播画面之中。 周姐也是满是错愕的望向面前的陆仁。 便见得这边,陆仁的脸上神色也是无比的郑重,直接是一字一句道:“一时的胜利,算不上胜利。一时的失败,也并不终结。” “我秦军有今日之败,方能有明日之胜。” 第十六章惊世之计,合围赵军!? 一句之后。 陆仁便再没有同周姐解释些什么了。 甚至。 连城下激烈的战斗,仿佛也不再关注了。 目光越过战场和丹水,直达那远处的丹水东岸。 眯着眼睛。 “四山环绕,三水汇流……” 陆仁直向东北方,便是直接询问道:“王龁,那里,便是长平关吧?” 随着陆仁的询问。 这边。 王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点了点头:“启禀先生!从赵军丹水东岸往北之二十里地,那里正是长平关!” 陆仁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思索片刻。 便又是抬起头来:“昔日,廉颇将军以丹朱岭——羊头山——韩山——大粮山一线,构筑百里石长城。 “如此一来,赵军丹水东岸之壁垒,共有三道。一道,为韩山大粮山一线;二道,为故关一线;三道,则为长平关。赵军的帅帐及粮仓,应当便在那韩山、大粮山一线吧?” 王龁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是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正是,那韩山和大粮山是这丹水东岸的两处高点所在。如今赵括命人已将赵军帅帐移至韩山,而那大粮山,则是囤积着那四十五万赵军的所有粮草辎重。” 陆仁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而是将目光紧紧的放在那远处的韩山以及大粮山之上。 片刻之后。 陆仁目光一凝,便又是直接道:“王龁,赵军的粮草运输,从何处而过?” 王龁同样是将目光望向远方。 听得陆仁之言。 忙是转过头来,直接拱手道:“先生,那韩山和大粮山之后,便是百里石长城以及故关,赵军粮草,大多从这两处而过。” “特别是那故关,为最捷径之处。另外,还有那大粮山左右之东仓水和小东仓水,若以事态紧急之时,赵军亦可走得此水路,向东北延伸得邯郸之供给。” 陆仁的眉头逐渐的舒展开来,那嘴角也是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此说来,故关和大粮山,为赵军两处粮仓供给之关键所在。” 眯着眼睛。 陆仁再次望向王龁:“百里石长城,除却故关之外,可还有什么地方存在孔道,得供通行?” 王龁沉思片刻,便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启禀先生,这长平之地,多山环绕,又多激流。除却故关一处之外,再无孔道。” 一句之后。 陆仁目光灼灼,猛然抬起头来。 那脸上的笑意,已经是极为的明显:“好!这当真是天助我也!” 随着陆仁询问的时候。仟韆仦哾 那边。 丹水西河岸边。 秦赵之间的战斗,也已经是彻底的进入了白热化。 原本秦赵双方,兵力相若。 面对渡河而来的赵军先锋,秦军甚至一度占据了优势。 但是很快。 随着赵军后续主力的赶到。 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的秦军,已经是落入了下风。 而此刻。 听得陆仁和王龁之间,似是而非的对话。 那直播间的观众们自然是不解,免不了又是一阵的嘲讽:“前线自己家的部队都有败了,还搁那关心人家敌军从哪里运粮呢!” “这一战要是败了,恐怕连自己的阵地都保不住了,怎么还在去关心敌军的!?” “庸将,真是的庸将!” “@老王今天去挖坟——砖家,这就是你说的英明神武的武安君,真的是笑死我了!” 陆仁自然是不知道,此刻的直播间来自现代的观众们,正在对着他极尽嘲讽之能事。 或者说。 即便是知道了,陆仁也并不会关心。 此刻的他。 眼眸中已经满是自信之色。 直接是大手一挥:“取函图来!” 很快。 便是有将士匆匆而来。 陆仁将函图,直接是固定在城墙之上。 几乎是一瞬间。 城墙之上,王龁等秦军将领,甚至是周姐都是将目光移了过来。 而直播间的画面,也同样是切到了那函图之上。 直播间的观众,自然又是一阵的不解。 不知道,陆仁这到底又是要干些什么。 而很快。 他们便是知道了。 这边。 陆仁径直拔出腰间佩剑。 以剑指向函图居中一处,是朗声道:“诸位且看,此为丹水!” “此战,我军诈败西退,那赵括必定乘胜追击。而后,我军退至老马岭,诱惑赵军至老马岭壁垒前方十里之地!” 顿了顿。 陆仁便是直接一道:“王龁。” 一句之后。 这边王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沉声拱手:“末将在!” 陆仁微微点头,手中宝剑直接是一路西移,直至老马岭前方,便是朗声道:“赵军至后,你令十万骑兵于步兵,循序与赵军对峙于老马岭前方十里之泫水!使其陷入泫氏境内!” “此时,我军大战,便真正开始了!” 而后。 陆仁目光偏移,便是望向王龁的身旁:“蒙骜将军!” 瞬间。 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便是径直出列:“末将在!” 陆仁没有丝毫犹豫,挥剑一路东北而上:“蒙骜将军,待到赵括之四十五大军皆进入想泫氏之后,你带着驷马战车,与骑兵共两万五千人,向东北溯端氏水,直插仙公山!” 而后。 陆仁剑尖逐渐向下,整个人的目光中也是精光闪闪:“及仙公山后,如此一来,便能绕过赵丹水至东壁垒至丹朱岭北端长平关!” 将目光望向蒙骜这个大秦战功卓著的老将,陆仁直接是朗声道:“届时,赵军主力皆在我老马岭,及泫氏之间,长平关必定是兵力空虚,某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长平关!可能做到?” 蒙骜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朝着陆仁重重的一拱手:“末将必定不辱使命!” 而陆仁对于蒙骜自然是在信任不过了。 直接是朝着蒙骜一拱手,而后在此剑尖向西:“老将军拿下长平关后,于赵军百里石长城后,向故关,马鞍壑方向进击!” “记住,速度同样要快!一定要在赵军反应过来之前,便直接拿下!” 蒙骜重重点头:“末将谨记!” 陆仁的嘴角带着笑意。 而后眯着眼睛。 便是直接朗声道:“王陵何在!?” 一句之后。 一个年轻许多的将领直接出列,朗声拱手:“末将在!” 陆仁目光继续的放在函图之上,剑尖虚指:“那赵军之粮草辎重皆在大粮山,故某欲另遣骑兵,随驷马战车共五千人。由你带领,向东南而进,走小东仓水河床一线!以雷霆之势,直刺两山之间,将赵军一分为二,使其北线之主力部队,与南线粮草辎重部给,彻底断绝!” 随后。 陆仁的剑尖,一一的指向那老马岭,故关,长平关三点。 嘴角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如此一来,泫氏,故关至长平关之间,此长约四十力之三角口袋,便为赵军之牢笼也!” 随着陆仁一字一句。 仅仅是瞬间。 整个现场,便已经是一片的寂静。 第十七章观众质疑,真有这么神? 所有的人,都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陆仁。 实在是无法相信。 陆仁这寥寥数语之间。 挥斥方遒,便已经是将足足四十五万赵军握于掌中!? 这边。 不过是略一思索。 王龁、蒙骜、王陵等人相视一眼。 眼中便已经是闪过一丝狂喜之色! 身为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他们自然是明白,若陆仁之计当真成功。 那么就等于说。 那四十五万赵军,将会成为瓮中之鳖,真到了那个时候,赵军不过是他们秦军掌中玩物! 仅仅是瞬间。 那王龁等人激动之余,便已经是朝着陆仁直接躬身:“先生神机妙算!有得此计,则大败赵军,指日可待也!” 而这边。 对于陆仁方才那一番话。 周姐自然是听不懂的。 然而。 光是陆仁先前挥斥方遒,指挥众将的一番气势,她便已经是不明觉厉,只感觉眼前的陆仁是好厉害。 同样迷迷糊糊的,自然还有直播间内众多的观众们了。 “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总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有老哥能说说,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 “所以,那眼前那个老王没说错,这秦军的确是在诈败!?” “妈呀,这古代人算计好深啊!要是赵军中计,恐怕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而便是在此刻。 在整个直播间。 一个特殊的金黄色的巨大弹幕,却又是直接的浮现在了直播间的顶部。 “好计谋啊!用诈败诱惑赵军主力!然后,再绕过远路,直袭长平关!故关两道关卡!然后,以骑兵截断赵军粮道!” “如此一来,赵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被限制在这片区域呢,若不能脱困。再等到粮食吃完的话……那赵军只有等死或者投降一条路了!” 金黄色的弹幕,巨大且显眼。 很快。 几乎所有在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已经是看见了。 虽然那弹幕说得倒是有几分的道理。 但是在这直播届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杠精了。 就如同先前嘲讽王陆那般。 不少喷子都是对着那突然出现的弹幕冷嘲热讽起来。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他们便感觉到不对了。 “喷他的,先看看他是谁好吗!?” “哈人,连他都敢喷,润了润了……” “待会血别贱到我身上。” 于是乎。 当这群喷子后知后觉的点开了那条进黄色弹幕的资料和头像。 随后,瞬间便是亡魂大冒! 资料很简单。 只有区区几个字:张局座,华夏现役海军少将。 要知道。 这张局座,可是华夏网络上,难得出圈的几个现役军人之一。 发布了许多科普性的军事知识,以及军事评论。 在整个网络上,都是人气极高。 喷子们平日里,在网络上喷喷主播,喷喷水友什么的,自然是没有负担。 但是,如今这踢到铁板上了…… 毕竟张局座可是妥妥的现役华夏将军。 要当真是追查起来…… 光是这么一想想。 那些个喷子们,瞬间便是冷汗直流。 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而随着。 张局座的解释。 倒是也让大多数观众们,都明白了陆仁这个计划是否是精妙。 不过依旧是有些许的疑惑。 “局座局座,莫非你认为,那秦军就这样赢了吗?” “这个计划,当真是完美无缺?这并不见得吧?” 对于这些疑问。 张局座当然也是一一的解释:“这当然不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完美的计划。” “如果那赵军在攻取了丹水西壁垒之后,不选择追击;或者在长平关留下足够的兵力;又或者在被围困之后,在粮草耗尽之前,以兵力上的优势,直接突围而去。如此一来,都是足以解围的。” 而这边。 弹幕们后知后觉。 那些先前的喷子们,又是开始活跃起来了。 “这么说起来,也没有多厉害嘛。” “我还以为是什么精妙之计呢?原来也有这么多的漏洞!?” “呵呵,看来也不过是个平庸之将罢了,先前还吹得多凶呢。” 而这边。 面对弹幕的嘲讽。 周姐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此刻的她。 眯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和陆仁相处这几天。 她的心中自然是向着陆仁和秦军的,也自然希望陆仁能带着秦军最后战胜赵军。 当下。 在踌躇片刻之后。 那周姐望向陆仁,便是直接询问道:“那个……大叔。” 听得周姐的这一句之后。 陆仁以及现场的王龁众人都是转过头来,将目光是放到有些忐忑的周姐身上。 而这边。 陆仁眯着眼睛,略微的打量着周姐,便是直接笑道:“小姑娘,有何疑问?若是受不得战场,现在你便可以回营。” 然而。 让陆仁都以为周姐是忍受不了残酷的战场,所有要选择回去的时候。 周姐却是带着依旧惨白的脸色,缓缓的摇了摇头:“要是那些赵军在战胜你们之后,并不选择追击,那你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而这边。 听得周姐的询问。 包括着陆仁在内的秦军众将,都是愣了片刻。 而后。 众人相视一眼,却是摇着头,朗声大笑。 而陆仁的嘴角,也是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我看,小姑娘你倒是有做将军的天赋,竟然能想到这一步。” 顿了顿。 陆仁眯着眼睛,便是一字一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赵军在此战胜后,必定选择乘胜追击。” 一句之后。 周姐又是回想着脑海中沸腾的弹幕。 又是犹豫道:“大叔你这么说,会不会是太过笃定了,万一,万一那赵军选择求稳呢?” 陆仁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求稳?如今的赵军可稳不下去了。” “秦赵对阵三年,赵国早已油尽灯枯。更逢中原大旱,赵军之粮草还可支持最多三月。三月不能战胜我军,则赵军必定粮草耗尽而退兵,将长平拱手让于我大秦。” 缓缓的将目光望向周姐。 陆仁一面淡笑着,一面是一字一句道:“所以,小姑娘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赵军的主帅和赵国之王,会让赵军求稳么?” 第十八章这样的武安君,才配得上战神之名 听得陆仁这边一字一句之后。 周姐是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对于陆仁所说之言。 周姐自然是不能完全懂的。 然而。 从陆仁那脸上成足在胸的表情,周姐也明白,对于她方才所问之言。 眼前的这个大叔,很明显已经是考虑到了。 而不仅仅是周姐。 听得陆仁之言。 这边直播间的各位观众们,也已经不由得啧啧称奇。 “嘶,这人好像,有点东西……” “这么一来,好像局座所提出的一个漏洞,他也已经是考虑到了。” “e “不应该啊,如果真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他没有在历史上留名呢?” “楼上的是不是傻啊,几百年前,我们国家的所有古书,古迹,都已经是被毁了,所有的记载全都没了,哪里还留得下来什么东西!?” “看看吧,不是说咸阳的武安君墓已经是出土了吗?如果他真的这么厉害的话,等两个月之后的发布会,我们不就是知道了吗?” 很明显。 随着方才周姐和陆仁之间的一问一答,已经是彻底的让直播间的观众们认识到了,眼前的大秦武安君,或许当真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加的恐怖。 而这边。 在咸阳的武安君墓挖掘现场。 王陆和王铭两个人,此刻早已经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才是那文献中所记载的武安君!”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古之名将,才配得上战神之名!” 此刻。 这两人,恐怕是现代世界,真正能窥得白起身平一角的极少数人之一。 虽然此刻墓中出土的文献,不过是寥寥无几。 但是仅从那少数的文献中。 他们便已经是窥得了一个真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生平一角。 也正是如此。 当武安君的才能,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才是如此的激动。 而这边。 随着陆仁等人的言语之间。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了。 随着二十万赵军援军渡河而来。 仅仅是瞬间。 原本就占据下风的秦军,此刻已经是彻底的落入了下风。 赵国,自胡服骑射之后。 赵军一跃成为了天下有数之强军。 故秦军虽然亦是悍勇。 但论及单体兵力。 和赵军也不过是伯仲之间。 甚至。 若非赵军骑兵弃马而战,改为步兵。 赵军士卒的单体战力,甚至还强上秦军一丝。 也正是如此。 赵国以三百万的人口,不过五十万的士卒。 才能以一国之力,独自抗衡坐拥五百万人口,超过八九十万大军的秦国。 而如今。 在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之后。 赵军之攻势,更是迅猛无比。 不说是秋风扫落叶。 却也是风卷残云。 眼看着不过是瞬间。 秦军将士们,虽然奋力抵抗。 却还是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倒下。 秦军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一时之间,伤亡更是骤升。 而这边。 见得浴血奋战的秦军将士们,纷纷是倒在血泊之中。 那王龁、蒙骜等人,可谓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纷纷将焦急的目光,望向面前的陆仁。 然而。 因为先前陆仁之命。 却是有些犹豫。 但是这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 秦军将士们的伤亡也是越来越大。 王龁等人,终于是人忍不住了:“君上!够了!已经是够了!” “伤亡够多了!不要再继续了,请您下令撤退吧!” “再打下去,就当真是溃败了啊!” 王龁等人的请求,可谓是字字泣血,句句带泪。 然而这边。 陆仁已经是将目光放在那战场之上。 眼看着秦军将士皆是浴血,微微的低下头去,终究还是缓缓摇头:“还不够。”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嘶哑。 此话一出。 就连身为旁观者的周姐,也是不住的瞪大了眼睛:“不够!?” “大叔,那些将士们,可都是你的士卒啊……” “为了引诱赵军,牺牲这么多人,你觉得当真是值得吗!?” 而周姐所说之言。 也正是此刻,直播间的观众们心中所想。 随着战局的继续。 直播间的弹幕风向,也是开始慢慢的变了。 第十九章陆仁的格局,震惊众人 本来此前陆仁一番言语。 已经是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开始佩服起了陆仁的计谋。 然而。 此刻坐视秦军将士们伤亡惨重,而无动于衷的举动。 却仅仅是瞬间。 便已经是让直播间的风向,整个的扭转。 现代社会,特别是直播间这样的网络之地。 本就是人们戾气最为严重之地。 不过是瞬间。 整个弹幕,便已经是一片讨伐之言。 “还不够?这是人话吗?” “就这还名将呢!?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把手底下的士卒的命不当命,呵呵,可能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将军吧。” “普通士卒的命,怎么能是命呢?” “刚刚夸他的人呢?在?说句话?” “太冷血了……看得我火冒三丈,怎么有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诈败嘛,做做样子不就好了?我看这下,真的要溃败了。呵呵,自作聪明罢了。”仟仟尛哾 然而。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道金黄色的弹幕,却再一次的浮现。 张局座:【虽然不想说,但是在战场上,他的做法才是对的。】 瞬间。 张局座的话,自然便是引起了直播间一片问号。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张局座:【你们要知道,对面的敌人也不是傻子,即便是诈败,也要真的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否则,敌人又怎么会会上当?】 【在那百年前的抗侵略之战中,我们的先辈们不也是这样前仆后继?当年,为了战斗的胜利,无数的先辈们,也是如此甘愿牺牲,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战争,距离我们这些现代人或许很遥远。但是请观众们记住一句,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想要取得胜利,也没有不付出牺牲和代价的。而有些时候,这些代价虽然看起来很残酷,但是为了最后的胜利,却也不得不去付出。】 张局座的话,很快便引起了大部分的观众们的沉思。 正如张局座所说的那样。 他们这些现代人,生活在象牙塔之下。 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他们这一代人,很多人都已经是忘记了,战争到底是多么的残酷。 但是即便是如此。 他们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莫非正如张局座所说的那样。 在战争中,似陆仁那样的冷酷无情,才是对的? 很快。 还不待他们说些什么。 陆仁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周姐,便已经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此刻。 在周姐、王龁等人,已经数千万直播间观众们的注视之下。 陆仁低着头,依旧带着嘶哑且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到了众人的耳畔:“从来便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 “或许吧,你们觉得我冰冷无情。” 顿了顿。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陆仁缓缓的抬起头来:“但是你们却不知道……” “为了这一战,我大秦已出兵近六十万人次,国内近半的青壮,皆是聚集于此。而赵国,更是将国内近九成的青壮,都投入了此战!” 陆仁将手指向遥远的西方:“你们可知?为了这一战,我上书我王,此刻我王亲至河内郡!而河内郡的黔首们,那些父母、妻子们,亲手将他们的儿子、丈夫,没有丝毫犹豫,全部送到了这长平!” “这是秦赵,都赌上了国运的一战!只要击败赵军!此战之后,天下再无能单独抗衡我大秦的强国!” 在直播间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陆仁面朝丹水,看着下方那依旧是在陷入苦战的秦军将士们,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为了此战的胜利,我大秦已经牺牲了十余万将士,还有无数的大秦百姓们,紧咬牙关将他们仅剩的粮食,都是扣出来,送到了长平!我王还有大秦的大夫、贵族们,都已食了半年稀粥!” “为了此战的胜利,我大秦牺牲的又何止是那十余万的将士!?若此刻放弃撤退,而导致赵军紧觉不复追击,我大秦很可能还要牺牲二十万……三十万的将士!付出了如此的代价,我大秦需要的不是一场如此的惨胜!” “所以此刻,我情愿为了胜利,在此刻,再牺牲更多的将士们!”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 众人才是注意到。 陆仁那微咪的眼眶中。 那一抹通红的颜色。 腥风拂过。 便连那双眼眶,似乎都已经带上了点点晶莹:“这些将士们的牺牲,从来便没有值不值得。为了此战之胜,哪怕某此刻身死,也是应该的。” 沉默。 还是沉默。 随着陆仁的这一字一句。 一旁的王龁等秦军将领,皆已经是虎目含泪,紧紧的握着双拳,压抑着已经微微颤抖的身体。 而周姐。 亦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看着面前的陆仁。 此时此刻的她,想要说些什么。 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觉得。 眼前的这个大叔,在这么一刻,身上突然是多了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 那是此前,她这二十余年的人生中,都从来未曾见识过的东西。 而此刻。 在那直播间中。 因为陆仁的这一番话。 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再一次的陷入了沸腾。 “唉,这就是战争吗?” “对不起……我格局小了,我刚才喷了这个大叔,我道歉!”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将军二字吧。”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这格局,可叹。” “唉,其实大叔也很难受的吧。你看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都红了。” “这男人这该死的魅力……为什么在这一刻,我觉得他更帅了。” “话说,我们华夏历史上,当真是出现过这样的将领吗?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大真实,这和我们了解的都不一样啊!” 而在咸阳的武安君墓现场。 当陆仁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 王陆和王铭相视一眼。 都能见得彼此之间,眼眸中的激动之色。 而这边。 沉默了片刻之后。 王铭没有丝毫的犹豫。 直接是起身,朝着里面而去。 王陆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错愕之色:“爷爷,你去哪里?不继续看直播了么?” 王铭头也不回:“去出土现场。” “这样的将军,我们身为考古者,不将他的生平,尽早的展现在国民的面前,让我华夏子民也知道,我华夏亦有如此之人雄的话,我心难安。” 王陆愣了片刻,见得自己爷爷离去的背影。 咬了咬牙,不再多说些什么。 直接是带上了手机,跟上了王铭的步伐。 而与此同时。 又是足足的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这一战。 整整打了一天。 在绝对的兵力劣势之下。 秦军将士们虽然是顽强抵抗,却也难挡赵军的兵锋,已然是节节败退。 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之后。 这边。 陆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是重重的一挥手:“王龁!” 一句之后。 王龁整个人如释重负,快步上前,朝着陆仁重重的一拱手。 陆仁眼神微微闪烁,缓缓的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全军将士,依照此前之计划,依次退往老马岭。” 而这边。 王龁自然没有任何的异议。 事实上。 在这漫长的大战期间。 对于王龁这个前任大秦主帅而言。 可谓是一场煎熬。 毕竟。 身为秦军大将,坐视着秦军将士们牺牲,他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此刻听得陆仁终于是下令。 无疑是让王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是下令撤退。 而随着秦军的撤退。 不过是片刻之后。 丹水东岸。 韩山,赵军帅账。 赵括身为赵军主将,此刻来回的踱步着,脸上隐隐的带上了一丝兴奋和急切。 虽然此前。 前方战报传来,已经证明赵军已经占据了战局的优势。 然而。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 不到最后一刻,赵括身为赵军主帅,自然是不得有丝毫放松。 而后。 不过是片刻之后。 便有赵军斥侯纵马疾驰而来。 不待下马。 便是高声呼喊:“报!前线急报!” “秦军不敌,业已败退,我军大部,已经攻向秦军丹水西线壁垒! 一句之后。 那赵括瞬间便已经是眼前一亮,紧紧的撰紧了拳头,嘴角也是终于带上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佑我赵军!上天佑我赵军啊!” 而不过片刻之后。 那身旁的副将也同样是一脸的兴奋之色,直接朝着赵括一拱手:“恭喜将军,贺喜将军!那廉颇三年按兵不动,而如今将军方一下令大军入得丹水突袭,秦军便是猝不及防,大败而逃!足以证明,将军领兵有方,远在那廉颇之上啊!” “将军,兵法有云,乘胜而追击。如今秦军大败,必定是士气大溃,我军若趁着此刻追杀而去,不但能拿下秦军丹水西壁垒之光狼城,说不定更是能趁着此等良机,一举拿下老马岭、泫水河等多道防线!彻底击败秦军!” 然而。 面对副将的夸赞和进军之谏。 赵括的脸上虽带着一丝笑意,却依旧只是摆了摆手。 沉默片刻,那脸上已经满是思索之色:“不急。” “那秦军与我对峙三年,此刻却是突然和我军决战,匆匆败退,未免太过蹊跷。盲目进军,若其中有诈,则我军危矣。” 第二十章赵括谨慎终上当,秦军撤离光狼城 随着赵括这一句。 那副将愣了愣,而后还是直接点了点头:“将军运筹帷幄,用兵谨慎,末将受益无穷也……” 赵括没好气的瞪了副将一眼,直接是带着嫌弃的挥了挥手:“行了,如此阿谀奉承之言,以后切莫再言!” 但是。 微微翘起的嘴角,足以证明此刻的赵括,还是颇为受用的。 而这边。 不过是片刻之后。 赵括便已经是收敛了脸上表情,直接是望向斥侯,沉声道:“此战我军伤亡如何?秦军又如何?” 这边。 随着赵括的询问。 那斥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拱手道:“启禀将军,此战我军伤亡不小,约有一万将士阵亡于丹水河畔,伤者无计!” “而那秦军的伤亡,应当比我军还惨重一些,保守估计,阵亡人数也是在一万五千人以上,伤者更是无从计数!” 赵括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些许,听得斥侯之言,点了点头,不由得喃喃自语:“一万五千人么?” 可以说。 此战。 无论是对于赵军还是秦军而言。 伤亡不可谓不惨重。 要知道。 在这个时候的大军大战。 伤亡超过1成,便已经称得上是惨败。 再精锐的大军,也会直接溃逃。 而此刻。 两军的伤亡虽然没有超过一成。 却也已经是达到了半成之多。 如此情况下。 秦军溃败而逃,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 赵括熟谙兵书。 虽然此前未得大战之经验。 但是多年来所读之兵书,再加上父亲马服君赵奢此前的耳提面命。 让赵括早已经是知道,兵者乃诡道也。 正所谓兵不厌诈。 如今身为赵军主帅,王命在身,赵国一国之运,皆系于他之手。 所以赵括也明白,自己必须再慎之又慎。 当下。 赵括将目光,直接是望向副将,却是突然询问道:“你说,若是武安君在此处,他将会如何?” 那副将拱了拱手,直接是朗声笑道:“那武安君自诩战无不胜,若经此大败于将军之手,恐已一命呜呼。” 然而。 副将之言,却只是引得赵括一声冷哼:“若武安君,就在此地呢!?” 这一声询问。 倒是让那副将沉默片刻。 是讪笑着摆了摆手:“将军,那武安君不谙兵书,用兵一向是不循常理。故……故末将亦不知,武安君将会如何……” 听得此言。 赵括冷冷的瞪了那副将一言,便没有多说些什么了。 眯着眼睛,便是直接招了招手,再次望向那斥侯:“此战之前,本将曾命你等,密切监视秦军,及秦国朝堂之动向。” “你且告知本将,此战之前,秦军可有过换帅之举动或者预兆?” 听得赵括之言。 那斥侯思索片刻,便是重重的摇了摇头:“启禀将军,此战之前,秦军并无任何异常。那王龁依旧是秦军之统帅,秦国朝堂之上,也并无任何换帅之举动。” 赵括缓缓的点了点头。 但是即便是如此了,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放松。 紧紧的望向远方,是自言自语道:“即便如此,秦军如此动向,本将还是觉得有些不正常。” "那王龁用兵风格,和廉颇一般,一向是谨慎,怎么会如此冒进?莫非,此前秦军增设粮仓,乃是假象,实则因为缺粮,所以不得不朝着我军发起主攻?" “还是……” 略微的沉思之后。 仅仅是片刻。 赵括便已经是猛然抬起头来,似乎向想到了什么一般,直接是朗声道:“不对!” 而后。 没有丝毫犹豫,赵括再一次的望向斥侯:“尔等可知,如今那秦国之武安君何在!?” 随着赵括的这一句询问。 那副将皱了皱眉头,便是拱手道:“将军,你的意思是?如今那秦国之主帅不是王龁,而已经换作了那武安君?” 赵括眯着眼睛,目光紧紧的望着那丹水对呢,缓缓的点了点头:“一个主将,若非情况特殊,岂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展现出迥异的作战之风格?” 顿了顿。 赵括的目光幽幽,语气也是变得无比的锐利起来:“除非,是此刻那秦军主将,已非王龁!” “如今,那秦国之中,可为主帅者,也就唯有那武安君了!” “武安君作战风格,一向是不循常理,若换做了他,那秦军的这动作,也就说得清了。” 然而。 赵括这边话音刚落。 “可是……将军,眼下咸阳那边的密报业已传来,说是武安君前番报病在府,已有多日。眼下,正在府养病,并无可能前往长平,担任秦军主帅啊。” 此话一出。 几乎是一瞬间。 赵括和一干赵将,皆是将目光望向那说话之人。 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赵军斥侯。 然而此刻。 听得斥侯之言。 赵括却是冷笑一声:“报病在府?有何凭证?此举,不正是给了秦国和武安君掩人耳目,秘密前往长平的机会?” 说完。 赵括那锐利的目光,直接是望向斥侯:“近日,那武安君可有在公共场合露面?” 一句之后。 那斥侯思索片刻。 却是沉声的点了点头:“有!”仟仟尛哾 “恩?” 此话一出。 赵括眼眸微微闪烁。 便在他的注视之下。 那斥侯是直接沉声道:“将军,近日,那秦王曾陪同多位秦国重臣,前往武安君府邸探视,武安君拖着病体,亲自出府迎接秦王,曾被我赵国密探亲眼所见!” 此话一出。 仅仅是瞬间。 赵括那目光便已经是愈加的明亮:“当真是亲眼所见!?” 斥侯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是言之确凿的说道:“正是亲眼所见!” 那赵括松了一口气。 嘴角终于是带上了一丝笑意:“若当真是如此,那真是天佑我赵国!” 而后。 赵括没有丝毫犹豫。 当即是猛然一摆手:“秦军此刻败退,必定士气不济!正是我进击之千载良机!” “传令下去,全军压上,在秦军援军赶到之前,给本将攻下那秦丹水之西线壁垒以及光狼城!” 而此刻。 随着赵括的一声令下。 这边。 陆仁却是带着秦军将士,一路西去,已经是踏上了前往老马岭的路上。 深深的望了面前的光狼城一眼。 陆仁的眼眸,闪过一阵的精光,嘴角也同时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而后,便是招了招手:“斥侯何在?” 一句之后。 便有斥侯至远方狂奔而来。 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陆仁便是直接的一拱手:“先生!” 陆仁缓缓的点了点头,直接是询问道:“眼下前线战况如何?” 那斥侯不假思索,便是直接回应道:“启禀先生,奉先生之令,我秦军将士节节抵抗,有序撤离。” “眼下,我军败退之后,赵军很快便已经是大军压上,眼下正在大举进攻我西线之壁垒以及光狼城。” 陆仁缓缓点头:“命令,留守之将士,抵抗五日之后,趁着夜色,便直接撤离。” “记住,不得给赵军留下任何破绽。” 光狼城身为秦军之西线壁垒。 其先由赵军前主帅廉颇所打造。 后被王龁率领的秦军占领后。 便成了秦军的桥头堡。 凭借丹水之地势,以及光狼城之坚固。 即便是此刻赵军占据绝对优势。 想要攻下光狼城,也绝对是需要耗费大量的功夫。 所以。 在这样的情况下。 陆仁自然是不可能下令,让所有秦军直接全部撤退。 而是要在节节抵抗之后,再有序撤离。 否则。 一但是尽数彻底。 引得赵军怀疑。 则满盘皆输。 这个道理。 此刻不单单是陆仁,以及王龁等人。 就连周姐这个门外汉,都已经是明白了。 而这一番的布置。 很快。 便又是让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一阵的啧啧称奇。 【乖乖,这真的是一点破绽都不留下啊。】 【真的是滴水不漏!这大叔,是真的牛!】 【这绝对是最为顶尖的名将了吧!?】 【太牛了!】 【就不知道,接下来的战况如何!?】 【应该能如同大叔所说的那样,将赵军围困然后击败吧!?】 【这战场之上的局势,谁能说得准的?】 【万一人家赵军爆发一波,然后直接突围了呢?】 【就是就是,这战斗才刚刚开始呢,你们就在吹什么呢?】 【我看,也没你们吹得那么神。】 而随着弹幕的讨论。 陆仁眯着眼睛。 再次最后看了那巍峨的光狼城一眼。 嘴角同样是带上了一丝笑意:“是啊,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章环环相扣,陆仁的恐怖计谋!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是两日。 在陆仁的命令之下。 大部分的秦军有序撤离。 很快。 便已经是退到了老马岭之秦军的第二道壁垒之处。 当然了。 在这个期间。 周姐依旧是保持着直播间的开启。 也正是在这个期间。 几乎上观看过直播间的观众们。 对于周姐是否穿越这个话题,也没有了丝毫的质疑。 因为这全程的直播。 都已经足以证明。 虽然并没有科学的办法解释,但是周姐已经是的的确确的穿越到了这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 一时之间。 整个直播间的人气随着这几天的发酵。 是愈加的火爆。 眼看着。 直播间的真实观众人数。 便已经是朝着亿人大关进发。 而这个时候。 周姐望向面前的陆仁。 而此刻。 在周姐的注视下。 陆仁背靠老马岭的壁垒。 目光,却依旧是紧紧的看在那东方。 那正是光狼成,以及那秦军的丹水西线壁垒之所在。 不过那脸色,同样是无比的淡然。 不过。 此刻的周姐,却也没有陆仁这般的淡然了。 虽然这几日以来的奔波。 已经是让周姐,开始慢慢的习惯这残酷而血腥的军旅生涯。 但是。 对于眼下秦军的处境。 周姐依旧还是有些担忧:“大叔,以你的命令,那几日之后,光狼城和西线壁垒的将士们,就该撤离了吧?” 听得周姐的询问。 这边。 陆仁转过头来。 静静的看了周姐一眼,随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没错,以我之令,光狼城和西线壁垒的将士们,还会抵抗三日,便会直接撤离。” “到那个时候,赵军很快,便会占据那光狼城和西线之壁垒,随后直接大军压境,攻向我此地的老马岭壁垒。” 周姐听得此言,缓缓的点了点头。 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带着些许的忸怩:“那要是赵军不当真是选择暂时不追击呢?” “那大叔你此前的布置,不就是落空了么?” 顿了顿。 周姐沉思片刻,便是陆陆续续的说道:“毕竟,这一次的大战,那赵军的伤亡应该也不小吧,若是他步步为营,选择在西线壁垒和光狼城修正,将会如何?” 而这边。 陆仁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周姐,嘴角却依旧是带着些许的笑意。 而后。 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绝无此种可能。” 一句之后。 周姐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带上了一丝的错愕。 瞪大了眼睛,径直的望向面前的陆仁。 还不待周姐继续说些什么。 这边。 陆仁便是直接询问笑道:“小姑娘,可还记得那光狼城中的那些粮仓?” 随着陆仁的这一句。 周姐愣了愣。 而后。 赫然便是回想起来。 在光狼城的那两日。 所见得秦军所在之光狼城。 给周姐留下最大的印象的,除了那巍峨的城关之外。 便是那高耸的粮仓了。 只不过。 周姐有些不明白。 陆仁所说的粮仓。 和那赵军的追击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而同样的疑问。 自然也是落到了直播间的观众们之上。 而陆仁并没有让他们的疑惑持续多久。 不过是片刻之后。 陆仁这边,便已经是笑道:“事实上,那些粮仓,都是我特意命人,在数日之前所建起。” “此番赵军,之所以选择全军突袭我军,有一部分情况,也是因为这里。” 听得陆仁此言。 这边。 不过是片刻之后。 在那直播间中。 金黄色的弹幕,便已经是浮现在直播间之上。 张局座:【我明白了!先前武安君曾经说过,他们秦国和赵国的这一场大战,已经是持续了三年!如此投入数十万人,历经这么长时间的大战,相比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秦军如此,而国力更弱的赵军,也必然是这样!而武安君命令属下在先前的壁垒中建立粮仓,便给了赵军一种新粮送到的假象!在秦军粮食充足的情况下,粮食不济的赵军所以才选择了铤而走险,直接全军出击,与秦军寻求决战!】 【高啊!实在是高!这这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把人心都已经是算计得死死的!】 面对张局座之言。 很快。 那直播间后知后觉的观众们,却都是一番咂舌。 “乖乖,听局座这么一说,感觉这大叔更厉害的样子……” “只是,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粮仓和赵军的后续追击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以粮仓逼迫赵军进攻之后,赵军在占领了光狼城之后,得到粮仓中的粮食,岂不还是资敌了?” 同样的。 直播间观众们的疑惑。 也是眼下周姐的疑惑。 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这边的陆仁自然便是看出了周姐脸上的疑惑。 嘴角轻轻的带上了一丝笑意,是直接一字一句道:“你大概很疑惑,若赵军得粮仓之粮草后,粮草之急暂解,恐怕并不会选择追击,而是与我军对峙于光狼城至老马岭之间?” 周姐缓缓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 不仅仅是周姐。 就连直播间大多数的观众们,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然而。 这边的陆仁眯着眼睛,缓缓的望向光狼城所在的方向:“那如果,某在命令老马岭及泫氏河之秦军,在赶赴光狼城之前,便已经将光狼城之粮草尽数运往老马岭。” “而且,光狼城所新建之粮仓,也皆为空仓,并无半点粮草呢!?” 一句之后。 仅仅是片刻。 整个现场。 便已经是一片的寂静。 听得陆仁之言。 这边的周姐瞪大了眼睛。 一时之间。 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而就连整个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 也是在这个时候。 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而后。 不过是片刻。 便是重新的沸腾开了。 “?????” “有人能告诉我,这大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如果粮仓没有粮食的话,赵军会怎么样……?” “感觉cpu要炸了啊!?这古代人打仗,也太算计了吧!?感觉我要是去了那里,活不过三秒……” 而此刻。 在听得陆仁之言后。 那海军某部。 张忠和在场的同僚们相视一眼。 也都是能看得彼此眼中的惊骇之色。 “这计划……当真是环环相扣啊!” 张忠摇了摇头,此时此刻望向直播间中陆仁那古井无波的脸庞,脸上也已经满是佩服之色:“这才是真正的算无遗策啊!这个武安君,厉害,不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简直是恐怖!” 于是乎。 不过是片刻之后。 张局座:【恐怖!这计谋,真的是太恐怖了!】 随着这个弹幕的发出。 本来就是疑惑不解的观众们。 自然是疯狂的扣动着弹幕。 “局座,你先别感叹啊,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什么计谋啊!?”仟韆仦哾 “是啊,我们怎么一点都看不懂啊!” 而这边。 不过是片刻之后。 张局座:【若是等到赵军在占领了光狼城后,打开粮仓,发现秦军新建的粮仓,都是空仓。如果我是那赵军的主将,定然会认为,秦军其实早已经断粮,此前的动作,不过是逼不得已,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如果你们是赵军的主将,在发现秦军断粮的事实,此刻更大败秦军之后,将会如何?】 张局座没有说下去之了。 而那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仅仅是瞬间。 整个直播间便已经是炸开了锅。 “我的妈呀!这是计中计中计了属于是!?” “如果是这样,那赵军的主将恐怕马上就会下令追击秦军,不给秦军任何缓和的余地了吧!?” “这没一来,岂不就是正中了大叔的下怀!?” “我是真的服了!” “原本以为我华夏历史并我名将,但是仅仅是这个计谋,那武安君不是名将,谁人还能当得起名将的头衔!?” “我真的好想知道,在历史上,武安君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这样的名将,不应该被埋没才是!” 而这边。 随着弹幕的沸腾。 整个直播,也是暂时的高了一段落。 不过是数日之后。 以陆仁之令。 光狼城以及秦军丹水西线壁垒留守之秦军,在顽强的抵抗了数日之后。 便是直接的趁着夜色,撤离了西线壁垒和光狼城。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四十五万赵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是占领了整个秦军丹水西线之壁垒,以及光狼城两处据点。 而奉赵括之命。 赵军攻下光狼城的第一时间。 所选择的便是直接打开光狼城的粮仓。 但是很遗憾的是。 在陆仁的准备下。 撤离后的秦军。 早已经是将整个光狼城的粮食,都尽数搬空,秘密运往了老马岭。 赵军粮仓此行,自然是一无所获。 而此刻。 韩山,赵军帅账。 “报!我军攻下秦军丹水西壁垒、光狼城!” 听得斥侯之言。 几乎是瞬间。 那赵括便已经是瞪大了眼睛。 整个人的脸上,满是止不住的兴奋之色:“此话当真!?” 斥侯径直的点了点头:“启禀将军,正是如此!在我军连日以来的猛攻之下,所有的秦军已经是仓皇逃离了光狼城及丹水西壁垒!” “好!好!好!” 赵括重重的点着头,脸上更多振奋之色。 没有丝毫犹豫,便又是直接询问道:“那光狼城中的粮仓呢!?秦军在其中留下了多少粮食!?” 第二十二章大战将启 然而这边。 听得赵括的询问。 那边的斥侯犹豫片刻,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缓缓的摇了摇头:“启禀将军,秦军粮仓内,并无半点粮草。” 一句之后。 那赵括的脸色便已经是直接的沉了下去。 仿佛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再一次的询问道:“当真是一半点粮食都没有?” 斥侯不语。 只是依旧缓缓的摇了摇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 这边。 那赵括的身旁,副将面露喜色,直接是朗声道:“将军,原来这秦军亦早断粮。想必此前坐台,不过是为了迷惑我军!” “让我军知难而退,让出长……” 然而。 话还没说完。 这边的赵括便已经是一声厉喝:“闭嘴!” 一句之后。 那副将悻悻的低下头去。 而赵括狠狠的一拍桌案,整个人的脸上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之色:“该死!” 原本。 以赵括的打算。 此番以迅雷之势。 攻下光狼城之后。 便可以得到秦军储存在光狼城中的粮草。 如此一来。 便可以极大的缓解赵军粮草缺乏的窘境。 而如此一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 不管是修整一番,再做打算。 亦或者是对秦军乘胜追击。 都更有了几分的把握。 但是现在。 这个计划落空之后。 赵括自然是心有不甘。 不过。 此刻赵括身为赵军主将,如此一个小小的意外,自然并不能阻拦赵括之决心。 这边。 赵括眯着眼睛,一阵的沉思之后。 便是抬起头来:“军需官何在!?” 随着赵括的一句询问。 不过是片刻之后。 便是有军需官直接大步而来。 没有丝毫犹豫,便是朝着赵括直接拱手:“见过将军!” 赵括没有和军需官多做废话,不过是片刻之后,便是直接询问:“眼下我军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听得赵括之询问。 那军需官面露难色,但还是咬着牙拱手道:“先前我军粮草所剩无几,加上此番将军接替廉颇将军为主帅所带来的粮食七十万石,若精打细算的话,或许还够四十五万大军两月所用……” 听得军需官的这一句。 赵括深呼一口气。 脸上也是带上一丝苦恼之色。 如今。 赵军兵力四十五万人。 已经是强于秦军。 但是这四十五万人的兵力,所带来的,也是于之剧增的粮草消耗。 几十万石的粮食。 或许看起来很多。 但是足足四十五万人的吃喝。 却根本是支持不了多久。 而这边。 身为赵军主将,赵括也是感觉一阵的压力山大。 咬着牙有些为难的望向军需官。 犹豫片刻,才是直接询问道:“此番我军大胜,拿下秦军已经是眼前之事。然两个月的粮草,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你可能联系我王和国内,再多派些粮草?” 说完。 赵括便是举起了自己的中指和食指,是直接一字一句道:“两月,再多两月的粮草!本将便有十足的把握,直接拿下秦军!” 然而。 听得赵括之言。 那军需官不但没有立马应允,整个人的脸上反而是更多苦涩之意:“将军,哪里还来的粮食……” “今中原大旱,我赵国大部地区,百姓们皆是颗粒无收。前番我王遣使于齐国,以唇亡齿寒之理,求借齐国之粮草,齐王建不允……其他诸国,亦是如此。将军此番所带来的粮食,已经是我赵国最后的粮食了……” ”如今,在我赵国,便连我王和诸位士大夫,日日皆以野菜为食,以遗粟米于长平之将士。此刻将军再催粮草,便是将我赵国举国翻尽,也再无半粒粮食……” 言之动情处。 那军需官已经是双眼通红,几欲落泪。 而赵括。 也已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 对于赵国的情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为了支援长平之赵军。 便是连大名鼎鼎的平原君赵胜,都已经是散尽家资,以遗赵军。 连这样的贵族都是如此。 更何况是寻常的赵国百姓? 赵括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只是挥了挥手,让军需官退下。 而后。 便是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如此一来,我军便必须是在两月之内,彻底击败秦军了。” 赵括少年得志。 对于自己自然是无比自信的。 然而。 他也知道。 想要在两月之内。 便彻底击败秦军,又是何其难也? 须臾。 当赵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整个人的眼眸之中,便已经是精芒毕露:“如此一来,便只有,兵行险招!” 当所有的条件摆在面前。 赵括明白。 此刻的他,也就只有一条路了。 虽然赵括也明白。 此刻秦军古怪的举动。 有可能,秦军此刻败退之举,说不定是有蹊跷。 但是此刻的他和赵军,已经是没有了退路。 而后。 赵括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斥侯,是直接询问道:“此刻秦军动向如何?” 那斥侯没有任何犹豫。 便是直接的拱了拱手:“启禀将军,秦军已向老马岭方向退去!” 而后。 赵括点了点头,便是直接的大手一挥:“传令下去!” “我军勇猛,大破敌军!秦军仓皇而逃,必定士气大溃,正是我军乘胜追击的大好良机!” “留下三万大军,看守大粮山一线!” “其余四十万,随我出阵,直捣老马岭!” 一句之后。 那副将自然是欣然应允。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那前番才被赵括贬职的廉颇裨将们,却是面色一急,纷纷拱手应道:“将军,仅余三万大军留守大粮山,是否太过冒险!?” “若此番,那秦军不过是诈败,引诱我军主力追击。暗地里,在以伏兵,袭击大粮山,截断我军粮道,则我军危……” 然而。 这些人的话还没说完。 赵括却是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所说,本将岂能不知?” 那群裨将们愣了愣:“那将军却还是为何?” 赵括来到他们面前,是一字一句的说到:“两个月的粮草,若不能彻底击败秦军。我军粮草断绝,便只有放弃长平一途。” “退,则必败。而进,尚有一丝希望。若不以绝对主力压境,吾等何时才能战胜秦军?” 一句之后。 那群裨将低着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这边。 赵括再没有一丝犹豫。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四十万赵军带足干粮。 便已经是朝着老马岭,极速而去。 于是乎。 不过是片刻之后。 “报!赵军主力四十万!距我老马岭,尚有三十里!尚需一日便能赶到!” “报!赵军主力四十万!距我老马岭,尚有二十里!尚需八个时辰便能赶到!” “……” 随着斥侯一点一点的汇报消息。 而这边。 在老马岭之策。 陆仁的脸色,已经是彻底的郑重了起来。 望向东方,是一字一句的说道:“将士们,真正的战斗,刚刚开始。” 而在陆仁的身旁。 周姐的脸色,也是带上了一丝的紧张。 大战将启,风雨欲来。 便连整个直播间的气氛,也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他们所有的人的都明白。 不同于此前的秦军诈败。 不久之后。 秦赵两军之间。 便是会在这老马岭的前方。 展开真正真刀真枪的大战。 所有的人都知道。 那注定是一场,比此前更加惨烈的大战。 如此的气氛之下。 便是连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隐隐的赶到了一丝的紧张。 “赵军真的是追击过来了!” “我的妈呀,我也变得好紧张……大叔他们到底是能不能赢啊?” “一定能赢的对吧?前面那个老王不都已经是说了吗,这一战秦军会胜的。” “这谁能知道啊?之前局座不都已经是说了吗,赵军的兵力还是占优的,如果大叔他们不能彻底围困住赵军,让赵军突围出去的话,就直接是前功尽弃了。” “好紧张……好紧张,大叔一定要赢啊,加油!” 这几天的直播下来。 因为陆仁此前的表现。 已经让直播间的不少观众们,都已经是变成了陆仁的“粉丝”。 所以。 打心底里,自然是希望陆仁所在的大秦一方能胜的。 而此刻。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陆仁将目光,缓缓的望向前方。 在前方。 所有的大秦将士,已经是披坚执锐,蓄势待发。 在陆仁的身旁,王龁同样也是面色郑重,是朝着陆仁拱了拱手,直接是沉声道:“禀将军,我军左侧,是两万五千人之先锋,主帅是蒙骜将军!” 陆仁眯着眼睛。 将目光望向那几乎是由驷马战车和骑兵所构成的两万余人的先锋,点了点头是直接道:“蒙骜何在!?” 一声令下。 精神抖擞的蒙骜,是龙行虎步,直接出列:“末将在!” 陆仁点了点头,便是直接沉声道:“以某之先前之令,你领驷马战车,与骑兵两万五千人!向东北溯端氏水,直插仙公山!绕过丹水东壁垒,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长平关和故关!” 蒙骜没有丝毫的犹豫。 直接是拱手,朗声一阵大喝:“末将领命!” 第二十三章风,大风! 听得蒙骜之言。 陆仁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后。 没有丝毫犹豫。 便是将目光直接的望向了右侧。 而王龁也是正着神色,沉声的拱手道:“君上,右侧是五千之骑兵先锋,由王陵将军统领。” 而陆仁径直的将目光放在年轻一些的王陵身上。 片刻之后。 便又是一声大喝:“王陵何在!” 少许。 王陵浑身披坚执锐。 便已经来到陆仁的身旁,重重的朝着陆仁一拱手:“末将在!” 陆仁缓缓点头,而后便又是正色道:“王陵将军,你领五千之骑兵先锋,向东南而行,渡小东仓水后,沿小东仓水之河床,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向北,直刺韩山和大粮山之间!” “那赵括帅帐在韩山之上,赵军囤粮,则皆在大粮山,我要你堵住两山之隘口,将赵军一分为二!使其西进之主力,与南线之粮草辎重补给完全断绝!” “可能做到!?” 一句之后。 王陵自然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即便是直接朗声拱手道:“末将必定不辱君命!” 而后。 陆仁直接是朝着王陵点了点头。 这边。 王陵自然是心领神会。 不过是片刻之后。 便已经是带着足足五千骑兵,径直而去。 而这边。 陆仁再一次的转头。 在那边。 三十余万之秦军,已经是蓄势待发。 而他们。 正是此刻,正面对抗赵军之主力。 此时此刻。 陆仁整个人的脸上,已经满是郑重之色。 望向这三十余万的秦军将士,是一字一句道:“诸位,其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则战之。” “然进我秦军之于赵,兵力稍逊。本将不想欺瞒尔等,哪怕数日之后,我王于河内郡招募之二十万大军至此,我秦军并力,依旧不过是与赵军相若。” “此围敌之计,凶险万分!”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深呼一口气,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直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会战死。但你们的死,会换来我大秦的胜利。你等怕否?” 一声询问。 现场鸦雀无声,唯有旌旗飘扬。 玄色的旌旗之上。 以篆文所书之硕大的秦字,也是在半空中摇曳不断。 威严的玄鸟似乎要随之展翅高飞。 将士们没有回答。 不过在片刻之后。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声一声的秦腔开始响彻了现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先是一声声稀稀拉拉的呼喊。 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激昂的秦腔,便已经是遍布全场。 无论普通的秦军将士。 还是说王龁等秦军将领。 哪怕是陆仁这个秦军主帅,也是跟着一起,高声的吟唱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老马岭前。 秦旗高展。 玄鸟腾飞。 不过须臾。 陆仁目光灼灼。 在现场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但见得银光一闪。 陆仁便已经是拔出腰间宝剑,朗声一阵高呼,便已响彻全场:“风!” 刹那间。 鼓声雷动! 秦军将士击剑顿戈。 动作虽非整齐划一。 但气势,同样非凡。 “轰!” “大风!” “轰!” “大风!大风!” “……” 随着秦军的动作。 周姐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虽然并不明白,秦军所吟唱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她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令人震撼的力量。 仿佛此刻在她面前的这支秦军。 将会战无不胜! 踏碎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 那满是骇然的脸上,此刻是不由自主的喃喃道:“这样的一支秦军,谁能战胜?” 此刻。 别说是周姐了。 就连整个直播间的所有观众们,也是直接炸开了锅。 “妈呀!他们唱的到底是什么啊!听得我头皮发麻!” “是啊,虽然听不懂,但是我都热血沸腾了起来!忍不住在床上又打了两个滚!” “谁说战国时代是几个原始部落菜鸡互护啄!?你家原始部落,能拥有这样的军队!?” “妈的,都被那群什么专家骗了!谁说我华夏没有历史,没有强军!?” “这样的秦军,这样的战斗意志,在古代不是无敌的!?” “如此强军,壮哉我华夏先祖!” 此刻的周姐直播间,弹幕已经不能用密密麻麻来形容了。 如果是开了弹幕展示功能的观众们,恐怕便会被直播间那恐怖的弹幕量所吓住。 铺天盖地的弹幕,已经是占满了直播间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 在咸阳武安君墓现场。 这一次。 已经不仅仅是王陆和王铭两人了。 此刻。 几乎整个考古团队,对是挤在了一个小小屏幕面前。 此次的挖掘工作。 几乎是聚集了整个华夏考古届所有的大拿。 听得方才秦军的一曲战歌。 再听得那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大风! 一干华夏考古届人士,都已经是激动得面色涨红。 “新的先秦诗歌!这绝对是一首新的先秦诗歌!” 王铭猛然一拍桌案,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好啊!好!” 王铭这个考古研究所的所长都是如此了,在场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 自历史断层之后。 自野猪皮统治以前的古诗古词,能流传下来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少数几首,也是水平极低,根本不堪入目。 甚至。 有不少人都怀疑,这会不会是现代人伪造的打油之作。 而也正是如此。 西方外国,对于华夏古代文化水平,都是极为的鄙夷。 甚至,称华夏为文明的荒漠,野蛮的国度。 虽然华夏人对此,内心并不服气。 但是却并没有反驳的理由。 人家白象国还有《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这两部史诗呢。 但是华夏呢? 却是什么都没有。 在如此的情况下。 再加上近代的屈辱半殖民史。 如今华夏的经济虽然已经是迎头赶上,但是在文化、历史等方面,依旧是极度的不自信。 然而此刻。 仅仅凭借这一首秦军的战歌,便足以让华夏的文学届,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研讨会。 而这边。 王铭连忙是转头过来,那苍老的脸色上,此刻却是重新的焕发了生机,带着激动的余韵:“那首诗歌的内容,你们都记下来没有!?” 一句之后。 这边的王陆便是猛然的点了点头:“爷爷,你放心吧,我都记下来了!” “马上,便可以复述!” 而便在众人激动的同时。 在长平一方。 这边。 片刻之后。 陆仁望着已经是满脸肃穆的秦军将士们,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后便是朝着众将士,静静的一拱手“我的将士们,我的弟兄们!” 陆仁遥指长平,用着近乎嘶吼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呐喊着:“那里,便是我秦人祖祖辈辈,欲得之疆土。” “此刻,它的一半已尽在我手!夺下它!赵国,天下!便在我大秦之面前!” 到了最后。 陆仁以主帅之职。 朝着在场所有人,深深一躬:“眼下,我白起所为,不过仅此而已。” “此战,是否能胜,皆系于诸位之手。” “我白起,代王上,代我大秦黔首,拜谢诸位。” 仅仅是瞬间。 随着陆仁这一个动作。 整个直播间,便已经是直接炸开! “我的天啊!这个男人,怎么能帅到这个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吧!?将军就应该是眼下这个样子吧?” “尽其谋,敬其士。若为士卒,有此将军,又欲何求?” “楼上的好有文化,俺也是这么觉得的……” “谁说我华夏没有名将,这样的男人不是名将,什么样的人才是名将!?” “呜呜,为什么听着他说这些,我就感觉已经热泪盈眶了!” “能赢的吧?一定要赢啊!大叔!” 而随着直播间一阵阵的沸腾。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远处斥侯一声呼喊:“报!赵军主力四十万!距我老马岭,尚有十里,已至我泫氏境内!” 陆仁直接是以剑指天,再一次的高呼:“此战,我秦军必胜!” 刹那之后。 以上而下。 宝剑猛然一挥:“出发!” 刹那后。 三十万秦军,浩浩荡荡,自前方战场奔赴而去。 而与此同时。 老马岭前方十里。 在赵括的带领下。 四十万赵军,气势汹汹,已朝着老马岭直扑而来。 在他们的前方。 便是泫水。 只要渡过泫水。 他们的兵锋便能直指老马岭。 然而此刻。 他们却再不能前进一步。 因为此刻。 在陆仁的带领下。 秦军主力,已经候在了那里。 此刻。 见得对岸,秦军同样是威武不凡的军势。 身为赵军统帅。 赵括已经是彻底的郑重了起来。 眯着眼睛,直勾勾的见得面前的秦军,是一字一句道:“欲和我军决战么?” 嘴角带上一丝笑意:“此举,正合本将之意!” 第二十四章血与血的对决,肉和肉的碰撞 此刻的赵括,目光灼灼紧紧的盯着对岸的秦军。 浑身上下,同样是浓烈的战意。 他明白自己冒进的风险。 但是他也明白。 此刻的他,已经是迫不得已。 于他而言。 于赵军、赵国而言。 这一场大战。 无论是输是赢。 都已经是到了必须要结束的时候了。 他拖不起了。 赵军和赵国,同样也是拖不起了。 深呼一口气。 赵括缓缓的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宝剑:“若是你选择坚守老马岭,可能还有些许的麻烦。” “但是王龁啊王龁,你却同样选择全军出击,却恰巧是你这一战,最大的败笔。” 手中的宝剑,已经直直的指向了天空。 在赵括的身后。 赵军披坚执锐,旌旗招展,同样是蓄势待发。 赵军和赵括一样,同样也是明白。 这一战。 将会是最后的一战。 也是他们赵军击败秦军最好的机会。 毕竟。 老马岭身为秦军第二道壁垒。 在三年的打造之下。 已经是无比的坚固。 若是秦军选择坚守不出,死守老马岭。 那么。 赵军即便是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想要拿下老马岭,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 但是眼下。 秦军却是选择西出老马岭,和他们赵军正面对决。 却无疑是给了赵军机会。 “你和秦军是也是拖不起了么?” 赵括笑了笑,而后,重重是挥舞手中的宝剑:“那么,就让我,送你们秦军最后一程吧!” “能战胜你们第一次,我赵军便能战胜你等第二次!” “此战,我赵军必胜!” 赵括朗声一阵大喝:“出击!” 刹那间。 赵括的身后。 所有的赵军,便是如下山之猛虎。 朝着泫水,直扑而去! 少时。 整个现场。 便已经是鼓声雷动,杀声震天! 老马岭前,一场大战,已经是蓄势待发。 如此壮观之景象。 瞬间。 便已经是点燃了整个直播间。 “来了!来了!” “秦军能赢的吧!?” “我的妈呀,我怎么感觉我比秦军还有紧张!?” “我也是,手心都快要捏紧了!” 而随着直播间的众人的一字一句。 一场大战,也已经是正式的开始了。 而这。 注定也是惨烈的一战。 因为这一战。 无论是秦赵双方,都已经是主力齐出,打出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张底牌! 硬碰硬的对决之下。 战况,无疑是惨烈的。 这一战。 从清晨杀到黄昏。 持续了足足五日。 几乎每一日。 都是双方全力以赴的厮杀! 赵军怎么也想不到。 他们遇到了比之此前在丹水西岸,愈加猛烈的抵抗! 所有的秦军将士,都跟是打了鸡血一样。 根本是悍不畏死! 即便是兵力处于劣势。 也依旧在朝着赵军发动最为猛烈的攻势! 老马岭之前。 泫水河畔。 秦赵两军的尸体,几乎占满了每一个角落。 清澈透明的泫水,都已经是变成一片血红。 残肢断臂。 兵戈四散。 战车残骸。 滚滚狼烟。 这五日的时间。 双方死伤将士,无以计数。 但是。 双方将帅士卒,却依旧是不如同不知疲倦一般。 依旧是在进行惨烈的厮杀着。 在赵军的猛攻之下。 整个战线。 已经是由泫水河畔,推移到了老马岭之前。 然而。 在陆仁的命令下。 秦军每日清晨,依旧是出得老马岭,和赵军展开厮杀。 如此惨烈的大战。 对于直播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绝大部分的观众们而言。 无意是震撼的。 血与血的对决。 肉和肉的碰撞。 并没有所谓的血脉贲张。 有的。 只有残酷和血腥。 在这一刻。 他们才知道。 在战争的面前。 原来一条人命,是如此的轻贱。 如同草芥。 随风而逝。 “这……原来这就是战争啊……” “我的天啊!这也太……” “呼呼,我真的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这这也太惨了!” “这几天,双方战死了多少人了?五万?还是十万!?” “不知道,那前面的河都被染红了,里面到处都是尸体……”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和平相处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战争呢?” “看到这里,我才知道和平到底是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呼,决定了,从今以后,定要好好努力,报效家国!” “所以,在百年前,我们的先辈们,也是在进行着这样的战斗么?” 言语在这一刻。 已经是没有了意义。 在这么一刻。 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 哪怕是平日里在网上,再出言不逊的喷子,也是失去了挥斥方遒的动力。 沉默,成了大多数。 有的只是无尽的感叹。 随着这一场的大战。 整个周姐的直播间的人数。 已经是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 在大战的第五日。 直播间的真实观众人数。 已经是正式的突破了一亿人!qqxδnew.net 这可以说。 是直播行业兴起以来的一个里程碑! 将直播间的观众人数,正式带如了以亿为单位的行列! 而且。 所造成的影响力,此刻还远远不止于此。 此刻。 在整个华夏。 除了少数闭塞,不通网络之人。 几乎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是得知了周姐直播间的消息。 与此同时。 在现代。 华夏都城,一个秘密所在。 诸多平日里的大人物们,已经是聚集于此。 而此刻。 他们的目光,却是集体的聚集在那会议室的大屏幕之上。 屏幕上所播放的,正是周姐直播间的画面。 待到播放完毕。 为首之人目光在现在所有人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随后便是不疾不徐的说道:“关于这个直播间的消息,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已经是了解得差不多了吧?” 一句之后。 现场众人都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后,一名官员便是起身,紧紧的皱起眉头,是直接询问道:“领导,这个直播间确定不是自导自演的闹剧?毕竟穿越什么的,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为首的领导笑笑,而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电信部门的已经是再三确认,这个直播间没有任何的信号来源,凭空的出现在这个网络平台。” “而且,经过北斗卫星的全力搜寻,也并没有在整个蓝星上,发现任何的踪迹。大家应该是知道,如此规模的人数动用,是无法避开北斗卫星的。” 听了为首的领导之言。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而后。 又是一位干部起身:“领导,这直播间眼下一场厮杀,血腥无比。而直播间观看的观众,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然而。 面对此人之言。 另一名军官却是直接起身:“这个直播间眼下又不归我们控制,技术部门的已经尝试了无数此,哪怕是关闭斗鲨这个平台,也根本无法关闭或者屏蔽直播间。” 一句之后。 众人皆是沉默。 而这边。 大领导身旁的副职领导却是笑了笑:“各位,我倒是觉得,这会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说完。 望向现场众人。 与此同时,在现场的大屏幕上,浮现出了诸多的资料幻灯片。 这位领导嘴角带笑指向屏幕,是直接朗声道:“各位,经过考古研究所,以及许多的历史研究头部学者的确认,可以断定,这个直播间所处的年代,正是两千余年前的战国时代!” 说着这话的时候。 副职领导的脸上,闪过一阵兴奋之色:“大家也都知道,因为历史断层的关系,我国在文化、历史方面,历来受西方列强的鄙夷。近些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我们在经济、军事方面虽然是迎头赶上。但是因为这些历史性的原因,我国在国际的地位依旧是不能得到公正的对待,没能抬起头来。文化入侵、国民不自信、列国的打压……这些问题,依旧是压在我们头上的几座大山!” “而这次的事件,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对外展示的机会。” 副职领导语气开始变得激昂:“让人民、还有外国们都看看,我华夏并不是没有历史,也并不是文化荒漠!” “我们的传承,我们的历史,也同样是悠久而厚重!” 一番话后。 大领导嘴角也是带上笑意:“今天的会议,便是因为此事。” “诸位集思广益,对于这个直播间,我们官方的态度,到底应该是怎样的,我们需要拿出一个方案来……” 而与此同时。 不仅仅是在华夏。 在现代网络的支持之下。 周姐直播间的这场风。 终究是吹进了外网。 很快。 也是在外网,起了波澜。 当见得直播间的那些画面的时候。 和华夏的观众们一样。 大部分的外国网友们,反应也都是同样的激烈。 “瓦特发!?这是哪个国家新出的大片!?” “是宇宙国!?” “楼上的,这是华夏的一个直播间!?那个主播号称自己穿越到了两千多年前,正在两千多年前的华夏直播。” “emm……恕我直言,华夏?这真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我是一名历史研究者,华夏在两千多年前,还是处于原始部落的时代,这视频里两方大战的人数,已经是超过了数十万人!?恕我直言,这个视频的创造者,实在是连半点历史常识都没有。” “不过这特效,还是做得很真实的。” “请告诉我地址,pls……” 于是乎。 随着这一场的风波。 不仅仅是华夏的网友。 便连许多外国人,也开始闻风陆陆续续的涌入了直播间。 让周姐直播间本就是恐怖的观众人数,又是迎来了一次猛涨。 而这一切。 此刻的周姐并不关心。 她站在老马岭的城墙上。 见得老马岭之前。 再一次开始了血战的双方大军。 整个人的心虽然麻木了。 但是依旧是忍不住担忧的望向身旁:“大叔,五天了,将士们伤亡这么大。你的计划,还没有成功么?” 不过是片刻。 陆仁转过头来。 手中静静的握着一捆刚刚送来的竹简,嘴角缓缓的带上了一丝笑意:“计划成功,便在今日。” 第二十五章计成!赵军绝境 陆仁眯着眼睛,右手轻轻的指向前方,淡淡的笑道:“你看,赵军退了。” 而便在陆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整个现场的局势,便已经瞬间为之一变。 顺着陆仁所指的方向。 周姐忍不住的向着前方望去。 却忍不住的一愣。 只见。 便在此刻。 原本还和秦军猛烈厮杀的赵军,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突然开始疯狂的朝着后方退去。 要知道。 在此前几日的大战。 哪怕是付出了再多的伤亡。 赵军都是和秦军一样,从来便是死战不退。 双方在老马岭以西,泫水以东这十里之地。 几乎是寸土必争。 展开着最为惨烈的厮杀。 这十里之地。 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两军战斗过的痕迹,都染上了刺眼的鲜红。 然而此刻。 赵军却是突然退去。 在这个时候。 哪怕是周姐,也已经是察觉到了不对。 连忙向着陆仁望去。 还不待周姐闻些什么。 这边。 陆仁眯着眼睛,脸上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将手中的竹简缓缓的展开。 但见得在那竹简之上。 唯有三个大字——长平,克。 而与此同时。 泫水河畔,赵军临时帅帐。 “报!秦军于我北线包抄至百里石长城之后,我长平关失守!” 一匹疲马,一袭血甲,尽带风尘。 当赵军斥侯踉踉跄跄,一声呼喊之后。 仅仅是瞬间。 原本是炎热的夏天。 整个赵军帅账,却已经冰冷得如同刺骨之寒冬。 听得斥侯之言。 副将面色大变,连忙是朝着斥侯厉声呵斥:“胡言乱语!我长平关如何会失守!?” 而后。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却听得身旁,一声历喝:“退下!” 说话之人不是赵括又能有谁? 此刻的赵括,面色阴沉。 疾步来到斥侯面前,胸口上下的起伏着,是一字一句说道:“你说什么!?” 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是用尽了赵括全身的力气。 而那斥侯,同样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是断断续续的呼喊着:“我长平关……失守……” 说完这句话之后。 那斥侯便是面色一白,直接一头栽落下马。 与此同时。 怀中紧紧揣着的竹简,也是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赵括面色发白。 浑身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直接捡起了竹简。 然而。 在展开竹简,查看了竹简的内容后。 却是眼前一黑。 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一旁的副将面色大变,连忙是扶起赵括:“将军!?” 而这边。 赵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历声高呼:“快!快!快!” “撤军!撤军!” “命令大军,即刻回援!” “长平失守,秦军的目的绝不仅仅如此!故关、韩山、大粮山,同样是危矣!” “快马至得后方,命令韩山守将,一定要守住韩山和大粮山!” “韩山和大粮山一失,则我军粮道断绝!有,有覆灭之危!” 此刻的赵括。 在得知长平关失守后。 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秦军的目的,自然不会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长平关了。 此刻。 秦军绕过后方。 若断绝他们粮道,将大军一分为二。 则他们赵军,便是真正的危险了。 于是乎。 便是在赵括的命令下。 原本和秦军鏖战的赵军,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直接的撤离。 然而这边。 早已经是计划好的陆仁,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便放赵军回援呢? 没有丝毫犹豫。 陆仁便是直接一挥手:“传令下去!令王龁领我军主力,缠斗赵军,务必不能放得赵军撤退!” 于是乎。 随着陆仁的下令。 原本是势均力敌,甚至是赵军略占上风的态势,便是瞬间一变。 赵括仓促下令,赵军仓皇而逃。 而秦军趁着这势头,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无数赵军,在追击的路上被冲散,分割…… 伤亡比之先前几日,加起来都还要惨重。 此刻的赵括,心都是在滴血的。 但是却已经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依旧是下令撤退。 然而。 在秦军的缠斗下。 即便有心撤离。 又怎么可能成功? 于是乎。 不过是一日。 “报!禀将军!秦军从我百里石长城后突袭故关,故关失守!” 再一日。 “报!禀将军!秦军骑兵于小东仓水,往东切入我军,至故关与另翼骑兵会合!” “而后长驱直入,切断韩山与大粮山联络!我军数次冲击,皆是大败而归!” 泫氏谷底。 当赵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绝望之色。 紧紧的低着头。 脸上诧异、惊骇阵阵的神色闪过之后。 赵括便已经是猛然抬头:“不对!不对!” 赵括不住的摇着头。 忍不住将头望向了西方,那脸上的神色已经是带上了一丝了然,不住的喃喃自语道:“如此用兵,诡异而不循常理。” “王龁用兵素来谨小慎微……” “秦军之统帅,断然不是王龁!” 一句之后。 身旁的副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是纷纷询问道:“将军,秦军主帅不是王龁,又能是谁?” 说完话的瞬间。 这些副将也终于是明白了些什么。 脸上纷纷是带上了惊骇之色:“莫非!?” 赵括起身。 目光灼灼的望向谷前,缓缓点头:“不错,如此用兵之人,秦国之内,舍武安君白起,又有何人!?” 说完。 赵括便已经是惨然一笑。 望向周边,因为匆忙撤退,已经是伤亡惨重的将士们,更是眼眶通红:“兵不厌诈,本将早该想到的!” “先前那秦军以增兵、增粮之策,诱惑我军进军,相必也正是武安君之计也!” “那时本将便已察觉异常……可惜,还是心存侥幸,是本将之责,此乃本将之责啊!”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括将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 那正是赵国都城邯郸说在之方向,脸上的表情也是颇多的无奈之色:“若是寻常,本将断不会中得此计。” “时也,命也……” 缓缓的摇了摇头。 见得满脸颓废的赵括。 这边诸位副将还有那些廉颇的裨将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连忙是扶住了赵括,焦急道:“将军为我赵军主将,断不能如此啊!?” 毕竟。 所有的人都知道。 若赵括这个赵军的主将都是倒了。 那赵军就当真是没有希望了。 而赵括,自然也明白这一切。 勉强的打起了精神。 缓缓的点了点头之后。 便是望向众将,直接朗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武安君此举,便是欲将我军,困死在这老马岭与长平关之间。” “而此刻,秦军在这谷底布置重军,已将我军重重包围。” “为今之计,只有向大粮山方向突围而去!” “此刻,那东面截断我军粮道之秦军骑兵,两道相加不过三万人。若突围成功,凭借我军尚存之兵力,以及大粮山之粮草,尚有希望夺回长平关!” 深深的呼了一气。 赵括咬着牙,是一字一句道:“若突围不成……” 赵括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是他的意思,现场所有众人都已经是明白了。 此刻。 众人接是深深的点了点头。 而后。 赵括便是将目光,直接望向众将:“我军粮草,还有多少?” 一句之后。 那副将咬着牙,便是沉声道:“还可供八日之用。” 赵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一摆手:“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全军将士粮草,统一分配!” 而后。 赵括深呼一口气,朝着现场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此战,乃我军生死存亡之际也!” “是胜是亡,便拜托诸位了!” 而在这个时候。 众多赵将,也是咬紧牙关,重重的一点头:“吾等敢不死战!”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赵军朝着泫氏谷东侧之谷底,发起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一时之间。 战斗的血腥程度,比之前几日,更为甚之。 此刻。 陆仁亦带着大军,以至泫氏谷底。 看着下方,正疯狂朝着秦军进攻的赵军,是一字一句道:“尔等且记!一定要熬过头三日!” “只有熬过头三日,赵军被困,必定便是士气大溃。八日之后,赵军随身之粮草便尽。届时,我军便可自行其成!待敌军束手就擒!” 说到这里的时候。 陆仁顿了顿。 幽幽的看着下方,目光中却是带上了一阵的复杂之色。 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是一字一句道:“而到了那个时候……” 陆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此刻。 只有他才知道。 随着四十万赵军束手就擒。 也就是代表着。 四十万赵军的末日便要到了。 而他陆仁。 也会如同他所熟知的那个白起一般。 一战。 坑杀四十万赵军。 成为大名鼎鼎的人屠。 秦国人眼中的杀神,英雄。 六国人和后来人眼中的人屠,刽子手。 是非功过? 又与谁人述? 便只待后人评说。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陆仁深深的看了谷底的赵军一眼。 缓缓的离去了。 第二十六章算无遗策,全场沸腾 在如此的情况下。 很快。 便已经至了深夜。 但此刻的泫氏谷内。 所有的赵军,却依旧是彻夜未眠。 因为他们都知道。 在眼下被围困在泫氏谷后。 如果不及早突围而去。 一旦是让大粮山、韩山也被秦军占据。 那么这历时三年的长平大战。 耗费了无数的代价。 他们赵军,却也只能落得一个失败收场的结局。 而此刻。 在泫氏谷赵军的临时帅帐之中。 所有的赵军将领,此刻皆是面色凝重。 那赵括副将更是一脸的阴翳之色。 望向四周,是忍不住的厉声呵斥道:“堂堂武安军,竟然是阴谋使诈,实在是……” 然而这边。 副将的话还没说完。 赵括原本眯着的眼睛,旋即睁开,直接是冷哼一声:“行了,战场之上,兵不厌诈!此等幼稚之言,切莫再语!” 随着赵括的一句之后。 那副将面色微变。 还是低下头去,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而这边。 赵括深呼一口气,则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些廉颇留下的裨将身上。 和他所带来的副将相比。 这些廉颇的裨将们,皆是作战经验丰富,深谙用兵之道。 虽然此前,和赵括之间有着些许的嫌隙。 但是此时此刻。 赵军生死存亡之际,赵括自然也是不会计较些什么了。 于是乎。 不过是片刻之后。 赵括没有丝毫犹豫。 在摇曳的灯火之下,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满是郑重:“泫氏谷的地形,可曾打探清楚?” 一句之后。 这边那群廉颇的裨将们,便是直接的拱了拱手。 而后取出一副函图:“启禀将军!此泫氏谷,有着东西两道口子,出口皆是极为狭窄,两边多是山岭,行军不便。” “西线谷口,为我军来时之路,直通秦军之老马岭壁垒。右线谷口,东侧出走十里,便是丹水。然而此刻,秦军必定布置重兵,于东侧谷口之前。” 这白日。 除了组织兵马突围之外。 赵军做的最多的工作,便是将整个泫氏谷的情况,全部的打探清楚了。 而这边。 听得裨将们之言。 赵括微微点头,便是沉声道:“如此么?明白了。” 而后。 赵括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的一摆手:“传令下去!全体大军,兵分三路,一线,向西侧谷口;一线以东侧之谷口;一线则以山岭之上!” “而此刻,我军东侧之谷口,以及山岭之兵,皆为佯攻!如今攻击之重点,皆放于西侧之谷口!” 随着赵括的一句之后。 这边。 无论是赵括的副将,抑或者是廉颇的那些裨将们,皆是面色一变。 瞪大了眼睛,望向赵括的眼神,已经满是疑惑之色。 不过是片刻。 众将皆是拱手:“将军,此计是否是……” 众人的话还没说完。 赵括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笑,便是直接询问道:“你等之意,乃是吾等此刻的目的,将是突围出得泫氏谷,驰援大粮山及韩山?贯通我主力大军和粮道之联系?” 随着赵括的一句之后。 这边在场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赵括方才之言,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赵括却是冷笑一声:“武安君何等样人?尔等所想,他又岂能不知!?” 赵括的目光紧紧的放在面前的函图之上。 以剑指向函图的东侧谷口,以及山岭之地。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的东侧谷口,以及山岭之上,必定是布有秦军重兵!” 说着这些的时候。 赵括咬着牙,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带上了略微的狰狞:“秦军此刻,是要置我四十万赵军于死地!焉能放得吾等一路东去!?” 顿了顿。 赵括的语气,是愈加的激昂:“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故,此刻西线之谷口,正是秦军兵力最为薄弱之地!” “自古兵法皆有云,十则围之,五而攻之,倍则战之。秦军兵力,尚逊于我军一筹。此刻围困我军,本就勉强。饶是武安君,亦不敢盲目分兵。如此一来,秦军必定集结优势之兵力于东侧谷口及山岭之地。” “若以此刻,我军以优势主力之兵力,攻得西线谷口,本将已有极大把握,直接突围而去!待到出得泫氏谷,我军便犹如大鹏升空,鱼入大海!一路东去,秦军必不能挡!” 赵括寥寥数语。 这边。 在场众将。 无论是赵括自己的副将,还是廉颇之裨将,望向赵括这个初出茅庐,此前甚至从未上得战场的赵军主将。 脸色已经是带上了一丝倾佩之色。 虽然此刻,赵括带着赵军步入险境。 但所有的人都明白。 这不过非战之罪。 若是双方相等,正面对决。 在赵括的带领下,哪怕是武安君,恐怕也未必能轻言胜之。 当下。 那赵括的副将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是朝着赵括激动的一拱手:“将军心思缜密,智计频出!真乃我赵军之福也!” 而那群廉颇的裨将,也是恭恭敬敬的朝着赵括一躬身:“将军妙计,吾等拜服!” 面对众人之夸赞。 但是此刻的赵括脸上,却没有半点的自傲之色。 而是轻叹一声,无奈道:“何来妙计?括身为赵军主将,不但没能为我赵国战胜赵军反累赵军入得此等险境。此番,皆赵括之过也。” 摇了摇头。 当赵括再一次的抬起头来,整个人的脸上,已经满是凝重之色。 那沉重的目光,是一一的在众人的脸上逡巡而过:“诸位务必谨记,三日之内!吾等必须突围而出!” “否则,若继续被围,三日之后,吾军必定士气不振。届时,再想突围而出,便是难之又难……” 赵括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而这边。 众赵将自然也是明白这一切。 当下。 便是正着神色,径直拱手:“将军之言,吾等必定谨记!” 而与此同时。 泫氏谷之上。 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陆仁居高临下,静静的凝望着谷底。 站在此等高处。 虽是夜色。 整个泫氏谷的地势,依旧是一览无余。 此刻。 见得漆黑一片的谷底,陆仁的脸上,同样满是凝重之色。 在他的身旁。 无论是周姐还是秦军众将,也同样是严阵以待。 当然了。 同样紧张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 可以说。 此刻直播间内,陆仁和秦赵双方的一举一动,都是牵动着各位观众的内心。 因为此刻。 经过陆仁先前之言。 大部分的观众都是明白。 便在今夜。 被围的赵军,又必定是要朝着秦军发动最为猛烈的攻击,以求突围而出! 在如此的情况下。 一场大战。 必定又是在所难免! “好紧张啊!” “到底能不能彻底困死赵军,就看这三天了啊!” “秦军加油!大叔加油啊! 此刻。 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 便是连张局座,也是忍不住的发得弹幕。 张局座:【秦军的兵力,比赵军还要少,想要围住赵军。如此兵力,想要围住赵军,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而在如此的情况之下。 陆仁抬头,见得高空之中略显暗淡的月色。 原本微咪的双眼,倾刻间便已经是猛然睁开:“时间差不多了。” 一语之后。 不过是片刻。 远处便是有斥兵匆匆而来! 翻身下马。 不待丝毫歇息,便是朝着陆仁直接拱手:“启禀上将军!我河内郡之援兵二十万!已至老马岭壁垒之中!” 瞬间。 陆仁眼中便已经是精芒毕露。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嘴角也是带上了一丝笑意:“好!” 而王龁等秦将,也同样是欣喜不已:“太好了,援兵到了!” “上将军当真是料事如神啊!如果不是上将军预先向我王请援,此刻以吾等之兵力,绝难困住赵军!” “此刻援兵一到,我军压力顿解!” 可以说。 于秦军而言。 这二十万援军,来的刚刚是时候。 毕竟。 此刻正是秦军抵挡赵军突围而出的关键时刻。 多了这二十万大军。 秦军的兵力,便已近六十万之多。 已然是远远的超过了赵军。 想要困死赵军,便有了极大的把握。 而此番。 突如其来的变故。 也是让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由得一片沸腾。 “我的妈呀,这战争的一切走向,真的是被大叔算得死死的啊!” “这就是算无遗策吗!?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便是现代的军队,能做到如此的,恐怕也不多吧?” “先是引诱赵军乘胜追击,后又突袭赵军后方,截段粮道,现在又是提前预知围困赵军,求得援兵,这实在是……” “弹幕大声告诉我!这样的人不是名将,那什么样的人,可称名将!?” “战神之名,当之无愧啊!” 可以说。 当这二十万秦军一刻不早,一刻不晚的来到长平战场的时候。 直播间所有的观众们。 对于陆仁的佩服之色,已经是达到了顶峰。 便在海军某部。 作为“同行” 此刻的张局座,也是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喃喃自语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站在将者的天花板上啊!” “千古一将!真乃千古一将啊!”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也只有同样是身为将领的张局座。 才明白想要达成陆仁这一切,到底是有多么的困难! 即便是身为现代将领。 张局座经过系统的学习实践,自问无论是眼界还是见识,都是远远的超过了古代将领。 但是设身处地,将张局座放到和陆仁同样的位置上。 想要让他完成和陆仁同样的壮举,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或者说。 即便是在现在的华夏军方,乃至是放眼整个世界。 是否能做到陆仁这个地步的,也是尚未可知! 这一切。 都让张局座明白,眼前的陆仁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 而此时此刻。 随着援军的到来。 但所有人都明白。 秦军的危机,却并没有因为解除。 虽然眼下秦军兵力已迈六十万,已经正式超过赵军。 但四十万赵军,若一心突围。 以秦军的兵力。 想要彻底的困住赵军,依旧是难之又难。 在如此的情况下。 这六十万大军,如何布置兵力,已经是成为了重中之重。 第二十七章佯攻东谷口,赵军突围有望? 不过须臾。 在所有人都已然是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现场连同直播间亿万观众,所有的目光都已是聚集到了陆仁身上。 此刻。 所有人都好奇。 陆仁这个秦军的主将,到底会是如何的布置兵力,从而彻底困死赵军。 没有人怀疑,陆仁能否做到这一切。 若是换做了常人。 或许会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但是当对象换做了陆仁。 也不知道是在何时。 众人却已经是理所应当的认为,陆仁能做到这一切。 再一次的创造奇迹! 而在如此的情况下。 陆仁的脸色,依旧是无比的平静。 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的一摆手:“传令下去!河内郡驰援之二十万援军,尽数置于泫氏西线之谷口!” 一句之后。 仅仅是瞬间。 不仅仅是王龁等大将神色错愕。 便连周姐和直播间所有的观众们,也是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 陆仁竟然会做出如此的布置。 要知道。 所有人都明白。 赵军此刻所想。 定然是突围泫氏谷,驰援那已然是岌岌可危的韩山和大粮山,从而贯通赵军粮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以东线谷口突围,无疑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而赵军突围之重心。 也必定放在东线谷口。 然而眼下。 这好不容易到来的二十万援军。 陆仁竟然全数的放到西线之谷口!? 这却是何道理? 当下。 便连最为理解陆仁的王龁,也是忍不住的径直一拱手:“君上!这兵力之布置,是否再斟酌一二!?” 王龁言下之意。 陆仁又岂会不明白。 面对王龁之言。 陆仁只是轻笑。 将目光直接是望向王龁,却并未直接反驳王龁之言,而是直接反问道:“王龁,若以你之见,此次,赵军突围之重心,将在何处?” 一句之后。 王龁不假思索,便是直接答道:“西线谷口乃我老马岭之处;而山岭之地,地形不便,难以行军。赵军欲解大粮山、韩山之围。突围之重心,必在东线谷口。” 陆仁点了点头,而后却是再次询问:“那眼下,我秦军兵力布置又是如何?” 王龁依旧拱手:“除去刚刚赶到之二十万援军。以君上之令,五万兵力,于西线壁垒之前。五万弩兵、弓兵、骑兵,于山岭高地,居高临下。而东线谷口沿线,则为二十万之步兵。” 一句之后。 陆仁脸上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那以你之言,在明知我军主力,皆在东线之谷口。赵军为何要岂易择难,而执意选择至东线谷口突围而去?” 瞬间。 无论是王龁还是其余众人,皆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陆仁。 而陆仁目光灼灼,则是缓缓点头笑道:“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 “如此简单的道理,那赵军主将赵括,会想不到么?” 陆仁指着面前的函图,是一字一句道:“赵军所求之目标,不过为了突围而去。以何种方式、从何等方向突围,皆为次要。” “所以,本将断定,赵军今夜突围之重心,非在东侧谷口,更非山岭之地,而在西侧谷口!” 顿了顿。 当说着此言之时。 陆仁的目光是愈加的锐利:“而且,即便是本将猜测错误,那赵括执意要以主力以东侧谷口突围。” “那里,正有我先前布置之二十万步兵。谷口狭窄,有一夫当关之势。故赵军虽兵力占优,短时间内,想要突围而出,也绝非易事。只需二十万秦军拼死阻拦,则我其余两线之兵力,随时可以抽调前往驰援而去。” “如此一来,无论赵军以何种方向突围,皆不过徒劳无功。” 一番话后。 所有的人皆是愣愣的看得面前的陆仁。 那目光,不似在看一个寻常人。 而仿佛是在看着一个神明一般。 良久。 王龁等秦军众将默然,朝着陆仁重重一拜:“将军神算,吾等不及万一。” 而一旁的周姐。 不住的摇着头。 默不作声。 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陆仁。 那脸上震撼的表情,仿佛是要定格了一般。 在周姐这一生。 还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佩服一个人到了如此的地步。 仿佛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明一般。 周姐也终于明白。 陆仁为何会被王龁等人,冠以大秦军神之名。 以陆仁之能。 这军神之名。 舍得陆仁,又有何人能当? 也便是在这一刻。 陆仁军神之名。 是彻底的传遍了整个华夏! 此后。 华夏大地,亿万人皆闻白起之名。 而在直播间。 随着陆仁寥寥数语。 也是直接炸开了锅。 “服了,我真的是服了!” “这简直是怪物啊!?他是无所不知吗!?这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算到的啊!?” “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我以为,除了始皇帝等千古一帝之外,整个华夏再没有人能担得此名,但是现在……我的偶像,又要多一人了。” “这才是战神!这才是名将啊!” “那西方的所谓的古代名将,有能和白起将军相较的吗!?” “呵呵,不过是你们华夏人自导自演的罢了,一个直播节目,也能当真了?” “哈哈,把虚构和神话当成现实,也只有你们华夏人能做得出来吧?” “我去你的!?哦,原来宇宙国?我说怎么直播间突然出来这么多的喷子。” “这个直播间,某些低素质的人与狗不得入内,明白了吗!?” 可以说。 在此时此刻。 不知道多少观看直播的观众们,都是被陆仁的一番操作所彻底的折服了。 当然了。 在这其中。 却也有少部分阴阳怪气的人。 自从周姐直播间之事,在外网发酵之后。 整个直播间,便涌入了不少的外国观众。 此刻。 见得直播内容,还以为这仅仅是一个直播节目的他们。 对于直播间的华夏观众们所发的弹幕,自然是一阵的冷嘲热讽。 在如此的情况下。 华夏的观众,自然也是一阵的奋起反击。 一时之间。 原本才平静了不久的直播间,又是开始了新一轮的混战。 而在此刻。 陆仁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 此刻。 随着陆仁的布置之后。 整个秦军,便以陆仁之令,开始了快速的布置之中。 而后。 夜色渐深。 所有的人,都已然是屏气凝神。 他们都是知道。 随着这夜色渐浓。 也就是代表着。 赵军的疯狂突围之战,便要开始了! 等待着陆仁和秦军的,又会是一场大战。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泫氏谷,东侧谷口。 五万赵军,浩浩荡荡的朝着谷口而来。 而带领的,自然是廉颇所遗裨将其中之二——赵将伦、武。 跟随廉颇多年。 这两人的战斗经验,也是极为的丰富。 自然是明白他们此战的目的。 这边。 赵将伦望向面前的同伴,是直接朗声道:“此刻,吾等的任务,乃是佯攻,为西侧谷口赵括将军他们的主力,创造突围机会。所以,吾等此刻的声势,是越大越好!” 一句之后。 这边赵将武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明白了!” 在统一了他们此刻的作战之方略之后。 望向前方狭窄的谷口。 两赵将相视一眼。 便没有任何的犹豫。 直接拔剑而呼:“兄弟们!奉将军令!突破泫氏谷,驰援大粮山!” 回应他们的。 是赵军同样气势十足的一声声怒喝:“杀!” 一时之间。 整个东侧泫氏谷口,便已经是杀声震天! 五万赵军,气势汹汹。 没有丝毫犹豫,便朝着谷口疯狂涌去! 然而。 泫氏谷口。 无论东西两侧。 皆是极为狭窄。 五万赵军。 能同时通行的。 不过是五人五马。 便在大部赵军杀入谷口的时候。 在他们的前方。 无数秦军严阵以待,已经是静静的等在了那里。 刀盾兵手持大盾,列于阵前,谨防赵军骑兵冲击。 侧方。 弓手,弩手张弓搭弩,已经是直接对准前方赵军。 而在刀盾兵之后,弓手弩手之旁,无数步兵,操戈持戟。 秦军奉陆仁之令。 大军二十万! 已在这东侧谷口,等候多时! 而待得赵军临近。 早已经有了准备的秦军大将,拔剑高呼:“放!” 刹那间! 箭如雨下! 但听得弓弦斗动,弩机机括震动。 不过片刻。 战马嘶鸣。 哀嚎遍野。 冲锋在前的无数赵军骑兵,当即坠马下马来,生死不知。 战马奔逃。 仅仅是瞬间。 赵军便已经是死伤惨重。 但是。 即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军却依旧是不闻不问。 口中呼着嘹亮的赵语号子,悍不畏死的朝着秦军军阵冲锋而去! 然而。 在秦军强大的军阵之下。 这样悍不畏死的冲锋,却是徒劳的。 便有部分赵军骑兵,以速度之优势,冲锋至秦军阵前。 然而。 秦军刀盾手抵挡在前。 坚实的铁盾,成为了此刻赵军骑兵,一道难以逾越的叹息之墙。 刹那间。 便已是人仰马翻。 或有成队赵军步兵,借着骑兵掩护,杀至阵前。 然而。 在秦军盾牌的抵挡之下。 他们却根本是无从下手。 而在刀盾手后方。 秦军戟手、长矛手、长戈手齐齐而出! 但听得阵阵惨叫。 长戟、长矛便已洞穿赵军步兵。 如此的情况下。 一波、两波…… 赵军攻势虽猛。 却始终无法撼东秦军防线。 然而。 如此的挫败。 却并未能动摇那赵将伦、武两人分毫。 反而两人相视一眼,皆是能看出眼眸中的欣喜之色:“此东侧谷口,秦军之兵力至少在二十万之数!” “以秦军之兵力,如此一来,那西侧谷口,必定是兵力不济!” “以我赵军之主力,则突围有望也!” 瞬间。 两人皆已经是面色大喜。 毕竟。 他们这东侧之五万大军,本来便是佯攻。 即便是突围受阻。 死伤惨重。 然而。 只要吸引秦军主力的注意力。 这一切的牺牲,也都是值得的。 然而。 两人所不知道的是。 此刻。 在泫氏谷之西侧谷口。 赵军主力之攻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甚至,是愈加的惨烈。 第二十八章赵括惊骇,那秦军还会分身不成!? 同样的阵势。 然而。 和此前的东侧谷口不同的是。 此刻的西侧谷口。 再加上足足二十万的援军之后。 秦军的兵力。 已经是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五万! 而此刻。 赵军在西线谷口布置突围的主力部队,也不过是区区的三十万而已! 秦军占据地利,将士以逸待劳,神采奕奕。 加之夜晚,谷口路途崎岖,赵军行军冲锋,皆需加倍小心。 更毋论是突围。 如此一来。 两军兵力相若。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秦军之手。 一波、两波、三波、四波…… 到了最后。 便连身为赵军主将的赵括都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是命令了赵军发起了多少次冲击了。 这一场大战。 从夜晚而至清晨。 赵军将士身心俱疲,死伤无数。 然而。 却依旧是没有撼动秦军将士分毫。 而待到天蒙蒙亮。 秦军的阵势摆在了赵括面前的时候。 赵括也是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之军势!?” 赵括猛然瞪大了眼睛,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是不可思议的大吼道:“这秦军布置在西线谷口之兵力,绝对超过了二十万!?” 当看清这一切之后。 赵括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秦军此夜。 竟然是将防守的重心,放在了这赵军最有可能突围之西侧谷口!? 此刻。 即便是以赵括的傲气。 对于陆仁的大胆的布置,也直接是心服口服。 仰头。 再看了一眼那边的秦军强大的阵势。 赵括明白。 至少在今日。 他和他的赵军,是无法突围而去了。 不甘的握紧了拳头。 赵括是低头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是一字一句道:“武安君啊武安君,你实在是一个强敌!” “如此胆大的布置,普天之下,也唯有你才能笃定我欲从西侧谷口突围吧!?” “这一次,是你赢了!” 一句之后。 赵括的一身气势却并未因为这一次的挫折而有丝毫的失落。 反而是愈加的锐利! 那目光仿佛是要直接洞穿秦军军阵:“武安君,我赵括是绝不会认输的!” 而后。 明白事已不可为的赵括,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的摆了摆手:“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顿了顿。 赵括的目光,依旧是死死的放在远处的秦军之上:“全军将士,休整歇息,待到明夜,再行突围!” 一句之后。 身旁赵将皆是拱手:“诺!” 而后。 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付出了无数伤亡。 赵军突围无功,便是直接撤回了谷中。 这一夜。 秦军再胜。 泫氏谷上。 随着赵军撤退的迹象。 秦军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 赵军的攻势之猛,亦是远远的超过了秦军的想象。 赵军在被围之下。 各个皆是悍不畏死,勇猛无匹。 秦军虽然处处占据优势。 击退了赵军。 然而自身伤亡,同样是不小。 好几次。 赵军的多队骑兵,甚至直接是冲破了刀盾兵组成的第一道防线。 若不是后方秦军步兵,以血肉之躯,直接阻拦赵军骑兵。 说不定,赵军便是冲破了防线,直接突围而去了。 此刻。 王龁等人,带着一丝的后怕。 直接是感慨的望向了面前的陆仁。 本就是敬佩的他们。 此刻对于陆仁,甚至是奉若神明一般。 不过片刻。 便已经是纷纷拱手:“幸有君上先前布置,将二十万援军置于西侧谷口。否则,我军绝无可能抵挡赵军!” “若被其突围而去,则我军前功尽弃也!” 毕竟。 所有的人都是知道。 在足足二十五万大军的防守下。 都险些是被赵军突围而去了。 要是没有陆仁。 以秦军先前的布置。 区区五万秦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赵军的疯狂攻势!? 而此刻。 当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 直播间的观众们。 也是不由得感慨万分。 “牛!实在是太牛了!” “对不起,对于武安君前面的安排,我竟然还有所质疑……现在一想想,真的是脸都红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要是我们,哪里能像武安君这样的面面俱到!?” “当真是神人啊!有这样的将军,简直是战无不胜!” “真的是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击败武安君的?” “料事如神,用兵更是出神入化!简直是牛大了!” 而这边。 对于王龁等人的夸赞。 陆仁的脸色却依旧是如常。 缓缓的点了点头:“此夜,不过是第一夜罢了。” “今夜我军虽胜,然在那第二夜和第三夜,赵军的攻势必定更加疯狂!” 眯着眼睛。 陆仁见得这遍地的尸体。 沉默片刻。 便是直接下令道:“传令下去!我军打扫战场!另,命老马岭中之五万兵力,也不必坚守,再替换于西侧谷口和东侧谷口之前!山岭高地,弓兵、弩兵和骑兵,再多增五千!” “总之,三日之内,绝不能让赵军突围!” 一句之后。 王龁自然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拱手:“诺!” 而陆仁缓缓的点了点头。 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身旁:“传令兵!即刻快马至河内郡禀名我王!我军已将四十万赵军围困于泫氏谷,故关,长平之间!如有可能,请我王多派援兵立刻赶赴长平!数量不论,多多益善!” 传令兵自然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拱手:“诺!” 然而。 对于陆仁之令。 这边王龁却是带着一丝的犹豫之色。 沉默片刻。 便是转身抬起头来:“君上,赵军此番,奋战一夜,仍未逃出我军包围,此番上将军却缘何复增援军?” 说到这里的时候。 王龁的脸上,也是闪过一阵的苦涩之意:“长平苦战三年,我国内已无十六岁以上青壮之士卒可增,即便王上,想要再增兵,亦是为难。” 而对于王龁之言。 陆仁又岂会不知呢? 缓缓的摇了摇头。 脸上也是闪过一阵的叹息之色:“国内情况,某又岂能不知?” “然则此等关键之时,即便万难,也唯有如此。那赵军被困于死敌,定会犹如困兽一般,垂死挣扎。与其搏杀,比将惨烈无比,我军之伤亡,也必定无比惨重。” “眼下我军之兵力,虽多于赵军,却依旧远不足以围困赵军。眼下勉力为之,久则生变。” 陆仁抬头。 将目光望向东方:“赵军主力被困,赵国国内,岂能是坐视不理?” “以长平蒙骜、王陵之三万兵力,拿下韩山、大粮山亦是难事,更毋论还要面对赵国之援军?” “不出十日,赵军援军必至!所以,在那之前,我秦军援军,也必须赶至丹水,驰援蒙骜及王陵! 定定的看了一眼。 而便是在陆仁说话的同时。 大粮山、赵军营地。 大粮山留守之守将,此刻可谓是忧心忡忡。 见得飞奔而来的斥侯,是直接朗声道:“如今秦军三万,突然自百里石长城以后,奇袭长平关和故关,必是我军主力突有变故。” “否则,秦军断不敢如此进军!” “斥兵,前线情况如何!?” 而这边。 听得守将之言,那斥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拱手:“启禀将军,我军被困,赵括将军他们的我军主力,眼下正在泫氏谷中,处在秦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一句之后。 这边的大粮山守将惨笑一声:“主力被困,我大粮山亦是被围。” “我这大粮山守将,又该如何请命?” 摇了摇头。 沉思片刻之后。 那大粮山守将面带急切之色,便是直接的一拱手:“快!多派斥兵,以各小路,速去邯郸,将长平之急况,禀明我王!” 而与此同时。 泫氏谷。 赵军营地。 一夜苦战。 赵军阵亡甚巨。 伤者愈多。 一时之间。 整个泫氏谷内,但见得哀声遍地,嚎者于野。 赵括于帅账主位,脸色亦是不大好看。 将目光径直望向副将:“这一夜,我军伤亡如何?” 副将深呼一口气,苦笑摇头:“西侧谷口,我军阵亡三万,伤者无计。” “山岭之地,我军伤亡稍小,阵亡三千,伤者八千。” 顿了顿。 那副将紧咬牙关,却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那赵括皱眉,奇怪的望向副将:“那东侧谷口呢?” 按理来说。 秦军于二十五万之重兵于西侧谷口。 那在东侧谷口之地,守备必定松弛。 是故。 在赵括看来。 这一夜的奋战。 那东侧谷口以作佯攻的五万赵军虽不至于突围成功。 伤亡也应当不大惨重才是。 但此刻见得那副将脸上的表情。 赵括便是忍不住的心下一沉。 一瞪眼,语气也是冷了下去:“吞吞吐吐,那东侧谷口,我军战况到底如何!?” 随着赵括的追问。 那副将不敢不言。 连忙是拱手道:“将军,我东侧之谷口,五万将士,伤亡大半!” 一句之后。 那赵括险些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伤亡过半!?” “这怎么可能!?那东侧谷口,秦军守备之兵力必定无比空虚!?” “伦和武也是廉颇将军手下干将,怎么会伤亡至此!?” “那东侧谷口,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秦军还学会分身之能,在东侧也布下了重兵!?” 第二十九章生死之际的赵国,最后一丝希望! 随着赵括的这一句之后。 那副将也是深呼一口气。 脸上也是带上了一丝为难之色。 不过片刻,才是下定了决心,直接朝着赵括重重一拱手:“禀将军,据我东侧谷口之将士言及,那秦军在东侧谷口,共布置约有二十万之重兵!” 仅仅是刹那。 现场便已经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管是赵括,亦或者是那其他的赵将们,是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可能!?” 赵括猛然起身,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副将。 或许是太过激动。 甚至整个人的脸上都已经是涨红:“这秦军兵力还逊于我军。在长平秦军兵力之后,也不过三十余万。” “若以你所言,还不用说秦军在山岭之顶布置之弓弩手、骑兵;断我粮道的数万大军!秦军光是在东西侧谷口之兵力,便已经是超过了四十五万!秦军如何能有这么多的兵力!?” 很明显。 对于赵括而言。 身为赵军主将,自然是对于秦军的兵力了然于胸。 眼下。 仅仅是东西侧谷口之秦军,总数相加,便已经远远超过了秦军在长平的兵力总和。 此事。 已经是远远的超过了赵括的预料之外了。 而这边。 不过是片刻。 赵括便是直接的抬起头来:“莫非,秦军的兵力不是三十余万!?而是超过了四十万!?此前隐藏了兵力!?” 但说出此言之后。 赵括便又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 赵括咬紧牙关,因为激动,所以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是隐隐的有些扭曲了:“秦军若有此兵力,在前番定然会对我军大举进攻,而不必行此诈败之举!”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随着深思。 眼下的赵括,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所以,这突然多出来的大军,乃是秦军援兵!?在此战之前,武安君便已经笃定了他能将我赵军,围困于这泫氏谷底!?” 当分析出这一切之后。 赵括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缓和。 反而是愈加的沉重。 因为如此。 也就是代表着。 身为赵军主将。 在和白起这个秦军主将的对决中,已经是落入了全面的下风。 对于骄傲的赵括而言。 这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但是当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面前。 赵括也只能是接受这一切。 缓缓的闭起了眼睛。 旋即片刻,赵括便是紧紧我握住双拳,直接是一字一句道:“武安君,我赵括绝不认输!绝不认输!” 而后。 不过是片刻之后。 赵括便是猛然一摆手:“传令下去!令将士们白日多做歇息,待到今夜,再行突围!” 而后。 赵括转头,目光幽幽的看着那面前的函图。 似乎要从那函图之上,找出破解眼下赵军窘境的办法。 然而不过片刻。 却终于是幽幽一叹。 再没有多说些什么了。 不顾得疲乏至极的身体。 便是伏案于前。 在案上,那成捆成捆的竹简堆放在一起。 不是别的。 正是各种各样的兵书。 当下。 赵括便是展开竹简,细细的翻看起来。 很明显。 是欲从这茫茫多的兵书之中。 找出那可能存在的破敌之策。 在赵括的身旁。 一干赵将见得赵括这副几乎是走火入魔的样子,皆是面带忧色:“将军,几番大战,将军已经是数日未曾合眼了。” “今夜便要突围,将军身为的军主帅,还是先歇息片刻吧。” 然而。 众将不过是话音刚落。 这边的赵括便是猛然抬起头来。 望向众人,缓缓的摇了摇头:“大敌当前,我军形势已危如累卵,我身为主将,如何能睡得下去?” 说完。 便是直接的摆了摆手:“你等不必管我,自去歇息吧。” 赵括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 一干赵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随着大粮山守将的求援。 很快。 赵国都城,邯郸。 赵王宫之中。 赵王与赵国公卿大夫们,皆是在列。 此刻。 众人所商议的,自然便是远在长平的战事了。 此刻。 距离赵王命赵括接替廉颇为赵军主将,带着二十万援军以及数十万石粮食驰援长平,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多月了。 前番。 赵括传来捷报,言及赵军大胜秦军,已占领秦军之丹水西线壁垒,及光狼城。 如此捷报,令所有的赵人,都是为之振奋! 而如今。 距离赵括大军压境,直取秦军第二道壁垒之老马岭,已然过去了好几日了。 所以。 在场众人,都是十分的关心赵军之战况。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很快。 便是有斥兵,直接大步而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那略显狼狈的斥兵,不带喘上一口气。 这边。 那早已经是按捺不住的赵王,便是直接望向斥兵,忍不住的询问道:“那前方战况如何!?” 随着赵王的这一句询问。 几乎是一瞬间。 整个赵国朝会之上。 所有的赵国文臣武将,都是将目光直接的望在了那斥兵之上。 然而。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那斥兵却是眼眶通红。 径直的一声呼喊:“王上!我军前番大胜,赵括将军领四十万我军主力,西攻秦军壁垒老马岭而去!” “然而不过数日,便有数万秦军骑兵,自百里石长城后,突袭长平、故关!截断韩山与大粮山之练习!” “而我军主力之四十万大军,业已被秦军围困至泫氏谷!” 一句之后。 仅仅是瞬间。 整个朝会之上。 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那赵王更是面色大变,径直起身,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斥兵,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你说什么!?四十万大军,皆被围困!?”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王几乎浑身都是在轻轻的颤抖着。 一面是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何以至此!?怎会如此!?” 很显然。 当得知这堪称是末日一般消息的时候。 即便是赵王。 也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要知道! 那可是四十万大军啊! 乃是赵军赖以立足中原的资本! 若是一个不好。 这四十万赵军,亡于泫氏谷。 这也就是代表着。 整个赵国。 恐怕离灭国之日,亦不远矣。 是故。 赵王一时之间,是怎么也不愿意接受所听到的这一切。 然而这边。 那斥兵亦是满脸苦涩,声音都是带上了哭腔:“王上!此事千真万确!怎敢欺瞒我王啊!?” “赵括将军渡过丹水,于秦军交战后。秦军前方乃是诈败。其目的,是诱我深入!我军中计,方有今日之困局!眼下,秦军业已切断我大粮山与我军主力之联系,我军粮草辎重皆无法补给。我大粮山无法获悉赵括将军之军令,故先遣在下,前来邯郸禀告我王!” 一句之后。 那赵王本就是难看的脸色,更是彻底阴沉了下去。 整个人都已经是摇摇欲坠。 他遣赵括统赵军,为的是要让赵括以赵军之强大兵力,一举挫败秦军,结束这持续多年的战局。 确未曾想。 也就是此举。 竟然是让他们赵军陷入了更的危机。 而这边。 在群臣之中。 见得明显有些失神的赵王。 一人连忙上前,直接拱手道:“大敌当前,我赵国形势危如累卵!我王身为赵国之支柱,切不可慌乱!”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赵王之王叔,也是在整个中原都大名鼎鼎的平原君赵胜。 听得赵胜之言。 赵王这才是如梦初醒。 深呼一口气,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一般,不住的点着头:“王叔所言甚是,寡人不能慌,不能慌!” 而后。 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那面前的斥兵:“你是说,在那韩山,尚有我军之守军?” 那斥兵点了点头:“启禀王上,赵括将军追击秦军之时,于我韩山及大粮山,尚有三万大军,留守于此。” 赵王勉强的点了点头。 沉思片刻,便是焦急的一摆手:“如此,尔等守军传寡人之令,看我主力从何处突围,尔等便里应外合,同赵括将军一同出战!” 赵胜听得赵王之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便是直接出列:“启禀王上,眼下我军被诈,赵括将军必是令我军轻装出击!粮草必不齐备,此刻被围于泫氏谷,我王需尽快派出援军支援!否则,我四十万大军,饿殍遍地,皆死于泫氏谷也!” 然而。 赵王确苦笑一声,颓然的低下头去:“我赵之兵力,皆在长平。哪里还有兵力,驰援赵括?” 赵胜咬着牙,也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王上,臣知道,臣都知道……” “但是,此诚我赵国危急存亡之秋也,若不驰援,我赵亡矣!” 片刻之后,便又是深深的拱手:“既无兵力,那便再征!” 听得此言。 那赵国上卿蔺相如便是叹息一声。 拖着病体,直接是拱手道:“王上,平原君,我国十五岁以上之男丁,业已征辟至军中。便是十四岁甚至十三、十二岁之童男,在前番赵括将军出发之时,皆有大半征于军中……” “我赵国,已无可征之兵了……” 此时此刻。 蔺相如早已经不复当年完璧归赵之时的意气风发。 抱病在身的他。 已如此时的赵国一半,如同风中残烛,暗淡无光。 而此刻。 听得蔺相如之言。 现场所有赵人,皆是面带绝望之色。 要知道。 各国征兵之策。 皆征十六岁以上之青壮男丁。 若非紧急。 必不会征得十六岁以上之童男。 童男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希望。 若连这些人都亡于战场,也就是证明一个国家没有了未来和希望,离灭亡之日不远了。 而现在。 别说是十六岁以上之男丁了。 此刻赵国甚至是将十五岁的男丁都是征辟一空,十三四岁甚至是十二岁的孩子们,也大都投入了长平的战场。 这已经是征兵还是不征兵的问题了。 十二三岁甚至更小的孩子。 即便是上得战场,也是根本没有丝毫战斗力可言。 放得他们上战场,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再征辟他们,已无任何意义。 “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赵王痛苦的抱着头,已经是在不住的喃喃自语着。 而这时。 平原君赵胜深深的看了赵王一眼。 而后,直接上前一步:“王上,我尚有仆从三千,门客八百,皆原舍身而救我赵国!” 一句之后。 那赵胜深呼一口气。 将锐利的目光,望向了在场的众赵臣。 而后。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朝着众人是深深一拜:“诸位,自晋而起,我赵国立国,已一百四十余年也。此值我赵生死存亡之际,我赵胜,恳请诸位,救我赵国!” 一句之后。 赵胜以赵君候之尊。 竟然是直接长揖到地。 朝着众臣行得大礼。 仅仅是瞬间。 众臣皆是眼眶通红,连忙侧身避开。 便连赵王,都是直接面色一变,呼喊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王叔,何至于此啊!?” 赵胜不应,直接缓缓的朝着赵王摇了摇头。 而后。 朝着众人再次两拜:“恳请诸位,救我赵国!” 堂堂平原君,能为了赵国做此此处。 一干赵臣,没有恻隐之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况且。 他们也知道,他们身为赵臣,既食赵禄,和赵国的关系,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故。 众臣连忙以同样大礼,还至赵胜。 而后。 将赵胜扶起。 那蔺相如首当其冲,便是直接沉声道:“平原君,我尚有仆从一千,门客百人。至今日始,皆从君候之调遣。” 而后。 老将廉颇也是重重的一拱手:“末将麾下,尚有一千五百人,皆为百战之卒,皆从君候之调遣!” 很快。 在场众赵臣皆是你一句,我一句。 最少之人,也直接将麾下之仆从、门客,调拨五百以赵胜。 很快。 便已凑齐两万人之众。 要知道。 在现在这个时代。 仆从、门客,皆是众卿私有之物,国家并无调遣之权。 做至如此。 足以证明。 此刻赵国,到底是到了何等危急之时。 而后。 那赵王也是深深的呼了一气,一咬牙,便是直接朗声道:“王叔,本王尚有侍卫军忧一万五千人,皆归王叔之调遣!另外,王叔再在邯郸之中,多征散兵,尽快驰援赵括!” 说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那赵王更是一摆手:“对!还有粮草,将国库、王宫中所有余粮,皆交于王叔之手!” 听得赵王之言。 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 要知道,赵王此举,可就是将自己的最后一点家底,都是彻底的掏空了。 若真是如此。 那堂堂一个赵王,身边将再无一个侍卫军,亦无一粒粮食。 恐怕。 王宫中所有人包括着赵王在内,都要以野菜为食了。 正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这边。 赵王却是直接的一摆手:“诸位不必多说了,诸位能为了赵国而做至此处,寡人身为赵国之王,岂有坐视之理!?” 说完。 那赵王更是亲至赵胜面前。 满脸激动的拉住了赵胜之手,便连眼眶都已经是通红:“赵国之存亡,皆系于王叔之手也!” 赵胜同样是一脸的郑重。 朝着赵括深深的一拱手:“定不负王上诸位之信任!” 而后。 不过是一日。 一支两万人之大军。 便是带着赵国最后一丝之希望。 在平原君赵胜的带领下。 朝着长平极速而去! 第三十章不顾一切的秦王,全力驰援! 便是在赵国紧急驰援长平的同时。 秦国,河内郡。 自前番。 为了驰援陆仁。 秦王和丞相范雎亲至河内郡。 足足动员征辟了二十万援兵,紧急驰援长平。 而此刻。 刚刚忙完了征兵之后。 秦王和范雎,却没有任何的放松。 此刻的他们。 来不及返回咸阳。 便是暂时居于河内郡。 此刻的他们。 目光紧紧的放在那居中的一幅巨大的函图之上。 其上记载着的,正是如今长平犬牙交错的复杂形势。 秦王目光灼灼,死死的盯在函图之上,脸上的表情亦是带上了一丝的急切:“也不知,长平之战事如何了?” 而范雎望向面前的秦王,是直接拱手道:“王上,此番送去二十万援军驰援长平,我军之兵力,业以超过赵军。以武安君之能,定能……” 还没等范雎把话说完。 这边。 便是有侍卫龙行虎步,直接来到两人面前:“启禀王上,前阵将士,在外听宣。” 一句之后。 秦王和和范雎皆是猛然抬起头来。 没有丝毫犹豫。 秦王便是径直一摆手:“快!快传!” “王上有令!传斥兵进殿!” 随着侍卫的一声呼喊。 不过片刻。 便有斥兵大步进殿,朝着秦王径直的一拱手:“拜见我王!” 秦王大步上前。 直接快步飞奔至斥兵面前:“快说!前线战事如何?” 斥兵自然没有丝毫犹豫,脸上隐隐的带着一丝笑意:“王上,我军已将四十万赵军,困于泫氏之谷底。此番,赵军奋战一夜,直至翌日清晨,亦未能突破我军之防线。” 瞬间。 秦王猛然抬头,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兴奋之色:“真已围困赵军!?” “真如武安君临行之言啊!” 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饶是秦王也是忍不住的感叹道:“武安君真乃神人也!有得武安君,乃寡人之幸,乃大秦之幸也!” 而这边。 面对秦王的夸赞。 一旁的丞相范雎目光幽幽。 脸上却无半点表情。 淡漠的脸上,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只是眼眸中,闪过一丝的锐利之色。 不过是片刻之后。 范雎便已经是收敛神色。 直接望向斥兵:“武安君此番遣你前来,除带来战报,还有何言语?” 斥兵听得询问。 再一次的拱手:“启禀我王,丞相。君上令在下禀明我王,速派援军。赵国闻得赵军被围,必有援军。” “此番我军之兵力,围困赵军主力,亦是勉强。若赵军再有援军,恐则生变,至被围之赵军有可趁之机。” “援军?” 听得此言,哪怕是秦王也不由得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沉默片刻之后。 便是一咬牙,直接是望向斥兵:“好!” “你速回前线,告知武安君,寡人即刻派得援军驰援!” 斥兵面带喜色,重重一拱手:“诺!” 秦王缓缓点头,直接是摆了摆手。 而后。 斥兵快步而去。 而这边。 范雎却是深深的看了面前的秦王一眼:“王上,这援军一事,恐非易也。” 秦王转身,目光再一次的看在身后的函图之上:“寡人何尝不知?然此番前线战事,已至关键之时。” “击溃赵军,拿下长平,则踏破邯郸,灭赵之日,近在眼前也!这援军不但要增,而且必从速也!” “纵使万难,亦必为之!” 说着这话的时候。 秦王浑身上下,都是散发着重重的锐利之势! 于是乎。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 河内郡守王稽便匆匆而至秦王面前:“王稽拜见我王!” 秦王抬头,见得面前的王稽,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朗声道:“眼下河内郡可征之兵几何?” 一声询问。 王稽的脸上明显的闪过一阵的错愕之色:“征……征兵!?” “可是王上,前番我河内郡之增兵,方才送往长平啊!?” 此刻的王稽内心可谓是绝望的。 河内郡之地。 乃是秦国国中。 距离长平最近之地。 所以前面。 为了尽快驰援长平的秦军。 秦王便亲至河内郡。 在极短的时间内。 便联合多郡之地,征辟了二十万大军。 不过半月之前,刚刚送往长平前线。 但是现在。 还没过几天。 便又要征兵? 对于王稽这个河内郡守之言,这无异于是要了他的命…… 当下。 王稽面带苦涩,便是直接的一拱手:“启禀王上,前番征辟,我河内郡之地,十六岁以上之男丁,早已经是征辟一空。眼下河内郡,已无适龄之男丁啊!” 而片刻之后。 面对王稽之言。 秦王不语。 倒是一旁的范雎眯着眼睛,轻笑一声:“既无适龄之男丁,范雎倒有一变通之法。” 一句之后。 秦王和王稽的目光,都是放到了范雎之上。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 但见得范雎是一字一句道:“从即日起,将男丁入伍起征之年限,降低一岁。我王可于河内郡周遭数郡之地,先征年过十五岁之男丁。只差一岁,想无大碍也。” 只不过。 在范雎一句之后。 无论秦王还是王稽,皆已经是陷入了沉默。 对于范雎言下之意,他们又岂能是不知。 或许看似是将征辟男丁之年限降低一岁。 但是这影响。 却并非是一句话这般简单。 简而言之。 范雎之举。 是在透支秦国之未来。仟仟尛哾 若此战胜之,倒无大碍。 但若战而不胜。 这一批不过十五岁的男丁战死。 偌大的秦国,将会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 见得秦王不语。 范雎这边,又是直接的一拱手:“王上,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 片刻。 秦王深深的呼了一气。 身为秦国之王。 也恐怕之有他自己。 才明白下得这个命令之时,到底是有多么的艰难。 不过他同样是明白。 范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事已至此,他和大秦已经是别无他法。 秦国和赵国大战三年。 耗费难以想象之代价。 若不能胜得赵军。 纵以秦国之强大,亦将倾颓。 至少这独战六国,一统天下之愿。 于他这一代,已成为一纸空谈。 这一战。 不仅仅是秦赵两国之战。 更是秦国的未来之战! 当下。 不过片刻。 秦王便是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将目光望向面前的王稽。 王稽自然是心领神会,展开早已经携带好的竹简,直接是递到秦王面前:“启禀王上,眼下河内郡十五岁已上适龄之男丁,可征得五千余众。” 秦王静静的翻看着竹简。 而后却是眉头一皱:“五千人?不够,还远远的不够!” 将竹简置于案上。 沉思片刻。 便又是直接的一挥手:“王稽!” 一声令下。 王稽肃然:“臣在!” 秦王面色同样郑重,是缓缓点了点头:“寡人尚有侍卫之军两万!率先送往长平,以解武安君燃眉之急!另,命你在河内一线,共七郡之地,以新法,征辟适龄之男丁!” “再传寡人之王诏,凡入得军者,人人再晋爵一级!” 说完。 秦王直接起身来到了王稽面前,嘴里的语气是愈加的沉重:“记住!凡筹集之军士每过五千!皆速速送至长平,交于武安君之手!” “告诉武安君,无论他要多少人!寡人纵举国之力,也必倾力支持!” 一句之后。 王稽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拱手:“诺!” 于是乎。 在如此的情况下。 两日很快便已经是过去。 泫氏谷之上。 又是一个清晨。 但见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在两侧谷口,以及山岭之上。 几乎处处可见秦赵两军之尸体。 此夜。 赵军在赵括的带领之下。 再一次的突围一夜。 然而。 在秦军的固守之下。 依旧不得而出。 一旁。 周姐站在陆仁之身旁。 脸色依旧微微发白。 这三日的突围之战。 周姐依旧是全程直播。 这三日。 在周姐和直播间所有的观众见证下。 这三日。 赵军突围之攻势,一日比一日凶猛! 而两军战况,也是一日比一日惨烈! 光是这三日。 两军之伤亡相加! 恐怕便已超过了二十万之多! 可以说。 若不是白日之时。 双方皆有默契的打扫战场,处理尸体。 此刻的泫氏谷内。 恐怕两军之尸首早已经是堆满谷底! 足以见得。 这三日之战的惨烈程度! 一旁。 见得那几乎是堆满了谷口的尸体。 早已让直播间所有的观众,都为之沸腾! “太惨了!真实太惨了!” “一二十万人啊!三天的功夫,就都没了……” “光是一想想,便觉得浑身颤抖……” “人命在这里,真的是比微草都还要轻贱。” “这赵军是真的勇猛啊!我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大叔先前的布置,每一天,都是提前预判了赵军攻击的重心,在赵军主攻的那一侧布置了重兵。恐怕这个时候,赵军早已经是突围而出了吧!?” “别的不说,大叔牛逼就对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王龁大步来到陆仁身旁,是径直的一拱手:“启禀君上!眼下已过三日了,赵军依旧突围不成。” 随着王龁的这一句。 陆仁眯着眼睛,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向着那谷底中,赵军所在的方向看去。 但见得随着此次突围之败。 原本在这三日之中,气势如虹,如同困兽的赵军,气势已泄,有倾颓之意。 而后。 缓缓的点了点头,陆仁便是直接摆了摆手:“赵军气势已颓。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只要赵军不做突围之举,我军便只围不攻。消耗赵军之粮草、士气。” 王龁点头称是。 而后。 却见得这边,陆仁再次转头:“王将军。” 王龁又是一拱手:“末将在!” 这边。 陆仁径直的将目光望向长平关所在的方向:“我王的援军还有几日可至?” 一句之后。 这边的王龁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一拱手:“启禀君上,我王已于两日前,先遣两万之侍卫军驰援我军!” “而在河内等七郡,亦在征兵之中,我王下令,没征得五千士卒,便即刻送往长平前线。” 听得王龁之言。 陆仁的嘴角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 那眼眸中,望向长平关的目光已然是带上了锐利之色:“是时候了。” 便在倾刻。 陆仁便又是当即下令:“王龁,传我命令!取五万步兵,即刻赶赴丹水,汇合蒙骜、王陵将军之三万骑兵,拿下大粮山及韩山!” 深深的呼了一气。 陆仁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长平关所在的方向,是一字一句道:“在拿下长平关之后,八万大军不可返回泫氏谷,尽数埋伏于长平关及故关之间!” 随着陆仁的一句话。 这边的众人,却又是满脸疑惑的望向陆仁。 王龁整个人都是为之一愣,急忙望向陆仁:“君上,我泫氏谷之战事亦是吃紧,君上此举却是为何?” 毕竟。 此刻陆仁下令拿下赵军剩余之壁垒韩山、大粮山一线。 王龁自然是能理解的。 毕竟如此一来。 这四十万赵军最后的壁垒一失。 便再无任何的突围之希望。 但是。 在王龁看来。 在占据了韩山及大粮山之后。 八万秦军当即刻赶赴泫氏谷,合力一道被围泫氏谷之赵军主力才是。 然而此刻。 陆仁却是命令这八万大军,在占领韩山和大粮上之后,埋伏在长平关和故关之间? 王龁实在是有些不明白陆仁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便连王龁这个秦军大将都是不明白个中缘由。 便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秦军众将惊疑不定。 便连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疑惑。 “大叔这又是在搞什么夭蛾子?” “占领韩山和大粮山我能理解,但是这不撤回大军又是什么道理啊!?” “不明白,真的是不明白……” “大叔神机妙算,肯定是有自己的盘算的吧?” “这还有什么盘算啊?当下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困死那四十万的赵军吧?要是托大,让赵军突围而出,那之前所有的计划,可都是前功尽弃了。” “大叔不会是打仗打昏头了吧?这很明显是一步臭棋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议论纷纷。 第三十一章陆仁奇谋,截断援军! 唯独这边。 那张局座的弹幕,又是直接浮现在直播间之上。 【以武安君的能力,早已经是将目光着眼于全局之上,绝对不会做什么无用之功。之所以这么布置,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段时间的大战。 早已经是让张局座这个“同行”,几乎是成为了“武安君”的忠实粉丝。 也只有局座才明白,面前的武安君,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 所以。 对于陆仁明显不合常理的安排,依旧是在表示支持。 然而即便是如此。 张局座此刻也是有些摸不准,陆仁的这个安排,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在。 而在陆仁的身旁。 周姐默默的看得面前的陆仁。 沉默片刻。 这几天。 跟在陆仁的身旁,耳濡目染之下。 周姐也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军事小白了。 此刻。 沉思片刻。 便是抬头:“既然大叔你不撤军,是要埋伏敌人的援军么?” 一句之后。 饶是陆仁都是转过头来,略带诧异的看了面前的周姐一眼,旋即笑道:“小姑娘,你为何会如此觉得?” 周姐摇了摇头,脸上带上了些许的犹豫:“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是大叔你运筹帷幄,绝对不会做什么没用的事情。” “既然要将那六万大军埋伏在长平关和故关,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了。思来想去,大概是就大叔你要埋伏赵国的援军?” 瞬间。 这边陆仁便是轻笑一声。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周姐,是朗声道:“小姑娘,这几日你的见识是愈加出众了。若不是女儿身,以后你倒真有可能成为一个将军。” 很明显。 陆仁之言。 已经是证实了周姐此前的猜测是对的。 然而这边。 王龁却依旧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君上,赵国上至花甲,下至十六之青壮男丁早已是征辟一空。几乎举国之兵力,皆在此处。甚至便连十三、四岁的孩子,亦不在少数。” “三年大战,赵国已是山穷水尽,哪里还来得援军?” 王龁身为前任秦军大将。 于长平和赵军对峙三年。 所以。 对于赵国眼下的情况,王龁也是最清楚的。 他很确定。 眼下赵国除非丧心病狂到连十一二岁的孩子,都大肆征辟。 否则,绝对是没有可能再征得半点的援军了。 但是。 即便赵国当真是疯狂到了那等地步。 十一二岁的孩子,少不更事,即便为士又能有什么战斗力?仟韆仦哾 根本不值得他们如此的重视才是。 面对王龁的疑惑。 陆仁却是眯着眼睛,直接的望向东方。 那正是邯郸所在的方向:“王龁,你记住一件事情。” “永远!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国家,为了卫国而付出的努力。” “赵军此等困境,别说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哪怕是国内的男丁都死绝了,以妇孺为卒,赵国也必定派得援军前来。” 随着陆仁一字一句。 这边。 不过片刻。 那王龁便是深呼一口气。 陆仁的话,已经是说得极为的直白了,他自然也是明白了一切。 当下。 没有丝毫犹豫。 便是朝着陆仁径直一拱手:“诺!” 而这边。 陆仁不知道的是。 也正是他的这一番话。 在整个直播间中,都是引起了巨大的风波。 此时此刻。 所有的观众们望向直播间中的陆仁,脸上都是带上了一丝的感慨之色。 “说得真好啊……在百年前,我们的先辈们,不也是如此么……” “老少爷们齐上阵,妇孺儿童皆御敌……武安君说得没错,我们华夏的历史已经是证明过了,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当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便是老人,便是稚子、妇孺,也皆自告奋勇,上阵杀敌!” “越是这么说,我才真正感觉到武安君到底是有多么的厉害啊,这已经是将人心、国性都已经是算到了啊!” “这样的大将,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能击败他的人么?” 这个世界的华夏。 自野猪皮后的历史。 和陆仁的前世大抵是相似的。 也经历了国力倾颓,山河破碎的那一段动荡的年代。 也正是无数先辈们,可歌可泣的斗争之后,方才有了华夏一族的今日。 所以。 对于陆仁所说的这一切,华夏观众们自然是深有感触。 而这边。 在陆仁的身边。 周姐也同样是望向陆仁。 那目光中,已经是带上了浓浓的倾佩之色。 倒不是周姐对陆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更是对于一个有知者的敬仰。 第一次,周姐是对于一个人佩服到如此的地步。 她真的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当真是有什么事情是面前的这个名为白起的大叔不能算到的。 于是乎。 便在陆仁的一令之下。 五万秦军。 不过半日,便已于泫氏谷,渡过丹水。 与同在此地的蒙骜、王陵之三万大军合兵一道。 直接以雷霆之势。 突袭赵军之韩山,大粮山。 大战足足三日。 韩山、大粮山之赵三万守军虽拼死抵抗。 然而最终,却依旧是寡不敌众。 三万赵国守军覆灭。 韩山、大粮山亦被秦军所占。 而这。 也正式代表着。 于长平地区。 整个赵军后方,皆以落入秦军之掌控! 而这。 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以陆仁之令。 八万秦军在攻占了韩山、大粮山之后。 并未返回泫氏谷。 兵锋东指。 很快。 便已埋伏至长平关、故关之间的山岭一侧。 于是乎。 不过一日之后。 平原君赵胜,带着赵国几乎是掏空了家底的三万五千大军,以及最后赵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粮草,便已经赶到长平。 夜已深。 但是深知长平战事之吃紧的赵胜。 却依旧是命令士卒,在短暂的歇息之后,继续赶路。 而当是时。 那赵胜门下之门客,便是来到赵胜面前。 微微的拱了拱手。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 这边。 赵胜便是起身,直接是询问道:“先生,那长平关和故关情况如何?是否如斥兵所言,已落如秦军之手?” 听得赵胜询问。 这边。 那门客无奈的点了点头:“启禀君上,眼下那长平关和故关之上,皆为秦军之旌旗。” “看这个情况,此等二关,皆已落入秦军之手也。” 听得这个回答。 哪怕已经是心里有了准备。 赵胜也是忍不住的轻叹一声。 脸上更多苦涩之意,缓缓点头:“如此么?我明白了。” 而这边。 另外一个门客同样是来到赵胜面前,脸上略有焦急之色,直接是拱手道:“君上!如此一来,既秦军业已占领长平关、故关。吾等此刻冒险,至长平关和故关而过,若被秦军发现,恐大祸将至也!” 此话一出。 许多人也是面色一变,同样是点了点头:“是啊!君上,不若我军改道丹朱岭,而后以水路通行至泫水为妥……” 然而。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只见得赵胜缓缓一摆手:“你以为吾不知此行之凶险?然若以尔等之言,改到丹朱岭,那吾等赶至泫氏谷,最少也近二十日!” “二十日,我军存粮皆尽!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为凶险而改道,则是反累及大军也!” 深呼一口气。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胜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的决绝之意:“而此刻,吾等自故关和长平关之间而过,却是最为捷径之路!若顺利,便只需数日,便可赶到泫氏谷!” “而如此一来,只要吾等于大粮山、韩山之守军合并,便是六万余众,救援赵括之希望,亦是大增!” “眼下,秦军忙于围困我军主力,必将绝大部分之兵力,设于泫氏谷。故此等两关,或有守备之秦军,也之多不过区区万人罢了,即便被发现,吾等也当是……” 然而。 还没等赵胜的话说完。 刹那间。 整个赵军营地四周,却突然是杀声四起。 第三十二章赵军的末日 仅仅是瞬间。 随着这四处的杀声而起。 不过是瞬间。 大批的秦军将士。 便已经是出现在在场赵军众人的面前。 待到赵军反应过来的时候。 便已经是陷入了重重围困之中。 而后。 蒙骜和王陵两人,来到阵前。 望向面前的那正陷入慌乱的赵军,以及为首之上的那平原君赵胜。 相视一眼,皆是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讶。 毕竟。 此前的时候。 他们两人对于陆仁的命令。 也是有些不大理解的。 毕竟。 在他们两人看来。 在占据了韩山和大粮山之中。 他们这八万大军,应当是马上驰援激烈的泫氏谷前线,以防赵军主力突围才是。 至于陆仁口说所说的赵军援军。 在蒙骜和王陵看来。 却根本是不以为意的。 毕竟。 他们也知道,眼下的赵国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即便是有援军,又能出得多少的兵力。 但是眼下。 看着面前足足三万有余的赵军。 若当真是被这些赵军支援到前线。 秦军一个不注意的话,若腹背受敌。 不说是陷入大乱。 但是那困于泫氏谷中的赵军,说不定也很有可能便突围而出。 可以说。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 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一想到如此。 两人便是一阵的后怕。 同时心中,对于陆仁的敬佩之色,是愈深了。 当下。 两人皆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住的感叹道:“君上算无遗策,宛若天人,远非吾等凡夫俗子可比。” 在两人看来。 此刻陆仁这个大秦武安君所在的高度。 简直是到了一个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自长平之战开始。 陆仁几乎是将秦军可能面对的一切难题,皆已经面面俱到的想到了。 而且。 皆是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对于两人以及那长平之中的秦军而言。 陆仁的存在,就仿佛是天神一般。 为一帅者,便可挡千军万马! 当下。 两人再次望向面前的赵军。 深呼一口气。 这边那蒙骜便是朝着对面的平原君赵胜拱了拱手:“平原君,奉武安君之命,蒙骜和王陵在此,等候久矣。” 随着蒙骜的这一句。 那边。 赵胜的神色,也已经是彻底沉了下去:“武安君!?所以,你等秦军此战之主帅,不是王龁将军,而是武安君!?” 听得赵胜之言。 蒙骜和王陵嘴角皆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虽然没有说话。 但两人的表现。 已经是证明了一切。 而这边。 赵胜苦笑一声,自然是明白了,颓然的摇了摇头,不由得是喃喃自语道:“倒也是,若不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以王龁将军,怎会如此轻易的便将我赵主力引诱至泫氏谷?” 在此时此刻。 当这八万秦军出现的时候。 赵胜便已经是明白了他们的结局。 足足八万精锐之士。 绝对不是他们这临时拼凑出来的三万余人能够力敌的。 在如此的情况下。 他们自身尚是难保。 就更别说。 是赶至泫氏谷,救援赵军主力了。 一想到如此。 赵胜的目光中闪过一阵的黯然。 不过片刻之后。 便已经是重新的恢复锐利。 “噌!” 伴随着银光一闪。 赵胜这个赵国大名鼎鼎的平原君,便已经是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想要我赵国坐以待毙!?绝无可能!” “我赵国纵败,在赵人之血流尽之前!你等秦军,也不得踏前一步!” 一句之后。 赵胜仰天呐喊:“赵人何在!?” 回应赵胜的。 是身后三万余赵军的呼喊:“赵人在此!” 赵胜持剑,重重一挥。 目光已经是死死的放在了蒙骜等秦军之上,浑身上下战意盎然:“随我,上敌!” 刹那间。 整个现场。 便已经是杀声震天。 三万余赵军。 面对足足两倍余兵力于他们的秦军。 没有一人胆怯。 皆是振臂一呼,竟反而朝着秦军冲杀而去! 面对慷慨赴死的赵军。 蒙骜和王陵虽为对手。 心中却还是升起了一丝的敬佩:“久闻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在这一句之后。 蒙骜和王陵却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不过片刻。 便是直接挥舞手中兵刃:“放!” 刹那间。 无数弓弩、箭矢腾空而起。 如同雨下。 现场。 瞬间便是响起了赵人阵阵的哀嚎之声。 而后。 以骑兵开道。 秦军步兵紧随其后。 便是朝着赵军,毫不犹豫的冲杀而去! 战场之上。 蒙骜和王陵对于赵胜等赵人们的敬佩唯一的回应。 便是让他们求仁得仁。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很快。 便又是两日过去。 此时。 距离赵军主力大军被围泫氏谷,已然是足足过去了八日了。 此刻。 足足八日未得突围。 在头三日,赵军原本激昂的士气,此刻也已经是彻底的低落了下去。 曾经猛烈甚至是疯狂的攻势,也是彻底的颓废了下去。 虽然赵括仍然每夜组织将士突围。 但是却已不在是如同前番那般的全军压上了。 倒更向是一种试探,或者是无奈之下无力的反抗。 于是乎,在此刻的赵军帅账。 一干赵将们,皆是在于此处。 但是很明显。 脸上的神色,都是不大好看的。 而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赵括这个赵军的主帅虽然强打精神,却依旧是难掩浑身上下的疲惫之色。 要知道。 在这八日的时间中。 为了赵军能够在秦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突围而出。 赵括几乎没日只睡一两个时辰。 其他时间,不是在翻看竹简,便是苦思突围之策。 但是很明显。 这八日的努力,依旧是徒劳无功。 这边。 望向面前的众将。 赵括深呼一口气,是直接一字一句道:“秦王阴使武安君为帅,本帅求功心切,辜负我赵国英勇之将士,此战无论胜败,我赵括皆会自绝,以慰死去赵军弟兄之英灵。” 这边。 仅仅是一句之后。 那赵括的身边。 副将便是面色大变:“将军,切莫如此作想啊!” “若我王得知我军之况,必会使得援军,介时在援军的掩护之下,我军,我军定能突围而出的……” 而其他的几个裨将们,也都是焦急的往了赵括一眼,想要说些什么。 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只能是微微的朝着赵括拱了拱手:“将军,这八日以来,我将士严守待命,无一人乱阵。只要我军上下一心,未必没有突围之机。” 说实在的。 这几日时间的报并肩作战。 赵括的能力。 其实众裨将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作战之经验稍显不足。 但是这个初上战场的年轻主将,却并非一个庸碌之辈。 各种各样的突围之计,皆是信手拈来。 若是秦军换做了其他统率。 说不定。 赵军便在赵括的带领下,直接突围而出了。 然而。 很不幸的是。 赵括为帅的首战。 便遇到了整个天下所有为将者,都不想遇到的那个男人——秦武安君白起…… 是故。 此战之败。 并非赵括无能。 而是对面的那个秦军主将,实在是非凡人所能及也。 赵括那一个个在众裨将看来。 已经是极为出色的计谋。 却是被武安君一个一个的看破。 是故。 突围八日。 依旧徒劳无功。 一想到这里。 一干赵将,也是低着头,神色暗淡。 而这边。 那赵括深深的看了面前的众将一眼。 而后,便是直接的深呼一口气,询问道:“我军粮草还余多少?” 一句之后。 换来的是众将的一阵沉默。 那军需官同样是沉默良久。 而后,叹息一声直接拱手:“将军,过得今日之后,我军食粮便尽……” 虽然这几天。 赵括将所有军粮收集起来,统一调配使用。 但是。 当初乘胜追击,赵军所带之食粮,终究是有限的。 哪怕是在精打细算的情况下。 被围八日之后。 赵军的食粮,终究是消耗一空。 眼下。 便是横跨在赵军面前的一大难题,已经是突围还是不突围的问题了。 而是吃饭! 几日苦战,再加上一降再降的食粮标准。 早已经是让赵军众多将士到达了极限。 好汉也怕肚中空。 连肚子都吃不饱的情况下。 又怎么可能让赵军将士们,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呢? 此时此刻。 哪怕是赵括,也是陷入了沉默。 不过片刻之后。 赵括咬了咬牙,便是直接的一摆手:“传令下去,自即日起,我军停止突围!以待援军!” “同时,命令将士们斩杀伤马,以充抵食粮之匮!” 一句之后。 这边一干赵将便是直接的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的,便要直接反对。 但是片刻之后。 还是叹息一声。 缓缓的点了点头。 很快。 在赵括的命令之下。 众将离去。 未余赵括一人,翻折竹简,再望向众将离去的背影:“斩杀伤马,以待援军?” 赵括不断的喃喃自语着。 脸上却是带上了一丝的苦涩。 足足八日过去了。 赵军被围的消息,也早该传到邯郸了。 那赵军的援军又在何处? 赵括不知。 但是他隐隐间,已经是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已经不会再有援军了…… 这一战,他当真是败了。 而此刻。 泫氏谷之上,秦军帅账。 陆仁幽幽的望着下方的赵军。 耳边。 斥兵的呼喊,阵阵传来:“启禀君上!赵军三万余援军,被我大军围困两日,死伤大半,平原君带着赵军残部,狼狈撤离!” 一句之后。 陆仁嘴角的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在他的身旁。 一干人等,却是直接的陷入了沸腾。 第三十三章赵军的绝望,没有希望了 “三万援军!?” 在陆仁的身旁。 听得斥兵之言。 那王龁便已经是直接的瞪大了眼睛。 赵军会来援军,他自然是能想得到的。 毕竟。 足足数十万赵军被围。 赵国在得知之后。 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 赵国的情况,王龁是知道的。 早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竟然也还能凑齐三万余大军。 这是王龁无论如何也直接想不到的。 这边。 见得王龁眼前的惊骇,陆仁不语,直接轻轻的拍了拍身旁王龁的肩膀:“王龁啊,我此前已告知于你。” 将目光直接的望向邯郸所在的方向。 陆仁虽然脸色淡然,那目光却已经是和语气一般,带上了锐利:“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国家和民族在生死存亡之际决心。” 寥寥数语。 王龁这个秦国大将。 已经是对着陆仁直接拱手,心悦诚服的说道:“末将受教!” 陆仁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 在烈日的映照下。 那挺拔的身姿,仿佛都带上了一抹金辉。 周姐的直播间。 所有的观众们。 再一次的和王龁一般,被陆仁所折服。 “或许这便是我们这些凡人,和武安君这些人之间的差距吧。” “服了,我是真的服了!” “太牛了!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算无遗策的人吗!?” “外国的喷子们你们看到没有!这就是武安君!这就是我们华夏的名将!” “哼,你们华夏人神气什么,不过是一挡节目罢了……” “就是!我们西方比这个什么武安君厉害的名将,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这是真的又如何?几千年的历史,你们华夏人就出了一个武安君!?” “哈哈,急了!他们急了!” “能出一个武安君,便能出第二个,第三个!我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怎么会没有伟人圣人降世!?” “唉,要是周姐还能继续直播其他的历史就好了,我真的好想明白,除了一个武安君之外,我华夏历史上,还有那些风云人物?” “数千年的泱泱华夏,一个战国一隅便是如此精彩纷呈,其全貌,当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才是,怎么可能会籍籍无名!?” 几天的直播下来。 即便是那些外国慕名而来的观众们。 其实也已经是有些动摇了。 他们明白。 如此真实的场景,又怎么会是一挡直播节目呢? 大多数人,在心里其实已经是认定了周姐穿越的事实。 除了少数极为敌视华夏的喷子之外。 大多数的外国观众,在铁一般的事实之下。 其实已经很少有挑衅之人了。 与此同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直播。 让大多数的华夏观众们。 也开始幻想起来。 除了这战国之外。 在这数千年的华夏历史进程中。 其他的华夏历史,又该是如何? 那应当会是一段段极为精彩的历史,但是可惜。 除了眼下的长平之战外,他们却是无以得见。 而这。 也正是王陆、王铭这些历史考古工作者,乃至是全体心向华夏之人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而这边。 在所有直播间观众,以及现场众人的注视之下。 王龁跟着陆仁一起,望向了那下方的泫氏谷。 沉默片刻。 便又是直接询问道:“如今赵军援军已溃,当不会有其他援军而至。” “赵军食粮已尽,已然开始杀马!我军是不是……” 然而。 随着王龁的一句之后。 陆仁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赵军食粮虽尽,士气虽溃,却并未到得山穷水尽之地。” “余下之赵军,仍有战斗力。”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目光灼灼,嘴角亦是带上了一丝冷酷无比的弧度:“此刻总攻,我军仍会有不小伤亡,不得全胜。是故,此刻总攻,不过无谓也。” 而后。 陆仁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底下的泫氏谷一眼。 直接是摆了摆手:“传令下去,围而不攻。” “所有将士,没有本将之命,不得理会赵军丝毫。” 这边。 王龁点了点头,却又再一次的询问道:“那以君上之见,吾等何时开始行动?” 陆仁深呼一口气。 脸上也是带上了一丝的复杂之色:“赵军此刻无粮,便已开始斩杀伤马。伤马若尽,将会如何?” 王龁沉默片刻,便是直接回应道:“斩杀健康之战马。” 陆仁转头:“要是战马再尽呢?” 仅仅是一句。 这边的王龁浑身便是忍不住的一颤。 不由自主的,脑海中便是浮现出了一副恐怖的场景。 没有再继续说些下去了。 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陷入了沉默。 “所以,在战马都吃完之后,赵军将会干什么?” “应该……应该会投降的吧……” “那赵军要是选择不降呢?” 其实。 直播间的一些观众,已经是想到了什么。 但是却根本不敢将心中所想,直接的发出去。 因为那样的场景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的惨烈且恐怖! 而不过片刻。 金黄色的弹幕再一次的浮现。 张局座:【人类也不过只是动物罢了,若战马吃完,便是草根树皮皆可为食,要是草根树皮再尽……】 【那便是自相残杀,以人而食……到了那个时候,赵军也就真正的崩溃了,秦军无论是战是降,都可以轻而易举,直接战胜赵军。】 不过短短的寥寥数语。 但是当张局座的弹幕落如众多观众眼帘的时候。 他们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在和平时代。 早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他们。 简直是无法想象,那该是一副怎样残酷的场景。 自相残杀,以人而食? 当真是会在泫氏谷中上演么? 这边。 唯独陆仁幽幽的看着下方的泫氏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人啊,面对末日,上生存都成了问题之后,人性这种东西被掩盖,便只剩下了兽性罢了……” 恐怕也就只有陆仁自己知道。 如此的场景。 不是可能。 而是一定会降临在那下方的泫氏谷中。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此刻。 已经距离赵军被围泫氏谷,已经过去了十五日。 副将和军需官,缓缓来到依旧伏案在前的赵括身边:“将军,已无伤马。” 仅仅是幽幽的一句。 便是让赵括整个人的身体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缓缓的抬起头来。 那边。 副将紧紧的咬着嘴唇,更是直接颤声道:“已有不少将士,为了一口吃食,而大大出手!我赵……” 话还没说完。 这边。 赵括紧咬牙关,直接猛然抬头:“所有不遵军规之将士,皆以军法从事!” 副将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默默点头。 而这边。 那军需官抬起头来,脸上也是带上了一丝的为难之色:“那将军,这粮食……” 赵括低头。 叹息一声。 脸上已经满是纠结之色。 但是须臾,还是轻轻一叹:“杀马吧……” 一句之后。 那副将便已经是面色大变,猛然抬起头来:“将军!?” 副将的呼喊中,已然是带上了颤抖和绝望。 要知道。 当初赵国先祖之武灵王。 以胡服骑射,而强赵军。 赵军之骑兵,可谓是威震天下,堪称七国之首! 于赵军而言。 战马,便是他们的命根子。 而眼下。 赵括居然下令杀马!? 如此做派。 几乎便是等于赵军自绝后路! 彻底断绝突围之希望! 面对副将绝望的呼喊。 赵括摇了摇头,依旧不语。 那副将已然是眼眸通红,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了:“将军,还有希望么?” 赵括依旧端坐主位,不曾言语。 副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 朝着赵括沉沉一拜。 而后。 出得军营而去。 离去的背影。 正如此刻的赵军一般。 充斥着无尽的绝望和灰败,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很快。 泫氏谷上。 见得赵军大肆斩杀战马的场景。 王龁也是陷入了沉默:“君上,赵军开始杀马了……” 这一切。 正与陆仁这个武安君先前所言,丝毫不差。 而赵军斩杀战马,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之际。 待到战马食尽。 等待着赵军的。 末日和炼狱,将成为赵军最后的归宿。 而此刻。 赵国,邯郸。 赵王早已经是痛哭流涕,高声痛呼:“没有援军了,真的没有援军了!” 一面说着。 赵王一面是痛苦的捶打着面前的桌案:“赵括,本王实在是没有办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赵国,已无援军!” 一旁。 赵国文臣武将,个个沉默。 脸上,也都是带上了深深的绝望。 足足二十五日过去了。 而此刻。 整个泫氏谷下。 已经是一副地狱的光景。 第三十四章同类相食,秦军劝降 前番赵军被围困泫氏谷足足十五日的时间。 在所有的粮草、伤马皆是被食尽的情况下。 赵括这个赵军的统领,在迫不得已之下。 便是直接下令赵军斩杀战马。 以勉强维持赵军的基本粮食供应。 但是。 即便是以赵军骑兵众多。 足足二三十万的骑兵。 数十万匹战马。 却依旧是有吃尽的一天。 而便是在足足又二十五日过去了。 今天,距离赵军被围泫氏谷,已经是过去了足足四十日。 而也就是在三日前。 即便是在勉强维持不饿死的基本保障之下。 赵军的所有战马,也已皆被斩杀殆尽。 既无粮食,亦无战马可食。 所以。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军已经是彻底的陷入了混乱之中。 整个泫氏谷内,所有的草根、树皮,都已经是在最近的这段时间内,被赵军抢食一空。 而更有甚者。 已经是到了以泥土充饥的地步了。 赵军固然勇猛无匹,纪律严明。 然而。 赵军也是人。 自然也是会饿肚子的。 在彻底断粮的第三日。 赵军便已经是有不少的将士,濒临被直接饿死的绝境。 此时此刻。 在每一处的赵军营地之中。 赵军将士们,再也不复往日的神采。 不住的呻吟、哀嚎。 此时此刻。 几乎所有的赵军将士们,脸上都已经带上了麻木之色。 能够站立的赵军,都已经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的赵军。 此刻因为饥饿的原因,都是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一般。 若不是偶尔从他们口中所传出的呻吟之声。 那不远处的秦军,甚至还以为他们已经是被饿死了。 在所有的人都知道。 以这些赵军目前的状态。 恐怕大部分的人,连站立都已经是极为的勉强了。 早已经是彻底的丧失了战斗力。 于秦军的眼里,这些赵军和死了,其实也并无太大的区别。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在秦军山岭一侧防线。 一队秦军,约有百人。 正静静的驻守在他们的防线之前。 而在他们的下方。 不过十数步远的地方。 便同样是一队赵军。 在前番。 赵军食粮已尽的情况下。 自身性命尚还难保。 自然不可能朝着秦军发动任何的突围攻势了。 而秦军。 同样是奉陆仁之令。 只要赵军不做出任何的突围行动。 秦军便是以围而不攻之战略,并不会对赵军采取任何的攻势。 而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军无力,而秦军有令。 即便是在两方相距极近,也是相安无事,并未有任何的摩擦。 而这边。 秦军将士们,见得那不远处半死不活的一群赵军们。 虽说双方作战于长平,乃是你死我活之生死大敌。 但见得不远处的赵军惨状,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不过唏嘘归唏嘘。 秦军将士们,却不会因此,对这些赵军有任何的施以援手。 只要这一场大战,还没有结束。 那么。 眼前的赵军,便是他们秦军最大的敌人。 这一点。 是所有秦军将士们,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于是乎。 便是在这一队秦军将士的见证下。 在不远处。 那一群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赵军中。 一人颤颤巍巍的起身。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的来到了秦军阵前。 这边。 为首的两个秦军相视一眼,皆是拔出了手中的刀剑。 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赵军。 只见得此刻。 那赵军或许是因为饿极了,此刻的脸上已经满是苍白之色。 那眼眸中,也尽是痛苦和麻木,不复丝毫的清明。 勉强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个秦军:“杀了我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 那赵军的声音,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若不是站得极近。 甚至,秦军将士们,都已经是听不清楚他那微弱的声音。 “你们杀了我吧!” 再一声呼喊。 两位秦军低头不语。 “与其就这样被饿死……倒……倒不如,是死在你们的手上……” 几乎是面对面的注视。 此刻在两个秦军将士看来,那赵军将士的眼眸中,满是痛苦和哀求。 这个赵军极为的瘦弱和矮小。 虽然此刻的脸色已经满是泥泞和菜色。 但是他们还能依稀看得出来。 这个赵军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 远远还没有到了各国法令征兵入伍的年纪。 但是在这三年的大战之后。 早已经是山穷水尽的赵军中,如同这个赵军一般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并不在少数。 若是在太平盛世。 他们本该在自己父母的身旁,享受着家庭的温馨和快乐。 但是在眼下这个乱世。 即便是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们,也不得不如同其他的大人一般,拿起武器,上阵杀敌。 出于最基本的同情。 其实这两个秦军将士,很想如同这个幼小的赵军所说的那样,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 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死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反而是一个解脱。 然而此刻。 军令在身他们,虽然是同情和不忍,但还是不住的低下头去。 对于这个赵军的请求,选择了置之不理。 而这边。 在两人的耳畔。 那个赵军依旧是哀求着。 但是慢慢的。 他的声音,却是愈加的微弱。 不过片刻。 “咚!” 随着一声声响。 两个秦军转头一看,那个孩子,已经是静静的倒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相视一眼。 缓缓上前。 探得鼻息,却发现,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呼吸。 他死了。 就这么活活的被饿死在了这秦军的面前。 这一副画面。 落在这一队所有秦军将士的眼中,众人皆是摇了摇头,一阵的唏嘘。 “这是第几个了?” “算上这个,已经是第十一人了……” 在赵军彻底断粮的这几天。 光是在这一队秦军所驻扎的地方,一队超过百人的赵军,便已经饿死了十一人…… 下意识的。 那个被饿死的赵军的身旁,两个秦军便是直接将目光,望向自他们身后的秦军百夫长。 那百夫长亦是默然。 沉默片刻,才是缓缓叹息一声,挥了挥手:“君上有令,赵军不突围。我军……不得与他们有丝毫干系……” 两名秦军咬着牙,再一次的望向百夫长:“可是大人……若放任这个孩子不管的话,那他……” 说着这话的时候。 那两名秦军将目光直接是望向了不远处的赵军阵地之中。 随着那名赵军的死去。 大多数的赵军,已经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是半死不活的躺倒在地上。 倒是有一小撮的赵军。 和大多数已经是没有任何精气神的赵军相比,他们的精神,却是要好上不少。 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自己同伴的尸体。 不但没有任何的怜悯和悲伤之色。 反而满是贪婪和疯狂。 那通红的眼眶,以及沉重的呼吸。 就仿佛是一头头蜇伏起来的饥饿野兽,在见到了可口的猎物一般。 而这边。 在听得两名秦军将士的言语。 百夫长也是面带不忍之色。 将目光望向那群赵军,半晌却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军令……” 言罢。 那两名秦军亦是不复说些什么了。 “对不住了……” 两人心中无奈叹息着。 片刻之后。 便是将那名赵军的尸体直接的推回了赵军的阵地。 仿佛是一枚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之中。 仅仅是瞬间。 便是在现场,掀起了一阵的波澜。 在赵军阵地中。 一小撮的赵军,眼神火热的盯着那具同伴的尸体。 呼吸都是变得无比的粗重起来 于是乎。 不过是片刻之后。 那群终于是忍不住诱惑的赵军。 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同伴的尸体靠近。 而不过片刻之后。 对面的一队秦军见得不远处,那已经是沦为了一片地狱景象的赵军阵地。 哪怕是经历了尸山血海,身经百战的他们,脸上也是带着一丝的悲哀。 转过头去,便不忍再看了。 在彻底断粮之后。 赵军心中的兽性便是慢慢的开始占据上风。 当兽性彻底的压过了人性。 最后的一丝理智也是随之丧失。 人和野兽,便再无任何的分别。 甚至,还会愈加的疯狂。 而同样的场景。 在此刻赵军阵地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是在同样的发生着。 时间流转。 又是足足五日过去了。 此时。 已是赵军被困泫氏谷的第四十五日。 而在这五日的时间内。 无数的惨剧,正在泫氏谷中,不断的浮现轮回着。 泫氏谷上。 见得这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是失语了。 而其中。 自然也包括着周姐。 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 “虽然早就是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残酷到如此的地步……” “同类相食……唉,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赵军,真的是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这就是战争么?” “这会不会是太没有人性一些了,这些赵军也太惨了吧……” “楼上的,别圣母了!这就是战争!古代的战争,可没有什么人权公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唉,和现代战争相比,古代战争,是更加的残酷啊!” 虽然周姐和直播间的大多数观众,都是明白,战争是残酷的。 但是当泫氏谷中赵军的惨状,映入了他们的眼帘的时候。 他们还是忍不住的惊叹,忍不住的颤栗,甚至是害怕! 无奈。 这份残酷,已经是远远的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而这边。 周姐浑身都是在微微的轻颤着。 见得下方的泫氏谷中。 那群如同野兽一般,啃食着自己同伴、袍泽尸体的赵军,眼神中迷茫,恐惧,麻木…… 各种各样的神色不断的浮现。 她此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播。 那里知道,有一天,自己会见识这么一幅残忍的景象? “大叔……” 周姐眼眶都是有些微红了,将目光是望向一旁的陆仁:“让他们降了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 周姐的声音都是和身体一样,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而不仅仅是周姐了。 一旁的王龁等人。 也是叹息一声。 将目光直接是望向了面前的陆仁:“君上……” 而这边。 陆仁目光幽幽,静静的见得泫氏谷中的一切。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无比的弹幕。 仿佛那谷下如同人间炼狱的景象,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听得众人之言。 这边。 陆仁沉默片刻,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王龁……” 一声呼喊。 这边王龁没有丝毫的犹豫。 直接是朝着陆仁拱了拱手:“末将在!” 回应王龁的,是陆仁沉声的呼喊:“传令下去,我军将士,既刻开始向赵军喊话劝降。” 于是乎。 随着陆仁的一声令下。 很快。 夜幕便已经是降临。 整个泫氏谷已经是彻底被黑暗所笼罩。 与之相对应的。 是无数的秦军将士们。 占据高处。 高举火把! 一排又一排的火把,将四周都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炽热中,带着光明。 那正是此刻身处黑暗的赵军将士们,所无比渴望的东西。 此刻。 见得那无数的火把。 赵军将士们纷纷是抬起头来。 带着希冀的目光,望向那一处处光明和火焰。 “降!” 很快。 第一声的呼喊响起。 仅仅是瞬间。 便已经是响彻了整个泫氏谷中。 如同一声重鼓,重重的敲击在了所有赵军将士的心房。 秦军将士们此刻不断的舞动着手中的火把。 战鼓雷动。 与之伴随的。 是那一声嘹亮过一声的呼喊。 “降!” “降!降!” “降!降!降!” 几乎每一声。 都仿佛是带着魔力一般。 让所有赵军本就已经是支离破碎的防线。 瞬间,崩塌! 而此刻。 随着秦军的劝降之声,是响彻整个泫氏谷。 赵军帅账之中。 一干赵将,皆是在列。 但是此刻。 他们的脸上,和大多数的赵军将士们一样,都是带上了一丝麻木和呼喊。 听着谷外,那秦军洪亮的劝降之声。 他们皆是低下头去,脸上带上了无尽的悲哀和绝望。 “将军……” 那副将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已经是微弱无比。 而在所有赵将的注视之下。 一直是不断翻阅竹简的赵括。 此刻一拂手。 将桌案之上,所有的竹简尽数打翻在地。 “援军不会来了……” 赵括深呼一口气,静静的说出一句:“自被围困谷中八日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援军不会来了……” 而赵将们,亦是默然。 对于赵括此言。 其他他们是何尝不知道呢? 若赵军当真是有援军。 必然早已经是赶到了。 何必是放任他们困于这泫氏谷中。 经历如此的煎熬? 第三十五章赵括的最后一舞 这边。 随着赵括的一句之后。 那群裨将们,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资历最深的老将,是咬了咬牙,朗声拱手道:“将军,不若我军劝降。待到秦军近身之时,我等杀他个措手不及,如此未必没有拖困之机……” 说着这话的时候。 连这个老将,自己都有些不大自信。 而这边。 赵括也是惨然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将军,虽说兵不厌诈。若是其他人,将军之计,或许可行。但而,武安君又岂是常人能比?” 深深的见得面前的众将,赵括是一字一句道:“我料定,不见得吾之尸首,武安君定然不会相信吾等轻易而降。” 说着这话的时候。 其他的赵将们,脸上也是闪过一阵的悲哀之色。 那副将更是面带哀色:“那将军,吾等又待如何?” “吾等总不能将这数十万的将士们,眼睁睁的饿死吧?” 到了这个时候。 赵括脸上的神色,反倒是恢复了平淡:“降吧……” 轻飘飘的一句。 仅仅是瞬间。 便是让在场所有将领们,皆是脸色大变。 “将军!” 众将瞪大了眼睛,皆是齐声的呼喊。 要知道。 自赵国立国百余年间。 赵军之勇猛,几乎是传遍了天下。 可以说。 只有战死之赵军,而无投降之赵军。 此番。 他们若降。 几乎等于是亲手,将自己钉在了耻辱柱上。 然而。 还没等他们继续说些什么。 这边,赵括抬头,望向他们的目光,已经是变得无比的锐利:“事已至此,若不降。吾等真欲让这些英勇的将士们,活活饿死不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边。 赵括的目光幽幽,放在众将的身上:“诸位,若他们多死在这里,我赵国便是真的完了……” 其实。 对于赵括之言。 在场众人,又何尝是不明白呢? 秦赵两国战斗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们赵国,已经是倾尽了国力。 将自身的一切。 都已经是压注到了此战之上。 赵国国内。 几乎所有十五岁以上的青壮,都已投入到了这里。 甚至。 便是连十三、十四甚至是十二岁的孩子,都不在少数。 若他们。 当真都是阵亡在了此地。 那赵国。 就当真是亡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 一干赵将们,莫不是眼眶通红,几欲垂泪。 而那副将,浑身颤抖着将目光望向赵括:“将军,我军若降,那将军你呢?” 随着这一句之后。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的聚集到了赵括之上。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年轻的赵括默然。 抬头望向东方。 那正是邯郸所在的方向。 目光中,带着无限的眷恋,还有深深的遗憾和无奈。 虽然是短短的一瞬。 然对于赵括而言,却已是一眼万年。 那一眼。 赵括仿佛是度过了二十余年的匆匆时光。 远在邯郸的老母、举案齐眉的妻子,尚未出世的孩子…… 以及还未来得及拜谒的父亲灵位。 以往在邯郸的人伦之乐,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一一的在赵括的脑海中浮现。 当赵括再一次的转过头来,那最后一丝的眷恋,也是彻底的消失不见。 “我是赵军主将,我不能降。” 赵括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众将,说着这话的时候,赵括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带着无比的郑重:“我赵括此战,轻敌、贪功、不知轻重、自不量力。以往自以为饱读兵书,已尽得兵家之妙。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天来,翻折竹简,苦思冥想,亦未得破敌之法。” “此番为将,乃一心为担国难,然此番反累国至此。” 顿了顿。 赵括默默的将腰间的宝剑卸下。 伴随银光一闪,宝剑出鞘,寒芒四溢:“赵括该死,也必须死。” 而后。 赵括转头,将目光直接的望向面前曾经隶属于廉颇的几个裨将,是直接一字一句道:“诸位,待到明日破晓,本将会亲领五百亲兵,朝着秦军阵地,发起最后一次冲击。直至,战死为止……”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括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那几个裨将的肩膀:“前番多有怠慢,皆乃本将肚量狭小。此番本将战死之后,赵军后事,便皆交由诸位了。” 而后。 朝着众将深深的一拜。 赵括大步朝前,向着帅账之外而去。 而在帅账之中。 却无再一人组织。 所有人的人都明白。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主将。 对于赵军和赵国,所做的最后一个交代。 刹那。 整个赵军帅账,已是泣不成声。 须臾。 已是黎明破晓。 泫氏谷,东侧谷口。 呼喊一夜。 秦军将士们,依旧是静静的守望在此地。 而与此不同的是。 原本一直是在泫氏谷上,负责指挥前局的陆仁,已经是带着王龁等人,亲至此地。 在陆仁的身旁。 见得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静的谷口,周姐终于是忍不住的转过头来,望向面前的陆仁:“大叔,那赵军……当真会降么?” 陆仁默默的点着头:“会的,他们会降的。” 而王龁亦是同样的皱起了眉头:“将军,这赵军,会不会困兽犹斗,行诈降之举?” 而陆仁再一次的转头。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一字一句道:“所以,赵军若当真愿降,唯有两种办法。” 一句之后。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了面前的陆仁。 那脸上,皆是带着疑惑之色。 便见得这边,陆仁神色如常:“其一,便是带着他们的主将赵括之首级而降。其二,或赵括亲自前来,冲锋至死。主将一死,赵军最后抵抗之心即散,故而能降。”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也是闪过一丝的锐利:“王龁。” 瞬间。 王龁应声出列:“末将在!” 陆仁直接缓缓挥动右手:“片刻,待到赵军前来,若非带来赵括之首级。其余情况,皆杀无赦!” 王龁肃然,直接朗声呼喊:“末将领命!” 而后。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 “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动静,自谷内响起。 由远及近。 不过片刻。 在所有秦军的注视之下。 一队约有数百人的赵军,徒步而行,缓缓的朝着秦军的阵地而来。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队赵军的军容并不齐整。 甚至,大多数人,连行路都已经是极为勉强。 但与众不同的是。 所有人的脸上,并没有那大多数的赵军麻木、绝望的神色。 反而是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尽的战意。 而在他们出现的刹那之后。 奉陆仁之令。 这边的王龁没有丝毫的犹豫。 便是直接的举起了右手。 很快。 现场秦军阵地。 所有将士,皆是严阵以待。 弓手、弩手,皆是直接的举起手中的弓弩,毫不犹豫的对准了前方的赵军。 这边。 陆仁的目光,静静的望在前方一人的身上。 此人身作红甲。 脸色虽然煞白。 但是浑身气势却是不俗。 手持三尺青锋,端得是一个锐意横生。 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间。 陆仁便已经是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很明显。 不是别人。 正是那赵军之主将赵括。 陆仁眯着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前方赵军止步!” 沉声一句呼喊。 那边赵括一摆手。 所有赵军皆是止步。 而赵括的目光,同样是静静的望在陆仁的身上:“武安君?” 一声呼喊。 这边。 陆仁缓缓点头:“来将可是赵括将军?” 赵括同样是点头。 两目相对。 神色皆是复杂无比。 而这边。 片刻的默然之后。 赵括颓然一笑,以最高规格之礼,朝着陆仁直接的行了一礼:“后进赵括,见过武安君。” 陆仁同样颔首:“赵括将军安好。” 虽然是各为秦赵两国的主将。 但是此刻。 两人倒不像是敌人,而是两个多年相识的忘年之交一般。 而在片刻寒暄之后。 陆仁目光锐利:“赵括将军此番,欲降乎?” 陆仁的询问。 换来的却是赵括朗声的一句大笑:“降?” 缓缓摇头。 片刻之后。 赵括缓缓的抬起头来,望向陆仁的目光,已经是带着无比的锐利:“在下学艺不精,此战确实是武安君胜了。” “但是,赵括身为赵人,从来便只有战死之赵括!而无降敌之赵括!” 说话间。 赵括举起手中青锋宝剑,直勾勾的望向陆仁以及他身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秦军,浑身上下,已经是战意盎然:“此番赵括前来!欲战!” 一番话后。 赵括之言。 便是让整个直播间直接炸开! “战!?” “整个赵军的主将,是脑袋秀逗了么!?就他带着这几百人,还想和秦军大战!?” “这绝对是疯了!这怎么战!?明明到现在,如果投降,说不定还能活命,为何还要战!?” “有着这样的主将,怪不得赵军会败!” 很明显。 对于赵括之言。 这些观众们却是怎么也不能理解的。 毕竟。 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是知道。 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 赵军已经是彻底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没有任何和秦军做战的资本了。 然而。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 那赵括,却还是想要战!? 在众人看来,这绝对是疯了! 然而这边。 便是在众多观众疑惑之际。 这边那金黄色的弹幕,再一次的浮现在直播间之中。 张局座:【唉,你们都是知道,赵军是不能战了,这个赵军的主将,又何曾是不知道?你们还看不出么,他是在求死!】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这个主将不死,武安君和秦军恐怕都会以为他们赵军是在诈降,恐怕并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 【所以,也只有他这个赵军的主将死了,武安君和秦军才是会安心的接受他们赵军的投降。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死,为那些幸存的赵军铺路啊……】 当打出这些弹幕的时候。 其实张局座本人,也是无比的唏嘘。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直播。 无论是从陆仁的嘴里,还是从这一番大战以来的赵军的所作所为。 其实都已经是让张局座知道。 眼前的赵括并非是庸将。 恰恰相反。 年不过二十余岁的赵括,在这一场大战之中,所使出的一些计谋,让张局座都是不由得拍案叫绝。 但很可惜。 即便他的计策是精妙。 然而他面对的。 是武安君…… 是这个张局座即便是在上帝视角以及现代无数前沿军事知识洗礼下的海军将领,也觉得无懈可击的绝世名将!千古一将! 非是赵括无能。 而是他所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过的强大。 强大到,足以让赵括和赵军绝望的地步。 明明是一个绝对的未来之星。 却偏偏在自己的第一战。 便遇到了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 让张局座,也不由得为赵括感到惋惜。 而这边。 随着张局座的解释。 瞬间,也是让整个直播间,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死,换取所有赵军的幸存么?” “唉……这个赵括将军,真的是……” “可悲又可叹,第一战便是面对一个自己永远也不能战胜的敌人……” “战争就是如此啊,强者生而弱者亡……” “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各为其主,为之奈何?” “为什么,我感觉我都有些想哭了。” 而这边。 随着观众们的一字一句。 这边。 赵括高举着手中的宝剑,整个的身上,也已经是散发着无尽的战意,直接是朗声一举高呼:“诸位将士们,你都是赵国的好男儿!” 转头。 深深的凝视着这群跟随自己的亲卫。 赵括的嘴角,亦是带上一丝悲凉的笑意:“今日,请跟随着赵括,我们回家……” 而后。 赵括没有丝毫犹豫。 身先士卒。 便已经是朝着秦军冲锋而去。 而与此同时。 在他的身后。 所有的赵军将士,脸上没有一丝的惧意,反而是同样的战意盎然。 不过片刻。 便是同样一声呐喊:“杀!” 同样是紧紧的跟着赵括。 朝着秦军,发起了最后的绝命冲锋。 而所有人都是知道。 这将是赵军和赵括的最后一舞。 第三十六章将之尽头谁为峰,一见白起皆成空 不过数百赵军。 在赵括的带领下,朝着秦军的军阵,疯狂的冲杀而去。 在如今的泫氏谷东侧谷口。 秦军之兵力,足足一二十万。 这不过数百的赵军。 在庞大的秦军面前,仿佛是一群弱小的蝼蚁。、 而他们的攻势,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 仿佛是一朵浪花。 扑打在巨石之上。 注定只能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一点。 陆仁明白。 秦军明白。 赵括明白。 赵军亦是明白。 甚至。 在那直播间中。 所有的观众们,也都是明白。 然而。 便是在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明明自知必死。 赵括和赵军,依旧是在朝着这茫茫的秦军,开始发动了最后一次的绝命冲锋! 数百声呐喊汇集一处。 竟有如奔腾之大河。 而在他们的对面。 这边。 陆仁漠然的望着这群冲锋而来赵军。 缓缓的摇了摇头。 脸上仅余一丝叹息。 不过须臾。 便已经是举起了右手。 “放!” 随着一声呼喊。 刹那间。 弓弩箭矢,如雨而下。 仅仅是刹那。 便已淹没了所有的赵军。 在这恐怖的覆盖打击之下。 惨叫、哀嚎…… 不绝于耳。 仅仅是第一轮的箭雨之后。 那数百赵军,便折损了超过九成。 赵括身先士卒。 亦身中数箭。 踉踉跄跄的他,以剑柱地,单膝跪地,勉强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脸上、嘴角,已然是溢出了鲜血。 再次的望向自己的身后。 那方才还有数百的赵军。 此刻能站着的。 已经不超过五十人。 赵括一声惨笑。 再低头。 他的左臂、肩膀、右腿、腹部之上,各插着数支箭矢。 透过盔甲,直直的刺穿了他的皮肉,直达骨髓。 钻心一般的疼痛,时刻的侵扰着赵括的神经。 但是。 此时此刻的赵括。 已经是顾不得这些了。 几乎是紧咬牙关。 一根一根。 将自己身上的箭矢,直接是拔了下来。 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 让赵括身上那血红的战甲,更多了几分的妖冶。 再一次的起身。 当是时。 狂风拂过。 将残破的赵军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噔!” 一声轻响。 头上同样沾染了斑驳鲜血的铜胄,直接落在了地上。 没了铜胄的赵括。 一头长发,披散而下。 伴随着狂风,在半空中不住摇曳。 配合着那身上淋漓的鲜血。 更多了一分的凄凉。 赵括再转头。 望向自己身侧。 一名亲卫赵军已然身死。 但是在死前。 却依旧是紧紧的握着那柄属于赵军荣耀的旌旗。 人虽死。 但旗尚立。 虽身披数创,却依旧是无波澜的赵括。 此刻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悲怆。 见得那将士满身的鲜血,却犹自不得瞑目。 当下。 便弃得宝剑。 右手轻轻的替那个将士,闭合了双眼。 而后。 从他的手中,接过赵军旌旗,紧紧的握在手中。 最后一次凝望了那已然是残破不堪的旌旗。 而后。 高高的举起! “赵军将士何在!?” 最后一声呼喊。 仿佛是用尽了赵括这一生的力气。 嘹亮浑厚。 响彻谷口。 而回应他的。 是数十声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呐喊:“在此!” 赵括挥舞着手中的旌旗。 而口中,却是吟唱起了一首战歌。 那古老的战歌。 亦如此刻的赵军一般。 悲怆而又壮烈。 燕、赵之地。 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而今日。 赵括和他身后的这些赵军将士们,便用自己的鲜血,为这首战歌之上,镌刻了更为深层次的含义。 现场。 听得赵军吟唱。 陆仁并未下令秦军继续攻击。 只是和所有的人一道,脸上的表情庄严而又肃穆,默默的注视着这些赵军高歌一曲。 这同样是陆仁和秦军,给予这些赵军,最后的尊重。 很快。 待得一曲歌罢。 赵括高举旌旗:“将士们!我赵人兄弟们!” 深呼一口气。 这最后一句。 仿佛是用尽了赵括毕生的力气:“随我赵括,杀!” 而后。 不过数十众。 在距离秦军军阵不过二十步的距离,再一次的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 陆仁同样是没有留手。 因为他知道。 在此刻的留守。 无疑是对赵括。 以及这些甘愿赴死的赵军将士们的一种侮辱。 这个时候。 他所能做的。 便是严阵以待,将他们视为真正的敌手! 直至,全灭敌军! 手中宝剑已然出鞘。 陆仁高举手中宝剑,而后同样是一声高呼:“秦军将士!杀!” 一声令下。 刹那间。 第二轮的箭矢而过。 留下数十具赵军之尸体。 再到最后。 赵军所剩之人,唯有赵括一人。 或者说。 赵括也不复生还。 他的胸膛,身体。 此刻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 凭着一股毅力。 终于冲到了陆仁的面前。 不过一步。 然而那最后的一步。 却已经是成为了天堑。 赵括依旧屹立不倒。 手中紧握着那旌旗。 怒目圆瞪,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陆仁。 却再无余力,而踏出那最后的一步。 而后。 在陆仁的注视之下。 赵括的目光透过他,仿佛是落到了那千里之外,遥远的赵国邯郸。 整个人已然是摇摇欲坠,浑身上下,皆是沾满了鲜血。 嘴巴不断的翕动着。 仿佛要说些什么。 但是身体的情况,却再也不足以支持他说出来了。 唯有陆仁从那双眼眸中,看出了不尽的遗憾和眷恋。 “对不起……赵括不能带你们回家了……” 也许说了。 也许也只是陆仁的幻觉。 在这最后一刻。 赵括转头。 见得那再无一人生还的赵军。 而后。 颓然的倒在了陆仁的面前。 至此——赵军主将赵括,于赵军被困泫氏谷第四十六日,自领锐卒出战,身中数十箭,兵败身亡。 而这。 也就代表着。 自秦昭襄王四十五年起。 历时三年的秦赵长平之战。 在陆仁这个武安君的统领下。 以大秦胜利而告终。 当赵括身死之后。 剩下来的事情。 便是水到渠成了。 主将阵亡。 而赵军内部,同样是因为粮食问题,而陷入崩溃。 剩下的赵将们,以赵括最后一战临战之言。 领尚存之二十万赵军,归降秦军! 至此。 距离陆仁接替王龁出任长平之秦军主将,不过两月。 秦军既大破赵军! 取得这长平之战的最终胜利! 如此的结局。 哪怕是王龁这些秦军将领,也同样是怅然若失。 他们打了近三年,都没有拿下的赵军。 武安君一到。 只用了两个月,便拿下了? 即便是已经知道了陆仁的能力。 直到此刻,他们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便是如此。 就更别说。 是周姐还有那直播间的观众们了。 此时此刻。 周姐望向陆仁的目光,仿佛是在望着一个天人一般。 而那些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莫不是如此。 “胜了!?这就胜了!?” “虽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跟随着武安君和周姐的视角,我也觉得秦军胜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仔细一想……” “两个月的时间,便领得秦军战胜了三年都没有战胜的强大赵军!这打仗,什么时候便得这么容易了!?” “武安君!武安君啊!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了战争而生啊!称一声战神,也不为过吧!?” “壮哉我武安君!壮哉我华夏!得此战神!?” “算无遗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看至此以后,谁还能说我华夏无名将!?” “千古一将!这便是真正的千古一将!” 在这个时候。 整个直播间中。 再无一人,能说出任何的反驳之言了。 当整个事实都是摆在了面前。 从开始,到过程,再到最后的结束。 在周姐的直播间。 将这一次的长平之战。 都是用最真实的镜头,直接的记录了下来。 这一场。 堪称是华夏乃至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之战的真实面貌,彻底的展现在了后世之人的面前! 别说是直播间前的那些普通的观众们了! 此刻。 在直播间前的屏幕之上。 金黄色的弹幕再一次的浮现。 张局座:【将之尽头谁为峰,一见白起皆成空!】 【武安君,千古一将!】 与此同时。 在现实华夏首都的一处会议厅中。 众多领导,齐聚一堂。 观看着大屏幕前的那一幕。 大领导同样是面色微红,深呼一口气再一次的望向了面前的众人:“你们觉得如何?先前的方案,可还合适?” 一句之后。 这边二领导便是直接的起身。 同样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武安君墓那边的考古工作,也基本已经到了尾声,再有半月,便可以按照原定的计划,直接开始了!” 大领导听得此言。qqxδnew.net 目光灼灼。 很快。 便再无一丝的犹豫,直接是点了点头:“好,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一切,便以原定的计划举行!”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很快。 随着这一场的长平之战的结束。 现实的华夏,同样是再起波澜。 而在陆仁和周姐这边。 却是还遇见了一个问题。 一个对于陆仁来说。 也最为重要的问题。 二十万赵军既降。 那秦军自然也是开始清点此战之战果。 此刻的陆仁。 面色依旧是无比的平淡,直接是将目光望向面前的王龁:“王龁将军,此战我军伤亡如何?” 随着陆仁的询问。 这边。 王龁的脸上依旧是带着欣喜的余韵,而后稍稍的收敛,便是直接郑重拱手道:“启禀君上,此战我军伤亡之将士,约在十五万人。” 说着这话的时候。 王龁的语气,再也不复此前的欣喜。 同样是无比的沉重。 毕竟。 秦军虽勇。 且占据了地利。 但是赵军却也不是一群任由秦军揉捏的软柿子。 在被围困之后。 在突围渴望的刺激之下。 他们比秦军更加的勇猛!更加的悍不畏死! 所以。 即便是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秦军的伤亡依旧是惨重的。 十五万秦军将士的性命。 可不仅仅是一串数字而已。 他们中的所有人。 都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 有家人,也有朋友。 这都是一条条再鲜活不过的生命。 但是在这两月的大战期间。 便如飘絮,随风而逝。 此刻。 哪怕是陆仁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是带上了一丝的悲怆。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赵军呢?” 一句之后。 王龁沉思片刻。 便是再一次的回答:“看谷中情景,再加上大粮山及韩山之赵军。此番赵军伤亡,因是在二十五万之数。” 当王龁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 周姐和直播间所有的观众,心中都不由得是为之一揪。 久久都不能平静。 虽然。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可谓是观看了这长平之战的全部过程。 也知道。 在这惨烈的大战之下。 秦赵两方的伤亡,必定是无比的惨重…… 但是这个数字,却还是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两个月的时间。 此战。 秦赵两国所阵亡之人数相加! 竟然是足足三十五万人! 那可是三十五万人啊! 其尸体相加。 恐怕能铺满这偌大的泫氏谷的每一个角落…… 战争是残酷的。 战争是无情的。 也是血腥的。 以往的这些观众们。 对于此,虽然是知晓。 却根本没有一个太大的概念。 直到此刻得知。 只觉得通体生寒,再不复言语,心中之波澜,亦久久不能平静。 而片刻之后。 陆仁亦是同样是深呼一口气。 缓缓的朝着王龁摆了摆手:“不愧是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赵国勇士……” “传令下去,拆得赵军壁垒,缴其军械!” 言语中,带着不住的感慨之色。 此刻。 陆仁目光幽幽,再一次的望向东方。 所望之方向。 正是那遥远的赵国都城——邯郸。 “如此一来,我秦军通往邯郸之路,只剩下两大障碍了。只要再取太原、皮牢,邯郸便已经是双翼尽失。” “而我秦军攻占邯郸只日,便已经是近在眼前。” 言语中,带着不住的感慨。 熟知历史的陆仁知道。 在历史上的长平之战。 他的前身武安君白起,便是在这最后攻取邯郸的一战中。 被秦王一纸诏令,直接回到了秦国。 攻取邯郸,彻底灭得赵国之事,也是无疾而终。 但是现在。 陆仁的心中。 却早以酝酿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个在穿越之后。 便从未断绝的想法! 他要改变历史! 亦要了却历史上,那白起恐怕是毕生的遗憾——攻取邯郸,拿下赵国! 而眼下。 除了攻占邯郸,灭亡赵国之外。 等待着陆仁的。 却还有一件事。 一件影响武安君白起一生之事! 目光低垂。 陆仁将目光,望向泫氏谷中。 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是无比的凝重。 甚至比之面对赵军主力之时,还要更加的凝重。 第三十七章降卒之困 此刻的陆仁。 望向那泫氏谷中的二十万赵军降卒。 原本古井无波的内心,此刻却是终究起了波澜。 自穿越之后。 陆仁沿着原本武安君白起的道路上,缓缓的前进着。 所做之事。 和原本的白起,也是一般无人。 自得前丞相魏冉之推荐。 陆仁已成秦之大将。 伊阙之战,大破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为秦扫平东进之路。 后大举攻楚,引鄢水,灌鄢城,攻克楚郡郢都,克楚军十万。 长平对决,戮得赵军已过二十五万。 加上这连年的征战。 可以说。 陆仁手上沾染的列国士卒、子民之鲜血,也已过得百万。 然而。 战场相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所以,陆仁本问心无愧。 现在,陆仁却不得不亲手,将这二十万手无寸铁之赵军降卒,一并坑杀。 陆仁不知,在历史上的武安君白起,是如何想的。 但陆仁,终究不是白起。 沉默片刻后。 陆仁便是径直的将目光,直接望向了面前的周姐。 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 却还是低着头。 一声叹息。 这边。 王龁见得陆仁如此。 便是忍不住的好奇道:“君上,如今既败得赵军,为何还愁眉不展?” 面对王龁之言。 陆仁不语。 直接缓缓摇头。 沉默片刻之后。 便是再一次的望向王龁:“此番,赵军既降,长平亦克。我军东进邯郸之路,便仅余太原,皮牢而已。”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的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那东方的邯郸,脸上的表情,已满是郑重:“如今,赵军大部,皆没于长平。无论太原、皮牢抑或邯郸,皆是兵力空虚,正是我军大战东进之时!” 少时。 陆仁目光锐利,径直的一摆手:“传令下去,蒙骜、王陵,各领大军五万,携大胜之势,以雷霆之威,即刻扫荡太原、皮牢二地!” 随着陆仁的一声令下。 那蒙骜、王陵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皆是拱手:“诺!” 而后。 陆仁再一次的望向王龁。 犹豫片刻。 便是再一次的下令:“另,再速派斥兵,将长平之军报,速传于我王。” 于是乎。 不过数日之后。 赵国。 邯郸。 “启禀王上,赵括将军战死,我赵国阵亡将士二十五万!其余二十万将士,不得食四十六日,而无奈降秦!” “报!秦将蒙骜领兵五万,攻我太原!太原失守!” “报!秦将王陵领兵五万,攻我皮牢!皮牢失守!” 当一道一道的消息传到了朝堂之上。 仅仅是刹那。 那赵王便已是猛然起身:“什么!?我军降了!?秦军攻克太原、皮牢……” 此时此刻。 赵王脸上的表情,便如同天塌下来一般。 因为他明白。 这一切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而朝堂之上。 其他的赵臣,听得此等消息。 不过瞬间。 已是动荡! “我军败而降秦……” “败了!终是败了……” “万事休矣!” 四十五万赵军。 阵亡二十五万…… 余下二十万,皆降余秦军。 也就代表着。 自此战之后。 赵国国内,大半青壮,皆没于长平。 再无于秦抗衡之力。 而自身,亦有覆灭之虞。 当下。 整个赵国朝堂,因为此事,皆已乱做了一团。 无数文臣武将,皆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边。 赵王更是单膝跪伏于地,仰天一阵狂呼:“上苍,欲亡我赵国乎!?” 一句之后。 赵王仰天,满口鲜血喷涌而出。 径直是晕倒在了地上。 倾刻间。 整个赵国朝堂,便已大乱。 邯郸、乃至是整个赵国,亦是动荡不安。 而此刻。 秦国,咸阳宫。 自河内郡增益援兵之后。 秦王便携丞相范雎,一同返回了咸阳。 而此刻。 咸阳宫中,秦王踱步,满脸焦急的等待着。 而在他的身旁。 秦相范雎,亦是郑重,随于秦王之后。 当此二人,皆在等待着些什么。 很明显。 他们所等待的不是别的。 正是前方长平之秦军战报。 须臾。 便在两人目光注视之下。 一斥兵脚步匆匆,便已来至大殿之上。 不待得斥兵说些什么,秦王和范雎便是忍不住齐齐踏前一步:“可是我军胜了!?” 言语中。 堂堂秦王和秦相范雎,竟带着无尽的期待和紧张。 听得此言。 斥兵供手行礼,便是朗声呼喊:“启禀我王!我秦军歼敌二十五万,降泫氏谷中赵军二十万!” 说完。 将手中竹简拱手献于秦王:“此乃上将军之书信!前番,上将军亦命蒙骜、王陵将军各领兵五万,业已攻克太原、皮牢两地!” 一句之后。 秦王迫不及待。 便是一把从斥兵手中,夺过竹简。 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剑一般。 在竹简之上。 一一扫过。 不过须臾。 秦王便是紧紧的攥着竹简,径直跪之于地。 肩膀来回的抽搐着。 足以证明。 此刻的秦王,心中到底是有多么的兴奋而激动。 而后瞬间。 秦王爽朗的笑意,便已是传遍整个大殿。 “看见了吗!?我秦国的列祖列宗!可曾看见了吗!?” 低着头。 此刻的秦王状若疯魔,因为兴奋,面目间都已满是狰狞:“我秦胜了!大胜赵国!” “三载未分胜负!而武安君一出,便已破敌而受降!定天下,而壮我国威!” “我秦军,真乃神佑!壮哉我秦军!壮哉我大秦!”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当是时。 秦王跪之于地,胸口上下的起伏着,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他明白。 自此战胜后。 秦军兵锋,随时便能直指邯郸! 整个赵国,已然是唾手可得! 而一但赵国灭! 则秦国于中原之内,便再无一国,能独抗秦军! 以一国之力,而独战六国。 这数百年来,秦国无数先祖之夙愿,便已近在眼前! 已尽在秦王之手! 待到片刻之后,才是想起了什么。 秦王连忙是转过头来,望向面前的斥兵,略微平复依旧起伏的胸口,才是朗声道:“快!以寡人之命,告于武安君,寡人准降!” 斥兵没有丝毫犹豫,便是再一次的拱手:“谨遵王命!” 而自至斥兵退去。 秦王亦跪倒在地。 大笑不止。 足足一刻钟之后。 秦王便再起身。 快步至于大殿之上的函图之上。 自西而东。 自南而北。 那锐利的目光,在偌大的函图之上,不断的扫过…… 激动之下。 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是不断的颤抖着:“天下!寡人之天下!我大秦之天下!” 说着这话的时候。 秦王一向是古井无波之脸上,已满是激动之色。 而在一旁。 秦相范雎亦是颤声而道:“恭贺我王!此战之后,我秦国亦将无敌于天下!” “一统六国,亦迟早之归宿也!天下万年,我大秦亦万年!” 说着这话的时候。 范雎的脸上,神色虽同样是激动不已。 然而。 和秦王不同。 范雎虽同样是兴奋。 但是那满是阴翳的目光,却幽幽的望向东方。 而这边。 秦王转头。 见得面前范雎之神色。 微微的低下头去。 嘴角却同样是带上了一丝隐而不见的笑意。 目光同样是放在那函图的长平之上。 再一侧身,轻轻的拍了拍范雎的肩膀:“此战,亦有丞相之功劳。” 此句之后。 范雎整个人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喜色。 反而身体,都为之一僵。 沉默片刻。 范雎缓缓闭上眼睛,旋即再一次的睁开:“王上。” 轻轻的一声呼喊。 这边秦王再一次的转过头来,目光依旧带着锐利之色:“丞相还有何言?” 随着秦王的一句询问。 范雎这边,便再一次的拱手道:“启禀王上,微臣觉得,此番大胜,武安君之书信,却是有些奇怪。” 迎着秦王的目光。 范雎是直接供着手,一字一句道:“赵军受降,武安君此番,却是请奏受降?如此一来,岂非多此一举?” 顿了顿。 在见得这边。 秦王脸上之笑意更甚。 范雎脸上的表情,也放得更开了一些:“莫非,武安君是想请奏我王,欲求二十万赵军活命?” 随着范雎的这一句。 那秦王脸上的笑意也是同样的消失不见。 和范雎一道,再一次的望向长平所在的方向:“寡人前番亦是大喜,倒还是忘了,长平,可还有我秦军数十万将士,等着吃饭呢。” “数十万将士,我秦国内之粮草,亦无多矣……寡人为此,亦焦头烂额,不得寝食。” 秦王之言。 似乎是意有所指。 而这边。 范雎也是不复犹豫,再一次的拱手:“王上!此战之前,微臣便曾言及!此秦赵一战,乃我秦赵之国战也!” “国之一战,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也。” “此我秦与赵之战,耗时三年,费得钱粮、丁男,无以数计。此战我秦虽胜,然阵亡之将士亦迈十五万。与赵军相较,不过伯仲之间。” 秦王上前。 来到范雎的身边。 那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范雎:“所以,以丞相你之意呢?” 听得秦王之言。 那范雎僵硬的身体,明显也紧了些。 当下,便再一次的回应道:“以微臣之意,若请赵军受降。以先前之例,各国交战,若有降兵,或为我所用,或放之归乡。” “然此战,我秦国之粮草,已无力接济二十万之赵军降卒。” “若放之归乡,不出三年。此长平之战,我秦国,岂能算赢?” 一句之后。 这边。 秦王目光愈利,嘴角的笑意也是更甚。 深深的看了范雎一眼,再一次的拍了拍范雎的肩膀:“先生,真乃寡人之臂膀也。” 寥寥数语。 然那范雎身为堂堂秦国之丞相,却早已冷汗淋漓。 与此同时。 同样是泫氏谷,秦军大营。 自赵军降秦之后。 二十万之赵军,便一直被陆仁安置于泫氏谷中。 足足数十万秦军,此刻再加二十万之赵军。 人吃马嚼。 让秦军本就紧张的粮草,更是无以为继。 在陆仁的身旁。 王龁和陆仁一道。 见得那饥饿的赵军,狼吞虎咽的吞食着食粮。 整个人,都已经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二十万人,杀不能杀,放不能放;还得每日供给吃食……” 这边。 王龁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面前的陆仁:“将军,咸阳那边,我王之召命依旧未曾下达?” 陆仁不语,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 便是将目光望向身后:“卫先生何在?” 一句之后。 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军需长便已经大步以至陆仁面前:“拜见上将军!” 陆仁见得军需长,缓缓的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是直接的询问道:“卫先生,我军之军粮如何?” 军需长面带犹豫。 沉默片刻后,还是直接拱了拱手:“上将军,我军之军粮,若仅维持我秦军,尚能供得半月。” 说着这话的时候。 军需长缓缓的看向了泫氏谷底,幽幽一叹:“若还要供给赵军,便仅能勉强维持十日了……” 这边。 随着军需长的一句之后。 在场众人,莫不是面色一变。 半月粮草? 也就是说。 此时此刻。 秦军之粮草,早已经是到了岌岌可危之地了。 当下。 无论王龁、还是其余秦将,皆是连忙拱手:“君上,粮草不济,请君上即刻奏请我王,增益粮草为上。” 然而。 听得此言。 身为秦军主将之陆仁,却并未即刻回答众人之言。 反而目光愈加复杂。 静静的望向那泫氏谷底的赵军:“你们还没发现么?” 众人愕然。 便听得这边,陆仁一字一句道:“先前,吾等于赵军交战,我王每日必派使者前来,询问战事、粮草之况。” “每逢粮草不济之时,不待我军请求增益粮草,王上之援粮即到。” “对于我军粮草之情况,我王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陆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这边。 在场的众人,已然是隐约明白了一切。 这边。 王龁等人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的身上,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所以,我王的意思是!?” 而随着陆仁以及王龁等人之言。 这边。 周姐以及直播间的观众们。 却已经是满是疑惑。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明白。 陆仁等人,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发的章节都是大章哟,正在存稿,初一开始多更。) 第三十八章全网沸腾! “???这是在说些什么,怎么就一点听不懂呢!?” “是啊,没有粮草,那就向国内请粮啊?” “莫非,武安君还有别的意思?” “听着武安君所说的,是秦王还有别的想法?” “这古人说话弯弯绕绕的,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一时之间。 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议论纷纷。 会明显。 对于陆仁突然之言,他们皆不明白,陆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周姐。 亦同样是如此。 但是。 不过片刻之后。 周姐看了看陆仁。 再顺着陆仁的目光,直接的望向泫氏谷中的那二十万赵军降卒。 便是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不过片刻,便已经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莫非!? 便在周姐心乱之时。 武安君墓的挖掘现场。 王铭、王陆等人,亦是神色复杂。 或许。 现在的他们这些人,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陆仁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一群人。 如今。 武安君墓的考古工作,已经是快到了尾声。 各种各样的文献、盔甲、文物…… 堪称是华夏考古史上的一大盛事。 而自出土的文献中。 众人也已经是翻译了大半。 对于武安郡白起之生平。 众人也已经是直接了解到了长平之战的始末。 他们明白。 这长平一战,秦军不单单是胜了! 而武安君,更是直接坑杀了剩下的二十万赵军! 当下。 怀着复杂的心情。 众人相视一眼。 不过片刻。 在周姐的直播间。 老王今天去挖坟:【秦王的意思,是要武安君杀了这二十万赵国降卒啊!】 仅仅是一句弹幕。 瞬间。 便已经是在整个直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 “什么,杀了那二十万赵军!?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怎么可能!?那二十万赵军都已经降了,为何还要杀他们!?” “不可能的,武安君不会做的对吧!?怎么可能如此的残忍!?” “滥杀降卒,怎么可能这么没有人性!?” “哈哈,你们华夏,果然是野蛮之地,滥杀降卒这样没有人性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放眼整个天下,也唯有你们华夏,才有这般野蛮吧!?” 很明显。 对于王陆等人之言。 直播间的观众们。 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然而。 这些日子的直播。 已经是让众观众,都已经明白了王陆这个账号的身份。 正是来自于华夏考古研究所。 这群人。 可以说是对华夏历史最为了解的一批人。 他们都已经是这么说了,必然是有所倚仗。 但即便是如此。 他们却还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更有别有用心之人。 趁机在直播间中,大肆贬低华夏,宣扬陆仁及秦国之残暴。 见得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 以及层出不穷的节奏。 即便是周姐,也是忍不住的面色一变。 急忙的望向面前的陆仁:“大叔,是说,秦王要让你,杀了这些赵军降卒么!?”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周姐整个人的声音,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 虽然距穿越此地,已历两月。 在这两月期间。 长平一番大战。 让周姐早已经是见惯了生死。 早已经不是前番连杀鸡都是不敢的现代女子了。 然而。 对于坑杀战俘如此残忍之事。 周姐便只是一回想,还是忍不住的通体生寒。 现代战争,虽然同样残忍。 但是,各国之间,表面上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共识。 既两国交战之时,无论何种情况,皆不得虐杀战俘。 而这。 也已经是成为了几乎所有现代人,皆是默认的常识。 但是此刻。 在明白了陆仁之意后。 却还是有些不能明白有些接受。 面对周姐之询问。 这边。 陆仁目光依旧是静静的放在那泫氏谷的赵军降卒之上。 不过片刻。 便是直接一字一句道:“先前某出征之说,丞相便曾有言。” “此长平之战,不仅攻城,更要攻人。此战,我军虽斩杀二十五万赵军,但自身,亦折十余万将士。以往对待敌军之降卒,无非二者。或是整遍纳入,为我所用;或是放之归乡。” 顿了顿。 陆仁说着这话的时候,言语间也是带着些许唏嘘:“可,若真放得降卒而归。不出数年,便复征入伍,再为我大秦之患。便卸甲归乡,不为敌国而战。其归乡之后,娶妻生子,耕田而作,亦为我秦之患也。” “故,在丞相看来,所谓攻人。便是毁敌之实,削弱敌国之势。若杀得这二十万降卒。自此,赵国之国内,便再无十五岁以上之青壮。国力自弱,便再无力抗我大秦。” 一句之后。 周姐面色一变,又再是急忙道:“那……那大叔你,可以用第二种办法,收纳这些赵军,让他们为你们秦国所用啊!” 然而。 陆仁这边。 却不过幽幽一叹:“为我秦国所用?又何其难也?” 转过头来。 陆仁将目光,径直的放到了周姐的身上:“且不说,吾等并未有如此多的粮食,供给这二十万之赵军。” “而且,即便有粮,又如何?” 仅仅是一句话。 便已经是让周姐以及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由得为之一愣。 还没等周姐继续说些什么。 这边陆仁的脸色,是愈加沉重,直接一字一句道:“若赵军不过数万,或可如你所言,将之整编,入我秦军。以我军一百夫长,容纳一二十赵军降卒,倒也无妨。” “然而,这是足足二十万赵军!此番即便因我粮可食,而入我秦军。然自故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前番赵军之悍勇,你亦得见。赵人多有侠义,忠君而爱国也。安抚其人,化赵而为秦,岂非一日之功?待到来日,我秦赵再战。便只需赵王振臂一呼!” 陆仁的声音,逐渐的高亢。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周姐,目光也是愈加锐利:“这二十万赵军,身处我秦军肺腑,岂不成我大秦心腹之大患?” 一句之后。 周姐颓然。 脸上的表情,也满是茫然,声音也愈加颤抖:“可……可那终究是二十万人啊!” “某明白,某自然明白。” 陆仁见得周姐脸上的表情,也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脸上同样也是带上了些许唏嘘:“这是二十万条性命。某为秦之大将,我王十四年,伊阙之战,某得先丞相冉之荐,大破魏韩之联军,斩首二十四万;我王二十八年,某奉王命,大举伐楚,攻克楚之都鄢、郢,斩首十万;后破三晋,亦斩首十万;再于此长平,斩首赵军二十五万级。” 陆仁目光幽幽。 整个人脸上的表情,虽有云淡风轻。 但自那平淡的脸上。 在场众人,仿佛也跟随着陆仁一道,经历了那一场场的腥风血雨。 便连呼吸,都是变得快困难起来。 于是乎。 当陆仁再一次的睁开眼睛,那原本澄澈透明的眼眸,却已满是沧桑。 原本的陆仁。 因为系统的原因。 整个人的身体,一直是处在最巅峰的状态。 故前番虽已年逾古稀。 却无丝毫老态。 看上去,反倒是如同正值壮年一般。 然而。 此番再见得陆仁。 虽容貌依旧,但那沧桑之眼眸。 才是让众人警觉。 眼前天下无敌的战神武安君,已是垂垂老矣。 此时此刻。 便连那原本乌黑的长发,也仿佛是夹杂了些许花白:“加上此前连年之征战,死于某刀剑之下的列国之民,又何止百万?” 当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众人明显从陆仁的声音中,听出了那深深的疲惫之色。 自古圣贤皆寂寥。 而陆仁自问,并非圣贤。 然独坐高处,亦不胜其寒。 连年征战,连年杀戮。 陆仁本应心如铁石。 但人心,又岂是草木? 这边。 便连王龁也已经是双眼通红,几欲落泪:“君上,只能如此吗?” “可君上征战多年,却从未滥杀降卒啊!” 陆仁摇头不语。 只是目光幽幽,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周姐的身上。 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 不过片刻。 便是沉声道:“小姑娘,可愿与某一叙?” 一番话后。 众人皆是惊讶。 而周姐,亦是如此。 他们皆不知道。 在如此的情况下。 陆仁突然唤得周姐,到底是所为何事。 毕竟。 如此大的一个事情。 而周姐身为一个外人。 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没有关系才是。 但是。 此番听得陆仁之言。 周姐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于是乎。 不过片刻。 陆仁之帅账。 此地,便仅余陆仁及周姐两人而已。 “大叔……” 帅账之中,周姐满脸皆是茫然之色。 不过思索片刻后。 见得那直播间中依旧沸腾的弹幕。 咬了咬牙,便是再次询问道:“大叔,你当真是要杀那些赵军降卒吗?” 听得周姐之言。 陆仁沉默。 须臾。 缓缓点头:“对。” 一句之后。 瞬间,便是再一次的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就说了吧!?你们华夏人,就是残忍!” “呵呵,虐杀战俘,也就只有你们华夏人能说得出来了!” “怪不得你们华夏人如此,原来连你们的祖先,都是如此野蛮啊!?” “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叫什么来说?那便是一脉相承吧!?” “野蛮之国!野蛮之国!野蛮之国!” 一时之间。 那直播间中,瞬间便已经是涌入了一大批的别有用心之人。 趁机开始大肆的借着此事,攻击陆仁,攻击华夏。 若是在别的直播间。 以官方之权限。 自然大可以把这些人直接就封禁了。 但是。 在此刻的直播间。 周姐的直播间在系统的掌控下。 早已经是独立于整个平台,乃是整个网络之中。 故此。 即便是整个平台、整个华夏官方,也并未有任何的权限。 只能任其发挥。 一时之间。 华夏的观众们、还有那群别有用心之人。 便开始在这弹幕中相互的攻讦。 辱骂、互喷之言,充斥着整个直播间。 此刻的直播间。 早已经是今非昔比。 不仅仅是在整个华夏。 乃至是在整个世界。 早已经是人气高涨。 此番变故。 不过是一瞬间。 便已经是引爆了整个网络。 发酵下所引起的动荡,已经是不亚于一次外交事故。 而此番。 便是华夏领导们,如今也已经是焦头烂额。 “这事,到底是如何是好啊?” “这舆论已经是有些压制不住了。” “便是我们国内的舆论,都已经是沸腾了,就更别说是外网了……” 而这边。 那大领导和二领导相视一眼,却也是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担忧之色。 再望向一旁的大屏幕。 却也只能缓缓的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 他们也只能是将希望,寄托于陆仁这个武安君了。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周姐听得陆仁的回答。 再见得直播间那沸腾的弹幕。 整个人的脸上,也已经是忧心忡忡。 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不少:“大叔你既然知道杀得降卒之事不妥,可否另想办法?便当真是要杀了他们么?” “大叔若当真是他们,纵千百年之后,大叔你残暴之名,恐怕……” 然周姐的话还没说完。 却只见得对面。 陆仁骤然起身,仰天长笑:“残暴之名?” “哈哈,残暴之名?” 陆仁缓缓的摇了摇头。 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周姐,是一字一句道:“小姑娘,某之一生,杀戮列国士卒子民过得百万。敌之贼寇,我之英雄。秦人谓某为战神,英雄;而那些列国子民,早已谓某为屠夫,刽子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便无此战,又待如何?” 一句之后。 周姐蓦然抬头,望向面前的陆仁,已是带着一丝骇然。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男人一般。 而这边。 面对周姐。 陆仁脸上的表情,亦是无比的复杂:“你可知,此次,便某不杀他们,他们也必须死。” 瞬间。 周姐便是将满是茫然的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陆仁。 与此同时。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同样是如此。 很明显。 对于陆仁之言,他们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春节快乐吖!祝福大家兔年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第三十九章一统天下者,唯我大秦! (大年初一啦,嘻嘻嘻,祝福大家新年发财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这话啥意思?凭什么那二十万赵军降卒就必死了?” “毫无逻辑,这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吧?” “呵呵,不过是为了自己屠戮降卒,而冠冕堂皇的编一个理由罢了。” “唉……原本武安君的形象在我心中还是那种光伟正的英雄,但是现在看来,却也不过是一个会打仗的屠夫和刽子手罢了。”的英雄,但是现在看来,却也不过是一个会打仗的屠夫和刽子手罢了。” “无论理由,也不是他滥杀无辜的借口吧?” 而这边。 整个直播间。 几乎大部分的观众们,对于陆仁先前言及这些赵军降卒必死之论,依旧是不能理解的。 而周姐,也自然是如此。 于是乎。 便是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下。 陆仁也没有丝毫犹豫。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周姐,是直接一字一句道:“这二十万降卒必死之理有五。” 当着周姐和直播间的观众之面。 陆仁的的脸色,重新的恢复了平静。 但是那深邃的眼眸,告诉现场的众人。 此刻的陆仁,心中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的淡定。 “其一,便是眼下我秦国余粮亦是不足。根本无余力,再供给这二十万赵军之降卒。” 听得陆仁之言。 这边周姐抿了抿嘴,犹豫再三。 还是低下头去,沉声道:“便用大叔你先前所说的,以你们秦国以前的规矩,将这些降卒中的老弱病残者放回赵国去,再将其中身强力壮的人,编入你们麾下……” “这样,都还是不行吗?” 面对周姐的疑问。 陆仁这边,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便是我与你说的第二个理由。若是赵军降卒志之数量,不过万人。以我秦军先前之法,以一个百夫长之编制,容纳十余降卒,倒也是无甚大碍。然而,此足足二十万之降卒,想要接纳感化之,岂是一日之功?” 一句之后。 周姐浑身轻颤:“那……那都放了他们不好么……” 回应周姐的,只有陆仁依旧平静的一声叙述:“理由,方才我皆已告知。” 周姐以及直播间的观众,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很明显。 他们自然是明白了陆仁的理由。 正是陆仁先前所言。 若是当真将这二十万的降卒都是放回赵国的话。 不出几年。 这些赵国降卒,又会再一次的成为大秦的敌人。 而这边。 陆仁的声音依旧是平静不带上一丝波澜:“前我秦伐上党,大破之。于上党之民,秋毫无犯,任由来去。然上党之民,皆视秦为生死仇敌,皆归于赵。后复入伍,如此反复,若非尽而杀之,皆为乱也。” “如今,二十万赵军降卒,将其敌我之意,而化为事秦之心?冰冻三尺,岂非一日之寒?” 周姐不语。 直播间的观众们,亦是陷入了沉思。 而陆仁,却依旧还在继续着:“故,此番若戮得此降卒二十万,自此,赵国之境内,便再无年过十五之青壮,再无抗我秦国之力。” “可……” “可那毕竟是二十万条性命啊……” 说着这话的时候,周姐脸上的表情,已然是带上了悲哀。 陆仁点着头:“某知道,这些,某都知道。”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不似那于战场之上,威震列国的大秦武安君。 倒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小姑娘,你觉得在我王如何看待于某?” 面对陆仁突然的询问。 这边。 周姐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直接道:“大叔你战无不胜,帮助秦国打了这么多的胜仗。在秦王眼中,你一定是大秦的英雄吧?” “英雄?或许是吧?” 陆仁轻轻的笑了笑,然而片刻之后,却是话音一转,缓缓摇头:“然在我王心中,某这个武安君,更是他最大的威胁。” “若某不杀这二十万降卒。自此,大秦便再无武安君也……” 目光幽幽。 陆仁转身望向西方,那正是大秦国都咸阳所在的方向。 仅仅是一句话。 便是让周姐,以及直播间的观众们,脸上就满是疑惑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仅仅是瞬间。 周姐便是直接的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 整个直播间之上,同样是满屏的飘起了问号。 很明显。 对于陆仁之言,他们是怎么也不能理解。 堂堂武安君,好端端的,为何就会被秦王视为威胁了呢? 很快。 陆仁给出了答案:“某之一生,伊阙破韩魏;水灌鄢城;定郢城;平三晋;败赵军……非是自谦,如今某之功绩,虽非后无来者,前者亦不得见也。” “受封武安君,统领大秦全军,如今某已位极人臣!” 目光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周姐,陆仁的语气依旧是平静,但众人分明从中听得些许的无奈:“功高而震主,故在我王眼中,某之威胁更甚列国。” 恐怕。 即便是在此刻的帅账之外。 那王龁等自诩最为了解陆仁这个武安君的秦国大将们,也绝对想象,堂堂武安君,竟然会说出如此之言。 便更别说。 是面前的周姐,以及那群直播间的观众们了。 沉默,还是沉默。 周姐一直是紧紧的看着面前的陆仁。 见得后者那丝毫不似作假的表情。 再从陆仁眼前之言。 她终于是明白了什么:“所以……秦国的王是觉得,大叔你对他不忠吗?” 然而。 让周姐没有想到的是。 陆仁却只是朗声大笑,依旧摇头:“不,某为武安君,忠君爱国,从无造反之心。整个大秦,整个天下,人人皆可能怀疑某不忠,然我王不会。王上从未怀疑,某有造反之心。” 此刻。 周姐的面色和语气,都同样是茫然:“那……大叔先前所说,你们的秦王为何又会将大叔你,视为最大的威胁?” 这一句询问。 不仅仅是周姐问的。 也同样是整个直播间所有观众们的疑惑。 而面对这样的疑问。 陆仁目光依旧是静静的望着远处咸阳所在的方向:“一个完美无暇的武安君,或无造反之心,却有造反之能,仅此而已。” 周姐已经是低下了头去。 随着陆仁说到这里的时候。 她已经是逐渐的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屠戮二十万降卒,便是秦王……” 周姐的话还没说完。 陆仁便是直接的点了点头:“没错,若当真杀了这二十万降卒,某为我秦军之主将。至此以后,天下列国,上至王候,下至黎庶,皆视武安君为屠夫,刽子手。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日后,纵有反意,亦再无一人驱从。皆时,武安君便是真正成为我王手中,一把最为锋利的兵刃,剑锋一出,便只有伤敌,而无害己之虞。” “如此,正是我王心之所向也……” 当深刻而尖锐的理由说出来的时候。 周姐反倒是释然了。 满腔的疑惑和不解,也是为之释放。 其中,自然也包括着直播间的所有的观众们。 “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为人臣者,都如此艰难啊。” “在战场是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武安君,原来也有自己的烦恼,自己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对不起,先前是我错怪武安君了,原来武安君,也有自己的难处。” “一面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一面却是秦王……武安君这也太难了吧。” “若真是杀了那二十万的降卒,武安君的内心该承受着多大的煎熬。” 弹幕中。 有不少的观众,随着陆仁的述说,开始慢慢的理解起了陆仁。 而这边。 周姐依旧是低着头:“所以大叔,那二十万降卒,当真是非死不可吗?” 陆仁颔首:“非死不可。” 顿了顿。 陆仁犹豫片刻,便再道:“哪怕,便是不为我王。” 短短一句。 瞬间。 便是让整个直播间,再起波澜。 周姐抬头,再一次迷茫的望向陆仁。 却见得这边,陆仁却是突然的询问道:“小姑娘,你可知,何为天下,何谓一统?” 周姐缓缓摇头。 而陆仁便是在她的注视之下,直接是一字一句道:“上古以来,三皇五帝,代代皆贤,百姓安其居而乐其业;及至大禹,传位于启,复立大夏,历十四代,得国祚四百七十一年。定四海,而襄众夷,黎庶皆安,中原亦定;夏桀无道,中原大乱,天下黎民,皆受其苦。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夏既亡,而殷商统。历十七世三十一王,得国五百载,中原复安;及纣王,中原再乱,黎民煎熬,生灵涂炭。 顿了顿。 当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陆仁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无比的凝重:“武王承先父之志,牧野之地,三战而定乾坤。中原即定,武王分封诸侯,周公著礼。自此以后,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饮食起居祭祀丧葬,皆有其法。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而利后嗣。中原因之,承平两百七十载。” “及至幽王,宠妖妃,以烽火而戏诸侯。犬戎为祸,西周既灭。虽平王东迁而复立周,然王室式微,大权旁落,礼崩乐坏。诸侯列国并起,征伐不休,战乱不止。中原大乱,业已两百余载。” 陆仁上前。 望向帅账之外,此时此刻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本就是魁梧的身躯,此刻竟是愈加挺拔:”故,何为天下?辽阔四海,大江大河,先祖先辈所至之地,皆为华夏,华夏所属,即为天下!” “何为一统?由上古,及三皇五帝,至夏商周三朝。威加四海,扫清六合,荡平八方;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天下无争!此,即为一统!” “如今天下,纷争再起,伐交不断;两百余载,天下因战而亡者,又何止千万!?” 陆仁再一转头。 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周姐,那锐利的目光,仿佛透过周姐的身体,直刺天穹之上:“天下乱之久矣,黎民百庶皆受其害。天下归于一统,百姓安而乐业,当是时也!” 其实。 对于陆仁所说之言。 绝大部分,周姐其实都是并不知其所以。 但或许是处于本能。 又或许,是隐藏在身体深处的某些东西,暂时的被触动了。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眼眶通红,两行热泪,自流而下。 仿佛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周姐鼓足最后一丝勇气,发出了最后一句的询问:“所以为了大叔你所说的天下一统,这二十万降卒,当真得死么?” “而大叔你,明明是不想杀他们的……我能看得出来,大叔也是不愿意杀了他们的。就这么莫名的背上坑杀降卒的恶名,大叔你当真是愿意吗?” 陆仁闭上了眼睛,身躯也跟着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纵有千般不忍,万般无奈。某宁罪千古,受千夫所指,天下唾骂,亦不得不为之!” ”只待坑杀这二十万降卒,自此以后,列国与我大秦之间,便再无丝毫缓和之余地。自我大秦于列国,便只有一拼,独战六国!” 周姐的嘴巴不住的翕动着,眼泪已经是奔腾而下:“独战六国……可是大叔,大秦当真是打得赢吗?” “哪怕是大叔你,想要独战天下,怕也是如同螳臂当车吧?” 陆仁放声大笑:“非某独战天下!某为武安君,不过秦手中之利刃。独战天下者,唯我大秦!” “纵某兵败而身死,我大秦亦有后继。父及子,子及孙。子子孙孙,身虽死,而其志不渝!故此后,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一统天下,而复盛世者,唯我大秦!” 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自帅账的缝隙之处。 阳光洒落于陆仁肩头,璀璨夺目。 亦如此刻的直播间一般。 直接是陷入了沸腾!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几乎是齐刷刷的,在整个直播间中,这短短的三个字的弹幕,疯狂的闪动了起来。 凡心系华夏者。 听得陆仁此言,无不动容。 和周姐一样。 其实陆仁所说的大部分话。 他们根本就没能听懂。 然而。 便不由自主的。 一股热血和冲动,自他们的身上,喷涌而出。 但是。 有一点,他们是能明白的。 那便是。 陆仁这个武安君,根本不是他们所想象的人屠,刽子手。 他的格局,大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而此刻。 反观身处武安君墓的王陆、王铭等人。 在听得陆仁之言后,已经是激动得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四十章堂堂华夏,壮哉五千年文化 “刚才!刚才武安君所说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为首的王铭,此刻面色早已经是为之涨红。 激动之下,甚至整个人都是剧烈的颤抖着。 一旁的王陆,甚至已经是担忧的扶住了自己的爷爷。 生怕心脏本就是不好的老人家,直接是一个不小心,再落下了什么毛病。 而这边。 随着王铭的话。 一旁随着一同观看直播的其他考古研究所众人,以及众华夏历史研究大拿们,同样也是激动得面色涨红。 和普通的观众们不一样。 他们自然能听得出来。 陆仁先前所说之话,到底是多么重的分量。 “原来,自秦、汉、唐这些朝代之前,我华夏历史之上,莫非还有其他的朝代!?” “历史断层之后,自后金以前的历史,再就是不可查……便连秦、汉、唐等朝,都在西方列国的攻讦之下,变成了虚无缥缈的朝代!如今,这先秦之前,我华夏竟然还存在其他的文明历史!?” “夏?商?周?还有那三皇五帝!?” “单单根据武安君所说的话,我华夏文明存在的历史,绝对已经超过了五千年!” “五千年,便是古埃及国,古白象国,古巴比伦王国!也不过是和我们的历史相若罢了!我华夏,便成为和他们并立的古之文明!” “至少五千年的历史,三皇五帝,夏商周三代!?那又该是一段何等波澜壮阔的历史!?” “如果能为我华夏见证挖掘出这段历史,我便是现在身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一干大拿们,脸上皆是闪动着激动的余韵。 正如他们所说的。 自华夏历史断层之后。 明明自己知道,华夏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文明。 但偏偏,根本没有任何的史料、文献可以证明。 别说是华夏境内了。 便是其他诸国,曾经和华夏接触过的资料和古迹,都是成了一纸空文。 就仿佛。 足足数千年的历史,堂堂华夏,硬生生的成为了不可接触之国一般。 虚无缥缈,无处寻踪。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们这些考古、历史研究者。 穷极一生。 做梦都想要将真正的华夏历史,华夏文明,展现在世界所有人的面前。 然而。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和资料的情况下,却是那么苍白。 直到此刻。 周姐直播间的出现,以及陆仁这个武安君所处的战国时代的横空出世。 终于是给了他们希望。 此刻的他们。 是多么的希望。 这个直播间,永远的存在,一直延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 将堂堂华夏,数千年之浩瀚历史,尽数的展现于世人面前。 哪怕他们明白,或许自己的想法,不过只是一种奢望。 与此同时,在陆仁的身旁。 周姐也已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仁洋洋洒洒的一番话,已经是让她明白。 此前她之所想。 恐怕,已然是成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实上。 周姐觉得,她当真是心疼那二十万降卒吗? 或许是因为人道主义的关系,的确是有那么一部分的原因。 但是更多的。 却是因为陆仁。 道不是周姐对陆仁暗生情愫之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毕竟。 眼前的陆仁,乃是年近古稀的武安君。 论年纪,做周姐的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而是这自穿越以来。 在这两千多年前的大乱之世。 周姐这个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后世来客。 承蒙陆仁的收留。 在这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给了她最需要的安全感。 再加上,此后两月,陆仁的所作所为。 周姐甚至已经是隐隐将陆仁视做了偶像。 她不想眼前这完美无暇,伟岸光辉的武安君。 因为他先前所说之言。 染上那一丝的污垢。 “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随着周姐的最后一句询问。 陆仁默然。 将目光深深的望向面前的周姐。 沉默良久。 亦不复得言。 而随着陆仁的所作所为。 周姐自然也是已经明白了一起。 神色略微暗淡。 缓缓的低下头去。 而不过片刻之后。 “小姑娘。” 陆仁的一声呼喊,瞬间便已经是让周姐抬起头来。 疑惑的望向面前的陆仁。 却见得这边。 陆仁神色复杂,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迎着周姐的目光。 不过片刻之后。 便是直接朗声道:“你可还记得,两月以前,你留我营账之时,我曾言,你需应得某一个条件?” 一句之后。 周姐虽然是不明就里,但是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依旧是有些不大明白:“大叔,以你的身份,我应该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吧?” 然而。 回应周姐的,却是陆仁那灼灼的目光:“不,有一件事,如今唯有你才能做到。”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深呼一口气。 堂堂武安君。 历战三十七载,屠得百万众的他。 此刻竟然也是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因为这一件事。 将是自穿越以来。 陆仁所做的最为重要的一个决定。 如今。 长平之战。 已经是在他的统领之下,以大秦大胜而告终。 不出意外的话。 坑杀二十万赵军降卒,也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 即便到达了这一个地步。 至始至终。 因为人生模拟系统的原因。 陆仁这数十年来所做的一切,皆是遵循着历史上的武安君白起的轨道。 仿佛是一条早已经准备好的轨迹,在系统的控制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而陆仁自己。 看似经历的光辉的一生。 但于陆仁而言,却不过是身不由己。、 人住屋檐下,半点不由人。 正如此前。 陆仁对周姐所说的那样。 他有自己的报负,有自己的思想。 忍受了数十年。 如今再也不愿意。 在系统的限制下,如同傀儡般得走完这一遭。 做了几十年的武安君白起。 事到如今。 陆仁只想做一回自己! 轰轰烈烈! 哪怕只是最后一程! 哪怕只如火光一般,燃烧那最后的一瞬! 而眼下的周姐。 于陆仁而言。 便是最后的希望! 同样身为穿越者。 但周姐的身上,却并无陆仁身上的系统限制。 而周姐。 就是陆仁脱离束缚,改变历史的一线希望。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周姐对于陆仁之言不解,但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大叔,你便说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对我说便是了。” “只有是我能做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仅仅是一句之后。 这边陆仁的嘴角,终于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此番,卫先生今日,便要得某之命,赴咸阳面见我王,请求我王增益军粮。此番,和卫先生一起,亲赴咸阳,面见我王。” 当陆仁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 周姐整个人都是直接傻眼了。 “我!?” 她指了指自己,满脸皆是诧异之色。 陆仁颔首:“对,便是你。” 周姐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大叔,你是不是想错了什么?我和你们的秦王素不相识,又不是你们秦人,你让我面见秦王,到底是能做什么?” 陆仁轻笑,语气也是再一次的变得沉着:“正是因为你不是我秦人,亦不是我王之臣,你才有这一丝的机会。” “无论是我,抑或是王龁、蒙骜、卫先生等人,皆为秦人,皆为我王之臣也。我王之命,无论如何,吾等皆只能选择驱从。” “唯有你,既非秦人,亦不为我王之臣,则尚有一丝希望。” 这边。 周姐云里雾里的,整个人的鼻头都已经是皱到了一起:“那大叔你,到底要我去咸阳见秦王做什么?” 听得周姐之言。 这边陆仁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我要你面见我王,请我王准我领得大军,攻打邯郸。” 一句之后。 周姐这边,却是愈加的迷茫了:“攻打邯郸?” 说着这话的时候。 周姐整个人都是傻眼了。 呆愣愣的望着面前的陆仁,是怎么也不明白,陆仁到底为何,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是,大叔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你们秦赵两国之见的长平大战,不正是因为你们秦王想要攻占赵国吗?” “眼下,长平之战你们秦军胜了,整个赵国的都再没有兵力抗衡你们了。大叔你已经让王龁将军他们带着大军,去攻取赵国的太原和皮牢。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攻下了太原和皮牢,整个邯郸都是在你们秦军的面前敞开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正是你们秦王所希望的,攻取赵国的最好机会吗?既然是如此,你们的秦王,又怎么会不让大叔你攻打邯郸?” 在跟着陆仁这两个月以来的耳濡目染之下。 即便是周姐这个后世之人。 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军事小白了。 此刻的她。 已经是具备了一定的分析战场局势、国势的能力了。 她明白。 在长平大战胜利后。 秦王让陆仁这个秦军主将乘胜追击,攻打邯郸自然板上钉钉的事情。 陆仁又为何要多此一举,让她这个外人前往咸阳,去面见秦王呢? 同样的疑惑。 不仅仅是周姐。 就连直播间的所有观众们,也是被陆仁这迷惑的操作,直接是弄得疑惑不已。 然而。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只有熟知历史的陆仁才明白。 若当真是继续沿着历史的沿线。 那没有任何的意外。 白起原本是准备亲领大军攻打赵国首都邯郸,一举灭亡赵国。 在白起的指挥下。 秦军东取武安、西取皮牢、北占太原。 韩国、赵国畏惧秦军之威势。 于是,两国合谋,派使者携带重金赴秦,游说眼下秦国之丞相范雎。 范雎被赵国使者说服,便向秦王建议接受议和,秦王采纳了范雎的意见,允许韩国割垣雍,赵国割六城,达成和议,建立盟约。 虽然这其中,秦王未必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或为白起这个武安君,又或为六国合纵之虞。 最终,在白起的苦谏之下,秦王亦未曾采纳白起的建议,责令白起罢兵,将灭亡赵国之大好良机,皆付诸东流。 而后。 赵国毁约,拒绝割城。 在失去时机的情况下,秦王再令秦军攻打邯郸,结果在缓过气来的赵国的奋力抵抗,以及魏、楚两国的援军之下。 邯郸之战中,秦国惨败。 而白起这个武安君,也因三拒秦王挂帅之令。 最终触怒秦王,落得个贬为士卒,赐死杜邮的下场。 这,便是白起最后的结局。 也是原本的陆仁,应该走向的终局。 此前的时候。 陆仁尝试了无数种办法。 但是无论如何,在系统的限制下。 他都是不能将后续的历史结局,或者是与之有关的任何话语、东西都透露个这个时代的任何人。 但是周姐却是不同。 在和周姐两个月的相处之后。 陆仁已经发现。 他和周姐之前,似乎是没有了这种的限制。 于是乎。 周姐这个后来者的出现。 便是给了陆仁最后一次的希望! 现在的陆仁要做的。 便是让周姐,去打破这么一个结局! 这边。 深深的望着面前的周姐,陆仁缓缓摇头:“你不必想,也不必问,一切某自有安排。” “待你出发咸阳之前,我会一一道于你知。” 周姐缓缓摇头,但依旧是询问道:“那大叔,我眼下根本没有任何的身份,如何能见到你们的秦王?” 陆仁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周姐,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现在,你的身份便是武安君之女。” 仅仅是一句话,周姐直接是傻眼了:“大叔你的女儿!?” 周姐是万万没想到。 仅仅是答应了陆仁的一个条件,自己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女儿了? 看着陆仁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周姐无奈的苦笑道:“大叔你这么做,你的夫人和家人会答应么?” 陆仁却是朗声大笑:“某孑然一身,父母兄弟皆已故去,好友亲朋亦寥寥无几,哪里来的家人?” “你且放心大胆的去做便是,事成之后,我便亲送你一份大礼。” “如何?”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周姐最终,还是答应了陆仁的请求。 跟着前往咸阳请求秦王增益军粮的军需令长卫先生一道,踏上了前往咸阳之路。 第四十一章赢稷范雎之谋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不过五日之后。 大秦咸阳宫中。 “王上,军需令长卫先生在殿外求见!” 随着侍卫的一声呼喊。 这边。 秦王赢稷目光灼灼,径直的抬起头来。 而在他的身旁。 那秦相范雎,也同样是来到赢稷的身旁。 沉默片刻。 便是沉声道:“王上,武安君他,终究是派人来了。” 随着范雎的这一句。 赢稷面色平淡,望向长平所在的方向,缓声道:“迟早之事罢了。” 毕竟。 两人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长平之战胜后。 秦军之军粮。 本就是所剩无几了。 以往常的惯例。 每每当秦军军粮不足之时。 还不必陆仁上书请粮。 秦王便自会令人,将粮草运送至前线。 但此番。 粮草迟迟未到。 陆仁这个秦军主将,派人请粮,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这边。 范雎望向赢稷,思索片刻,便是再一次的上前:“王上,此番武安君所遣之人,除了求粮之外,怕是还别有所图啊?” 听得此言。 赢稷原本平淡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的笑意:“你是说,那二十万赵军降卒?” 范雎缓缓点头。 眯着眼睛,望向长平所在的方向,脸上也是带着些许的叹息:“人言武安君,乃当世之战神。列国之民,闻武安君之名者,无不肝胆俱裂,可止小儿啼哭。” “殊不知,武安君这杀敌百万之铁石心肠,怕也会有心软之时吧。” 对于范雎之言。 赢稷不过付之一笑:“所以,丞相觉得,这二十万之赵军降卒,我大秦该如何处置?” 说着这话的时候。 那赢稷虽然是还在笑着。 但深埋眼眸之中的那一丝冰冷,已经是证明了一切。 随着赢稷的一句询问。 这边范雎深深的看了面前的赢稷一眼,而后便是再一次的拱手道:“王上,此长平之战前,臣便已谏言。此战我军对敌之方略。除却掠地,更在攻人。” “毁敌之肉身,则赵之国力自弱也。所谓攻人,无非四字。” 说着这话的时候。 范雎猛然摇头,本是文弱之书生,然而浑身上下之煞气,比之那久经沙场之大将,却是根本不逊色分毫:“斩草除根!” 而后。 范雎顿了顿,再一次的缓声道:“我想,武安君出征之前,亦是明白此理才是。然而此番,却是迟迟不肯动手……” “我看,武安君他怕是既想要军功,更想要英名啊……” 范雎言语中的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若是此前。 范雎敢当着赢稷的面,如此妄言陆仁。 即便赢稷再过宠信范雎,也少不得是一阵呵斥。 毕竟,此刻的陆仁于秦国,便有如擎天之柱,若不得半点的折辱。 然而此刻。 听得范雎如此之言,赢稷却只是轻飘飘的看了范雎一眼:“武安君忠君爱国,丞相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虽然名义上是在呵斥。 但是赢稷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见得丝毫的恼怒。 而这边。 范雎眯着眼睛,缓缓的拱手:“微臣无状,请我王责罚!” 然而。 赢稷却只是缓缓一挥手:“罢了,下不为例。” 听得此言。 范雎脸上的笑意,此刻是愈加的明显,脸上是上前,朝着赢稷深深的一拜:“谢我王恩典!” 便在他一语之后。 赢稷沉默片刻,便是再一次的询问道:“以丞相先前之言,坑杀降卒一事,怕是有损武安君之名声。” “武安君为我大秦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如此一事,不但武安君不愿,寡人亦是于心不忍。丞相,可还有他法?”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 那“不世之功”四个字,赢稷是咬得格外的重。 听得此言。 范雎便是眼前微亮,嘴角亦是带上一丝笑意:“启禀我王,此事的确不易。然则,除武安君以外,便再无一人,能行此事了……” 赢稷静静的望向范雎,语气不带得丝毫波澜:“丞相这是何言?” 范雎微屈身体,在赢稷的注视之下,便是一字一句道:“王上,坑杀降卒之事,本就是大忌。此事,我王自是不宜插手。” 赢稷目光深邃:“那,下得丞相令如何?” 范雎摇头,脸上笑意更甚:“不,此事,臣也不宜插手。” 顺着赢稷的目光。 这边范雎脸色郑重,依旧是缓缓的拱手:“王上,臣为秦相,主邦交连纵。若经臣之手,下得坑杀降卒之令。至此以后,列国各王众臣,何人信得臣下之言?顺我大秦之意?” 赢稷望向范雎,脸上已都有满意之色。 而言语间,却是无比的锐利:“所以,丞相以为,此事,本王欲待如何?” 范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朗声请谏:“王上,武安君为我大秦主将,主我大秦攻伐之事。便是坑杀降卒,列国对武安君亦只余仇恨之心,畏惧之意。除却凶名之外,并无大碍。” “所以,臣下请求王上,下得恨心,逼一逼武安君!” 赢稷依旧是目光锐利:“所以,寡人该如何做?” 范雎摇了摇头:“不派粮,不下诏。我王,什么都不必做。” “待到那时,想必以武安君忠心,必能懂得我王之苦心,体谅我王之难处。” 赢稷轻笑。 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范雎的肩膀:“知我者,唯丞相也。”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赢稷不再有丝毫犹豫,直接是轻声呼喊:“宣军需令长觐见。” 然而片刻。 那侍卫却是再一次的拱手:“启禀王上,除却军需令长之外,殿外还有一人求见。” 赢稷脸上带上一丝诧异之色:“何人?” 那侍卫脸色亦是犹豫,片刻之后,才是朗声应道:“武安君之女……” 片刻之后。 “王上有令!宣军需令长及武安君之女觐见!” 伴随着一声呼喊。 两道身影,缓缓而至殿前。 正是军需令长卫先生,以及跟随卫先生一道来到咸阳的周姐。 “微臣拜见我王!” “民女拜见我王!” 随着两人的行礼。 赢稷缓缓抬起头来。 目光静静的放在周姐的身上:“武安君孑然一身,未曾娶妻,寡人倒是不知,武安君什么时候,竟有了女儿?” (大家兔年大吉,新年第一天快要结束啦,大家今天收获了多少压岁钱吖,我抢到了5毛的红包,祝福大家事事顺意步步高升。今天起每天都是一万字哟,前两张5000字,这张2500字,今天12000字,后面更新全部都会是大章节。) 第四十二章范雎发难,咄咄逼人! 听得赢稷询问。 周姐沉默片刻。 便是直接拱手道:“启禀王上,民女与先母,早与父亲失散,直到近日,方才与父重聚。” 周姐此刻,一言一语,皆已合乎礼节,并无丝毫指摘之意。 那副正经的模样。 倒是引得了直播间的众多观众,一阵的吐槽。 “这还是周姐么?” “这么正经的样子,你是谁!?你还我周姐!” “哈哈,走之前,武安君可是让人给周姐突击了好久的礼仪……” “说来也是,毕竟古代规矩森严,周姐要是一个没做到位,说不定那秦王一怒,便是把周姐直接咔嚓了都说不定。” “话说回来,那就是秦王么?一看上去,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啊……” “还有那个丞相,阴恻恻的,那打量周姐的眼神,看得我是一阵的心慌。” 而这边。 面对周姐并没有任何破绽的言语。 赢稷自然也是没有丝毫怀疑。 “那寡人倒是要恭喜武安君了。” 说完,便是直接的一挥手:“来人啊,给武安君爱女和卫先生赐座!” 而这边。 周姐和卫先生双双落座。 只是范雎的目光,一直是放在周姐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 不过片刻。 便是直接拱手道:“王上,此番吾等谈论之军国大事,武安君之爱女于得此处,怕是……” 话还没说完。 这边赢稷同样是深深的看了周姐一眼。 不过片刻,便是直接摆了摆手:“无妨,武安君遣爱女至此,怕亦有要事,不必回避。” 便见得这边。 赢稷眯着眼睛,径直的卫先生:“先生,此番武安君派先生回咸阳,可是有何要事?”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赢稷的音调,明显是比之方才,高了半筹。 听得赢稷之言。 卫先生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是起身:“启禀我王,武安君特遣微臣前来,请得王上增益军粮。” 赢稷微微挑眉,故作讶色:“哦,前军又无军粮了?” 卫先生面色郑重,缓缓点头:“正是。微臣出发之事,前线军粮尚存半月之需。此番来到咸阳已过五日,若无增益,再过十日,前线将士便要断粮了。” “所以,恳请为王即刻发粮,驰援前线之将士。” 听得卫先生之言。 赢稷面色平淡,只是缓缓点头:“寡人已知悉。” 但赢稷这边话音刚落。 便见得这边,范雎缓缓起身。 径直的望向了面前的卫先生,是朗声道:“卫先生,本相有一事不明。” 目光灼灼的望向卫先生。 范雎那阴翳的目光落在身上,让卫先生是感觉一阵的不自在。 连忙是低下头去,躲过范雎之目光:“丞相请言。” 范雎轻笑,依旧是静静的看着卫先生:“先生,此番前线之赵军情况如何了?” 仅仅是一句之后。 卫先生便已经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范雎言语之中,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当下。 便是心下一沉。 然而面对范雎询问,却还是不得不拱手一一具实而言:“长平之战,我军围困赵军四十六日,赵军食粮已尽多日,溃不成军。赵军主将赵括领五百赵军将士,突围战死。余下二十万赵军,皆望风而降。” 一句之后。 范雎点了点头,但是那眉目间的阴翳之色,却并未消散分毫。 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来到卫先生的身边:“既围困赵军四十六日,亦食粮已尽久矣,赵军却未曾饿死,这是何故?” 卫先生犹豫片刻。 便还是拱手叹息道:“正以丞相之言,赵军本早该饿死。然赵军无法,主将赵括先是下令斩杀战马。末了,战马食尽,便只得以袍泽尸首之肉,食之充饥……” “幸未得几日,待赵括战死,便皆降于我军。” 说着这话的时候。、 卫先生也是一阵的唏嘘。 他为军需令长,跟随陆仁这个武安君南征北战,可谓是见惯了生死。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但是以赵军此前之惨状,却依旧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人只余长叹。 而听得此言。 周姐的脸上,也同样是生出一丝的波动。 然而。 轮到范雎和赢稷的时候,却仅仅是眼皮一抬,脸上并无丝毫波动。 范雎则更是冷笑一声:“其后呢?” 卫先生愕然,望向范雎。 很明显,对于范雎之言,卫先生却并不知晓个中深意:“丞相这是何意?赵括战死之后,赵军便降了啊……” 在卫先生的注视之下。 范雎的目光,却是愈加的玩味:“降得我军之后,赵军可还食得袍泽之肉?” 当范雎说得此言的瞬间。 卫先生便已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便是脸色一白。 犹豫半晌,还是缓缓摇头:“未曾。” 范雎步步紧逼,语气目光愈加阴翳:“既未死,缘何赵军降卒,得以存活至此?” 卫先生沉默,不知以何言应对范雎之问。 反观范雎,却是冷哼一声:“那便是说,赵军得以食粮!对否!?” “那赵军既业已断粮,所食之粮,又从何而来!?” 卫先生亦不复言语。 范雎高声历喝:“先生缘何不言!?我王当面,先生欲欺君罔上乎!?” 卫先生紧咬牙关,猛然抬头望向范雎,言语间已是带上一丝火气:“我秦军将士乃人,赵军之降卒岂非人乎!?若不予食,岂能坐视二十万赵军饿毙而亡!?” 但是。 仅仅是一句之后。 卫先生却已经是面色煞白。 慌乱的望向不远处的赢稷。 要知道。 堂堂秦王当面,他这个做臣子的,却是如此高呼。 殿前失仪,可是重罪! “微臣无状!还请我王恕……” 然而。 卫先生的话还没说完。 赢稷却是轻笑一声:“行了,先生不必如此。” “先生一路舟车劳顿,还是下去歇息片刻。” 赢稷言语间,并我丝毫派粮之言。 让卫先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犹豫的望向面前的赢稷。 却是根本不敢再复多言。 缓缓的朝着赢稷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而后。 待得卫先生退后。 赢稷的目光,却是望向了一旁的周姐:“武安君爱女此番前来,却又是所为何事?” (打赏大神认证的读者大佬可以找我要角色。会在适当的时候写进去吖。然后活跃读者也会随机选取一两位可以申请角色后续写进去。今年第二天啦,半夜不睡觉,继续码字,礼物到位,双手码废。跪求免费的用爱发电吖!免费的小礼物作者可以收到,跪求免费的用爱发电) 第四十三章咸阳宫中惊雷起 随着赢稷的一句询问。 这边。 周姐沉默片刻。 还是缓缓起身。 朝着赢稷直接的拱了拱手,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变得郑重起来:“民女敢问王上,该如何处置这二十万赵军降卒?” 仅仅是瞬间。 便是在周姐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那边。 赢稷和范雎相视一眼,眼眸中皆已是闪过了一丝了然。 很明显。 赢稷和范雎何等样人? 仅仅是一句话,他们便已经是明白了周姐的来意。 此刻。 赢稷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是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周姐。 但是,那原本带着和煦的目光,却已然带上漠然。 赢稷并未说些什么。 但是在他的身旁。 范雎已经是缓缓轻笑一声:“这应当不是小姐应该询问的问题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 那阴翳的目光,一直是缓缓的落在周姐的身上。 范雎的意思,其实已经是很明显了。 毕竟。 周姐眼下,虽然名义上乃是陆仁这个武安君之“女”,但是并未有任何官职。 身为妇人。 自然没有任何资格,过问此等家国大事。 范雎身为秦国丞相。 长期身居高位,通身气势,又是何等惊人? 别说是周姐了。 便是那秦国朝堂上的其他官员,甚至是六国之王公大臣。 都会为范雎气势所慑。 而周姐。 自然也是如此。 见得这边,面色微微苍白的周姐。 范雎眯着眼睛,嘴角已经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然而。 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 不过是片刻之后,方才还是面色苍白的周姐,此刻却是紧紧的攥着拳头,直接的抬起头来,深呼一口气:“丞相,民女此番,是奉了家父之令,代替家父前来。” 一番言语。 虽然周姐的脸色,依旧是有些不大自然。 但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并未有受到范雎丝毫影响的意思。 而这边。 听得周姐之言。 范雎面色微变。 而一直未言的赢稷,也终于是开口了:“武安君命小姐前来?” 锐利的目光,径直的放在周姐的身上。 比之方才的范雎,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周姐顶着如此之大的压力,却依旧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家父身为秦军主将,处置降卒如此大事,容不得丝毫马虎,所以特命民女,前来向王上请诏。” 深深的一句话后。 这边。 赢稷深深的望了周姐一言。 脸上不着痕迹的带过一丝冷笑之意。 反观他身旁的范雎,却已经是缓缓起身:“所以,小姐是替武安君前来,让寡人下诏,莫杀那二十万之赵军降卒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 范雎的语气,已经是彻底的冰冷了下去,满是阴翳:“伊阙之战,武安君大破韩魏联军二十四万;定鄢城,灭楚人十万;长平之战,戮赵人二十五万;近四十年之征战,死在武安君之手的列国士卒,何止百万!?本相到底没有想到,堂堂武安君,被列国之人,视为杀神!然而心思,却是如此心软意活。” 而这边。 周姐听得范雎之言。 面色却是带上了些许的怪异。 张了张嘴,便要继续说些什么:“丞相,民女并……” 然而。 似乎已经是在愤怒头上的范雎,却并没有周姐说话的机会。 直接是重重的一摆手:“二十万降卒,武安君是可以放得他们性命!但是他莫非想不明白,只待下番伐赵,此等降卒,必再死于我秦军之手!” “但是代价是,再陪上我秦军十余万将士之性命! 周姐微微皱眉,表情愈加无奈:“丞相……” 但是很明显。 刚一说完。 便是被范雎再一次的挥手打断:“你不必说了!” “请转告武安君,一时之恻忍!欲至我大秦和秦军将士于何地!?他乃我秦军主将,抑或赵军之主将乎!?” 似乎是发泄了一通。 这边。 范雎脸上的表情,才是稍微的缓和了些许。 而这边,赢稷虽是旁观,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证明。 此刻范雎所说,亦是他赢稷心中所想。 “丞相可曾想过,家父派得民女前来,或许并非求得二十万赵军降卒活命?” 弱弱的一句。 仅仅片刻。 便是让身旁的赢稷和范雎是彻底的傻眼了。 微微的张着嘴巴,脸上也是直接的带上了茫然。 “你,你说什么?” 赢稷眨巴着眼睛,堂堂秦王此刻面对周姐,言语间竟然是带上了一阵的迟疑。 和范雎一样。 整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你是说,武安君派你前来,并非求得那些降卒命!?” 和赢稷一样,此刻的范雎那语气再也不复阴翳,满是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周姐。 面对两人的目光。 周姐目光幽幽。 在些许的迟疑和挣扎。 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朝着赢稷重重的一拱手:“王上,家父派民女前来,请求王上下诏……” “坑杀,那二十万赵军降卒……”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绷了出来。 短短的一句话,对于周姐而言,却仿佛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般的漫长。 几乎每一个字,想要说出来,都是那般的艰难。 因为周姐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一句话,直接断送二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别说周姐此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播了。 便是身居高位者。 要作出这个决定,又是如何的艰难?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而与此同时。 “轰隆!” 随着周姐一句之后。 仅仅是刹那。 咸阳宫外,一阵惊雷而起! 晴天霹雳之下! 几乎是响彻了现场! 周姐浑身上下,已经是被冷汗所浸透。 脸上带着痛苦和挣扎,缓缓的低下头去。 咸阳宫中惊雷起,今日伊始我非我……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同样震撼的,自然还有赢稷这个秦王还有范雎这个秦相。 此刻。 两人望向周姐的眼神,已经是彻底的变了。 惊骇,释然,兴奋。 当各种各样的神色在脸上一一浮现。 赢稷亦是深呼一口气:“武安君,当真是这么说的!?” 说话的时候。 赢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微颤抖。 直到现在。 周姐仅仅是两句话。 便已经是将此前赢稷和范雎的算盘,彻底打乱! 此刻的赢稷。 堂堂秦王。 因为周姐不过寥寥数语,却第一次是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言以对。 赢稷为秦王,以一国之力,而战六国。 其威名,早已威加四海,传播六夷。 列国之人,闻赢稷之名,莫不是畏之如虎。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赢稷的人生却并未一帆风顺。 年少赴燕国为质,其兄长赢荡为秦王,历经人生艰辛。 十九岁时,其兄赢荡举鼎而亡。 在一番波折和较量之后,赢稷返回秦国,从他兄长之手,接过秦王之位。 然自赢稷继位之后。 其母宣太后当权。 其舅魏冉与华阳君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擅权,并称四贵。 当时之秦国,重四贵而轻秦王。 赢稷身为秦王,却是无奈选择蜇伏。 这一蜇伏,便是足足四十年! 而后。 待到大势已成,赢稷以雷霆之势,收回其母宣太后之权柄,驱逐四贵! 从此,大秦黔首,只知秦王之名,而再不复四贵。 一朝握得大权,却尽无数障碍! 秦国尽归赢稷之手! 哪怕是宣太后这个生母、魏冉这个舅舅,为了大权,赢稷却依旧能下得去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证明,赢稷是一个掌控欲极强之人。 四十余年的秦王生涯,赢稷自问,早已经是看透了人心。 哪怕是白起这个武安君,亦是如此。 赢稷自问,整个天下,再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武安君了。 身为一国主将,武安君征战三十余年,大小近百战,逢战必胜,攻无不克。 却列国七十余城,屠得列国士卒过百万。 但便是这样一个可止列国小儿啼哭的一个杀神。 在私底下,却是孑然一身。 年近七旬,却依旧未曾娶妻。 堂堂武安君府,除却一管家外,便再无一人。 不豢养门客,不结交党羽,除了公务之外,几乎不与其他秦国大臣接触。 如此多年来赢稷所赐之物,以及所领之俸禄,也尽数赠与麾下老卒、或是牺牲将士之家眷。 以将领的角度讲,几乎没有人能比武安君更加完美了。 赢稷深知,世人为官为将,或为权、或为名、或为利。 堂堂武安君,不为权、不为利。 战场之上战无不胜,战场之下却是安贫乐道。 所为何事? 必为名也! 在赢稷的心中。 武安君争的不是一时之名,亦非一世之名,而是千古之名也! 而这。 也正是赢稷下定决心,欲使武安君坑杀二十万降卒的真正原因! 赢稷岂能不知武安君之忠心? 然而,一个不为利,不为权,声名在外,手握大军的武安君,实在是太可怕了。 或许赢稷在时,他能保证彻底的压制陆仁。 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明白的。 四十余年的秦王之路,如今曾经十九岁的少年君王,业已近古稀之迟暮。 在这个三十可为老朽,四十而道孤,五十而道寡的年代。 赢稷虽身体尚算硬朗,然世事无常,尚能支撑多久,便连自己也不清楚。 若自己崩殂,待新王继位。 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武安君,还能如同对待自己那般,对新王忠心么? 人心难测,这一个词语,天下没有人比赢稷更清楚了。 能成王道孤者,赢稷所真正信任的,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他不愿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再次发生在下一代的身上。 也正是如此。 赢稷便要让陆仁坑杀那二十万赵军降卒! 哪怕是如此,对待战功赫赫且忠心耿耿的武安君而言,并不公平。 甚至,可能寒了武安君的心,赢稷亦执意如此! 只要坑杀了二十万降卒,让武安君背上杀降之污名。 赢稷所担心的一切,便再无发生的可能。 然而。 赢稷却没有想到。 陆仁这个武安君,却是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外。 而赢稷都是如此了。 就更别说,是范雎了。 此刻的他,和赢稷一起,大眼瞪小眼脸上满是呆滞的神色。 很明显,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陆仁竟然会做出如此的选择。 面对赢稷惊骇的询问,周姐缓缓的朝着赢稷拱了拱手:“启禀王上,家父派民女前来,正是为求王上下诏,坑杀赵军之降卒!” 赢稷毕竟是秦王。 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 随着周姐的一句之后,赢稷终于是回过神来。 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周姐一眼:“若寡人,不欲下诏呢?哪怕,仅仅是口诏……” 仅仅是一句之后。 这边。 周姐便是瞪大了眼睛,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的惊骇之色。 在她临行之前,陆仁便言,秦王并不会直接下诏令他坑杀降卒。 因为一旦是秦王下诏,这坑杀降卒的责任,有一大半,便会转移到身为秦王的赢稷身上,而陆仁这个武安君,充其量不过只是一个执行王命之人罢了。 这,自非赢稷所愿。 此刻秦王所言,简直是陆仁和他所说之言,一模一样! 经过这一幕。 本就是对于陆仁倾佩的周姐,以及直播间的众多观众,更是对于陆仁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 定定的见了面前几乎是毫无忌讳的赢稷,周姐再一次的拱手:“所以,王上之意是?” 此时此刻。 面对周姐之言。 赢稷的脸上,亦是无比的挣扎。 缓缓的摇了摇头,略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告诉武安君,这一次,是寡人对不住他!” 幽幽的一声叹息。 赢稷虽为秦王,见惯了尔虞我诈,人心险恶。 然任陆仁为将的数十年里。 一对君臣之间的关系,甚至已经超越了君臣。 陆仁佩赢稷之志,赢稷信陆仁之忠。 名为君臣,实为知己。 如今这个决定,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故虽赢稷心如铁石,却亦煎熬。 “寡人会下诏,此次处置赵国降卒之事,任凭武安君之安排,寡人不会过问……”、 简简单单的一句。 在场无论是周姐还是范雎,亦或者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却都已经是明白。 这已经是代表着。 赢稷已决意,将坑杀降卒的责任,尽数的推于武安君的身上。 说话的同时。 赢稷带着歉意的目光,径直的放在周姐的身上。 他以为。 在他这一句之后。 周姐会不解,愤怒,甚至是怨恨。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家父他答应了。” 见得面前的周姐轻轻一拜。 寥寥数字,却是让赢稷再一次的失神:“你说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 堂堂秦王,却已经是连眼眶都已经是通红了。 浑身上下,都是在微微的战栗着。 甚至有些不太敢看周姐那真挚的眼神。 好似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低着头,脸上惊骇,愧疚,感动…… 种种的表情不断的浮现。 “武安君呐!武安君呐!” 赢稷将目光紧紧的望向长平所在的方向,目光躲闪,带着犹豫:“他当真不怪寡人么!?” 周姐面色平淡,再拜:“家父临行前,再三嘱咐,无论王上如何做,家父身为王上之臣,皆唯命是从也。” 一句之后。 赢稷目光中隐隐带泪。 便是一向阴翳,在朝堂上隐隐和陆仁针锋相对的范雎,此刻也是满脸骇然。 半晌之后,骤然一叹:“武安君,真忠君爱国也!” 也就是在这一句之后。 赢稷深呼一口气。 思索片刻之后。 便是直接朗声道:“来人!传军需令长!” 随着赢稷的这一句。 方才离开大殿不过片刻的卫先生,便已经是来到了大殿之上。 还没等他向着赢稷行礼。 这边。 赢稷便是朗声道:“卫先生,寡人之粮草,以准备妥当!自蜀郡而征辟之粮草,已在咸阳府库。” “待得明日,先生便启程!务必将这些粮草交于武安君手中!” 卫先生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带着迷茫:“方才王上不是……” 毕竟。 赢稷方才的意思,还是不打算送粮草呢。 怎么过了这一小会,便又同意了呢? 目光在周姐,赢稷以及范雎三人的身上,不断的逡巡着。 他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才是让在家的王上是突然的改口。 而这边。 赢稷却是正着神色,缓缓的摆了摆手:“先生不必多问,只管以寡人诏令行事便是。” 卫先生这才回过神来,朝着赢稷重重的一拱手:“微臣谨遵王命!” 很快。 卫先生再次快步离开,前往咸阳府库中,开始运粮事宜。 而这边。 赢稷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周姐:“武安君可还有何事嘱咐小姐?” 说着这话的时候。 此刻的赢稷的语气,再没有了方才的冰冷和咄咄逼人,而是极为的客气。 就仿佛是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 而这边。 面对赢稷之言。 周姐沉默片刻,便又是直接拱手:“家父却还有一事。” “哦?” 赢稷目光闪烁,不假思索,便是直接朗声道:“尽管说便是!武安君无论何等要求,寡人皆是应允。”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周姐深呼一口气,便是直接拱手道:“家父请我王此后,无论如何,不要接受赵国之盟约求和!” 一句之后。 无论是赢稷还是范雎脸上的表情,都已满是诧异之色。 第四十四章身死道消,亦不悔矣 事实上。 陆仁此刻,派得周姐前来的一番言语,还真的是让赢稷有些没有想到。 赢稷对于陆仁这个武安君,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了。 他们相信。 若是赢稷当真是以不派粮、不下诏的做法,以传达陆仁之时。 以陆仁这个武安君的忠心,即便是不愿,到了最后也是会以他之意执行。 但是。 让赢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还没等他开始行动。 陆仁这个武安君,竟然是自行上书,请求坑杀二十万降卒。 而且。 当真是愿意,将这坑杀二十万降卒之责任,一并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赢稷而言。 陆仁愿不愿意是一回事。 而主不主动,又是另一回事了。 赢稷为雄主。 为达自己的目的,一向是不近人情,甚至是不择手段的。 他自问,自己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所以,先前为了大秦的未来,纵使再有不忍,也欲让和他相随多年的武安君,去背上坑杀赵军降卒的黑锅。 然而此番,陆仁如此做法。 如此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一心为他之人…… 当真是让铁石心肠的赢稷,都是对于自己先前的做法,产生了一丝愧疚。 而此刻。 面对周姐一番言语。 赢稷却并没有立刻的答应。 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周姐,沉思片刻,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武安君啊,还当真是会给寡人出得难题。”仟韆仦哾 长平之战秦军大胜之后。 赢稷对邯郸甚至是整个赵国没有想法吗? 自然是有的。 然而。 身为秦王。 赢稷自然也作眼于全局考虑。 而并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如今。 赵军大败。 国内已无青壮可战之兵,以抵抗秦军。 所以。 在长平之战后,只要他秦军长驱直入,在武安君的带领下,拿下邯郸,甚至一举吞并整个赵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赢稷可以如此做。 却并非他此时之愿也。 紧紧的望着面前的周姐,赢稷沉默片刻,便是直接一字一句道:“武安君可知,即便此番我秦军能攻下邯郸,吞并赵国。然而,那天下列国,可会善罢甘休?眼睁睁坐视我大秦吞并赵国?” 毕竟。 赢稷身为秦王,对于此刻秦国和秦军的情况,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此番,虽然于长平大胜赵军。 但是三年的大战下来。 秦国本身,也已经是人困马乏,国力空虚。 固然可以趁机灭了赵国。 然而,若余下五国因此为借口,连纵攻秦。 纵以秦国之强,此时却也难有以一敌五之力。 面对赢稷之询问。 周姐缓缓点头:“王上,家父知晓。家父言及,王上为我秦主,思索国事定是面面俱到,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故以王上之意,定会决意,暂时休战,与赵国盟誓。” “如此一来,即能修身养息。待到数年之后,国力军力恢复,再复攻赵,赵不过为秦案板之鱼肉,任我宰割。而余下五国,亦再无合纵攻秦之理。” 说着这话的时候。 周姐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说了出来,生怕是遗漏了此临行之际,陆仁于她之言。 而赢稷和范雎听得周姐之言,同样也是点了点头。 很明显。 此刻陆仁托周姐说出之言。 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赢稷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周姐:“武安君既已知悉,为何又复请小姐,让寡人灭赵?” 一句之后。 这边周姐深呼一口气。 脸上的表情,再一次的变得无比的凝重起来:“王上考虑详尽,却唯独错漏一事。数年时间,秦能恢复国力民力,然赵国亦可。” “此番长平之战,赵军大败,国内已无十五岁已上可战之丁男。攻下邯郸,灭得赵国,已易如反掌。若此番不趁大胜之势,而一举攻取邯郸,灭得赵国。来日,亦不再复此良机。” “更何况,此刻我秦军大败赵军。自此我秦军独步于天下,列国再无一国,有独立抗秦之力。独战天下,以一敌六之势,已不可避免。若此刻不灭赵,来日再攻,余下五国岂能坐视不理?” 一番话落下,赢稷和范雎皆已是眉头紧皱,陷入了沉默。 陆仁的意思,他们自然已经明白了。 但是他们自然还有自己的顾虑。 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周姐一眼,范雎是沉声道:“但是此番,我大秦确无直面六国之力。” “与赵国盟誓,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 让范雎没有想到的是。 随着他的一句之后。 这边周姐反而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丞相认为,赵国当真会接受与我秦之盟约么?” 瞬间。 一直是紧坐于主位之上的赢稷便是再也忍不住,直接起身来到周姐面前:“小姐,武安君此乃何意?” 周姐拱手反问:“敢问王上,若与赵盟誓,将会如何?” 赢稷微微挑眉,不假思索便是应道:“无非派得质子,割地以求媾和。” 周姐面色入场,再问:“敢问王上,如今赵国如何视我大秦?” 赢稷再答:“赵军大败,数十万之赵国男丁,没于我秦军之手。凡为赵人,皆欲饮我秦人之血,食我秦人之肉。其恨绵绵,如海之浩瀚,如渊之深邃;断不能绝。” 而这边。 范雎更是忍不住的沉声道:“故以小姐之言,赵人为何不与我秦国盟誓?” 说着这话的时候。 无论是赢稷还是范雎,皆是将自己的目光紧紧的放在周姐的身上。 面对两人的目光,周姐的神色,依旧是无比的郑重:“王上、丞相。于赵人而言,此番派质、献城以求媾和。故今得媾和,莫我秦来日,必不复攻也?若来年秦复攻赵,赵亦得无割其地而媾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以终日?” “故于赵人而言,此番盟誓,不过自绝之术,不如不媾。” 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 无论是赢稷还是范雎,那脸上的神色,都是彻底的变了。 目光灼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周姐。 沉默片刻之后。 脸上之神色,依然是无比凝重。 少时,赢稷抬头:“若以武安君之言,此番赵人,将会如何?” 周姐目光坚定,声音也是愈加的郑重:“若赵人,以献秦之地,收列国诸侯以攻疲惫之秦。若得克,是以失于诸侯之地而取偿于秦地,赵国尚得以利,故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疆秦耶?是宁以献地而事秦,不过坐而视城尽而赵亡。” “疆者善攻,弱者而不能守。故赵人今而思之,与其坐而听秦,秦兵不弊而多得地,是疆秦而弱赵也。以利秦之盟而愈弱赵之誓,秦军必不能止。” “故此番,我索地于赵。于赵人而言,弗以赵地赂齐、楚等地之诸侯。诸侯得赵之地,必并力西击秦,何乐而不为?” 一番话后。 现场鸦雀无言。 赢稷、范雎皆是瞪大双眼,紧紧的望向了面前的周姐。 良久、良久。 “武安君啊……” 一声叹息。 在周姐的注视之下,赢稷缓缓摇头,无奈苦笑:“寡人为秦王,自觉尽悉人心之事。然此番,武安君以小姐一番言语,方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寡人受教了。” 听得赢稷之言。 周姐一直是紧绷的脸上,终于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深深的吸了一气。 将目光径直的望向赢稷:“所以,王上的意思是?” 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期盼。 而在周姐的注视之下。 赢稷沉默片刻。 脸上的表情,早已是无比的凝重了:“寡人眼下,唯余一问。” 周姐朝着赢稷缓缓的一拱手:“王上有问,民女知无不言。” 赢稷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的放在周姐的身上:“若攻取邯郸,灭得赵国。诸侯合纵而攻秦,我秦将如何?” 周姐深深一拜:“武安君,必倾力,护得大秦周全!” 秦王挑眉:“若不能保?” 周姐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 便是朝着赢稷一拱手:“王上稍待。” 随着周姐的一语之后。 赢稷缓缓点头。 在他的允许之后。 一个侍卫缓缓上前。 在他的手中。 还捧着一物。 不是别得,正是一柄剑。 将此剑,缓缓的递到了赢稷面前。 剑鞘花纹密布,样式古朴。 而见得此剑的一刹那。 赢稷重重一瞪眼,本就是郑重的目光,此刻已经是带上了惊骇。 “这是……” 赢稷自侍卫之手,接过宝剑。 “噌!” 随着银光一闪。 宝剑出鞘,寒芒四溢。 此剑,无论是赢稷还是范雎都是十分的熟悉。 不是别的。 正是武安君之佩剑。 赢稷抬头。 那满是复杂的目光,在佩剑和周姐的身上,来回的逡巡着:“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呢?” 当看到这把剑的时候。 赢稷自然已经明白了陆仁一切的意思。 不知不觉之间。 声音都已经带上了一丝沙哑。 而周姐眼眶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武安君他说……无论此战是否能胜,然我秦一统天下之大局,便势不能挡。” “故独以一人而全大局,纵身死道消,亦不悔矣。”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在整个大殿。 时间都仿佛为之停滞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当赢稷再一次的抬起头来,目光业已经是彻底的坚定了下去:“明白了,寡人明白了。” 而后。 以极慢的速度,缓缓的一摆手:“你于武安君言,他的请求,寡人准了……” 一句之后。 这边范雎面色一变,连忙是望向赢稷:“王上,是否再……” 然而。 范雎的话还没说完,赢稷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行了,寡人心意已决,丞相不必多言!” 于是乎。 在得赢稷之准许之后。 周姐朝着赢稷郑重一拜,欲离开大殿,赶赴长平前线。 还没等她迈开步伐。 “小姐稍待。” 周姐疑惑的转过头来。 便见得这边。 赢赢政稷神色郑重,以一国之王,而朝着周姐深深一拜:“替秦国,替寡人,谢过武安君。” 周姐微微愣神。 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民女知道了。” 须臾。 周姐大步而去。 唯余殿中赢稷和范雎,神色复杂,久久不能言语。 而这一番的对话。 在整个直播间,瞬间便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武安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要独面六国?以一国之力,而战六国,即便是武安君,又当真是赢吗?” “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了秦王……武安君这是要……” 很明显。 此番在众多观众的眼中。 武安君虽然厉害。 但是以一国之力,而独战诸侯六国。 能胜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毕竟。 正以先前赢稷所说。 待到休养生息之后。 大秦徐徐图之,也未必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而不必急于这一时。 陆仁这个武安君,又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如此的情况下。 五日过去。 泫氏谷之上。 陆仁目光幽幽,静静的望着麾下的泫氏谷。 其下。 二十万赵军降卒。 正列于谷下,等待着秦军发放吃食。 而在陆仁的身旁。 蒙骜沉默片刻,便是沉声拱手道:“君上,王龁将军派得斥侯来言,如今我秦军势如破竹,业已攻下赵国之太原、皮牢……” “如今,邯郸之双翼屏障已断,其大门已敞开在我秦军之弓矢之下。” 听得此言,陆仁缓缓点头:“如此么?明白了。” “传令王龁,不要停歇,以雷霆之势,直抵邯郸城下!不得给赵国任何喘息之机。” 蒙骜点头。 而后。 将目光望向麾下传令兵。 须臾。 待到传令兵得令而去。 蒙骜再一次的转头,将目光望向谷下正在大快朵颐的赵军降卒,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迟疑:“我军粮草,若再供给赵军降卒,只余五日了。” “咸阳那边……” 蒙骜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犹豫。 而陆仁面色依旧是平淡:“放心,我王会答应的。” 陆仁不过是话音刚落。 便见得这边。 卫先生和周姐联央而至。 没有丝毫犹豫。 卫先生朝着陆仁重重的拱了拱手:“君上!幸不辱命!王上已命在下,将援粮自咸阳而运抵前线。” 而卫先生的这番话,也就是代表着。 这几天的时间,困扰在秦军头上的粮草危机顿解。 陆仁一向是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是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好。” 缓缓的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望向身旁神色复杂的周姐。 没有多询问些什么。 这边周姐叹息一声,便已经是缓缓点头:“王上他,已经同意了……” “赵国降卒之事,皆交由武安君全权处理。待此间事了,武安君不得给赵国喘息之机,当大军压上,早日攻下邯郸!” 说话的同时。 周姐将一片锦帛,递到了陆仁手上。 陆仁低头。 那锦帛之上。 正如他之所想,一字未写。 沉默片刻之后。 陆仁点头:“明白了。” 而后。 当陆仁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泫氏谷下。 那正在大快朵颐的赵军,此刻丝毫没有察觉,致命的危险已经是接近了他们。 就这么。 陆仁静静的望向这群赵军。 一直未曾言语。 平淡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陆仁的心中,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么静静的伴着陆仁,足足看了三个时辰。 待到夕阳将下。 残阳如血。 以陆仁之令。 秦军后勤,杀鸡宰羊,烹之以遗赵军。 几乎每一个赵军都领得两张大饼,一碗肉汤,甚至那肉汤中,还有些许两块零星的肉块。 在这个能食得饱饭,便殊为不易的年代。 这样的一顿饭食,不可谓不丰盛。 若是平常人家,哪怕是在年节之时,也少有能吃到如此丰盛之食物。 寻常赵军士卒,莫不是欣喜。 心安理得的享用着这道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如同珍馐的美食。 唯独几个赵将,却是心不在焉,脸上皆是带上了忧色。 天下岂能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 秦军情况,他们亦是知晓。 和他们大战三年。 秦军亦是山穷水尽,耗尽国力民力。 秦军寻常士卒,在平日尚不得食得如此丰盛之食。 为何现在,还有好心与得他们赵军? 而这边。 待到夕阳落下。 最后一丝光亮降下。 整个泫氏谷内,已经是一面黑暗。 便在这样的情况下。 刹那间。 整个泫氏谷上,无数秦军举着火把,出现在他们面前。 火把的火光,将整个泫氏谷上,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这一幕。 仿佛又让众多赵军,回到了受降之日那天的场景。 忍不住浑身微颤,脸色大变。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为首之赵军副将缓缓起身,望向不远处之秦军,深呼一口气,便是朗声呼喊:“武安君可在!?” 一句之后。 陆仁洪亮的声音瞬间便是响彻整个现场:“某乃秦军统帅白起!” 赵军副将微微皱着眉头,便又询问到道:“敢问武安君,秦军此番,乃是何意? 听得赵军副将的询问。 白起默然片刻,便是缓声道:“实不相瞒,我秦军粮草不足,不出数日,存粮便要食尽。” “故从明日始,将挑选尔等赵军之中,年轻力壮者,纳入我军一道归秦。而老弱病残者,皆放回赵国!” 须臾。 但见得泫氏谷下,赵军将士皆是忍不住的惊呼。 然而一干赵将,却依旧是带着狐疑之色,审视着面前的秦军和白起:“武安君为天下名将,此话可是当真?” 少时。 “尔等放心,白起一言九鼎!可信!” “白起可信!” 夜幕下。 所有的赵军将士,还有秦军的面容,都是隐在重重的黑暗之中,见不真切。 唯独火光照耀之下,陆仁的脸庞,是愈加的清晰。 在场所有赵军将士,都是深深的凝望着陆仁的脸庞。 片刻之后。 现场顿时一片欢腾! 便连赵军副将,亦是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 随着赵军士卒们一道,放生的欢呼着:“赵军的兄弟们,我们可以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三载大战,一朝大败。 这二十万的赵军将士,身上承受着数之不尽的压力。 特别是被俘的这些日子。 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度日如年。 生死不知,前途未卜。 每日皆是如同猪狗,苟延残喘。 此刻一朝释放,顿时如困龙升天,鱼入大海。 整个泫氏谷,都是洋溢在一片的欢腾之下。 然而。 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刻在他们欢呼的同时。 陆仁脸上神色或有复杂,然而那目光中,却已经是逐渐的坚定了下去。 很快。 随着夜色渐声。 没有了压力的二十万赵军,皆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 在得知可以回家之后,再没有任何一梦,可以比今夜更加香甜。 便连一直愁眉不展的脸上,也皆是带上了甜甜的笑意。 (6000字大章,今天已经13000多字啦,求求免费的用爱发电,求求小礼物。继续码字中。凌晨还有。) 第四十五章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初三啦,祝福读者大佬们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码字到凌晨2点多跪求免费的用爱发电吖,6000字大章。) 而待到所有赵军皆是陷入美梦之后。 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 无数秦军,再一次的集结在了泫氏谷两侧谷口。 在陆仁的身边。 蒙骜见得面前一直是静静望着泫氏谷下的陆仁,再一次忍不住的拱手道:“君上,此事不若还是末将前……” 然而。 话还没有说完。 陆仁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蒙将军,只有我去,也只能我去。” 而后。 陆仁缓缓起身,来到泫氏谷东侧之谷口:“蒙将军,将士们可曾准备好?” 蒙骜默然,而后缓缓点头:“将士们皆已列队完毕,弓弩矛戟,刀剑斧钺皆已分发。只待君上一声令下,便可出发入谷。” 陆仁目光一直是静静的放在泫氏谷中:“明白了。” 而蒙骜犹豫再三。 终于再一次的询问道:“末将有一事不解。” 陆仁缓缓望向蒙骜,神色淡然:“旦讲无妨。” 蒙骜顿首,微微的蹙着眉头:“若要戮得这二十万降卒,君上大可在白日直接动手,于我军重围之下,他们断无逃脱之理。” “然而此番,君上却是在此深夜时分选择动手。夜幕深沉,行事多有不便,这是为何?” 陆仁抬头。 望向那茫茫一片漆黑的天幕。 此夜无月,星辰亦不得见。 除却秦军将士手中之火把。 余下各处。 皆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 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让人望而生畏。 “如此,这些降卒死前,便见不得我军将士的脸。死后,也只记得我白起一人。若有黄泉,日后路上,好来与我寻仇。” 一句之后。 饶是蒙骜南征北战,见惯无数生离死别。 这个大秦的大将,纵刀剑加身亦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此刻却是已是泪如雨下:“君上,何至于此呢!?” 虽短短一言。 但蒙骜哪里还不知道。 陆仁此行,分明是要将坑杀赵军降卒之罪孽、责任一并扛于自己肩上。 而秦军将士之愧疚,罪孽,降到最低的程度。 毕竟。 赵军降卒见不得秦军将士的脸,秦军将士不也同样如此吗? 也唯有如此。 或能让秦军将士们的心中,好受一些。 让他们心中的愧疚,尽数的加于陆仁这个武安君的头上。 陆仁摇头,脸上再不复一丝波澜:“只能如此,唯有如此。” 而后。 陆仁再转头,再一次的望向泫氏谷中。 那目光仿佛是要透过重重的夜幕,看到那谷中依旧是在做着美梦的赵军降卒。 沉默片刻,便是一摆手:“传令下去,若遇年轻之赵军童卒……” “遗之。” 一句之后。 蒙骜得令。 便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在他的指挥下。 早已经是准备好的秦军将士,全副武装,于泫氏谷东西两侧,直接进发! 这一夜。 血腥味,飘荡在整个泫氏谷间,久久未散。 惨叫和哀嚎,沸腾在整个泫氏谷间,漫漫不绝。 太阳出来了。 天亮了。 然而整个泫氏谷中。 赵军降卒的尸体,却已经铺满了。 鲜血汇聚成河。 奔腾在整个山谷。 让整个泫氏谷,都再度染上了刺眼的血红。 那天幕之上。 本是朝阳初升。 然余下之人,却再感受不到半点的温度。 朝阳染红了天幕。 让半边天下,都仿佛是带上了鲜血的颜色。 一夜沸腾之后。 泫氏谷重新陷入了死寂之中。 便连秦军将士,在参与屠杀之后。 也只是神色茫然的搬运着赵军降卒的尸体。 而后。 随着一把大火。 整个泫氏谷,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下。 但纵这熊熊火光之前。 却并无一丝热意。 有的只是冰冷彻骨,通体生寒。 浓浓的火舌,仿佛要吞尽这泫氏谷中的一切。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 这谷中的杀戮和鲜血,却并不会随着这火光而被吞没。 陆仁静静的见得这烈火吞噬一切。 “至此之后,每家每户的赵国人家,也只会记得,他们那杀父杀子杀夫杀兄杀弟的仇人,不是秦军将士,而是秦之武安君——白起。” “是非功过,便与后人评述吧。” 轻笑一声。 但陆仁的笑意中,见不得丝毫的暖意和喜悦。 自上古年间。 华夏便有一个诅咒之言,传遍整个天下。 坑杀降卒者,必染不详。 而今日。 陆仁这个武安君不但坑杀降卒。 而这一杀。 便是足足二十万。 在场众人,虽不信儒家之怪力乱神说。 却也明白。 将这份杀降之罪孽一并扛在肩上的武安君,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煎熬。 在他的身旁。 所有的众人,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中。 自然也包括着直播间所有的观众们。 除了依旧是在趁机带得节奏的某些有心人之外。 余下所有的华夏观众们,都同样是沉默。 正如先前,陆仁所说之言。 所有的鲜血和杀戮,仇恨和罪恶…… 是非功过,皆与后人评述。 武安君屠杀这二十万之赵军降卒,是对是错?有功还是罪? 若站在赵国和其余列国之人的角度,武安君自然是错,自然有罪。 然而。 若站在武安君自己和秦国的角度呢? 明明有很多的话要说。 但是在此刻。 他们却再也能说出一句话。 不待他们继续说些什么了。 这边。 蒙骜指挥着秦军士卒,将一群蓬头垢面的赵军降卒,带到了陆仁面前:“君上,遗下年不满十三之赵军童卒,共二百四十人。” 陆仁转头。 望向那群赵军童卒。 在后世,还不过是一群孩子,享受父母家庭之乐。 然而此刻。 却已历经了他们整个人生所不能承受之重。 本是劫后余生的欢乐。 但是在一番打击之下。 已如一群行尸走肉一般,脸上麻木、僵硬,再无半点生气。 “列国纷争,大争之世,强者恒强;弱者,亡……” 缓缓的摇了摇头,陆仁只是缓缓的一摆手:“不为强者,民坠涂炭。” “送之归赵吧。” 一句之后。 陆仁便是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邯郸的方向。 而后。 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而后。 陆仁深呼一口气。 不待他继续说些什么。 很快。 在他的脑海中。 一阵机械的声音,便已经是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完成长平之战,人物模拟进度更新。】 随着声音响起。 陆仁所有的注意力,都是投入了脑海的系统之中。 【人物模拟系统 宿主:陆仁 模拟人物:武安君白起 模拟进度:99%】 系统很是简陋。 但见得系统中,自己的模拟进度之后。 陆仁却是略微的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对模拟进度不满意。 而是眼下。 这人物模拟的进度,实在是太高了! 以陆仁以往的模拟经验。 在此次的长平之战后。 模拟进度能达到90%也就是不错了。 但是眼下。 仅仅是一个长平之战后,便已经飙升到了足足99%!? 明明眼下。 虽然整个长平之战,虽然已经是结束了。 而过程和结果,也大都是按照历史上的进行的。 除了近日,那个小小的插曲。 但陆仁未曾想。 莫非就是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便是让预定的模拟进度,直接是暴涨到了如此的程度? 这是什么原因? 不过是思索片刻。 陆仁想,他或许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模拟武安君的数十年间。 陆仁经历了和历史上武安君一模一样的经历。 自问,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比他更了解历史上的那个武安君了。 三十余年之征战。 武安君历经无数大战,屠得列国士卒近百万。 以后世及列国人之言。 道一句杀神、人屠,亦不为过。 然而却只有陆仁明白。 杀神也好,人屠也罢。 纵屠得百万。 武安君真就是如同历史所说的那般冰冷无情? 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 纵使在大多数的时候,陆仁这个人屠、杀神已经是杀人如麻,杀得敌军,无丝毫之触动。 有很多时候。 便连陆仁自己,也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却唯有在噩梦时分,须臾惊醒的一身冷汗。 屠得百万,却孑然一身,无一人得述的孤寂。 依旧跳动且温热的心脏在表明着。 陆仁仍然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陆仁也好,白起也罢。 想必武安君,亦是如此。 “你也有遗憾吗?” 陆仁低头,轻触着胸膛,感受着那纵盔甲之下,却依旧有力跳动的心脏,反复能从盔甲之冰冷之下,感受着深处那尚存的一丝温热:“你也不想这么带着遗憾的逝去吗?” 再抬头。 烈日高升。 将整个泫氏谷中的那彻骨的冰冷,稍稍的驱散了些许。 熟悉的暖意,重新的笼罩在身上。 陆仁笑了:“那就让我们,轰轰烈烈的再战一次吧!” “最后一舞!” “武安君,当死在沙场,而非死于自己的剑下!” 再次望向咸阳的方向。 陆仁的浑身上下,已经是充斥着浓烈的战意! 而与此同时。 便在陆仁的身旁。 【盯!恭喜宿主,本次长平之战直播完成,正在统计直播数据!】 【直播内容:长平之战 直播时间:60天 观众人数:527629751 直播奖励:1、宿主寿命:52年278天11小时39分42秒…… 2、华夏国运:52.7629751%】 随着脑海中直播系统的声音之后。 周姐只感觉一阵的暖流,瞬间便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让周姐整个人的不由得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原本的周姐。 虽然年轻。 但是身为主播,久久的坐在电竞椅上,为观众直播。 平日饮食不规律,也缺乏有效锻炼。 让周姐的身体虽然还算健康,但也是有着大大小小不少的毛病。 但是随着系统的奖励送到。 让周姐的整个身体,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少的暗疾,瞬间随之消失。 整个身体状态,恢复到了最为巅峰的状态。 身体里仿佛是充斥用之不尽的活力。 而与此同时。 在现实的华夏。 大领导趁着处理国事的空闲,也是在聚精会神的观看着直播。 但是这边。 麾下大秘书,脚步匆匆径直的来到了大领导的面前:“领导,一号、三号、五号、六号、九号工程负责人,同时传来捷报!眼下,五个工程,同时是攻克了难题,取得了重大突破!” 随着秘书的一句。 原本是观看直播的大领导,瞬间起身,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秘书:“这是真的!?” 要知道。 这秘书口中的五个工程。 都是眼下华夏正欲攻坚的十个重大工程的其中五个。 其中范围,涵盖了农业、制造业、高新科技、军事等等方面。 若其中一个取得突破。 都足以让华夏在目前的这个领域的地位,取得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华夏誉为是下一个十年的重大计划! 换句话说。 这是需要华夏举国之力,也需要十年,才是取得的重大突破! 原本其中一个,取得突破,都足以上华夏上下,欢天喜地了。 但是现在。 短短的时间内,其中五个都是取得了突破!? 这又如何让大领导能不惊喜呢。 饶是见惯了无数的大场面,早已经是到了古井无波地步的大领导,此刻的脸上也是闪过了由衷的喜意和期盼。 面对大领导的注视,秘书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是点了点头:“真的!眼下,几个工程的负责人,都通过红色电话,希望能与您通话。”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这一年的时间,我们华夏在农业、经济、制造业、高新技术等无数产业,也是顺风顺水,预计增幅恐怕也是远远的超过了上一年!先前于骆国商谈之合作方案,也已经取得了进展。如此一来,我华夏在亚中的布置,可以彻底的压过鹰国!” 听得这一句话。 大领导的脸上,笑意再也按耐不住的浮现。 重重的一拍手,是朗声大笑道:“好!好啊!” “这真是我华夏之幸啊!我们华夏崛起的时候到了!” 现实的华夏,发生的变化,周姐自然是不能明悉的。 此刻的她。 整个人都是沉浸在获得系统奖励的欣喜中。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 耳边。 系统的声音,却是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叮!第一次直播任务完成,第一波补丁开启: 1、直播时间流速变更:现实世界与直播世界流速变更为1:10。除却直播时间,现实世界时间保持相对静止。 2、下一次直播奖励变更:每过一百万人次:宿主获得一年性命,国运奖励不变。】 【叮!本次直播完成,请宿主选择: 1、留在当前直播时间节点 2、前往下一直播时间节点】 关于系统的补丁什么的。 周姐没有细看了。 此刻的她。 目光紧紧的望在那系统所给出的选择之上。 是留在当前直播时间节点? 还是前往下一直播节点? 除了这两个选项之外。 便再无它物。 周姐愣住了。 整个人的脸上,也在没有一丝的喜意。 有的,只是慌乱和无措。 周姐本来以为。 在这一次的直播任务结束之后。 她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 毕竟。 无论怎么说。 对于周姐而言。 虽然在这个世界,遇到了武安君这样的人杰,一场长平之战,让周姐已经成长了许多。 但是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终究不是属于她的年代。 如今。 虽然得到了寿命的奖励。 但周姐还是想要回到现实世界。 那个生她养她,真正属于她的时代。 但是现在。 周姐看遍了整个系统的选项。 却唯独没有看到返回现实的那个选项。 所以。 这个系统是让她在一次直播结束之后,便返回下一次的直播节点么? 所以,下一次的直播节点是在哪里? 而在下一次的直播结束后。 等待着她的,还有下下次的直播吗? 一次套一次。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结束? 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什么时候,她才能返回现实世界? 几乎是一瞬间。 周姐整个人的脸色,便已经是沉底的沉了下去。 她没有什么文化。 小小的年纪,便已经是辍学,开始出入社会,拼搏努力。 她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处境。 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大概这一句,用来形容周姐此刻的心情,是再确切不过了。 纵世间纷扰,人世繁华,却无一处,是她立锥之地。 他人或家在远方,纵有万里,却亦有回家之希望。 但她不一样。 她的家,在遥远的两千两百多年后。 她又该怎么穿越这时间的屏障,回到她那心心念念的家呢? 刹那间。 周姐便已红了眼眶。 直接的蹲下身去。 以手捧头。 浑身上下的发丝都已经凌乱,却浑然不知。 当着现场。 当着直播间所有人的面,哭得是昏天黑地。 现场众人恍然之际。 皆不知周姐为何而哭。 有人想要上前,欲询问周姐。 却唯有陆仁,缓缓摇头阻止。 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周姐,似乎已是若有所思。 而后。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周姐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已经是哭到浮肿。 却只见得面前,陆仁正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 “大叔,我……我回不了家了!” 周姐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向着陆仁述说着:“再也回不去了。” 而陆仁深深的看了周姐一眼。 恐怕。 也就只有深知周姐底细的他。 才知道周姐到底为何为哭。 周姐所说回不了家。 并非因空间的禁锢。 而是跨过漫长的时空长河。 茫茫两千余年。 沧海桑田,一眼千年。 心中所思,心中所想,皆思得不得,想而不见。 故世上亿万人,却无一个是我亲。 纵世上万里地,再无一处是我乡。 举目无亲,形单孤影。 无处述寂寥。 而这样的寂寥。 陆仁独自承受,亦数十年。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周姐,片刻之后,便是轻声道:“小姑娘,还记得我答应送你的大礼么?” 第四十六章逼进邯郸,赵国大乱! 随着白起的这一句之后。 周姐抬头。 依旧红肿的眼眶中,却是带着些许的疑惑之色。 事实上。 当初陆仁让周姐前往咸阳之时。 便已经说了,事成之后,会送周姐一份大礼。 但是即便是此刻。 周姐依旧是不明白。 陆仁所说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而这边。 随着周姐的目光望了过来。 陆仁便是轻笑着,望向了身旁的卫先生:“先前托先生所做之事,可曾办好了?” 不过话音刚落。 这边。 卫先生亦是轻声一笑。 不过片刻,便是自袖中,取出了一份竹简:“上将军,在下幸不辱命。” 而后。 陆仁缓缓点了点头,自卫先生手中取过竹简,再将它直接的交到了周姐的手中:“以后,吾家便是你家。” 周姐整个人,都是直接的愣住了。 愣愣的望着面前的陆仁。 很明显。 对于陆仁突然所说之言,周姐还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武安君之家,便是她家? 迎着周姐迷茫的眼神。 这边。 陆仁只是轻笑着摆了摆手:“打开看看。” 周姐听得陆仁之言,下意识的便是展开了手中的竹简。 目光落在竹简之上。 穿越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 周姐不仅仅是跟着陆仁和秦军一同打仗奔波。 跟在陆仁的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周姐还算是学会了不少大秦的文字。 虽不能全通。 但是对于最基本的秦国篆文,周姐还是能勉强看懂一些的。 顺着竹简中的内容,周姐也是下意识的跟着读了起来:“姓名:白淑;籍地:咸阳,武安君府;性别:女;身份:白起之长女,身高:……容貌:……户主:武安君白起。” 仅仅是瞬间。 当周姐再一次的望向陆仁的时候。 目光中已然不是呆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意味:“这是……” 陆仁闻言,目光平淡望向周姐:“你之户籍登记,为了便于登记,我擅作主张,将你之姓改为白姓。你可会介意?” 周姐闻言。 却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原本才略微平复下来的心情,在激动之下,眼眶又是泛红了。 正如陆仁之言。 这是一份属于周姐的户籍登记。 于陆仁口中而言,仿佛之是轻飘飘的一物。 但是于此刻的周姐而言,却无疑是弥足珍贵了。 跟在陆仁身旁这段时间。 周姐为了自身之安危。 也已经了解了许多方面的知识。 虽此刻,秦国相距后世的华夏,业已过得两千余年。 然而。 即便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大秦,其户籍之制度,却亦是无比的严苛。 周姐在后世小说或者电视剧中所看到的那般,男主或女主穿越之后,便逍遥自在,整日游山玩水的事情。 至少在眼下的大秦,是绝对行不通的。 如同刚刚穿越的时候,陆仁所说那般。 自周礼问世。 将天下之人,分为国人和野人。 有国人之身份,才为正式被承认的黔首百姓。 才有参军、从事各行各业的资格。 而国人之外的野人,则形同奴隶。 只能干着最为低见的工作。 一人为奴,则其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皆为奴。 而自春秋之后,礼崩乐坏。 这样极端的情况,虽然有所改善,些许幸运的野人,也能凭借机遇参军立功,甚至是步入政坛,改变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的。 如今天下列国,莫不是如此。 而秦国,便是列国之中,户籍制度最为严苛的国家! 自商君变法之后。 以秦户籍之律,凡秦民,以五家为一伍,十家为什。邻里之间,相互监督。伍什之中,若有一人犯法,其余伍、什中人,若不主动检举,而十家连坐。 每家每户之户籍,皆由县、郡、朝层层递进,皆查有所迹。 换而言之。 此刻的秦国,在这种户籍制度的控制之下,对于百姓的管理甚至深入到了每家每户! 而伍、什之上,有里,有亭,皆设里长,亭长。 凡伍什之民,若要出里、出亭,皆需凭户籍登记之证明,至当地里长、亭长处寻得验传。 出得县、郡之路上,重重设卡,若无验传,皆以细作论处。 轻者坐狱,重者斩首。 换而言之。 如无户籍之登记证明,如同后世文学、影视作品中所叙述的那般,凭借某某发明、计策,而大发横财,甚至步入政坛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别说是步入朝堂为官一任,或说说是行商了。 甚至连种地的资格都是没有。 就更别说,是接触某某的大人物了。 因身份之低贱,别人根本就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即便是有幸遇见,若无户籍证明,恐怕还没搭上一句话,便是被当场抓获,以细作处置了。 而眼下。 以周姐此前之身份。 并无户籍证明。 其身份,便是比之野人,更加低贱。 当初在路上,若不是陆仁。 如果让周姐碰见了别人,以周姐来历不明的身份,恐怕早就是被大秦将士直接以细作之由,当场斩杀了。 而此刻。 这一份户籍证明,则是真正让周姐在这无依无靠的世界,真正拥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格。 至于陆仁所做之改姓,自然也是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边。 周姐眼眶微红,望着面前的陆仁,须臾却又是笑了:“当初赴咸阳,不得已用了大叔女儿的身份。却没想到,如今当真是成了大叔你的“女儿”。” 说着这话的时候。 或许是心情没有得到平复。 周姐还在微微的抽泣着。 那复将喜将忧的模样。 却是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陆仁,嘴角都是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此番你上得户籍,在大庭广众之前,可不能再叫我大叔了。” 闻言。 周姐也同样是笑出了声。 缓缓的低下头去。 以前番才学会的大秦之礼,朝着陆仁缓缓一拜:“君父安好。” 很快。 现场只传来了陆仁爽朗的笑意。 个中乐趣,皆只在陆仁不言中。 而如此的乐趣。 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待得坑杀赵军之后。 陆仁命麾下秦军主力休整三日之后,便马不停蹄,直接挥军东进! 朝着赵国之都城邯郸,直接进发! 此番。 陆仁及秦国上下,皆以绝意而灭赵。 甚至天下大势的他明白。 此番若想灭得赵国,则必从速。 容不得半点的耽搁。 否则,等到列国诸侯反应过来,以大军援赵。 历史秦军于长平之战后的教训,便是他前车之鉴。 而便在陆仁领得大军出发之后。 此前王龁得陆仁之令,早已攻取赵国之太原、皮牢。 而后。 大军东进。 业已兵临邯郸城下! 秦军兵临城下。 加之前日。 长平之战陆仁方之归乡的二百四十名赵军童卒,也是在同一时间,返回了邯郸。 随着这些童卒的返回,二十万赵军降卒,为陆仁坑杀的消息,便是传遍了整个赵国朝野。 一时之间,整个赵国上下,一片惶恐! 此刻。 邯郸,赵王宫中。 赵王赵丹目光茫然,神色憔悴。 望向麾下之赵臣,脸上表情已是一片惨淡之色:“诸位,武安君无道无义,坑杀我赵军二十万降卒。至此,我四十五万之赵军主力,皆没于长平。” “如今,秦将王龁领大军数万,兵临城下。如今邯郸城内,业已无得适龄可御敌之士卒。” “惶惶国难,如何能解?” 一语之后。 殿下堂堂赵人百官,尽无一人能出言以对。 赵丹目光愈加凄苦:“殿下众卿,皆无一良策!?” 很明显。 此番殿中所有人,包括着赵丹自己都已经明白。 眼下的赵国。 当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一只脚,已经是踏进了万丈深渊。 稍有差池。 便是万劫不复。 听得赵丹几近哀求之言。 殿下绝大多数的赵臣,皆是摇头叹息。 很明显。 对于如此的绝境。 便是他们,也再无一应对之策。 绝望的气氛,已经开始逐渐笼罩整个大殿。 便在此时。 一人出列,面向赵丹,沉声拱手,面色肃然:“启禀我王,今秦军大胜我军于长平,携势而来,兵锋必不能挡。” “以臣之见,唯今之计,必媾和也。若成,则我赵国尚存。若阻之,则生死而国灭,无以避免。”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上卿楼缓。 楼缓为赵人,善纵横之道。 于赵之先武灵王时,便为赵臣。 昔日赵武灵王以胡服骑射而强赵军,楼缓便有推举之功。 后武灵王崩。 秦赵两国先祖,本为血亲,皆为嬴姓,同出一源。 当是时。 齐、魏、韩三国联盟,强横一时,有霸得中原之势。 秦联赵、宋两国,以抗三国联盟。 借此机会,楼缓得以入秦。 被嬴稷拜为秦相。 虽不过数年,便被罢相。 但一直以来,却一直借此身份,游离于秦、赵之间。 在两国,皆颇有声望。 而此番长平之战后。 楼缓归赵。 凭其声望。 很快便被赵丹拜为上卿。 此番。 听得楼缓之言。 赵丹却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以楼卿之言,若求媾和,我赵国又将何如?” 一语之后。 楼缓轻笑,缓缓一拜:“王上,臣主盟秦,此前也曾入秦为相,故秦国上下,皆多故交好友,便是当今秦王见得臣,也给得三分薄面。” “如今,我赵国安危,已在旦夕。臣为赵臣,此番愿入秦而去,若我王割六城以献秦王,盟誓修好。秦王大悦,则秦军必必退,而邯郸之围立解。” 楼缓一字一句,慷慨激昂。 听上去。 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然而此番,赵王却依旧举棋不定,眉头紧皱:“楼卿,秦军新败我军于长平,势头正盛,此番攻得邯郸,必以灭赵之心。” “秦王野心,如同虎狼。此番与秦城何如?不与之,又何如?况,便与得六城,若秦不退,为之奈何?” 说话的同时。 赵丹的目光,一直是紧紧的盯在楼缓的身上。 很明显。 此番楼缓归赵。 赵丹这个赵王,虽因楼缓之声望,而拜上卿之位。 然因此前楼缓曾为秦臣,更为秦相。 故对于楼缓,却依旧得彻底信任。 随着赵丹的这一句。 楼缓目光微微闪烁,脸上却并无恼怒之意。 “秦王为雄主,其心如深渊,不可测也。” 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朝着赵丹缓缓一拜:“故王上所言,实非臣下所能知也。” 赵丹眯着眼睛,脸上的神色却并未因楼缓之言,而有丝毫放松:“楼卿曾事入秦,通秦国之事,晓秦王其人。但请试而言之,寡人不岂能因言而罪之?旦有所知,皆无不言。”qqxδnew.net 楼缓闻言。 却并未立刻回应赵丹之言。 深深的看了面前的楼缓一言。 沉默片刻,便是拱手道:“王上可闻公甫文伯之母乎?” 一句之后。 赵丹却是神色差异。 很明显,并不知道楼缓突然出得此言,却是为何。 眉头微皱:“愿详之。” 楼缓闻言,脸上笑意更甚:“昔公甫文伯病逝于鲁。其妇人为之自绝于房中者,十六人也。然其母闻之,不肯哭也。” 赵丹一头雾水,根本不知楼缓所言为何意:“焉有子死而不哭者?却为何故?” 楼缓缓缓点头:“昔公甫文伯之相室亦言。然其母曰:“孔丘,贤人也。昔逐于鲁,其人不随。今死,其妇人为死者十六人。是故,其于长者薄,而厚于妇人?”故从其母言之,为贤母也;然从于妇人之口,必不免为妒妇也。故天下之言,其言一也,言者异,则人心变矣。” 顿了顿。 楼缓目光幽幽,望向面前的赵丹,便又是深深一拜:“今臣方离秦而归赵,若言勿与秦地,则计非善也;然若言与之,恐王以臣之心向秦也。故不敢言。假臣为吾王而记之,不若予之。” 轻飘飘的一句之后。 赵丹便已经是陷入了彻底的纠结。 沉默片刻。 深深的望向楼缓。 再望向邯郸之外。 虽秦军未开始攻得邯郸。 然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此番战端未开,邯郸便已陷入大乱。 邯郸赵人,得秦军兵临城下的消息,皆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良久。 赵丹深呼一口气,便是沉声道:“好,便以楼卿之……” 赵丹的话还没说完。 楼缓低着头,嘴角已经是浮现出一丝笑意。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片刻。 这边。 “王上,切莫信得楼缓之言,此乃饰说之辞也!” 一声呼喊。 这边,一人赫然出列。 不是别人,同样是赵国之上卿虞信。 因以上卿之位。 所以,天下众人,皆以虞卿名之。 听得此言,赵丹微微皱眉:“虞卿所言,何谓也?” 虞卿龙行虎步而至殿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是一拱手:“王上!今秦之攻赵也,遣楼缓而入赵说和。是以倦而和之?或以其力尚能进,护王而不复攻也?” 赵丹听得此言,微微皱眉:“秦之攻赵,必不留余力。然三载伐战,我军故败,秦之力业已耗尽,故此番,必因倦而和之。” 虞卿听言,缓缓点头,脸上依旧是带着无比的凝重之色:“王上所言甚是!今秦尽全力而攻我,若其力能取,何不攻耶?如今欲和,必其力所不能取,故倦而媾之。今王若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之地而以资秦,反助秦而攻赵也。来年秦复攻赵,王又何如!?” 言罢。 虞卿把眼一横,死死的瞪着面前的楼缓:“楼缓此人,臣素有所知!” “前番相秦,数举秦赵之盟势,表而利秦而利赵,实则屡害于赵也!” “苍髯老贼,浩首匹夫!名为赵人,实则赵贼!王上,切莫信得此贼之言!” 一句之后。 这边楼缓脸色铁青,指着虞卿沉声呵斥道:“匹夫!吾为赵臣,何时害赵而利秦!?秦赵两欢,实为两国之愿也!” “如今以血口而污某,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于是乎。 当下楼缓和虞卿堂堂两个赵国之上卿。 于众目睽睽之下。 竟是半点不顾士人、贵族之颜面。 与大殿之上,互相厮打。 堂堂赵王宫,此刻竟有如市井一般。 若非赵丹这个赵王喝止。 两人说不得要分出个生死。 待到拆开两人。 皆已是衣冠不整,须发尽乱。 而这一场的朝会,最终却也谁都没能说服谁。 然此番。 王龁以陆仁之令。 以数万之大军,却已将偌大的邯郸,直接团团围困。 如今赵军,四十五万之主力,皆战死于长平。 余下之赵军,也大多屯于赵之边境。 短时间内,不复得援。 此番堂堂赵国都城邯郸。 能凑出可战之兵,已不过万。 在秦军的围困之下。 赵人进不得进,退亦不复得退。 很快。 便是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仅仅是一个王龁和数万秦军,便已至此。 而赵丹和所有的赵人都知道。 此刻白起这个武安君正带着数十万赵军主力,正在开赴邯郸的途中。 只待白起一到,整个邯郸便是朝不保夕。 顶着巨大的压力。 赵丹这个赵王在无奈之下。 纵使万般不愿。 也只能做出决定。 以楼缓为使臣。 带着无数金银财货,快马加鞭,以赴咸阳。(5500字大章跪求免费的用爱发电) 第四十七章区区身外之物,也想动我范雎忠臣之心!? 于是乎。 带着赵国几乎是最后的希望。 楼缓不过十日。 便已奔赴咸阳城下。 一路风尘仆仆。 不待丝毫歇息。 便是带着无数财货,直入得应侯府拜见。 而所谓应侯,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之秦国百官之首,丞相范雎。 此刻。 跟随楼缓麾下一同来到咸阳的赵国使臣,却是微微的皱着眉头:“赵国危机,先生至咸阳,当立赴咸阳宫,媾之与秦王,何谓而至应侯府上,会与范雎?” 一番询问。 楼缓不过轻轻一笑:“秦王自傲,此番大胜我赵国,若此刻求见,必不得见也。” “而应侯为秦相,乃某之故交。此番求见,以财货诱之、以大理谏之,若应之,复语秦王,则大事可成也。” 那赵国众使臣听得此言。 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缓缓的点了点头。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楼缓便是带着所携巨额之财货金银,伴之而入得应侯府中。 不过片刻。 范雎眯着眼睛,静静的见得麾下之家奴:“你是说,楼缓在府外求见?” 听得范雎之言。 那麾下家奴连忙是拱手,沉声道:“启禀我主,正是如此。小人本以主上之言,避不得见。” “然楼缓三递拜帖,小人执拗不过,只得告与主上。” 一句之后。 范雎冷笑。仟韆仦哾 再紧紧的盯着此人:“楼缓给了你多少好处?” 瞬间。 家奴大骇。 惊惧交加之下,连忙是匍匐在地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是以楼缓赠予小人百金,小人利欲熏心,故应楼缓之言,将此拜贴,呈于主上!” 范雎淡淡的看了面前的家奴一眼。 再将目光望向府外,脸上多有冰冷不屑之意:“些许纵横小道,雕虫小技也。” 而那家奴。 却依旧是匍匐在地,身体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视得范雎一眼。 而范雎只是淡淡的瞥了此人一眼,便是直接的一摆手:“行了,足足百金,如此之大手笔。便是士大夫,恐亦受其诱,何况你一家奴?” 家奴千恩万谢,忙是起身:“小人这便拒得楼缓。” 然而话音刚落。 “慢!” 一声呼喊。 家奴转过头来。 却见得这边范雎面带笑意:“请楼缓入府一叙。” 家奴诧异,愣在原地望向范雎:“可是主上,不是……” 然而,范雎嘴角却是带上了一丝阴翳的笑意:“小小一个家奴便舍得百金,某这个秦国丞相,他楼缓和赵国,又舍得多少呢?” 而后。 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家奴,便是直接的挥了挥手:“还不去请?” 一旁家奴目瞪口呆的望向自家之主。 根本不明白。 明明此前范雎三令五申,若赵人求见。 即便其心再诚,皆拒而不见。 但是此刻。 为何又变卦了呢? 然而。 毕竟是身为家奴。 所以。 即便心有疑惑,但范雎下令,此人自然也不敢违背。 于是乎。 不过片刻。 楼缓便在家奴的想相邀之下。 来得应侯府邸之客堂。 而此刻。 范雎早已立于客堂门口。 见得楼缓前来。 范雎满脸笑意,朝着楼缓微微一拱手:“先生久待,范雎失礼也!” 而楼缓连忙是笑着一回礼:“丞相何出此言?是以楼缓谢过丞相之召见!” 范雎话不多说,直接是朝着楼缓伸出右手:“先生快里面请。” 楼缓亦摆手:“丞相是主,自是丞相先请。” 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 两人面对落座。 桌案之上,美味佳肴,珍馐美酒一应俱全。 但是很明显。 此番两人,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眯着眼睛,范雎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楼缓,不过片刻,便是笑问:“先生此番入秦,是所为何事啊?若复归秦,我王必大悦之,当以上卿之位,以待先生。” 随口之间。 满是夸赞之词。 然而,却就是闭口不谈秦赵之事。 面对范雎顾左右而言他之语。 反观楼缓,却是神色郑重。 缓缓起身,朝着范雎一拜:“丞相定已知悉,此番楼缓奉我赵王之命,领使团入得咸阳。” “哦?赵国使团?” 范雎微微瞪大眼睛:“如此重大之事,先生何不事先知会范雎?” 而后。 范雎亦是起身,朝着楼缓一拜:“此番,却是范雎和我秦国失礼了。” 楼缓亦是一笑:“如此重大之国事邦交,必然先来拜见丞相大人。方敢面见秦王啊。” 让楼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便在他一句之后。 方才还满面春风和他相谈甚欢的范雎,却是突然坐下,冷笑一声。 阴翳的眼神,如同刀剑一般,审视在楼缓之上。 其神态语气,也是瞬间倨傲起来:“当下我秦国大军,已在武安君之统领下,围赵军于邯郸。” “而眼下,贵国国内已无螳臂当车之力。眼下和谈修好?是视我范雎少智乎?” 楼缓面色一变。 连忙是一摆手。 不过片刻。 便有家奴,自门外,将足足十口大箱子,直接搬入会客厅之中。 每口大箱子,皆可容纳五百金之多。 十口大箱子,便是足足五千金! 而后。 楼缓神色愈恭:“便知如此,在下才正要拜见丞相大人。” “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丞相大人笑纳。” 这边。 范雎瞥了箱子一眼。 一丝锐利之色,一闪而过。 然而片刻。 却再复冷漠。 望向面前楼缓,脸上表情愈加冷峻。 直接是一拂袖,冷哼道:“楼缓,你视我范雎为何!?区区身外之物,欲动我忠秦之心也!?” 楼缓紧紧的看着范雎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渴望之色,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 微微的低着头,而至范雎身旁,语气愈加低沉:“在下亦知丞相忠君爱国之心。” 眯着眼睛。 思索片刻,语气便是骤然一变:“楼缓亦为秦之旧臣,故素盼我秦赵之两欢。然近来,秦赵兵戎相见。这长平一战,你我两军本势均力敌。” 顿了顿。 再次紧紧的望向范雎的脸庞:“可是无奈,武安君诱赵深入,分而围之。短短两月,竟生生斩杀我赵国四十五万大军。当真是丹水尽红,沸声如雷,哀者不绝于野啊!” “真无愧于战神也!必为秦王、秦人之英雄也!” 果不出其然。 当楼缓说得这一句的时候。 范雎原本冰冷的神色,骤然变得阴沉了下去。 而楼缓自是欣喜,连忙又道:“敢问丞相大人,此番攻我邯郸之战,武安君可是亲自挂帅上阵?” 范雎面色愈加难看,直接是冷哼一声:“除却武安君,又有何人?” 而楼缓眯着眼睛,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范雎,那嘴里的语气愈尽诱惑之能事:“丞相啊丞相,可曾试想。若武安君此番攻取邯郸,灭得赵国。赵亡,则秦王必王之天下。届时,秦王为帝,则武安君必为三公也!” 刹那。 范雎猛然抬头,冷冷的望向楼缓。 目光中,已经是带上了阵阵煞气:“先生不复多言!” 然而楼缓,却是缓缓摇头:”大人!小人于大人,乃是故交,所言皆诚,岂能加害于大人!?前番,武安君为秦攻城略地,陷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灭赵军!虽周吕望之功,亦不过此矣。” 楼缓来到范雎面前。 脸上的表情已极为的凝重,朝着范雎重重一拜:”赵亡,秦王帝之,武安君为三公,君愿安居于武安君之下乎?然届时,君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尝攻韩邢,困于上党,上党之民皆乐而归赵。故见,天下之民,不乐为秦民矣。” ”今攻赵,赵虽亡。然列国诸侯必奋起而攻秦,以久战疲乏之秦,又有何余力再独战列国乎?故此,赵虽亡,赵北之地乃入燕,东地当入齐,南地入楚、魏,则秦所得不一几何。故不如因而割之。勿与武安君再建其功,于贵国不过无害而有利啊!” 楼缓本以为凭他巧舌如簧。 范雎定然是欣然而应允。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不过一句之后。 范雎这边,却不过是冷笑一声。 冰冷的目光望向面前楼缓,却是骤然起身。 轻飘飘的瞥着面前的楼缓:“于我秦国无害而有利?” “先生,我范雎乃俗人也。故以此行,又有何利于某?” “某之为官,不为名,不为权,独为利也。” 瞬间。 楼缓便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范雎的话很简单。 简而言之。 想要说服他盟赵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秦国之利的屁话也不必多说了。 就直接一句话,得加钱。 深深的看了范雎一眼。 楼缓低下头去,嘴角却是带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再次朝着范雎一拱手:“先生,楼缓明白了。” 于是乎。 不过片刻之后。 便又有家丁。 将足足十口大箱子,搬到了范雎面前。 加之先前。 足足万金之巨! 这是一笔,寻常人绝对难以抵挡的诱惑。 要知道。 便是那闻名天下之巨贾,能拿出万金的也不过屈指可数。 足以见得,范雎之贪婪。 然而。 此刻的楼缓,却并未因为范雎的贪婪,而有丝毫的愤恨。 反而是无比的兴奋。 毕竟。 要是没有范雎之贪婪。 他楼缓和赵国,又怎会有可乘之机?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不过片刻。 楼缓便是低眉顺眼的望着面前的范雎:“丞相我赵王之诚意,此已可见一斑,那秦赵盟约之事……” 范雎朗声请笑,拍了拍楼缓的肩膀:“先生放心,范雎必力谏我王。” 如此一言。 楼缓一颗心,便是彻底的放了下去。 毕竟。 范雎堂堂秦相。 如此之大人物,必是一诺而千金。 岂有失信之理? 于是乎。 在楼缓便是一身轻松的归秦而去。 而不过片刻。 那范雎身旁。 府上家奴见得这几乎摆满了整个客厅的二十大箱子的金子。 脸上却满是纠结之色:“主上如此,若被我王得知,怕是……” 家奴的担忧,自然是不无道理。 毕竟。 如此收受敌国贿赂之事。 再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是大忌。 然而。 让那家奴没有想到的是。 不过是一句之后,范雎便是施施然的挥了挥手:“去,将这一万金,皆送于我王之府库中。” “啊!?” 家奴一声惊呼,瞬间是瞪大了眼睛。 很明显。 对于范雎此番操作,他却是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如果说。 范雎收受楼缓和赵国之贿赂,还能以被利而诱之来解释。 但是此番。 将这一万金,转手又送与秦王之府库,又是何道理? 突然醒悟? 还是说,是另有原因? 感受着麾下家奴那奇怪的目光。 范雎狠狠一瞪眼:“还愣着做甚!?去啊!?” 家奴犹豫片刻,便是拱手:“可是主上,若如此,那主上与楼缓大人之誓约,岂不违背?” 范雎瞬间朗声大笑:“你啊!你啊!这么久了,还是和那楼缓无异,喜欢自作聪明!” “某不过答应他楼缓和赵国,尽力谏得我王。” 眯着眼睛,望向楼缓离去的方向,范雎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但若力谏之后,我王不允。某纵为秦相,又为之奈何?” “已然苦谏而不得,又何来违约之事?” 范雎施施然的摆了摆手,嘴里的语气,也是愈加的冰冷:“更何况,不过区区一赵国,将亡之国,便违背誓约?又能如何?” “你主上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世人不皆道,我范雎为小人耶!?既为小人,违背盟约,何妨?” 朗声的大笑一番。 而后。 范雎直接是朝着家奴摆了摆手:“叫你送得万金于我王,还不快去!?” 一声呵斥。 这边。 家奴自是不敢多言。 便以范雎之言。 很快,便将那一万金,送于嬴稷之府库。 于是乎。 不过一日之后。 楼缓得嬴稷之传召。 便没有任何的犹豫。 带着兴奋之色,毅然入得咸阳宫。 而后。 待得楼缓带赵国使臣以至大殿。 没有丝毫犹豫。 便是朝着嬴稷重重一拜:“赵人楼缓,拜见王上!” 而不过片刻。 嬴稷摆手轻笑:“先生于寡人,乃故交也,何以如此生疏,快快请起!” 楼缓依旧拱手:“此番面见王上,楼缓是以赵国使臣之身份,故此礼,必不能少。” “先生之礼,寡人知晓了。” 嬴稷嘴角笑意,愈加明显,再一摆手:“快快请起!” “来人,快给楼缓先生赐座!” 片刻。 楼缓以客位坐下。 嬴稷眯着眼睛,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楼缓。 虽早之楼缓及赵臣之来意。 却还是缓声询问道:“先生此番来秦,所为何事?” 楼缓沉默片刻。 便是笑着拱手道:“启禀王上,秦赵两国,血脉相连,素为友好之邻邦。然近来,或因间隙,互有摩擦。相互攻伐,以至两国黎民疾苦,生灵涂炭。我王实不忍见也。” “而王上为秦王,素以仁德之名而闻达天下,自亦必不复见百姓之苦。” “故此番,楼缓奉我赵王之命,示之以诚,以修我秦赵百年之交好。” 一句之后。 这边嬴稷面不改色,目光依旧淡然:“先生和赵王,倒是给寡人,出了好大之难题。” 说完。 嬴稷轻笑一声,便是朗声道:“我武安君此番求诏,欲一举攻下邯郸。而此番,先生和赵国却来求援。” “一方乃是昔日之友邻,一方却是我秦国之大将……” 嬴稷微微皱眉,脸上满是纠结苦思之色:“如此,寡人亦是两难!” 此番。 嬴稷不过一番言语。 在其下左手边。 范雎却是缓缓低头。 忽而以手捂面,轻咳一声。 而后再抬起头来,神色如常。 少时,苦思冥想之后。 嬴稷抬头,将目光望向麾下一干秦臣:“武安君求战之书;楼先生与赵国和谈之意,诸位以为,寡人该何以为之?” 片刻。 一秦国之上卿骤然起身,脸上表情满是肃穆之色:“启禀我王!微臣以为,武安君既然提议攻取邯郸。想必,业已有完胜之把握!” “夫交战,唯以时机为重!武安君乃我秦之战神,自是可信!” 一番话后。 大批秦臣纷纷附和。 此番。 陆仁于长平,大胜赵军。 秦人尚武,本就性格悍勇。 此番大胜。 上下自是一心,大有一举攻得邯郸,灭得赵国之意! 不过是片刻。 这边原本一脸笑意的楼缓,整个脸上的笑意已然是凝固。 满是焦急之色,忙是望向自己对面的范雎。 疯狂的给范雎使着眼色。 毕竟。 再让这些秦臣这么说下去。 那他们赵国妄图结盟于秦,暂时拖延秦军,以得喘息之机的想法,可就是彻底落空了! 到了那个时候。 只待武安君带着秦军主力赶到。 则邯郸必破无疑。 而赵国亦亡。 他这一次的出使,也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这边。 范雎一脸笑意,却只是朝着楼缓缓缓点头。 见得范雎的动作。 本是焦急的楼缓,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目光依旧紧紧的看着范雎。 却见得在他的注视之下。 范雎缓缓起身:“启禀我王!” 一语之后。 嬴稷便是眼前一亮,嘴上笑意,愈加明显:“莫非丞相,有不同之见解?” 第四十八章史上最委屈的使臣 随着嬴稷的一句之后。 仅仅是瞬间。 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了居于嬴稷左手边首位的范雎。 特别是那楼缓。 此刻那目光带着无比的热切之意,紧紧的放在范雎身上。 可以说。 在眼下。 秦国几乎是大多数的大臣们,都是支持白起统兵灭赵的情况下。 他深知。 若以他一人之力。 恐怕再无改变秦国灭赵决心之可能。 此番,楼缓能逆转颓势,完成此次赵王及全体赵人嘱托之希望。 皆系于范雎一人之手。 毕竟。 范雎为秦相多年。 一向是深得秦王嬴稷信任。 可谓心腹之宠臣。 眼下。 整个天下,也唯有范雎,方有逆转乾坤之能。 以一己之力,彻底的改变秦王嬴稷,以及秦国上下大臣灭赵之决意。 至少。 在楼缓看来,正是如此的。 于是乎。 便在现场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原本一直低头的范雎,终于是抬起头来。 缓缓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面前的嬴稷一拱手:“启禀我王,以诸位同僚之言。若仍以武安君为帅攻取邯郸,以求灭得赵国,不失为一番妙计。” 眯着眼睛。 不过片刻之后,范雎便是话音一转:“然而,以微臣之见,如此之举,却未免太过冒险……” 一句之后。 无论嬴稷还是其余众人,都是目光一凝,依旧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范雎。 反观楼缓那边。 随着范雎话音刚落。 脸上瞬间便已经是带上了笑意。 望向范雎的脸上,也已经是多有感激之色。 心下也不由得大声感叹。 bw 范雎果不负秦相之名。 一诺而千金。 此刻,顶着秦王嬴稷以及朝中诸多秦臣的压力,也要为他们赵国说话。 虽然当初花出那一万金的时候,楼缓还是蛮心痛的。 毕竟。 临行之前,赵丹为欲求得秦国之和谈。 也不过一共之给了他六座城池的决断权,以及区区五万金。 而不过求得范雎,便已直接花去了一万金。 这份代价,属实是有些许沉重。 以至于,同行之赵国其余使臣,对于范雎此举,都颇有微词。 眼下的情况,却让楼缓瞥眼望向那同行的使臣,脸上带上意思轻蔑之色:“一群庸碌鼠辈,安知吾之妙计?” 至少现在看来。 此媾和于秦,有了范雎作为说客。 便已成功了一半。 不管他们如何想。 眼下的楼缓,自然是这么认为的。 须臾。 待范雎一语之后。 嬴稷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徐徐望向范雎:“冒险?丞相何出此言?” 面对嬴稷之问。 范雎依旧神色凝重,拱手于前:“禀王上,此番武安君若能一举攻取邯郸而灭赵国,自是大善。” “然此番,武安君不得王上之令,便坑赵军降卒于泫氏,血流漂橹,丹水尽红。如此之深仇大恨。但凡赵人,皆欲食我秦人之肉,饮我秦人之血,可谓恨之入骨。” “故以前番诸公之言,邯郸缺兵少将,固难挡我军之锋锐。然臣今思之,赵之地,人多悍勇。赵地之民皆忠君而爱赵也,邯郸奉难,但凡赵人,莫不慷慨就义以解国难。怕是妇孺童子,皆愿披挂而上阵,军民一体,上下一心。虽少兵,便以武安君之能,欲取邯郸,实为难也。” 然而。 范雎的话还没说完。 这边。 本来神色平淡的嬴稷,却是一声冷哼。 “嘭!” 猛然一拍面前桌案。 旋即起身,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刀剑一般,直直的刺于范雎身上:“未虑胜,而先虑败!?丞相可还记得,你乃我秦相,而非赵相!” “此番如此为赵执意,莫非赵人私向贿赂!?” 一句之后。 范雎还没说些什么。 这边,楼缓及众多赵国使臣,却已然是面色大变。 而范雎同样是身体一颤,面色一白,不可思议的望向了面前的嬴稷:“我王啊!范雎于我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为秦相以来,虽非殚精竭虑,亦事必躬亲,唯愿肝脑涂地也!如今我王,却怀疑我范雎收赵人之赂,而有二心!?” 一番言语。 可谓是闻者无不落泪,听者皆亦泣声。 就连这边。 楼缓看向如此的范雎,都是生起了一股愧疚之心。 他和范雎,乃是故交了。 若当真是以不过一万金,而让范雎触怒了秦王,而丢了相位…… 他的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眼下。 为了赵国,楼缓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而这边,嬴稷的目光,依旧是带着冰冷之色:“忠心耿耿!?寡人知你之忠,然此番,却为何要说出,如此乱我军心民心之言!?” 范雎摇头苦笑,那通红的眼眶,憔悴的脸上甚至还挂上些许泪痕:“王上明鉴,非是范雎乱得军心,民心!实乃长平一战,我军与赵对峙三载。此番虽得大胜,然我秦国之内,业已黎民疾苦,府库皆空。” “邯郸逢难,那韩、魏、燕等国,岂能是坐视我秦一举定邯郸而并赵!?必而援赵也!” “如此一来,以我秦国之国资兵力,尚不说何时能攻下邯郸,一举灭得赵国。若五国来攻,我王为之奈何!?” 一句之后。 嬴稷深深的皱着眉头,脸上的深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深深的看了面前的范雎一眼:“所以,以丞相之意?” 范雎高高的抬起头来,目光望向对面的楼缓。 默默的使了个眼色。 而后,便是沉声道:“所以,臣下之意,眼下不若暂时罢兵,休整以待来年。” “我想,若我秦国提议,秦赵两国议和修好,赵必不失望于我大秦。” “然否?” 随着范雎眼色和言语的同时赶到。 这边。 仅仅是瞬间。 楼缓的心中,便已是直接沸腾开来! 望向范雎的眼神,竟满是感激之色! 强行的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变得沉重。 这边。 楼缓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奔至大殿中央。 当着嬴稷,以及所有秦臣之面。 面带笑意,直接朝着嬴稷重重一拱手:“启禀秦王!此番我王命臣下前来,自是带来了我赵国之诚!” 说完。 足足四十口大箱子,便是被整整齐齐的抬上殿来。 而后。 楼缓自袖口之中,缓缓取出函图。 双手托举,而头颅深埋,以示尊重之意:“秦赵结盟修好,我赵国愿献城池三座,金两万,美女奴仆无数。” “便是我赵之王太子,亦可亲质于咸阳。” “此乃我赵国之诚,愿秦王明鉴!” 说着这话的时候。 楼缓的心情,有些忐忑。 也并不知道。 这个提议,那秦王到底会不会答应。 眼神悄悄的往上瞥去。 却是见得。 这边嬴稷面色平淡。 那望向他的目光中,已多是不满之色。 而那些个围观的秦臣们,嘴角也多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瞬间。 楼缓一颗心,便已经是直接的降到了谷底。 很明显。 以秦国的胃口,此次楼缓所提出的条件,仍不能让他们满意。 当下。 还没等楼缓这边说些什么。 范雎却是轻咳一声,而后望向楼缓便是朗声大斥:“区区两万钱,献三城!?赵王视我秦国于何物!?” “若仅是如此,那此次媾和,先生便不必多言了。” 说完的同时。 范雎暗自的给楼缓使了个神色。 瞬间。 楼缓便已然明白了范雎的意思。 望向范雎的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忙又是道:“启禀秦王,我赵国愿意献得四万金,献六六城!” 说完。 楼缓抿着嘴。 又是沉声道:“请秦王明鉴,这当真是我赵国最大之诚意。” 听得此言。 范雎冷哼一声,这才是点了点头:“如此,尔等赵国,尚算有些许诚意。” 然而。 范雎的话还没说完。 这边嬴稷,却又是开口了:“赵国的条件,寡人尚心悦。” 一句之后。 楼缓与众赵使臣,四目相视,脸上已带上狂喜之意。 然而。 还没等他们开心片刻。 嬴稷这边,却是话音一转:“不过,这六城也就罢了。” “四万金,却未免稍显不吉。” 楼缓沉默了。 此刻目光在嬴稷和范雎的脸上,不断的逡巡着。 历在秦、赵两国为高官。 楼缓自不是愚笨之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一对秦国的君臣,果真不愧是秦王和秦相。 这路数,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什么四万稍显不吉? 无非就一句话。 得,加钱。 当下。 楼缓为难的拱了拱手,却也只能无奈道:“所以,以秦王之意?” 说话的时候。 楼缓的心也是忐忑的。 事实上。 他出得赵国之时。 赵丹这个赵王,一共就只给了他五万金。 赵军和秦军相战三载。 早已是掏空了家底。 府库之中,早已没了半点钱粮。 便是这五万金,还是赵丹刮空了自己的私库,加上平原君赵胜等赵国士大夫门,东拼西凑,才勉强凑齐了这五万金。 如今。 若秦王当真要狮子大开口的话。 余下的部分,便只能由他楼缓一人承受了。 无他。 赵国上下,实在是没钱了…… 国库空了。 便连赵王的私库也空了。 贵族王公们,也大都一贫如洗。 说出来别人都可能不信,当初赵王为他和众使臣饯行设宴。 宴会上,每人只食得半碗稷米,一碟野菜,一碗狗肉。 稷米是赵王私库仅有的存米。 野菜是侍卫们,自王宫后的荒地所割。 至于狗肉——那是赵王亲自斩杀了自己的爱犬,烹之以遗楼缓。 闻者落泪,听着伤心。 说来荒唐。 但事实就是如此。 眼下赵国上下,当真已是一穷二白。 恐怕,也就他楼缓这个刚刚从秦国归来的上卿,还算有点家资了。 可是。 即便是他历任秦赵两国之高官。 所有家资总和,也不过区区两万金。 若秦王当真是狮子大开口,要个十万金啥的。 他即便他楼缓有心,也当真是无力的。 于是乎。 在楼缓忐忑的眼神之下。 嬴稷微微挑眉,便是笑道:“自古以来,六为吉数。如今秦赵之盟,两国相欢,自为吉也。” “故,赵便与我秦国,六万金,如何……” 楼缓沉默了。 六万金…… 除却此前,所赂范雎之一万金。 眼下楼缓身上,赵王所与之五万金,便只剩下了四万金。 也就是说。 为了此次的和谈,楼缓自己,还得往着里面,贴上足足两万金…… 突然间。 楼缓觉得自己好委屈。 别人出使他国。 那是既得名,又得利。 自己倒好。 不但为了出使,遭受自己人的殴打,被视为叛徒。 前番还舍下颜面,放下身段,以小人姿态,去求得范雎。 如今,为了和谈,更是要散尽家资,倾家荡产…… 要知道。 那两万金,可都是楼缓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称为血汗钱,亦不为过。 想到这里的时候。 楼缓脸色煞白,胸口也是上下的起伏着。 如果此番,付出如此之代价。 秦赵和谈,尚不能成的话。 楼缓觉得,自己当真是要气绝身亡了。 缓缓的望向秦王。 一向以能言善辩著称的楼缓,却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连开口都是如此的艰难。 双手微微颤抖着,聚拢在身前。 而后朝着嬴稷,慢慢的倾下自己的身体:“王上之条件,我赵国……答应了……” 嬴稷轻飘飘的看了楼缓一言。 脸上虽然是不动声色。 心中却多嘲讽之意。 区区六万金而已。 又不是以他楼缓之钱。 看着他楼缓的样子,便像是要要了他的命一般。 如此庸才,岂堪大用? 看来。 自己当初罢得楼缓,而任范雎为相,是多么的正确。 眯着眼睛。 轻轻的再次瞥了楼缓一眼,而后嬴稷点头:“善,赵王之诚意,寡人以见得。” 一句之后。 楼缓瞬间大喜过望。 瞪大了眼睛:“所以,我秦赵之盟,王上答……” 话还没说完。 让楼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嬴稷这边却是突然话音一转:“然此番秦赵之盟,毕竟事关重大,寡人须与众卿商议一番,才得定夺。” “先生与众使者,自邯郸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必已疲乏。不若先行歇息,待我思虑之后,再行结盟之事,如何?” 楼缓急了。 是真的急了。 脸红脖子粗的望向嬴稷,浑身上下都是剧烈的颤抖着。 这钱也收了。 城也纳了。 结果这秦王,就轻飘飘的来一句。 若他思虑之后,在行定夺!? 这特么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们秦国自然等得起。 但是邯郸危在旦夕,他们赵国,可是一刻也得不得了啊! 思虑,要思虑多久!?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三个月!? 真等到那个时候。 别说是结盟了。 以武安君之能。 怕是早就带着秦国大军,一举攻入邯郸城了。 赵国都亡了。 还能结盟个屁! 当下。 楼缓便是一个机灵,面色涨红,连忙朗声道:“王上,我赵国之诚意,以尽示于贵国!缘何王上如此!?” “岂非示我赵之诚意于玩物乎!?” 然而。 嬴稷眯着眼睛轻飘飘的望向楼缓,嘴角也是带着笑意:“先生莫急,寡人知晓先生之虑。” “如此,十日!先生和赵国,便给寡人十日之机!” “十日之后,寡人定给先生答复!?如何!?” 说完。 嬴稷深深的看了楼缓一眼,嘴角的笑意愈加的明显:“如此,先生可还放心?毕竟堂堂赵国之都城邯郸,岂能抵挡不住武安君十日之攻势,便城破而国亡?” 随着嬴稷这么一句。 楼缓,便也算是勉强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 邯郸乃赵之都城。 城大而墙坚。 眼下城中虽无多少可战之兵卒。 然自长平一战后,赵人皆自发而抗秦,护国之心高涨。 便连老人童男,皆踊跃而参军。 妇人亦赴得前线,为守城之将士,造饭洗甲,照顾伤员。 如此上下一心。 不过十日,武安君纵有通天之能,岂能破得邯郸? 当下。 便是拱了拱手,直接朗声道:“那十日后,楼缓便静候王上之佳音。” 楼缓放心的走了。 殊不知这边。 在他离去之后。 嬴稷和范雎两人,相视一眼。 脸上带上了嘲讽的笑意。 而后。 嬴稷低下头去。 目光来到面前的一方锦帛之上。 此正乃于邯郸城下的陆仁,与嬴稷之密信。 锦帛之上,唯余五字——十日内,邯郸必破。 虽然其中意思,惊涛骇浪。 若是换了常人,想要在十日之内,攻破邯郸。 嬴稷之以为他是在白日做梦。 但是。 当这个对象,论到了陆仁这个武安君的时候。 嬴稷几乎没有任何的疑问。 不因为别的。 正因为陆仁乃是他大秦的武安君! 他大秦,百战百胜的战神! 仅此而已。 而与此同时。 邯郸城下。 距离陆仁带着秦军主力,来到邯郸,已是数日。 然而。 在这数日。 陆仁却始终没有命令麾下大军,朝着邯郸发起过一次攻击。 只是下令麾下,将整个邯郸城,三面包围。 唯独余下一门,无任何兵力,任由邯郸城中之赵人来去。 这一举动。 也是让身边众人,是怎么也没有了解。 这边。 在陆仁的身旁,一年轻将领望向近在咫尺的邯郸城,却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一番苦思之后,终于是忍不住的询问道:“君上,蒙武还是不明。” “君上不令将士攻打邯郸,如何能在十日之后,攻下邯郸城?” 第四十九章大秦的未来和希望 说话之年轻小将。 乃是陆仁之副将,老将军蒙骜之子蒙武。 时年不过十余。 正是少年意气之时。 然身为蒙骜之子。 自早已投身大秦军旅。 虽将门之后。 却并未有得丝毫徇私之举。 从一小兵开始,屡建战功。 如今,凭借军功,已得授第四级不更之位。 任千夫长之职。 蒙武本来不在长平之战的秦军序列中。 此前正为大秦戍边,驻守于函谷。 然此攻取邯郸之战。 陆仁却以武安君之令,将蒙武调拨至他麾下,担任左军侍卫。 而同蒙武一起到来的,尚还有一人。 同蒙武的年纪相若。 乃是陆仁副将王龁之子——王翦。 如今,和蒙武一般,正任右军侍卫。 伴随陆仁左右,负责陆仁之安危。 此刻。 在蒙武说话的同时。 身得人高马大的王翦,正静静的将目光投在陆仁之上。 那灼热的目光,以及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 都在诉说着。 王翦这个年轻的秦军小将,对于陆仁这个武安君,到底是有多么的崇拜。 此刻听得蒙武询问之言。 王翦瞥了蒙武一眼,便是冷声道:“君上所言,所行,必有谋算。言及十日定得邯郸,那十日之后,则邯郸必定也,岂是你这黄口小儿,所能知也?” 一句之后。 脾气火爆的蒙武,便如同一点就着的炸药一般,瞬间便已经是瞪大了眼睛:“王翦,你这竖子之言何意!?” “某何尝不知君上必有妙算,不过求而惑之,不得解而问于君上,有何不可!?” “不似你这厮,如朽木一般,整日不发一言,不进一词!怕是君上之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皆视如无物也!” 王翦轻飘飘的看了蒙武一眼,一向是冷酷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怒意:“得而习之,不解之惑则思之。君上为我秦军主将,与你这匹夫解惑?不过徒耗君上之时日也!不知身份,不明大义,无谋无断,不过一莽勇之匹夫也。” 终不过十余岁之少年。 即便少年老成,也难免被有激怒之时。 而蒙武,无疑便是那个王翦的克星。 年纪相若的两个人。 却仿佛是天生的死对头一般。 整日待在一起,一言不合,便是怒而互斥。 若不是有军规在身。 怕不得就是要上手,直接做过一场。 如此的一番对话。 可谓是看乐了周围的一群人。 这边。 周姐看得已经是不知道多次开始互掐起来的两个小屁孩。 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轻笑。 便连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陆仁,见得这两人,嘴角都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少年郎,自有少年郎之朝气。 以往秦军大营。 在陆仁的统领之下。 皆是一派肃杀。 所有将士,虽以陆仁之命而从之,未有丝毫之违背。 一切皆循规蹈矩。 严密得好似一个机器一般。 如此一来。 固然能让秦军将士们,在陆仁的统领之下,爆发出最为强大的战斗力。 但反之。 却也难免少了些许的生气。 眼下,这蒙武和王翦两个少年将门之后的到来,倒是让一整个军营,迸发出了一股别样的生机。 而在直播间中。 所有的观众们,对于陆仁调来王翦、蒙武两人,做为贴身侍卫,却也是有所疑惑。 并不明白,陆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这两个小屁孩是真的有意思,成天就在军营里互掐,光是今天,就已经第三次了吧!?” “这两个小孩到底谁啊?怎么武安君突然会让他们来呢?” “我也是不清楚……不过这两个小孩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虽然整天互掐,但是听他们讨论军事大务,好像都是有点东西,不愧是将门之后。” “这两个人,应该是蒙骜将军和王龁将军的孩子吧,这两个人可都是武安君的副将,这两人来,应该是想跟在武安君的身边,学点东西吧……” “对啊,武安君何等样人,光是露点皮毛,怕都是够两个人学一辈子了。” 事实上。 有些观众们的想法,并没有猜错。 这边。 见得两人当着众人之面,又是当众互掐起来。 一旁。 身为两人之父的蒙骜和王龁,脸色已经是黑得如同锅底一般了。 狠狠的瞪了各自的两个儿子。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大营重地,蒙武(王翦)!你这竖子,安敢如此视军规如儿戏!?” “可曾知罪!?” 几乎是一瞬间。 原本还是不断互掐的少年郎。 直接是闭嘴了。 脸色带上以丝的慌乱,直接是低下头去。 不过互相狠狠的瞪了彼此一眼,那眼眸中迸发出来的火光便已证明。 两人的互掐,并未随着各自父亲的呵斥而结束。 “赶快滚下去,以我秦军军规,自领二十军棍!” 一声呵斥。 两个少年郎灰溜溜的低着头,准备出营。 事实上,身为两人之子。 蒙武在小小年纪,便是杀敌屡建功勋,年不过十六,便以被授得不更之爵位。 而这王翦,和蒙武一样的年纪,更已被授得大夫之位。 两人能达到这一切。 并没有得到蒙骜和王龁一丝一毫的帮助。 全是凭着两人一腔之勇,而在战场与敌厮杀而来。 可以说。 对与两人,无论是蒙骜还是王龁,都是再满意不过了。 然而满意归满意。 两个少年的性格,在两人看来,却是成了一个大问题。 首先是蒙武,少年将门之后,虽未沾得半点其他陋习,却难免有些骄纵,配合老蒙家祖传的暴躁急脾气。 几乎是一点就着,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也正是因为这脾气,惹上了不少祸事。 若非如此的话,凭蒙武的功绩,早就和王翦一般,升得大夫之位了。 至于王翦,在其父王龁看来,这情况就要严重得多了。 这孩子,无论是智计、勇武,什么都不差。 但问题是就,实在太冷了。 换而言之,就是有些不近人情。 喜欢独处静思,不怎么与外人交流。 而且。 更重要的就是。 极度崇拜武安君! 到了甚至有些癫狂的地步了,不但每日在沙地上,复盘各种武安君经典战役。 眼睛里更是揉不得半点沙子,若是有谁敢有半点对武安君不敬的意思。 无论是谁,王翦都说不得要与对方理论半天。 这样的性格,若是放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其实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但王翦不行。 注定要成为军旅中人的他。 如此的性格,自然是要不得的。 为此。 无论是蒙骜还是王翦,都是和天下大多数普通的父亲一般,为自己的两个儿子的前程,可谓是操碎了心。 直到不久前。 准备攻打邯郸的两个人,却是突然收到了陆仁的询问。 问得两人,是否亲自将两个少年郎,带到他的身边,为一侍卫。 欣喜若狂的两人,自然连半点的犹豫都是没有,就差是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开什么玩笑!? 成为武安君的侍卫!? 那可是多少大秦将领,打破脑袋都找不到的好事。 成为武安君的侍卫,就代表着,可以时时都在武安君的身边,听得武安君之教诲,正面接触武安君的战略,战术意图。 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武安君的亲自指点。 说实话。 要不是年纪和辈分不对,再年轻个二十岁的话,恐怕蒙骜和王龁都想时时的跟在武安君身边,聆听教诲了。 而现在,两个小屁孩,得到如此的机会,却不珍惜。 反而要在这里互掐。 说实在的,要不是碍于脸面,蒙骜和王龁狠不得现在就扒了两个逆子的裤子,直接揍开花。 然而就当蒙武和王翦,垂头丧气的下去,准备自领军棍的时候。 “行了。” “都是些少年郎,难免意气之争,便放得他们此次吧。” 很明显。 说得此句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陆仁。 一句之后。 便连蒙骜和王龁都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可是君上,这两个逆子如此之机会,却不珍惜,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 陆仁轻笑。 深邃得犹如星辰大海一般的眼眸,却是幽幽的放在蒙武和王翦的身上:“少年郎,我秦国之未来也。若无朝气、生气,我大秦何谈未来、希望?” 一句之后。 包括着王龁还有蒙武等人在内的众人,却是一脸的疑惑,并不知道,陆仁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却只有周姐,想到了那日,陆仁当着她的面,所说出的那句话:“纵某兵败而身死,我大秦亦有后继。父及子,子及孙。子子孙孙,身虽死,而其志不渝!故此后,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一统天下,而复盛世者,唯我大秦!” 深深的看了陆仁。 再望着拘谨的低着头的蒙武和王翦。 周姐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他们,就是你所说的后继么?” 便在周姐的注视之下。 陆仁缓缓的来到了蒙武和王翦的身旁。 眯着眼睛,轻轻的低下头去,嘴角同样是带着以丝淡淡的笑意:“小家伙,既然你觉得,此刻不进军,十日之内,无法破得邯郸,那你且说说,如今,吾等如何才能在胜得邯郸?” 蒙武不假思索,当即便是朗声道:“邯郸赵军固少,然而城坚,故以猛攻,必难克也。”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以赵军之兵力,于城墙之上守我秦军之攻势尚为难也。固,我军可引工匠、士卒,掘以邯郸之地底,掘至城墙之根,以大水漫之。则不过两月,邯郸城墙必毁也。届时,我军以雷霆之势,取得邯郸而灭赵,不过易如反掌。” 听得此言。 陆仁微微挑眉,缓缓点头:善。” 而后。 目光依旧是放在面前的蒙武之上:“若以你之举。需牺牲士卒何许?” 蒙武不假思索:“工匠和掘土之士卒较为危险,倒是城破之后赵军之抵抗,不必担忧。故牺牲之士卒,当在两万之下。” 陆仁再颔首:“善。” 复问:“耗费时间如何?” 蒙武再答:“两月余。” 陆仁不复在语。 缓缓的点了点头,望向蒙武之表情,已带上满意之色。 而后,轻轻拍得蒙武之肩膀:“大秦的未来,是你的。” 少许。 陆仁再转头。 但见得一人,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同样正双眼放光的望着他。 “武安君!” 说着这话的时候,王翦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那剧烈跳动的心脏。 让一向是宠辱不惊的王翦,脸色都是多了一丝的红润。 便见得这边。 陆仁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却是比之方才望向蒙武的还要郑重。 “小家伙,若你为我秦军统领,当如何破敌?” 瞬间。 王翦便是缓缓低下头去。 整个人的脸上,已满是思索之色。 然而。 一刻钟,两刻钟。 王翦却并未如同蒙武那般,几乎是张口就来。 “此计一出,我军故能速而破敌,但伤亡过大……” “不对!” “此计……虽无太大伤亡,然而所耗费之时间……” “这也不对! “也不对!” “不对!” 但见得这边。 王翦低着头,一面是喃喃自语着。 却依旧没有抬头回答陆仁的意思。 这边。 王龁转头,见得身旁自家搭档蒙骜那炫耀的眼神。 当下。 便是一瞪眼:“王翦,君上询问于你,缘何不答!?” 一句之后。 似乎是将王翦从沉思中惊醒。 察觉到自家父亲的询问。 这边。 王翦抬头,朝着陆仁、王龁一一的拱手:“父亲、君上……王翦方才思考过甚,一时竟不察,怠慢了君上,还请君上恕罪。” 王龁神色不穆。 倒是这边,陆仁饶有兴致的望向王翦:“你在思考什么?” 王翦不抬头,依旧拱手:“翦在想,若是君上,当如何在十日之内,拿下这邯郸……” 陆仁再笑:“可有所得?” 王翦面容苦涩:“君上计谋通神,宛若天下,岂是王翦这凡人,可能窥测?” “故苦思良久,依旧一无所得也……” 陆仁静静的看着王翦这个,未来自武安君之后,大秦的又一个战神。 嘴角带上一丝笑意:“一无所得?怕不见得,且先说说,你的想法。” 抬起头来。 陆仁望向王翦的目光,多了一丝锐利:“若你为某,当以何谋略,十日内,取得邯郸?” 王翦面色微变,忙是拱手:“王翦才疏学浅,岂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 陆仁幽幽的声音,再一次的传来:“但说无妨。” 一句之后。 王翦沉思片刻,重重摇头:“王翦遵命!” 朝着陆仁深深的一拱手后,王翦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深呼一口气,强行的压下了澎湃之心。 而后,便是朗声道:“其兵法有云,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说到这里的时候。 王翦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以君上之心,征伐三十余年,而从无败迹。用兵皆无循迹,以从心而所欲也。眼下,三载大战,我秦军久乏也。故此番,君上欲十日而破得邯郸者,必不为攻城,是欲以不战,而取得邯郸也。” 陆仁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波澜:“不为攻城?有点意思,那你且说说,既是不为攻城,那以何而攻之?” 王翦沉默片刻,再次拱手:“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而伐交之策,十日之内,必不得应。故,今王翦思之,君上破得邯郸之法,当伐谋也。” 陆仁脸上依旧无得丝毫表情:“继续。” 王翦再拱手,但是此次,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是变得无比的凝重。 紧锁的眉头,还有那眼眸中的阵阵沉思之色,都足以表明,此刻的王翦,到底是处在如何的状态。 少许。 苦思之后。 王翦再一次的拱手,径直是叹息一声:“夫伐谋者,攻心也。” “然王翦少智,纵苦思冥想,亦不得君上之法。” 陆仁不语。 只是缓缓的望向营账之外。 此番。 营账之外,忽而狂风大作。 电闪雷鸣之间。 倾盆大雨,刹那倾斜而下。 瞬间。 将这邯郸城,以及邯郸城外的秦军大营,皆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 狂风呼啸着,掀开了营账大门。 伴随着狂风,雨水如注而下。 很快,便打湿了半个营账。 雨水冲刷之下,甚至溅湿了不少人的盔甲。 足以见得,这雨势之大。 而这边。 随着这大雨。 陆仁的目光,却一直是望在那漆黑的天幕之上:“大旱之后,必有大雨啊。” 也正是随着陆仁的这一句。 原本一脸沉思的王翦。 突然是睁大了眼睛。 似乎,他已经明白了什么:“雨!?大雨!?” “大雨之后……莫非君上你是想!?” 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几乎是一瞬间。 王翦便是脱口而出:“引得大河之水,而灌邯郸!?” 陆仁幽幽的看了王翦一眼。 依旧不语。 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王翦的肩膀:“日后,你当统得百万兵也。” 第五十章扫清六合,一统天下的帅才 随着陆仁的一句之后。 王翦先是一愣。 而后。 脸色便已然涨红,连忙是拱手下去:“王翦初出茅庐,不过一小辈,君上夸赞,弗敢受也!”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 但是此刻,王翦那涨红的脸庞,还有那眼眸中闪过的阵阵激动之色,都是在证明着。 此刻的王翦,在得到陆仁的夸赞之后,到底是有多么的激动。 而这边。 陆仁上前。 上下的打量着王翦。 对于此后接替他成为秦国柱石之将的王翦,半是感慨,半是欣赏。 扫清六合,一统天下。 何尝不是他毕生之夙愿。 但是现在看来。 就只有由年轻的王翦和蒙武们,来代替他,实现这个愿望了。 “小小年纪,洞察观火,纵观全局。窥得一斑而见全豹,当帅秦也。” 目光在蒙武和王翦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 而后。 陆仁唤得两人上前,一一的拍得两人的肩膀:“未来是你们的。” “接下来的一战,你们且用心看着。” 而后。 不复多言。 径直而离去。 而在他离去之后。 现场众人,看着陆仁离去的方向,却是久久不能言语。 冥冥之中,他们从陆仁的身上及言语中。 看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是遗憾,亦非迟暮。 倒像是临别之际,最为美好的祝愿。 有着事了拂身去的洒脱。 也有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超逸。 而直播间的观众们,对此也已满是疑惑。 “为什么……我总觉得,武安君这像是在,交代身后事啊……是我的错觉么!?” “放你娘的屁!交代身后事,你不会觉得,武安君会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邯郸吧!?” “就是,连长平的四十五万赵军都不是武安君的对手,就邯郸这些人,会敌得过武安君!?” “那为何突然间,武安君会说出这些话?还将那两个年轻的秦将,叫到身旁来,耳提面命?这根本说不通啊!” “你管人家武安君是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武安君必胜!” 直播间的弹幕沸沸扬扬的讨论着。 而与此同时。 邯郸城中! “报!启禀我王!城中共有男丁八万!虽多为老弱病疾者,却也多愿为我赵国、为我邯郸而死!” “报!启禀我王!先前至长平返回之二百四十名童卒,皆自愿而归我赵军!护我赵我安宁!” “报!启禀我王!城中妇孺,皆至于城墙而上,便连平原君赵胜之妻妾,我王之王妃,亦自愿驰援我守城之将士。” “报!城中百姓,坚壁清野,拆尽屋舍,献尽家中所有之物!皆用以驰援城防!” 一次又一次汇报。 几乎是一瞬间。 包括着赵王赵丹在内的所有赵国朝堂上下,皆已是面色涨红,双目尽湿。 可以说。 这一次,为了护得邯郸城,护得赵国最后的希望。 这群邯郸的百姓们,当真是舍尽了一切。 家中财货,屋舍…… 包括着自己的命,都是直接交给了赵国,交予了赵王。 当是时。 群情激奋。 人人皆慷慨激昂而护邯郸。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 众赵人,是如此的坚信。 命运多舛的赵国。 纵使面对强大而残暴的秦军,也定能护得赵国周全! 这一次。 邯郸必胜! 赵人必胜! 赵国必胜! 刹那间。 赵王赵丹,奋而惊起! 眼眶猩红,面色狰狞,愤然而挥动双臂:“武安君!白起!你可曾见得!?” “长平一战,你纵屠我赵国四十五万将士!却并不能胜我赵国!” “军民一体!上下一心!如今之赵国,从未有过如此之强大!” “你能屠得我赵人之命!焉能灭我赵人之心!?” “赵人之心永存!赵人永存!我赵国,亦将万年!万年不灭!” “万年不灭!” 一声锐过一声的呼喊。 倾刻。 便已响彻整个朝堂之上! 此刻。 所有赵人皆闻而泣声。 沸声如雷,呼声不绝于耳。 少时。 无数赵臣一拥而起。 “王上,黎庶忠而爱国,王上贤而果绝。此番,我赵国必胜!” “纵举国皆碎,亦抗争到底!” “我王必胜!赵国必胜!赵人必胜!” “所有赵人,皆愿赴死!” “护我邯郸!护我赵国!皆乃赵人之愿!” “末将虽迈,亦能食斗米,开三石之弓!此番当冲锋在前,任由我王驰骋!” “微臣不才,食我王之禄三年有余,然未进数策,于我王,我赵国,寸功未立!为一书生,饱读诗书,却百无一用!当下,愿为我军麾下一小卒,冲锋在前!若能杀得一二秦人,血洒城头,亦不复我王之厚恩!” 当下。 随着一干赵臣之进言。 整个现场。 已是群情激奋,锐气正盛! 赵丹本就年少。 少年自有意气。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 早已泪崩,不复赵王之威仪。 然而。 在当下,却再无一人说得赵丹失仪。 因为在此番气氛之感染下。 人人皆已是紧握双拳,浑身战栗,恨不得立赴邯郸城下,与那秦军决一死战! “好!” “好啊!” 饱含着热泪,赵丹一次又一次的点着头,浑身颤栗之下,声音都已经是沙哑且颤抖:“我赵国,有赵人如此,有赵臣如此!寡人纵身死,亦又何妨!?” “白起啊!白起!你一围三阙一之计,意图乱我赵人之心,搅我赵军之气!然而此番,你失算矣!” “我赵国之地,我赵人!皆为慷慨悲歌之士!皆爱国而忠君!围困数日,无一赵卒,无一赵人弃城而逃!纵举国皆碎,亦要和你秦军,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在赵王的呼喊之下。 整个朝堂之上。 所有人都是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臂膀。 “死战到底!赵国必胜,赵人必胜!” “死战到底!赵国必胜,赵人必胜!” 须臾。 整个赵王宫仿佛都已沸腾。 巨大的声浪之下。 便是那硕大庄严的宫殿,巍峨的邯郸城墙,都在随之颤抖着。 在这么一刻。 所有的赵人都相信。 他们可以度过难关。 他们可以战胜世间一切的敌人! 没有任何的困难,没有任何的来犯之敌,足以打倒他们! 直到…… “报!启禀我王!秦军主将武安君,送来帛书,意与我王亲启!” 倾刻。 原本整个朝堂之上。 沸腾的声音,都是为之一顿。 所有的人,目光都是放在那传令兵双手捧住的那份帛书。 脸上已满是杀气。 仿佛那不是帛书,而是陆仁这个武安君亲至一般。 那模样。 皆恨不得上前,撕个粉碎。 而赵丹这个赵王闻之,亦是冷笑不已:“白起所送之帛书!?” “寡人不必看,便已知,这不过是所谓劝降书,以乱我赵国之军心尔!” 言罢。 赵丹把眼一横。 便是厉声呵斥道:“来人,将此帛书,原封不动,送与白起!便言之,我赵人,纵举国碎之,亦不复降得他这屠夫,亦不复降得秦国!”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丹整个人都是在嘶吼着。 足以证明。 此刻的赵王,到底是有多么的激动。 然而。 听的此言。 那传令兵整个人的脸上,却已带上犹豫之色。 沉默片刻后,便是拱了拱手,怯声道:“王上,武安君言之,此并非劝降之书……” “他还言,此书是关无数邯郸赵人之性命,还请我王务必看之。否则,其患无可设想……” 随着这传令兵的一句。 无论是赵王还是麾下的文武百官们,皆已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赵丹低头。 沉思片刻,便是咬了咬牙,重重一挥手:“罢了,便呈之寡人。寡人倒想观之,白起这厮,到底会说些什么!” 对于赵丹之令。 传令兵自是不敢不从。 很快。 那封来自陆仁的帛书,便已传至赵丹之手。 赵丹整个人面色都是万分的凝重,缓缓展开帛书。 然而。 便当目光接触帛书。 不过须臾。 “白起!白起!白起!” 三声凄厉的嘶吼,仿佛惊雷,瞬间便已在整个朝堂炸响! “你真欲至邯郸之人于死地乎!?” “屠夫!刽子手!无心无肺之猪狗!尔敢!?尔敢!?” 赵臣一惊。 纷纷朝着赵丹的方向望去。 却是瞬间大骇。 便见得此刻的赵丹。 双目皆赤,满脸凶光。 浑身上下,皆是散发着惊天杀意。 死死的瞪着手中的帛书。 整个身体,都是在不住的战栗着。 足以证明。 此刻的赵丹,到底是有愤怒到了何等的程度。 在一声声堪称是撕心裂肺的嘶吼之后。 赵丹这堂堂的赵王,竟是吐血三升! 不过瞬间,便已然是直接晕死当场。 赵人大骇。 纷纷上前,扶住赵丹。 而不少人的目光,同样是移到了赵丹手中,那死死攥住的锦帛之上。 他们不明白。 那帛书之上,所记之言,到底为何,竟是让他们的王上,愤怒到了如此的地步? 于是乎。 不过片刻。 当他们看清楚帛书的内容之后。 整个赵国朝堂,便是再一次的炸开了锅。 【与赵王、邯郸黔首书。十日后,我军决大河,引得大河之水以灌邯郸。】 少时。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第五十一章赵人欲战,赵王欲降 明白了。 在这一刻。 所有的人都是明白了。 为何。 在这几日的时间,为何武安君以围三阙一之计,对邯郸是只围不攻。 还放任赵国使团来去,任由他们入秦而去,行媾和之事。 甚至,大批赵国各地的黔首,亲赴邯郸而护赵,也只是目送他们入得邯郸而来。 当初。 他们还以为。 武安君此举,不过是为了祸乱邯郸人心。 但是眼下,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 足以证明,他们当初的想法,何等可笑。 此刻思之。 武安君和秦军。 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所谓围三阙一之计,哪里是为了祸乱人心。 根本便是请君入瓮! 此刻。 邯郸城内赵人愈多。 则正中武安君和秦军之下怀! “白起!汝这屠夫,欲置我赵国于死地啊!” “人言既非草木,岂能无情。然则此番,这白起,何等冷血无情!?” “如此绝户之计,他白起来日,必遭天谴!” 无数的文臣武将们。 不过陆仁帛书一封后,便已彻底抛却了作为王公贵族的体面和礼仪。 如同市井之人一般。 疯狂的唾骂着。 所唾骂之人。 自然不是别人。 而是陆仁这大秦之武安君——屠杀四十五万赵军的罪魁祸首,欲水灌邯郸的刽子手,屠夫。 然而。 这一声狠戾过一声的唾骂之下。 掩盖不了的,是这些赵臣们,那深深的绝望之色。 宛若附骨之疽,已深深镌刻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心中,每一寸,每一处。 水灌邯郸之后。 邯郸可在? 赵国可在? 没有人,再能进一言。 而同时。 依旧是邯郸城外。 秦军大营。 王翦及蒙武,依旧立于陆仁身旁。 “君上,赵人会降么?” 蒙武于陆仁身侧,终于是忍不住的询问道。 言罢。 陆仁转头。 望着近在眼前那巍峨的邯郸城墙,表情淡漠,缓缓摇头:“赵人断不会降……” 蒙武亦是深深的看了面前的邯郸城一言。 他明白陆仁之言。 当年。 武安君奉得王上之命。 突袭楚地。 一路势如破竹。 兵临楚鄢城之下。 同样的一封告楚王、鄢城百姓书。 同样的十日之后,水灌鄢城。 然而。 鄢城中的楚人,誓死不退。 于是乎。 十日后。 水灌鄢城。 死于此役之楚军士卒及楚人,数以十万计。 而此番之水灌鄢城。 燕赵之地,多悍勇忠君侠义之士。 赵人之悍不畏死,更甚得楚人一筹。 楚人不退,赵人岂肯退之? 随着陆仁的一句。 那本是从军数年,历经无数厮杀,见惯生死的少年将军,脸色亦是微微一白:“此刻,邯郸城内之赵人,足有数十万……” 他明白。 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若赵人不退,赵王不降。 只待十日后的水灌鄢城。 武安君之手,便再添数十万赵人之冤魂…… 蒙武无法想象。 武安君独自一人,到底是如何扛下这无边之杀孽。 光是一想想。 蒙武便只觉得通体生寒。 面色复杂的缓缓摇头:“如此一来,君上攻心之计……” 然而这边。 蒙武的话还没说完。 “不!君上之计,绝无失败之理!” 朗声的一阵呼喊。 仅仅是瞬间。 一旁的蒙武微微皱着眉头,转头望去。 反对之人。 除了王翦,又还有何人。 深深的皱了皱眉头。 下意识的,蒙武便想要再说些什么。 便见得这边。 王翦目光已是无比之坚定:“所谓攻心之计!” “此番,君上攻得并非赵人之心!” “而乃赵王之心也!” 倾刻间。 原本面色平淡不曾言语的陆仁,嘴角之上,已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望向王翦的眼神也是带上了无比的欣赏之色。 而后。 想要说些什么。 但终究是没能再复多言。 而这边。 随着王翦的一句。 蒙武低着头,径直是陷入了沉思:“并非攻得赵人之心,而是赵王之心!?” “此话何解!?” 蒙武喃喃自语着。 一番沉思之后。 终于是明白了什么。 当下。 便是骇然的抬起头来。 望向陆仁的眼神,已与天人无异。 缓缓而至陆仁身旁。 由上至下。 带着狂热甚至是虔诚的表情。 朝着陆仁深深一躬:“君上真乃神人也!”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当初。 武安君奉王上之命,闪击楚国。 虽然占得楚国大片疆土。 然而。 楚国人多地广,即便被占领了如此之多的疆土,却仍然留有余地。 且其百万大军之主力,也并未遭受毁灭性之打击。 故而。 便是武安君以水灌鄢城之书相要。 非但楚人不肯退。 便是楚王,也并未下得撤退之令。 然而。 眼下的赵国,同昔日之楚国相比,情况自是大相径庭。 长平一战,四十五万之赵军,或阵亡沙场,或惨遭坑杀。 国内近乎所有青壮,尽没之。 大半赵土沦陷。 此刻。 邯郸,便是赵人唯一的希望了。 若当真被水灌邯郸。 则邯郸必破而赵军必亡! 赵之一说。 恐自绝于世。 所以。 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丹这个赵王到底愿不愿意,冒着亡国亡族的风险,带领赵人死扛到底呢? 随着这一句。 不过倾刻。 整个现场,便已经是彻底的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是明白。 陆仁这个武安君,已经是彻底的掐住了赵王的命脉! 水灌鄢城一出。 无论赵王和赵人,是否选择负隅顽抗。 赵国的下场,的已经是注定了。 无非是全没于滔滔洪水之下,或者举国而降。 须臾。 随着蒙武一句之后。 整个现场,鸦雀无声,静默良久。 而与此同时。 邯郸城,赵王宫。 当晕死过去的赵王醒转之后。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脸焦急之色的赵国文臣武将们。 “王上……” “我王,切记保重王体!我赵国,岂能没有王上?” 一声一声的呼喊之后。 赵王捂着脑袋,茫然的望着身旁众臣:“众卿,如今我邯郸在否?” 回应赵王的。 是众臣一声声无奈的呼喊:“王上,邯郸尚在……”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只待得十日之后。 秦军掘开大河。 以大水引至邯郸。 则倾刻间。 邯郸亡矣。 赵王亦是颓然一笑:“邯郸尚在……邯郸尚在?” 言罢。 赵丹重重的低下头去,不愿意都让众多赵国士大夫们,见得他那已然通红的眼眶:“白起欲水灌邯郸,待到十日后,我邯郸当真在否?” 赵丹没有再去询问众人,邯郸是否还有救的话了。 因为他明白。 自白起水灌邯郸之计一出。 邯郸断无存在之理。 赵丹不会怀疑,白起是否能狠得下心来,将数十万邯郸百姓,尽数没于大河之水中。 便是二十万赵军降卒,白起亦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决议坑杀。 更弗论,区区数十万邯郸赵人? 而这边。 随着和赵丹一言。 一干赵臣握紧拳头。 须臾。 一年轻赵将径直出列。 本是年轻充斥着朝气的脸上。 此刻有的,只是浓浓的仇恨之意。 “王上!末将誓与邯郸共存亡,欲战!” “纵身死城破而国灭,不悔!” 少时。 再一老朽之臣,大步迈出。 “王上!微臣誓与邯郸共存亡,欲战!” “纵身死、城破、而国灭,不悔。” 倾刻。 一面容狡好之妇人,缓步而于大殿中央。 “王上!妾誓于邯郸共存亡,欲战!” “纵身死、城破、而国灭,不悔。” 当是时。 举朝上下。 群情激奋。 而无一人言降。 赵王目光垂泪。 心中纵使澎湃万千。 犹如烈火焚身。 此刻的他。 狠不得如同这些大臣们一般。 愤然起身,振臂而高呼。 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他不能。 沉默着。 沉默着。 殿下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每一句。 都仿佛是一把刀子。 一刀又一刀,慢慢的扎在了赵王心中最深处的地方。 刀上带着倒刺,每一刀刺下去再拔出来。 连皮带着血肉。 这,便是锥心之痛。 说来可笑又可悲。 国难当头。 所有赵人皆愿身死而赴国难。 却唯独他这个赵王。 不愿说。 不敢说。 更不能说。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强行的让自己屏蔽殿下那一把又一把的刀子。 或举城而亡,或举国投降? “赵国的先祖啊,偌大的赵国……” “赵丹似乎守不住他了。” 眼中无泪,心泣千行。 比撕心裂肺更疼痛的感觉是什么? 是绝望,是心死。 “退下吧。” 闭着眼睛,赵丹不住的呢喃着。 殿下群臣们呼喊着什么。 他已经是听不到了。 “都下走吧,寡人乏了。” 赵王沉默了。 朝会之后的第一时间。 便是把自己关在了宗庙之中。 无论群臣如何呼喊。 皆不愿迈出宗庙一步。 第二天。 邯郸城的雨更大了一些。 大河河岸线,愈加高涨了。 所有文武百官,皆跪于宗庙之前,高声请战,赵王不应。 第三天。 大雨依旧是在持续着。 赵军斥侯飞马来报,秦军大肆开掘大河,修建通往邯郸之渠道。 后宫妃嫔们,亦是同群臣一道,皆跪于宗庙之前,高声请战,赵王不应。 第四天。 大雨稍弱了些。 赵军斥候再次飞马而报,秦军阻绝大河上游之河岸,已建得高达数丈之土垒。 赵军将士闻之,亦同其他人一道,皆跪于宗庙之前,高声请战,赵王亦不应。 第五天…… 第六天…… …… 第十天。 宗庙之外。 所有邯郸中的赵人,皆跪于当前。 “赵人,誓与赵国共存亡,欲战!” “纵身死、城破、而国灭,不悔!” “王上,赵人请战!” 足足数十万赵人之呼喊之声。 仿佛是震破了天穹。 雨停了。 天晴了。 而赵王,缓缓自宗庙而出:“诸位赵人,赵丹,欲降……” 第五十二章君王殉国,忠良自戕,赵人不降!!!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丹整个人的眼眶,都已经是猩红。 整整十日。 没有人知道。 在这十日的时间里。 赵王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待得此刻。 众赵人望向。 但见得。 不过正值壮年的赵丹。 面容憔悴枯槁,如一截枯木,随风一吹,便应风而倒。 原本满头乌黑的长发,此刻十日而白头,披散而下,状如野人。 猩红的眼眸中,满是密布的血丝。 脸上犹自未干的泪痕。 都在证明着,这十日的时间,赵丹到底是经历了何等的煎熬。 当他颤颤巍巍的说出这一句的时候。 刹那。 整个赵国宗庙之前,已是哭声一片。 惊疑者有之,愤慨者有之,心如死灰者有之,抱头大哭者亦有之。 偌大的赵国宗庙之前。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赵人的哭声,不绝于耳。 在这么一刻。 随着赵丹的这一句。 数十万赵人。 再一次的齐刷刷的跪倒在赵丹,以及赵国宗庙面前。 “我王!赵人不愿降!赵国不愿降!” “纵有死绝之赵人!纵有灭国之赵国!可有投降之赵人乎!?” 这么一刻。 整个邯郸,仿佛都在为之战栗。 原本复晴的天空,再一次的灰暗了下去。 些许雨滴,淅淅沥沥,倾洒而下。 就连赵国的天,也在为赵国而哭泣。 “不降!” “不降!不降!” “不降!不降!不降!赵人不降!赵国不降!” 赵丹落泪了。 在这十日,眼泪早已经哭干的他。 从眼眶中滴落的,并非是泪水。 而是鲜红刺眼的血滴。 “赵人不降……赵国不降……” “但我这赵王……不能不降。” 赵丹仰天。 干涸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干嚎。 他本是赵王,他怎么愿降,他怎么能降!? 然而。 为了赵国,为了赵人,他不得不降。 若战。 赵人完了,赵国也就跟着完了。 百年之基业,毁于一旦。 赵丹承认,他是懦弱的。 他不愿意,背负着这份罪孽。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又是何等的坚强? 尊严、地位、荣誉、信念、人生…… 这本是他的一切。 但是眼下。 他都已经抛却了。 用来换取所有赵人的安稳。 赵人,赵臣,依旧是在苦苦的劝谏着。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赵丹的意思? 但是骨子里的骄傲,身体你那沸腾的血液,那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告诉他们。 不降!不降! 正是这最后一丝的坚持,一直苦苦的抵住那无比残酷的现实。 紧咬牙关,握紧双拳。 哪怕最后一刻,亦不愿放手。 而这。 便是赵国这片土地,赋予这些人最原始,最深层次的东西。 慷慨悲歌,多有侠气,忠君而爱国。 如是而以。 “降吧……” 再一声低声的呢喃。 众人再次抬头。 当看见那个颤颤巍巍站在了赵丹身边的老者的时候,所有人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 赵国之上卿,蔺相如。 赵人眼中的英雄。 赵臣眼中的楷模。 赵王眼中的支柱。 一个本最不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 但是现在。 他抬起头,用那浑浊的目光,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赵人,用那几乎已微不可听的呢喃声,再一次的低语着:“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临阵顽抗,亦徒劳无功。今日,非战之罪也,实乃天命。” 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此刻的他们。 多么希望,说出这句话的人,能是别人。 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 想当初,咸阳宫中,引璧睨柱,何等英雄? 叹往昔,渑池会上,怒叱秦王,意气风发? 现如今,唯余一个降字。 “相如!” 一旁的廉颇红了眼眶,看着这个将相相扶,一路陪着赵国历经数十年风雨之知己,非羞怒无以言之。 廉颇自然是不解的。 他不信,那个值得他廉颇负荆请罪的赵国上卿,当真会怕了那虎狼之秦。 他却也不明白。 如今的蔺相如,为何要降?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蔺相如低头,没有去看面前的廉颇:“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当继壮士断腕之志;以立破而后立,必而立之,亦承凤凰涅槃之势。” “晓逾新生,破后而立。后人承先人之志,我赵必以永存。” 一番话后。 现场所有人,都直接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蔺相如的意思。 如今赵国。 已是大厦将倾之势。 若无壮士断腕之决心,则赵必亡。 此番降之,来日奋起,凤凰涅槃之时,未必远矣。 “只能如此了么?” 无数赵人抬头。 脸上满是泪痕。 再次的望向一旁的赵丹和蔺相如。 蔺相如低头不语。 只余赵丹长吁:“唯有如此。”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过须臾。 赵丹猛而抬头。 那原本枯槁憔悴的面容下,却是再多一分赵王之威仪。 “平原君赵胜何在!?” 一声呼喊。 平原君紧咬牙关,径直出列。 “臣在!” 赵丹神色肃穆,望向面前赵胜,目光亦是无比的复杂:“寡人继先王之位,承赵国先祖之志,欲中兴赵国。虽志存高远,然德不配位,力不能及。反累我赵国于此绝境。” “前番十日,苦思冥想,亦不得存赵之法。今寡人思之,赵国如此,实乃寡人之过也。” 一番言语。 只余满座皆泪。 赵胜俯身在地,大名鼎鼎的平原君,此刻却已哭成了泪人:“王上,切莫如此!” “王上为王,勤政而爱民。或为政事,因噎废食;或为军备,缩衣俭食;未有骄奢淫逸之举,不曾暴政以害民。赵人无不感王上之仁。然秦王野心,如同虎狼;白起残暴,嗜杀成性;秦军百万,皆势不可挡。此,非战之罪,亦非我王之罪。” “时也,命也……” 赵丹苦笑:“何来时也?何来命也?我赵有锐士,可怯秦军之勇猛?有廉颇,对决三年,而未尝一败,更有乐毅等将,弗如一武安君也?有蔺相如、虞卿,不输应侯之谋。我赵人皆爱其国,慷慨而侠义,毋过秦人也?” “非也,皆以寡人,不若秦王也……”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唏嘘中带着颤抖。 惭愧中夹着无奈。 待得片刻。 赵丹的目光,便是直接坚定了下去:“然王叔,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天下奇人。以礼待人,仁而爱人。门客无数,从者甚多。有扶大厦将倾之志,有救狂澜既倒之能。” “寡人降秦之后,赵王之位,非王叔,而无人能也。” 一语言之。 赵胜大骇:“王上,万万不……” 然而。 还没等他说完。 赵丹竟以堂堂赵王之尊,而径直单膝而跪地:“唯有王叔能救我赵国!” “寡人心意已绝,请王叔莫要推辞!” 赵胜再欲言之。 然而赵丹抬头:“王叔,此乃王命!” 平原君满脸泪痕。 同样双膝跪倒于赵丹面前,早已泣不成声。 而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 赵丹便又抬起头来,望向身旁那同样是抽泣的赵国文武:“诸位,莫要哭泣。便以蔺卿之言,此非赵国之末日。不过破而后立,凤凰涅槃也。” “如今,白起以围三阙一之计而困我邯郸,待寡人降秦之前,尔等随着平原君,一道投奔列国而去吧。” 赵臣无不泪崩:“王上,吾等身为赵臣,死亦当为赵魂!” 赵丹依旧摇头:“寡人既降,赵土必沦于秦。徒留此地,不过坐视赵亡。” “然赵地虽陷,赵人未亡,赵国便不灭。我赵志不逾,终有复国之日。” 旋即起身。 赵丹堂堂赵王。 却朝着众多赵臣深深一拜:“此后,赵国便托付于诸位了。” 一句之后。 赵丹目光浑浊,神色暗淡。 众人哪里是不知道。 眼下的赵丹,分明是心存死志! 虞卿眼眶通红,匍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赵丹的大腿,昔日能言善辩的他,如今言语尽是哽咽:“纵王上虽降,然便残暴如武安君、秦王者,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害我王!?必以王上为座上宾也!” “若待来日,我赵请得五国而伐秦,秦王惶恐,必以王上而归赵,复得王位,犹未可知也!” 赵丹含泪,缓缓摇头:“纵复得王位,又待如何?秦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以复攻,不过徒劳也。” “寡人该死,亦须死!我之死,便为利刃!当诛秦国!当诛秦王!当诛武安君!秦国加诸于赵之孽,来日必百倍而偿还!” 颤抖着。 赵丹望向天穹,眼神开始变得迷蒙:“先祖、先王承赵于寡人,却亡于赵丹之手。赵丹自知,愧对赵国,愧对先祖,愧对赵人……若赵国为薪,寡人愿作这星星之火,待以来日,必以燎原之势!” 朝着所有的赵臣。 朝着远方那数以十万计的赵人。 赵丹双膝跪地。 重重叩首:“寡人死后之赵国,便尽数托于诸位。” “今日,便以寡人之血,以铺我复赵之路。” 一语而后。 赵丹起身。 晴朗的天空,再一次的阴云密布。 大雨倾盆而下。 雨水不住。 赵丹拉着自己的太子,脚步亦匆匆。 就这般。 无数赵人,驱从于赵丹身后。 一步,一步。 都是那么艰难。 少时。 “轰隆!” 待得一声惊雷。 邯郸城门洞开。 赵王带着数十万赵人,出现在了邯郸城外。 在他们的对面。 是早已经等待着的陆仁,以及麾下无数的秦军将士。 赵王转头,痛惜的望着在风雨中不断颤抖着的赵国太子,柔声道:“偃儿,怕吗?” 赵太子闻言,缓缓低下头去。 幼小的眼眸中,带着丝丝的惆怅:“父王,只能如此么?” 赵王颔首:“只能如此。” 赵太子深呼一口气,紧咬牙关:“那孩儿不怕!” 赵王闻言,却是大笑一声:“这才是寡人的子嗣!这才是我赵国的太子!” “这才是我赵人!” 风雨中。 充斥着赵王爽朗却又凄厉的大笑。 片刻后,又只余些许低语,声虽小,却带着无比的坚定:“若我赵人皆如此,秦纵有百万之师,又有何惧?” 少时。 赵王拉着赵太子,以至秦军十步。 “赵王,十日了。” 陆仁的语气平淡,带不得丝毫的波澜。 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赵王颔首。 默不作声。 脸上那纵横而下的水滴。 在大雨的冲刷下,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缓缓而至陆仁身旁。 秦军将士持矛举戈以待。 而陆仁只是轻轻摆手。 将士后退三步。 成半圆之阵,以待赵王。 赵王双手颤抖着。 一点一点的,解开自己的衣袍,卸下自己的衣冠。 然后,如同抚摸着亲爱的爱人一般,将那王袍整整齐齐的叠好,将王冠连同那枚代表着无上权势的印玺、足以调动赵军兵马的虎符,代表赵国所有土地的函图,一一置于其上。 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 小小的几样东西。 却似有千斤之重。 每一步,都迈得那么艰难。 短短的距离。 遥远得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待至陆仁身旁。 赵王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武安君,寡人愿降。” 那在大雨冲刷下不断颤抖的身躯。 也不知寒的是身体,还是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陆仁脸色已经淡漠。 如同刀剑一般锐利的目光,在赵王的身上,来回的扫视着。 最后,置于赵王腰间。 目光中已是了然:“白起斗胆,到底降的是赵王?还是赵国?” 赵王轻笑:“寡人为赵王,寡人既降,便是赵国降了。” “这,可未必。” 陆仁抬头:“既已降,缘何赵王不解王剑?” 赵丹大笑一声。 缓缓摇头。 却再没有丝毫的犹豫。 缓缓将腰间之赵王剑卸下。 双手捧之。 而至白起身边:“武安君!” “我赵国,降了!” 绝望中带着凄厉的嘶吼。 随着这一句。 仿佛是抽干了所有赵人的灵魂。 在赵王身后。 数十万赵人。 皆匍匐于地。 任由大雨冲刷,却依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紧咬牙关,满脸仇怨,没有丝毫动弹。 而陆仁,从赵王的手中,接过赵王剑。 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赵王一眼。 而后。 “噌!” 伴随着银光一闪。 利剑划破雨幕! 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 笔直的指向了赵王和他身后的赵人:“赵国已降!赵王已降!” “从此,赵国之地,皆为我秦国之地!” “赵国之民,皆为我秦国之民!” “此战,我秦军,胜了!” 一生呼喊。 身后秦军。 举起刀剑,举起矛戟! 用尽自己的一切力气。 发出一声声几欲震破天穹的呼喊。 “秦军万胜!” “秦国万胜!” 那一把赵王剑。 将整个邯郸城下,分为了一个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剑的一端,热火朝天,满是沸腾。 剑的另一端,冰天雨地,如坠深渊。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 赵王紧握住自己的双拳。 胸口上下起伏着。 那赤红的眼眸中。 已带上决然! 大步上前! 朝着陆仁冲去! 陆仁身旁。 秦军将士皆是惊呼而起。 唯独陆仁,依旧举着那把赵王剑,并不躲闪。 就这么。 静静的看着赵王的胸膛,狠狠的撞到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宝剑。 “噗嗤!” 锐利的剑尖当胸而过。 赵王就这么插着赵王剑,一点一点的,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朝着陆仁靠近着。 待到陆仁身旁。 纵有雨水冲刷。 那一抹抹的鲜红,亦是染透了赵王那雪白的内衬。 “咳咳咳……哈!哈!哈哈!” 嘴角的鲜血喷涌着,一点点的滴在了陆仁的右手之上,此时此刻赵王的脸上,却依旧是带着无尽的疯狂:“武安君!白起!” “你看看吧,你好好看看吧!” “这……这一战,咳咳,是你赢了,你你们秦国赢了。但是,但是以后,你!还有秦国!你们的下场……会比寡人,会比,会比我赵国,惨上百倍!千倍!” “好好看看吧!” “我赵人的血,至死,亦是,滚烫! 须臾。 赵王撞剑而崩。 紧跟着他的。 是那赵之太子赵偃。 年不过十岁。 却毅然决然的自怀中,掏出尖刀一把,笔直的撞进了自己的胸膛。 遥远的邯郸城墙上。 已是病入膏肓的蔺相如,却并没有随着平原君和其他赵国百官一道离开邯郸。 轻轻的抚摸着每一道邯郸城墙。 待听得那一声声凄厉慌乱的哭声之后。 蔺相如含泪大笑:“随着我邯郸、赵王,赵国一道而去。” “如此也好。” 仿佛是一道流光,坠下邯郸城。 赵孝成王六年,八月十日。 秦将白起攻邯郸,赵不敌,孝成王献降。后,撞剑而亡。赵太子偃亦亡。 上卿蔺相如,坠邯郸城,亡。 数千赵军、赵人皆坠城,亡。 赵人闻之,恸而大哭。 历国一百四十三年。 白起破邯郸,赵亡。 ps:(赵!最有风骨,亡亦是最为悲壮!赵氏孤儿千古绝唱,孤儿复仇三分晋室,胡服骑射,自强不息!完璧归赵,将相无双!) 第五十三章这,便是武安君 在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中。 在陆仁的身旁。 秦军将士面色大变。 连忙飞奔而至赵丹和赵太子偃之身旁。 片刻后。 便是面色难看的抬起头来:“君上,赵王崩,赵太子亦薨……” 面对将士之言。 陆仁脸上的表情,却亦是平淡。 仿佛所死的不是那赵王和赵太子。 而是一个寻常之人一般。 缓缓点头,便一摆手:“各以国君、王太子之礼,厚葬之。” 说完。 面色复杂的望得面前的邯郸城下。 便见得那边。 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坠落。 深呼一口气之后,便再复言:“坠亡之赵人,寻各家眷以领其尸首,若无家眷,便皆以其身份葬之。” 沉思少许。 再道:“皆葬于这邯郸城下吧。” 这是陆仁,能给这些赵人们,最后的一个交代了。 少时。 将士皆领其命。 而陆仁麾下之王龁、蒙骜、王翦等人,皆至陆仁身旁。 此刻的他们。 脸上并无丝毫攻克邯郸,灭得赵国的喜悦。 望向陆仁的目光,皆是充斥着无比的焦虑。 特别是王翦。 紧紧的握着拳头,那脸上和目光中充斥着的茫然及悲色,足以证明此刻的他,心情到底是复杂到了何等的程度。 “君上,何以至此……” 王翦低头,声音已经近乎哽咽了:“赵王本不可能自绝于剑下……” 王翦明白。 甚至,在场大多数的人都明白。 当赵丹以身躯,撞向陆仁手中之赵王剑时。 在场大多秦军士卒,都已反应了过来。 只是因为距离原因,而救援不及。 而陆仁这个征战多年的武安君,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不过来的道理。 然而当时。 面对赵丹一心之求死。 他却是根本没有选择躲闪。 就这么直挺挺的高举赵王剑。 直至王剑穿透赵王胸膛。 面对王翦询问。 陆仁只是轻笑摇头:“赵王怀必死之心,便无此次,不死于某之剑下,也必崩于咸阳宫中。” “既必死之人,某如何能止?弗如遂其心意。” 王翦脸色愈加难看:“可是如此一来……” 话还没说完。 陆仁只是轻笑着点头:“某知。然大势如此,唯有某一力担之,方为大善之策。” 陆仁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果说。 前面坑杀二十万赵军降卒。 已然让他这个武安君,从此受千夫所指的话。 那么此番,赵王死于他之剑下。 不管是赵王自决,还是陆仁有意而为之。 从此以后。 他这个武安君,则必为天下之公敌。 天下人,必起而伐之。 然而正如他所说。 如若此刻,白起躲开。 赵王本就怀必死之心。 此番故能止住赵王。 然若此后,赵王崩殂于秦国,乃至是咸阳宫中。 那么。 便不仅仅是陆仁一人了。 整个秦国,都将面临天下之攻歼。 列国于秦国,便只有不死不休! 绝物媾和之理! 如此的代价。 至少眼下的秦国,是绝对不可能扛得住的。 而此刻。 陆仁和王翦的一番对话。 在他的身旁。 周姐已经是眼眶通红。 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陆仁。 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半晌,却依旧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跟随在陆仁身边这么久了。 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斗鲨女主播了。 她自然是明白了。 陆仁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在直播间中。 观众们,也是因此而直接的沸腾起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还不明白吗!?武安君他,这是在求死啊!” “如今,武安君他不仅是坑杀了二十万赵军降卒,更是灭了赵国,杀了赵王!如此一来,天下列国,都是要置武安君于死地啊!” “恐怕要不了多久,得知消息的诸侯国们,都要群起而攻打秦国了!” “不就是那其他五国吗!?怕个什么,武安君……武安君天下无敌,一定能胜的!一定能胜的!” “武安君是厉害,但秦国现在,已经打不起了啊……同韩、赵两国为了一个上党,大战了三年……国力空虚,士卒疲惫……而其他列国,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即便是武安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拿什么来抵挡!?无粮可供,无兵可用……”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武安君等于是将抗杀降卒、灭赵,杀赵王的责任,都一并揽到自己的肩上!如此一来,如果诸侯来攻,秦军不敌……只待武安君一死……那他们,就再没有攻打秦国的理由了……” “我不信!我不信!天下诸侯国又怎么样!?武安君是战神!武安君不会败的!不可能会败的!” “呜呜呜,武安君那!你这是何苦啊!?” 在这么一瞬间。 整个直播间的弹幕,瞬间便是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为何先前,陆仁这个武安君会在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情况下,毅然决定坑杀降卒。 为何会灭赵,为何会在明知赵王不能死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送怀着必死之心的赵王上路。 如果说。 先前赵王之死、赵括之死。 是在为赵国和赵人铺路的话。 那么现在的武安君,却也是如此…… 说来可笑。 不同立场,不同身份的几个人,却同样怀有相同的信念。 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做相同的事情。 可以说。 在场众人明白此事则,无比动容且感叹。 “战争这种东西啊……从来便没有对错……” “赵人如此,秦人如此。赵括如此,赵王如此,武安君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好像,慢慢的了解武安君了。他们这天下,列国伐战不休,今天是赵国,那么明日便会有韩国、燕国、魏国、楚国、齐国甚至是秦国!如此反复,这个天下,到底还要死多少人!?只有一统!才能止战!以杀而止杀!以暴而至仁……天下至仁者,莫过于武安君了……” “可是天下太平了,那武安君呢!?那武安君呢!?那武安君呢!?他心疼这个天下,就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呢?” “舍此生而成大业,古今成大事者,莫过于此了……” “真千古一将!天下为将者,武安君当为首!” “仅仅是一个秦赵之战,便是如此的精彩,我真的,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的一生,到底是如何的波澜壮阔?这风起云涌的战国,又是一个如何的模样?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终止?” “大家先别看了!快看,武安君幕出土发布会!快!” 正在感慨间。 忽有无数弹幕,突然疯狂闪动。 无数人的注意力,都是被吸引了过去。 而在与此同时。 现代华夏。 如先前所说。 两个多月后。 武安君墓挖掘考察工作结束。 华夏考古研究所联合华夏官方,开启了一处声势浩大的发布会。 面向全网、全世界,同步开始直播! 无数专家学者、知名大拿,政界大要,亲自前往。 与此同时。 铺天盖地的宣传之下。 又因为周姐直播间此前两个多月的发酵。 不仅仅是华夏人民。 在这一刻。 几乎全世界所有的目光,都是聚集了过来。、 作为考古研究所的所长,以及此次武安君墓考古工作的带头人。 王铭院士面向全世界的观众,向着大家介绍其了期盼已久的武安君墓的一切。 “诸位,此次展出,我们面向社会,共展出武安君墓中文物一万四千三百余件,各种文献九百余篇,其中……” “更借由其中文献,我们于华夏西山省一处,发现数个大型尸坑,其中出土了大量的尸骨,目前仅仅侦别的便不下十万具,还有大量刀币、布币、半两、箭头、带钩等文物……” “……” “如此,足以证明,传说中的秦赵长平之战,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一场,来自战国时代,一场由秦、赵两国发起的一长,动员兵力近百万的大战!” 虽然年迈。 但是今天的王铭院王,却显得极为的兴奋。 口若悬河,有滔滔不绝之势。 足足说了有三四个小时。 最后。 王铭院士顿了顿。 便是沉声道:“而其中,最具价值的,便是出土自武安君墓主棺中的一捆竹简,其中详细的记载着关于武安君……” 说着这话的时候。 王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上了一丝的复杂之色。 片刻后,才是整理了思绪,直接一字一句道:“关于武安君白起之身平!” 而后。 王铭侧开身体。 向在场和直播间所有的观众们,展示着这一捆竹简。 以及相关的译文。 【白起者,郿邑人,楚太子芈建裔也。事昭襄王,善用兵。 昭襄王十三年,以起为左庶长,击韩之新城。 时穰侯相秦,举为汉中守。 秦盛,王欲东击三晋。 来年,以起为左更。 是时,韩、魏两联于东周,兵盛,倍秦。 起先败东周于崤函。复击韩、魏,没敌二十四万于伊阙,虏魏将犀武,克五城,迁国尉。后渡河,夺韩安邑以东,至乾河。韩、魏惧起威,献城割地而媾。 后岁,升大良造;攻魏,拔城大小六十一。 翌年,与客卿错攻魏,拔垣城。 后五年,攻赵,破敌三万,夺光狼城。 后七年,伐楚,拔五城。先取邓之地、后引长谷水,入长渠,自西而东,灌于鄢,楚人溺毙者,数以十万计。 及来年,伐楚,夺郢都,焚王陵,东进竟陵,南至云梦。楚王骇,乃弃郢,迁陈。 起因功拜武安君,复夺巫郡之地,设黔中。 昭襄王三十一年,伐魏,拔两城。 昭襄王三十四年,伐魏,克华阳,毙敌十三万,虏三晋之将,芒卯败逃。战赵将贾偃,溺赵卒三万于河。魏惧,献南阳而媾。 昭襄王四十三年,攻韩之陉城,夺五城,毙敌五万。 翌年,攻太行道,绝上党。 四十五年,伐韩之野王。野王降秦,上党道绝。韩王欲献上党之地,其守冯亭弗受。与民谋曰:“今郑道已绝,韩必弃之上党。秦兵日进,王不得应,不若献赵。赵应,则秦必怒而伐赵也。如此秦、赵之盟解,必而近韩。韩赵一体,纵秦强,为之奈何?” 是故,亭遣而告赵。赵孝成王迟之。询于平阳、平原二君。平阳君曰:“受之,则大祸至矣,弗若勿受。”平原君曰:“无故而得一郡,当受之。”赵王便受,因封冯亭为华阳君。 四十七年,秦使左庶长王龁攻韩,取上党。上党之民不乐为秦,奔走至赵。赵屯长平,受上党民。 四月,龁攻长平。廉颇统赵军拒之。赵军犯秦斥兵,秦斥兵斩赵裨将茄。 六月,克赵,取二鄣,虏四尉。 七月,廉颇筑垒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垒壁。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廉颇不出。 秦赵皆困顿,赵王数以斥令,廉颇不受。 而秦相应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赵为反间,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 赵王既怒廉颇军多失亡,军数败,又反坚壁不敢战,赵寡丁而少粮,而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马服子括代廉颇将以击秦。 秦闻赵括将,乃阴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而王龁为尉裨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 赵括至,即出兵而击秦军。秦军诈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 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 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绝,王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至长平,遮绝赵救及粮食。 至九月,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相残杀食。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其将军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二十万人降秦。 武安君计曰:“前秦得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 乃诈于赵卒,尽坑之。遗其童卒二百四十人归赵。 前后斩坑赵军四十五万。赵人大震。 十月,秦复定上党郡。秦分军为二:王龁攻皮牢,拔之;司马梗定太原。 韩、赵恐,使楼缓厚币说秦相应侯曰:“武安君灭赵军于长平乎?”曰:“然。” 又曰:“欲攻邯郸乎?”曰:“然。” 劝曰“赵亡,则秦王必王之天下。秦王为帝,则武安君必为三公也!武安君为秦攻城略地,陷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灭赵军!虽周吕望之功,亦不加于彼。” ”今赵亡,秦王帝之,武安君为三公,君愿安居于武安君之下乎?君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尝攻韩邢,困于上党,上党之民皆乐而归赵。故见,天下之民,不乐为秦民矣。” ”今攻赵,赵虽亡。列侯必奋起击秦,秦何以独战诸侯乎?故此,赵虽亡,赵北之地乃入燕,东地当入齐,南地入楚、魏,则秦所得不一几何。故不如因而割之。勿与武安君再建其功。” 于是应侯言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 王弗应,疑之:“贵使且待数日。” 及起攻邯郸,欲使河水而灌之邯郸,赵王哀,出而降武安君,撞剑而亡。赵太子偃亦亡。平原君携臣奔走邯郸,上卿蔺相如,赵人数千皆坠亡。赵人恸哭,彻日不绝。 平原君奔走于魏。 昭襄王四十八年,一月。列国使春申君及魏公子将兵百万以攻秦,以廉颇、乐毅、晋鄙等为将。 秦军多失亡。 居三月,诸侯攻秦军急,秦军数卻,使者日至。 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起而谏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逆王命,诈而尽坑之;又戮赵王,大逆也,是足以死。王当罪白起,杀之以谢诸侯!” 秦王弗应,再谏,亦不应。 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白起死,我秦当定天下也。” 遂自杀。 秦王、秦人皆恸,伏尸大哭者多矣。 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四十八年,四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 白淑曰:鄙语云“人无完人,必有所短”。然武安君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其功可堪,前无来者,后亦难及,望之生叹。百战百胜,攻无不克。独却六国,所屠百万。国难当头,舍身为国。何也?非为秦也,皆为一统。为将者,若居如此,可堪千古。】 当整个记载着武安君白起生平的竹简,还有其译文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经过直播间的宣传。 别说是华夏的观众了。 其实全世界其他国家的人,也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了武安君。 但是当所有武安君的生平,展现在眼前的时候。 他们已经是彻底的沉默了。 “武安君!千古!” “武安君!千古!” “武安君!千古!” 在整个发布会的直播间中。 此刻再不见得丝毫的其他弹幕。 所有的观众,此刻都是疯狂的用着这一句话,抒发着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 别说是华夏的观众们了。 此时,便是那些外国的观众。 在这铁一般的事实下。 也是为之震撼! “oh “何为一统?由上古,及三皇五帝,至夏商周三朝。威加四海,扫清六合,荡平八方;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天下无争!此,即为一统!” “纵某兵败而身死,我大秦亦有后继。父及子,子及孙。子子孙孙,身虽死,而其志不渝!故此后,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一统天下,而复盛世者,唯我大秦!” “白起可信! “如此,这些降卒死前,便见不得我军将士的脸。死后,也只记得我白起一人。若有黄泉,日后路上,好来与我寻仇。” “这……这一战,咳咳,是你赢了,你你们秦国赢了。但是,但是以后,你!还有秦国!你们的下场……会比寡人,会比,会比我赵国,惨上百倍!千倍!” 一幕幕的画面,此刻却是在上空中一一的浮现。 有些众人不曾见得。 但是有些,却是那么的熟悉。 而随着这个一变故。 本就是爆炸的网络,更是直接陷入了沸腾之中! 没有人再去怀疑直播间是否是伪造了。 他们也并不知道。 这一幕幕的画面,到底是出自何方,又是如此跨越这漫长的两千多年,来到这两千多年后的现世。 所有的人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不由得喃喃自语:“这……便是武安君,这便是两千多年前的华夏么?” 这一刻。 也不知道为合。 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逐渐的从每一个华夏人的心中沸腾开来。 那是源自于血脉最深处的一些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 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这一刻,便连他们的胸膛,也挺得更直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是。 便在那已经出土的记载着武安君生平的竹简上。 一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着。 第五十四章武安君,还未至终结 “武安君,不应死在自己剑下,而是战死沙场。这是为将者,最高的归宿。” “莫哭。” “某,还未至终结。” 看着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周姐,陆仁眯着眼睛轻轻的笑道。 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仿佛此刻,陆仁所述说的,不是生死之事,而是一个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而便在陆仁这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现世华夏,武安君墓考古发布会。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记载武安君生平的竹简,突然是变了!?” 随着一声呼喊。 几乎是一瞬间。 整个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将目光望向了一处。 便见得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于竹简的一角,原本记载于上的文字,突然开始模糊! 众人无不大骇。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却是根本不知为何。 王铭惊怒之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 径直是朝着存放竹简的柜台飞奔而去! 而在这边。 王陆已经是抢先的来到了此地。 目光死死的盯着透明玻璃之下竹简。 “到底发生了了什么!?” 随着王铭的一声呼喊。 王陆这边头也不回,便是急声道:“所长你看,竹简最后一部分,自武安君灭赵之后,所有的记载,全都消失不见了!” “并非人为的抹去,就好像……直接的消失,从来也没有过一样!” 王铭瞪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已经是停止了跳动。 可以说。 此次的武安君墓的挖掘,乃是华夏考古界,乃至是历史研究界的一大盛事! 其中的每一样文物、文献,都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绝对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特别是这卷记载着武安君生平的竹简! 更是重中之重! 然而眼下,却是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纰漏! 一个不好,都容易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这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 已经是让现场以及直播间面前的观众们,皱起了眉头,是议论纷纷。 王铭重重的喘着粗气,捂住已经有些胸膛,强忍着胸口的阵阵刺痛,是咬牙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此之前,可曾有人来过这里!?” 王陆连忙一摇头:“绝对没有!今天一整天,都有一队特级安保死死守在这里,绝对没有任何人经过这里!” “而且,这些展示的柜台,都是由特制的特种玻璃打造,足以承受数枚火箭弹的轰击,不可能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毁坏竹简,而且这柜台,也没有任何被人移动的痕迹!” 这一句之后。 王铭本就是凝重的神色,此刻是愈加的沉重:“那怎么会如此呢……” 便是一瞬间。 王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一声大吼:“周姐的直播间!?” 便见得王铭和王陆爷孙俩,四目相对,此刻的脸上已经是带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 “周姐穿越到的那个时代,当真是和我们出土的武安君墓中的白起将军是一个世界的话……” “说得通了!说的通了!那个世界的武安君,可还未死!” “也就是说,他的世界,他的结局!仍有可能发生改变!” “快!快去周姐直播间!” 在想通了一切之后。 王铭和王陆没有丝毫的犹豫。 将这这突然的变故,马上是传递了上去。 一时之间。 整个周姐的直播间,便已是风云突变。 本来就人气高涨的直播间。 瞬间又是涌入了大批的观众。 而在此刻。 周姐通过直播间。 也是得知了此事。 原本揪住的一颗心。 稍微放下了些许。 也是。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 这一切,都还不是定局! 武安君的结局,还有可能改变! 当下。 大喜过望的周姐。 便是抬起头来。 “大叔!你听我说,你千万……” 张了张嘴,周姐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突然间。 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 将周姐想要说的话,尽数的阻隔于外。 努力了很久。qqxδnew.net 却是徒劳无功。 强大的无力感,充斥着周姐的浑身上下。 从来没有一刻,她是感觉如此的无助。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明明武安君就在眼前,想要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着急的周姐,脸上已经是带上行行清泪。 而这边。 见得周姐的模样。 陆仁若有所思。 仅仅是瞬间,便明白了周姐,到底是在经历着什么。 因为同样的事情。 此前的她,已经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白淑……莫哭。” 拍了拍周姐的肩膀,被天下列国视为屠夫,可止小儿啼哭的武安君,此刻的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温暖:“某知你所想,明你所言。” “世人皆道人定胜天,然某却知,天意虽非不可违,欲逆天而行,何其难也。” “纵小势可改,大势不可逆也。天命所驱,如是而已。” “武安君虽会身死,却可选择,赴死之方式。” “我之路尽矣。而你,背负着白淑之名,道阻且长,且行且珍惜。” “我欲你笑之,送于某。” 少时。 陆仁转头,不再看得周姐一眼。 而他转头之后。 身旁的王龁、蒙骜、王翦、蒙武等人,都已经是默默的跟了上来。 通红的眼眶证明着。 这些为了大秦征战不休,历经生死的秦将们,眼下的内心,并不大好过。 “君上……” 此刻,蒙武浑身颤抖。 性格最为火爆的他,却已同周姐一般,哭得连眼睛都肿了。 而陆仁的脸上,依旧是带着和煦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一一的拍得众人的肩膀:“莫哭,随某,战完这最后一次,可好?” 可是。 这一次,当真能赢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因为这一次。 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 并非单独一国。 而是独战于天下! 哪怕对于武安君怀有绝对的信心。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以秦国和秦军目前的情况来看。 这根本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众人疑惑。 但是不语。 见得面前的陆仁。 只是重重拱手:“末将,愿随君上,死战到底!” 而这边。 王翦眯着眼睛,便是沉声道:“君上,北门探子来报,平原君赵胜,及众赵臣,业已从北门而去!” “不若……” 话音未落。 陆仁颔首。 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在场众将,瞬间面色大变。 “不过丧家之犬,终有来日,不必追击。传令下去,全体秦军,撤出赵国,回守函谷关!” 一语之后。 掀起重重巨浪。 “什么!?撤出赵国!?回守函谷关!?” 蒙武听得此句。 瞪大了眼睛。 而其余众人,脸上也莫不是带上了难色。 毕竟。 他们都是知道。 陆仁这一句命令。 也就代表着。 秦军苦战三年。 耗费无数钱粮,牺牲无数将士,以至国力民力,衰弱至此。 如此大的代价,所占据的上党……及赵国所有土地。 就这般。 拱手再让于他人之手。 作为此战的参与者。 他们又岂能甘愿? 便连最为冷静的王翦,此刻也是紧咬着牙关,发出了最后一句询问:“君上,只能如此么?” 陆仁颔首:“守不住的,与其徒耗将士性命,不若及时回撤。” “待以来年,我秦国尽复,再行取之,不过易如反掌。岂不知存地而失人,人地皆失;失地而存人,人地皆存?” 一番话后。 众人点头。 而后。 陆仁再一次的望向众将:“尔等且先与大军回防函谷。某须得回咸阳复命。” “尔等需谨记一事。” 倾刻。 众将皆是拱手而应:“君上但说无妨,吾等自然领命!” 陆仁缓缓点头:“驻守函谷关时,若列国联军来犯,尔等切不可出关以应战!” “且期间,于函谷关多掘孔洞。且记,多多益善!” 众将虽不知陆仁所言。 但皆是点头。 而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随着陆仁的言语之后。 于后方。 三人匆匆而来。 一人布衣长袍,眼眸狭长,眉眼低垂,鹰钩鼻,山羊须,作中年文士打扮。 一人衣着华贵,上有鸟兽,相貌堂堂,身有贵气,正扶着一美妇人。 美妇肚微隆,行路间,亦轻托起肚,脸上犹自带着些许慌乱,显然已有身孕。 陆仁见状,目光略微深邃。 淡淡的看了那贵公子及其搀扶的美妇之上,特别是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深呼一口气,带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亦大步而上。 待得当面。 那贵公子略带激动得一拱手:“子楚见过武安君!承蒙君上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陆仁欠身:“公子安好。” 很明显。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此前质于邯郸之秦国公子,子楚。 此前。 陆仁以围一阙三之计,围得邯郸。 除了扰乱赵人视线之外。 为的,便是能从邯郸之中,救出子楚。 若是一普通质子,自然不值得陆仁如此。 但是这子楚的身份,可并不简单。 秦国未来的庄襄王。 其子,更是日后,华夏史上的擎天一柱! 大名鼎鼎的始皇帝。 为防事乱。 陆仁自然搭救。 此刻。 陆仁抬头。 目光在其余两人的身上逡巡着。 子楚见状,连忙是拉着两人介绍道:“君上,此乃吾之夫人,赵姬。” 陆仁的目光落在怀有身孕的赵姬身上,缓缓点头:“夫人安好。” 而赵姬虽略有不便,却依旧是感激的望了陆仁一眼,缓缓一行礼:“妾身,见过武安君。” 子楚再一次的望着陆仁,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内人已有身孕数月,尚有半载便要临盆。此番若不是君上搭救,子楚真不知……” 陆仁摆手:“此乃某分内之事,公子不必挂怀。” 子楚点头,便又是抬手笑道:“君上,此乃在下之谋主吕不韦!” 见得这个与自己的老对头范雎有几分神似的吕尚后裔。 陆仁的虽依旧带笑,但眼眸中的目光却是微冷了些许,依旧点头:“先生安好。” 吕布韦微咪着目光。 而后脸上带上了爽朗的笑意,便朝着陆仁直接行礼:“吕不韦拜见君上!” 陆仁点头。 而后。 便将目光再次望向子楚:“子楚公子,将灭赵国,此番赵土皆乱,公子已不宜居赵。白起已禀明我王,我王业已许得公子回归秦国。” “此番,公子便随着白起,一同归秦吧。” 子楚对于此言,自是没有任何异议。 陆仁再次转头望向周姐。 周姐依旧是眼角垂泪:“大……君父……” 期期艾艾的一句。 陆仁轻笑:“走吧。” 周姐不解:“去哪里?” 陆仁脸上笑意愈加明显:“回家。” 赵既灭。 白起亦带着公子子楚一家,及周姐一行,踏上归秦之路。 而很快。 咸阳宫中。 “你是说!?武安君取邯郸,灭赵!而赵王,撞剑而崩!?” 嬴稷目光锐利,死死的瞪着面前的传令兵。 虽然此番秦国可谓大胜。 但是嬴稷这个秦王的脸上,此刻却并无半点的笑意。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面无表情。 缓缓挥手:“寡人已知悉,你且退下。” 很快。 待到传令兵得令而退。 嬴稷睁眼。 那眼眸中,却已经是带上了丝丝的血红。 “武安君!白起!白卿!” “何至于此呢?” 幽幽的一声长叹。 道尽嬴稷内心之波诡。 而在他身旁。 范雎面向东方。 脸上的神色,亦是无比复杂。 那整个人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阴翳。 有的只是深深的震撼,还有丝丝的惋惜。 “武安君之忠……天日可鉴。范雎,真小人也。不若万一,自惭形秽,自惭形秽也……” 范雎深呼一口气,说着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很难想象。 从一向尖酸刻薄,无情寡恩的秦相口中,能说出此言。 昔日于秦国朝堂上。 范雎居文臣之首。 陆仁为武将之尊。 可谓水火不相容也。 恶语相向,攻讦之言,可谓是数不胜数。 而如今。 能说出此言。 足以见得。 此刻的范雎心中,对于陆仁之举,到底是有多么的震撼。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出。 无论是嬴稷还是范雎,都已经知道。 武安君必死! 但此刻。 嬴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秦王,此刻眼眶都已经是通红:“寡人不欲武安君亡也!” 堂堂秦王。 能出此言。 未免多为幼稚之语。 然此刻。 便是精明如范雎,却也并无一言以劝之。 虽然知道事已不为。 却还是缓缓抬头:“王上欲如何?” 嬴稷沉思片刻,便是沉声道:“还请先生,亲赴大梁。” 范雎微微皱眉。 大梁乃魏国之都城。 而魏国,正是范雎之故国。 然而。 范雎对魏国非但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反而是有着惊天之仇怨! 范雎早年,投魏大夫须贾门下为一门客。 后随其出使齐国。齐王百般数落贾,范雎挺身而出,替主人须贾解围,并维护了魏国的尊严。 谁知雄辩之才深得齐王敬重,齐王欲留他任客卿,并赠黄金十斤,牛、酒等物,均谢绝。 须贾回国,不仅不赞其行,反向相国魏齐诬告他私受贿赂,出卖情报。 范雎受尽相国魏齐摧残,装死后改名张禄,历经磨难,辗转被秦使王稽载入秦。 几番波折,方有今日之范雎。 可以说,范雎能有今日之成就,几拜须贾和魏齐所致。 那阴翳到近乎扭曲的性格,也和这段经历脱不开干系。 如今大仇虽得报。 但范雎和魏国也几乎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不死不休的地步。 此番使魏,必定困难重重。 但是眼下。 听得嬴稷之言。 范雎至上而下,只是重重一拱手:“陛下放心,范雎定穷尽必生之所学!” “若不成,愿以死…… 嬴稷缓缓点头。 “寡人不要见得一个死去的秦国丞相,寡人同样欲丞相活。” 轻轻的拍了拍范雎肩膀:“一切,便拜托范叔了。” 范雎点头。 带着嬴稷所赠予的重礼,一路风尘仆仆,踏上了大梁之路。 于是乎。 便这般。 不过半月。 魏国,大梁。 经过长途跋涉的奔逃。 平原君赵胜,终至大梁城。 一路疲于奔命,不敢回首。 一群昔日赵国之王公贵族,已于流民无异。 及至信陵君府。 见得面前之故人。 亡国之恨,失亲之仇,奔逃之苦。 大名鼎鼎的平原君,早已是泣不成声:“无忌啊!” 赵胜浑身战栗。 而信陵君魏无忌不顾赵胜浑身之褴褛,紧紧将赵胜抱至怀中:“兄长莫哭!赵国之事,无忌和我魏王,业已知悉!” “眼下,韩、燕、齐、楚四国,皆派使臣于我大梁,共商大计!天下有志之士,莫不集于大梁,同讨暴逆!五国合纵一道,定能杀得白起!灭得暴秦!光复赵国!” 听得自家妻弟之言。 赵胜颔首。 只是那目光直直刺向西方! 眼前仿佛是浮过血雨腥风,惊涛骇浪! 重重一点头,便是朗声喝道:“无忌放心!此番,若能诸得白起,灭得暴秦!除了邯郸和赵人……我赵国,愿意付出一切!” 第五十五章五国伐秦,危如累卵! 于是乎。 不过十日后。 依旧是魏国,大梁。 “丞相,大梁已至。” 随着一声呼喊。 范雎毋需任何人搀扶,独自一瘸一拐的下得马车而来。 回望着这巍峨的大梁城。 见得这熟悉的一切。 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回得故土的兴然之色。 “此地如故,臭不可闻也。”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范雎转身。 但见得身旁,随同的秦国使臣是拱手道:“丞相,吾等遣返已予国书,此番大梁却无一人相迎,是欲拒我于门外也。” 范雎面无表情,只是一摆手:“魏人无量,本相岂不知也?无妨,先予驿馆栖下,吾自有计较。” 秦使皆是拱手称诺。 至驿馆而居。 不待片刻歇息。 范雎便已唤来居于大梁之秦人。 “如今大梁朝野,动向如何?” 面对范雎之询问。 那久居大梁之秦探,自是没有丝毫犹豫:“启禀丞相,眼下,赵平原君一行,业已至得大梁城内。余下齐、韩、燕、楚等国,皆派使者而来,已与魏王,相谈数日。” “而大梁城中,天下之士合而相聚。所商之事,皆为攻秦也。” 范雎闻言,面色不变,唯独眼眸中的一眸阴翳,如同毒蛇吐信,令人望之生畏:“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今相聚而攻秦,徒以己欲富贵耳。” 一番言语。 范雎行至窗前。 便见得在驿馆对面之处。 往来阡陌,鸡犬相闻,呼声不绝,一派市井烟火气。 而一群士人打扮之人,便聚于此。 当是时。 群情激奋,高谈阔论,佐以佳肴美酒,可谓热闹非凡。 纵范雎不曾听闻其人所论。 然如今这大梁。 能让这群士人讨论如此激烈之事。 无非一者。 期间,一士人遗之一骨。 两犬相奔,争夺不休。 范雎冷眼而观之,复望向那群士人,多有讥讽之意:“汝等观之,其士人何似一犬也?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与斗者;然投之一骨,便起而使牙者,何也?必以争利也。” “士人如此,诸侯亦复如此。” 此时。 从这个腰背佝偻,腿有疾患的老者身上,散发着阵阵煞气,旁者莫敢与视。 是夜。 信陵君府。 信陵君魏无忌与平原君赵胜,皆列于此处。 座下,信陵君门客,旧赵重臣,相对而坐。 当是时。 案上美酒珍馐,皆视如无物。 于无声中。 赵胜抬头:“无忌,范雎业已至大梁?” 魏无忌颔首:“然。” 赵胜望向范雎一行所居之驿馆,面色多有杀意:“可有异动?” 魏无忌摇头:“未曾。然其所至大梁,无非阻得合纵而攻秦也。” “然如今,武安君灭赵,戮赵王,诸侯皆震惋,合纵而攻秦之事,岂因一范雎而止?兄勿忧也。” 魏无忌的话,其实在场众人,亦是再明白不过了。 前番秦赵大战三年。 诸侯列国皆作壁而上观者,何也? 因列国亦伐交不止。 亦因,当是时。 秦、赵两国,皆强国也。 两强相争,必有所伤。 皆诸侯之愿也。 是以坐山而观虎斗,裨益无穷。 然如今,赵亡而秦胜。 从此天下,独以秦强。 诸侯皆不愿见。 故攻秦之事,已如大河之水,奔腾而来,势不可挡。 赵胜闻言,目光如炬,叹息而低头,言语间已有哽咽之色:“吾自知无忌之高义,能急人所困。今赵朝亡而诸侯夕而不救,岂不知唇亡而齿寒耶?” 信陵君摇头轻叹:“诸侯逐利,今迟不起兵而攻秦者,徒以夺利也……兄且宽心,无忌但有所能,无不鼎力。攻秦而复赵之日,不远矣。” 赵胜不语。 只是仰头,将器中之酒,一饮而尽。 独自面赵,不知所想。 翌日。 范雎等秦使所居之驿馆。 丝竹管弦之乐而起,美酒珍馐之物满座。 高山流水,雅而致兴,妙不可言。 当是时。 范雎独立管驿之前。 大梁人闻之,莫不是相奔而至当前。 不为范雎。 而为范雎身前。 此番范雎等人所居之管驿。 以范雎所言,皆是大梁城讲书学舍之所。 而那商议而攻秦之士人,也大多聚于此处。 此刻。 不仅仅是寻常的大梁魏人。 便是那群怀着攻秦之心,而至大梁的众多士人,也是直勾勾的盯向范雎身侧。 目不斜视,多有渴望。 不因为别的。 正因为那范雎面前。 一堆又一堆的金子,整体的摆放在他的身旁。 足有人立之高! 很快。 随着消息一阵阵的传播。 这一片地方。 几乎所有的士人,都已聚集在此地。 范雎望着面前的天下士人。 脸上表情如沐春风,和煦而宽和,当为有德之长者,不复半点阴翳。 “诸位!士子,大梁之百姓。” 范雎拱手,依旧面带笑意,朗声而大呼:“吾为秦相范雎!” 一语之后。 只是一刹那间。 面前众多士人,便是面色一变。 望向范雎脸上的表情,也多有憎恶,厌嫌之色。 “秦相不于咸阳,至我大梁何故!?” “秦魏素而仇之,还请秦相速速离去!” “秦相,我魏日后,必兵至咸阳矣!” 一声声的呼喊。 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 这群对于秦国本就不睦的士子。 对于范雎虽非恶语相向,却也并未有丝毫欢迎之辞。 当是时。 呼声斥声,不绝于耳。 而面对种种斥责之言。 范雎却依旧不发一言,不进一辞。 待到众士疲累。 范雎笑而语之:“诸位有所不知,范雎昔日,亦是魏人!无奈而离魏,然心怀大梁,厚而待人。平素素来所愿,皆以结交天下有识之士也。” “故此来大梁,愿于诸位坐而论道,共商天下之事也!” 一番呼喊。 为首一群士人冷笑连连:“秦如虎狼,其心勃勃。吾等所议之事,无非灭秦也!秦相欲商之?” 范雎亦不语,只是朗声大笑:“但有所欲,皆无不言!” 说完。 缓缓的来到那堆金灿灿的黄金面前,再一拱手,直接指向身旁之物:“此有万金,今日范雎不问金之所予,但求金尽而欢矣。” ”诸位士子,但有所欲,皆可取之,进管驿而商也。” 一番话后。 满场哗然。 一干相貌堂堂的士子们,呼吸都是明显的粗重了起来。 虽然心中不愿,但是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移向了那堆黄金。 所有的人都明白。 这些黄金。 便是只得一块。 便足以让寻常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们饱读诗书,习得经义,欲求闻达于天下而相于诸侯,不就是为了如此? 领头的一群士子。 此刻在范雎的黄金攻势之下。 可谓是面色大变。 虽然有贫富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言。 但除却圣人之外。 能至此境者,又有几何? 此番他们不远千里而至大梁。 共商讨秦之事。 所为何者? 皆为利也! 而眼下。 万金之利,便在眼前…… 他们呼喊着,对麾下士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然而。 一个,接着一个。 不断的有士子,掩面而去。 抱得黄金,快步而至管驿之中。 有了一个。 便有两个,三个…… 待到三日之后。 范雎所居住的管驿之中。 高朋满座,欢声四起。 那些三日前,还在对着范雎和大秦恶语相向的士子们。 如今和范雎相处,却已情同老友,亲如兄弟。 至此。 范雎至大梁而过三日。 天下士子聚大梁而讨秦之盟,解。 翌日。 范雎再转头。 此刻所望之目光。 却已是大梁之魏王宫所在的方向。 目光幽幽。 神色,却已是极为的凝重。 “士子所求之利,无若金者。然诸侯所求之利,吾能与之?” 再转头,范雎望向咸阳所在的方向,只余轻叹:“王上,武安君,眼下范雎,只余尽力而为之……” “若不成……皆天意也。” 于是乎。 不出片刻。 秦使匆匆而来:“丞相!” 范雎颔首:“各国使臣所在,可曾打探清楚?” 秦使点头:“皆已呈之拜贴,然诸使不受。” 范雎一摆手。 便指向身旁:“再与你四万金,呈之!” 兜兜转转又是半日。 很快。 齐国使者所居之所。 便听得爽朗一笑:“秦相!当日临淄一别已有一载,在下却如隔三秋!” 范雎拱手,以礼行之:“齐使安好。” 齐使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径直将范雎迎进大厅之多。 桌案之上,多有美酒佳肴。 范雎独饮清茶,而后抬头:“我秦齐之盟久矣,秦齐之前,亲若兄弟,进退同盟,此番齐使,为何身处大梁?” 齐使一顿。 对于范雎之言,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忙掩面而笑之:“秦相不知,如今韩、燕、魏、楚四国,接盟之。我王不欲,然四国使而至临淄。曰:若不盟之,必以攻齐。四国兵锋,齐国堪受?故无奈而至大梁。” 范雎冷笑:“四国兵利,独我秦国之兵不利乎?” 对于范雎毫不掩饰的言语。 齐使面有愠色,冷哼一声:“秦相,当不顾昔日之情乎?” 范雎目光愈利:“齐此番毁约而弃盟,已是不顾昔日之情,何以先问之于吾!?” 齐使低头。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 自然也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的意思了。 便是抬头:“四国联盟,便以齐秦合力,亦难挡之。若助秦,来日兵败,我齐无故割地而媾,不利也。” 范雎面带笑意,紧紧盯着面前的齐使:“我王欲以赵东之地,两郡共十七城予齐,何如?” 一语言之。 齐使惊而骤起,满脸喜色:“秦相此言当真?” 范雎不语。 独取舆图,取之而予齐使。 自范雎的手上,皆过舆图的那一刹那。 齐使的双手都明显的颤抖着。 深呼一口气。 便再望向范雎:“纵如此,然四国之……”qqxδnew.net 话音刚落。 范雎亦起身。 鹰鹫一般的目光,直刺齐使而去。 少时。 再取一舆图:“邯郸,亦予之。” 这下。 齐使已经不仅仅是颤抖了。 望向范雎手上的舆图。 贪婪、渴望。 然而片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沉思片刻。 再次抬头:“齐秦两欢,自是我王之愿,亦为齐人所欲也。” “然若齐秦联盟,我齐国尚有一请。” 范雎脸上的神色,并没有随着齐使之言,而缓和些许。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低着头。 连言语也是沉上不上:“齐使请言。” 便见得这边。 齐使面向咸阳,目光锐利:“武安君无道,先坑赵之降卒,后灭赵国,刺赵王。累累血债,其罪涛涛。” “非杀之而尽天下之怨,故请秦王,杀之!” “且武安君战功累累,此番灭赵,几凌于秦相之上,杀得武安君,于秦相亦是有利而无……” 范雎依旧不语。 未得齐使多言。 自他的手中夺过舆图。 同时。 命麾下秦使,将此先所赠之金,悉数夺之而返。 如此反复。 又过三日。 于管驿之中。 范雎独坐。 饮尽杯中之酒。 神色,竟多出一分落寞。 “武安君啊武安君,这一次,范雎亦回天乏术矣!” “诸侯亦争利,然其所争之利。我秦国弗与……” 是日。 五国会盟。 范雎率领秦使,独闯魏王宫。 “吾秦今而灭赵,其势堂堂!而诸侯列国,敢有攻者,既已拔赵,必先兵而先击之!” “望尔等自省!” 一时之间。 诸侯皆大震。 惶惶不敢先进。 然而。 信陵君以门客候生言。 以魏王之妾如姬而窃虎符。 杀魏之大将晋鄙。 独以二十万大军而击秦。 诸侯闻之。 纷纷响应。 当是时。 齐、燕、韩、魏、楚,皆举兵百万而伐秦。 信陵君魏无忌、平原君赵胜、春申君黄歇,其大名鼎鼎的战国四贵公子其三,帅之。 廉颇、乐毅、及诸国名将将之。 韩之劲弩、魏之武卒、齐之戟士、楚之兵盛,燕之悍勇。 其阵容之强。 兵势之利。 粮草之盛。 亘古未有也。 一路浩浩荡荡,直扑秦国而来! 其 秦国形势,已危如累卵。 而此番。 咸阳。 白起望向面前的周姐,脸上带着笑意:“以后,此处便为你家。” 第五十六章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此地,以后便是……我的家么?” 此刻。 望着面前的武安君府。 周姐竟有了一丝恍如隔世之感。 堂堂武安君府。 并未有周叫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两进两出。 一主房,一客厅,一书房,三侧室。 不大的院落中,有瓜果菜蔬于其上。 居中一棵老槐树,巍峨而粗壮。 唯余其上,有刻痕,整整齐齐,周姐细而数之已有六十九之数。 不复堂皇大气。 却也小而别样,幽静雅致,尽显温馨。 “君上……” 待得一声呼喊。 一人一瘸一拐,踱步而来。 周姐好奇望向那边。 却是瞳孔微缩。 因为老丈之所以行路不便,只因其右腿之上,空无一物。 其左手之袖口,仅余清风。 此刻以右手执杖,踱步而来。 虽缓,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 待得老丈而至眼前。 还未得走出一步。 在周姐身旁。 陆仁便已快步上前。 扶住老丈,脸上虽未带上责怪之意,语气却也是微沉:“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若回家,不必相迎。” 老丈咧着稀疏熏黄的几排牙齿,脸上皆是笑意:“君上归府,老奴岂有不……” 话还未落。 陆仁从老丈手中接过手杖,以左肩狭老者右睥,左手扶肩,一面数落道:“白忠,再从你口中说出一个奴字,老夫以军规处之。” 那名叫做白忠的老丈不语。 只是嘿嘿的笑着。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 周姐竟是多了几分恍惚。 这还是那个战场之上,一语间,而屠得敌国百万的武安君吗? 现在看之。 和一市井之人何异? 如此大的反差之下。 让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亦是不知以何言以对。 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而这边。 陆仁转头,望向周姐,是朗声笑道:“都回家了,愣着干什么,进屋啊。” 而白忠亦是抬头,见得周姐。 微微欠身。 尚存的右手微抬,再次露出了那几颗稀疏的牙齿:“这便是君上信所所言的小姐吧?老奴不便,未曾给小姐行里,还小姐恕……” “白忠!” 白忠的话还没说完。 又是一声呼喊。 白忠侧过头去。 只是不住的朝着周姐点头,依旧是咧着嘴,任由陆仁责骂,只是望向周姐的时候,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喜意:“嘿嘿,君上有后了,君上也有后了……”仟韆仦哾 待得进屋之后。 偌大的武安君府。 竟只余白忠、陆仁、周姐三人。 再无余者。 那白忠驾轻就熟的挣开陆仁的搀扶,接过手杖。 同时忙是招呼道:“饭菜都已齐备了,君上和小姐快落座,莫等菜凉了。” 周姐沉默,只是望向面前的陆仁,脸上满是迟疑之色。 陆仁却是爽朗一笑:“怎么,很奇怪?” 周姐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然不是周姐嫌贫爱富。 毕竟,如今身处如此乱世,能有一安身之居所。 周姐便已感激不尽,何来嫌弃之说? 只是在她看来。 堂堂武安君,即便是安贫乐道,所居之所,自然也与常人不同。 但是却未曾想。 便是这么一个简陋的居所,便是堂堂武安君府邸之所在。 见得周姐脸上表情。 陆仁摇头轻笑:“吾亦曾向往世事繁华,然居庙堂之高,方知安之乐也。”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吾却不改其乐;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当陆仁这一句之后。 即便是直播间的观众们。 也再次为之感慨。 “都说人无完人……但是到了武安君这种的地步……战场上战无不胜,为国之栋梁。战场之下,却安贫乐道,两袖清风。一心为国难,来时亦然,去时亦然。这真是……” “这个世界,武安君太少,武安君太少啊……” “这样的人,能被称为圣贤了吧?” “就我关心武安君刚才说的话了吗?@老陆今天去挖坟,到底是出自那本书啊……” 【老陆今天去挖坟:我们这里确认过了,不出自现存任何的文献。】 “唉,仅仅是从这些日子,武安君的寥寥数语就知道,即便是在两千多年前的时代,我华夏的文化文学,定然也是无比的璀璨,可惜这些无价之宝,都失传了啊!若是能流传下来……” “事已至此,先人的瑰宝没有流传下来,我们这些后人,当自己更努力才是!绝对不能让我们的后辈,也像我们这般!” 直播间中,华夏观众已是颇多感慨之色。 而周姐,亦是如此:“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像君父你这般的人。” 见得周姐脸上的神色,陆仁再笑:“人人都有自己向往之人生,但成为如此样的人,不必强求。或富贵,或安贫,接以己愿,莫得强求。” “不必羡而慕之,亦不必厌而恶之,你会有你自己的人生,成为你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此刻周姐脸上的表情,已是无比的复杂。 陆仁的谆谆教诲,依稀见,她在陆仁的身上,见得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合二为一,此刻一无二致。 一时之间,竟是潸然泪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陆仁点头。 便不复多言。 三人,坐下用饭,形如一家。 半点烛光,一碟菜菘,两杯浊酒,三碗稷米,如此而已。 时间流转。 又是五天。 这五天,是周姐穿越的近三个月的时间,最为快乐的十天。 虽然每日粗茶淡饭。 但是陆仁居家,每日翻折竹简。 而周姐,则在白忠的带领下,逛遍了整个咸阳。 故清苦。 但周姐也算有些明白了,当日她君父所言的乐在其中,到底为何物了。 于是乎。 便又是一早食后。 见得起身准备练武的陆仁。 周姐深呼一口气,试探性的询问道:“君父,你说我以后,做个将军如何?” 陆仁笑而望之:“我秦国虽非杜绝女子参军,然你一女子于军中,多有不便,何以参军?” 说完。 陆仁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 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从军者,多染煞气,多沾不详。或战死沙场,客死异乡;或身残体缺,碌碌归乡。能得以善终者寥寥。” “即便如此,你亦绝意?” 而白忠原本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也是消失不见了,低着头,默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袖和右腿:“小姐,当兵会死人的……不好。” 周姐迟疑。 沉默片刻后,但还是缓声道:“可他们都说,我是武安君的血裔……” 话音未落。 陆仁却是起身:“还记得我同你说的吗?做你想做的,过你想要过的人生。” 周姐还是低头不语。 陆仁见状。 微咪着眼睛。 沉默少许。 便是朗声道:“好,既你已绝意,自今日始,凡有所为所行,皆从某之遣!若有犯,则必罚之,可能如此!?” 周姐深呼一口气。 半晌,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重重一点头。 “好!” 于是乎。 随着周姐一句之后。 上午。 “君父……我坚持不住了……” “未至两刻,不许停!” “若为兵者,无强健之体魄,更何况你是一女子,天生弱于男丁!怎能与敌军厮杀!?” 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周姐在烈日的暴晒之下,围着整个院落,一圈又一圈的跑着。 陆仁不说停,她便不能停下。 如果违反,轻则责骂,重则鞭之手背。 整整一个上午,周姐除了实在是体力不支,停下来歇息补充水分之外,皆是在不断的奔跑之中。 如果不是穿越的这几个月的时间。 周姐跟随秦军一路奔波,再经过系统奖励,将周姐的身体都是达到了一个寻常人的顶峰,体力早已经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否则,必定是坚持不下来的。 待到响午时分。 本来每日只食两餐的武安君府。 为了周姐,特地的添了午食。 经过一上午的折磨。 本来只能食得一碗稷米的周姐,足足吃了四大碗,还吃下一碟菘菜,以及白忠特地烹之的一大碗鸡汤。 食量之大,就连周姐自己都是瞠目结舌。 可以说。 从现世到眼下的武安君府,从小到大二十几年,周姐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过…… 当下。 便是深呼一口气,苦着一张脸望向了陆仁:“君父,每天就只能举着石头奔跑么?不是说习武么?” 正说着。 周姐一面的挥舞着泛酸的手臂,不住的比划着:“有没有那种,一剑挥出,便破万敌的绝世武功!?” 陆仁轻笑一声,而后却是面无表情:“若你能坚持,待你体魄合格后,白忠会传你博杀之术。” 周姐瞪眼,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面前的白忠:“啊?忠伯传我搏杀之术?” 说完。 周姐又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连忙是朝着白忠道歉道:“对不起,忠伯,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忠挠了挠脑袋,露出一口黄牙,却是笑道:“小姐勿要轻视于奴,便吾身体有缺,若此刻敌军来犯,奴少不得也要杀上一二十!” 说完。 白忠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那一向是憨厚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的怀缅之色。 周姐将信将疑。 而这边。 陆仁却是起身。 “既以用饭,我们便开始吧。” 周姐瞪大了眼睛。 低头望向自己鼓囊囊的肚皮,脸上多有难色:“君父,可我刚刚吃饱,再多过运动,不大好吧……” 陆仁轻笑:“教你习得兵书,于你吃饱何干?” 于是乎。 在周姐茫然的情况下。 陆仁便带得周姐,来到了书房。 这书房。 乃是武安君府上,最大的一个房间。 便是陆仁之主房,以及其他侧房加起来,也多有不及。 其上,书架林立,无数竹简整齐摆放于上。 仅此一屋。 粗来看之。 便不下千捆。 而陆仁一面随手拿起其中一捆,是轻声道:“此间书中,所得谋略、结阵、练兵、统兵……之书,共得数十万言。” “你若能习而精之,可为一裨将。” 周姐傻眼了。 目光在那琳琅满目的书架和竹简之上,不断的逡巡着。 这一屋子的书,看都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而她这个君父却说,不但要看,而且要精? 周姐虽然从小脑子聪明,但唯独对于学习,却没有太大的兴趣。 所以从小便出入社会。 最后靠着在游戏以及谈吐方面的天赋,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主播。 关于学习这个东西,足有十来年没怎么接触过了。 而如今。 不单单是要学。 却还是要精? 想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古文,而且还是生涩难懂的兵书。 周姐已经是有些头大了。 而陆仁嘴角带着笑意:“若不愿,便放弃吧。” 然而这边。 周姐看得面前的陆仁,是再问道:“这些兵书,君父都曾看过么?” 陆仁轻笑:“某不愔兵书,故只是大略翻过,只其所意,而未曾深入。” 周姐犹豫:“那君父为何……” 话还没有说完。 这边。 陆仁淡淡的看了周姐一眼:“你非我。” 言罢,便不复多语。 而周姐。 沉默片刻。 却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而陆仁只是默然。 带着周姐缓缓的离开了书房。 于是乎。 习武从军的想法,便如此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五天,对于周姐而言,又是快乐的五天。 直到今日清晨。 “咦?今日为何饭食丰盛了不少?” 周姐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要知道。 来武安君府上的十天。 周姐已经是知道了。 陆仁这个武安君私底下过得到底都是什么日子。 她不太清楚。 咸阳或者是秦国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周姐敢保证。 她这个君父的生活,绝对是比寻常的大秦百姓,好不了多少的。 而今天的案上。 竟然是多了两道肉食。 原本的浊酒也换上了更好一些的清酒——虽然还是浑浊,但至少勉强能见底了 只是周姐有些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的桌案之上,却是又多了两个酒器。 而周姐平日,自然是不喝酒的。 下意识的陆仁。 便见得这边。 陆仁神色略微复杂,轻轻一笑:“有贵客将至。” 第五十七章百万联军,生死决战 距离陆仁说出这句话。 不到一刻钟。 陆仁口中的贵客。 终于是到了。 “君上,丞相呈得拜帖,求见君上。” 白忠一踱一踱的来到了陆仁的身边。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脸上的神色,以及嘴上的语气都是证明了,这位平日憨厚老实的秦军老卒,对于范雎的到来,并不持欢迎的态度。 而周姐,自然也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范雎和自家的君父,一个是大秦文臣之首,一个为武将之尊。 虽然武安君不欲和范雎争斗。 然在朝堂之上,范雎却屡番针锋相对。 弹劾武安君的次数,可谓是数不胜数。 小到军容军纪不整,大到临阵抗命。 可以说凡是被范雎逮到机会,便是会如同疯狗一般,直接恶狗扑食的咬住武安君。 自然。 在如此的情况下。 别说是白忠了。 便是周姐,在此前的咸阳宫中一面后,对于这位大秦的丞相,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的。 而这边。 见得白忠和周姐脸上的表情,陆仁哪里还不知道些什么。 当下,便不由得哑然一笑:“丞相于某,并非有意而为敌,诚无奈而为之,汝等不必如此。”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 然而,周姐和白忠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没有缓和多少。 见话已无用。 陆仁只是起身。 自己朝着院门而去。 而周姐和白忠见状。 虽然不愿,也只能紧随陆仁而去。 及至院门大开。 便见得这边。 本来行动有所不便的范雎,却是独自一人前来,并未带得丝毫随从。 从他略微起伏的胸口,以及微微发白的面色可以看得出来,范雎大概是自己一人,自府门行路而来。 而此刻。 虽身无旁人。 范雎却依旧微屈着半身,双手交合,十指微屈而至胸前。 离院门三步之遥。 静默不言,侯于原地。 “丞相。” 但见得一声呼喊。 范雎嘴角带笑,缓缓抬起头来。 朝着陆仁再一拱手:“贸然拜访,扰君清幽,还请君多见谅。” 一旁。 周姐不知所以。 唯独白忠这边。 早已经是瞪大了眼睛。 脸上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对于范雎其人,周姐或许仅浮于表面。 然作为武安君府的管家加门房。 白忠自是再明白不过了。 世人,便连秦人自己亦道,秦相范雎,乃小人也。 本是亡魏之人。 居无定所,身如浮萍。 虽身负大才,然一遭得势,则居功自傲,尖酸刻薄,目中无人。 特别是为得秦相之后。 更得秦王之专宠,虽非专横跋扈,但寻常人等,自难近之。 特别是对于自家的武安君,平日里那是事无巨细,皆针锋相对。 虽得杀父之仇,亦不过如此。 但此番相见。 谦恭有礼,如沐春风,翩翩乎如遗世之君子。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秦相么? 莫不是别人易容了吧? 白忠望着面前的范雎,满面皆是狐疑之色,犹自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然而在他身旁的陆仁,却全然没有这般姿态。 同样以礼而待之。 三请之后。 将范雎请入院中。 当是时。 陆仁居左侧位,范雎居右侧位。 唯独其上之主位,此刻却空无一人。 当是时。 两个秦国擎天之柱,一文一武,相对而坐。 酒尚温。 陆仁举之。 范雎亦然。 “府上唯此劣酒,范兄勿怪。” 陆仁一句。 唯余范雎爽朗一笑:“所饮非人,便琼浆满杯,亦寡淡无味;相逢知己,纵清水一缕,也甘洌如泉。” “范雎与君饮,如饮玉露!何也,君知范雎,范雎晓君。可谓知己。” 很难想象。 如此之言。 会是从范雎这个秦相口中而出。 若说与天下人。 何人又能信? 世人皆知,秦相与武安君,势同水火,不相容也。 又何来知己之说? 然这番。 陆仁却同样面带笑意,颔首以对:“为知己饮,丞相,请!” 范雎举杯,再一欠身:“为知己饮,武安君,请!” 皆是一饮而尽。 而这一次。 范雎添酒于两人之器中。 却再举杯起身。 再拜:“前番身不由己,多罪于君,请君见谅。” 陆仁亦笑:“同事一主,皆为我王,皆为秦国。范兄事王事秦,忠心无二,白起亦然。” “何况相逢一笑,恩仇尽泯,何来罪之?” 范雎带笑,缓缓点头:“为泯恩仇饮,白兄,请!” 陆仁亦起:“为泯恩仇饮,范兄,请!” 倾刻。 器中皆空。 原本轻松的气氛,忽而沉重起来。 陆仁虽面色平淡,见得对面坐立难安,略带犹豫的范雎。 自已尽知个中之事。 将酒器置于案上,便道:“兄自大梁而归?” 范雎沉默着,望了陆仁一言。 虽不欲言,但终究点头:“然。” “是范雎无能,虽穷尽所学,亦未能动得诸侯讨君之心分毫。” 堂堂秦相范雎。 合纵连横,屡使六国。 六国王公大臣,皆摄其威。 想当初。 何等意气风发? 但眼下陆仁见之。 却满是落寞,而近迟暮。 陆仁自爽朗一笑:“兄勿虑之,人道知天命易,违天命难矣。你我皆非天人,孰能逆天而行事?” “白起坑降卒,而弑赵王,其罪于天。如不讨之,如何谢之天下?” “白起虽不信天命,然天意如此,为之奈何?你我皆已知天命之年,或生或死,何来忧虑?知足而乐矣。” 说完。 陆仁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便道:“此战之后,秦无武安君,先生当慎处也。” 闻之。 范雎却是爽朗一笑:“若大的朝堂,若没了武安君,某这秦相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言罢。 范雎望向远处的咸阳宫。 目光带上一丝遗憾与落寞。 陆仁再举杯:“为知足常乐饮,范兄,请。” 范雎亦然:“为知足常乐饮,白兄,请。” 三举三饮。 一相一君,早成知己。 便在此时。 但听得爽朗一笑。 “白兄、范兄,好不地道。欲独饮而忘乎于吾?” 一言已罢。 但见得一人而至,满院皆惊起。 正欲行礼。 却见得来人,微微一摆手:“今日没有秦王,只有前来会友之嬴稷。” 不是如今之秦王嬴稷,又待何人? “众君独立,不欲请于嬴稷乎?” 范雎和陆仁自是干脆。 见之,皆轻笑而起:“嬴兄,请!” 便请上位。 而嬴稷自是弗与:“白兄是主,当上座。” 陆仁弗受。 三请而三辞。 终坐之主位。 当是时。 陆仁居于主位。 嬴稷居左侧位,而范雎依旧居右侧位。 不待酒满。 嬴稷自顾取出三坛美酒,上有红布,皆书杜康二字。 坛口一开,便酒香四溢:“浊酒虽好,未免寡淡,且不足饮。试试嬴稷这杜康如何?” 一语之后。 陆仁和范雎皆笑而应之:“嬴兄颇有家资,吾等二人穷困,自无不从之理。” 当是时。 三人皆笑。 然院中之气氛,却沉重得紧了。 便烈日当空,却也觉得冰凉。 一阵歪风而过。 院中老槐的最后一花朵也随之掉落了。 十月了。 冬之将至,正是万物凋零之际。 便连老槐此刻,亦落叶纷纷,余下枯枝,多有萧瑟。 莫说白忠。 便是周姐也沉默了。 跟随着秦军这些日子,军中多有好酒者,平日战闲之余,多有高谈阔论者。 便让周姐知晓了。 杜康,古之名酒也;饮之,可以解忧。 故,此刻三人,何忧可解? 周姐知道,但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而这边。 陆仁给了白忠和周姐一个眼神。 两人便沉默着退下了。 有些事情。 两人见了,反倒不妙。 酒逢知己千杯少。 案上三人。 皆不复语。 举坛相对。 尽显秦人之豪迈。 一坛,复一坛。 坛坛皆尽。 三人皆有醉意。 一君二臣,勾肩搭背,毫无礼仪可言。 嬴稷的眼眶,此刻便如他的脸色一般通红。 歪歪斜斜,便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此战……此战,寡人欲举全国之兵,以抗五国之敌?两位以为何如?” 陆仁范雎皆沉默。 而后轻叹:“王上,你醉了。” 堂堂秦王。 如果不是醉了,如何会说出如此幼稚之言? 而嬴稷状如赖汉,挥手大喝:“寡人未醉!不想醉,亦不愿醉!” 越说如此,却越是醉了。 忽而。 堂堂秦王,跌倒在陆仁肩上,忽而大呼,忽而嗤笑,醉态横生。 “武安君,秦王和秦国,对不住你。” 忽而一句。 片刻既散于半空。 似是有之。 又似没有。 陆仁转头,却是轻笑:“你乃嬴稷,于秦王何干?” 嬴稷沉默。 半晌。 “白淑当承武安君之位,世袭罔替矣。” 郑重的一句承诺。 而陆仁却只是缓缓摇头:“世袭罔替?不必了。便给她一世富贵,安稳一世吧。” “若承武安君者,必沾因果,不详也。她乃常人,承不得此等孽缘。” 言罢,嬴稷沉默,却是若有所思。 不过少许。 “白淑为白兄女,以后当为嬴稷(范雎)女。” 齐刷刷的两句。 便见得这边,一王一相相视一眼,皆是愣神。 而后,相视一笑。 陆仁亦付以笑之。 而后。 及得门扉大开。 陆仁再出现在周姐的面前。 却已是脱下了常服,穿得了戎装。 五国联军百万,兵锋已近函谷关。 陆仁为白起,白起为武安君,自是领兵出征,护得大秦周全。 而周姐,却早已是哭成了泪人。 “白淑啊,以后的路,为父不能陪着你啦。”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君父可还有遗憾?” “有什么遗憾?” “为大秦征战一世,却不能见得大秦一统天下的风景,完成毕生之夙愿?若可,白淑想为君父见之。” “哈哈,痴儿,这倒不必了。” “为……为何?” “因为天下一统,已在吾心中。” “你啊,安心的活着吧,不必有忧愁,想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从心所欲,不必记挂,为父已无憾矣。不,倒也有一憾事。” “君父请说。” “你唤君父,未免些许疏远之意,道某为父,如何?” “……” 陆仁忽而朗声大笑,不待白淑言之,遂出门而去。 白淑没有送别而去。 她尝过离别之苦。 她不愿,亦不敢离别。 但白起终究是走了。 嬴稷和范雎一左一右。 秦王为武安君牵马,秦相为武安君执剑。 府邸大道两旁。 秦军将士分列两旁。 道路两旁,柳枝低垂。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嬴稷范雎静默无语。 折之。 而置于白起之手。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两人的歌声并不高亢,但在这寂静时分,却是格外嘹亮。 及得白起纵马启程。 呼而两声呐喊。 “秦人嬴稷,恭送大秦武安君!” “秦人范雎,恭送大秦武安君!” 一声起。 忽而万声起。 白起纵马行路。 但见得道路两侧。 秦军将士,咸阳之秦人,皆单膝而向起而跪。 “秦人,恭送大秦武安君!” 白起不语。 只是行路之势,愈加匆匆。 并不回头。 忽而在这一声声的恭送之中。 白起出城而去。 但又听得一声声的呼喊。 “父亲!父亲!父亲!” 陆仁回头笑了。 “白淑等你回家!等你回家!会一直,一直!等你回家!” 白起低头,忽有天降大雨。 雨水冲刷,竟眼眶尽湿。 雨势愈重,行路愈急。 五日后。 陆仁疾驰而至函谷关。 而五国联军百万大军,亦至得函谷关。 一方。 乃是五国联合之百万大军。 战国四公子之三,廉颇、乐毅等几与武安君齐名之悍将。 粮草充足,足供数年之需。 军容整,军械齐,军势盛,军心昂。 而另一方。 秦国战三载之疲军。 粮草所供,仅两月之用,再无后补。 踏上函谷关。 天下第一奇关,此刻尽在陆仁之眼前。 远处。 百万联军,严阵以待。 有吞天噬日之势! 风卷残云,无可敌者。 陆仁自岿然不动。 狂风吹拂,面带笑容:“做了几十年的武安君,这一战,吾终为陆仁!” 第五十八章纠纠老秦,共赴国难!函谷关下,血流成河 此番。 于陆仁身旁。 王龁、蒙骜、王翦等人,俱在在列。 望向那远处如同蝗虫一般,奔赴而来的列国联军,表情无不凝重。 函谷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更是六国这么多年来,攻秦之路上的一道天堑。 东面之函谷关,西面之大散关,北面之萧关,南面之武关,为大秦关中四关。 地处大秦腹地。 特别是函谷关和武关。 乃大秦东进之路上的两大屏障。 而列国欲攻秦国,也往往至此地而入。 只待攻下函谷关。 大秦腹地之关中,便尽在六国眼前。 而函谷关作为天下第一雄关,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好攻破的。 如果说,大秦关中之地乃是一个口袋的话。 那么,这函谷关,便正是这口袋的一个口子。 居于稠桑原。 其上,丛林密布,山谷纵横。 而前方之弘农河,虽非宽阔,却河水甚急,波涛汹涌,自北而南,奔腾不息。 可谓是一个天然之护城河。 背靠高谷,面临大川。 也正造就了函谷关,易守难攻之地势。 此刻。 奉嬴稷之王命。 如今函谷关之中。 近四十万秦军正聚集于此。 若是寻常。 纵六国联军。 百万之师。 想要攻破他们这天下第一雄关,不说难如登天,却也绝非易事。 但是眼下…… 大秦和韩、赵之间,历经三载之大战。 虽非山穷水尽。 却也再经历不起一场,耗时良久之大战了。 这边。 陆仁转头,望向面前的卫先生:“先生,如今我秦国之粮草,还可支撑多久?” 一句之后。 那卫先生低头:“三载大战,我秦国各地,皆已府库皆空。如今,承蒙君上此前所修蜀郡之栈道……我王业已调集蜀郡府库之中,预计半年,我秦国粮草,便消耗一空。届时,亦无粮可用……” 蜀郡之地,历来皆有天府之国美誉。 昔年,秦国灭得蜀国,置蜀郡。 又以李冰为郡守。修得都江堰,引大江之水,而灌巴蜀。 至此,整个蜀郡,便成为了秦国之粮仓。 乃是秦国最大的粮食供应之地。 而如今。 便连蜀郡之中的粮草,业已调集一空。 足以想象。 如今秦国的情况,恶劣到了何等的地步。 战争,从来都不是过家家。 并非简单的将与将的博弈,士与士的厮杀。 而是国力、民力等无数方面的较量。 半年的时间,看似很长。 然而对于中原七国举国之力,而开始的一场大战来说,又是何其的短暂? 要知道。 此前光是秦、赵、韩三国之战,以兵伐上党而始,由马踏邯郸而终。 足足耗得三年。 而毋言,这一场规模更甚以往的大战? 半年时间,想要分出胜负。 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食,从来便是战争的根本所在。 随着卫先生的一句。 在场众人,自然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下,乃是十月中。 半年时间。 根本等不来下一次秋收。 若不能退得联军。 则此战,无论联军是否攻破函谷关。 秦国,必败无疑。 外有强敌。 内有近忧。 如此困境。 陆仁的脸上,却并未有丝毫如临深渊之忧虑。 淡然而处,如履平地。 陆仁非白起。 然而数十年如一日的经历。 早已让曾经青涩的后世穿越者,成长为了如今大秦的擎天之柱——武安君! 此刻他非白起,却又是武安君。 听得此言。 只是望向面前的王翦、蒙武:“此前使尔等所为之事如何?” 一语之后。 两小将拱手,却是面带难色:“君上,整个函谷关占地宽广,十万将士纵掘近一月,然掘得函谷关一事,却还……” 话还没说完。 陆仁只是轻轻一笑:“你们还需得多少时日?” 两人相视一眼,便是拱手:“尚需三月。” “三月么?” “足够了。” 陆仁并没有再继续对两人说些什么了。 也并没有说得,他命令两人掘得函谷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 函谷关前方约得十里,弘农河畔。 列国联军主力,浩浩荡荡。 扑得河畔。 旌旗临立,遮天蔽日。 战马嘶鸣,如同奔雷。 呼声一出,地裂天崩。 战鼓擂动。 气势恢弘。 当是时。 赵之平原君、魏之信陵君、楚之春申君,这三位大名鼎鼎的列国之贵公子。 廉颇、乐毅等各国名将。 俱是在列。 望着远处那耸立于稠桑原之上的漫漫雄关。 春申君黄歇已是满脸兴奋:“如今吾等麾下,坐拥百万大军,踏破函谷!兵临关中,取得咸阳,不过易如反掌!” 平原君赵胜、廉颇、乐毅等人听得此言,却惧是沉默。 望向远方,并未有得丝毫澎湃之色。 有的,只是深深的仇怨。 “此战之后,我赵国不取半寸秦土!” “只欲杀得武安君,马踏咸阳!” 有道是。 胜不骄,败不馁。满招随风,谦受益。 如今坐拥百万联军。 本来很容易便产生骄纵之心。 然而因为赵胜、廉颇等赵人的存在。 却是彻底的杜绝了这一后患。 身负弑君之仇,灭国之恨。 这群赵人们,只要陆仁这个武安君和秦国尚在一日。 便绝对会不死不休! “不灭秦国!誓不回转!” 伴随着一声声的呼喊。 一场大战。 终是开启。 面对呼啸而来的列国联军,陆仁依旧面色如常,只是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已经于远方弘农河前,列得阵行的六国联军。 “传令下去,尽御来犯之敌!” 一日。 两日。 三日…… 言语在这惨烈的厮杀面前,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这函谷关之前。 一切的人性,理智都已经荡然无存。 有的只有被兽性支配之下。 最为原始,最为暴力的搏杀。 足足半月。 函谷关之前。 偌大的弘农河。 已是赤红。 双方将士的尸体,几乎是铺满了弘农河畔大大小小的每个角落。 在这十五日的时间。 弘农河西岸之地。 攻伐不断,双方你争我夺。 数度易手。 从一开始。 这一场战斗,便是开始了残酷的绞肉战。 虽坐拥地利。 然偌大的弘农河,却已是摇摇欲坠。 函谷关之上。 夕阳西下。 再一整个白日的鏖战。 留下一地尸体,联军终究匆匆而退。 陆仁的目光,一直是望向远处的函谷关:“伤亡如何?” 一句之后。 王龁神色无比肃然:“幸得弘农河水急湍,敌军不得大规模渡河等来。然我军依旧伤亡不小。” “十五日下来,我军伤亡,已在两万余……” “而敌军伤亡之数,当倍于我军。” 陆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函谷关秦军之虚实,联军业已打探完毕了。” 而一旁。 王龁等秦将,却也是苦笑一声,缓缓点头。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 这半月时间。 联军的攻势虽猛。 然于联军而言,却依旧不过是出于试探之下的佯攻罢了。 如此之大战。 那联军名将如云。 自然不可能在不知秦军虚实之下。 便一味的发起猛攻。 而如今。 历半月之大战。 秦军尽出。 而根底,自然被联军尽数掌握了。 这也就意味着。 接下来的时间。 秦军将士将要面临的。 将是联军比之先前,更加猛烈的攻势! 而这样的攻势。 将不仅仅是只在一小小的函谷关而已。 于是乎。 此刻。 据弘农河以东,三十里之地。 此地,正是联军帅账所在。 相较于函谷关上,陆仁等人那凝重的神色。 这联军帅账之中,无疑便要轻松许多了。 “诸位将军,这半月之试探,可曾探得秦军之底细?” 随着为首的信陵君一句询问。 廉颇和乐毅等将,相视一眼。 而后。 廉颇缓缓起身:“启禀无忌公子,这函谷关之秦军,当在四十万众。” 倾刻。 整个帅账中,已是一片爽朗之笑意。 “果然如此!果然不出吾等所料!” 春申君黄歇猛然抬起头来,言语间皆已带上无比的兴奋之色:“吾等联军百万而攻函谷,秦国必将大半兵力,皆置于此地!” 而信陵君,亦是眯着眼睛,嘴角带上一丝明显的笑意。 目向前方。 于此处,一幅巨大无比的舆图,正竖立于此。 其上。 而信陵君的目光,越过舆图之上的函谷关,而至于他处。 “如此一来,秦国其余之地,兵力必定空虚!” 说着这话的时候。 现场众人,脸上同样是带上了笑意。 事实上。 偌大一秦国。 列国能攻入秦国之路线,自然不止函谷关这一处。 然而。 几乎每一次的合纵而攻秦。 都是选择此地。 列国,自然是有他的考虑的。 其一,函谷关的确是列国西进秦国腹地,最为捷径之处, 虽为雄关。 但只要破关。 便可长驱直入而至关中。 其二,秦国占地利,身处西陲,多高山大川环绕。 能入得秦国之路线,或处于大河、大江,大川,逆流踏峰而上,诸多不便。 其三,总是合纵而攻秦,然联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些入秦之路线,多处于一国之境内。 人心各异之下,虽然联盟,却谁也不敢让联军从自己国家境内而过。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函谷关,便成了几乎唯一的选择。 然而,那仅仅是在此前的情况下罢了。 如今。 自武安君帅秦军而灭赵,赵王身死。 唯一可以独抗秦国的赵国灭了。 可以说。 列国攻秦之心,已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是明白。 列国不愿意见得,一个国力远迈于他的大秦出现。 如此的情况下。 解除了此前的限制。 联军攻秦之选择。 自然也不止是函谷关一地了。 与其是耗费无数兵力,去攻打一个易守难攻的函谷关。 他们自然有更好的选择。 当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信陵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舆图。 不过片刻,便是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全军并分四路!” “一路五十万大军,正面佯攻牵置函谷关之四十万秦军主力!” “二路,十五万骑兵、驷马战车,走赵国北境,自北方塞外,入河套,越北山山系!南进咸阳!” “三路,十五万大军,入魏国,渡黄河,自安邑而至渭水,走水路而,西进关中!” “四路,二十万大军,走楚国,攻武关,翻越秦岭,自南阳而入关中!” 一语之后。 那廉颇、赵胜、乐毅等人。 眯着眼睛。 嘴角都是带上了一丝的笑意。 “如此一来。我军于函谷关中,只待些许佯攻,牵制函谷关中之秦军!只待其余三路大军,攻入关中而去!便是那武安君,也必然方寸大乱。若不回防,则咸阳危矣!若回防,则我大军主力压进,倾刻间,便可拿下函谷关!”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这一战,秦军必败!” 说着这话的时候。 现场众人的目光中,都已是无比的锐利之色。 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人。 自然明白。 他们这一番布置,对于秦军,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便如当初,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一般! 于秦军而言。 这四路防线,无论哪一段失守,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失守,则全盘崩坏! 而且。 即便是还有一种情况——秦军四路防线,皆是坚守住了。 虽然这种可能,在联军众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但若是发生了,那也无妨。 所有的人都知道。 秦国历经三载之大战。 粮草早已经是告急。 即便进攻不利。 联军只需屯兵于此。 待得秦军粮食耗尽。 则不战而自败。 如今。 在联军看来。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们掌握之中。 这一战。 他们断然没有失败的理由。 而事实,其实也是如此。 此刻。 函谷关上。 “王龁、蒙骜,王陵。” 随着陆仁的一声呼喊。 刹那间。 三位秦军大将,便已是应声出列:“末将在!” 陆仁目光幽幽,静静的望在那面前的舆图之上:“王龁,你领十万大军,即刻驰援河套。” “蒙骜,你领十万大军,至少梁、蒲津、龙门三渡,必不让列国兵力,入我渭水!” “王陵,你领十万大军,驻武关。” 随着陆仁的一句之后。 不过是刹那。 无论是王龁、蒙骜、王陵三将。 亦或者是蒙武和王翦这两个年轻秦将。 都是瞬间面色大变。 函谷关虽居地利。 然此番。 四十万秦军防守联军这百万兵力,都尚算勉强。 而如今。 陆仁竟然还要将抽调大半兵力,前往他处!? 如此一来。 若联军倾力而攻。 则函谷关被破,便在倾刻。 这边。 便连王翦都是紧紧的低下头去:“联军当真会如此么?” 一句询问。 陆仁颔首:“函谷关易守难攻,若得强攻,即便攻克,列国必定损兵折将。” “如今,列国覆秦之心盛,欲成事,必不择手段。” 王翦紧紧的握着拳头:“敢问君上,抽调三十万兵力于他处,待函谷关如何?” “守得住吗!?” 哪怕王翦从不怀疑武安君之能力。 然而。 以不到十万之兵力。 抗衡数以百万计的列国悍卒? 武安君是战神。 却并非天人。 王翦同样明白这一点。 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陆仁再抬头。 目光顺势而下。 穿过函谷关。 越过弘农河。 直落于那遥不可及的东方。 “守得住。” 陆仁神色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既陆仁这武安君一声令下。 偌大的函谷关。 仿佛都变得空荡荡的。 而不过一日之后。 以信陵君之令。 其余三路之大军,已经开赴。 而余下之联军主力依旧攻向函谷关。 不过这一次,较之以往,其攻势,却是远远不及。 与其说是攻击。 倒不如说。 是在向着函谷关上的秦军,在进行着示威和震慑。 而联军帅账之中。 “不对!绝对不对!” 此刻的廉颇,目光紧紧的望向那远方的函谷关,眉头亦是紧皱:“此番函谷关之秦军兵力,亦是大减!” “怕不似四十万之数!” 而乐毅。 同样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便是拱手:“三位君上,可有近番函谷关秦军兵力之动向!?” 一句之后。 无论赵胜、黄歇亦或者是魏无忌,皆是摇头:“此刻,整个秦国皆已戒严。更何况,函谷关于稠桑原中,地势高攀,秦军便有动向,亦是隐秘!” “如此一来,想要知悉秦军之动向,亦是难上加难。” 而廉颇和乐毅相视一眼。 两位绝世之名将。 不过片刻。 便已是计上心来。 纷纷是一拱手:“末将求得明日,大军压上,以试探秦军之虚实!” 一番计较之后。 赵胜三人都是缓缓点头:“好!我倒是想要看看,这武安君欲待如何!” “若此刻函谷关当真兵力空虚,便大军压境,一举而踏破函谷关!” 于是乎。 翌日。 联军主力浩浩荡荡。 一路而奔赴函谷关下。 山原依旧。 草木亦然。 唯独偌大的函谷关,却是关门大开。 城墙之上。 再无半个秦军将士之身影。 唯余一人,披坚执锐,缓立关门之上。 一时间。 整个函谷关下,联军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第五十九章请“军”入瓮,杀神磨刀,十面埋伏! 这边。 联军众人相视一眼。 而后。 魏无忌自纵马而出:“关上可是武安君乎!?” 一声呼喊。 陆仁点头轻笑,语气不疾不徐,不带丝毫波澜:“无忌公子,前番咸阳一见,已别数年,公子安好否?” 信陵君眯着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关上的陆仁,却是朗笑三声:“今日你我,兵戎相见。武安君此举,莫非关内兵力空虚,此番欲诈得我军?” 陆仁闻言。 脸上的表情重新的恢复了淡漠。 侧过身去。 缓缓张开双臂:“兵力是否空虚,公子攻关,岂不可一探究竟?” “百万大军,皆欲得白起之首级。” 伴随着陆仁幽幽之呼声。 “噌!” 银光一闪。 宝剑出鞘。 陆仁独以一人。 而剑指百万大军。 “白起项上人头在此,诸位不欲取乎?” 关下。 联军沸腾。 虽怒,然军令未至,却不得进一步。 顷刻间。 魏无忌本直勾勾的望着面前并未有丝毫破绽的陆仁。 再望向那近在眼前空荡荡的关门。 门洞深幽。 如同大口,欲择人而噬。 魏无忌的内心告诉他自己。 此刻。 只要挥军而进! 则攻克函谷关,近在咫尺! 然而。 理智却告诉魏无忌。 一向是兵行险招的武安君,怎么可能用着如此低劣的计策!? 若其中有诈。 设有埋伏。 贸然进入,则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 前番长平赵军前车之鉴,仿佛还在眼前。 深深的看了陆仁一眼。 魏无忌并没有多些什么。 只身纵马而回。 及至中军。 众人聚拢而来。 “信陵君(君上),如何了?” 一声声的询问。 而魏无忌无奈摇头:“那可是武安君,怎能看出丝毫破绽?” 随后。 魏无忌目光逡巡在面前众人身上,是一字一句道:“如今,函谷关内情况不明,看似空关,唯恐有诈。” “以诸位之见,我军待得如何?” 仅仅片刻之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春申君黄歇缓缓的望着那关上陆仁独自一人之身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间带起了一丝忌惮:“武安君用兵,皆不循常理,多阴谋使诈。如信陵君言,此番空关,唯恐其中有诈。” “此番,不若撤之,待得打探虚实,再行定夺,亦不迟矣。” 话音刚落。 还不待黄歇抬起头来。 “不可!” “不可如此!” “当攻函谷关!” 三声齐刷刷的呼喊声,瞬间便已经是传来。 说话之人。 不是别人。 正是平原君赵胜,赵将廉颇、乐毅。 听得三人之言。 黄歇微微皱眉:“我知三位,于武安君有家仇国恨。然此番,诸位为我联军大将,一举一动,当以联军为重。” “若贸然进军……” 然而。 话还没说完。 廉颇便是抬起头来。 冷冷的望向函谷关之上,那独自一人的陆仁,浑身上下满是冷冽和杀意:“其中或许有诈。然亦有可能,此乃白起空关之计。为惑我军退兵,而故弄玄虚。” “若函谷关中真兵力空虚,只需我大军一进!则倾刻间,函谷定矣!” 乐毅亦是起身:“何况,我大军百万。纵关内有诈,不过耗费些许兵力。若能一战而取得函谷关,何乐而不为?” 而赵胜不语。 却是忽而纵马,至于函谷关下。 “武安君!” “白起!” 朗声一阵大喝。 陆仁微微欠身:“平原君安好!” 相比于陆仁一脸的淡然。 这边的赵胜,有亡国灭种之仇,有亲朋亡故之恨。 家仇国恨,便以平原君之儒雅。 此刻脸上表情,却已满是凶煞:“白起,你不过使空关之计,如今便欲退得我军乎!?” 陆仁神色如故:“是否空关,君大可进关一探。” 赵胜浑身上下,气势汹汹。 只是冷冷的瞪了陆仁一眼。 不过片刻,便再纵马而回。 “攻关吧!” 沉沉的一声呼喊。 这边。 魏无忌虽然是面带犹豫。 但毕竟自家姐夫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更何况。 前面廉颇和乐毅之言,魏无忌也觉得是颇有道理。 哪怕此刻函谷关中确实有诈。 他们也不过损失些许兵马。 对于他们堂堂百万大军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而若能借此,探知函谷关之虚实。 甚至是趁机一举攻克函谷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边。 沉默片刻之后,便是缓缓抬起头来:“诸位,吾欲攻关!” 当是时。 平原君赵胜、廉颇、乐毅……等几乎大多数的人,都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春申君黄歇,望向身旁的赵胜和魏无忌。 却是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忽然间。 黄歇突然是后悔了。 原本兴冲冲的来参加这联军。 最后却发现,好像绝大部分的话语权,都是掌握在面前的这俩郎舅身上了。 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 而面前这两位,却是一家人…… “罢了……若有损失,便由你魏国和赵国,一力承担便是!” 言罢。 黄歇一拂袖,却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廉颇猛然一拱手:“三位君上,末将请为先锋,先行攻得函谷关!” 三位公子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好,便以老将军为先锋!”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廉颇带着大军,很快便已兵至函谷关之下! “武安君!本将知你故弄玄虚!” “今日,便要攻克函谷关,取君项上人头,以报我赵王、赵国血仇!” 面对老将军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 陆仁笑而语之:“请老将军入瓮。” 话都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 在廉颇的眼中。 陆仁那所谓的淡定。 反而是成了底气不足的证明。 当下。 便是指挥大军。 没有丝毫犹豫,而杀入函谷关瓮城之中! 而不过是片刻。 随着联军先头部队业已杀入瓮城。 不过是刹那间。 随着闸门转动。 原本大开的函谷关大门,却是紧闭! “杀!” “杀!” “杀!” 呼而杀声四起,呼声遍地。 原本空无一人的关门之上。 万千秦军将士而起。 “祸事!吾军中计矣!” 这是与此同时。 所有联军将士心中,唯一的想法。 便见得此刻,那函谷关关墙之上。 无数秦军而起。 其军容之盛。 哪里还有前几日兵力大减的样子!? 分明正是前几日的军势! 此刻。 函谷关中的秦军,依旧是四十万之数! 哪里来的兵力大减!? 但是很明显。 此刻的明白。 于联军而言,已经是太晚太晚。 特别是,对于那刚刚冲入瓮城中的先头部队而言。 须臾。 见得这两极反转。 刹那间。 整个瓮城之城中。 弓弩呼啸! 如同雨下! 滚石、擂木无数,直接滚入瓮城之中! 忽而火起。 但见得片刻。 弓弦声,铮锵胜而起。 呼喊声,惨叫声大作。 马嘶鸣,人惊叫。 中箭身亡者有之,推搡者有之,奔走者有之,撞门者有之,跪地而泣者亦有之。 业不过半日。 足足万余人。 便在一片弓弩火海之下。 再也出不得瓮城。 函谷关,再复寂静。 一番试探后。 联军败退。 关墙之上。 望着败退而去的联军。 蒙武心有余悸。 望向面前的陆仁,愈敬之万分:“君上真乃神算也……早知联军不会顾忌,欲攻入关内。否则,大祸至矣……” 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 在当日,得知陆仁之令后。 蒙武本以为,武安君将会派遣他父亲以及王龁、王陵将军,即刻赶赴各地驻防。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陆仁却是让他们,再多驻留几日。 并言及今日,联军必定出击试探。 而此刻。 见得退去的联军。 陆仁的嘴角,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所用之计,自然是空城计。 但如此多年的征战生涯。 陆仁用兵,早已和白起一般,从心所欲,如有臂使。 计策没有所谓好坏之分。 不过因地而制宜。 联军之人,并未有司马懿之谨小慎微。 反而如平原君赵胜以及廉颇、乐毅等赵将,于他和秦国之间,可谓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初使空城之计。 联军岂能中计? 于是乎。 便是有了今日之事。 而这边。 王龁、蒙骜、王陵等人便再一次的望向陆仁:“君上,真神人也。” 自然不是什么恭维之言。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而这边。 三人便是再拱手:“如此一来,吾等今日趁夜,便带着大军出发而……” 话音未落。 “不!” “尔等依旧不得出发。” 说话之人,除了陆仁又待何人? 而众人惊疑抬头:“如君上所言,联军其余三路之攻势便近在眼前,武关、河套、渭水等地,已是危如累卵。事态紧急,为何君上……?” 陆仁眯着眼睛,依旧是静静的望着联军退去的方向:“联军,必复来之。如此往复,至得三次,尔等便领大军出发。” 一语出。 满座惊。 是夜。 及至联军帅账之中。 “怪哉!怪哉!其中蹊跷,必定有诈!” 魏无忌目光如炬,忽而暴起。 忽然一声呼喊。 余人惊疑。 “信陵君(君上),这却是何故?” 面对众人询问。 魏无忌深呼一口气,那锐利的目光,径直的望向函谷关所在的方向:“吾等,恐中计矣!” 一番话后。 黄歇微微皱眉,依旧疑惑。 他们中计,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毕竟,武安君不过以一空关之计,便诱得他们入城。 足足损失万余将士。 而此番。 魏无忌却又复说中计,却又是如何? 倒是一旁的赵胜,廉颇、乐毅等人,猛然抬头,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无忌(君上)是说,此乃武安君疑兵之计!?” 魏无忌眯着眼睛,静静的望向函谷关所在的方向。 一面思索,一面是言语匆匆:“武安君其人用兵,变化无常。然万变不离其宗,其用兵之道,虽不循常理,却皆有目的。” “尔等以为,武安君今日空关之计,所计为何?” 黄歇皱眉:“欲诱我军将士入关耳?” 魏无忌未言。 这边赵胜便是猛然摇头:“非也!区区万余将士,于我百万大军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也。” “冒此陷关之危,而以空关之计,岂因区区万余将士?” 随着这一句话。 黄歇瞪大了眼睛,终于是想到了什么:“平原君和信陵君言下之意!?” 廉颇沉着一张脸,直接出列:“武安君,欲以空关诱兵之计,而诱我军。此番计出,来日复空,我军知有诈,岂能进之?” 乐毅徐徐而出:“若此后,武安君尽关内之兵,而援之于武关、渭水、河套,则我军待如何?” 黄歇明白了。 忽然间,却有头痛欲裂之感。 他主邦交连纵,辅国从政。 朝堂、各国之上,尔虞我诈早已习以为常。 但今日却才知道。 这战场之上的门道,比之朝堂,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缓缓的望得现场众人:“所以,以诸位之意是?” “或一日,或两日,或三日,亦或十日。若武安君复空关,随意另择一日而攻之!” 于是乎。 便这般。 足有六日之后。 前五日。 函谷关在陆仁之令下,依旧关门大开。 而联军,似乎也像吃一堑,长一智。 对函谷关只是围而不攻。 即便关门大开,也没有丝毫攻击之意。 于是乎。 便在今日。 见得麾下之斥侯。 魏无忌是沉声问道:“函谷关情况如何?” 斥侯没有丝毫犹豫:“奉君上之令,这五日,函谷关中之灶,似有每日愈少。” 一瞬间。 还不待魏无忌说些什么。 赵胜等人,便已经尽数起身:“此言当真!?” 斥侯拱手:“千真万确!” 众人闻言大喜:“莫非真以君上所言?” 唯独魏无忌此刻,却依旧皱了皱眉头:“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武安君岂是吾能猜透?或依旧为武安君之诈也……” 便是魏无忌,此刻其实也是有些拿不准的。 虽然明白,他的猜测,又几分可能。 但是。 他能想到的事情。 堂堂武安君,如同天人一般,被称为战神,会想不到么? 万一……这又是武安君计中之计,为的就是再坑得他联军将士。 若每次死上万余。 纵联军百万,何以终日? 更何况。 任凭武安君驰援遣大军各地又如何? 便此刻不攻打函谷关。 各路进攻亦不顺畅。 不出半年。 待秦军粮食耗尽之后。 他们便不战自胜。 然而如果是当真撤军了,只要此刻一攻打…… 此刻。 魏无忌的脑海中,仿佛是有两个小人,再他的耳畔不断的呼喊一般。 攻还是不攻? 这是武安君之计? 还是计中之计? 犹豫良久。 魏无忌猛然摇头:“诸位!吾等只有两次试探的机会!” “若再无破绽,便以先前之计而行事!” 于是乎。 第六日。 陆仁依旧独坐关头。 联军复攻。 折军两万余,损裨将一人。 第十日。 联军主力压上。 没近四万众,亡裨将三人,老将廉颇右手中箭,险些坠马。 待得联军再一次的退去后。 “王龁,何在!?” ”末将在!” “你领十万大军,今夜出发,驰援河套。” “诺!” “蒙骜,何在!?” “末将在!” ”你领十万大军,明夜启程,至少梁、蒲津、龙门三渡,必不让列国兵力,入我渭水!” “诺!” “王陵何在!?” “末将在!” “你领十万大军,三日后,赴武关。” “诺!” 三十万大军,终是离开了。 于是乎。 此刻函谷关所遗之秦军,已不足十万。 而这十万人。 还要以先前陆仁之令。 掘得函谷关周围的稠桑原之土。 实际镇守函谷关的秦军,其实业已不足万人。 更何况。 此刻函谷关之关门,此刻依旧日日敞开。 也就是说。 只要联军大举压境。 不须得十万人。 最多五万人! 便可破得函谷关。 如此之陷境。 饶是蒙武和王翦,都是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君上……当真是不调一些士卒回防么函谷关么?” “要是函谷关一失……”qqxδnew.net 话还没说完。 陆仁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河套、武关、渭水等地开战之前,联军必不复攻。” 众人皆是知悉联军兵力之动向。 便在十日前。 联军三路大军,便是出发了。 然而。 这三路大军之行军路线,距离函谷关,还算比较遥远的。 便是最近的武关,欲待开战。 等联军主力得到消息,恐怕也是近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而当真是等到了那个时候…… 陆仁眯着眼睛。 却是望向了后方。 那高阔的稠桑原之上。 山石林立,丛林茂密。 而在稠桑原的后方,便是奔腾不休的黄河。 便在此时。 王翦抬头,此刻脸上神色愈是复杂无比:“那待开战之后呢?君上又待如何?” 毕竟。 王翦自然是明白。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可以凭借这空关之计,而暂时的迷惑联军。 但是。 待得开战之后。 函谷关兵力之空虚情况,便会被联军众人毫无保留的知悉。 真到了那个时候。 以函谷关之兵力,当真是能抵挡联军之兵锋么? 直到这个时候。 陆仁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便等。” “等何物?” “待至那时,汝便知。” 第六十章背对苍生,独守边城!舍白起而救天下! 时秦昭襄王四十七年,十二月。 此时业值深冬。 寒冬腊月之下。 偌大的函谷关周遭。 无论是稠桑原,亦或者是弘农河,大河。 都已披上了一层的银装。 大雪弥漫,冰封千里。 自三攻函谷关,皆是中得陆仁之计后。 联军似乎是彻底的打消了继续猛攻函谷关的心思。 一方面。 此刻他们也已分兵,以其他三路,同样攻击大秦。 而此番。 绕得远路。 大军行道,多有不便。 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 也至少需要来年开春之时。 其他几路大军,才能开始朝着秦国境内发起攻击。 而另一方面。 寒冬腊月之下。 函谷关四周,早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 路多坚冰而地滑。 函谷关前的弘农河之河面,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坚冰所覆盖。 便连那奔腾不息的大河,也已结冰堵塞。 在如此的情况下。 别说是进攻了。 联军将士们,便连抵达函谷关下,都已成为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于是乎。 便是如此的情况下。 原本酣战不休的函谷关。 此刻倒是恢复了平静。 以弘农河为界限。 大秦和列国联军双方,皆互相对峙,按兵而不动。 一切,又仿佛恢复了宁静。 亦如这冰天雪地之下的万物寂寥。 然而。 所有的人都是明白。 如此的平静,却不过只暂时的。 待以来年。 春暖花开。 万物复苏。 更为凶猛的风暴,正在酝酿当中。 时间兜兜转转。 便是一月余过去了。 时秦昭襄王四十八年,一月。 一月前的寒冷,随着春天的到来,便在一瞬间,就转暖了。 函谷关前,霜冻开始化开,慢慢的恢复了它曾经的颜色。 依旧是在弘农河东岸。 联军帅帐。 “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 信陵君魏无忌等人,此刻目光灼灼,见得账外的一切。 那一张张脸上,已经同时带上了兴奋之色。 而与此同时。 账外。 “报!二路大军,共十五万之骑兵,已穿越赵境,渡过北方塞外,直攻秦河套而去!” “报!三路大军,共十五万大军,已渡过黄河,自安邑而入渭水!” “报!四路大军,大军二十万,已通过楚境,攻向秦之武关!” 随着斥侯们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传来。 联军众人脸上本就是明显的笑意,此刻更是彻底的兴奋了起来。 “好!好啊!” 信陵君目光灼灼,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嘴角也是忍不住的上扬:“当真是天助我也!如此一来,我联军攻入关中,兵临咸阳,便指日可待也!” 如今。 他们明白。 秦国经三载之大战。 早已是民生凋零,国力疲敝。 如今他们兵临函谷关下。 已经是牵扯了秦国国内,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足足吸引了四十万秦军,驻守此地。 而如此一来。 秦军其他地方,兵力自然空虚。 只待大军赶到。 入得秦国关中,甚至直取咸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然而事实,当真是如此么? 这边。 廉颇和乐毅相视一眼,眼眸中都是闪过了一阵的思索之色。 不出片刻。 廉颇出列,便是朝着魏无忌、赵胜、黄歇三人径直拱手:“三位君上,末将依旧是担忧。” 廉颇身为赵将,其能力,早已是名传天下,素以稳重而闻名于世。 此刻听得廉颇之言。 魏无忌三人相对而视。 而后,便是直接道:“将军但说无妨。” 眯着眼睛。 这边的廉颇犹豫片刻,便是直接道:“武安君,恐兵行险招。” 三人微微皱眉。 而后。 魏无忌深深的看了廉颇一言,而后便是沉声道:“以将军之言,武安君分兵乎?” 廉颇颔首,脸上的神色,早已是无比的郑重:“然。” 魏无忌、赵胜两人听得廉颇之言,犹自思索。 唯几乎不晓军事的黄歇,脸带疑惑:“然前番,我军屡次试探,函谷关之秦军,皆是四十万之数,并未减少。” “将军之虑,是否……” 黄歇的话还没说完。 这边乐毅便是直接出列:“春申君,前番是前番,如今是如今。” “冰封近两月,我军未得秦军之动向,怎知武安君此后未曾分兵?” 此话一出。 黄歇却是大喜:“若真如此,我军此刻大举压上,那函谷关岂不是……” 经得黄歇脸上那兴奋的神色。 乐毅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武安君,何许人也?纵使奇兵。然此人,天下之战神也,用兵之道,已出神入化。” “若分兵,必有抗我大军之底气。” 黄歇依旧不解:“既已分兵,则函谷关秦兵寡,有何能,再抵我兵锋?” 这一次。 廉颇和乐毅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将目光,直接的望在了那不远处的弘农河之上。 春至而冬去。 此刻。 原本为坚冰所覆盖的弘农河,已有逐渐化冻的迹象。 纵表面,依旧被一层薄冰所覆盖。 然透过冰层,已能见得其下,那奔腾不止的河水。 再越过弘农河,穿过函谷关、稠桑原。 两人仿佛听到了那数十里之外。 那大河之奔流沸腾。 而赵胜和魏无忌亦然。 两人深呼一口气。 将目光落在那遥远的函谷关之上:“武安君,真战神也。其用兵之妙,天下无以出其右者。” “便以弱而胜强,亦……” 黄歇忍不住了,一摆手,朗声道:“某倒不信,武安君纵战神,亦不过凡人之躯,真乃天人乎?缘何此番,尔等惧之如此?” “函谷之秦军不过四十万,此番若再分兵,剩得秦军几何?此刻吾等联军主力,足足五十万!便兵锋所指,倾刻间,函谷关,不过为我军掌中之物!” “我军之威,岂是凡人之力所能敌!?” 魏无忌和赵胜无奈的望向黄歇,缓缓摇头。 而后。 魏无忌抬头:“春申君,可曾记得昔日之鄢都?” 几乎是一瞬间。 身为楚人。 黄歇的脸色,便已变得无比的难看。 魏无忌仅仅寥寥数语。 便将他是带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幕。 武安君攻楚,临鄢城。 引长谷水,入长渠,水灌鄢城。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 但对于每一个楚人来说。 却是一个再惨痛不过的经历了。 水灌鄢城。 楚人溺死者,数以十万计…… 黄歇不再言语。 而赵胜起身:“水灌鄢城;火烧夷陵;再至我赵之邯郸……” 每一个字。 都仿佛是在朝着黄歇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若我联军,非人力而不可敌。然武安君,以天灾,可能敌乎?” 黄歇面色一白:“可此处,乃是他秦地啊!” 黄歇自然是明白,赵胜他们所说的是什么。 函谷关居于稠桑原之上。 而稠桑原背后。 便是大河。 若武安君当真是狠下心来。 此刻。 正值春开。 大雪化冻。 大河水线,必然上涨。 较之以往,更加沸腾。 若此刻掘得大河,以大河之水而攻联军。 的确可能对他们联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 正如他此刻所言。 此地。 乃是秦地。 在这大河周围。 除了函谷关之外。 可还有许多的秦国百姓…… 届时,大河决堤。 河水蔓延。 千里之外,一片泽国。 遭殃的可不仅仅是他们。 魏无忌、赵胜、廉颇、乐毅四人,皆是目光如炬:“可他是武安君。” 仅仅一语。 黄歇便再无一言以对。 正如他们四人所言。 若是常人。 或许不会下得此令。 然而,他们的对手,可不是常人。 大名鼎鼎的武安君,列国人人畏惧的人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黄歇缓缓点头:“所以,以诸位之言?” 为首的魏无忌眯着眼睛,沉思片刻,便是朗声道:“先下手为强!吾已命令,麾下将士,时刻监察大河河岸之情况。而吾业已禀明齐、楚、燕、韩、魏五王,三路大军之军报,每日皆星夜而报于此处。若函谷关中,当真兵力空虚,不要犹豫!便以雷霆之势,攻取函谷关!” 于是乎。 对峙近两月。 对峙双方原本保持的平衡,已一点一点开始倾斜。 而不过一日之后。 函谷关上。 “启禀君上,十万将士,近四月之努力,前番君上所交代之事,皆已完备。” “蒙武,王翦听令!” 随着陆仁的一声令下。 两个年轻的大秦小将,没有丝毫的犹豫。 正着神色,径直的一拱手:“末将在!” 说着这话的时候。 两人的脸上,皆已是带上了视死如归的神色。 他们自然是明白。 无论前番,自家君上的空关之计,是如何的精妙。 然而如今春至。 联军各路大军皆已开始攻击。 倒了那个时候。 函谷关分兵之事,必然为联军所知。 而届时。 百万大军犯关。 便以函谷关此刻,不到十万的兵力。 绝无抵挡之理。 故此番之战。 两人皆已抱必死之决心。 然而。 “以本将之令,尔等领关中秦军将士,皆撤离函谷关,退至大河一线。” “某已在大河上游,筑堤坝,截大河之水。尔等退至大河一线,待吾令而来,便掘堤坝。”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 无论蒙武亦或者是王翦,都已是瞪大了眼睛。 “君上?” “那函谷关呢?” 几乎是带上了颤抖的两句询问。 陆仁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望向面前两人:“函谷关?” 陆仁低头。 那幽幽的目光。 自偌大的函谷关的每一处角落,一一扫过。 “某为主将,函谷关,自当由某镇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但是的蒙武和王翦,此刻心中沉如铁石,似有千斤重。 他们自然明白。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不仅仅是他们。 此刻函谷关上的秦军将士,自然也是明白。 “蒙武为君上部曲,为秦军。君上镇守函古关,蒙武自当从之。” 蒙武缓缓的走到陆仁的身旁,纵眼眶通红,然脸上之表情却满是倔强和坚定。 王翦亦上前:“君上,王翦不退。” 一句之后。 两人不语,单膝而跪于陆仁当面。 一声起。 两声起。 忽而万声起。 “君上,秦军不退!秦军不退!” 陆仁背向函谷关。 纵呼声环伺。 亦不曾回头。 只留给了秦军将士,一个模糊的背影。 “此乃军令。” 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万千秦军,未有一人而起身,依旧跪地。 每一人,脸上神色皆是肃穆。 依旧高呼:“秦军不退!” “尔等欲违军令乎!?” 声音高亢了些许。 一语言罢。 唯余一片沉默。 陆仁不曾回头。 再次高呼:“蒙武,王翦何在!?” 一声呼喊。 无人应答。 “噌!” 陆仁拔剑,高指于天。 “秦将蒙武,王翦何在!?” 半晌。 “秦将蒙武,在此!” “秦将王翦,在此!” 两声回应,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带上了哭腔。 “奉某将令。” 再一呼喊。 回应陆仁的,是两人几乎响彻四周的呼喊。 “末将遵令!” 陆仁依旧不曾回头。 将目光,缓缓的望向天空。 “蒙家小子……” 蒙武含着热泪,早已经是哭成了泪人:“蒙武在……” “你虽勇猛,然生性莽撞,此乃将者大忌。” “日后用兵,当纵观全局,三思而后行。” 蒙武哽咽,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明白了,蒙武都明白了!” 陆仁缓缓点头。 “王翦。” 王翦低着头,默然上前。 “你天纵其才,可谓天生之帅才,当为我秦国日后之支柱。为将者,日后当迈于老夫,为我大秦,定得天下。” “但有一事,你须谨记。” “尔当为王翦,不可复为武安君其二也。水满则溢,功满则危。” “切记,切记。” 年轻的王翦,聚拢着双手。 自上而下,以大拜之礼而低首:“王翦谨记!” 蒙武和王翦走了。 带走了函谷关中,几乎所有的秦军。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或许一日。 或许数日。 函谷关。 陆仁立于其上。 他的身后,有五千将士,正静静立于原地。 默然无声。 脸上神色肃穆。 其上。 旌旗竖立。 硕大的一个“武安”赫然于上。 这五千人。 乃武安君之亲卫。 也是这么多年来。 随着武安君南征北战的生死袍泽,或者可以称之为,战友。 陆仁没有再劝说他们了。 因为他明白。 面对这样一群人。 劝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远处。 久未闻见的喊杀声,再次呼而起之。 无数的联军,已呼啸而来。 陆仁和五千武安君亲卫。 背向函谷关,不曾回头。 (舍一人而救天下,便是神的宿命!) 第六十一章这一次,终究是败了 数十万列国联军。 浩浩荡荡。 很快。 便已兵临函谷关之下。 偌大的函谷关。 此刻在数十万联军主力的围困之下。 巍峨的雄关,仿佛都已矮上了一头。 以陆仁之令。 此刻函谷关门,依旧大开。 “君上!三路大军业已传来军报!秦军重兵把守河套、武关、渭水。三路攻势皆已受阻。” 廉颇满脸皆是厉色,缓缓拱手,望向面前的魏无忌及赵胜、黄歇三人。 一语而后。 三君皆抬头。 望向面前的函谷关,脸上俱是笑意。 “便如此说,武安君当真是分兵了?” 魏无忌轻声而笑。 然浑身上下,已带锐利。 “函谷关,已无可战之兵!” 黄歇大步踏前,言语间皆带笑意:“踏破函谷便在眼前!” 赵胜跪地,掩面而哭:“近了!近了!王上,赵胜今日,便为你,为我赵国,报此血仇!” “白起!还有秦国,今日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那嘶吼声中,已近是煞气。 而廉颇及乐毅目光皆厉,双目赤红。 而此番。 “报!” “启禀诸位君上,诸位将军!上游斥侯来报,这几日,大河水线锐减!” 不消多言。 在场联军众人,便又是抬起头来。 只不过。 那脸上,已尽是冷笑之色。 “果不出其然,又是水攻之计。” 听得斥侯之言。 以众人之能。 自然是明白了,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毕竟。 此刻正值初春。 随着天气转暖。 大河上游,被冰封之河水,业已悉数解冻。 如此一来。 则大河下游,水线必然上涨。 然而此番。 这即日,大河水线却是锐减。仟仟尛哾 何也? 不过筑得堤坝蓄水,直待凿开堤坝。 河水奔腾而来。 则大河下游,方圆千里,一片泽国。 在众人看来。 这便是武安君白起的水攻之计。 然而。 面对如此计策。 在场众人的脸上,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武安君啊武安君,如此绝境,技止于此耳?” 黄歇朗声大笑,满脸皆是自得之色。 仿佛在他眼中已经看见了,下一刻,便可破得函谷关,兵临咸阳之下。 昔日强横之大秦,在他联军兵锋之下,皆为焦土,崩塌于铁蹄之下。 便连廉颇、乐毅等名将。 此刻望向函谷关上,那道孤独的身影,亦多是叹息:“可惜,可叹……” “武安君虽为战神,却依旧乃是凡人。此番绝境,纵天人下凡,亦止于此……” 而魏无忌和赵胜相视一眼,却皆为冷笑:“暴秦无道,武安君,人屠也!多造杀孽。当天收也!” “此番吾等入得函谷关,诛得武安君,马踏暴秦,便是顺应天意!” 将面大水。 联军众人却依旧如此淡定,何也? 水攻之计。 若以攻城之时。 作为攻方而行。 自是无往而不利。 毕竟守方困坐城中,身陷于此,不得动弹。 若引得大水而灌于城中。 自是无处可躲。 然而此番。 他联军为攻。 而武安君和秦军当守之函谷。 此刻已得消息。 自然是有的办法应对。 此刻之函谷关。 处于稠桑原之中。 一条崤函古道,北部为太行山余脉中条山,南部为秦岭,中间流淌着一条万古不息的淘淘黄河。 崤函古道以西为潼关,以东为函谷关。 而稠桑原,亦处崤函古道之上。 独特的黄土地貌,让稠桑原在亘古持久的雨水冲刷下。 居中形成一条长达15里,宽达5米的裂缝,函谷关即位于此裂缝的最东端。 函谷关地处稠桑原之下,纵使洪水肆虐,然其高耸的地势,却亦是岿然不动。 简而言之。 只要现在。 联军举兵,攻入函谷关中。 借其地利。 纵武安君以水攻之计,亦是无可奈何。 于是乎。 便在这样的情况下。 众人纵马,很快而至函谷关下。 依旧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孤身一人。 “武安君,依旧使得空关之计乎?” 黄歇抬头望向关上,那言语间,已多嘲讽之色。 而魏无忌,亦叹息一声:“武安君,吾等业已知悉三路大军之战况。此刻你秦国河套、武关、渭水等地,皆布置重兵。” “眼下,你函谷关中,业无可丝毫可战之秦军。君之计策,已被识破矣!” “及待我大军压上,君之函谷关,立破矣。” 至于赵胜。 便没有魏无忌那般有礼了。 身负血海深仇。 此刻的他,望向陆仁之目光,犹如野兽一般。 那模样,恨不得马上,将陆仁这个武安君挫骨扬灰。 “武安君,你灭我赵国,杀我赵王之时,可曾想到今日!?” “今日,便要你还有秦国,血债血偿!” 昔日赵国之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 此刻死死的瞪着面前的陆仁,已状如疯魔。 麾下无数联军将士,已是磨刀霍霍,战意盎然。 挥舞刀剑。 只待一声令下。 便可即可攻入关去! 可以说。 此番陆仁之形势,已不是岌岌可危,而是行至末路。 然而此番。 陆仁脸上之神色却依旧淡漠。 手中宝剑早已出鞘。 直直指向面前的联军众人:“诸位欲战,那便战。” 语气依旧是不疾不徐。 随着陆仁举剑的一瞬间。 “风!大风!大风!” 陆仁的身后。 百千呼声而起。 百千身影而现。 刀剑相击。 矛戟而撞。 鼓声擂动。 汇聚成了一首恢弘无言的战曲。 其势逼人。 曲声一罢。 不过五千之众。 然其逼人之气势,却并不弱于联军分毫厘。 仿佛此刻占据绝对优势的,并非是坐拥百万之众的联军。 而是孤军一支的秦军一般! 纵敌百倍于我。 亦拔剑而战。 此为,秦风。 秦风一罢。 呼声四起。 大战,开启。 不。 或者说。 这并非是一场大战。 武安君终非天人。 而麾下亲卫,纵能以一当十。 然此刻。 联军百倍于秦。 一日过后。 函谷关破。 五千秦卫,十有九亡。 大名鼎鼎的武安君。 征战数十年,而无一败绩。 而这一战,终究是败了。 被联军,团团围困于函谷关中。 生死,便在一念之间。 第六十二章伏尸百万!联军陪葬,杀神死!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 本还晴朗一片的天空。 已是电闪雷鸣! 天幕低垂, 偌大的函谷关。 被无数的鲜血,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狂风吹拂之下,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在陆仁的周围。 数百亲卫,皆是欲血。 连续的战斗之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便连握住兵刃的力气都快是没有了。 却依旧是晃晃悠悠的拱卫在陆仁的身旁。 无数联军。 已是在廉颇和乐毅的指挥下。 将陆仁以及麾下的尚存的数百亲卫,团团围住。 “武安君,结束了。” “今日这一战,你和秦国,败了!”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 无论陆仁,抑或者是尚存的数百亲卫,皆巍然不动。 然在他们的对面。 魏无忌、赵胜、黄歇、廉颇、乐毅等人,已经是缓缓的走到了正前。 函谷关已失。 而大名鼎鼎的武安君。 此刻,也已如同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 如此的情况。 一如数个月前,那泫氏谷底的赵军一般。 这边。 赵胜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陆仁,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煞气:“武安君,昔日屠我赵军将士,灭我赵国,曾想过今日否!?”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胜整个人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 既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 又有犹自不敢相信的忐忑。 即便陆仁这个武安君,已就在眼前。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百战百胜的战神。 引得六国人,心惊胆战,可止小儿夜啼的武安君,便如此败于他们之手? 即便事实摆在面前。 赵胜却依旧是有一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武安君啊! 数十年来,天下无数人,欲败之而不得。 而如今。 列国联合一道。 曾经不可一世的武安君,终究是败了。 似梦似幻。 有着如此感想的。 可不仅仅是赵胜一人而已。 其余众人,莫不是如此。 廉颇和乐毅身为联军大将。 此番破得函谷关,击败武安君。 本应也感到高兴的。 但是此刻,两人皆是低着头。 看着面前的依旧持剑而立的陆仁。 却并没有败得大敌的喜悦。 满眼皆是见得英雄迟暮的惆怅。 今日纵然是胜了。 然而这样的胜利,很明显并不是两人所想要的。 身为名将,两人自然是有名将的尊严。 如果是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厮杀,而正面击败了武安君,两人自然是喜不自胜。 然而此番。 函谷关内,不过数千秦军。 而他们数十万联军主力,攻得函谷关。 此番击败武安君,并无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而信陵君魏无忌,此刻亦是深深的看得面前的陆仁。 脸上,却是带上了一丝复杂之色。 今日领得联军攻破函谷关,破得昔日武安君百战百胜之神话。 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然而同样的,他也是带上了一丝的遗憾。 因为他明白。 此番败得秦军,围困住武安君后。 因为先前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武安君都必须死! 众人如此。 就更别说是黄歇了。 身为楚国之人。 当年陆仁领得秦国大军,灌鄢城,占郢都,火烧楚国王陵,逼迫楚王无奈迁都。 可以说。 但凡楚人,和陆仁这个武安君,皆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或者说,数十年征战,但凡列国之人,几乎没有人是和武安君没有仇怨的。 此刻。 黄歇猛然抬起头来,漠然的望着面前的陆仁:“武安君,可知天下之人,皆愿君死乎!?”qqxδnew.net “今日,汝纵为战神,亦必死!” 黄歇朗声的一声呼喊。 陆仁已是浑身欲血。 然见得列国之人如此。 只是嘴角轻扬。 忽而大步踏前。 便是如此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 本来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列国士兵,竟是面色一变,下意识的退后数步不止。 便连那赵胜、魏无忌等人,也是跟着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陆仁见状,脸色依旧平淡:“诸位,惧某于此?” 一语而后,方才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滴终是倾盆而下。 天幕愈加黑沉。 唯有不时闪过的雷霆,划破乌云,短暂的荡尽黑暗。 然不过片刻。 待得雷霆过后。 又复得黑暗。 众人面色愈加难看。 赵胜更是冷哼一声:“武安君,死到临头犹自故弄玄虚乎?” 面对赵胜之拮问。 陆仁缓缓抬头。 嘴角只是带着些许的笑意。 并不言语。 而这边。 魏无忌叹息一声,朝着陆仁径直一拱手:“如今,君之处境,犹如囚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君若自裁,这数百君之亲卫,或免于一死。” 廉颇和乐毅同为将者。 此刻见得迟暮之武安君。 轻叹一声。 便也是拱手:“请武安君,上路吧。” 于此刻的联军众人而言,一个死去的武安君,才是最好的武安君。 是故。 哪怕此刻,已尽占优势。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他们只求武安君速死! 这边。 在魏无忌等人的示意下。 麾下无数联军,已经是朝着陆仁所在的方向,缓缓压了过去。 “武安君,临死之际,可还有得遗言?” 当为首的魏无忌等人,轻轻的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 本是不苟言笑的陆仁,却是冷冷一笑。 “遗言?” 而后陆仁抬头,望向背后那巍峨的稠桑原。 再转头,目光在魏无忌等人不住的逡巡着。 却不过洒脱一笑,不进一言。 “轰隆!” 一声几乎是震破天穹的雷鸣! 照亮了整个天幕。 划破长空! 轰鸣之声,响彻四周。 把满是阴云密布的天幕,映得如同白日。 大雨,终是倾盆而下。 但见得轰鸣之声,沸腾而来! “报!秦军掘得大河之堤!” “报!整个稠桑原和函谷关四周,已是洪水滔天,千里之内,一片泽国!” 随着呼喊声一声又一声的传来。 但魏无忌等人,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 然而。 陆仁此话一出,春申君黄歇便是冷笑不已:“武安君,不必垂死挣扎了。你之水攻之策,早已被吾等识破!此刻吾等数十万大军皆身处函谷关中。” “此番我联军,纵使天灾,纵使你洪水滔滔,又能奈之我何?” 随着黄歇这一句之后。 一旁的赵胜等人,也是冷笑不已。 正欲说些什么。 雷霆过后。 天空依旧满是阴云。 黑暗笼罩。 没有一丝光亮。 雨,愈大了一些。 联军众人只是冷冷的看得面前的陆仁。 “武安君,事已至此,何必垂死挣扎?” “便是你掘得黄河又如何?此刻吾等身处函谷关,便是洪水,又能奈之吾何!?” “你若是天人,便引得天水,灌之函谷关如何!?” “可惜,即便是武安君,亦非天人,而是凡人。” “武安君,请上路吧!” 天幕在阴云的遮蔽下,已是一片黑暗,再无一丝光亮。 雨愈加急了。 似泼水一般。 倾泄而下。 “是啊,便是武安君,亦是凡人。” 最后的看了一眼联军众人,陆仁幽幽的目光中没有丝毫面对死亡的恐惧。 有的。 只是潇洒、自由还有解脱。 “所以此番,非是天灾。” 伴随着这一句。 一声仿佛是要震破天穹的轰鸣声传来。 撕裂了阴云。 驱散了黑暗。 雨势已是沸腾到了极点。 “此乃,人祸!” “轰隆!” “轰隆!” “轰隆!” 天空开始轰鸣,大地开始震颤。 便连整个函谷关,也是随着颤抖了起来。 仅仅是一瞬间。 那周遭的联军众人,便是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时之间。 无论是魏无忌等列国君侯,抑或者是廉颇、乐毅等老将。 此刻都还不知道。 这突然的动静。 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此刻,他们身处函谷关之中。 凭借地利。 便是武安君掘开大河,引得大河之水蔓延。 也不应该对身处函谷关的他们,造成丝毫影响的。 然而现在。 这突然的动静。 却是因为什么!? 这边。 魏无忌等人,原本一脸的喜意,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从内心深处,突然迸发而出的恐惧。 他们同样是不明白。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武安君,你干了什么!?” 这边。 黄歇和赵胜满脸皆是惊恐之色,朝着陆仁厉声的呼喊着。 陆仁不语。 而这边。 不过是片刻之后。 “那!那是什么!?” 忽然。 在魏无忌等人的身旁。 有将士,惊而大叫。 一人呼。 忽而万千人呼。 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 几人抬头望去。 片刻。 本就是阴沉的脸色,便已是一片煞白。 “塌了……稠桑原,塌了!” 几人和其他人一样,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 没有了洋洋自得。 没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没有了得胜而归的呼喊。 有的。 只是深深的恐惧。 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血色。 整个人的声音,伴随着身体,都在不住的战栗着。 那是从内心最深处而发出的一种恐惧。 正如他们所言。 函谷关背靠稠桑原而建。 以稠桑原之地势。 筑就了如今,函谷关易守难攻之天下第一奇关之名。 而现在。 那个护得函谷关的屏障,那个稠桑原,它塌了…… 他们不明白。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很明显。 这一切。 和眼前的武安君,脱不了干系。 不待魏无忌等人下令。 无数联军将士,自相奔走而逃。 然而他们。 如何能逃得掉呢? 此刻。 函谷关下。 是无数而来的滔滔洪水。 而在函谷关上…… 无数山石,泥土而下。 其上混合的,是奔腾不息的滔滔洪水! 在后世。 它有一个贴切的名字,叫做泥石流。 配合着函谷关下的洪流。 仿佛两块巨石。 将无数联军的生路,彻底的堵绝。 四个月时间。 十万秦军的日夜不休的劳作。 将稠桑原上,所有的草木,皆是伐尽。 函谷关所背靠的那一大片高地,每一处,每一寸土地,皆是被挖空。 如今。 在大雨和洪水的冲刷下。 曾经守护函谷关和大秦无数年的稠桑原,终究是塌了。 将毁灭所有的列国联军。 也将毁灭这么多年来,它所守护一切。 而这。 便是陆仁,身为武安君。 第一个,也就最后一个计策! 以身为饵。 武安君虽败,然秦胜。 在陆仁的对面,咒骂,尖叫,哭泣,呐喊。 众生百态。 不一而足。 而陆仁和他身后的数百亲卫。 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是如常。 仿佛他们将面临的。 不是和联军众人同样的生死。 这一次。 从来背向大秦的武安君,终于是转过了身来。 西向而望。 短短一瞬。 却已在那武安君府的老槐树上,刻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轮转。 六十九年时光。 陆仁不是白起。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是大秦的武安君。 而这。 便是他,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心中的武安君。 所走向的终局。 此刻。 当着所有联军的面。 陆仁拱手,自上而下,朝着联军众人缓缓一躬身:“请诸位,为武安君陪葬。” 刹那间。 滔滔泥流,奔腾而下。 家仇、国恨、荣誉、信念、罪恶,血腥…… 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 秦昭襄王四十八年,一月。 列国攻函谷关。 山崩。 列国数十万大军亡。 武安君白起,数百亲卫,亦亡。 秦军哀,暴起而复攻联军。 三路联军大溃,秦胜。 列国联军损失惨重,无奈而罢兵。 而大秦,也已经是到达了极限。 至函谷关之战的两月后。 秦王会盟于列国诸王。 武安君死了。 原本欲灭得秦国的诸国,自然也没有了开战的借口。 而且因损失惨重。 自然再无对大秦群起而攻之的借口和能力。 双方盟而停战。 自武安君死后。 秦人怜之,各地之民,皆祭祀。 秦昭襄王四十八年,五月,咸阳。 “父亲,大秦胜了。” 白淑静静的跪在面前的棺前,却并不落泪。 因为一切的泪水。 都在这之前,哭尽了。 “为什么,你却还未回来?” 在她的身旁。 秦人嬴稷、秦人范雎、秦人蒙骜、蒙武、秦人王龁、王翦,秦人王陵……以及无数的秦人,皆着丧服而立。 此乃,大秦为武安君所举行的国葬。 上至秦王。 下至黎庶。 皆为武安君而哭。 而作为大秦公子。 赢子楚,自然也出现在此处。 此刻的他,带着吕不韦,还有自己的夫人赵姬,一道出现在了武安君的葬礼上。 恭恭敬敬的朝着武安君的牌位行得大礼。 “前番幸得君上搭救,否则,子楚一家皆危矣,缘何君上,此番却是先弃子楚而去?” 子楚此刻,已是泣不成声。 而在他的身旁。 赵姬同样是行礼。 而与自己的丈夫不同的是。 此刻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在武安君阵亡当日,恰好出生的婴儿。 这个婴儿的名字,为政。 第六十三章千古第一帝!祖龙政哥 自己观看自己的葬礼,是一种什么感觉? 此时已经成为一个婴儿的陆仁,只觉得有些怪怪的。 见得一巫者。 将他曾经上衣下裳的左面,连在一起。 而交领则和带子连在一起。 然后。 从武安君府东边的屋檐爬上站在屋脊中央。 向北而立。 同时,嘴里仍在不住悲呼:“武安君!魂归来兮!” 反复三次。 而后。 将那衣物卷好,扔至屋下。 在其下,有司服用箱子接住。 而后。 将这衣服,置于早已经准备好的棺木之中。 这便是武安君白起的衣冠棺了。 在如今的时代。 人们都相信,只有如此,才能让离体的灵魂,重新回到棺中,并使之重生。 从前。 陆仁还是武安君的时候。 也曾多次见得如此的场景。 然现在怎么看,却怎么觉得荒谬。 毕竟。 他的灵魂,现在不在棺中。 而是…… 在这个名为政的秦国宗室少年的身上。 当然了。 这个少年在日后,会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始皇帝。 陆仁曾经还在现世的时候。 曾经听人说起过。 一个人的死亡,是分为三个阶段的。 第一个阶段,便是停止了一切的心跳和呼吸,这是身体的死亡。 而第二个阶段,便是为死者开得追悼会和葬礼。在死前一切的亲朋好友,都聚在一起,来为死者告别,这便是社会关系意义上的死亡。 人身死者道消,生前所拥有的一切,都随之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而陆仁想,如今的武安君,便处于现在这个阶段了。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 而现在。 武安君被秦王不惜违礼,也要以诸侯之礼而葬之。 也就是说。 自今日的葬礼之后。 此世便再无武安君白起。 而第三个阶段。 便是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还记得你的人也随之逝去的时候。 那便宣告着,真正的终结。 所以。 陆仁现在想来,武安君终究是没有死亡的。 因为他的名字,会一直留在别人的心里。 会留在后世千千万万的人心中。 武安君白起之名,永不会消散。 当然了。 这一切。 都和现在的他,没有关系了。 现在的他,名为嬴政。 还是一个不过五月大的孩子。 现在的他。 被自己这个身体的母亲赵姬抱着。 随着父亲赢子楚一道。 缓缓来到棺前。 在他的注视下。 赢子楚手持连接着棺木的纬绳,朝着后方拉动棺木。 反复数次。 此为送葬,亦名吊丧。 因为身份的关系。 赢子楚是最后一个有资格为武安君吊丧的人。 “小姐节哀……” 嬴子楚面带哀色。 朝着白淑缓缓一拜。 而赵姬亦然。 在她的怀里,陆仁抬头,望向面前那个满是憔悴的女子。 数月不见。 曾经还带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仿佛是在一瞬间成熟了不少。qqxδnew.net 心中有些赌赌的。 算不上难过,但总是有些不大好受的。 “咿呀!” 陆仁自是说不出话的。 只是几句婴语。 朝着跪倒在棺前的白淑,伸出了自己的手。 下意识的轻轻抚过。 本是低头的白淑愣住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猛然抬头。 眼眸明亮了些。 脸上也明显带上了一丝喜悦的表情。 但是见得面前的婴儿的时候。 喜悦终究是褪去了。 紧紧的望着面前的婴儿。 仿佛是要将他的一切都看个真切。 已经多日未曾哭泣的白淑,竟是再一次的哭出了声。 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赢子楚有些慌了。 他很疑惑。 为何面前的武安君之女,好端端的,为何轮到他吊丧的时候,便哭了呢? “小姐……还请小姐节哀!” 此时此刻。 嬴子楚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而说起。 须臾。 那突如其来的哭声止住了。 白淑再一次的抬起头来。 目光依旧是放到面前的婴儿身上:“好乖巧的孩子,是公子之子么?” 嬴子楚微微抬起头来,虽然没有笑,但情绪还是明显的高昂了不少,也是紧紧的望着面前的婴儿,缓缓点头:“此乃在下长子,名政。” “政?嬴政么……” 白淑的情绪似乎是有些波动。 似是梦呓的伸出了手。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 那个小小的婴儿,却也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触碰到了一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体,皆是轻轻的一颤。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反应。 说不清,道不明。 浑身仿佛是过电一般。 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两个身体,明明此前未曾得见,却仿佛已经认识了许久一般,生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以及亲切感。 “政啊,为什么看到你的眼睛,我便想起了一位故人?” “咿呀!” “呵,你好啊,政。我叫白淑,是武安君白起的女儿。” “咿呀~” 而也就是如此。 也就代表着。 武安君的葬礼,结束了。 如此的一幕。 呈现在直播间所有观众面前的时候。 几乎是一瞬间。 这段时间随着武安君的死,本就是压抑了许久的观众们。 再一次的爆发开来。 “周姐……呜呜我的周姐,看着这个样子,我真的好难受啊!” “武安君的死,周姐应该是最难受的吧?武安君他,对于周姐来说,虽然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真的,就好像是周姐的父亲一样……” “现在武安君去了,那个世界,就又剩下周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唉……武安君啊!” “还记得他所说的那一句话吗:为将者,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而不是死在自己的剑下。也许,这样的一个结局,对于武安君来说,才是他所希望的归宿吧。” “此后为将者,武安君将是一道他们几乎永远也跨不过的高峰了!” “真千古一将!” 隔着两千多年的时空。 这一刻。 便连后世,也为武安君沉默。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华夏历史研究所。 王陆几乎是疯了一样,直接狂奔到自己爷爷王铭的所长办公室。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顾王铭已经是彻底沉下去的脸色,便是大呼道:“爷爷!变了!” “记载着武安君生平的竹简,它上面的文字,变了!” 第六十四章她的背后,站着一个时代 仅仅是瞬间。 王铭听得此言。 整个人就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 猛然起身,死死的瞪着面前的王陆:“你说什么!?” “变了!?变了什么!?” 此时。 在周姐所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足足半年有余。 后世所处的时代,却仅仅过去了二十余天。 不过对于王铭等人来说,这二十余天,却是再煎熬不过了。 前面关于武安君墓的出土发布会,并不能说是不成功。 至少,华夏预期的目的是达到了。 此前列国对于华夏历史和文化的诬蔑之情况,却是有所好转。 然而。 因为那卷记载着武安君生平的竹简,其上记载的文字,最后的一部分,却是离奇的消失不见了。 为此。 便给了列国别有用心之人的机会,开始大肆的攻讦此次墓地出土的文物,不过都是华夏伪造出来的。 虽然风波很快就平息了。 但众人的心里,难免还有一个疙瘩。 自数月前。 周姐的第一次直播开始,再到现在。 众人和周姐一起,见证了武安君那波澜壮阔的一生。 最后以身为饵,以一己之力,灭杀列国联军五十万! 更是让他们看得一阵的沸腾! 他们多么希望。 武安君这样的战神,就该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很可惜。 此前的武安君生平,虽然后面消失了,却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记载着了武安君的结局。 虽然同样悲壮,引人沉思,却并未是眼下这般。 但是他们的心中。 还是存在着一丝的希望。 万一……万一历史,当真是因为周姐的到来而改变了呢? 听得自家爷爷激动的询问。 这边王陆也是深呼一口气,勉强的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用颤抖着的声音,是一字一句道:“消失的那一部分文字,突然又出现了!全程都有高速摄像机拍摄,并没有任何人靠近,那文字是凭空的出现在竹简之上!” “武安君的结局,它变了!” 王铭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低着头。 嘴角却终于是闪过一丝的笑意。 陈列武安君生平竹简所在地。 【白起者,郿邑人,楚太子芈建裔也。事昭襄王,善用兵。 昭襄王十三年,以起为左庶长,击韩之新城。 时穰侯相秦,举为汉中守。 …… 及起攻邯郸,欲使河水而灌之邯郸,赵王哀,出而降武安君,撞剑而亡。赵太子偃亦亡。平原君携臣奔走邯郸,上卿蔺相如,赵人数千皆坠亡。赵人恸哭,彻日不绝。 平原君奔走于魏。 昭襄王四十七年,十月。 列国使春申君及魏公子领五国联军,以廉颇、乐毅、晋鄙等为将,将兵百万以攻秦。 起领兵,战之函谷。 时联军兵分四路。 起以军十万驰河套,十万援武关,十万驻渭水。 开关而延敌,列国之师,十倍于起,皆逡巡而不敢进。 四十八年,一月。 秦拒列国于武关、渭水、河套。 列国将兵五十万,以攻函谷。 起掘大河,稠桑原。 函谷溃,赵代王平原君赵胜、魏信陵君魏无忌、楚春申君黄歇,亡;廉颇、乐毅、列国将三十一,亡;列国兵五十万,亡。 起亦亡。 秦王、秦人皆恸,伏尸大哭者多矣。 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四十八年,一月。死而震天下,王以诸侯之礼,葬之。 秦人怜之,乡邑城郭皆祭祀焉。 白淑曰:鄙语云“一将功成,万骨枯”。 武安君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征战三十八年,大小七十一战,胜七十,败者一。 其功可堪,前无来者。 然及后,便百战而百胜者,若也? 非也。 武安君一败,而屠尽列国有志之士;有能之将;尽没列国五十万兵。 一战而鼎天下之势。 后亦难及,望之生叹。 一生所屠百万? 为杀也? 非也。 以杀止杀而定天下也。 为将者,若居如此,可堪千古?】 众人愣愣的见得面前的竹简。 半晌。 嘴角皆是带上一丝笑意。 “结局若真如此。” “便再好不过了。” 而这一场竹简之事所造成的影响,还远远不及如此。 不过片刻。 华夏,京城,大会场。 大领导深呼一口气,径直起身。 那一向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尽是凝重:“消息,大家应当都知道了吧?” 与会者,不过寥寥十余人。 却囊括了华夏军、政两届,身份早高的十余人。 听得大领导之言。 皆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而这边。 二领导更是猛然起身:“如果事情当真是确定的话,这件事情应列为我国最高机密!” 一语既出。 却无一人反对。 身处如此高位,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情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记载武安君生平的竹简改变了。 也就是说,周姐的穿越,将原本的历史,领到了另一个分叉口。 历史和过去,并非不能改变。 若以此为突破口。 改变此前华夏的历史,说不定,也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可能,借此影响近代以来屈辱的那段经历!? 大领导沉思片刻,便又是点头:“我提议,由科技、军事、文化……各领域通力合作,开启绝密工程,代号为“夏”!” …… 华夏高层的秘密联系。 白淑其实已经收到了。 然而。 “夏”字工程还没开始,便已经失败了。 这段时间。 白淑尝试了一切的办法。 无论是更先进的武器,技术。 凡是这个时代没有的,皆是不能出现。 哪怕后世一张再寻常不过的纸张。 都依旧不能出现。 原因,后世的人已经给她解释过了。 她穿越的一开始。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虽然是一个变数,却已经是局中之人。 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一定范围的历史。 然而。 在不可抗力的阻止下。 该出现的东西,却依旧只能出现在它该出现的那个时间,那个节点。 不容一丝一毫的改变。 然而。 这番尝试的失败,却并不意味着“夏”字工程的彻底失败。 偌大的武安君府上。 随着武安君的离去。 变得空空落落的。 只有白忠和白淑两人。 秦王嬴稷曾赐得十万金,奴仆百人于白淑,却为白淑婉拒。 两人于府中,整日独坐,相对无言。 明明有很多想说的。 但是相对一眼后,却都变成了落寞和沉默。 在五个月前。 院里的那棵老槐树遭雷击。 整棵老树,通体焦黑,状如黑炭。 然而春去夏来。 却又枯木逢春,绝处还生。 褪去老皮,露出了娇嫩的枝丫。 今天。 白淑将那六十九道刻痕重新的镌刻其上。 而后。 在这上方,又刻下了一道新的年轮。 “小姐,停一停吧,停一停吧!” 在院落中。 白忠满脸皆是担忧之色,不住的呼喊着远处的少女。 自上午开始。 白淑举得足有数十斤的巨石,朝着院落来回的奔跑。 任凭白忠苦苦劝阻。 奔跑不歇,不知疲倦。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体力早达极限的她。 终于是摊倒在地上。 唯余白忠惊恐的呼喊,亦不曾应答。 …… “醒了!启禀陛下,丞相,小姐他醒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当白淑缓缓的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焦急的一群人。 秦王嬴稷,秦相范雎,秦将王龁、王翦、蒙骜、蒙武、王陵,秦公子嬴子楚等人,俱是在列。 众人见得白淑醒来,皆是上前。 “寡人应得武安君,好好照顾于你。此番你如此,若有闪失。百年之后,及九泉之下,寡人如何对得起武安君!?” 此刻震慑天下的嬴稷,却是见得眼前的白淑,满脸皆是无奈和心疼。 嬴稷如此。 范雎如此。 其余等人,亦如此。 他们明白,白淑这武安君之女,此番动作,到底为何。 迎着众人目光。 白淑抬起头来,感受着身体中,已毫无疲惫之感。 经一日的锻炼。 仿佛身体的力量,也虽之增长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此前她的猜想,并没有错。 有着系统奖励的寿命。 让白淑的身体,经过了洗礼。 所以,便是如此对身体大有损伤的过度锻炼,于白淑身体而言,却也没有丝毫影响。 再抬头。 幽幽的见得面前众人。 白淑深呼一口气。 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王上,白淑欲投军。” 短短的一番话后。 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寡人弗应!” “不行!” “小姐不可!” “姑娘三思!” 果不出其然。 齐刷刷的一片反对之言。 嬴稷更是抬头:“寡人已决意,武安君功高卓著。你为武安君后嗣,当承武安君之功,另封关中君。此后关中君之位,你白氏皆世袭罔替。” “如今,武安君仙逝,汝如今孑然一身,当为白氏添得香火,绵延后嗣。若有中意之青年才俊,寡人皆许之,赘入白……” 话音未落。 白淑起身:“王上,白淑欲投军。” 语气愈加坚定。 “你!” 嬴稷略带愠色,欲斥之。 然而半晌,却又无奈摇头:“白淑,武安君临行之言,欲寡人许一世富贵,安稳一世。” “兵者皆不详,若你闪失,欲以白氏,欲以武安君临行之言如何?” 少女倔强的抬起头来:“君父临行亦于白淑言,从心而所欲。而如今,白淑欲投军。” 嬴稷无言。 紧皱着眉头,将目光望向一旁范雎。 不必多言。 数十年如一日的默契,一切便在不言中。 范雎出列,亦是叹息一声:“白淑。武安君乃老夫知己也。前番老夫立得誓言,余生定护得你周全。容老夫无状,你为女子身,若参军,何以自处?” “你之体魄,如何同健壮之男子厮杀?” 秦有秦律。 昔日商君变法。 凡秦人者,皆可以军功而进爵位。 而若无秦王令。 便如白淑者。 若从军,亦需从一士卒而起。 前番,武安君白起如此,蒙武、王翦等人,亦如此。 从一士卒,奋力搏杀,以至如今之位。 无有僭越者。 闻得范雎之言。 白淑抬头:“故此番锤炼,待得体健,而习搏杀之术。成,则从军。” 然范雎亦冷笑:“便得搏杀之术,得以一而敌百者,又如何?” “不愔用兵之道,仅为一卒也。你乃武安君之女,当承武安君之荣耀,若居一卒,岂不辱得武安君威名?” 说完。 范雎拍了拍白淑的肩头:“放弃吧,日后你当承一世富贵。以武安君之功,你白氏日后,亦千古也。” 然而。 让范雎没有想到的是。 他不过是一句之后。 白淑竟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单膝跪于范雎:“听家父言,丞相学富五车,纵横策论,诗赋文章,用兵之道……无一不知,无一不精。” “请丞相收白淑为弟子,以习用兵之道。” 朝堂之上,挥斥方遒。 天下当面,高谈阔论。 以之而闻名天下,见惯了大场面的范雎,此刻却是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 自己一番劝谏。 反倒是被白淑反将一军。 “不愧是武安君之女……” 范雎摇了摇头,却是苦笑一声:“倒是伶牙俐齿……” 说话的同时。 范雎将目光,望向一旁不言的嬴稷。 不过须臾。 一个简单的眼神。 范雎便已是明白了一切。 当下。 便是深呼一口气:“老夫许你拜入门下,然……” 话音未落。 这边白淑未得丝毫犹豫,当即叩首:“白淑拜见老师!” 范雎苦笑摇头。 将白淑从地上扶起。 脸上的神色,却已是万分郑重:“老夫且先于你言,老夫为秦相,从未收得弟子。” “此番你拜得老夫门下,无论纵横策论,诗赋文章,朝堂为政,用兵之道。若不得老夫之精要,皆不得出师。” “纵如此,你亦愿之?” 白淑抬起头来。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静。 她自然知道范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位大秦的丞相,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 一招以退为进,是玩得明明白白。 范雎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大秦的丞相。 将天下列国,皆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物。 他的毕生所学。 何其浩瀚!? 若是常人。 别说是三五年了。 恐怕穷极一生,亦未有出师之日。 然而这边。 白淑却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拱手,行以师礼:“白淑,拜见老师!” 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更没有因范雎之言,而有丝毫退缩。 白淑是常人,不过小有聪明。 若以范雎之言。 恐真是毕生难有如愿之时。 然而她的背后。 却是站着一个时代。 第六十五章如何助我秦国闻鼎天下? 时间转瞬即逝。 春去秋来,眨眼便已过得三个春秋。 时秦昭襄王五十一年,四月。 年已三岁的陆仁,不,或者说是嬴政。 轻车熟路的推开武安君府的大门。 径直走了进去。 陆仁终究还是放不下白淑的。 他也明白。 自武安君死后。 孤独一人在这战国时代的白淑,该是有如何的孤独。 于是乎。 自此身得以行路之后。 借着小孩子便利的身份,每隔数日,便要去得武安君府上。 一来一去。 嬴政俨然是成为了武安君府的第四人。 带来的奴仆小心翼翼的替陆仁关上大门。 便见得这边。 自家小主人已经迈开小腿,脚步匆匆而穿过里堂,直达内院而去。 虽然已经熟悉。 但奴仆还是胆战心惊的疾步而去:“小主慢行,切莫跌倒!” 虽然自家小主人和蔼可亲,平素即便是对于他们这些家奴,也是极为和善。 但是却并不代表着,自己这家奴可以任意而为了。 若是自家小主人当真是出了什么意外。 还不待主上责罚。 他自己就该自绝以谢罪了。 连忙奔上前去。 及至来到内院。 却发现自家小主人,已经是在内院驻足而观。 顺着目光望去。 便见得这院落之中。 居中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 一串串洁白如雪的繁花盛开,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朝阳映照,如同珍珠,熠熠生辉。 一切都是静谧而美好。 正如这初升的朝阳一般,生机勃勃。 树下。 两道身影,相交而战。 一女戴白纶,竖高尾,着素白孝袍,腰缠红丝,麻裤为底,脚踏乌云履。 持木剑,闪展腾挪,剑声如雷。 一老丈头着小帽,穿窄袖短衫。 盘坐于地,左袖清风,右握木杖。 面对狠厉剑光,左挡右支,收放自如。 一动一静。 虽非实兵利刃。 然杀气腾腾,寒光四溢。 两人目光狠厉,赤红如兽,宛若战场搏杀。 厮杀间。 树枝轻颤,繁花尽落。 斗得三五十合。 但见得女子木剑虚刺。 复双手握剑,剑光疾迅,如同电光。 老丈虽持杖而支。 须臾。 剑光至而长杖居中而断。 一把木剑已抵在老丈咽喉。 老丈摇头。 脸上神色复杂。 熟练的从一旁再取一杖,复起身:“小姐搏杀之术以至大成,老奴已是教无可教。” “忠伯,说得多少次,不许为奴,呼白淑其名即可。” 白淑从忠伯的手中熟练的接过木杖,相将搀扶,一面是不住的数落着。 而那个名为白忠的老丈,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咧着嘴露出了那憨厚如老农的笑容。 然而片刻后。 再望向面前干练,目光愈加坚定的白淑。 唯余轻叹。 听得白忠之言。 嬴政缓步而至两人身旁。 抬头,朝着白忠拱手:“忠伯安好?” 白忠露出一口黄牙,微微摆手:“奴安好,当不得政公子如此。” 说完。 暗自的使了个神色。 嬴政便已抬头:“你不该投军。” 白淑眯着眼睛,见得眼前熟悉的小不丁,听得再熟悉不过的言语,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三岁大的小鬼,人小鬼大,故作深沉,竟教训起姐姐来了?” 嬴政神色淡然。 听得白淑之言,再低头,眼眸中颇多无奈复杂。 再抬头,便道:“武安君不望你如此,当望你平安顺遂,而不是行此逆境。” “汝乃白淑,非是武安君,当不必替武安君承此一切因果。” 白淑眼皮都不抬:“汝非家父,安知家父之心?” 嬴政再言:“汝非我,安知我不知武安君之心?” 白淑亦笑:“我非汝,固不知汝也;然汝亦非我父,汝不知我父之心,固此而已。” 嬴政淡然:“循本溯源,你言“汝安知武安君之心”云者,既已知吾知武安君之心而闻我,吾知之于武安君府也。” “为君者,以一人而镇六国。然箪食瓢饮,身居陋室;忍常人所不忍,乐常人所不乐。何也?必以安乐也。” “其人如此,却愿汝而不复安乎!?” 白淑咬牙切齿的望向嬴政,下意识的抬起手来。 然嬴政头也不抬,便如同未卜先知一样,一个侧身,便已躲过。 “小鬼,你以为你是庄子!?” 白淑的呼声传来。 嬴政只是轻笑:“汝亦非惠子。” 刚要抬头。 却只觉得一阵巨力传来。 再抬头。 却见得整个人已被白淑一手提拉起来。 单手托举。 四目相对。 白淑见得面前明明才三岁,却成熟得如同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朽一般的小鬼,多有无奈。 然而片刻,目光如炬,锐利如剑:“我意已绝,小鬼你阻止不了我。” 嬴政亦然:“我自非你,自不能阻。惟愿你切记,三思而后行。” “汝为白淑,非武安君也。汝之一生,当从心所欲,无所记挂。” 最后的一句话。 仿佛是有所触动。 身负千钧之力,几有举鼎之能的白淑。 此刻却是浑身轻颤,险些连手中的孩子都抱不住了。 眼眶似有红润。 默默的将嬴政放下。 “明明是个小鬼,说的话却和那人一样。” 白淑没有再和嬴政说些什么了:“小鬼,追虫逐鸟去吧,做你该做之事才是正理。” “汝亦然,做你该做之事,何如?” 白淑轻颤。 抿着嘴却没有说些什么。 握紧了拳头。 自顾的转身,前往了书房。 打开书房。 以弟子之礼。 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老师,白淑至矣。” 又苍老了些的范雎,盘坐草席之上。 三年前的范雎,自收得白淑为弟子后。 便以年老体弱,精力不济之故。 向嬴稷请辞告老。 三请之后。 嬴稷无奈,放得范雎告老。 秦相之位免之,却仍以应侯之位。 有爵而无职。 是故。 清闲下来的范雎。 在此三年,除含饴弄孙之外。 一门心思,便是扑到了教授白淑之上。 三年时光。 恰如此前与武安君之誓言。 范雎当真是将白淑视若己出。 见得面前白淑,只是点头轻叹。 默默的将手中竹简置于书架。 再望向白淑,神色却已满是复杂。 “三年,三年时间,纵横策论,诗赋文章,用兵之道……淑儿,老夫已教无可教也。” 望向白淑的眼神,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惊叹了:“若你为男而身,纵周公管仲之辈,亦不及也。” 白淑同样盘坐于范雎对面。 听得范雎之言。 却依旧自若。 只是朝着范雎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请老师授业解惑。” 范雎深深的见得面前的白淑。 却只是摆手:“老夫毕生所学,你已得精要。” “今日,老夫授无可授,教无可教。” “唯余一问,若汝能答之,便可出师。” 短短的一句话后。 白淑眉毛轻挑。 已是猛然抬头:“老师,此话当真!?” 范雎轻点其头。 沉思片刻后。 便已目光如炬:“今我秦国承平已有三载。修身养息,国力已复。” “当承先烈之志,而霸于天下。” “若你为秦相,当如何助我大秦,闻鼎天下!?” 一语言之。 白淑未得须臾之沉思。 却已抬头。 缓缓朝着范雎拱手:“白淑些许拙见,请老师斧正。” 第六十六章驱虎吞狼 随着白淑的一句之后。 范雎不语。 只是目光微眯。 似是半睡半醒。 然而其目光之利,却如同猛虎。 一直静静的放在白淑的身上。 而这边。 白淑依旧盘坐于席。 迎着范雎那锐利的目光,整个人却依旧是不疾不徐。 哪里还能见得三年前丝毫青涩之模样? 及须臾。 白淑拱手:“敢问老师,我大秦举国之力,可独战天下否?” 范雎摇头:“前番大战三载,我大秦民惫国疲。虽得三载生息。然较之国力,尚弗如他日。” “武安君函谷一战,尽没六国五十万兵,屠得六国有志之士、有能之将。” “然六国据有四海,幅员辽阔,倍我大秦。函谷一战后,奋起向上,变其法,勤农事,多修甲兵。带甲之卒,仍逾百万;有识之士,浩如烟海。若聚而攻我大秦,弗敌也。” 说着这话的时候。 范雎的目光是愈利。 而白淑却依旧是从容不迫:“故此番,大秦霸之天下。非独以刀兵之利,亦以间也。” 范雎缓缓点头,脸上的表情却不带丝毫波澜。 很明显。 他的认知中。 以如今白淑的能力,能说出此言,自是再寻常不过了。 缓缓的抬起头来。 便是朗声笑道:“何以见之?” 白淑依旧是静静的抬起头来。 面对范雎之询问。 不过片刻思索。 便道:“前苏秦,以合纵之计,而攻大秦;然我武信君以连横之计破之,愈强大秦。及老师,以“得寸即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谏之,远交而近攻,以此而掠得列国大片国土。” “而今,函谷一战,虽得大败列国。然列国合纵而拒我之心愈盛。” “故此此番,欲再破合纵之势,白淑有一计。” 范雎挑了挑眉,眼皮微抬:“何计?” 白淑原本清澈如许的目光瞬间便已锐利:“此计名曰:驱虎吞狼。” 话音刚落。 范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何为虎,何为狼?” 白淑轻轻的拱手:“赵国为虎,魏、楚、齐等为狼。” 范雎的身体,愈挺立了:“列国之中,韩、燕者,皆国弱而兵衰。独以魏、齐、楚等,仍有带甲之士,三十万众。” “反观赵国,武安君尽没赵卒四十五万于长平。昔日可独抗大秦之赵国,虽得三载之生息,带甲之士,不过二十万余。其东百里之地共十数城,为齐所据;其南二百里共三十城,魏、楚两国尽而吞之;便是其北地,故以燕之弱,尚垂涎欲滴。” “今赵尚无独抗魏、齐、楚其一,病虎也;其身难保,何以抗得魏、齐、楚之恶狼?” 事实上。 范雎的话,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自长平一战后。 赵国主力,尽为秦军所屠戮。 邯郸一战后,更是直接灭国。 自函谷关之战后。 虽在赵臣李牧、乐乘、庞煖、司马尚等人的支持下,得以复国。 然几经毁灭性的打击。 原本可列国之为,可独抗大秦的强赵。 早已成为了历史。 三年生息,在近乎穷兵黩武一般的发展军备之下。 赵国勉强恢复了些许国力。 然而。 趁着赵国疲惫之际。 魏、齐、燕等本就和赵国不睦之国。 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在此三年间。 大举攻赵。 吞没了赵国大片领土。 此刻的赵国,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有大将李牧、庞煖、乐乘等勉力支撑。 然而在四面受敌之下,已是摇摇欲坠。 在如此的情况下。 自身难保的赵国,又怎么可能如同白淑所说的那般,帮助大秦暂时顶住来自列国的压力呢?仟仟尛哾 听得此言。 白淑没有丝毫犹豫。 缓缓起身:“赵灭而复国,便如破后而立,破茧成蝶。” “赵君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有如昔日之越王勾贱;赵臣兢兢业业;赵人万众一心。虽其兵弱,然其同心,其利断金。” “故病,若辅以良药,大病初愈,便有如饿虎;虽狼众,以虎病而欺之,可挡饿虎也?” “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喙。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若秦赵而盟,赵复强,必奋力而夺其所没之土。列国纷乱,鹬蚌相争,独我大秦以渔翁而得利。何如?” 一语后。 范雎闭眼:“长平一战,秦赵之间,如同生死之敌。” “赵人于我秦国,恨不得尽食秦人之肉,饮秦人之血,啖秦人之骨。其恨如渊,不可断绝。何以盟赵?” 白淑转身,目光望向西北之侧,惧是锐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赵人仇秦,不过前番秦得利,而尽侵赵土,杀得赵人,而弱赵国。” “故此番,我秦以占得之赵土、所俘之赵人,赵卒,悉数而归于赵。何如?” 范雎望向白淑的目光愈加满意。 沉默半晌。 便道:“若赵强,而复以攻赵,则此番饲虎而害之己身,又何如?” 白淑听得此言,嘴角缓缓的带上一丝笑意:“邯郸一战,赵王、赵太子亡,赵国王室多散于各国。如今,赵国虽得以复国,却群龙无首,朝局混乱。” “赵丹之子,春平君赵佾质于咸阳已有十载。如今,可送之归赵。” 范雎沉默良久。 深深的看得面前的白淑。 半晌,唯余长叹:“淑儿,今日始,范叔已教无可教矣。” 仅仅是一句话。 原本刚才还挥斥方遒的白淑。 眼眸中却已是带上了点点晶莹。 三年。 三年的时间。 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淑。 足以败得白忠这个斩首数百的百战秦卒。 曾经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军阵兵法,已是倒背如流。 纵横策论,足以另范雎这个前秦名相,为之语噎。 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 白淑到底是为之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在直播间。 所有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是沉默了。 因为他们正是在直播间,一路见证着白淑的成长。 诚然。 在华夏官方的全力支持下。 无数历史学者、文学大家、军事达人。 几乎是整点的蹲守在直播间。 齐心协力,为白淑却难解惑。 然而。 若非白淑不分昼夜的努力。 怎能在三年的时间,便成长至此? 如今。 白淑学成。 而现实世界的华夏。 也是收获巨大。 四书五经、纵横策略、兵阵韬略…… 无数早已失传的先秦经典。 随着白淑的学习,得以重现。 华夏文化之璀璨。 早已因之。 传遍了整个世界。 如今。 但凡对直播间有所了解的人。 再无一人。 敢言华夏,乃是文化之荒漠。 正如此刻的白淑一般。 “周姐啊……太不容易了!” “周姐那边过了三年,但是我们这边,可才过去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现在看来,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周姐吗?” “现在我们面前的,早已经不是周姐了,现在的她就是武安君之女——白淑!” “唉……如果是武安君见到现在的周姐,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可是……武安君当初,并不愿意周姐如此啊?他只是让周姐,按照自己的意愿,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而已。” “大概周姐自己心里对于武安君也过意不去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 见得眼下的白淑。 半是感慨,半是心疼。 就如同现在的陆仁,见得面前的白淑一般。 “你……” 想要再说些什么。 见得此刻面前白淑那坚定的目光,却也是无语凝噎。 “这一条路,你会走得很苦。” 陆仁抬头,静静的说着。 而白淑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陆仁面前。 缓缓的望着院子上那棵老槐树。 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我倒也并不全是想要追随着父亲的步伐。” 白淑低着头,脸上却也是平静下来:“只是来到这个世界,总想做点什么,总想留下点什么。不想要如同一个路人一般,挥一挥手,走过一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我曾经有个家,但是,我回不去了……可能永远永远,也回不去了。” “父亲在这里,重新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我不愿意什么也不做,我想要证明,这个世界,武安君的女儿白淑,曾经来过。” 仿佛是在对着陆仁说着。 又仿佛是在独自述说。 唯独这边。 陆仁听得此言,缓缓低头:“路人吗?” 再抬起头来。 露出一丝笑意。 但是那笑意中。 却是带着和年龄绝不匹配的沧桑。 在心里。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声的述说着:“我又何尝不是呢?” 纵世事繁华,精彩纷呈。 前世的武安君。 现在的嬴政。 注定是要留名青史。 永垂不朽。 他做了四个月的大秦武安君。 但不会有人知道。 在那么一日。 有一个名叫陆仁的人。 面对联军百万,拱手而道:“请诸位为武安君赴死。” 他留在世界的。 还是只有白起这两个字。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他才能让陆仁这个名字,在浩瀚如海的时间长河下,留下自己的名字? 大概。 这样的机会,永远也不会有了吧? 正沉思着。 却是觉得脚下一空。 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直接提拉起来。 原本整整齐齐的长发。 已被揉得一片凌乱。 “小鬼,小小年纪,又在这里故作深沉。” “瞧你那苦哈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要入土的老头子呢。” “有姐姐陪着你,莫非还不开心么?” 听得耳边絮絮叨叨的言语。 片刻后。 撇着面前那个容貌和初见之时,依旧一无二致的白淑,嬴政依旧面无表情:“不过,白淑你乃武安君之女,比之家母上虚长几岁,如何能做得吾姐?” “小鬼!你父亲异人没和你说,不要顺便提及一个少女的年龄么!?” 发丝被揉得愈加凌乱了。 嬴政的嘴角。 却忽而露出一丝笑意:“是啊,还好有你陪着我。” 声音微而不见。 白淑只手环抱着嬴政,嘴里数落着:“小鬼,又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你听错了。” “你姐姐我耳朵好使得很!你这小鬼,肯定又是在偷偷骂我不是?” “你听错了。” 发丝愈加凌乱了。 片刻。 嬴政再一次的抬起头来:“今日而来,是向你辞行的。” 原本揉着嬴政头发的右手忽而僵住了。 白淑将嬴政举之于脸齐平。 “辞行?你小小年纪,要去得哪里?” 嬴政脸上依旧是带得平淡:“邯郸。” 第六十七章欲独善其身,称孤道寡者可 “赵国么……” 不过是随着陆仁的一句之后。 白淑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此番。 她能为大秦想到以驱虎吞狼之策而盟赵。 秦国朝堂之上,人才济济的众卿,自然也是可以想到的。 而纵观天下风云数百载来。 诸侯国之间结盟。 最常见的手段,莫过于互派质子了。 嬴政之父嬴异人。 此前便是秦国派得赵国的质子。 而此番。 秦国再盟于赵。 派得嬴异人前往。 便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嬴异人一去。 必然是拖家带口。 嬴政这个时年不过三岁的子嗣,自然也是要带在身边的。 见得面前刚刚及她腰之高的嬴政。 白淑低着头,神色略微的带上些许的失意。 她自是不愿意嬴政离开的。 事实上。 除了相依为命的白忠,以及老师范雎之外。 嬴政已经是白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能相谈甚欢之人了。 其余的如嬴稷、王翦、王龁、蒙骜等人。 虽然和白淑的关系也不错。 然而。 不是身居高位。 便是长期征战在外,镇守大秦边疆。 一年到头,也难有几次见面的机会。 更别说是交流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 但是眼下。仟仟尛哾 白淑数真真切切的将眼前,这个成熟得过分的三岁孩子,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而现在。 这难得的一个朋友,又要离她而去了。 见得面前情绪略带低落的白淑。 陆仁缓缓摇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必失意,总有一天,我会回到秦国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抬头。 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目光也是愈加的坚定下来:“你可要好好的努力,我很期待。待我回时,你会变成比现在更好的模样。” 话音刚落。 熟悉的浮空感。 让陆仁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便是被白淑,直接双手抱了起来。 白淑伸出右手,将陆仁刚刚整理好的头发再次的揉乱:“说话还是这般老气横秋的,明明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小鬼。” 顿了顿。 白淑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 但是话到嘴边。 却还是止住了:“去了邯郸,好好照顾自己。要多多吃饭,快快长大。” 伸出手,白淑不断的比划着:“可不要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你还是豆丁这么小小的一只。” 白淑没有挽留应征的意思。 或者说。 她是明白。 秦赵之盟已经基本确定的情况下。 互派质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如今的她,无官无职。 三年前更是直接拒绝了嬴稷给予的关中君之爵位。 想要改变如此重大之国事邦交。 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离别已经成为事实。 白淑能做的。 也只有如同嬴政一般的祝福。 人生最多的就是离别。 相见时难别亦难。 见得怀中的嬴政。 一丝丝的无力感,再一次的充斥着白淑的内心。 心中变强的渴望。 又愈加浓烈了些。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白淑轻轻的将嬴政放下。 却还是低着头。 “会有再见的那一天么?” 陆仁轻笑着点了点头:“会有的。” 而后。 朝着白淑挥了挥手:“再见了,白淑。” 槐树吱吱作响。 一阵狂风而来。 卷起一地落叶。 须臾。 在嬴政的身旁。 白淑坚定的呼喊声传来:“等你要回来时,姐姐会骑着高头大马,前去接你。” 陆仁回头。 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等着那一天。” 陆仁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白淑静静的立于门口。 目光顺着陆仁离开的方向望去,久久没有言语。 亦如当初。 武安君离开之时的模样。 而在如此场景。 直播间的观众们。 也是为之感叹。 “唉,小嬴政也离开了,能和周姐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 “这么小就质于赵国……等到再回来时,恐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恐怕至少也得一二十年的时间吧?” “小嬴政的父亲异人,是庶出宗室,虽然挂着个公子的名头,但其实并不受重视。这样的身份,在宗室的眼里,只能成为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而且,等到以后赵国和秦国若再交恶,小嬴政身处邯郸,恐怕还十分危险。” 在离别的这一刻。 虽然无言。 便是连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仿佛变得伤感起来。 很快。 陆仁便回到了自己在咸阳的家。 待得回到府上之后。 迎面而来的。 便是母亲赵姬絮絮叨叨的说教。 望向嬴政身旁的家奴,更满是斥责:“阿政年不过三岁,你带着他整日闲游于市,若有三长两短,你可担待得起!?” 那家奴满脸惧色,早已经是匍匐下去。 而这边。 嬴政笑眯眯的望着赵姬:“母亲莫怪于他,前往武安君府,是我的主意。将临邯郸,故此前往辞别。他不过是无奈而从之。” 说完。 便是直接将那战战兢兢的家奴拉了起来。 使了一神色。 那家奴千恩万谢的朝着嬴政鞠了一躬。 而后将目光望向赵姬。 赵姬无奈,迎着嬴政的目光。 便是摆了摆手:“你这孩子,整日不亲我,反倒是近那白淑。” “罢了,寤,此次且先饶了你。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那个叫做寤的家奴,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而嬴政则是抬头望向赵姬:“父亲呢?” 赵姬望向一旁:“在书房,与吕先生议事。” 嬴政点了点头。 便又是朝着赵姬行了一礼。 便是自顾的前往书房。 没有二话。 直接推门而进。 在一旁。 原本正在激烈讨论的两人,齐刷刷的将锐利的目光望了过去。 见得是嬴政。 神色才是缓和。 “你这孩子。” “为父屡次语之,我与先生议事,你当回避……” 嬴异人轻声的斥责着。 倒是一旁的吕不韦眯着眼睛,笑着摆手道:“小公子小小年纪,见识卓绝,有少年圣贤之象,此番倒也无妨。” “说不得,小公子还能还能替得吾等解惑。” 而嬴政只是朝着两人缓缓行得一礼:“父亲安好,先生安好。” 嬴异人无奈的摆了摆手:“下不为例!” 言罢。 便是上前。 一把将嬴政抱得自己怀中。 至得草席,席地而坐。 而年不过三岁的陆仁,便如此盘坐于赢异人腿上。 “先生……” 此番,赢异人面色凝重,再望想面前吕不韦,唯余轻叹:“此番阿爷命我质于邯郸,当如何是好?” 说着这话的时候。 陆仁可以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这父亲的身体变得紧绷。 紧握双拳。 满脸皆不甘愿。 而陆仁自然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番。 秦之盟赵。 互派质子。 一下子。 让异人刚刚脱离的人生,又一次的降到了谷底。 虽为宗室公子。 但嬴异人。 此刻不过是秦太子安国君二十几个儿子其中之一,不上不下。 嬴政祖母夏姬,也并不受安国君宠爱。 这样的身份。 在普通人眼里,自然是尊贵无比。 然而在这王公贵族遍地的咸阳。 一板砖下去,都能撩倒一片。 在秦王嬴稷和秦国朝野上下眼中,自然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质子。 赢异人此前,便以质子之身份。 为质邯郸多年。 前秦数攻于赵。 故赵国上下,对于异人,并不礼遇。 在为质邯郸的这么多年,异人在邯郸可谓是受尽了委屈和冷遇,并不如意。 三年前。 长平一战后。 不少愤怒的赵人,甚至屡次冲击异人。 险些让异人命丧邯郸。 还好,他以武安君的身份。 败得赵国,自邯郸中救出异人一家。 让为质多年的异人,再一次的返回了咸阳。 眼下。 好不容易摆脱了质子的身份。 异人自然不愿意再过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质子生活了。 他年轻。 有抱负,同样也有野心。 想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嬴异人的心思。 陆仁明白。 而盘坐对面的吕不韦,自然也是明白。 听得异人之言。 吕不韦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无比的平静:“公子,若欲免于寄人篱下,公子要做的,便只有一事。” 一语而后。 赢异人面带欣喜,径直一拱手:“请先生为异人解惑!” 吕不韦起身。 脸上的表情已满是郑重,目光同样是锐利无比:“下位者贱,肉食者贵。公子欲独善其身,称孤道寡者可。” “公子之门小,吾之门亦小。此番吾之所以投之公子,欲大公子之门也。吾门待子门而大。” “砰……” 异人浑身一阵颤抖,打翻手边酒器,而依旧不自知。 他怎么不明白吕不韦的意思? 额头不自觉的带上了冷汗。 浑身也开始轻轻的颤抖。 陆仁见得此状。 不语。 只是轻轻的握住了异人之手。 此刻,异人喘着粗气,那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意识的握着嬴政之手。 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在轻轻的颤抖着:“异人身世浮萍,命如飘叶,何以窥伺神器?” “便今大父老矣,吾父安国君为太子。然吾之兄弟二十有余。吾居其中位,不甚见幸。亦久质于诸侯,即大父薨,吾父立为王,然长兄及诸兄弟旦暮在前,吾以何而争其位?” 听得异人的询问。 吕不韦却并未立刻回答。 那目光,静静的望向远方。 那正是咸阳宫所在的方向。 须臾。 便见得吕不韦面带笑意:“小人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然多年,皆无所出。若安国君王秦,则华阳夫人必为王后。故此,其后能立適嗣者,独华阳夫人耳,然也?” 沉默片刻。 异人缓缓点头:“然也。只吾前番质赵多载,于大母几无交际,虽负子名,何以使之立適嗣吾?” 一句询问。 吕不韦却是朗声大笑:“公子勿虑。公子虽非旧于夫人,亦无得财货而献之。不韦虽贫,请以万金为公子游之,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 “公子岂不闻,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今华阳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必欲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嫡而子之。若居此,则君在侧而重;夫百年而后,公子为王,亦不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于夫人亦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一语后。 不过随着吕不韦一番话后。 异人坐而惊起。 脸上亦满是振奋之色。 朝着吕不韦深深一拜:“吾得先生,如武王得吕望,齐桓得管夷吾也!” “若如君策,必分国与君共之!” 面对异人之言。 吕不韦低下头。 嘴角带笑。 而后,却再抬头:“然此番,若以计成,则尚有一难。” 异人愣了愣。 而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奈苦笑一声:“先生所言极是,此番以大父之令,吾质赵之事,已迫在眉睫。若去得邯郸,则此计之事,终为缥缈。” 此刻。 便连聪慧如吕不韦,也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毕竟。 嬴稷之王令已下。 为王者,岂能朝令夕改。 若以计成。 则异人必以居咸阳。 否则。 质于邯郸。 便是华阳夫人最终认异人为子,成王之事,也是无从说起。 毕竟。 能成王者。 可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身份,便能解决的。 还需要异人自身努力,展示自己的能力,扩充自己的名望,结成自己的势力。 若是质于邯郸。 则这些事情,根本无从说起。 而这边。 便在两人两难之际。 “父亲,嬴政愿替之质于邯郸。” 仅仅是刹那。 无论是吕不韦还是嬴异人,都是忍不住的一愣。 而后。 嬴异人便是板起脸,不住轻呼道:“政儿,吾知你素来晓事,愿为吾分忧。然此事事关重大,你一三岁孩童替吾质于邯郸!?岂不以天下增得笑柄?此后,天下之人如何视吾?” 嬴异人将嬴政拥入怀中。 脸上明显的带得痛爱和怜惜。 半晌,便是缓声道:“你一稚子,不必为此事烦忧。为父自有计……” 然而。 嬴异人的话还没说完。 “若非如此,父与先生,可还有计可施?” 嬴政起身。 缓缓的站在两人身旁。 那幼小的脸庞上,此刻却满是沉稳之色:“至于此事,父亲不必烦忧。” “明日至于咸阳宫,政当面王祖,亲而述之。” 当是时。 堂堂吕不韦和嬴异人。 此刻听得陆仁之言。 却是面面相觑。 半晌,亦不复得一言。 第六十八章祖龙替父质赵,满殿皆惊 翌日。 咸阳宫。 至前番。 秦王嬴稷隐请而盟赵。 赵使臣至咸阳,秘商盟议之事,已一月有余。 个中利益之争,诡辩之辞,自不多语。 长平一战。 赵国自弱,不复此前之强盛。 而之前。 赵国以强盛,而多恶于周边诸国。 是以。 此时赵国式微。 周遭韩、魏、齐、燕之国。 皆起而攻赵。 虽赵有庞煖、司马尚等老将,老而弥坚,奋起护赵。 李牧、乐乘等年轻之辈鹊起,初展兵威。 然而赵国此时。 国弱而兵寡。 数面夹击之下。 已是岌岌可危。 此番媾和。 秦国以大势压之、以兵锋逼之,以大理劝之。 复还丹水以东所没赵国之地,多增军械,多遣赵之降卒,援以金银。 质于咸阳多年的赵丹之子春平君赵佾,亦放之归国,继赵王之位。 虽明秦国盟赵之根本所在。 不过替而引列国之兵锋。 但是复国强国之愿支撑下。 赵国还是同意了和大秦之盟约。 盟约既定。 既以盟约。 赵国已将宗室之子,遣之于咸阳。 而嬴稷也已决定,将三年前被武安君送回赵国的公子嬴异人,复质于赵。 今日。 便是赢异人即将前往咸阳宫述职之日。 当是时。 咸阳宫中。 秦王嬴稷居于王位。 其下秦国众卿列坐于下。 嬴异人、吕不韦双手牵着年不过三岁的嬴政,入大殿之上。 相向见礼之后。 嬴稷神色淡漠,缓缓点头:“异人,质赵之后,当复亲于赵人,缓和秦赵之盟,亦不复堕我秦国之威仪。” 虽然嬴异人乃是安国君之子,亦为嬴稷之孙。 言语间,却有疏远冷漠之意,业无丝毫大父之关切。 然嬴稷为秦王。 后宫王后、夫人、美人、良子、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女御者多焉。 复诞前太子悼、安国君柱等。 便安国君膝下,便有子二十余众。 其子其孙,多不知繁几。 似嬴异人这般庶出,久质于诸侯。 嬴稷能呼出其名,便属不易。 更毋论感情? 表面为孙。 实则在嬴稷眼中。 似嬴异人这般,承公子之名,却不过一可有可无的弃子罢了。 身处宗室。 得一世之富贵。 然亦须承常人所不能受之苦,担常人所不能担之责,如是而已。 在场众人,本以为嬴异人自是当场应下。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 不过片刻。 “王祖,稚子无状,有言而谏。” 一声带着孩童气的尖细清脆的呼喊。 半晌。 众人见得行至殿前的嬴政,皆是忍不住一愣。 “你,是何家小娃?” 嬴稷锐利的目光,在嬴政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 言语间,已带上一丝厉色。 若是寻常小儿。 当吓而啼哭,扑至父母怀中。 便是一旁之嬴异人,亦是面色微变,似有担忧之色。 然而。 嬴政以抱朴含真之岁。 却依旧立于当场,神色如常:“启禀王祖,小子名政。” 一语而后。 现场众卿议论纷纷。 目光皆是在嬴政和身后赢异人的身上,来回的逡巡着。 很明显。 对于嬴政这个小屁孩,突然入得殿上,而直面进言,皆不知其所以。 “政!?” 嬴稷眉头紧皱,沉思许久,方才是想到了什么:“你是异人家的长子?” 嬴政双手拱立,其势堂堂:“王祖能记得小子,乃小子之幸。” 嬴稷饶有兴致的见得面前不卑不亢的嬴政。 嘴角却是带上一丝笑意:“武安君当初自邯郸而归,带得汝父汝母。当是时,你尚未出世。未曾想,不过三载,便已长得这般高了。” 毕竟还是自己的血裔。 嬴稷倒也难得的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复往向殿下一中年男子,笑道:“柱儿,你家这孙儿,倒是伶俐。直面寡人,尚得谈吐清晰,不露怯色。” “思当初,汝直面父王之时,尚藏于本王身侧,弗敢进得一言。而这小娃,倒是机灵得狠。” 很明显。 那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秦之太子,安国君嬴柱。 此刻听得嬴稷之言,缓缓起身:“父王喜之,乃吾孙之福。” 嬴稷微微点头,略微思索,便是摆手:“如此小娃,年纪尚幼,便背井离乡,前往邯郸,倒是可惜。便与其母,留于咸阳吧。” 安国君自是没有不应之理:“吾替异人,谢过父王恩典。” 而后。 安国君便是将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嬴异人。 一个神色。 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如今嬴稷这秦王降下恩典,准许嬴政赵姬留于咸阳。 身为嬴政之父的嬴异人,自当谢恩。 这边。 嬴异人先是一喜,而后眉头微皱。 略微纠结之后。 便是松了一口气。 握紧拳头,也不欲以嬴政此前之言行事。 毕竟。 嬴异人虽有野心。 却也还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和夫人,随他远赴邯郸,受那背井之苦。 正欲谢恩。 然而这边。 不得嬴异人言语。 嬴政便又拱手:“王祖,嬴政愿替吾父,前往邯郸而质。” 一番言语。 满座皆静。 群臣皆是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嬴政。 而后复望向嬴政身后的嬴异人。 目光皆是无奈,缓缓摇头,皆余一叹。 果不出其然。 不过片刻之后。 嬴政之言。 非但没有引得嬴稷的欣喜。 那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瞬间便已淡漠。 锐利的目光,越过嬴政,直刺赢异人。 而身为嬴政大父的安国君,亦是面色一变。 再转头。 不待嬴稷而言。 便是转头而向嬴异人,那眼眸中,满是怒其不争之色:“荒唐!三岁之稚子替父质赵!?” “如此这般,天下人将如何视我大秦!?嬴异人,缘何这般糊涂!?给吾滚出去,立赴邯郸为质!” 嬴政眯着眼睛。 身处朝堂多年的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嬴稷、嬴柱、以及朝堂众卿看来。 自己此言。 定是因为嬴异人不愿赴得邯郸为质,而出此下策。 故而怒之。 当是时。 见得面露惭愧之色的嬴异人。 嬴政目光微凝。 便又拱手:“王祖、大父稍息雷霆之怒。此举非是吾父之愿,而乃小子率性而为。” 话音刚落。 这边嬴异人却是深呼一口气。 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刹那。 宽厚的肩膀,便是挡在嬴政身旁:“王上、父亲息怒,此举是异人糊涂,出此下策,于我儿无关。” “异人这便启程,前往邯……” 话还没说完。 在朝堂众人的注视下。 却见得一个小小的身影,再次的来到了嬴异人身旁。 “王祖、大父明鉴。小子年幼,却也听人言:人之行,莫大于孝。” 小小的头颅仰起,嬴政的目光却是带着不似孩童之镇定:“欲知亲恩,育之儿郎;若以子顺,必先孝之。” “吾父屡教于政,必言孝也。上尊王祖、大父;下敬于长、黎庶。吾父将质于赵,每逢此言,念再不能亲事王祖、大父之身,皆涕零而不能言。” 说于此处。 仿佛那带着奶气的声音,都变得堂皇而大气:“政见父忧,心不忍也。父有忧而子不解之,岂非孝也?故此番斗胆,求得王祖,唯愿王祖开得王恩,使政替父而质赵也。” 一番言语。 满座众人,何等的大场面未曾见得。 然而此番,因一稚子之言,却大为惊之。 寻常稚子。 便是王公贵胄之后,临朝堂,面圣王。 若能出得一二言,不临阵而大嚎者,便属不易。 但是此刻。 嬴政这个大秦边缘宗室之庶出子弟。 将临王上、安国君之怒。 却依旧有礼而谦逊,一言一行皆合于礼。 出口成章,善辩如流。 便有人前而指点。 也属罕见。 然而。 虽然众卿惊讶。 在他们眼中,嬴政先前一番言语,仍旧是他父亲赢异人先前面授机宜而致。 殊不知。 在嬴政的身后。 嬴异人和吕不韦却已经是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 事实上。 对于嬴政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 五月而能言。 七月而能走。 两岁始,而求异人而习书。 时三岁。 已阅先贤经典者多矣。 处事不惊,临阵不惧。 老成持重,已与成人无二。 但是现在。 这可是身处朝堂之上。 将面王怒,便是嬴异人、吕不韦都以腹背生汗,面色微白。 但见得嬴政。 却依旧神色入场,对言如流。 而且。 更重要的是。 先前嬴政所说之言,全然不是此前他们告于嬴政之言! 也就是说。 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嬴政这个三岁稚子,自己所思所想…… 回想起自己三岁之时。 在做何事? 饶是嬴异人和吕不韦,也难免生出一股羞愧之色。 而这边。 面对嬴政如此“惊世骇俗”之言。 嬴稷这个秦王,却依旧是面色如常。 目光愈加锐利,全然不顾面前嬴政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孩童:“寡人闻世间,有生而知之者,谓之天人降世。莫非我嬴家有得此幸,竟出一神童也?” 轻笑一声。 嬴稷的神色更加淡漠:“小娃,便如你此前之言。你为孝,而替父而质于邯郸。殊不知,先贤有言:父母在,不远游。” “你既言之汝孝。然此番,年三岁,若质于赵,相隔千里,汝父汝母岂不忧也?若忧,则汝当不孝耳。” 言罢。 嬴稷缓缓起身。 指着面前的嬴政,是一字一句道:“速答于寡人,如你所言,岂非相自而矛盾也!?” 重重的一声冷哼。 这边。 无论是嬴异人还是吕不韦,甚至是在场的众卿,都是为嬴政捏了一把汗。 如此尖锐的问题。 便是有学之士,临王之震怒,能答之亦属不易。 更何况是一个三岁稚子? 这边。 嬴异人满脸心疼之色,已经是拉着嬴政,准备直接放弃此前打算。 然而。 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不过片刻。 那个小小的孩子,再一次的抬起头来:“回王祖!” “小子亦知:徒以祭之丰盛,不若养于厚恩。与其悔之晚矣,何如谨孝于前?” “今政年三岁,父母皆身康而体健。故尽孝之日,当多矣。” 顿了顿。 那平静的目光,不带丝毫的波澜,直接直面王之怒视,无一丝一毫之惧色:“然王祖、大父,虽体健,却尽至知天命之年。吾父尽孝之日,亦不多矣。” “若以政尽孝之日,而夺吾父尽孝之时。其孝也?非也。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今政为我嬴姓,若政有庆,则嬴庆矣;若嬴庆,则秦庆矣;秦庆,则天下兆民岂不赖之而归我秦?” “故今日,政替父而质赵,得以全吾父尽孝之心,大善也,自为大孝之举。” 言罢。 小小的身体不疾不徐,朝着嬴稷缓缓一拱手:“故今日,嬴政无状,斗胆请得王祖,以政替父而质于赵也。” 一番话后。 漫长寂静。 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见得面前的嬴政。 就仿佛是见得了天人一般。 第六十九章孤独的王坐在孤独的王座 如果说。 此前那番话。 是一位饱读经典、学富五车的有识之士,或者是一个久经宦海的名卿所言。 除了感叹起学识广博,德行高尚之外。 众人倒也不会那么惊讶。 然而。 此刻说出此言的,却不过只是一个时年三岁的稚子…… 这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该说的话么!? 见得大殿中央的嬴政。 霎时间。 整个大殿都是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所有的人都是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嬴政,那模样便仿佛是在看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谪仙一般。 如此早慧之人,岂又是一句神童,便能解释得通的了? 而这边。 和大殿中其余的人一样。 在经过了短暂的惊讶之后。 嬴稷的嘴角,忽而是带上了一丝笑意。 同样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嬴政。 那笑意是越来越明显。 须臾,却又是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那方才脸上的笑意,仅仅是一种假象一般。 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的放在面前的嬴政的身上。 不过片刻。 便是一挥手:“尔等,且先退下。” 一声不容置疑的下令之后。 现场群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沉默片刻后。 还是朝着嬴稷径直一拱手:“王上,吾等告退。” 少时。 待得群臣退去。 见得依旧候在一旁的宦臣,嬴稷再挥手:“尔等皆退。” 倾刻间。 整个大殿之上。 唯余嬴稷、嬴政两人而已。 四目相对。 皆是无言。 嬴稷面无表情,静静的打量着殿下自己的后裔。 招了招手:“嬴政,上得殿来。” 嬴政没有犹豫,大步踏得殿上。 及至嬴稷身旁。 都说伴君如伴虎。 如此两人独处的情况,则是更甚。 若是常人。 便是殿下不少重臣。 在如此情况下,恐怕都会感觉一阵的不自在。 然而嬴政。 或者说是陆仁,却依旧神色如常。 似乎并未受得任何的影响。 见得如此。 嬴稷虽神色淡漠,却依旧还是点了点头。 “先前所说,或有人所教?或发自肺腑?” 一声语气不带得丝毫波动的询问。 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换作别人。 在这等压力之下。 恐怕早就是六神无主,皆托盘而出。 然而嬴政,却只是缓缓拱手:“政曰然也,王祖定怒,迁怒于我父。” “政曰否,王祖弗信也。” “故曰是曰否,不在于政,而在王祖心间。王祖既已有了计较,又何必复问于政?” 一番话后。 神色一直十分淡漠的嬴稷,却是忽而朗声大笑。 缓缓起身。 高大的身体,及至嬴政身旁。 缓缓的拍了拍嬴政的肩膀:“这般说来,我嬴姓,当出一神童也?” 嬴政身上的压力,并未随着嬴稷的笑而减少分毫,反而是愈加的沉重。 压力,如同山岳一般。 重重的压在了嬴政的肩头。 嬴稷为秦王,业已五十余载。 通身气势,自不是常人能比。 然而此番。 那道小小的身影,却宛若磐石。 自狂风吹拂,而依旧屹立不倒。 嬴稷缓缓蹲下身来。 几与嬴政齐平。 相互打量之下。 嬴政这才发觉。 三年不曾当面。 那位雄心勃勃的秦王,终究是老了。 身躯虽依旧鼎立。 然那张脸庞上,终是多了些憔悴。 “嬴政,寡人看得出,你父异人有野心。” 嬴稷轻飘飘的说着,仿佛是在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而寡人却未曾想,便是你这三岁的娃娃,却也有着如此的野心。” 秦王那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 仿佛要将嬴政整个人都看得通透一般。 言语间,也更加锐利,且毫无顾忌。 便是嬴政之父异人,抑或者是秦太子安国君。 听得此言,怕都已经是冷汗淋漓,匍匐于地。 毕竟。 嬴稷的话,其实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到了嬴政和嬴异人这般的地位。 虽然只是一边缘宗室。 但好歹也是嬴姓的王室血脉。 若要再进一步? 会是什么。 嬴政清楚。 嬴稷亦是再明白不过了。 然如此压力之下,三岁的嬴政,却仍旧屹立:“王祖,是人,便有野心!” 嬴稷那仿佛鹰鹫一般的目光,持续的刺在嬴政的身上。 而听得此言。 却是忽而大笑。 很明显。 嬴政的说辞,让他很是满意。 “是啊,是人,便有野心。” “若不心坏野心,无奋起之心,岂非庸才?” 似是有所触动。 嬴稷一面笑着。 一面却是将嬴政缓缓的抱在了怀中。 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自嬴政的右眼缓缓抚过,直至左眼。 而后。 抱着嬴政,直接坐到了那把象征着大秦无上权利的王座之上。 俯瞰东方。 那目光中带着无尽的炙热和渴望:“寡人这秦王,亦有野心。” 似是感慨自语,似是意有所指。 忽而。 嬴稷再低头:“小嬴政,寡人欲让你与你父,皆留咸阳。另派他人质于邯郸,如何?” 嬴政可以听得出来。 这一次的嬴稷所言,皆是发自肺腑。 然而。 对于嬴稷所言。 嬴政却依旧是缓缓摇头。 嬴稷面带诧异:“为何不应?此非你之所愿乎?” 嬴政张口。 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半晌。 “此自乃吾愿。” 嬴政在嬴稷的怀里,先是点头,随后却又是缓缓摇头:“然生于嬴家,既享常人所不能享之富贵荣华,亦需担得常人所不能担之责。” “质于邯郸,乃吾父之责,亦政之责。政替父而质,乃孝也。” “若另择一人质之,岂非以己之不欲而加诸彼身?非善,不义也。” 嬴稷沉默了。 深深的望着怀中的嬴政。 打量着面前这三岁稚子的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 最后。 缓缓的落到了那双清澈如许的眼眸之上。 “政啊,你很像一人?” “何人?” “一位故人,一位朋友,一位知己。” “王祖念他?” “念,日思夜想,皆念此人。寡人和大秦,愧对于他。” “或许,这位故人并不绝对王祖亏欠于他?” “或许吧,他当是这般所想。然寡人……” 说到了一半。 嬴稷忽而不语。 沉默良久。 唯余一叹:“方才朝堂,寡人初见于你,便似乎觉得,他又复回寡人身侧。” “你的眼神,像极了他。” 嬴稷又将嬴政举了起来。 面对于他。 此时那位秦王的目光,已不复锐利,有的只是阵阵的叹息:“他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亦是我大秦的英雄。” “寡人希望政儿以后,也等如他那般,成为我大秦,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嬴政默然。 并不语。 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寡人那位故人之一生,很苦……” 嬴稷深吸一口气,便是沉声道:“政儿,你前往邯郸路路,亦苦。” “便如此,你依旧愿意?” 嬴政自嬴稷的怀中挣脱开来。 跳下王座。 面朝嬴稷。 只是缓缓一揖。 嬴稷又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 是前所未有的灿烂和开怀。 将嬴政扶了起来。 轻轻的拍着嬴政的肩膀:“好!真不愧是我嬴家的好儿郎。” 言罢。 嬴稷复望东方。 这一刻。 那苍老的面容,仿佛是重新焕发了荣光。 缓缓的挽起了右手衣袖。 露出手臂,其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赫然于上。 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王字。 沉思良久。 才是抬头。 朝着嬴政缓缓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嬴政闻言。 只是朝着嬴稷缓缓行了一礼。 及至殿门前。 “小嬴政,十年,再予寡人十年。” “届时,寡人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到咸阳。” 嬴稷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嬴政离去的背影停住了。 陆仁回头。 目光静静的放在屹立于王座前的那道身影。 十年的时间可以很短。 也可以很长。 这位已至古稀之年的老友。 当真还能撑得到下一个十年么? 依稀间。 陆仁的思绪,似是回到了三十七年前。 那时候的这位老友,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叹如今。 行单影只,虽屹立,身躯却早已不复挺拔。 陆仁看了好久好久。 好多好多想要说的话。 却只剩下了一声轻叹。 缓缓拱手:“拜别我王。” 陆仁不再停驻。 年迈的嬴稷双手扶住王座。 目光深深的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恍惚间,却仿佛是和另外一个人重合了一般。 “武安君……” 招了招手,嬴稷呼喊着。 却又发现,那道身影忽而消失不见。 就好似,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般。 连同那道幼小的身影一道。 消失在了大殿。 那一刻。 嬴稷复坐于王座之上。 在他的身旁。 两坛杜康摆于案上。 嬴稷举起一坛。 尽数洒落于殿下。 复举一坛,开怀畅饮。 “武安君,你总说我后世之秦人奉先人之余烈,继前人之志,终有威加四海,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一统天下之时。” “然,你所语之后世,乃是何世?” “你说天意,然何乃天意?” “若天下尽握寡人之手,寡人之意,可算天意?” “你言天意不可违,然寡人却偏要和那天,争上一争!” “十年,再予寡人十年!若成,寡人欲代你,亲眼见证这一切!” “若不成……寡人予你所言,将这一切,皆放予后人。” “父及子,子及孙!一统天下,而复盛世者,唯我大秦!” “哈哈,武安君,再陪寡人饮一杯,如何?” 孤独的王坐在他孤独的王座上。 良久,良久。 末了几日。 咸阳忽而传来消息。 一向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异人,改名子楚,忽而被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立为嫡子。 一时之间。 整个咸阳,乃至是整个大秦都是为之震动。 要知道。 安国君为秦太子。 华阳夫人为安国君正妻夫人。 及多年而无后。 安国君嫡子之位,便一直空缺至今。 而此番。 赢异人被立为嫡子。 也就是说。 赢子楚待安国君继秦王位后,便是大秦王位,最为正统的继承人! 一时之间,整个朝野,都为之震动。 无数消息、谣言四处散布。 不少别有用心之人,也是开始行动起来。 仿佛是一颗巨石,砸入了平静的湖面。 让原本安定的大秦。 瞬间便起得了惊涛骇浪。 直到秦王嬴稷,亲至安国君府。 为安国君及赢子楚贺。 一切,便是尘埃落定。 再无一人,胆敢公开议论此事。 当然。 这一切。 于嬴政而言。 并未有太大的影响。 很快。 年不过三岁的宗室少年,便踏上了前往邯郸为质之路。 “政儿,我的儿啊……” “嬴政,前往邯郸,便居你外祖府邸。不得招惹是非,当安分守己,勤于课业。” “小嬴政,等着姐姐,待你回时,姐姐亲去接你。” “小娃,莫忘与寡人之约定。” 一个多月的颠簸。 离去之时,众人依依惜别之语,仿佛还近在眼前。 陆仁抬头,望得眼前的熟悉的邯郸城。 阔别数年。 他又回到了这里。 却是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嬴政默默的见得那眼前。 邯郸城还是那个邯郸城。 此刻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似不复当年模样。 褪去了战争的阴翳。 邯郸城恢复了他的繁华。 而他陆仁,亦变了模样。 陆仁抬头。 望向天穹。 万里无云,一片晴空。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模样。 然此刻,阳光洒在肩头。 宛若自由人。 而陆仁感觉到的。 却只有束缚和压抑。 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天际。 仿佛是一张大网,死死的罩住了一切。 便连呼吸,都带着沉重。 仅仅是一纸盟约。 便将陆仁一世的努力。 又重新的扳回到了起点。 明明不见其踪。 但是其影,却又无处不在。 小小的身影倔强的扬起头。 注视着天上的一切。 默默的朝着它竖出了中指。 下一刻。 便是电闪雷鸣。 雨声大作。 而伴随着雷鸣和雨声。 陆仁仰天大笑。 收回中指。 大步朝前,踏进邯郸城。 伴随着陆仁踏进邯郸城。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也是随之响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扮演人物:始皇帝嬴政,目前扮演进度:10%。” 倾刻间。 原本变脸的天空,却再复平静。 就好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ps:天家寂寞,王者孤独。) 第七十章白淑投军,终不复从前 而此刻的嬴政不知道的是。 便在他几乎是踏进邯郸的同一时刻。 武安君之女,前秦相范雎之弟子白淑,终是入得咸阳宫。 嬴稷沉默着。 神色复杂的见得面前之人。 熟悉的战甲。 有那么一刻。 嬴稷甚至是激动的站起身来:“武安君,归来也!?” 但当面前之人摘下铜胄,露出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庞。 那一阵悸动,终是变成了良久的沉默。 也正是在那一刻。 嬴稷才是清楚的明白。 他的武安君,不会回来了。 “白淑,你至咸阳宫,欲何为?” 白淑重重拱手:“欲投军。” 叹息一声。 沉默良久。 半晌,便是一挥手。 一把佩剑,已是递到了白淑之手:“莫要辱没此剑。” 一切言语,皆在其中。 时秦昭襄王五十一年。 燕军犯境,赵将庞煖领兵大败之,夺被燕所占之代地、鄗城。 魏兵犯境,赵将乐乘、司马尚领兵大败之,夺被魏所占赵南地二十余城。 齐兵犯境,赵将李牧领兵大败之,夺被齐所占赵东地三十余城。 六月。 将军摎领秦军二十万,攻韩。 八月,赵国,邯郸,廓城。 “听说了吗?李牧将军又领兵大败齐军,夺回我赵土三十余城呢!” “李牧将军真神勇也!天佑我赵国啊!” “光是五月以来,我赵国便夺回被诸国所占之一半国土!待以来日,我赵国尽复矣!” 嬴政走在偌大的邯郸城中。 目光投向四周。 四处皆可见得赵人的脸上,那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既于秦盟。 赵国实力大增。 短短数月。 便屡败诸国。 夺回大片赵国故土。 他还记得。 当初自己兵临邯郸城下。 当赵丹受降,撞剑而崩之时。 那群匍匐在自己面前的赵人,是何等的模样。 绝望、麻木,悲痛…… 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希望。 而眼下。 数年之后。 邯郸城、赵国,早已是物是人非。 那些绝望和麻木开始消散了。 曾经身上的伤疤,开始逐渐愈合。 阳光和希望,开始出现在了每一个赵人的脸上。 嬴政就这般自顾自的走着。 小小的身影,却仿佛是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而他的到来。 很快。 便是引起了周围赵人的反应。 时间可以抚平伤痛,扶平仇恨,抚平一切。 但至少。 不是现在。 自长平一战后。 赵秦两国之间,便注定没有和好如初的那一日。 赵人和秦人之间,早已视对方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这种仇恨。 仅仅靠一个盟约,还远远不足以抚平。 于是乎。 在赵国。 尤其是在邯郸。 身为秦人的嬴政,自然便成了异类。 嬴政居于自家外祖之府。 至邯郸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府上便经历了失火、被砸门、抢掠…… 如此种种,不下十数次。 虽报得赵国。 然赵国朝野,虽口头答应,定追查贼人。 然而到头来,不是一个轻飘飘的查无此人。 便是一句随便推一人出来,抵罪了事。 是否如此。 谁知道呢? 至少嬴政并不大关心。 或者说,自踏进邯郸城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知晓了在此地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稚子,是秦国人吧!?” “呸,小秦狗!” “吾恨不得一剑杀之,以泻吾心头之恨!” “别冲动!眼下秦赵两盟,若杀之,便是坏我赵国大计!” “唉,什么秦赵两盟……不过是秦虎狼之计,以我赵而击之列国,则其坐收渔利也……” “兄所言极是,眼下趁我赵独战三国之际,那秦国起兵二十万伐韩,韩国上下,皆为之惶恐,恐有覆灭之危!” “局势如此,为之奈何?” “呸,此狗命且先记下,待以来日……” 见得周遭那一张张充斥着恨意的脸庞。 听得那一声声恶毒的咒骂。 感受着周遭投过来的漠然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 嬴政如故,大步踏前。 及至府中。 还未说些什么。 外祖便是匆匆而至:“政儿,缘何此番又复出府!?” “府外赵人,皆仇于秦,若有歹人,难免……” 话音未落。 这边嬴政却是抬头,嘴角带笑:“外祖且宽,纵有歹人,亦不能奈何于政。”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的目光,望向远方。 一队作常人打扮,却隐持刀剑的男子四散化入人群中。 并非是秦国派来的暗卫。 而是赵国所派。 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 赵国可以忍受嬴政遭受责骂,侮辱,排挤,仇视。 却唯独比之秦国,更不希望嬴政出得丝毫差池。 而这边。 嬴政外祖也是无奈摇头。 望得这个成熟的简直不似个孩子的外孙,便再不复说些什么了。 半晌。 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便是取出一锦帛,而至嬴政之手:“政儿,此番至秦国,有一书信于你。” “书信?” 嬴政抬头,面带诧异:“可是父亲母亲之信?” 外祖摇头:“似是一唤白淑之人?” 嬴政了然。 也不犹豫。 当即便是接过锦帛,便展开。 书信很短,不过寥寥数语:小鬼,姐姐今日投军,攻得韩国而去。三月不见,将离咸阳,甚为想念。汝于邯郸,当自安稳。记得,多多吃饭,快快长大。 姐姐,很快便高头大马,赴得邯郸接于你去。” 看罢。 嬴政默默的将锦帛折叠齐整,置于袖口。 凝望西方。 神色,却是罕见的带上一丝怅然:“傻姑娘,为何还是踏上此路呢?” “何苦……” 与此同时。 韩国,阳城。 “禀将军,我军斩敌四万众,阳城已克!” 身为裨将的王翦,拱手而立于主将摎面前。 三年时间。 曾经还稍显青涩的少年秦将,如今已褪去曾经的青涩。 更显老练,初具大将之风。 主将赵摎点头,很是欣慰的见得面前的望见。 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沉声道:“多亏王将军以围三阙一之计,韩人畏我军威,多弃城奔亡。韩军方寸大乱,便给我军拔城之机。” “否则,若要拿下阳城,定不会如此简单。” 面对赵摎夸赞。 王翦却只是摇头:“非王翦之计妙,徒以韩人而畏我秦军之威。” 而赵摎见得依旧谦逊的王翦,只是轻笑:“王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你以年少,便初具大将之风。” “阳城一克,我军兵锋一指,待破得成皋、荥阳,韩之新郑,便乃我秦国掌中之物也。” “此番你年纪轻轻,便立此大功,我王必悦。日后,当比于武安君也。” 提及那三个字。 王翦低头,原本脸上的喜悦之色,也是散尽。 沉默良久。 缓缓摇头:“大秦,唯有一武安君也。” 而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便是径直一拱手:“将军,此番战罢,王翦些许私事,此后之庆功宴,怕是不能参与,还望将军恕罪。” 赵摎微愣,随后便是关切道:“王将军可是身体有恙?前番激战,你冲锋在前,莫非……” 话还没说完。 王翦却只是摇头:“王翦无恙,谢得将军关切。” 赵摎这才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此战前,你执意来此,若有差池,本将不知何颜而面王龁将军……” 说罢。 便是摆了摆手:“王将军便有私事,便不必参此庆功宴,本将准了。” 王翦再谢。 而后。 及至自己营账旁。 却是并未进入。 而是径直踏入旁边一账。 待撩开营帘。 果不出其然。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狂吐不止。 其盔甲、铜胄,还有紧握的佩剑之上,皆沾染着淋漓的鲜血。 似乎整个军营,都因此而充斥着浓浓的血煞之气。 王翦面色微变。 忙是上前扶将而起:“白……兄,可是负伤?” 很明显。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投入军中,一道参于此战的白淑。 半晌。 白淑深呼一口气,似是缓过神来。 面色依旧煞白如雪,朝着王翦缓缓摆手:“我无恙。” 神色紧绷的王翦听得此言,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再望向面前的白淑。 沉默片刻。 一向是不善言辞的他,还是沉声道:“白兄,若不适,可归咸……” 倾刻。 便见得方才还一脸狼狈的白淑抬起头来,满脸郑重的望着面前的王翦:“王将军,凡我大秦,若投军者。不战而逃,便为逃兵,按秦律,当斩!” 王翦略带慌乱的解释着:“但是白兄你不一样,若语我王,想必我王定会……” 话音未落。 白淑脸上神色欲厉,言语间已然是带上了斥责:“王将军!你乃我秦之将,莫不知,凡投军者,无论身份,皆一视同仁!” “此刻,白淑不是白淑,而是秦军一小卒也!” 王翦见得满是认真的白淑。 恍惚间。 却是将思绪回到了数年前,初见白淑时的模样。 不过数年。 眼前之人。 当真是王翦所认识的那人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那白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便是王翦,也难以顾及。望兄,勿自珍重。” 说话间。 却又见得。 白淑摸索着。 自一旁取过一袋,递于王翦面前:“王翦,你且说说,这些够我得何等爵位?” 王翦迷茫。 在他看来。 似白淑这般初上得战场的新丁。 能保回一命,便属不易了。 更别说,是有所斩获了。 但此番看来。 白淑这个女子,于此战竟然有所斩获? “我秦法已规定,斩一级,赐一级公士之爵,得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一人。斩三级为上造,斩七级为簪袅,十五级为不更……簪袅之后便可为十夫长,脱离士卒之位……” 带着好奇的目光,王翦直接望向了白淑手中的袋子:“此战,莫非白兄斩得一级,如此一来,便可得上造之……嘶!” 话还没说完。 王翦突然是愣住了。 整个人头皮发麻,是忍不住的一阵战栗。 眼睛瞪得溜圆。 见得袋中密密麻麻的耳朵。 咽了口唾沫。 望向白淑的眼神,已经是如同怪物一般。 “白姑娘……你……” 浑身沐浴在鲜血中。 此刻的白淑,终不复从前。 第七十一章秦攻西周,意在九鼎 距离接到白淑的书信,已经过去了一月。 时秦昭襄王五十一年,九月。 于陆仁而言。 在邯郸的日子。 与其说是为质。 倒不如说,是对心灵的一次放空。 如此安逸的日子。 在为白起的时候,可是享受不到的。 身为武安君的他。 足足数十年的时间。 不是在打仗,便是在打仗的路上。 极少空闲的时间,也都尽数扑在了研究用兵之道上。 而眼下。 虽然邯郸赵人视嬴政这秦国质子为死敌,然于陆仁而言,却不过只是一缕清风。 拂过之后。 除了感受一阵的凉意,便再无他物。 依旧行走在邯郸廓城的街道上。 迎着来来往往的赵人漠视的目光。 嬴政面色如常。 麾下家奴。 以及隐藏在四周的赵国暗卫,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 然而不过片刻。 嬴政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被人挡住了去路——或者说,是面前的另一人,被拦住了去路。 “止步!” 一声倨傲的呼声。 待嬴政缓缓的抬起头来。 便见得面前。 一队衣着光鲜的赵人少年,已是将面前的去路,死死的堵住了。 但是很明显。 他们拦路的对象,并不是嬴政。 而是嬴政面前的一少年。 少年似乎稍长嬴政几岁。 身后跟着一老奴。 看其衣着,似不是寻常人家,且带着浓浓的燕国风格。 此刻被拦住去路:“让开!” 那少年抬头,脸上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 然而他对面的那一群赵国少年,却依旧是嘻嘻哈哈的,并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此地乃邯郸,乃我赵国之都城。” “你这燕狗,该给吾等让路才是。” 为首的一赵国少年,冷哼一声,轻蔑的瞪着面前的燕国少年:“快滚开!” 一旁。 那燕国少年的身旁的老奴紧皱眉头。 见得那群赵国少年身后成群结队的家奴。 深呼一口气,便是附于燕国少年耳畔:“公子,此乃邯郸地界,不宜生事,我们还是……” 而那倔强的燕国少年。 虽无傲意,却有傲骨。 任凭麾下老奴劝说。 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挺直了身体,立于原地,并无丝毫让开的意思。 少年,总是意气的。 不管是那燕国少年。 还是那群明显是故意挑事的赵国少年。 “你个小燕狗,看来是不愿给我郭开这个薄面了。” 那名为郭开的赵国少年,冷笑一声。 故事,便如同预料中的那般发生了。 在郭开和他同伴的呼喊声中。 足足十数个家奴,直接是朝着燕国少年冲了过去。 燕国少年身旁不过一老奴。 怎能敌得过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奴? 不过片刻。 便已经是只有挨打之力,而无招架之功。 那郭开依旧是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呼喊着:“打!给我打死这小燕狗!” 随着秦、赵的联盟。 赵人的仇恨,暂时的转移到了燕、魏、齐等国身上。 此前趁着赵国衰弱。 燕国和魏、齐等国,趁机侵占了不少赵土。 此番燕、赵开战,已是数月有余。 而这郭开这赵人对这燕国少年如此,自然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此刻。 见得那双手抱头,在自家家奴的殴打下,一言不发的燕国少年。 郭开嘴角的笑意,便是愈加的明显。 正指挥着麾下家奴继续殴打。 然而不过片刻。 一个趔趄。 便是被直接撞倒在了地上。 “你挡路了。” 郭开怒而抬头。 却只见得面前,站着一个身高不过及他胸口的稚子。 郭开怒从心头起。 他乃赵国名门贵族之后。 在这邯郸城虽不说是欺男霸女。 因为身份,却很少有人愿意得罪于他。 刚要怒斥。 却忽而一个冷战。 正好对上了那稚子的眼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郭开不能形容。 他只知道。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 仿佛从中看到了尸山血海。 明明还是秋日。 此刻的郭开,却只觉得如坠冰窖。 不待郭开继续说些什么。 一队持到带剑的甲士,已经缓缓的站到了那稚子的身旁。 郭开咽了口唾沫。 下意识抹了抹额头。 双手尽湿。 罕见的没能放得一句狠话。 带着麾下之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片刻后。 “兄台搭救之恩,丹没齿难忘。” 身后一声呼喊。 嬴政停下脚步。 转头凝视着面前的燕国少年。 “燕国,丹么?” 嬴政笑了笑,却并不回头。 身后,少年的呼喊声再一次的传来:“兄台可否告知名讳,来日丹必登门拜访。” “政,嬴政。” “至于拜访,便不必了。” 轻飘飘的声音传到了那为名为丹的燕国少年耳畔。 待到他抬头之时。 才见得那位名为政的稚子,业已远去。 丹那清澈的目光,幽幽的望向远处:“嬴政么?” …… 便在嬴政相遇那个名为丹的燕国少年的同时。 大秦,咸阳宫。 范雎和嬴稷席地而坐。 案上所摆着的,仍是三坛杜康。 只可惜。 两人独坐。 却再少一人。 这边。 嬴稷略带醉意。 仰头将器中美酒一饮而尽:“自武安君走后,范雎你也离寡人而去。” “这偌大的咸阳宫,想再找一人饮酒,竟成了难事。” 范雎笑而不语。 果不出其然,不过片刻,嬴稷复语:“不若复仕,再为寡人之秦相如何?” 倾刻。 范雎神色如常,只是拱手:“王上,范雎垂垂老矣,身衰体弱,岂能再任相位?” 嬴稷朗声大笑,指着范雎笑骂道:“你这老狐狸,还是这般不爽利。” 眯着眼睛。 思索片刻。 嬴稷却是突然询问道:“听说你这三年,都在教导白淑那丫头?” 范雎神色复杂,缓缓点头:“范雎一身本事,短短三年,已尽为淑儿所学。” “眼下,淑儿已有当年武安君之风。可惜,终为一女子……” 谁料。 范雎不过一句之后。 嬴稷却又是大笑:“女子又如何?” 缓缓起身。 嬴稷将目光望向咸阳宫外:“你可知那丫头,在临行韩国前,对寡人说了些什么?” 范雎摇头。 便见得嬴稷目光灼灼,是一字一句道:“武安君之名,先且寄于寡人之处。待以来日,她会亲自来得这咸阳宫中。将这武安君之名,再次移回白府。” 范雎同样也是神色复杂:“倒像是那丫头,能说出来的话。” 而嬴稷眯着眼睛。 幽幽的望向远方:“若白淑真有武安君之能,寡人自然不介意。便让武安君之名再复于白府,又如何?” 说完。 嬴稷脸上的神色,便是彻底的郑重下去了。 转头望向范雎:“寡人欲攻西周。” 仅仅是一句话。 一旁的范雎,便是神色微变:“王上,那伊阙那边……” 眼下。 自秦攻得阳城之后。 列国皆是恐慌。 要中。 大秦此番攻下阳城。 于韩而言。 便不次于当年,武安君取得上党,长平。 从此以后。 韩国国都之新郑,便是完全敞开在秦军的兵锋之下。 若秦国愿意。 大军长驱直入。 要不了多少时间,便可直接兵临新郑城下。 于是乎。 在这般情况之下。 周天子姬延,以西周君姬咎为大将,联合除赵以外的列国诸侯,欲起得五十万大军,兵出伊阙,以彻底的阻绝秦军通往阳城之路。 按照原本的情况。 大秦自然要发得大军,阻止联军攻得伊阙。 然而此番。 嬴稷这秦王不但是不令秦军驰援伊阙,却反而掉转兵锋,去攻打一个小小的西周国? 这西周国。 并未周之正统。 眼下其实和秦、赵等国一般,都属于诸侯国。 近两百年前。 周贞定王崩。 其四子夺位。 短短数月间,其二子、三子,皆杀兄夺位。 其三子周考王姬嵬,恐长兄、仲兄前车之鉴复现。 便划王畿河南之地,封其弟揭于王城,建周国,疆域为瀍水以西、洛河以南,是为西周桓公。 后西周公国公子根叛乱,周王畿遂分裂为东周、西周两个小国。 自此,除正统的周天下所居之周王朝之外。 天下又复增东周、西周两国。 而眼下。 西周国的意义,于秦国而言,还不仅仅如此。 现周天子姬延继位之后。 偌大的周王朝虽尚存,却早已是名存实亡。 堂堂周天子。 起先寄居于东周国。 后秦先武王欲入东周试举周鼎,为姬延所拒。 武王大怒,命右丞相樗里疾直接将姬延逐出王宫。 姬延无奈。 堂堂周天子,颠沛流离,只能寄居于西周国。 连带着,象征着天子身位和为威仪的九鼎,亦置于西周。 而此番。 范雎哪里还不明白。 嬴稷攻西周。 意不在此,而在于九鼎! 范雎面色大变。 深深的望向面前的嬴稷:“王上,眼下时机未至,我大秦,不必急于这一时……” 而嬴稷沉默良久。 目光依旧是幽幽的望向远方:“大秦自然可以等。但是范雎,寡人,等不了了……” “寡人和你一样,都老了。” 范雎叹息一声,无奈低下头去:“我王欲何为?” 嬴稷不语。 只是那锐利的目光,一直是直勾勾的盯着西周国所在的方向,久久不曾放开。 —— 时间兜兜转转。 又是数月。 时秦昭襄王五十一年,十二月。 偌大的邯郸城。 此刻已经笼罩在一片的冰天雪地之中。 嬴政外祖府上。 便连嬴政身上,也是裹上了厚厚的狐裘。 而在他的对面。 燕丹神色复杂的望着面前的嬴政,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丹未曾想,政兄竟是秦人。” 而整个人都裹在狐裘之中的嬴政听得此言,却不过轻轻的笑:“怎么?因为吾乃秦人,便后悔结识于我?” 第七十二章老朋友,临别前再饮一坛如何? 嬴政和燕丹,终是成了好友。 至少。 在燕丹自己看来。 的确是如此的。 随着嬴政的一句询问。 年少的燕丹仰头,嘴角扬起的,都尽是淡淡的笑意:“丹的朋友有燕人,更有秦人,亦有魏人、楚人、齐人、韩人,甚至有赵人。” “吾于友交,不在其国,而在其人也。” 纵列国纷争。 此番秦独强于天下。 然终有关系较为缓和之国。 而燕国,便是其中之一。 相对于魏、韩、赵等人,燕人对于秦人的仇恨,倒未曾有那般刻骨铭心的强烈。 毕竟。 燕国地处中原东北端。 是列国中,距离秦国最远的列国。 无论是战略位置,还是战术意图上。 秦、燕之间。 都暂时没有任何的冲突。 前番。 范雎为秦相。 以远交近攻之策而为秦谋天下。 其中,燕国便和秦国互盟多年。 相互联姻,互通有无。 关系,自然还算是不错的。 然而这边。 见得燕丹那满脸的笑意。 嬴政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是淡然。 深深的见得面前一脸笑意的燕丹。 后者,似乎因为又交一友,而年少的脸上,满是止不住的高兴。 “若日后,你最好的朋友,却成为你最大之生死仇敌呢?” 幽幽的一句。 燕丹的愕然。 年少的他,似乎并没有想得太多。 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即为好友,又怎成死敌?” 嬴政轻叹一声。 终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燕丹的肩膀:“或许以后,你会明白的。” 而与此同时。 西周公国,王城。 自周天子姬延,寄居西周之后。 此地,自然便暂时的成为了周之王城。 但是此刻。 身为天子的姬延,情况却并不大好。 此刻的他,身处宫后一高台之上。 却并未有居高临下的波澜壮阔。 有的,只是莫大的悲哀,和深深的绝望。 “请天子奉还我资!” “在下知天子在宫,缘何不应!?” “所欠而不奉,岂非天子之德!?” “姬延,速速开得宫门!” 宫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似乎是透过了厚厚的宫门,直达深宫之中。 此番姬延以天子号令,欲命列国起得五十万兵,合力伐秦。 姬延命西周公凑齐一支五六千人的大军。 然而,西周国弱。 虽勉强凑齐兵甲。 却缺少武器、粮饷。 无奈之下。 姬延向西周境内的富户筹借军资,付给他们借券,答应周军班师之日以战利品偿还。 此举。 姬延雄心勃勃,自以为能凭此战,一举重创秦国。 甚至,恢复先祖昔日之荣光,便在眼前。 梦是美好的。 现实,却是无比残酷。 及至伊阙。 其余诸国,此番皆陷入混战之中。 哪里有工夫理会姬延? 是故。 除得楚国派得些许兵马。 其余诸国,皆失约而不至。 在伊阙盘桓三月。 甚至伊阙之秦军,都不惜得搭理这群跳梁小丑。 大开城门。 一切如故。 哪里有什么将临大敌的反应? 所谓的周天子令,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又值此时。 奉秦王嬴稷之令。 秦大将赵摎,领兵攻得西周。 西周君姬咎领兵慌忙撤回国内。 现在。 周军回来了。 问题是。 钱呢? 粮呢? 于是乎。 便有了如此的一幕。 西周国内富户,皆持借券,而欲使姬延这周天子还债。 然而姬延,又那里来的钱粮与之? 无奈之下。 堂堂周天子,窜此高台而避债。 冬风凛冽。 如同刀刃。 寒得姬延之身,亦寒得姬延之心。 “天王,不若命令甲士,驱之?” 一旁的周臣,低着头,见得面前神色落寞的姬延,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而姬延散发披肩,一脸苦涩之意,却不抬头,只是摆手。 “由得他们去吧,由得他们去吧!由得他们去吧!?” 三声呼喊。 一声厉过一声。 三声过后。 堂堂周天子姬延,竟是口吐鲜血,直接晕倒了过去。 于是乎。 不过翌日。 “杀!” “杀!” “杀!” 厮杀声,呼喊声。 白淑浑身浴血。 手持宝剑。 剑光如电。 一剑刺入一周军咽喉。 在她的周围。 横七竖八的摆着不知道多少具周军的尸体。 而在她的对面。 尚存的周军。 对于这为大秦的千夫长,官大夫。 却早已畏之如虎。 见得面前的杀神。 两股战战,连手中武器都是拿不稳了。 又哪里来的勇气去御敌? 白淑只身。 朝着周军而去。 一人进。 则百千人退。 不过片刻。 “叮当!” 但见得一阵阵的丁当作响。 那群早已丧胆的周军。 竟是弃得手中武器。 双手高举,直接跪到在地。 攻周之王城,不过一日。 秦军克。 西周君姬咎赤身坦乳,口含玉器,自缚双手,举国而降。 全献其西周国城邑三十六座,三万黎庶于秦。 时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三月。 “政,你听说了么!?” “你们秦国,灭得西周国!” 在嬴政的身旁,燕丹绘声绘色的述说着。 手舞足蹈的同时,眼眸中也难免带上了一丝的羡慕和渴望。 而在他的身旁。 嬴政独坐于席,手中捧着一捆竹简,只是缓缓点头:“曾听得。” 燕丹亦是大点其头。 不过十岁不到的少年。 也不顾忌些什么礼法。 就这般,亦坐于嬴政身侧。 缓缓的望向西方,眼眸愈加亮了:“你们秦人真好,秦国和秦军太强了,要是我燕国如你们秦国一般强大便好了……” 少年的窃窃私语。 打断的嬴政读书的兴致。 缓缓抬起头来。 望向面前少年,勿自摇头。 而在他身旁,少年却依旧是在不住的轻呼着:“不过,这倒也无妨!” “日后,我燕丹为燕王,定重铸黄金台,复我先照王之基业!强我燕国,强我燕军!定让天下列国,皆不敢轻视于我燕国!不敢欺凌于我燕国!” 小小的少年。 小小的梦想。 在那一刻。 嬴政分明看见了。 在说着这些的时候。 那少年的身体,是在熠熠生光的。 亦如他明媚的眼眸一般。 “丹,这便是你的志向么?” 一句轻轻的询问。 那名为丹的少年转过头来,嘴里依旧是不住的笑意,重重的点头:“对!这便是我的志向!我燕丹日后,定为燕王!定强我燕国!” 继而望向一旁经常沉默不语的好友,燕丹脸上的笑意欲明显了:“政,你的志向是什么!?” 那名为政的少年沉默良久。 一直微咪的眼眸须臾睁开了:“我的志向?” “对,你的志向!” 嬴政笑了。 缓缓抬头。 指向了那浩瀚无垠的天空:“那,便是我的志向。” 丹自是不明所以。 只是挠着头:“天么?” 忽而又向是明白了什么。 大笑着拍了拍政的肩膀:“所以,政你的志向也是为王么!?” “放心,政你定会如愿的!日后,你定会成为秦国之王!” 似乎很是激动。 丹起身。 朝着嬴政的身周,来回的踱步着。 “日后啊,吾为燕王,你为秦王!届时,秦王政,你可愿盟于燕王丹!?” 少年轻咳一声,双手负于后背。 脸上的表情郑重,煞有介事的询问着。 在他的注视下,政依旧不语。 而一向活泼的丹却也不恼。 依旧是手舞足蹈的替两人规划着未来:“至那时,秦燕而盟。吾居东,君居西。” “吾攻齐赵,君伐魏韩;遥相呼应,联手破楚!会盟而称帝,何其美哉!?何其壮矣!?” 政一直沉默着,沉默着。 淡淡的见得越来越兴奋的好友。 半晌。 “如果可以的话,丹,你不必做得燕王。” 燕丹抬头。 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解之色:“不做燕王?” “政,你这是为何!?莫非小看于我,以为我做不得燕王么!?” 想要说的有很多。 然而最终。 嬴政终究是未得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 那个名为丹的少年,有些闷闷不乐的离开了:“政,你且等着。我燕丹会证明,我日后定能做得燕王的!” 而那个名为政的少年,见得好友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直至最后,丹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独剩一人而独坐。 大雪纷飞。 独钓孤雪。 “丹,你做得燕王。” “然而丹啊,你的志向很好。但是你的心太小,你的眼睛看不得更远的远方。” 缓缓起身。 政独立空院。 时值寒冬。 飘得大雪。 万籁俱寂。 少年一人的声音,响彻在这孤独的院落:“这天下,注定只能有一个声音。” “而那个声音,为秦,未有燕……” …… 时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四月。 周天子崩了。 临死之前,忧愤加家。 至于死后,仍不得合眼。 他未留得遗昭。 未立新君。 走得凄苦,走得不甘。 亦如那此刻的周王朝一般。 一步,一步。 走向终结。 至此。 周之国权。 尽为西周、东周两国把持。 西周据洛邑,东周据巩邑。 不久。 西周公姬咎,亦逝。 西周公国,群龙无首。 三万黎庶皆奔亡而东去。 秦得九鼎而运于咸阳。 偌大的咸阳宫中。 嬴稷独坐王座。 驱散了殿中所有人。 空荡荡的大殿。 四下孤寂。 除了嬴稷这秦王。 能伴他的,便只有身旁那整整齐齐陈列于前的九鼎。 扬州、荆州、梁州、徐州、豫州、雍州、青州、兖州、冀州。 时大禹治水而定天下。 足迹遍布天下。 序天下,而定九州。 九州既定,铸九鼎。 名山大川,奇异之物,皆镌于上。 传至如今。 业已近两千个春秋。 夏去商来,商亡周立,春秋战国。 纵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然九鼎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 依旧如故。 得九鼎者,而王天下。 “天下……寡人之天下!大秦之天下!” 苍老的嬴稷步履蹒跚,艰难的来到九鼎面前。 抚摸着上面的名山大川,抚摸着上面的大江大河,抚摸着上面的天下。 一道道的纹路。 倒似居于天上,俯瞰众生。 近了! 嬴稷的梦想,白起的梦想,范雎的梦想;大秦无数先王先人的梦想;所有秦人的梦想。 更近了! 扶着九鼎。 嬴稷一路走,一路看。 短短数步,却像是走过了一生。 只差一步! 那梦寐以求的东西。 便是唾手可得! 然当嬴稷终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 一声闷哼。 嬴稷左手捂嘴,满脸痛苦的就要跌倒下去。 右手死死的抓着九鼎,怎么也不肯放开。 良久良久。 嬴稷放开左手。 可见得的是,手心一阵触目惊心的嫣红。 “寡人欲争!寡人欲争!寡人欲争!” 嬴稷横眉怒视,直视于天:“天,你胆敢拦于寡人!?” 天弗应。 慢慢的。 那痛苦越来越剧烈。 剧烈到常人早已不能承受的地步。 而嬴稷不屈。 右手依旧死死的抓在那九鼎之上。 然而。 在晕死之后。 那紧紧抓着九鼎的右手。 终是无力的放开了。 天意? 命运? 谁知道呢。 而天下众人只能知道的是。 秦王更急了,连带着秦国进取之心,亦愈加急切。 时秦昭襄王,五十三年。 秦王得九鼎,号令天下臣服。 燕、赵、齐、韩、楚。 皆慑于秦威。 遣使而至。 独魏其后。 秦王使赵摎领兵伐魏,公乘白淑为裨将。 裨将白淑火烧吴城,斩魏卒三万。 魏王骇,入朝委国而听秦令。 白淑因功,拜五大夫。 当年,秦王嬴稷卧病在床,数月有余。 一切国务,皆由太子安国君、及众秦卿代理。 时昭襄王五十四年,孟夏之月。 嬴稷的身体,似乎好了些。 本卧病在床的他,似有神佑,竟能下地。 此月。 秦王于雍城之交,祀于上帝。 当是时。 雍城南郊。 六辂之礼皆备。 宰得十太牢。 以祭上帝。 上帝者。 为六天上帝。 其一为昊天上帝,主宰天下,居其首。 其辂为苍辂。 其五曰五方天帝,又曰太微五帝。 五方天帝者。 配得五色五行。 五色曰:白、青、玄、赤、黄。 五行曰:金、木、水、火、土。 分别为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先纪。 昊天上帝祭于中。 而五方天帝以五行之方位,分祭于郊。 东郊曰青辂,配祀东方上帝太昊伏羲氏,从祀官曰句芒,从祀星曰岁星,另有从祀三辰、东方七宿。 南郊曰朱辂,配祀南方上帝赤帝(炎帝)魁隗氏,从祀官曰祝融,从祀星曰荧惑,另有从祀三辰、南方七宿。 中郊曰黄辂,配祀中央上帝黄帝有熊氏,从祀官曰后土,从祀星曰镇星,无从祀。 西郊曰白辂,配祀西方上帝白帝(少昊)金天氏,从祀官曰蓐收,从祀星曰太白,另有从祀三辰、西方七宿。 北郊曰玄辂,配祀北方上帝黑帝(颛顼)高阳氏,从祀官曰禺强,从祀星曰辰星,另有从祀三辰、北方七宿。 祭必。 嬴稷服大裘而冕。 上着玄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 下穿纁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 头戴通天冠,脚踏赤舄,以木置履下。 近了,又近了。 于嬴稷而言。 这是最后的一步。 此刻的他。 脸色涨红如血。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堂堂秦王,甚至身体都是在微微的发颤。 他要争! 他要争! 他要从那至高无上的天手中,争得那一丝天意! 今日! 只待今日! 今日一过,他的梦想! 白起的梦想! 无数秦人的梦想! 便至了! “礼成,请王祀!” 伴随着一声呼喊。 嬴稷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寡人……嬴稷!” “秦王也!” “今……祭祀于天,当……” 少许。 伴随着嬴稷眼前一黑。 一切,戛然而止。 他终究还是没能争得过天意。 祭天失败之后。 本是身体好了些的嬴稷,积重难返。 时昭襄王五十六年秋,秦王嬴稷,一代雄主。 卒于咸阳宫中。 死前,立子安国君嬴柱为秦王,尊赢柱之母唐八子为唐太后,而其合葬于先王。 韩王衰绖入吊祠,诸侯皆使其将相来吊祠,视丧事。 与此同时。 邯郸。 今年的嬴政,业已九岁。 而至邯郸,已是第六个年头。 终是没等来嬴稷赴得十年之约。 “好好的秋天,竟是下雪了。” 陆仁独坐于亭。 看得外边纷纷而落的大雪。 似乎连天,也在为之哭泣。 两坛杜康,整整齐齐的摆在案上。 陆仁提起一坛。 将之洒落这在白茫茫一片的天下。 复起一坛。 举起:“老朋友,你失约了。” ”不过,临别之前,再饮得一坛,如何?” 就着大雪。 陆仁饮尽坛中酒。 不顾得漫天的大雪。 就这般,独坐于雪地中。 第七十三章可惜,我并无琼琚与你 大雪淹没了歌声。 淹没了一切。 却未曾淹没的,是志向。 是嬴政、是已经逝去的武安君白起、秦王嬴稷……所有人的志向 “你的梦想,你很快,就会看到。我会替你实现的。” “而且,不仅仅是你所希望的那样!” “我会将他做得更大,更好!” 陆仁似是醉了。 以至于当燕丹赶来的时候。 见得孤坐于地的嬴政,都是吓了一跳。 “政!?” 一声呼喊。 嬴政不曾回头:“丹,你来了?” 施施然的自地上站了起来。 不复半点醉态。 就仿佛仿佛醉倒的不是嬴政,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我才知,秦王……” 话还未落。 嬴政转过头来,缓缓的摇了摇头。 燕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止住了嘴。 微微抬头,沉默着望向面前的嬴政。 六年为质。 时年九岁的嬴政长高了。 原本身高直至燕丹胸口的他,此刻已比燕丹高出了足足半个脑袋。 几比成人,矮不了几分。 不知是过了多久。 便在这漫天的雪地里,燕丹深呼一口气,终于是鼓起勇气询问道:“政,你几时回得秦国?” 秦王嬴稷驾崩。 原安国君嬴柱立继。 而其嫡子嬴子楚,便为秦之太子。 而嬴政,身为秦太子之嫡长子。 自然不可能再质于赵。 嬴政见得满是惆怅的燕丹,面色亦是平淡:“明日便动身。” “你呢?” 燕丹之父喜,早在两年前便已继位。 而燕丹身为燕王喜之嫡子,自然也不可能再在邯郸为质。 不过。 前番数年,燕赵互有攻伐。 所以。 早该回得燕国的燕丹,便一直留到了今日。 此番听得嬴政询问。 已长大的少年低着头,情绪略有些低落:“此次相见之后,我便复回燕国。” 嬴政倒是有些没有想到。 燕丹竟是比自己更早而离开邯郸。 望着这漫天的大雪。 嬴政颔首:“那便恭喜你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言语间,也并无丝毫波动。 燕王喜膝下少子,而燕丹为燕王喜之嫡子。 此回燕王。 定能顺利而承得燕太子之位。 而至此临别之际。 燕丹的脸上,也尽是失落还有一丝未曾察觉的惆怅。 低着头。 沉默良久。 摊开双手。 唯余三物。 木瓜、木桃、木李。 古诗有云: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虽然没有言语。 然而那略带淡淡忧思的言语,却仿佛响彻在四周。 面对燕丹殷切的目光。 嬴政却只得无言以对。 半晌,才是抬头:“丹,可惜我并无琼琚与你。” 燕丹亦是沉默。 低着头,不语而多时。 半晌,终是幽幽一声长叹。 当年的少年。 业已不复昔日的年少轻狂。 长高的也不仅仅只有身高。 十余岁的燕丹。 正到了晓事之年。 对于很多事情。 虽不得详解。 心中却已隐隐的有了计较。 他似乎开始明白了。 为何当初。 也是在此地。 两人论及志向,为何嬴政当初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少年总是盼望长大的。 然而在长大后。 却又是那般的希望,自己从来都未曾长大。 因为长大后,便有了思考,有了忧愁,不再纯粹。 此番。 四目相对。 一切言语,却都在两人不言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燕丹叹息一声,朝着嬴政缓缓一拱手:“再见了,政。” 燕丹转头。 冒着风雪。 大步踏前。 不及转身。 身后幽幽的吟唱复起。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燕丹紧紧的握紧了双拳。 却依旧不曾回头。 “政,我终会为燕王!” “我终会铸得黄金台!” “我终会复我先昭王之基业!” 少年不甘的呼喊。 带着坚定,不容丝毫质疑。 回应他的,却唯余一声长叹:“再见了,丹。” 燕丹离开了。 两个同样质于邯郸的少年。 却不知再见。 已是何时。 纵使再见。 又将以何种身份? 又将临何等心态? 何等处境? 两人皆不知也。 在茫茫的大雪中。 嬴政见得燕丹的身影,消失在雪幕。 此刻的他。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漫天的大雪。 很快,便将燕丹来去之时的脚印掩盖。 在这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他又是孤独一人了。 六年的时间。 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长到嬴稷似乎忘记了当初咸阳城具体是什么模样。 却也短到。 仿佛踏进邯郸城,还是在前一秒。 为质赵国六年。 嬴政终是离开了。 告别了邯郸城。 也告别了六年的质子身份。 除了少许的一些人或事。 仿佛什么也没有得到,却又仿佛得到了什么。 赵国派得五百甲士,一路护送嬴政。 直至赵、魏、秦三国边境。 随着他一道的。 还有赵国派得秦国,前往吊唁的使团。 有赵使臣和嬴政在。 一路上。 足足十日。 方才至得边境。 虽然缓慢。 倒也还算顺利——毕竟足足五百全副武装的赵精卒,还没有什么不长眼的盗匪,胆敢招惹。 然而意外——终究是发生了。 当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护驾!护驾!护驾!” 旦听得车队外,呼声,杀声,惨叫声一片。 待得嬴政掀开了车帘。 便见得车队外面,已是一片混乱。 在不远处,成群结队的蒙面骑兵,正朝着车队所在的方向,冲杀而来。 而在这群骑兵的背后,还有大批步兵,亦步亦趋。 一时之间,现场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全体戒备!” “结阵!迎敌!” “护驾!护驾!务必不得让贼子冲入车队!” 远处的骚乱。 并未让嬴政的脸上带上丝毫的慌乱。 脸色平淡如许。 只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 此番这车队不但是有他这个秦太子之嫡子,秦国未来的继承人。 更是有众多赵国之重臣。 此番袭击车驾,无论成还是不成。 都等于说是同时得罪了秦、赵两国。 这份怒火。 可不是谁,都能简简单单的承受下来的。 到底是谁。 竟然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前来袭杀? 便在嬴政思索间。 一场接触战,已是不可避免。 赵精卒不亏愧是赵精卒。 毕竟此番。 不单单是有嬴政这个秦太子之嫡子在。 而且还有众多赵国使臣,其中不乏眼下赵国之重臣。 所以,这五百负责护送的赵卒。 皆是自赵北疆抽调而来。 长期和塞外夷族作战。 又厉前番赵攻齐、魏、燕之战。 乃是眼下,最为精锐的之赵卒。 此番虽遇袭。 然而不过片刻,便已经是反应了过来。 在赵将的指挥下,迅速的摆好了阵势。 盾兵当头。 以抵御来犯之贼人骑兵冲击,以及弓弩之齐射。 戟兵、矛兵居中。 至于刀盾兵和步兵,则以圆阵,将嬴政和众赵国使臣,团团护在了中央。 弓兵、弩兵齐射。 不过片刻片刻,冲锋在前的敌军,便已是栽倒一片。 以阻碍来犯之敌进击之势。 很快。 敌兵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 在场众人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任何的放松。 “政公子,情况紧急,由吾等士卒掩护,定护得公子速速突围而去!” 在嬴政的身旁。 一人急匆匆的赶到。 此人。 嬴政倒也是熟悉。 并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出使秦国之赵臣楼缓。 他曾为秦国旧臣。 如今又事于赵。 此番赵国派往秦国吊唁的使团,便以楼缓这个上卿为首。 然而。 听得楼缓之言。 嬴政却是缓缓摇头:“这伙敌军,来势不下,早已有防备。” “突围?不可能的。” 一语之后。 楼缓愕然。 便顺着嬴政的目光,望向远方。 嬴政的话,自然没有说错。 因为这群敌人,既然敢冲击车驾,自然是早有了防备。 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数量,也是赵精卒的数倍之多。 粗略一看。 至少便不在一千之数!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 这群敌人,无论博杀经验,亦或者是战术都是十分完备。 并非是一味的莽冲。 骑兵当先,冲锋在前,却并不急于冲击赵卒军阵。 毕竟,眼下的骑兵,可并没有眼下陆仁后世所熟知的那本极具冲击力。 在没有三件套的情况下。 更多的情况下。 骑兵只是作为一种侧翼骚扰、包抄的作用存在。 而伙敌军,显然都是百战之卒。 论及战术素养,丝毫不下于那五百赵之精卒。 排头骑兵,只是围着军阵不断的佯攻,骚扰。 隐成四面包夹之势。 不但可以用以掩护后方步兵推进。 而且。 还能吸引赵弓弩手火力。 如此战法。 围而不攻。 在兵力、军械、单兵战力都不占优的情况下。 如此下规模作战。 凭借不过五百赵精卒。 想要突围而去。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乎。 不过是两刻钟。 不过损得数十骑兵。 后方步兵,便已在骑兵的掩护下杀至当面。 楼缓脸上,已带上慌乱之色:“此番,该如何是好!?” 此刻。 即便是他这样不通军务,徒以口舌之利的谋臣,也已经明白。 这伙来历不明的敌军,今日恐怕是想要将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都留于此地了。 而便在他话音刚落。 “楼卿。” 一声呼喊。 楼缓下意识的转过头来。 但见得那原本于马车中的秦国公子,不知何时已经是站到了他的身旁:“传令下去,命令所有将士,收缩防线。” 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只是此话,若是从一久经战阵的名将口中而出。 楼缓自然是觉得没什么的。 只是。 此话从嬴政这个年不过九岁的秦国公子口中说出…… 怎么听,楼缓都还是觉得有些违和。 九岁的小孩子。 毛都还没长齐呢…… 恐怕连杀鸡都没杀过吧? 如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反倒是开始指挥了? 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 “敌军凶猛,我不能挡。收缩防线,可暂阻其攻势,以待救至。” 当楼缓对上那双透亮满是漠然的眸子之时。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下意识的便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 从其中,楼缓仿佛是看到了血流漂杵,尸山血海。 耳边仿佛是阴风阵阵,听得无数的惨叫和哀嚎。 这当真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拥有的眼神吗?qqxδnew.net 以致于下意识的,楼缓竟觉得嬴政的话,似乎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从现在看来。 除了防守之外。 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突围了。 “可是公子……当真会有救至吗?” 说话的时候。 楼缓都下意识的带上了商量的语气。 仿佛询问的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而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一般。 嬴政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西方。 身处如此危局,却依旧神色平淡,不带得一丝波澜:“会有的。” 于是乎。 随着楼缓下令。 五百赵精卒,熟练的收缩防线。 还好。 在他们离开邯郸,前往秦国之时。 考虑到可能安危。 还待上了大量的军械。 收缩防线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在四周设下了拒马桩,绊马索。 以此为据点。 以十人为一队。 重重设防。 进退有据。 故此。 虽敌军占得绝对的优势。 一时之间。 却也难以突破五百赵卒之防线。 然而。 毕竟是兵力悬殊。 这群来犯之敌,实在是悍不畏死。 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凡有坠马,或者是受伤者。 或是自我了结。 畏缩不敢者,皆是被身旁同伴持刀挥剑而斩。 俨然出发之前,便已是心怀死志。 随着时间的推移。 敌军终是突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近一个半时辰。 五百赵卒。 业已阵亡大半。 只剩下洋洋洒洒不过百余赵卒,死死的将嬴政和众赵使臣,护在中央。 现场形势,已是一发千钧。 “尔等好大的胆子,胆敢袭击吾等车驾!?” 在嬴政身旁。 楼缓神色微白,朝着那伙不断逼进的敌军,厉声的呼喊着。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楼缓的呼喊。 却是那般的色厉内荏。 楼缓的呼喊,却并未对这伙敌军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们并未有丝毫的言语。 依旧是快速的冲击着嬴政一方仅存的防线。 而他们的目标,却并非是赵卒或者赵臣。 赫然是被护于最中央的嬴政! 不出片刻。 百余赵卒几乎死伤殆尽。 便是楼缓等人,业是满脸绝望。 唯有嬴政依旧面色平淡,静静的望向西方。 耳畔。 敌军的喊杀声,赵卒的哀嚎声。 甚至有几个敌军,已经冲杀至嬴政数步之遥。 生死,便在一线之间。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 “轰隆!” “轰隆!” “轰隆!” 远方,忽而烟尘大作,呼声四起。 嬴政抬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映入了他的眼帘。 (5000字大章跪求免费的用爱发电吖) 第七十四章世界不黑也不白,只是一道精致的灰 在这秦赵魏三国边境。 狂风呼啸。 大雪弥漫。 本是一片澄澈的世界。 此刻,却染上了不属于它的颜色。 残肢遍地,兵刃散落。 淋漓的鲜血染红了一片洁白的世界。 便连狂风的呼啸也在不断持续的惨烈哀嚎声中,暂时的隐而不现了。 一场战斗。 不,或者是一场屠杀。 并未持续多久。 一千前来袭驾之敌。 死伤大半。 剩下的,便狼狈而逃。 并没有留下什么活口。 或者说。 即便是被包围的敌人。 在突围无望后。 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利落干脆的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很快。 及至嬴政面前。 “小嬴政。” 一声轻呼。 见得面前沐浴在鲜血下的故人。 嬴政自然知道这些年,声名已开始遍布列国,被称为大秦奇女子,小人屠的白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哪怕是经历了方才那般惨烈的厮杀,然面前的故人,却依旧神色如常。 仿佛刚才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群蚂蚁一般。 六年不见。 时间似乎改变不了她的容颜。 却改变了她的人。 白淑还是那个样子,似乎并未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老去。 然而嬴政分明见得。 从前的周姐不见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有武安君之女,秦将五大夫白淑。 “你终究还是……” 想要说些什么,说到一半,嬴政却又是摇了摇头:“这些年,苦了你了。” 白淑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自己选的路,何苦之有?” 而后。 复望向面前的嬴政。 六年的时间。 白淑似乎未变。 然而面前的嬴政,却早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淑依稀还记得,六年前,当嬴政离开咸阳的时候,还不过及得她腰。 而现在。 却已是仅仅比她矮了半个脑袋。 怕是再过几年。 便已是长得比他还高了。 虽然面貌还未彻底长开。 然剑眉星目,五官立体。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锐气天然。 虽不怒而自有威仪。 白淑静静的看着。 下意识的便想要祸害后者那一头披肩顺滑的长发。 然而见得后者几和她不相上下的身高。 终只余淡淡一笑:“小嬴政,姐姐来接你了。” 嬴政那从来便是冷淡的脸上,嘴角也终是勾勒出一丝弧度:“嗯。” 再别重逢的寒暄总是短暂的。 不及片刻。 白淑麾下,便有将士正着神色,朝着白淑和嬴政径直的一拱手:“启禀公子、将军,斩得贼军七百零三人,窜者七十九,余下贼军见事不可为,皆自刎而亡,无一活口!” 白淑点了点头。 眯着眼睛,转头盯着那周遭遍地的尸首。 没有丝毫犹豫,便又询问道:“贼军尸体,可曾有得线索?” 那将士又是摇了摇头:“启禀将军,这群贼军临行前,皆已刺面而毁得容貌,其所用之兵刃、盔甲、复有秦、燕、齐、韩、魏、楚、赵、卫多国样式不,并未有辨明身份之物。” 听得此言。 白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而在她的身旁。 嬴政却只是轻飘飘的挥了挥手:“行了,尔等且先退下。” 使了个神色。 一旁的白淑便已是心领神会。 随着嬴政上得马车。 而周遭方圆三十步开外。 皆是戒严,而不准任何人进入。 当是时。 白淑见得嬴政,便是沉声道:“看来这群人,皆为死士,不成功则成仁,当是有备而来。” 说完。 定定的见得面前神色如故的嬴政,便又是沉声询问道:“阿政,你是如何确定,待你离开邯郸,会有贼人袭击?” 很明显。 白淑明前,此刻她面前的嬴政,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否则。 绝对不可能在离开邯郸之前,便以书信知会于她。 若不是嬴政的那封书信,白淑能否及时带着大军赶到,都还是个未知数。 面对白淑询问。 劫后余生的嬴政脸上却依旧满是淡然之色,只是将目光望向西方:“那白淑你觉得,此番行刺,会是何人所为?” 白淑沉思片刻。 似有所悟,便道:“此番阿政和赵国使臣一道归秦,若为贼人所害,秦赵之盟便解,或许便是……” 话还没说完。 嬴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白淑的意思。 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自己这个秦国未来的继承人,被刺于此秦赵边境。 那自不必多说。 原本的秦赵之盟,必因之而生间隙。 是故。 此番刺杀,或是列国之人所为。 “白淑,以我大秦如今之实力,秦赵之盟,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一句之后。 白淑默然。 六年后的大秦。 早已不复从前模样。 六年前,大秦历经连番大战。 民疲而国惫。 然而六年后,历经生息。 大秦国力已复,民力正盛。 是故。 前番却得西周,运九鼎而至咸阳,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列国虽心有不甘,然力所未逮,不得不选择表臣于秦。 如今秦王,虽不复天子之实,却隐有天子之名。 其实力。 早已不是单独一国足以对抗。 便是以一国而敌六国,也并非无稽之谈。 在如此情况之下。 盟赵? 已经不过是大秦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白淑眉头紧锁:“既不是如此,莫非想刺得阿政,而至我秦国内乱?”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便是连白淑自己都摇了摇头。 毕竟。 嬴政的身份虽然是尊贵。 但是说白了。 也不过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罢了。 其父子楚虽为秦太子。 但是其膝下,却也并非只有嬴政这一个儿子。 便在嬴政质于邯郸那年。 韩夫人便为子楚生下了他的第二个儿子,时年已六岁的成蟜。 而后数年。 陆陆续续亦有子嗣降生。 便此番嬴政没于此地。 于大秦而言,却也无多大影响。 大不了,便另择一人为继承人罢了。 所以。 在排除这一切的可能之后。 瞬间。 白淑便是想到了什么:“是秦……” 话还没说完。 嬴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将目光望向西方,那正是咸阳所在的方向。 其锐利的目光,似刀剑一般。 仿佛要不远千里,直刺于咸阳。 正如白淑所想。 排除了一切的可能之后。 那便剩下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秦国,或者是那咸阳,那巍峨的咸阳宫中。 有人,不欲嬴政活着返回咸阳。 至于是谁? 嬴政心中自有计较。 此刻复转过头来,见得面前已是一脸郑重,似是欲言又止的白淑,以中指缓缓竖于自己双唇:“白淑,有些事情,暂时放在心里就好。”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淑了然。 叹息一声。 缓缓点头。 今年,已是她至得这个世界的第七个年头。 七年的时间,已经是让白淑明白了很多。 便是此刻,知晓了谁是幕后黑手又如何? 证据? 或者说是足以扳倒对方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 并不是什么非黑即白。 也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 它是一道精致的灰色,既不黑也不白。 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可为而不为之。 非不愿为,实而不能为也,如是而已。 于是乎。 白淑便没有说些什么。 便带着嬴政,一道的回到了咸阳。 当年。 嬴政离去的时候。 除了自己一家人,以及白淑等少数人前来送行之外。 便再无一人。 而今嬴政自邯郸而返。 却早已变了模样。 在其父秦太子子楚的带领下。 许多秦国重臣,门客幕僚,皆是前来迎接。 便连当今之秦华阳王后,也带着嬴政的亲祖母夏姬,母赵姬等人,一道而至。 当是时。 太子子楚见得面前已成翩翩少年的嬴政,只是神色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政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而嬴政拱手而应。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虽未再说得些什么。 但是一切,却已在不言之中。 反倒是母亲赵姬,多年未见得的儿子复回身旁。 双眼通红的她,抱着嬴政哭了很久。 及至华阳王后。 虽非亲祖母。 而嬴政却依旧以礼而待:“政见过大母,大母安好?” 时年已过五旬的华阳王后,只是笑咪咪的点了点头:“政儿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好孩子,这些年,苦得你也。” 嬴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大母言重,此乃嬴政之责,皆为我大秦,何来苦也?” 华阳王后听罢,却依旧是笑着大点其头。 望向嬴政的眼神,更是和蔼:“好孩子,当真是好孩子。” 本以嬴政此前的身份,不过为庶出子弟。 当称不得华阳王后大母,当称一声嫡祖母。 然而,先前华阳王后,收嬴政之父为嫡子,所以如今嬴政称一声大母也并无不可,反倒更显亲近。 而华阳王后因之,更是欢喜。 言罢,更是送予嬴政诸多财货。 一言一行。 虽非是亲祖母。 却犹而胜之。 及至夏姬面前。 见得这位此身的亲祖母。 嬴政依旧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大母,大母安好?” 而相对于热情的华阳王后。 夏姬这个嬴政真正的亲祖母,却并未有意想中的热情。 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政儿一路顺遂,回来便好。” 言罢,也是赐了些财货。 虽然不少。 但是相对于华阳太后,自然是远远不及。 而嬴政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依旧是一脸笑意得复得行礼。 只是一对亲祖孙之间。 除了寥寥数语,尽再无交际。 年少的嬴政。 方才一踏入咸阳。 便已卷入了这无尽的漩涡和明争暗斗之中。 虽然看不见。 却又无处不在。 第七十五章天意,终不可违 一路奔波。 嬴政终是回到了咸阳,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别六年。 家中却不再如故。 以往小不可言的门庭,如今已成参天之势。 身为大秦下一任继承人。 嬴子楚的府邸,自然再不可同日而语。 门庭浩大,宾客如云。 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大了很多地。 多了很多人。 然而地一大,人一多,心却是不齐了。 再不是从前那个小而温馨的家了。 偌大的门庭中,藏着无数的蝇营狗苟。 个中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门庭虽大了。 然而那个此前那个书房,却依旧如故。 还未赴邯郸的时候。 嬴政便总在此地,听着嬴异人,不,现在已是嬴子楚的父亲,同吕不韦谈论着家国大事,谈论着胸中抱负。 而如今。 已是成了小大人的嬴政,和赢子楚席地而坐。 一盏烛光,两道身影,四目相对。 所论的,却不是什么家国大事,尽是家长里短。 “政儿,邯郸六年,学业如何?” 嬴子楚眯着眼睛,笑眯眯的询问着。 而嬴政却也只是淡然道:“倒是看过些书,皆未曾深入,略知其意罢了。” 而嬴子楚非但不恼,反而还是点头轻笑:“如此甚好,尽阅其书,通其意而弗全信。取百家之长而补其短,大善。” “既学有所成,可复得几友?” 又一询问。 嬴政脸上的表情带上一丝波澜,缓缓的望向东北方:“或许,算有一人。” 嬴子楚眯着眼睛:“一人?” 嬴政缓缓点头:“或许是有一人。然此番,他已与我,别于邯郸。” 嬴子楚沉默着。 少时,缓缓点头。 略带怜惜的拍了拍嬴政的肩膀:“你这一路,该如此苦的。” 嬴政默然,忽而又转头询问:“倒是父亲,听说这些年,又娶妻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子楚本是淡然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变化。 似乎不愿再去看嬴政的眼睛,缓缓点头:“身处此位,终是身不由己。” “你大母言得,此番我为嫡子,若仅你母亲一妻,有失身份。” 嬴子楚口中的大母,自然不是华阳夫人,而是嬴政亲祖母夏姬了。 夏姬乃韩人。 而她为嬴子楚张罗的这门婚事,所迎之人,自然也是韩人。 乃她在韩国为贵族的侄女。 嫁于嬴子楚后,便以韩夫人称之。 在嬴政至得邯郸的第二年,便为嬴子楚诞下一子,名成蟜。 看得嬴政略带深意的神色。 嬴子楚只是摇头:“你弟成蟜,近日身体欠安,便未曾去得迎你。” “待来日病愈,我唤他前去见你。” 嬴政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些什么。 复望向子楚。 六年不见。 曾经心中忐忑,命如浮萍的那个公子异人。 如今已不再随风飘荡,一言一行却是有了无上的威仪。 处变不惊,遇事淡然。 不动则矣,动如雷霆。 而这种威仪,乃王势。 这样的王势,嬴稷有得,安国君亦有得。 而如今,嬴子楚的身上,也有了这种王势。 父与子,四目相对。 虽未再言语,但一切皆已再不言中。 一番言语,却再未谈得其他事情。 便连前番,嬴政于边境遇刺之事,嬴子楚也像是全然不知一般。 及至数月。 很快。 便是到了嬴稷的葬礼。 这是陆仁自来此世后。 参与的第不知道多个葬礼。 但是他知道。 此番能让他记住的。 却不过寥寥。 其一,便是武安君白起之葬礼。 而其二。 便为秦人嬴稷之葬礼。 他如同一个旁观者。 默默的看着。 一时之间,仿佛是回到了六年前。 看着巫人嘴里不住悲呼:“王上!魂归来兮!” 看着他们将嬴稷生前之衣物,扔至屋下。 再看着他们将装着嬴稷衣物的箱子,置于那棺木中。 他们觉得,只有如此才能让嬴稷离体的灵魂,重新回到棺中,并使之重生。 曾经陆仁只觉得荒谬。 但是这一次,他却多么希望,那是真的。 然而希望,却仅仅只是希望罢了。 随着棺木合上。 阴阳两隔,便是永别。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 嬴稷是秦王。 本以诸侯之礼葬之。 然而眼下,距离嬴稷去世,却已过七月。 诸侯之王,却以天子之礼而葬之。 这是赤裸裸的逾制。 然而此番,却并未有人提出异议。 便连那些为吊喑而来列国使臣,却也是如此。 不但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恭恭敬敬的以敬天子之礼,为嬴稷哭丧。 而这,便叫做威势。 既是嬴稷这秦王的威势。 亦是大秦的威势。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此葬礼。 秦王嬴柱。 不,或者是太子嬴柱,拖着病体,前来主持。 虽然私下,皆以秦王而称之,秦国的大小事务,皆由赢柱而主导,可谓大权尽握于手。 但事实上。 此刻的赢柱,不是秦王,仍为安国君,仍为秦国太子。 以礼。 他这秦太子,需得三年服丧期满,方得即位,为这大秦之王。 在服丧期满前,虽有秦王之实,却仍以太子之名称之。 但是此刻的嬴政觉得。 自己的这个大父,怕是撑不过三年服丧期满了。 嬴稷死了。 嬴柱这个长子,也老了。 嬴稷卒于去岁,去时,已年过古稀。 而嬴柱,如今也已过得知命之年。 他本就身体不好,不似嬴稷那般硬朗。 自嬴稷死后,或是忧思过度,或又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病了。 病得很重,便连朝野上下,诸多事宜,也不得不分润给嬴子楚这个嫡子来处理。 今日,若不是嬴稷之葬礼。 怕是嬴政,也是难以见得自己这位大父的。 随着赢柱的主持,藏礼也是按照流程,一步跟着一步进行下去。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步。 嬴柱拉动棺木上的绋绳,来回九起而九哭。 其余人等,亦如此。 很快。 便轮到了嬴政。 手中握着绋绳。 一时之间,却是千般滋味在心头。 明明没有雨。 但是此刻的陆仁却感觉,自己的脸庞,定然是被打湿了。 双手紧紧的握着那绋绳。 却似有千斤重。 “永别了,老友。” 随着陆仁拉动绋绳。 一切,便已是尘埃落定。 既葬礼之后。 主持葬礼的赢柱,自然是要开始宣布先王嬴稷之生后事。 然而面前的主持前番葬礼,嬴柱似乎便已力有不逮。 故此番出面之人,变成了赢子楚。 “太子以先王遗昭!” “自即日起,大赦罪人,大秦承平!” 一声呼喊。 众人皆躬身,大呼先王仁德,太子圣明。 又起。 嬴子楚手持诏令,再呼:“再者,修先王功臣。拜公子子楚,为太尉!” 嬴子楚置诏令于手,而后向后躬身:“先王仁德,太子圣明!子楚领诏!” 一番话后。 鸦雀无声。 唯余台下,一群人面色微恙,似有不甘,却是怒不敢言。 而后。 嬴子楚复持诏令,又呼:“拜阳泉君为相邦!” 赢柱之妻弟华阳君当即出列:“先王仁德,太子圣明!芈宸领诏!” “吕不韦为廷尉,拜上卿!” “……” 一轮轮的封赏。 很快。 嬴子楚微微的眯着眼睛,望向台下一侧,而后转头再呼:“公子嬴子傒,为宗正,拜上卿。” 轮到这一句的时候。 几乎现场所有人,都是将目光望向一处。 所望之人。 不是别人。 正是公子子傒。 此人,乃嬴柱之长子,亦为庶出。 值子楚之前。 他正是被认为最有可能继承安国君之位的人。 此前,也颇受赢柱所喜。 若无子楚。 或许,待得今日,站于台上之人,便不是别人,而是他嬴子傒了。 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他的位置,终为子楚所取代。 一个他从来都未曾正眼相看的人。 在短短数年间,便夺去了他所渴望的一切。 嬴子傒恨吗? 自然是恨的。 此刻的他。 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嬴子楚,双拳隐于袖中,早已紧紧攥着。 其目光之中,也满是不甘。 听得封赏,久久未曾言语。 而这边。 嬴子楚抬头,漠然而视:“嬴子傒,诏令于此,还不接令!?” 一声呼喊。 将嬴子傒从幻想拉回了血淋淋的现实。 咬着牙,自袖口缓缓的抽出了双手,交叉拱于额前:“赢子傒,领诏!” 失败之人。 便如丧家之犬。 此刻言语,于众人而听之,也不过犬吠。 一旁的嬴政摇了摇头,望向嬴子傒的眼神,便似望着一个死物一般。 而后,轻飘飘的收回了目光。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嬴稷的葬礼,终还是落幕了。 而这。 也是一代雄主,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道痕迹。 不会在有人想到。 在一个夜晚,有一个秦王,紧紧攥着九鼎,死死也不愿放开。 在那日,雍城之郊,及祭天大典上,未曾来得及说完的豪言壮语。 这个世界便是这样。 人总是想着,人定胜天。 然而天,却不回应。 只是残酷的赐予你血淋淋的现实。 让你在弥留之际才是明白,天意终不可违。 这样的道理。 经历过一次的陆仁,自是再明白不过了。 便如此刻的嬴柱。 又如此刻的赢子傒。 果不其然。 自葬礼之后。 嬴柱这太子的病,似乎是更重了。 自葬礼之后,更到了只能卧床的地步了。 而朝野上下的一切大小事务,皆尽数交于任太尉的公子子楚之手。 这是葬礼之后大秦的第一次朝议。 群臣毕至。 不过片刻。 已为廷尉上卿的吕不韦,忽而起身:“启禀太尉,臣有本奏!” 端坐于王座之旁。 子楚眯着眼睛,缓缓点头:“所奏何事?” 吕不韦一脸锐利之色,却是将目光望于一侧:“臣请弹劾,大秦宗正,公子子傒!” 一番言语。 满座皆惊。 嬴子傒坐而惊起。 怒目而视。 至于一旁秦卿,却是缓缓摇头,似有垂怜。 而这边。 子楚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在吕不韦和嬴子傒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子傒乃嬴氏宗正,乃大秦栋梁!吕卿,若你构陷,可知其罪!?” 吕不韦神色不变,依旧正色,手持玉笏,便是朗声道:“臣乃廷尉,主司狱断刑之责!” “嬴子傒身为大秦公子,大揽门客,豢养私兵,私铸盔甲,私藏兵刃,弓弩!” 转头。 此刻的吕不韦浑身上下,已满是煞气。 顿了顿。 便又道:“且数月前,公子政于秦赵魏边境遇刺之事,业已查明,乃受公子子傒所使!” “其罪,证据确凿,故请太尉定夺!” 一声呼喊。 终于是忍受不住的嬴子傒。 是涨红着脸,毫不客气的指着吕不韦以及殿上的子楚,是朗声呵斥道:“嬴子楚,吕不韦,尔等此乃公报私仇!” “吾何时刺得嬴政!?” 一声呼喊。 吕不韦转过头来,嘴角却是带上一丝冷笑:“那便是说,公子大揽门客,豢养私兵,私铸盔甲,弓弩,兵刃之事。” “乃是实情了!?” 一番言语。 嬴傒面色一白。 支支吾吾。 却不过故左右而言他。 再无一言以对。 故。 朝议后。 嬴氏宗正,公子子傒。 以大揽门客,豢养私兵,私铸盔甲,弓弩,兵刃;刺杀公子政一事坐狱。 一月后。 证据皆确凿。 本以死罪。 然太子嬴柱,念子傒乃大秦宗正,嬴氏宗亲。 且此前,于大秦多有功劳。 故免其死罪。 贬为庶民。 一时之间。 大秦上下,皆是议论纷纷。 嬴傒当真是刺杀了公子嬴政么? 没人知道。 也并不关心。 大家只知道嬴子傒揽门客,豢养私兵,私铸盔甲,弓弩,兵刃,证据确凿。 自然该当其罪。 如此这般。 又是两月过去了。 大秦却又再起风波。 无他。 大秦安国君,太子嬴柱要即位了。 本是嬴稷死后。 嬴柱需得守孝三年,方可正式既位。 然而此番。 距离先王嬴稷死后,不过一年。 于此十月己亥日。 嬴柱便匆忙即位。 当日。 嬴政望得宫中来来回回忙碌的宫人。 虽一派喜庆庄严。 然而这喜庆之下,却是藏着淡淡的悲哀。 虽以戴红。 然而此番咸阳宫中,却已开始悄悄的准备缟素。 个中意思,皆只在不言中。 人终不能胜天。 而天意,终不可违。(5000字大章,跪求免费的用爱发电。) 第七十六章寡仁寡义寡亲寡信寡德之人,即为寡人 果不出其然。 自嬴柱即位三日之后,便暴病而亡。 是为先孝文王。 原本还一派喜庆的咸阳宫中。 此刻弥漫在一片哀伤之中。 时值孟冬之月。 大雪纷飞。 前来祝贺嬴柱即位的列国使臣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开咸阳。 便又不得不向其国中请命。 复得参与嬴柱之葬礼。 偌大的咸阳宫中。 还是太子的赢子楚,终于坐上了他那梦寐以求的王座上。 当初质于赵国多年,寄人篱下,受尽冷眼,身世浮漂,命如飘叶而不敢窥伺神器的公子异人,终是成了这天下,身份最为尊贵之人。 再没有寄人篱下,再无人敢给予冷眼。 曾经漂泊流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坐在这冰冷的王座上。 便连嬴子楚的神色,也愈冷了几分。 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人还是那个人。 却让人已不敢再轻易靠近他的心。 因为王的心,深不可测,如临大渊,进之者死。 此刻的大殿上。 子楚于王座。 而其殿下。 却唯有一人。 不是别人。 正是嬴政。 看着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 子楚漠然而视:“嬴政,你可知何为寡人?” 声音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暖。 有的只是不容置疑的质问。 一声询问。 嬴政缓缓抬起头来:“那父王以为,何为寡人?” 嬴子楚脸上未有笑意。 神色依旧是无比的淡漠。 复问于政:“何故复问于寡人?嬴政,且答之。” 嬴政抬头,静静的看着这个已然有些陌生的子楚。 须臾,便是缓声道:“寡仁,寡义,寡亲、寡信,寡德之人。” “即为寡人。” 听着这个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的回答。 嬴子楚并未再继续说些什么。 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寡人乏了。” 挥了挥手。 嬴政却也并未说些什么。 朝着嬴子楚一行礼,自顾的离开了。 而便在他离开的一瞬间。 嬴子楚抬头。 收起了淡漠的目光。 望向嬴政的眼神,依旧是带着怜惜和疼爱。 但当嬴政回头。 那种怜惜和疼爱,又复为冷漠:“去吧。” 再摆了摆手。 嬴政依旧未说些什么。 只是缓缓点头。 而后。 便大步离开了大殿之上。 而随着嬴政的离开。 嬴子楚坐在那依旧冰冷的王座之上。 脸上的表情,还是冷漠。 不久。 复得一人匆匆而上殿。 “臣吕不韦,拜见我王!” 一声呼喊。 匆匆而来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跟随嬴子楚多年的吕不韦。 当初一句吾门待子门而大,已是一语成谶。 嬴子楚的门庭光大了。 而他吕不韦的门庭,如今业已成齐天之势。 嬴子楚点了点头:“先前与先生所计之事,如何了?” 言语间,亦再不复此前的关切和温和。 而吕不韦神色如常。 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将头埋低:“启禀我王,皆已完备。” 说完。 便是自袖口中取出一锦帛。 亦步亦趋的至得殿上。 呈于嬴子楚当面。 “做得很隐秘,所有知情人都已消失了。” 嬴子楚轻飘飘的目光,扫在吕不韦的面前。 只是一瞬间。 一向是处变不惊的吕不韦,竟觉得是如临深渊。 仿佛在这一刻,被一猛虎盯上了一般。 刹那间,便已是冷汗淋漓。 本就紧低着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额头上,也不知何时,带上了丝丝的冷汗。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瞬。 然而此刻的吕不韦,却只觉得度日如年。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了。 待到手中的锦帛被取走。 “先生一路劳苦,便回去歇息吧。” 吕不韦忙是拱手。 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待到他离开之后。 嬴子楚展开锦帛,默默的看着那锦帛中的内容。 嘴角带上一丝淡漠的笑意。 而后也不知为何。 却是脸色一阵煞白。 猛然咳嗽起来。 只能以锦帛掩面。 等再移开。 那锦帛之上。 却唯遗一丝触目惊心的嫣红。 “父王啊……子楚,也等不起了。” 一声幽幽的轻叹。 若有若无,飘荡在这大殿之上。 仿佛只是一缕清风。 飘散之后。 似没来过这世间。 而后。 将其置于火盆之中。 随着火光弥漫。 那锦帛在嬴子楚的注视之下。 缓缓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孤独的王依旧坐在他孤独的王座上。 或许王者,本就是孤独的。 正如嬴政先前所言。 寡人寡人,寡仁,寡义,寡亲、寡信,寡德之人。 既无仁,无义,无亲、无信,无德。 在这冰冷的王座上。 又沾染了多少旁人看不见的鲜血。 没有人知道。 就如同此刻。 除了吕不韦和嬴子楚,再没有人知道,这张锦帛之上,到底是记载着什么。 只是随着先孝文王嬴柱的逝去。 负责其食宿的郎中令,以及负责其医的太医令,皆是忧思过度,而卒于家中。 时间兜兜转转。 转眼。 便是七月过去了。 嬴柱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和先昭襄王一般,依旧以天子之礼而葬之。 群臣毕至。 列国使臣,皆来吊唁。 葬礼之后。 太子嬴子楚本欲以秦礼,复得守孝两年。 然而,群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之言,屡次谏得子楚即位。 毕竟历经先昭襄王、先孝文王之丧。 偌大的秦国。 除去孝文王在位的那三日。 已近得两年未有秦王。 嬴子楚自是不愿违礼。 然群臣三请之后。 不得不仰天长叹。 而后不过数日。 秦太子子楚,即位。 大典之上。 又是群臣毕至。 早已准备好的列国使臣,在数日前参加孝文王葬礼之后。 又纷纷前来祝贺。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吕不韦手持诏令,脸上带着笑意,是朗声大喝:“太子以先王遗昭!” “自即日起,大赦罪人,大秦承平!” 一声呼喊。 众人皆躬身,大呼先王仁德,王上圣明。 又起。 吕不韦手持诏令,再呼:“自先昭襄王以来,我大秦连年征战,民不堪其苦。故此番,施德厚骨肉而布惠于民。凡我大秦境内,黎庶皆免赋税三成,徭役三月!” 众人再躬身,依旧大呼先王仁德,王上圣明。 吕不韦点了点头,又呼“再者,修先王功臣。” 眯着眼睛,吕不韦将目光置于诏令之上。 本是面无表情他,嘴角略微的勾勒出一丝弧度:“拜廷尉,上卿吕不韦为右丞相,封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一声呼喊。 吕不韦置诏令于手,脸上带着恭恭敬敬的笑意,胸口也是上下的起伏着。 深呼一口气,便是重重一拱手:“先王仁德,王上圣明!臣吕不韦,领诏!” 嬴子楚眯着眼睛,亦是轻笑:“吕卿劳苦功高,为寡人臂膀也,当得此等封赏。” 吕不韦表情肃然,眼角似有泪,当即又是高呼:“臣吕不韦,定不复王恩!” 而后。 随着吕不韦的一声声呼喊。 凡是先昭襄王、先孝文王麾下有功之旧臣,皆有封赏。 很快。 便是轮到了重头戏。 ”尊先王后华阳,为华阳太后!” 一声呼喊。 坐在嬴子楚身旁的华阳抬头,先是朝着远方而行礼:“先王仁德。” 而后复望向身旁的子楚,依旧是笑意盈盈:“王上圣明。” “尊夏姬为夏太后!” “先王仁德,王上圣明。” 说到这里的时候。 很快。 现场所有人便是眯着眼睛,静静的抬起头来。 便是殿下的白淑。 也是如此。 此刻的她目光带着紧张。 紧紧的望于一处。 看其脸上的表情。 甚至比之战场博杀之时,还要紧张。 因为她知道。 此刻封赏完群臣。 尊华阳、夏姬为太后之后。 剩下的流程。 便只有王后和太子之归属。 而这其中。 最有可能夺得太子之位的。 便是她眼中,永远是在故作深沉,人小鬼大的那个小嬴政。 那个她眼中的忘年之交,竟是要成了大秦的太子了? 白淑自是为嬴政感到高兴。 然而高兴之余。 却又是一丝惆怅。 至这世界,已十年有余。 白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周姐了。 她明白。 那个位置虽好。 却会伤人。 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当初的小嬴政还是嬴政吗? 还是任由她揉乱头发,却依旧一脸淡然的那个朋友吗? 一时间。 白淑竟是有些低落。 平素的白淑。 至武安君落幕后,本是不怎么开启直播的。 但是今日。 值秦王即位如此大日子。 她还是开启了直播。 而在直播中。 早已知事情原委的观众们,也是一阵的感叹。 “真是没有想到,当初的小嬴政,如今竟然也要成为秦国太子了?” “那以后,小嬴政岂不是还有做大秦的王?” “真期待,小嬴政会成为什么样的王?”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应该会是个很好的王吧?” “这谁又能说得情呢?能为王的,哪个不聪明?” “希望小嬴政,以后能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贤王吧,哈哈……” 众观众絮絮叨叨的说着。 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在白淑的直播中。 他们可是看着嬴政一步一步的长大的。 如今。 那个邻家的小鬼,竟然有可能做得千万人之上的王? 虽非亲历,却也算是亲眼见证了。 众人不经有些养成的快感。 而便是在这万众期待之际。 吕不韦持诏,是朗声大喝:“夫人赵姬,贤良淑德,立为王后!” “公子嬴政,英武有德,立为太……” 本以为。 此次册封大典会如此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 然而,话还没说完。 “等等。” 一声呼喊。 瞬间,整个现场都是安静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祖龙变色,如临天威 当是时。 几乎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直接的望向了一赢子楚的身旁。 因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 而是如今,已是身为大秦太后的夏姬。 几乎是一番言语。 让本是其乐融融的现场。 瞬间便已是寂静了下来。 而白淑,也是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是望向了夏姬。 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神色带上了一丝的凝重。 而与此同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白淑的直播间,瞬间便是变得沸腾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开启下一阶段的直播任务。 但是在此前的时候。 白淑仍旧会时不时的开启直播。 当然了。 在直播任务没有开启的情况下。 白淑自然是不能得到任何的奖励的。 而如此的直播。 也是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大致的了解了整个咸阳,乃至是整个大秦、天下的局势。 所以。 对于眼下整个朝堂的局势,观众们也是有所了解的。 随着夏太后的这一句,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开始议论纷纷。 “啊?这夏太后不是小嬴政的祖母吗?为什么会看着现在的这个样子,她是要阻止小嬴政成为太子?” “这宫里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你要知道,这小嬴政的母亲,可是赵人。而夏太后,可是韩人啊。” “是啊,赵姬平日的时候,更亲近华阳太后。而夏姬,对于赵姬,也屡次刁难,大概是看不起赵姬的出身吧。因为赵姬的关系,这夏太后对小嬴政,自然也没有那么亲近。你没看之前小嬴政回咸阳的时候,那夏太后对小嬴政都是爱搭不理的。” “之前,小嬴政离开咸阳没有几个月。这夏太后便是为小嬴政的父亲嬴子楚,另娶了一个夫人,那个夫人不但是韩人,而且还是夏太后的侄女。所以,自然更愿意立亲近的韩夫人为王后,让韩夫人的儿子成蟜为太子了。” “这王座,可没有那么好坐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了。” “唉,这宫里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眼下。 经过白淑的直播。 对于这段来自战国的历史。 在场的观众们,早已经不是如同此前那般的两眼一抹黑。 一时之间。 众人议论纷纷。 而此刻。 在大殿之上。 在嬴子楚的身旁。 位于嬴子楚右侧的华阳太后,似乎对于夏姬之言,并不关心,依旧是面色平静。 嬴子楚听得夏太后之言。 眯着眼睛,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略微变得锐利的眼神,却是证明,此刻的嬴子楚,自然没有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平静:“母亲欲何为?” 说实在的。 在如此重要的策立大典之上。 若是寻常人敢说三道四,阻挠大典进度。 嬴子楚这个眼下的秦王,可不是什么摆设。 然而。 偏偏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 是身为太后的夏姬。 饶是大秦以法治国。 对于夏姬这个生母,至少在明面上,嬴子楚还是要给足面子的。 而这边。 面对嬴子楚那锐利的眼神。 夏姬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漠:“我大秦,中原霸主之国也。” “寻常人家婚配,尚需门当户对。而为我大秦王后者,不但需要贤良淑德,更需身份尊贵……” 话还没说完。 这边。 一直是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嬴子楚,瞬间便已是抬起头来:“母后!” 一声静静的呼喊。 然而其中,却隐藏着熊熊的君王之怒。 当下。 在场众卿,皆是紧低其头,面如土色,不敢有得丝毫言语。 唯独夏姬,依旧是抬起头来:“若是让一些不三不四,身份低贱之人,为我大秦之国母,若旁国人知了,还以为我大秦不知礼仪,乃蛮夷之……” 依旧是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殊不知。 仅仅是这一句之后。 现场众人,便已是面色大变。 不少秦卿,恨不自己是没有长这双耳朵。 瞧瞧夏姬说的这些话,是他们能听的么? 但偏偏,以后者的身份。 他们还没办法说些什么。 当下。 台下鸦雀无声。 白淑是略带担忧的望向一旁。 夏姬所言,看似是在侮辱赵姬一人。 但其实。 何尝又不是在侮辱身为赵姬之子的嬴政呢? 白淑本以为嬴政少年意气,此时定然会勃然大怒,怒而惊起。 却不曾想。 那个少年。 依旧是静静的端坐于席。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静,仿佛夏姬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唯独那目光,静静的放在夏姬的身上。 和以往的眼神相较,此刻嬴政的眼神是愈加淡漠。 对于嬴政,白淑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明白。 这正是小嬴政怒到了极点的表现。 眼前的那个少年,并未有他所表现出来的平静。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 嬴政转过头来,缓缓的朝着白淑摇了摇头。 而后,便是低下头去。 然而,嬴政越是如此,白淑却越是担忧。 他明白。 此刻的嬴政,就如同一头蜇伏起来的猛虎。 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而这边。 听得夏姬之言。” 嬴子楚猛然起身,脸上的神色,已经满是愠色:“母后!” “慎言!”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了出来。 而夏姬神色一厉,又欲多言。 然嬴子楚深呼一口气。 还不待夏姬继续说些什么。 便是一摆手,直接朗声道:“寡人有些乏了,策立之事,便由改日再议吧。” 随着嬴子楚的一句之后。 众卿几乎是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唯独白淑,担忧的看了嬴政一眼。 而后者,只是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白淑无奈,随着众人一道离开了。仟仟尛哾 很快。 整个大殿之上。 便连宫人,也是被尽数驱散。 夏姬趾高气昂的带着韩夫人,以及年仅六岁的成蟜走了。 华阳太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的离开了。 唯余下身为秦王的嬴子楚,以及赵姬嬴政三人。 “轰!” 一声轻响。 殿门紧闭。 关上了门。 此地便不再是朝议之所。 嬴政默默的走到了自己母亲赵姬的身旁。 此刻,赵姬双眼通红,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甚至是掐出了血来。 虽然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然而那紧咬的牙关,已经微微泛红的脸庞,证明着此刻的赵姬,到底是愤怒到了何等的程度。 身为嬴子楚之夫人。 在邯郸的那些年,赵姬可以说是跟着嬴子楚患难与共。 本以为在嬴子楚被安国君立为子楚之后,一家人的处境,便会好上很多。 不会再过上从前那般颠沛流离的日子。 而事实证明。 颠沛流离的日子虽然是结束了。 但是赵姬的处境,却并没有因为自己丈夫身份的改变,而好上多少。 她知道。 以自己歌姬出身的身份,是入不得这些大秦王公贵族们的眼的。 所以,这些年来,赵姬一直是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努力的试图让自己融入这个圈子。 然而,事与愿违。 无论赵姬如何改变,如何努力。 在现在的这个世界。 一旦出身确定的,很多东西便已经确定了。 虽然朝野上下的那些个秦人,甚至是在嬴子楚的府邸的那些人,对于赵姬表面恭敬。 但是赵姬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却不知道怎么编排她的出身呢。 而身为嬴子楚的生母,自己的婆婆更是毫不掩饰的对赵姬表示着不喜和敌意,联合着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妹妹”韩夫人,不知道给了赵姬多少难堪。 至于自己的丈夫嬴子楚,在获得尊贵身份的同时,也开始忙于自己的事务,再没有多少时间,去顾忌赵姬的感受。 于是乎。 在嬴政为质邯郸的这些年里。 受了多少冷眼,多少委屈。 也只有赵姬自己才知道。 所以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只有赵姬一人会想着。 早知是如此,也许当初,还不如就留在那小小的邯郸,还不如就没有遇见过吕不韦,也没有遇见过嬴子楚。 她的委屈,又有何人知呢? 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嬴政上前,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 不必多说些什么,一个宽慰的眼神,便是足矣。 而这边。 本就是委屈的赵姬,此刻终于是忍不住,埋在了嬴政的怀里,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那满怀委屈和不甘的哭声。 很快,便是传遍了整个大殿。 嬴子楚见得这个曾经跟着自己患难与共的夫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想要说些什么。 六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嬴子楚的身份。 站在不同的位置,有些原本轻而易举便能做的事情,嬴子楚已是不能做了。 然而。 还没等他说得出口。 却见得在赵姬的身旁。 一直沉默不言的嬴政,终于是抬起头来。 而那眼神,早已不复此前的淡漠。 那是嬴子楚此前,从来没有在嬴政身上看到过的眼神。 或者说,嬴子楚未曾预料,普天之下,会有人拥有这般可怕的眼神。 看着面前的嬴政。 嬴子楚仿佛看到的一道孤傲的身影,静立于前。 而在他的脚下,是一座由无数尸守组成的尸山。 伏尸百万,高耸入云,血流成河。 “父王,她越界了。” 嬴子楚为秦王,自以为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 然而在听得嬴政这轻飘飘的一句之后。 他竟是下意识的颤栗着,整个人已是汗流浃背。 猛虎在杀人前,从不会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 不动则矣,而一动,便是血雨腥风。 原来,这才是嬴政最真实的一面么? 如此可怕的嬴政,眼下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此刻,便连嬴子楚自己,也不明白。 第七十八章权力为良药,亦为毒药 此刻。 嬴子楚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嬴政。 自这数年来。 嬴子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邯郸,居无定所,命如蝼蚁质子了。 此时的他,早已经是学会了如何去做好一个上位者。 在这个世界上。 已经没有多少事情,没有多少人,足以让嬴子楚产生如此紧张的感觉了。 更何况。 此刻面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嬴子楚自己的儿子。 然而。 便是让嬴子楚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 此刻的他,堂堂秦王,面对自己这个不过是十岁出头的长子,竟然是产生了如临深渊一般的压力。 这种感觉。 其实嬴子楚十分的熟悉。 因为当初在返回咸阳的时候,面对自己大父先昭襄王。 也是如此的感觉。 人类便是这样。 面对自己了如指掌之人,哪怕对方强大,也不会有多少压力的感觉。 然而一旦对方超脱了自己的掌控,压力便是随之而来。 至于为何嬴政让嬴子楚觉得他已超脱了掌控? 嬴子楚眯着眼睛,将目光静静的望向了东方。 沉默片刻。 便是朗声道:“嬴政,你欲寡人何为?” 说着这话的时候,嬴子楚的语气已经是极为的郑重。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此刻嬴子楚这个秦王,在面对嬴政的时候。 眼下却是处在了一个平等,甚至是略处下风的位置。 他知道。 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他是要给嬴政一个交代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 就如同嬴政此前和嬴子楚相商之时所说的那般。 所谓寡人,便是寡仁,寡义,寡亲、寡信,寡德。 如今,坐上了秦王这个位置,也就是注定了。 无论是嬴子楚和嬴政,还是和其他人,他们终究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今日之时。 夏姬身为太后,却干预太子、王后之选。 如嬴政先前所说。 她越界了。 而在这朝堂之上。 一旦越界。 无论身份为何,她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个道理。 嬴政明白。 而嬴子楚,自然也是再明白不过了。 听得嬴子楚之询问。 嬴政面无表情,抬起头来,那淡漠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嬴子楚:“父王欲如何?” 一番话后。 嬴子楚直接是陷入了沉默。 良久。 才是抬起头来。 “寡人会给你和你母亲一个交代,但是你大母和韩姬毕竟……” 无论是嬴政还是嬴子楚都是明白。 此刻两人,就是在进行一次博弈。 虽然博弈一词,放在这对父与子的身上,有些许的不合适。 但事实,却就是如此。 嬴子楚不清楚。 自己到底是要怎么做,眼前的嬴政才会满意。 但是,身为秦王,嬴子楚毫无疑问也是有着自己的底线。 夏姬和韩夫人可以受到惩罚。 却必须有一个度。 过则不及。 然而这边。 嬴子楚的话音刚落。 嬴政便已是再一次的抬起头来:“大母,韩姬,成蟜,可免一死。” 依旧是无比淡漠的语气。 然而嬴子楚这边,脸色却已经是十分的难看了。 嬴政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如何能不明白呢? 夏姬,韩姬,成蟜可免一死? 那不就是说。 其他的人,都得死? 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说得出来的话? 有这么一刹那。 嬴子楚看着嬴政,甚至是产生了一种错觉。 面前的嬴政,似乎是天生的王,举手投足之间已有王者之气,甚至是比自己的这秦王,更像是一位王。 可是。 他明明才十岁,才十岁…… “政儿……” 嬴子楚紧紧的皱着眉头,刚要说些什么。 嬴政已经缓缓的站到了他的身旁,缓缓的仰头,语气亦是不疾不徐:“父王,这不是交易。”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嬴政自袖口,缓缓的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张锦帛。 一枚玉佩。 一方印符。 嬴子楚自嬴政的手上,木然的接过了这三样东西。 不过是片刻。 便已是面色大变。 因为这三样东西,他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一方印符,乃是天子亲卫所有。 而那一枚玉佩,乃是夏姬所属。 而那一张锦帛。 更是嬴子楚以为绝对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他明明早已经是将其烧毁。 但是现在,却又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明白。 这三样东西代表着的意义。 一旦是公诸于世。 别说夏姬了。 便是他这个秦王,恐怕也承受不起其中的代价。 而这。 便是自己这个长子,最后的底牌!? 此刻。 嬴子楚脸上的神色,已经是极为的难看。 默默的见得面前的嬴政:“这便是当初,大父与你的临别之礼么?” 嬴子楚其实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当初。 自嬴政代替他前往邯郸为质。 而他,则是被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立为嫡子。 当时,还未故去的大父嬴稷,不但给他送去了礼物。 还为即将前往邯郸的嬴政,也送去了“礼物”。 然而一直以来。 嬴稷所送给嬴政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便连嬴子楚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 而现在。 看着面前的三样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东西。 嬴子楚似乎是有所悟了。 能做到如此之事。 穷尽整个大秦,乃至是整个天下。 恐怕也只有一个了。 “黑冰台?” 嬴子楚低着头,沉声的呢喃着。 黑冰台。 乃是整个大秦,甚至是整个天下,都最为神秘的组织。 他的前身,乃是先秦孝公时期,所组建的一只铁鹰锐士。 能参与者,个个都是大秦锐士精锐中的精锐。 个个都有一以当十之能。 且相互间,配合无间。 于战场上,便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而至先惠文王时期。 前相张仪,在铁鹰锐士的基础含,又建立起了一个神秘的组织。 其名曰黑冰台。 专主刺杀、情报刺探及策划壁裂六国之事。 其成员,遍布整个大秦及六国。 除了秦王和黑冰台首领之外。 没有人知道,黑冰台到底是有多少成员。 甚至便连其组织划分,和机构所在,都是不清楚。 而至先昭襄王之后。 整个黑冰台,就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别说是嬴子楚这个现任秦王了。 便是其父孝文王嬴柱,也并不知晓其所在。 而直至现在。 嬴子楚才是明白,黑冰台这个大秦最为神秘且恐怖的组织,竟然是被先昭襄王作为礼物,送给了当时还不过三岁的嬴政手中? 如果说。 此刻面对嬴子楚的不是嬴政,而是别人的话。 哪怕是如吕不韦这般自己再亲近之人,嬴子楚恐怕都已是杀心尽起。 他是秦王。 他不愿意看到,也不允许,整个秦国,还有超脱他掌控范围之内的东西或者是人。 然而现在…… 看得面前的嬴政。 嬴子楚默默收起了这三样东西。 其神色,却已满是无奈和复杂。 转头。 亦步亦趋的走向那高高的王座。 伸出手。 在那王座上摸索而过。 触手所及,却尽是冰冷。 “我本以为,坐上此位,便当跳出樊笼。” 嬴子楚低着头,轻声的呢喃着。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嬴政说着,还是在对自己说着。 而片刻后。 嬴子楚再一次抬起头来:“政儿啊,以后你为王。” “会让我大秦,成为比寡人的大秦,比我大秦历代先王,都更加强大的大秦,是吧?” 嬴政默默的望着面前的嬴子楚。 不过片刻。 便是昂首。 整个人仿佛就是炙热的天日一般,炙热锐利,光芒四射,常人莫敢有直视者:“自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嬴子楚笑了:“寡人也信,政儿你定能做到的。” 而后。 朝着嬴政缓缓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嬴政不语。 缓缓的朝着嬴子楚行了一礼。 而后,拉着赵姬的手,大步流星的出得大殿。 翌日。 甘泉宫。 此宫位于章台之北。 地势平坦、开阔。 西靠皂河亲近水源、生活起居便利。 先昭襄王之时,宣太后便居于此宫。 那大名鼎鼎的义渠王,最后也是被宣太后引诱至此地而杀之。 自宣太后之后,大秦之太后,多居于此处。 而眼下,身为大秦太后,夏姬自然也居此地。 嬴子楚是在卯时前来甘泉宫的。 依旧是摒退了所有的宫人。 唯余宫中的夏姬、韩姬、成蟜三人。 还是那句话。 同样的地方。 关上门,便是家。 家中所言,自是无所不言,无有顾忌。 然而此刻,夏姬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是不大好看:“异人,如果是来为赵姬和那个野小子说话的话,便不必前来了。” 夏姬的态度似乎很是坚决。 在夏姬的身旁。 年幼的成蟜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大母、母亲……” 然而不过瞬间。 便是被一旁的母亲韩姬拉住了。 摇了摇头。 仅仅是一个眼神。 少年便是浑身轻颤,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连忙是将小小的脑袋埋了下去,不敢复得一言。 嬴子楚见得面前的场景。 哪里是还不知道些什么。 微微的皱着眉头。 想要说下什么。 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因为他此行所来,并不是为得此事。 “母亲,赵姬是寡人之妻,亦为母亲之新妇,于母亲平素也并未任何失礼之处,缘何母亲却依旧处处针对于他!?” “便赵姬为母亲不喜,政儿为母亲之长孙,自幼便是聪明伶俐,谦和有礼,便是大父昔日,亦对政儿多有夸赞。前番更是替得寡人质于邯郸六年,吃尽了苦头。如此之政儿,母亲莫非……” 话还没说完。 这边夏姬本就是难看的脸色,便是愈加的难看:“一个歌姬出身的风尘女子,也配入得我门!?更毋论为我大秦之王后!?” “而那个野小子,身上流淌着低贱的血脉,怎能为我大秦之太子!若传出天下,天下之人岂不耻笑!?我大秦亦因此而蒙羞!” 谁料。 不过一语之后。 本来还平静的嬴子楚,终于是彻底的爆发:“够了!” 一声大喝。 嬴子楚通身气势凌厉,便连眼眶都是微红:“母亲所言,才是令我大秦蒙羞!” 夏姬不怠:“异人,忘了我当初,是如何含辛茹苦的将你拉扯成人?如今为秦王,倒长了本事,呼得你母!?” 夏姬显然是有些激动。 说着这话的时候,胸口都是上下的起伏着。 面色也是微微的涨红。 见得如此的夏姬。 嬴子楚低头:“母亲,你从前不是如此的……” 嬴子楚低声的呢喃着。 他是夏姬之子。 又怎能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呢? 从前自己的母亲。 善良,贤惠,处处与人为善。 母子两人。 一个是并不受宠爱的妾室,一个是不受重视的庶子。 同病相怜,相互依偎。 看似尊贵的身份,但个中滋味,却并不大好受。 可以说,那时候的母子两人,除了衣食无忧之外。 常人所拥有的一切,他们都未曾拥有。 何尝是一个囚禁在笼中的囚鸟,身处光明,却从来未曾感受过那份真正的炙热。 说起来。 母子两人,何其相似? 不过同病相怜。 如今,一个贵为秦王,一个贵为太后。 天下无有身份贵于二者。 然而嬴子楚明白,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无比渴望的光芒和炙热今朝在手。 却成了一道枷锁,将母子两人牢牢的隔于两端。 权力这种东西。 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一切。 却也是一剂毒药,足以将人置于死地。 嬴子楚攥紧了拳头。 默默的低着头。 但当他再一次的抬起头来。 那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于夏姬之上:“当初政儿归秦之时,曾于边境,受得贼人刺杀。” 仅仅是一句话。 便是让一旁的夏姬面色微变。 想要说些什么。 而嬴子楚,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母亲你,为何要使人刺杀政儿!?” 夏姬紧咬牙关,犹自辩驳:“胡说,我何时刺杀于那个野小子!?” 嬴子楚不语。 直接自顾的将一枚玉佩,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 仅仅是瞬间。 夏姬惊骇之下,甚至是一个趔趄:“刺杀嬴政之人,非是我……” 谁料。 听得夏姬之言,嬴子楚却是笑了,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寡人知晓。母亲你,只是欲刺政儿而已。” “谁料当时,还未等你的人出手,便有另一队贼人,抢先刺杀于政儿。而后,待白淑领大军赶到,已无刺杀之机,方是作罢,然否?” 夏姬不语。 而不过片刻之后。 嬴子楚起身,那脸上的表情已是无比的淡漠,再无一丝的温情:“而母亲你有所不知,那另一队贼人,乃是儿臣所派。” 言罢。 不顾已经是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夏姬。 “此玉佩,还请母亲收好,莫要再次遗失,落于贼人之手。” 嬴子楚自顾转身,缓缓离去:“母亲身为太后,很多事情,子楚可以任母亲而为。” “但是有些事情,儿臣这个秦王不许,母亲便不能为。” “此番,母亲越界了。” 嬴子楚走了,不复回头。 唯余宫中,夏姬脸色阴晴不定。 欲为,却无力而为。 数日后。 秦王嬴子楚下得王令。 以清洗六国细作之名,于整个秦国内,大肆追捕。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短短一月间。 便杀得秦国境内,韩国之细作足足数千人。 整个甘泉宫中。 夏姬麾下宫人,侍卫,门客…… 皆被替换。 而后。 复以策立大典。 以赵姬为王后,以嫡长子嬴政为秦太子。 而先前还反对的夏太后。 以身体不适为由,足足一月,都未曾踏出甘泉宫一步。 而便在嬴政被立为秦太子的一瞬间。 白淑的脑海中,久违的系统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第七十九章嬴政欲秦王冠大之,如何?(加了一千字) “叮!请宿主直播始皇帝嬴政之一生,将获得丰厚奖励!” 脑海中突然浮现久违的系统声音。 让白淑整个人都是为之一怔。 此刻。 自直播完长平之战后。 已整整过去了十一年的时间。 其实。 在此前的时候。 直播系统给了白淑选择的机会。 可以让当时的白淑直接的前往下一个的直播时间节点。 直到现在。 白淑也依然可以做出这个选择。 虽然很艰难。 但白淑终究没有做出这个选择。 她怕。 她怕穿越之后。 她好不容易熟悉的一些人和事,就都随着风消失不见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 她怕她一睁眼,便再也找不到家的方向。 整个世界,又成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白淑胆小也罢,懦弱也好。 她失去了一个家。 现在,她怕连自己的最后一个家,也都跟着失去了。 如是而已。 白淑也曾经很多次的猜想过。 下一次的直播任务,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启。 直到长平之战结束后的第十一年,她的父亲武安君白起逝去的第十年。 时间终究是给了她答案。 “始皇帝……嬴政?” 自师从范雎,征战多年后。 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 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足以让白淑内心波动了。 但是此刻。 当见得脑海中系统所颁布的任务之后。 白淑心中还是跟着微微一征。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 然而白淑已经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出了许多的东西。 忍不住的将目光,望向殿上。 那个正立于秦王嬴子楚身旁的少年。 如今如同豆丁一般大的少年,似乎是长大了。 此刻的他,和秦王一道,俯瞰着殿下群臣。 也俯瞰着这秦国的芸芸众生。 昔日的欢声笑语依稀还在眼前。 而现在。 系统的任务,却是告诉白淑,曾经的那个如同弟弟一般的邻家少年,曾经那个在她看来故作老成,时常与他斗嘴的少年,日后会成为始皇帝? 始,万物之初也。 皇,为天下之主。 帝,亦然。 而皇、帝二字合二为一,开千古之先河,便为初始。 这是一个伟大的壮举。 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尊号。 这个尊号本身,其实便已代表了许多。 若无天下一统,若无万民臣服者。 怎可为皇,岂能为帝? 而以后,这个独一无二的尊号,将属于她面前的那个少年? 一时之间。 白淑竟是有些恍惚。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是释然。 “大概,也就只有你这般的人吧,小嬴政……” 白淑抬起头,静静的望着那个已然长大成人的少年,嘴角竟然带上了笑意:“便让白淑来见证你的一生,到底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吧?” 而在整个直播间。 观众们自是不知白淑心中所想。 此刻的他们。 见得直播画面中那个傲立于殿上的少年。 终是感慨万千。 “太子……小嬴政终也是成了太子了。” “小小年纪,为质邯郸多年;返途还遭贼人刺杀;便连立得太子之时,也遭自己祖母反对,小嬴政不容易啊。” “有一句话说得好,古今成大事者,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夫,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小嬴政这小半生很苦,然而熬过来了,我相信他定能化茧成蝶,龙腾大海!” “真的很期待,小嬴政成王的那一天,该是何等模样?” “哈哈,会有那么一天的。说不定,小嬴政就是武安君此前所说的后继者,能带着秦国扫清六国,一统天下!” “希望如此吧,小嬴政这么优秀,定会是个好王的。” 一时之间。 观众们,竟也是颇多感慨,有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触。 在白淑的直播间这段时间。 白淑那边已然过去了十年。 然而对于现代世界的观众们,却也不过是短短的不到一年。 就像是在追着一场似乎没有终结之日的大型电视连续剧。 曾经的主角武安君落幕了。 而嬴政,倒像是成了下一个主角。 他们一步一步的见得嬴政长大成人。 眼下。 又将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嬴政崛起之日,大概便是今日了吧? 带着对未来的幻想和期盼,此刻的直播间的观众们是议论纷纷。 将最美好的祝福皆予嬴政。 殊不知,此刻的嬴政,心情却并未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更多了一丝沉重。 及得策立大典结束。 群臣毕退。 唯余赢政和嬴子楚两人而已。 “你的身体,还撑得住么?” 嬴政默默的望着面前的嬴子楚,闪动眼眸证明此刻的嬴政,并未有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的平静。 嬴子楚的身体一直不好,嬴政自然是知道的。 这是自邯郸为质之时,便落下的病根。 非为急患,然而却如附骨之疽,一直侵蚀着嬴子楚的身体。 此刻嬴政放眼望去。 不过而立之年的这位秦王。 此刻神态却已老态尽显。 仿佛无根之木。 虽挺立,其内却早已腐朽,药石难医。 听得嬴政之言。 嬴子楚低着头:“怎么也还能撑上几年吧。” 直面死亡。 此刻嬴子楚,竟有了些许的洒脱。 笑了笑,直接的一摆手:“寡人的身体自己知晓,政儿便不必为为父担忧了。” 而后。 嬴子楚低头,望了望嬴政,再望了望身侧。 欲言,却又多了几分犹豫:“你母亲她?” 王者,孤寡之人也。 然终究是人。 终有自己心中的一片净土。 于嬴子楚而言。 赵姬和嬴政,大概便是了。 然而这片净土的一角,如今却在离他而远去。 自策立大典结束之后。 赵姬被正式立为王后。 然而,在大典结束后,却未进得一言,便自顾离开了。 曾经在邯郸患难与共的夫妻俩。 不知何时,之间已经隔上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貌合神离,相顾而无言。 曾经恩爱的两人,如今却徒有夫妻之名,早已形同陌路。 于嬴子楚而言,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嬴政知嬴子楚之意。 只是缓缓摇头:“回不去了,父亲。母亲她所渴望的并非荣华富贵,非是秦王赢子楚,非是王后之尊。而是异人,而是赵政,而是家。” “她想要的,如今的秦王子楚,秦太子嬴政,给不了她。” 嬴子楚点了点头,脸上多有唏嘘惨白:“是啊,回不去了。” “曾经寡人以为,这称孤道寡之后,便能给你们母子最好的生活,便能脱离苦海。” “却未曾想,到头来,却不过只是由一个苦海跳入了一个更大的苦海。寡人能给她的,她不愿;她欲寡人给的,寡人给不了。早知今日,或许当初便不回咸阳了吧……” 嬴子楚低着头。 堂堂秦王,脸上的神色却多有凄苦。 人便是如此。 落魄时,渴望崛起。 而崛起之时,回首身后,却早已物是人非。 明明人还是那两个人。 相顾而望,却再不能有一句言语。 人人皆如此。 嬴子楚这个秦王亦然。 “寡人寡人,便为孤寡之人,哈哈,当是如此,当是如此。” 嬴子楚笑着,只是那笑容间却已满是苦涩。 嬴政上前。 一个秦王,一个秦太子。 此刻却是席地而蹲,毫无礼仪可言。 “父王悔了?” 轻声的一句询问。 嬴子楚却又是摇了摇头:“悔?” 说着这话的时候。 眼神开始变得锐利,这一刻的嬴子楚,才是那个威压四海的秦王:“再予寡人一次,寡人亦不悔。” “这是寡人欠她的,由得她去吧,由得她去吧。” 呼喊中带着一丝叹息。 而后。 秦王复望向身侧:“嬴政,寡人不知尚能为你撑得几年。” 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王冠,秦王的神色愈加坚定:“寡人欲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让你安安稳稳戴上此物。” 嬴政转头。 接过嬴子楚递过来的锦帛。 这是一份名单。 名单很长。 大秦丞相、文信侯吕不韦之名于上。 阳泉君于上。 华阳太后亦于上。 乃至夏太后、韩夫人、成蟜等人,同样于上。 而嬴政却只是一笑,将那锦帛揉作一团,直接置于一旁的火盆之中。 静静的见得它为火光所吞没,慢慢的变作灰烬。 迎着嬴子楚的目光,嬴政缓缓起身。 还不算是十分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有参天之挺拔。 “障碍?” 嬴政缓缓的摇了摇头,嘴角却是闪过一丝淡漠的笑意:“父王以为,他们算得障碍?” 而后转头。 静静的望向面前的嬴子楚:“秦王的王冠太小,嬴政欲大之,何如?” 片刻。 整个大殿之余嬴子楚和嬴政两人,放肆的笑容。 秦王的王冠太小? 既如此。 便席卷八荒,扫清六合,据有四海,天下凝一。 以天下列国之土,为秦王的王冠再加两串旒冕,如何? 嬴子楚拍了拍嬴政的肩膀,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怜惜:“若以皇道,你之道,将较邯郸之路,苦之百倍,千倍。” 嬴政抬头:“嬴政甘之如饴。” 相视一眼。 皆以欢腾。 那一天。 父子俩便在这章台宫做了很久。 说了很多的话。 似乎把这一辈子想说的话,都是说尽了。 直至深夜。 殿外忽有宫人呼喊:“王上,文信侯于殿外求见。” 两人相视一眼。 却皆已明白了一切。 嬴政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复为淡漠:“文信侯欲请兵,伐得东周君?” 嬴子楚缓缓点头:“自姬延、姬咎皆亡,东周国多有异动,东周君自以天子之名而居之。屡使诸侯,欲谋而伐秦。” “不韦屡请,皆欲帅之而伐周。” 嬴政的目光微利:“吕不韦初以奇货可居而谋于父王,自比其门欲靠父王之门而大。” “而此番,父王门庭光大,而其亦然。” “如今其门庭既大,却依旧自顾向前。” “欲门庭愈大乎?” 一番言语。 嬴子楚肃然。 第八十章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第七十九章昨天加了一千字,大家注意下吖) 随着嬴政的一句话。 嬴子楚紧紧的皱着眉头,将目光望向面前的嬴政。 以嬴子楚对于吕不韦的了解。 他明白。 自己的这位谋主。 可以说,是这个天下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了。 嬴子楚确信,对于自己的处境,吕不韦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 在明白自己处境的情况下。 吕不韦却为何还屡次三番的挑战着自己的底线? 见得面前的嬴子楚。 嬴政自然也明白,自己面前的父王,此刻心中所想。 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嬴子楚,嬴政的嘴角,却是带上了一丝笑意,顺着嬴子楚所望向的方向,也是直接的望向了殿外:“父王以为,吕不韦乃是何等样人?” 嬴子楚眉头轻皱。 刚想要说些什么。 而这边嬴政便已经是径直道:“和父王想的其实一样,吕不韦他,自然是个聪明人。而且,是这个天下有数的聪明人。” 对于吕不韦此人。 嬴政或者说是陆仁,可以说是从来未曾小看过。 吕不韦能从一介商贾。 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便扶植自己同样是一无所有的父王成为秦王。 无论是才智、见识、手腕,能力皆是卓绝。 不但是聪明人,而且可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了。 然而吕不韦纵然是再过聪明,其出身,却是成为了吕不韦的桎梏。 如今虽身居大秦高位。 然而本质上。 吕不韦却依旧是一个商人。 虽然眼下的时代。 不是后世那般,重农抑商的特殊时期。 便是如吕不韦、陶朱公这般的商人,亦可为入朝为官。 然而。 其身份,却终究不能和王公贵族相较。 说白了。 商人出身的吕不韦。 在天下的王公贵族眼中,其身份,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到头来。 都还逃不过一个争字。 而吕不韦之所争。 不为名,不为利,亦不为权。 他所争的,乃是位! 彻底的摆脱商贾身份所带来的桎梏。 便为吕不韦心中所想。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的目光开始变得玩味,眯着眼睛静静的望向宫外:“政曾听说一个故事,父王可愿听之?” 嬴子楚缓缓的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而后。 便是在嬴政的注视之下,嬴政是缓声道:“吾曾听闻,昔日不韦于阳翟而从商,聚千今。贾于邯郸,见父王为质于邯郸,归而谓其父曰:“耕田之利几何”,其父曰:“十倍”;又问曰:“珠玉之赢几何?”,曰:百倍”,复问曰:“立国家之主赢几何?”,曰:“无数。”是而不韦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喝以遗世。愿往事之。” “敢问父王,此事属实?” 嬴子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确有此事。” 嬴政抬头,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唯独望向宫外的目光,便是变得愈加锐利:“商人逐利,乃其天性。便以不韦之惠,亦不能免。” “今父王与秦之能,尚能满足不韦之利;若以来时,不韦所求之利,秦不能容,又当如何?” 几乎是一瞬间。 嬴子楚猛然抬头:“所以,政儿欲杀之?”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子楚的语气却是平静。 唯独转头望向了宫外,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一丝煞气。 一言而断生死。 此刻,嬴子楚言语却是十分的轻松,仿佛决断的不是一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谋主和朋友。 而是决断的一个蝼蚁之生死一般。 身处王位,当是如此。 然而这边。 嬴政的回答,却是大大的出乎了嬴子楚的意料之外:“杀?为何要杀?” 第一次。 嬴子楚在嬴政的脸上,看到了笑意。 只不过那般的笑意,在嬴子楚看来,却是充斥着冰冷。 正欲询问。 却听得嬴政这边,便是一字一句道:“无故而戮一功臣,虽以王之尊,亦得不偿失也。” “故,父王且勿无故而杀之。非但不杀,于不韦,若有所请,当无不允。” 嬴子楚愕然。 饶是以秦王之尊,此番对嬴政之言,在短时间内,依旧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沉思片刻。 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猛然抬头。 望向嬴政的目光已满是惊骇之色:“以政儿之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欲使人亡,先使其狂。行至愈高处,方知高不胜寒;便立于云端,若非天人,岂不坠凡?” 当嬴政说到这里的时候。 嬴子楚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也明白了嬴政先前对他所说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前嬴政言得如吕不韦、夏姬、华阳太后等人,都不是威胁。 当时,嬴子楚只道是嬴政年少轻狂。 却未曾想。 原来从始至终,嬴政都是将这些人,当成一头头被圈养的家畜。 家畜越肥硕。 得以宰割之人。 所获之利,自是愈加丰盛。 吕不韦如此,夏姬等人亦是如此。 只待这些人的权势越大,声明愈盛。 待以来日。 嬴政收网之时。 诸多权势名望,尽而加诸彼身。 岂不众望所归,天命加身? 真到了那个时候。 嬴政这个秦王,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便是会自动的成为整个秦国,乃至是整个天下史上,最具权势之王! 先人皆道,用兵之最,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却不知。 毋独攻其人而攻其心。 这为政一道,却也是一样的道理。 而这,便是嬴政的谋划! 对于自己这个长子的能力,嬴子楚本是有了预计的。 他明白。 嬴政自小便是聪慧异常。 时三岁时,其言语老成,所思所想,尚胜过成人。 至邯郸而质六载。 及至今日。 其当如何? 嬴子楚明白。 嬴政日后,定会是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秦王。 他日后的目标,当不是他这个父亲,亦不是先孝公、先惠文王、先昭襄王这些先贤之王。 他的目标,只会是他自己。 但是一个优秀的人,再怎么也是需要成长的。 然而在自己这个长子的身上,嬴子楚却丝毫看不到这个过程。 仿佛便是上天赐予大秦最好的礼物。 世人都道人非生而知之者。 然此番,他面前的嬴政,又算如何? 深呼一口气。 嬴子楚压下心中的惊骇。 再一次的望向嬴政,那眼神已经是彻底的变了。 沉默良久。 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便是沉声道:“政儿之计,敲山而震虎。若成,故大善。” “然岂不闻昔日三家而分晋耶?所饲之虎壮,主若不敌,反噬其主。若如此,又当如何?” 面对嬴子楚所问之言。 嬴政却不过莞尔一笑:“虎啸山林,若独据一林,占之一山,必起而王之,余兽莫有不从者。然若放之两虎,而置于一山。独一山,岂能容得二虎。若如此,又待如何?” 嬴子楚笑了。 脸上的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灿烂:“我大秦终非晋,而政儿亦不为晋静公也。” “且放手去吧。” 于是乎。 不过翌日。 朝堂之上。 诸事议罢。 右丞相吕不韦起身,拱手而沉声道:“王上,臣有本奏!” 一语之后。 嬴子楚微微抬起头来:“丞相所奏何事?” 一个眼神。 这边吕不韦便是抬起头来,朗声道:“臣前日听闻,东周君屡遣使者,而会于诸侯。所谋之事,皆为攻秦也。” “其心可诛,故请王上定夺!” 刹那间。 整个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而嬴子楚却依旧是面色平静:“既如此,以丞相之意,我大秦该当如何?” 话音刚落。 吕不韦便是昂首,那目光便是无比的锐利起来:“夏自启而立,因桀而亡;商自成汤而立,因纣而亡;而周自武王而立,传至如今,业近八百载。如今天下,纷争不断,黎民疾苦,而天子不能止。” “前番天子姬延亡,西周君亦亡;此二者,皆未立后嗣;东周君虽为宗室,今以公爵之位,却以天子自居,不礼也;我大秦于东周秋毫无犯,今东周君于诸侯谋而伐秦,无道也。” “既无礼无道,凡天下之人,人人得而共诛之。” “不韦不才,愿为我王诛之!” 一时之间。 整个朝堂之上,便是直接炸开了锅。 大秦能灭东周国么? 自然是能的。 自周天子姬延,西周君姬咎皆亡。 本就是大权旁落的周王朝,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 今东周武公姬根亦于数月前而逝。 其子姬杰立。 姬延、姬咎皆亡,而未立其嗣。 这姬杰,便成为了唯一一个还在位的姬姓宗室之人。 而东周国,也是成为了偌大的周王朝,唯一的一块遮羞布。 所以别说是眼下的大秦了,便是其余列国诸侯,皆有灭得东周之能。 然而能,却不代表着要去做。 一旦彻底的揭开了这块遮羞布。 人人都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而如今的大秦,当真是做好准备了吗?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将目光望向了殿上的嬴子楚。 如此事关重大。 也唯有嬴子楚这个秦王,方能做出决定了。 便是迎着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嬴子楚径直起身:“东周君姬杰以公爵之位而自立天子,无礼;无故而谋伐于秦,无道。” “传寡人之令,文信侯将兵三万,伐东周。” 仅仅是瞬间。 吕不韦本就满是喜意的脸上,更满是兴奋之色:“臣吕不韦谨遵我王之令!” 便在兴奋的同时。 殊不知在殿上。 嬴子楚望向他的目光,却是多了一丝复杂。 惋惜? 无奈? 冰冷? 也就唯有此时的嬴子楚才是明白了。 而随着嬴子楚的这一句。 在殿下。 身为大秦五大夫的白淑也是深呼一口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自然是明白。 嬴子楚这一句话,所代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此刻的她,没有兴奋,有的只是一丝淡淡的哀思。 “父亲,你所希望的天下归一,白淑或许就要见到了……” “可是父亲,白淑多想你,也能亲眼见到你这毕生所要达成的盛景啊……” 不仅仅是白淑。 此刻在直播间中,几乎所有的观众们,也都是陷入了沸腾之中。 “东周若灭,秦一统天下之日,便只剩最后一步!” “东周一灭,也就是代表着绵延近八百载的周王朝,彻底覆灭!剩下来的,便是以大秦一国,而独战六国了!” “这是八百载以来,中原未有之大变局啊!往后的日子,中原大地之上,恐怕便是纷争不休,混战不止了!” “好紧张……以一敌六,大秦能做到吗?大秦会胜吗!?” “前面秦赵之战武安君没赵国四十五万大军,取邯郸;函谷关一战,武安君一己之力,而覆灭半数列国联军!六国因之而弱!加之先秦历代先王之努力,而鼎大秦一统天下之势!所以此战,大秦必胜!” “唉,说着我也想起武安君了……为了大秦付出了一切,却终究是没能见到大秦一统天下的时候……” “何必如此呢?武安君这样的伟人,早已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了。还记得他临行前的那句话吗?天下一统,早已在他心间!所以,于他而言,哪里来的遗憾?” “都说乱世出英杰,这接下来的乱世,是否又会出现如武安君那般的人杰呢?” 观众们议论纷纷。 他们和白淑一样。 都在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日子了。 很快。 以秦王嬴子楚之令。 秦相吕不韦将秦兵三万,出征以伐东周。 除却此番。 大秦皆无战事。 白淑这个秦将,倒是难得的落得了清闲。 整日于武安君府中。 在那棵老槐树下。 与白忠论武饮茶。 不过清闲的日子。 终究是短暂的。 很快,一人的到来,便是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七年未归。 陆仁依旧熟练的推开了大门。 如同此前无数次的那般。 穿过里堂。 直至内院。 面前熟悉的两人,将目光投向他。 白忠晃晃悠悠的起身,正准备行礼。 数年的时间过去。 白忠也是老了。 便如同那棵院子里的老槐树一般。 暮气沉沉。 陆仁快步上前。 扶住白忠,语气微沉:“我至府上,不必相迎。” 白忠依旧咧着一排黄牙,脸上皆是笑意:“公子身份尊贵,当得如此。” 陆仁从老丈手中接过手杖,以左肩狭老者右睥,左手扶肩,一面数落道:“白忠,再从你口中说出一个奴字……” 话说到一半,却怔住了。 而白淑复望向嬴政:“太子至此,所为何事?” 第八十一章一入此门,便身不由己 随着白淑的这一句。 嬴政倒是笑了:“以往,白淑你可不是这般称呼于我的。”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白淑。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的言语中,却是带上了一丝的玩味。 而白淑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乃太子,而白淑为秦臣。君臣有别,自当以太子之名而称之。” 白淑的脸色,此刻满是郑重。 恍惚间。 陆仁竟是回到了十余年前。 眼前的白淑依旧是从前周姐的模样。 然而,如今一言一行,却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曾经那个当着他堂堂武安君的面,依旧无所顾忌的少女不见了。 还记得,是在嬴政小的时候,白淑经常将他会提拉起来,将他一头长发全部揉乱的那个白淑。 而如今。 嬴政,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嬴政了。 而白淑,也不再从前的那个白淑。 如是而已。 从前的嬴政,不过是赢异人之子,不过是秦国一个普普通通的宗室少年。 而现在,已贵为大秦太子之尊。 而从前的白淑,除了一个武安君之女的身份,便也是孑然一身。 而现在,她除了是武安君的女儿,更是大秦的五大夫,为秦臣。 一句轻飘飘的太子。 虽然人还是那两个人。 然而两人间,竟多了一丝隔阂。 非是变心。 不过身份异也。 见得倔强的少女。 依稀间。 陆仁仿佛是见到了曾经的自己。 缓缓摇头。 沉默片刻,倒也不再去计较此事:“大秦欲攻韩。”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其中透露的信息。 却已是瞬间,便让白淑抬起头来。 这边。 白忠听得此言。 早已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晃晃悠悠的回了里屋。 此院子中,唯余白淑和嬴政两人而已。 而这边。 白淑眉头微皱,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嬴政一眼:“即为攻韩,此事易也,何必而至于此地?” 随着白淑的询问。 在直播间中。 观众们也是议论纷纷。 “攻韩?所以小嬴政到周姐这里来,是要以周姐为主帅,攻打韩国么?” “这么说,莫非周姐要挂帅了!?” “我的妈呀,我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周姐她,这是终于要走上武安君的老路了么!?” “只是攻打区区一个韩国,小嬴政和他的父亲,以秦王令下达不就行了,为何小嬴政这还是要突然到了周姐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吧?” “是啊,这倒是有点奇怪。” 在这十余年的时间。 观众们对于白淑眼下所处的战国时代,也是有了足够的了解。 眼下随着嬴政之言。 观众们欣喜间,却是带上了些许的疑惑。 欣喜的是。 白淑终究是如同当年她所立下的誓言那般,走上了她父亲武安君的老路。 为了这个誓言的付出,白淑到底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各位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能看得见的。 曾经不过是一个来自现代,手无缚鸡之力女主播的白淑。 如今却已名满天下。 先昭襄王五十一年,白淑为卒,跟随将军赵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 此役,白淑身为女子身,却独斩韩军二十余级,冲锋在前,先登负黍,授宫大夫,拜二五百主,统领秦军千人。 同年,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欲出天下锐兵于伊阙以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 昭襄王使将军赵摎伐之,白淑为二五百主,将千人,先登王城,西周君走来自归,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口三万。 王授公乘。 时先昭襄王五十三年,天下来兵,独魏其后。 王使将军赵摎伐之,白淑为裨将,取吴城,授五大夫,拜,拜国封尉,统领秦军万人。 独以女身,而拜将。 天下虽非前无古人。 然纵观大秦立国五百载。 皆未有之。 如今天下人皆道。 武安君白起之女白淑,虎父无犬女,有其父之风。 而征战多年。 白淑早已如同武安君当年所言。 体魄健壮,博杀之术更是早已登峰造极,以女子之身,而能以一敌十,莫有挡者。 谋略、结阵、练兵、统兵。 当初武安君书房中满房的兵书,早已是滚瓜烂熟,习而精之。 为一裨将,白淑已经是做到了。 而如今。 以嬴政之意。 竟是要以白淑为主将,攻得韩国!? 可以说。 至此。 白淑已经是超脱了当初武安君生前对她一切的期望。 多年来不分昼夜的努力,终是等来了开花结果的那天。 而疑惑的是。 便是白淑方才所言。 大秦军中,可谓是人才济济。 老一辈的王龁、蒙骜、王陵、麃公等将,年虽老,却雄风犹在。 新生代的王翦、蒙武、桓齮等人,也已声名鹊起,有大将之风。 区区攻韩之事。 倒不是大秦轻敌。 毕竟。 韩国和燕国一样。 在中原六国中,可以说是最为弱小的两个国家了。 和燕国是一个老大,一个老二。 当然,是属于吊车尾的那种。 徒有大国之名。 欺负欺负更弱的卫、鲁等国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遇到其他的大国。 却几乎只有挨打的份,而无还手的余地。 殊不知,便是长平之战后,国里衰弱到极点的赵国,在稍微恢复了国力之后,都是在李牧、庞煖等将的带领下,压着燕国打。 而韩国比之燕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当年伊阙一战。 白淑的父亲武安君于伊阙,打崩韩赵魏联军之后,韩国从此便是一蹶不振。 无论老一辈的秦将,还是新生代的秦将。 人人皆可为大秦而伐韩。 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却为何,会是资历最浅,更为女子的白淑? 而且。 更重要的是。 眼下秦国正将兵而攻东周国。 自古以来,多线作战,便是兵家大忌。 若秦非要攻韩,便待成功攻得东周国之后,再动手不迟。 为何要选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 白淑终究不是以前的白淑了。 这些放在以前,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不过思索片刻。 便是抬头。 “丞相?” 一声轻声的呼喊。 而这边。 嬴政望向白淑的嘴角,已经是带上了一丝笑意。 并未直接承认,却也没有直接的反对。 只是沉声道:“听说,你欲光复武安君之门楣?” 突然的一句询问。 白淑低下头来。 语气也是变得无比的坚定:“武安君之名,终会回到此地。”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恍惚间。 陆仁仿佛是回到了十余年前。 白淑初至武安君府时的模样。 同样是一问一答。 但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陆仁抬头,见得面前的倔强的白淑。 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能说得出口。 不过片刻。 嬴政便是沉声道:“以吾和父王之意,此次攻韩,本是以蒙骜老将军为主将最为稳妥。” “然而眼下,吾等却欲你独自统兵,此乃你大好之良机,你可曾想好?一入此门,你便再也回不了头了,白淑……” 沉声的一句言语。 白淑径直是陷入了沉默。 她明白,嬴政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在此刻。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已经是恍然大悟。 “以小嬴政和周姐的意思,这是秦王和小嬴政,准备提拔周姐的意思!?” “卧槽,这么说来,周姐要当大秦的主将了!?” “我的妈呀!就像是做梦一样!虽然周姐那边,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还是以前那个周姐么!?” “周姐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武安君之女白淑,她一定是可以的!” “可是,那丞相吕不韦不是小嬴政父亲的嫡系吗?为何听周姐的意思,小嬴政和他父亲,是怎么要用周姐来制衡吕不韦!?” “这还不明白么?这朝堂之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允许一人独大?到了那个时候,小嬴政即位,万一吕不韦有了异心,小嬴政该怎么办?” “还记得当初的武安君和周姐的老师范雎吗?一文一武,相互制衡,或许这便是小嬴政和他父亲希望看到的吧。” “唉,这朝堂之上的事情,还真是尔虞我诈……不过这么一来,真像是小嬴政所说的那样,周姐当真是步入这个泥潭,就真的是身不由己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不住的感慨着。 而这边。 白淑本人,却是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同样的道理,她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如今的她,虽为五大夫。 但是说白了,也还没有正式的进入大秦权力的正中心。 可一旦答应了嬴政的要求。 便是等于,正式的踏入了这如同深渊的漩涡。 从此欲脱身,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当真是要放弃吗? 在这一刻。 白淑的脑海中想了很多。 最终,却依旧是倔强的抬起头来:“仅凭白淑一人,眼下恐怕还无法和吕相相抗吧?” 随着白淑这一句。仟仟尛哾 嬴政却是抬起头来:“你眼下自是不可以,然在你崛起之前,却有一人足以做到。” 白淑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不过略一思索,却是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第八十二章范相,替两位老友见得那盛世吧 数日。 范府。 数年未见。 昔日伴着先昭襄王纵横天下,挥斥方遒的秦相范雎,愈加苍老了。 年近古稀。 此刻范雎脸庞之上,褶皱横生。 佝偻着身子,便连反应也似乎慢了半拍。 一踱一踱的盘坐于席。 仿佛就是一棵老树。 暮气沉沉,无得丝毫朝气。 唯有那依旧清澈的双眸。 在证明着昔日的秦相,还未至终结之时。 “范相今日,身体可曾好些了?” 陆仁同样是盘坐于范雎对面,眯着眼睛,轻轻的见得面前的旧友,语气平淡。 以嬴政太子之尊。 求见数日。 却皆被范府中人,以范雎身体不适为由,而婉拒于见。 嬴政倒也不恼。 每至清晨,便于范雎府上拜谒。 在被告知范雎身体不适之后。 也不离去,直接每日于范府中待至黄昏,方才离去。 一连数日。 而今日。 一直身体不适的范雎似是好了。 而嬴政,也终得以见得。 范雎依旧是耷拉着眼皮,幽幽的见得面前的嬴政一眼,颤颤巍巍的拱手:“承蒙我王和太子关心,老朽近日一直卧病在床,不得下地。听得太子至府,欣喜不已,身体才算好了些。” “数日来,怠慢了太子,还请太子见谅。” 说着这话的时候。 范雎语气缓慢,不疾不徐。 而嬴政分明从其中,听出一丝无奈之色。 见得面前的这个老狐狸。 嬴政也是拱手:“范相为我大秦栋梁支柱,政为晚辈,自然前来拜谒,何来怠慢一说?” 同时。 嬴政是颇为关切的沉声道:“范相为我大秦鼎天之柱,当以身体为重啊;我大秦,可不能没了范相。” 那两个范相之字,似乎是咬得极重。 范雎眼皮一抬,忙是咳嗽三声。 便连本就极差的气色,便是愈加苍白了几分。 良久。 才是带着歉意,气若游丝的说着:“垂垂老朽,年老体衰,与……与国无用,当不得太子和……和我王如此。” 千年的狐狸,玩起了聊斋。 那副模样,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陆仁眼看着那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了。 当即便是上前,扶住了范雎:“范相为国操劳,鞠躬尽瘁,劳心劳力,以至于此,是我大秦有愧于范相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当是时。 说不得是君臣相和,令人感慨。 “父王和嬴政欲举白淑为上将军,然白淑资历尚浅,恐吕相和众卿弗应。” “范相您老持承重,多有谋国之言,故此番前来范相府邸,您说此事,到底该当如何?” 嬴政扶着范雎,静静的坐到了席上。 方才还眼看着一口气倒不上来的前秦相。 此刻却似乎是活过来了。 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依旧是叹声道:“范雎老矣,脑愚昏聩,哪里来得什么谋国之言。” 嬴政眯着眼睛,轻声的笑着:“范相老矣?尚能饭否?” 范雎微微一愣。 却又是咳嗽几声:“身体有恙,已至数日未得食饭。数日来,皆以汤食维系,老矣……老矣……” 嬴政却是大笑:“前番身体有恙,如今范相可曾好转?” 范雎眯着眼睛,慢吞吞的回答着:“略有好转,却依旧是……” 话还没说完。 这边嬴政却是笑咪咪的说着:“我听人言,范相未病之前,每日尚得食米数升,肉数斤,阅简数万言,泼墨挥毫,未见老态。” “如今病愈,范相尚能饭否?” 半晌。 范雎出不得一言。 望向嬴政的眼神,已颇多幽怨。 索性也不装了。仟韆仦哾 并不急着言语于嬴政。 面对桌案上的饭菜。 捧着碗碟。 毫无形象的蹲坐于地,大快朵颐。 嬴政眯着眼睛,嘴角的笑意愈加的明显:“范相慢食,若因噎而废食,岂不可惜?” 范雎都不惜得搭理嬴政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面前的嬴政长得一副少年脸。 却比那些老狐狸还要狡猾不知道多少。 在来前,便已将他算得死死的了。 为了装病。 这数日来。 范雎可当真是未食一米。 仅靠着汤水吊着。 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了。 身体虽然康健。 此刻却也是饿得不行了。 酒足饭饱。 感受着熟悉的饱腹感。 范雎深呼一口气,面带满足。 而后,才转头望着笑意盈盈的嬴政,是沉声道:“宦场如战场,前番范雎得先昭襄王垂怜而致仕告老,得以幸终,已是大善,此番再不愿复入此等泥沼。” 一句话。 范雎直接就是摊牌了。 而嬴政脸上表情却依旧是平淡:“听闻白淑师从范相三年,所学已尽得范相之精要。若为国士,当替之范相,而壮我大秦国势。” “今朝野之上,二后临朝,吕相独大;若以白淑一人,恐力有不逮,范相忍见白淑独身于朝,无依无靠也?” 范雎眉头一抽抽。 半晌却是苦涩一笑:“范雎前生定为牛马,劳碌之命也……” “太子和王上需要老朽支撑多久?” 陆仁嘴角带上了一丝弧度,见得面前无奈的范雎,心中却是颇多出一丝快意。 他为武安君之时。 与范雎共事一主。 范雎屡次攻讦于他。 陆仁明白,此实非范雎之愿,自非范雎之过也。 然此刻见得面前的老狐狸难得吃瘪的样子,倒自有一股乐趣而在。 当下。 嬴政抬头,便是朗声笑道:“至多三年,便任范相来去也。” 范雎眯着眼睛,深深的见得面前的嬴政一眼:“三年么?那时太子年不过十三,当真能镇得住大局么?” 嬴政依旧笑着:“范相觉得呢?” 范雎忽而也是笑了:“太子聪慧,古今无二,自淑儿师从于范雎之时,老朽便知。淑儿三年而穷尽老朽毕生所学,老朽便已引为天人。然老朽知道,至淑儿初学之时,太子便已尽掌其所学。世人皆道人无有生而知之者,然太子,却乃天人也!” “三年,便三年吧!希望老朽这把老骨头,尚得撑得到那时。” 而这边。 陆仁低头沉默。 却恰好见得桌案上整齐摆放的一壶老酒。 虽曾为秦相。 然范雎所居,却并未有得旁人想象的豪华。 虽非孑然一身。 却不过是一不大不小之院落,几与常人无异。 所饮所食,也大多为寻常之物。 昔日武安君临别之时,两人道之其家贫而饮嬴稷之杜康,倒不是空穴来风。 此番。 陆仁深深的见得面前已满是老态的旧友。 替他添满了器中之酒。 复而举起:“范相,政曾听闻,范相、武安君与先昭襄王,虽名为君臣,却情同老友。” “你等三人,为我大秦鼎天之柱,毕生所求,皆欲我大秦使天下凝其一也。” “如今,先昭襄王、武安君皆故去;而我大秦一统天下之日,却不远矣。范相何不替二友,而见于那时?” “先昭襄王与武安君泉下有知,亦当无憾也。” 范雎愣住了。 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却愈多几分惆怅。 低头望得器中之酒。 再抬头见得面前举得酒器的嬴政。 忽而笑了,然双眸却是微红。 默默着点头,举得酒器,尽饮器中之酒:“可是我这老朽,当真活得到那时么?” 嬴政同样饮尽器中酒。 抬头,目光是从所未有的坚定:“定然会的,那一日,不复远矣。” 范雎似是醉了,不住的点着头:“那便好,老朽且等着,且等着……” 不久。 嬴政离去了。 范雎亲送嬴政于府门。 见得少年离去的身影。 范雎睁着朦胧的醉眼。 恍惚间,那少年的身影,却仿佛是变了模样。 在他的身后。 出现了三道身影。 有秦王嬴稷,有武安君白起。 亦有他,秦相范雎。 “如此盛世,嬴兄、白兄,范雎当替你们见之,当替你们见之。” 翌日。 致仕已近十年,年近古稀的前秦相范雎复仕了。 秦王子楚大而悦之。 欲以相邦之位而与之。 时任相邦的阳泉君,亦无怨言,当即便表示愿意退位让贤。 然所请,却皆被范雎婉拒。 时秦中丞相之位空缺,范雎便以中丞相之位居之。 曾经挥斥方遒,威震大秦乃至天下的秦相回来了。 一时之间。 整个大秦、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惊! 秦人欢腾。 然而在看不到的某些角落。 某些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然而个中滋味,却只有他们自己去领会了。 既得秦王之令。 文信侯、右丞相吕不韦,亲领秦军三万,以攻东周国。 而五大夫白淑,则领二十万秦军,临拜大将之位,以王翦、蒙武为裨将,大举攻韩! 一时之间。 韩国上下震恐。 时新郑,韩王宫。 韩王然望着殿下众卿,脸上神色满是绝望之色:“二十万秦军复攻我韩国,众卿可有何退敌之妙计!?” 一语之后。 一人却是径直出列:“启禀王上,韩非有言!” 第八十三章不予韩非之言,来日韩必为秦所灭 当此人一句之后。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移到了此人之上。 此人乃是公子韩非。 韩釐王韩咎之子。 亦为现韩王然之弟。 眼下师从兰陵荀卿。 此番听得秦攻于韩,便连日自兰陵赶回了新郑。 然而这边。 听得韩非之言。 韩王然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隐晦的冷意。 不过片刻,便是抬头:“非自兰陵远道而返,今日有何言于寡人?” 韩王然和韩非本为兄弟。 但此番。 无论是脸上的神色,还是说话的语气,韩王然并未有丝毫对于兄弟的亲近。 而韩非低头。 脸上多有无奈之色。 复而抬头拱手:“禀……禀明我王,如今……如今之计,秦国大军将……将至,而韩……韩国必不能敌。” “然……然此番,其攻韩之势,意在成皋、巩。若取,则秦界将至大梁。如此,秦若取……取成皋,巩,则尽可攻魏……魏魏若不敌,则灭;而魏……魏灭,则赵、韩三晋之……之地,亦灭矣。” “三晋……之地尽归于秦,则楚、燕、齐皆危矣。故……故此番,秦之攻韩,意不在韩,而……而在列国矣。” 韩非断断续续的说着。 然而言语间,多有艰难之色。 非是韩非紧张。 而韩非自幼而有口吃之症。 故虽身怀大才。 却不善言辞,不能道说。 此番能在如此简短的时间,阐明自己之意,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虽口吃。 然如今非所言。 却是字字珠玑,皆是老成而谋国之言。 但是很明显,韩王然,却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了。 眯着眼睛,径直的一摆手:“非,若不能言,尽可不言,不必勉强。” “你居韩之公子之位,却无官无职,不属朝野之列;故此番,秦攻于韩,你无谏言之则。自兰陵而至新郑,其心寡人领之,一路劳苦奔波,必是乏矣,且先退下歇息。秦攻韩之事,寡人与众卿自有计较。” 一番言语。 这边韩非面色已有焦急之色。 紧咬牙关。 面对自己王兄挖苦之言,却并无懊恼。 连忙自袖口中,取一锦帛,躬身而双手呈于额前:“王……王上,非不善……不善言辞,故此非,有书得数言于其上,望王上细……细细斟酌之。” “秦之攻韩,迫在眉睫,王上……王上不可轻视。” 韩王然皱眉。 望向韩非,已多有不耐之色。 漠然的望得韩非一眼。 半晌,才是点头:“寡人倒要看看,非可出得何惊人醒世之言。” 韩王然话音刚落。 便有宫人而至于韩非面前。 取得锦帛而递于韩然手边。 当是时。 韩非目光灼灼,满是希冀,望向自己王兄。 然而不过片刻。 “哼!” “韩非,你好大的胆子!” 便见得韩然猛然起身。 面带愠色,一把将蕴含着韩非全部心血的锦帛而弃于桌案之上,怒目而视之韩非:“你是在辱骂寡人么!?” 随着韩然一句。 当是时。 现场众人四顾而望,皆为茫然。 却见得这边,韩非满脸急切,连忙躬身:“王……王兄……非并,并无攻,攻讦王兄之意,而是……” 韩非的口吃便是这个毛病。 若心情平静之时还好。 虽然断断续续的,言辞总得达其之意。 然一旦激动,便不复说清一言。 而韩王然目光冷冽。 见得辩驳不清的韩非,更是冷笑不已:“不为攻讦寡人!?那你所书之言,且告诉寡人,这是为何!?” 说完。 韩王然便是一摆手:“众卿,非是寡人意构陷于韩非,尔等且看看,他之所书,乃是何言!?” 宫人复将锦帛而递于殿下众卿。 众卿皱眉,纷纷驻足而观。 便见得锦帛之上,洋洋洒洒数百之言: 【非敬呈于我王: 今秦攻于韩,成皋、巩地皆危;然秦之攻韩,意非韩矣,而在于魏;若取成皋、巩地,则秦界至大梁,旦起攻魏之心,须臾秦兵暮而至大梁,则魏灭矣。 魏不敌,则赵、韩三晋之地亦危;三晋之地若尽而入秦,则楚、燕、齐亦危矣。 故此,秦之攻韩,意非韩国,而在列国也。 今秦攻于韩,非独韩祸,而祸于六国。 而今,秦之攻韩,若以唇亡齿寒而使于列国。合纵而抗秦,则秦兵退而列国存,韩亦存之。 今之韩国,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 此乃韩祸,远迈于秦兵之祸矣。 而今,我王治国,当务脩明其法制,执势以御臣下,富国彊兵而以求人任贤。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于功实之上。 若成,至十年,功实廉直之臣于野,浮淫之蠹、名誉之辈而远之;养则所用,用则所养;明其法制、强其甲兵、百姓安居而韩富强,无有今日之祸。 惟愿我王采强国韩复兴之言,蝇营狗苟之辈敬而远之;亲贤而远佞,咨诹诤言,而纳善道;则韩复兴之日,当不远矣。 临表涕零之语,不知其所言,惟望我王鉴之。】 一番言语。 在场韩卿,忠诚廉直之辈,皆是面色通红,多有激动之色。 “王上,公子非所言,皆强国利韩之诤言也,我王当纳之!” “王上,此乃强韩之正理也!” 然而。 偌大的朝堂,这些人,却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的人,却是和韩然一般。 漠然而视之韩非。 不过片刻。 便是拱手:“王上,臣奏请弹劾公子非!” “韩非所言,大谬矣!” “偌大朝堂,独非乃功实廉直之臣耶!?殿下众卿,岂非浮淫、名誉之佞臣?非之所言,岂曰我王用人不明,法度不显,乃昏君也!?此大逆不道之言,当大罪之!” “非之所言,皆不足采。惟其之所云,如今秦之攻韩,意非韩,而在魏也。如今,秦白淑将兵二十万以攻韩,我韩必不敌也。惟今之记,我王若献成皋、巩之地于秦,则秦兵止矣,而韩亦免于兵祸,何乐而不为!?” 韩非面色涨红。 连忙是摆手道:“必……必不可媾……媾于秦也!此乃自掘……自掘坟墓之举!” “来……来日,若秦复得攻韩,王……王将以何地……何地而献于……于秦!?且献之成皋,必恶之于魏,失信于天下。来日,何人愿为韩盟!?” 韩非竭力的解释着。 然孤身一人。 他一片赤诚之心,很快便淹没在茫茫一片的攻讦之言中。 韩然起身。 冷眼而怒视于韩非:“韩非,寡人念及兄弟之情,今日你无礼而冒犯于寡人,寡人不欲罪之!” “然日后,无得寡人之令,你不得再踏足新郑一步!” “即刻,你便返回兰陵,从于荀卿门下,继续专研你之课业吧!” 韩非瞪大眼睛。 还想要说些什么。 然不待他说得一句。 这边。 韩然便已下令。 一队侍卫不顾韩非挣扎。 自顾将韩非拖出大殿。 跌坐在地上。 韩非抬头。 见得偌大的韩王宫。 这个生他养他之地。 时值夏日。 烈日炎炎。 然这滚烫的烈日,竟暖不了一颗已经死去冰凉的内心。 韩非凄然。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韩国……亡矣……” 今日。 韩之公子非,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而离得新郑。 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一日,能够在回到他这个心心念念之地。 若还有那日的话? 那偌大的韩国,又该是何等模样? 尚存否? 韩非不知。 立于新郑城墙之下。 久久亦不愿离去。 直到日近黄昏。 “韩王不足与谋,胸无大志,眼光狭窄,今日不听非言。” “来日,必为秦所灭。” 一声呼喊。 韩非转头,见得面前之人,神色却是带上一丝诧异。 第八十四章李斯西去,韩非南行 “斯?为何……为何会至新郑?” 韩非见得面前之人。 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因为方才出得言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门师弟李斯。 两人皆是师从荀卿。 便是荀卿麾下众弟子,人才济济。 然而,李斯和韩非,也是其中最为拔尖的两人。 昔日在兰陵之时。 两个师兄弟时常议论时政,探讨学问,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不过一年前。 李斯已辞得荀卿而去,离开了兰陵。 在这一年的时间,韩非也未曾和李斯联系过,却未曾想,今日会在此地见得李斯。 同门相见。 稍微的韩非心中的郁结之情。 快步而至得李斯身边。 嘴角也最终是带上了一丝笑意。 而这边。 面对韩非的询问。 这边,李斯缓缓的抬起头来。 一身襦袍,富有锐意。 见得韩非,不过缓声笑道:“离开兰陵之后,斯周游列国而去,近日才至得新郑,便得知了非之事,怎可不见?” 而韩非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明白。 李斯离开兰陵,明面上说是周游列国。 实际上,韩非明白李斯那是欲择一明主而投之。 故此番听得李斯之言,韩非轻笑:“既周游列国?那此一年,斯可周游了哪几国?” 李斯缓缓抬头:“楚、齐、韩三国而已。” 韩非眯着眼睛:“其国如何?” 李斯轻笑一声,缓缓摇头:“暮气沉沉,如朽木也。表面光鲜,其内已腐烂不堪,积重难返。” 韩非再问:“其王如何?” 李斯再摇头:“其王,虽非尽为昏庸之辈,然多庸碌,不足与谋也。” 韩非无奈轻笑一声。 他乃韩国公子。 此番李斯对他韩国还有韩王,多有不屑攻讦之辞。 然而他这个韩国公子,竟不得出一言以辩驳。 因为他明白。 李斯所言,也正是他韩非心中所想。 述之以实罢了,又有何辩驳余地? 当下叹息一声:“是故,斯日后,亦周游他国耶?” 李斯点头:“这是自然。”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李斯眯着眼睛,望向面前的韩非:“不过斯对于余下之燕、魏、赵三国,亦不报之期待。” 韩非自然是明白李斯眼下之意,深深的望了面前的李斯一眼:“是故,斯欲入之秦国?” 对于韩非的询问。 李斯并未立刻回答韩非之言。 只是抬头,望着这城墙之处。 偌大的新郑,虽为韩之都城。 然值此乱世。 百姓疾苦。 城墙根,多有流民窜之。 污水横生,遍地脏物。 其中,蛇虫鼠蚁横行。 人居其中,竟于刍狗蛇鼠无异。 李斯见之,却是突然道:“非,可愿听得李斯讲一故事?” 韩非沉默片刻,依旧点头:“愿听其详。” 而这边。 李斯抬头,目光依旧是望向那一片混乱的新郑城墙根下,片刻便是朗声道:“斯为楚人,少时曾为一小吏。曾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 指了指那新郑城下,李斯语气愈冷:“便如这新郑城下一般。” 韩非低头。 听得李斯之言,他便已经知道,李斯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了。 同在荀卿门下,相处甚久,对于面前的李斯,韩非早已是知根知底。 此番虽非心生不悦。 却也已满是怅然。 而这边。 李斯依旧是在不住的诉说着:“其厕中之鼠,但近人犬,便惊而走。然斯入仓,观其仓中之鼠。食仓之积栗,居广厦之下。唯有厕鼠之忧。当时斯便觉得,鼠如此,人岂非如此?”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说着这话的时候。 李斯眯着眼睛。 再望向韩非,便是沉声道:“李斯如此,非岂能不如此?” “如今韩、魏、赵、燕、齐、楚六国之王皆不足事!且六国皆若,无可为建功者。非何不随李斯,一道西而入秦?” 然而。 面对李斯之言。 韩非不过缓缓摇头:“非乃韩人,怎能事秦?” 而李斯却是重重摇头,望向韩非面色已有不悦之色:“非之所言,何其迂腐!?” “非乃韩人,而斯亦为楚人。先秦孝公,其相商君卫人也,事秦变法而秦强;先秦惠文王,其相张仪魏人也,以连横之道而破列国合纵攻秦;先昭襄王,其相范雎亦为卫人,远交近攻而为秦掠得大片疆土!如今之秦相吕不韦,亦卫人也!” “纵观秦国数代以来,强其国之秦相,皆非秦人!如今李斯为楚人,亦事秦而去,独非不能耶?” “斯闻得时无怠,今万乘方争时,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诚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人面而能强行者耳。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讬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此番,将游于天下,待得时机一成,则将西说秦王矣。” 李斯抬头。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是极为的郑重。 径直的拍了拍韩非的肩膀,是激动道:“非愠大才!如今韩王浊眼不识英杰,亲奸佞而远贤能;逐之于非。既如此,非何必独事于韩也?” “你我二人,同西去而入秦,事秦王,成大业!昔日越王勾践得范蠡文种而霸于天下!日后非于斯,当成千古之佳话,远迈此二人也!” 然而最终。 韩非却只是摇头:“斯,非一日为韩人,则终生为韩人也。” 韩非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而当他这一句之后。 李斯也是沉默。 他没有再继续劝说。 因为他明白。 以韩非的执着,再多说,也已是无益。 深深的见得韩非一眼。 李斯缓缓拱手:“非,再见,或许便为敌也。” 韩非同样一拜:“但愿不复那时。” “珍重!” “珍重……” 李斯迈步,大步而西去。 韩非转身,踱步而南行。 至三月后。 咸阳,章台宫。 嬴政席坐于殿下。 望着大殿正中央。 一人身着王袍,朝着大殿之上的秦王子楚,躬身而行礼:“罪王姬杰,参见秦王……”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眼下之东周君姬杰。 前番。 秦相吕不韦将三万秦军,攻得东周。 此番不过三月之后。 便尽夺东周国其地。 俘虏东周君姬杰至咸阳,入朝而告罪。 而这边。 身为秦王的赢子楚,眯着眼睛瞥着面前的姬杰。 不过片刻,便是朗声道:“姬杰,你以公爵之位,而跃居天子,此乃无礼!秦不曾攻得东周,然你数使于诸侯,共谋欲伐我秦国!此乃无道!” “今寡人举兵而伐得你东周,你可有怨言!?” 堂堂姬姓宗室之王。 面对嬴子楚这个曾经周王室边陲养马小吏的后代,却已满是无奈。 纵心中有怨有恨,此番却也只能是拱手,朗声道:“罪王无礼无道,竟欲伐于秦,秦王当罪之!” “今唯愿秦王开得王恩,饶得罪王此次!若复回东周,至此,东周必为秦之亲盟……” 话还没说完。 这边。 嬴子楚却是嗤笑一声:“亲盟?” “寡人怎知,东周君归国之后,不复谋秦呢?” 冷冷的望着面前的姬杰。 此番,嬴子楚的脸上,已满是冷冽之色:“寡人不知君之所欲,本欲杀之。然此番,念及君乃姬姓宗室,不忍见得就姬姓而绝祀也。” 话说到这里。 嬴子楚嘴角忽而闪过一丝笑意:“故此番,寡人欲以阳人之地,而赐之于君,君可复奉之祭祀。何如?” 第八十五章强则强, 弱则亡 而这边。 东周公姬杰在听的嬴子楚一语之后。 仅仅是瞬间。 整个人的脸上,便已满是愤怒之色:“嬴子楚尔敢!?” 此刻的姬杰,瞪大了眼睛,通红的眼眶中,已满是血丝。 先前嬴子楚所说之言,他哪里还不清楚呢? 说什么,不忍见得姬姓宗庙绝祀。 然而呢? 却是将他堂堂东周君迁往阳人之地!? 这意思便是。 要将他堂堂东周君,以及姬姓的宗庙直接从周王城中赶出去。 离开了王城的姬姓宗庙,还算是宗庙吗!? 于姬杰这个东周君而言。 嬴子处这个秦王和秦国此举,非是恩赐和怜悯,而是赤裸裸的侮辱! “我周立国八百载!姬姓宗庙世世代代,皆于王城之中!” “如此,尔欲迁我姬姓宗庙!?” 一口牙齿几乎都是要咬碎了。 姬杰此刻,哪里还有方才卑躬屈膝的模样。 无论是语气,还是脸上的表情,都足以证明。 这个东周君,眼下到底是有多么的愤怒:“汝这秦王和秦国,欲行此逆天之举!?” 姬杰自以为威胁的言语。 落到了嬴子楚以及现场众多秦卿的耳中。 却仿佛是一片枯叶。 落于水中。 除了荡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片刻后,便再无丝毫波澜。 “好一个天下列国起而伐之!” 随着姬杰的一句之后。 于殿上。 身为秦王的嬴子楚却是骤然起身。 一声呼喊之后,赢子楚的脸上,已满是轻蔑的笑意。 一步,一步。 踏得殿下而来。 片刻,便已至得姬杰身旁。 堂堂东周君,自比为姬姓天子的姬杰。 此刻在嬴子楚这个“麾下”诸侯秦王的面前,却是面如土色。 身躯微颤。 脚下不听使唤的自顾退后:“嬴子楚,你欲何为!?” 一声声故作镇定的呼喊。 却恰好暴露了姬杰内心的慌乱,展示了他色厉内荏的窘态。 “欲何为?” 嬴子楚大笑,而后张开双臂,漠然的望着面前的姬杰:“世人皆知,天下众姓,以姬姓为尊,姬姓为天子。若犯得你姬姓,便是逆天而为的话。” “今日,寡人倒想逆天而为,如何?” 嬴子楚的语速不疾不徐,语气也并未起得丝毫的波澜。 仿佛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而便在他一句之后。 这边的姬杰,却已经是两股战战。 脚下一个趔趄。 堂堂东周君,竟于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跌坐在地。 想要爬起身来。 然而身体战栗而瘫软,却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秦王子楚!你……你和秦国若倒行逆施,必……必引得天下……天下列国起而伐之!” 说着这话的时候。 姬杰已经是磕磕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是说不出来了。 所谓自封天子。 成了一个笑话。 和他这所谓的“天子”相必。 他面前的秦王嬴子楚,倒更想是一位威震天下的天子! “天下?列国!?” 嬴子楚此刻仰天,放肆的大笑起来。 而后低头,如同鹰鹫一般锐利的目光,直刺于姬杰之上:“如果可以的话,你且让他们来又如何!?” 缓缓的举起右手。 嬴子楚处于西地。 而直指东方:“寡人和秦国,此番想要知道!便以秦一国,天下列国,可能敌否!?”一语之后。 姬杰面色苍白。 再不敢复得一言。 而在殿上。 听得嬴子楚这秦王之言。 所有的秦卿,都是昂首挺胸。 脸上带着无比兴奋的笑意。 望向那依旧跌坐在地,不敢言语的所谓“天子”。 其目光愈利,如同虎狼! 秦,虎狼之国也。 秦王,为虎狼之君! 而秦臣,亦为虎狼之臣! 虎狼,猛兽也。 若肚中饥饿,当择人而噬也! 便连方才自韩国凯旋而归的白淑,此刻也不由得是心潮澎湃了起来。 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近了! 更近了! 他明白。 随着此刻的一幕。 距离她所期盼的那一刻,又愈近了半步! 而在白淑的直播间中。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感慨万千。 “自战国以来,礼崩乐坏。但是列国诸侯,至少在表面上,还给天子和姬姓,留下了最后一丝颜面,但是现在……” “小嬴政的父王这是做了天下列国诸侯,人人都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啊!天子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下来了,纷争的时候到了……” “想起了武安君曾经的那句话,大争之世,强者强,而弱者亡……而如今的周和姬姓,便是如此了吧?八百载春秋,终是到了要散场的时候了。” “列国征伐,秦定能笑到最后吧!?” “自然是能的!虽然此前的史料不显,但是既然有秦朝,那就证明,在这场列国诸侯的纷争中,秦国定然是笑到了最后的!” 直播间中,观众们此起彼伏的议论着。 而在京城。 早在此前,便已经结束了武安君墓地考古挖掘工作的研究所众人,也早就是离开了咸阳。 不过。 即便是离开咸阳的日子。 他们依旧是准时的守在那直播间中。 只要白淑开播,他们就没有落下来过。 毕竟。 如今白淑的直播于他们而言,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先秦史料获取地。 如此珍贵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呢!? 他们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展现一个武安君就够了! 他们要的是,挖掘如今已经断代的华夏上下数千年的宝贵历史! 哪怕一丝,也不容放弃! 为了准时守住周白淑的直播间,研究所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 而如今。 王陆便是这个部分的负责人。 此刻见得直播间中的画面。 王陆和王铭相视一眼,皆是能见得彼此眼中的兴奋和唏嘘。 这波澜壮阔的秦国一统之战,到底会以一种什么方式,拉开序幕呢? 此刻。 王陆等人,比之其他直播间的观众,是愈加的期待。 而接下来的事情。 其实便和众人想象的差距不大。 如今,西周国、东周国既定。 而周天子姬延早亡而无立其后嗣。 姬杰这个最后的独苗。 被秦王子楚,毫不留情的强行赶到了阳人地。 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依旧是那句话。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弱者。 在这个世道,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此番。 也是正式宣告着。 历经八百载春秋。 如今周之天下。 虽名存,而实亡矣。 殿上。 重新坐回王座的嬴子楚。 脸上终于不复淡漠,多了一丝笑意。 眯着眼睛,望向殿下一人,便笑道:“吕相领兵三万而伐东周,不出数月,便使东周之地,而尽入我秦国。” “俘其君,夺其地,掠其民。如此功勋,诸卿以为,寡人该以何为赏赐?” 一番言语。 殿下众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个老狐狸,此番察觉着殿上突然为之一变的气氛。 都是低下头去,不得一言。 而这边。 嬴子楚平淡的目光,在殿上众卿之身上,来回的逡巡着:“怎么,众卿无言?莫以吕相功高而生妒矣!?” 一声冷哼。 这边。 众卿忙是躬身拱手:“微臣不敢!” “不敢!?” 嬴子楚猛然一拍桌案,怒目圆瞪:“以寡人看,分明便是!” “否则,缘何吕相立此大功,尔等却不进一言!?” 这一句话后。 一直沉默不语的吕不韦,终于是坐不住了。 则是深深的看了殿上的秦王一眼。 沉默片刻,终于是拱手起身:“启禀我王,不韦前番,为大秦未立得寸功。而王上厚爱,拜相而封侯。” “故是德不配位,不韦诚惶恐也!” “今克东周国,虽略有功勋,怎抵前番王上之厚爱!?故不敢言功,王上所言之赏赐,不韦亦愧领也……” 第八十六章衮衮诸公,无一人是嘴下之敌? 说着这话的时候。 吕不韦的语气不疾不徐。 脸上的表情,也满是真诚。 看上去,似乎真如他之所言。 面对此番得来的功勋,是不欲领也。 若是不知情之人,当不得道一声忠直之臣。 然而。 只有吕不韦自己才知道。 那拢于袖口的双手,已经是在微微的轻颤着。 那隐隐刺痛的内心证明。 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游荡。 甘心吗? 吕不韦自然是不甘心的。 然而眼下,他却已经是别无他法。 吕不韦不再是当初那个被列国贵族看不起的小小商贾。 而那殿上的嬴子楚。 也再不是当初流离邯郸,受尽赵人冷眼的落魄秦国公子。 身份异也。 两人再也回不到当初抵足而眠,无话不谈的时候了。 其心不一。 言行自而异也。 这边。 听得吕不韦之言。 嬴子楚微微的眯着眼睛。 瞥了殿下的拱手的吕不韦一言,却是沉声道:“我大秦有律,凡是立有功勋者,怎能不赏?” “如此,秦律可明!?秦人之心岂不寒之!?” 说完。 嬴子楚却是突然话音一转:“然而,如今吕卿居相位,如何封赏,倒成了难题。” 皱着眉头。 嬴子楚此刻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半晌,才是抬头:“前番吕卿散尽家资,以遗寡人。寡人心中实愧久矣,故此,寡人欲赐吕卿美姬十人,宫宦百人,五万金,如何?” 随着嬴子楚的这一句之后。 几乎是一瞬间。 在殿下。 众卿望向吕不韦的眼神,都是变得玩味了起来。 而白淑,自然也是明白了什么。 缓缓的望向前方的吕不韦。 而在她的直播间中。 观众们,对此也自是议论纷纷。 “看来,小嬴政的父王,这是话中有话啊。” “这吕不韦的处境,和当初的武安君,何其的相似啊?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于王而言,便不再是臂膀,而成了威胁啊。” “十倍奉还当初所遗之物,不就是在说,当初吕不韦对嬴异人的恩情一笔勾销。从今之后,两人便只是秦王子楚和秦相吕不韦,只有君臣之别,而无挚友之谊啊!”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就不知道,这吕不韦能不能看得明白了……” 便是在观众们议论纷纷之中。 嬴政也是眯着眼睛,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吕不韦。 他明白,吕不韦何等样人? 堪称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父王的言下之意? 但是有时候啊。 看得明白,却并不等于,放得下手。 无论权也好、利也罢。 抑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最难割舍的便是欲望。 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若当真能割下欲望。 那其人,那便不再是常人,而是圣人了。 而吕不韦,当真是圣人吗? 在嬴政的注视下。 吕不韦抬着头。。 嬴政看不见他脸上丝毫的表情波动。 却察觉到,将吕不韦双手完全掩盖的长袖,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足以证明。 此刻的吕不韦,并未有表面所见得的平静。 良久,良久。 “臣……吕不韦,拜谢我王!” 吕不韦一点一点的躬下身去。 但这一刻。 嬴政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的萧瑟。 似乎吕不韦,克服了自己的私欲? 然而,当真是如此么? 嬴政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吕不韦一眼,只是轻笑。 不过片刻。 嬴政收敛脸上表情,径直出列:“启禀父王,儿臣有言!” 一句之后。 仅仅是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却是从吕不韦的身上,直接的转移到了嬴政之上。 不过片刻。 嬴子楚微咪眼睛,见得面前的嬴政,嘴角也终于是露出一丝的笑意:“太子有何言谏之?” 嬴政拱手,脸上的表情满是郑重:“启禀父王,五大夫白淑此番领二十万大军而伐韩,不费一兵一卒,韩国便献之成皋、巩地,此为大功也!” 当嬴政说得这话的时候。 一旁席坐于地的吕不韦,方才面对嬴子楚,脸上神色都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然而此刻,却是目光一凝,眼眸中闪过一丝的阴翳之色。 事情到了现在这般的地步。 吕不韦哪里还不明白嬴政和嬴子楚的意思? 自古孤阳而不长,盛极而衰。 一如当初的范雎和白起。 一个朝堂之上。 不可能只有一个派系一家独大。 吕不韦自然是明白的。 深呼一口气。 幽幽的目光自嬴政、嬴子楚以及白淑的身上逡巡而过。 吕不韦终是低头,不再说些什么。 而这边。 嬴子楚听得嬴政之言,便是缓缓点头:“能取成皋、巩之地,则魏之大梁便为我秦国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也,确为大功。” “便以太子之言,寡人该予白卿何等封赏?” 嬴政缓缓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意是愈加明显:“启禀父王,以我秦律,当升爵两级。” 言罢。 嬴子楚径直一挥手,正欲言之。 而这边。 却忽有一批人,匆匆而立。 “王上,微臣有言!” 洋洋洒洒足足二三十人。 嬴政轻笑一声。 目光在这群人的身上逡巡而过。 最后,却是落在了吕不韦的身上。 便见得这边。 在这群人站出来的时候,本来神色还算平静的吕不韦,却是忽而面色微变。 怒目微瞪。 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此番情况,却是有苦而说不出。 果不出其然。 便在这群人出列之后,嬴子楚原本脸上的笑意,是瞬间消失不见。 锐利的目光,在这群人的身上不住扫过:“诸位爱卿,有何言而谏之?” 随着嬴子楚的一句询问。 这边。 一群吕不韦一系的大臣相视一眼。 不过片刻,便是拱手朗声道:“启禀我王,白将军确实帅军而攻秦,然而此番,未至攻韩,未得出动一兵一卒,韩国便不战而献之其地。” “既未得出战,非有功,然而升爵两等,却有不妥,于律不合,还望我王斟酌而行。” 一句之后。 白淑立于漩涡的最中央,却只是缓缓而立,面无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般。 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得这群秦臣之言,却是一阵的愤懑。 “这群人压根就是不想白淑升爵吧!?” “这当然是了,白淑升爵,可就挡了某些人的路了。” “这群人,应该都是吕不韦一系的大臣吧?” “如今小嬴政和他父王都准备提拔白淑,为的就是要制衡吕不韦这个秦相,这群吕不韦一系之人,当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了。” “吕不韦之前还自荐去了孝文王和华阳太后门下为家臣。和华阳太后的关系也十分好,更是小嬴政父亲的嫡系;所以他这个右丞相,在眼下的朝堂,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比身为相邦的阳泉君都还要势大,能聚拢如此多的党羽,自然也是十分简单。” “呵呵,这群人真是蠢材,即便这次针对白淑成功了,只要小嬴政和想他父王下,以后自然还有无数的机会提拔白淑,根本就不差这一次的。” “是啊,如此一来,反而还让吕不韦和秦王本就是有了裂隙的关系,此刻是更加紧张了,对于吕不韦来说,有什么好处?哈哈,你看到那吕不韦现在脸上的表情了吗?” “这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不过这些人这么一闹,这次白淑升爵的事情怕不大好办了吧,如果大部分的大臣都是反对,即便是小嬴政和他父王,恐怕也是难办吧?” 直播间观众们热烈的讨论着。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 吕不韦忽而咳嗽一声。 脸上的表情,已是阴沉似水。 群臣转头,见得这个秦相脸上阴沉的表情。 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心下一沉,面有土色。 然而他们却已经是明白得太晚了。 这边嬴子楚眯着眼睛,那如同刀剑的目光,依旧是刺在这群人的身上:“所以,尔等以为,白卿之封赏过甚?” 已反应过来的群臣。 面对嬴子楚若有所指之言。 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如何而答之。 便在此时。 “启禀我王,范雎有言!” 不过片刻。 一个身影一瘸一拐,便是缓缓而至那群臣之旁。 曾为大秦鞠躬尽瘁数十载的老秦相,终是回到了朝堂。 见得此人的到来。 吕不韦本就是阴沉的神色,便是愈加的难看。 人不过初至。 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是降至吕不韦肩头。 人的名树的影。 曾经纵横列国,所向披靡的秦相范雎,又岂是易与之辈? 随着范雎的到来。 便是嬴子楚这个秦王,也是径直起身。 朝着范雎缓缓一行礼:“秦国复得范相,乃秦国和寡人之幸也!” 言罢。 便是大手一挥:“来人,为范相赐座!” 然而嬴子楚话音刚落。 范雎却只是笑意盈盈的望向身旁。 不曾言语。 但是那边,方才出言而针对于白淑的秦臣,却已是面色微白。 仿佛一记重锤,直接的压到了他们的肩上,让他们都已有些直不起身了。 “诸位同僚方才言及,白将军此番升爵两级,于秦律不合?” 范雎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邻家的老爷爷一般。 然而范雎越是如此。 那群秦臣却愈是压力山大。 天下之人谁不知道。 曾经的秦相范雎,乃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那脸上的笑容,是一把足以致命的刀子。 往往就是在和你谈笑风生之中,便足以取你性命。 而更要命的。 是范雎此人,用一句话便可以形容: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当初魏齐辱于范雎。 而数十年后。 已为秦相的范雎,为报此仇,直接威胁魏王,速送魏齐头颅于咸阳,否则便发得秦军而攻魏。 可怜的魏齐,辗转逃于赵国、楚国,却未有一国敢于收留于他。 堂堂前魏相,便在如此绝望中,愤而自绝。 范雎之性情,从此便可见一斑。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胸狭窄,甚至都敢于赤裸裸的告诉天下之人。 他秦相范雎,便是一个小人! 可以说。 秦国朝野上下。 惧范雎之人,更甚于惧之秦王。 秦王欲杀你,方得想一个合理的由头,以堂堂正正之理而杀之于你。 但是范雎他……可不会给你讲什么道理。 而便是如此一人…… 如今群臣才突然想起。 似乎五大夫白淑,还是范雎唯一的关门弟子!? 一想起这里。 几乎是一瞬间。 这些人汗毛直立! 就差在自己脑门上,直接刻一个死字了! 当下,两股战战。 面对范雎之询问,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战战兢兢的,说了半天,却依旧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到了最后。 皆是两眼泪汪汪的望向范雎,皆是战栗。 却还是硬着头皮的解释着:“范……范相,吾等……吾等不是针对于白将军之意……” “只是以之……以之秦律……” 话还没说完。 范雎却是轻飘飘的朝着这群人一拱手:“诸位,范雎垂垂老矣,将入土之人,何必惧某于此呢?” 越是这般说。 那群人便是越惧。 就差直接哭出来直接跪着说自己错了,求范雎别在说了。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像极了一群几十岁的委屈孩子。 然而范雎,即是小人,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范雎是老了。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还清楚的记得。 当初于武安君府,他可是对老友立下了誓言。 以后老友之女便是他范雎之女。 既为他范雎之女。 而这群人,欺负到他范雎女儿的头上了? 呵呵。 范雎脸上的笑意愈加灿烂了:“诸位,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诸位为秦臣,便以秦律而谏之我王,又有何错呢?” 正说着。 只是一瞬间。 范雎脸上的笑意却是突然消失不见。 那阴翳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刀子,直接的插在了那群人的心房,而整个人的语气也是瞬间随之一凝:“不过老朽却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为范雎解惑。” 那群人哭丧着脸,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但是片刻,却还是低着头:“老丞相请言……” “很好。” 范雎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冷冽:“敢问诸位,韩国为何未败而献之韩地?” “自然……自然是惧怕我秦国之威?” 范雎撇了撇嘴:“惧怕我秦国之威?那是自然。” “然而,韩国因何而惧怕我秦国之威!?” “因为我秦国兵盛?” “兵盛?” 范雎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满是冰冷之色。 不给这群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是直接冷哼一声:“那便以尔等之言,既是惧我秦军,白淑为我秦军主将,缘何尔等却言之,白淑未有寸功!?” 一声呵斥。 如同晴天霹雳。 本就是惧怕的众人,此刻面色苍白:“范相,吾等非是此意……” “非是此意!?” “那是何意!?” 范雎骤然上前,怒目圆瞪,如同鹰鹫一般的目光直接刺于其人之上:“莫非尔等是妒忌白淑之功,故而阻之!?” “为秦臣,不思强我秦国,却私相结党,攻讦同僚!尔等该当何罪!?” “尔等惧为列国诸侯之细作乎!?” 二话不说。 一顿的连珠炮下去,直接几顶大帽子都扣下来了。 那群人直接是人都傻了。 他们不过是出言觉得白淑的封赏过甚。 为何在范雎的嘴里,他们就成了列国的细作了!? 这还了得。 再让范雎说下去。 那他们是不是就该图谋造反,诛得九族了!? 当下。 直接是双腿一软,直接是冷汗淋漓的匍匐在地上,哭丧着脸呼喊道:“范相……王上!方才是吾等糊涂!” “此战,白将军当居首功!升得爵位,并无不合之理!” “吾等同意!吾等同意了!” 这群人争先恐后的。 方才还是在反对白淑升爵。 此刻,却是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了几张嘴一般。 一旁。 陆仁眯着眼睛。 放在不远处的老友之上。 嘴角洋溢着玩味的笑容。 十年不出。 如今的范雎,却还是以前的范雎,还是以前的味道。 老狐狸人老去的只是身体,却从来不会是脑子。 而这边。 范雎见得瘫软在地的群臣。 撇了撇嘴,缓缓转过头去,连正眼都不愿意看得这群人一眼。 目光只是落在后方的白淑之上。 见得这边自家丫头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年逾古稀的老秦相,却只是缓缓的眨了眨眼。 整个直播间中,观众们便是一片的欢腾。 “卧槽!范相牛逼!范相威武!” “龟龟,范相还是那个范相啊!” “范相!我的超人!” “范相:十年了,老夫离开朝堂十年了,朝堂衮衮诸公,还是无一人是老夫嘴下一合之敌!?” “没了武安君,你们这些渣渣也配和老夫论道?” “喷之一道,我愿称范相为最强!” “哈哈,还记得周姐第一次见得范相的时候,我还以为范相是一个妥妥的大反派呢,哪里像到有今天?现在的范相,我是越看越喜欢!” “看着范相喷人,真是一种享受啊。” 而这边。 随着一场大战结束。 范雎云淡风轻。 而秦王嬴子楚低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 堂堂秦王此刻嘴角却是有些抽搐。 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勉强恢复神色,望向殿下众卿:“诸位,于白卿升爵一事,可还有得异议?” 一番话后。 范雎施施然的坐于嬴子楚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右侧首位。 脸上带着和煦如同春风的笑意,回头环顾群臣。 几乎便是在这一眼之后。 一干大臣浑身皆是一颤。 纷纷起身:“白将军功高卓著,臣等未有异议!” 而嬴子楚终于是绷不住了。 轻咳一声,嘴角终于忍不住的勾勒出一丝弧度。 而后。 脸上的表情,便已满是郑重:“既是如此,白淑何在!?” 一声呼喊。 白淑径直而出列:“微臣在!”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淑紧紧的攥着拳头。 脸上已有澎湃之色。 而嬴子楚,也是微微点头:“传寡人之令,五大夫白淑,领二十万军为我大秦巩、成皋之地!” “劳苦功高,特赐左庶长之爵!” 白淑躬身,朗声呼喊:“微臣拜谢王恩!”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淑整个人的身体,已经是在轻轻的颤抖着。 左庶长…… 是一个熟悉的爵位。 因为他的父亲武安君白起,曾经也是以左庶长爵位为起点,开始正式的名满天下! 而如今。 白淑用的十年的时间。 终于追上了她父亲的起点。 依稀间。 那伟岸的背影,仿佛便在眼前。 紧紧的攥着拳头。 此时此刻。 没有人知道,白淑的内心,该是何等的澎湃。 此情此景,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已是感慨万千。 十年的时间。 白淑为了心中的执念,到底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便如同武安君此前所说的那般。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白淑会很苦…… 而如今,却似乎是到了苦尽甘来的日子了。 “谁还能记得,白淑曾是周姐?曾是一个来自现代连杀鸡都不敢的主播?” “周姐成为了大秦的将军!如果是之前,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但是现在看看,却又觉得是那般的合理。” “是啊,周姐不能成为大秦的将军,但是武安君之女白淑,却是可以。” “左庶长啊……武安君出道天下之时,也正好是此爵位啊……如今的白淑也做到了!” “武安君见到了,应当也为白淑骄傲吧?” 唯在白淑的身侧。 依旧盘坐于地的陆仁抬头。 见得白淑的模样。 一时间,却仿佛是回到了四十余年前。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和白淑同样的年轻。 初出茅庐,三十七八年征战。 而使天下之将尽折腰! 而面前的白淑,能做到吗? 陆仁不知道。 不过既然白淑踏上了这条注定没有归途的道路。 陆仁自然希望,她走得更远,走得越远越好。 “加油吧,白淑……” 时秦庄襄王一年,七月。 白淑为左更,王使淑而伐韩。 将二十万众,韩王惧,献之成皋、巩。 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 淑因功,而迁为左庶长。 很快,便又是数月。 自白淑被授左庶长之爵位后。 大秦国内,却是舆论而骤起。 第八十七章便让武安君之女,配得上此位! 时秦昭襄王元年,十二月。 白府依旧是那个白府。 不过,在漫天的大雪之下。 为整个白府都盖上了一层银装。 就连院落居中的那棵老槐树,上面都已挂满了积雪。 稍微一抖落。 漫天的雪花冰晶而下。 掀起一阵雪雾。 时值腊月。 天气刺骨冰寒。 便是在里屋中,已经升起了火堆。 偶有冷风借得缝隙呼啸而进,带来阵阵凉意。 嬴政穿得狐裘,紧了紧衣襟,静静的望着面前的白淑:“这几日,整个大秦因你授得左庶长之位,舆论不断,你可曾听闻?” 而这边。 面对嬴政的询问。 白淑却只是摇头轻笑,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丝毫的波澜:“这几月未得战事,便一直居于府中,闭门看书,外界之事,于我何干?” 嬴政也是笑了:“你倒是处变不惊,有了几分昔日武安君的风范。” 话音刚落。 却只觉得脑袋之上一阵的阴影袭来。 下意识的要侧头躲过。 却只见得这边,白淑伸手,为他拍落肩上的积雪。 “小嬴政却还是这般,看你这言之凿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过我父亲呢。” 处于白府上。 两人之间本来有的那一丝隔阂,却是暂时的消失不见了。 听得白淑嗔怪之言。 嬴政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后,便是抬起头来。 而脸上的那笑意也是直接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郑重。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眯着眼睛,嬴政缓缓的将目光望向远方:“虽然于朝堂都无实质影响,然而任由其发酵,总是不好的。” 事实上。 对于这铺天盖地的舆论。 无论是嬴政还是子楚,在决定对白淑擢升之前,都已有了预料。 毕竟。 白淑这一升,就等于是挡了好多人的路。 而这些人中,自然是不仅仅包括吕不韦一人。 毕竟。 昔日范雎和武安君白起一文一武。 尽在昭襄王之掌握,对于昭襄王也是绝对的忠诚。 一个文臣之魁首,一个武将之顶峰。 两人压制之下。 整个朝堂,可谓是铁板一块。 除了昭襄王之外,便再无一人的声音。 很明显。 这些人不愿意再见得第二个绝对忠于秦王的“武安君”出现。 军功爵位制度,乃是大秦的立国之本。 如今嬴子楚和嬴政擢升白淑的做法,虽然在法理上来说,勉强说得过去。 却难免是落人口实。 在那些人大肆的宣扬之下。 不少秦人对于白淑擢升左庶长一职,都是颇有微词。 当然了。 这点儿舆论。 无论是对于朝堂,还是嬴政和嬴子楚,自然都是没有太大的影响的。 但是白淑这个当事人,自然还是不可能忽视。 这边。 听得嬴政之言,白淑缓缓的抬起头来:“所以,太子和王上打算让白淑怎么做?” 一句询问。 这边嬴政眯着眼睛,缓缓起身,望向屋外漫天的大雪:“既然众多秦人都认为你白淑之爵位名不副实。” “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便是让他们看看,你这武安君之女,到底配不配得上这左庶长之位。” 仅仅是瞬间。 白淑便已经是明白了嬴政之言,到底是什么。 “所以,还是要让我率兵出征?” 迎着白淑的目光。 嬴政转头,见得面前目光已经锐利的白淑,缓缓点头。 而后,那脸上的表情,已满是郑重。 没有再说些什么。 直接去往旁边的书房。 不过片刻,手中便已握得一幅舆图。 见得嬴政这轻车熟路的样子。 白淑嘴角抽了抽。 而一旁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是乐开了花。 “哈哈,小嬴政这也太熟练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白府的主人,不是白淑,而是小嬴政呢。” “小嬴政这记忆力是真好的,明明只是在小的时候才经常来的白府,竟然还知道白府的舆图是放在了书房。” 而后。 在直播间观众的调侃之下。 旦见得这边,嬴政将舆图摊在桌案上。 而后。 却再无一言。 白淑微微皱眉,却是疑惑道:“此番,却是何故?” 很明显。 白淑不明白。 明明嬴政都已经是拿来了舆图,却为何突然又不说话了? 听得白淑询问。 嬴政却只是抬起头来,轻声笑道:“等人。” 等人? 白淑微愣。 还没有待她明白些什么。 不过片刻。 白忠踏得遍地积雪,缓缓而来:“小姐,府外王翦将军和蒙武将军求见。” 白淑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望向面前的嬴政。 很明显。 王翦和蒙武虽然偶尔也会至得白府。 但是如今的王翦和蒙武两人,都已不复此前的秦国小将。 如今蒙武得授大秦左庶长之爵。 而王翦更已是左更。 此等两人,都已是声名鹊起,为大秦的中流砥柱。 在老一辈的蒙骜、王龁等人逐渐老去的情况下。 两人和白淑一样,都已经是开始接过交接棒,成为大秦的支柱。 在如此的情况下。 两人和白淑一样,几乎都是长时间的征战驻守在外。 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一同前来他白府。 而在白淑的注视下。 嬴政却已经是缓缓起身:“既是来了,便一同前去见见吧。” “蒙将军和王将军,吾也是久未得见。” 白淑没有异议。 和白忠一道。 缓缓而至得府门。 便在府门前。 却见得这边。 王翦和蒙武两人,都已是缓缓的站在府门前。 蒙武没有了昔日的浮躁,畜上了胡须,开始变得沉稳。 而王翦虽依旧,但是那平静的面庞下,带着睿智和锋锐。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 此刻两人的身边,各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府门一开。 王翦身边那个略高一头的小男孩,便是迈开小短腿,风风火火朝着白淑奔去,手中提着的干肉,在他的奔跑下来回的晃荡着,嘴上还不住的呼喊着:“白姑姑快看,这是贲给你带的腊祭之礼!” 而在蒙武身旁的另一个小男孩相较起来,却要沉稳许多的了。 只是快步而至白淑身边,恭恭敬敬的朝着白淑一行礼:“恬给姑姑见礼了,姑姑安好。” 十余年的时间。 早已是年过二十余的王翦和蒙武,早已是成婚了。 不仅如此,都各自有了孩子。 那个风风火火明显性格开朗的小男孩名贲,乃是王翦之长子。 而另一个沉稳的小男孩名恬,乃是蒙武之长子。 说来也奇怪。 明明王翦素来沉稳,其子王贲却是性格火爆,像极了年轻时的蒙武。 而蒙武之子蒙恬,沉稳有度,小小年纪却是有昔日王翦之风。 见得两个小男孩。 白淑也一改往日的冷淡。 眉开眼笑的蹲下身去,一手一个,将两个小男孩都是抱了起来,左手环顾着:“两个小家伙,却都是没良心的,为何这般久了,才来看得姑姑啊?” 这边。 见得白淑此刻的模样,陆仁的嘴角也是闪过一阵的笑意。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 才能依稀从白淑的身上,见得曾经周姐的影子。 而这边,王翦和蒙武也是缓步来至嬴政身旁,朝着嬴政拱手行礼:“末将王翦(蒙武)见过太子。” 嬴政缓缓摇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而目光依旧是静静的注视着白淑。 便见得在白淑的怀中,王贲摇头晃脑的举着手:“都怪父亲,贲欲来白府,但父亲不让!” 而蒙恬也是摆着肉乎乎的小手,是低声道:“前番姑姑给恬布置了课业,恬苦思良久,亦未得其解,所以便一直在府上读书,不敢前来见姑姑。” 白淑脸上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望向蒙恬却是调笑道:“为何不问于你父亲?” 蒙恬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蒙武:“问了,但是父亲说让恬自己思之。但恬明白,非是父亲不愿解惑,多是他自己也不明白。” 蒙武听得此言,一瞪眼,当即便是斥道:“你这竖子,安得胡言乱语!?” 蒙恬不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一时之间。 整个白府皆是一片欢腾的笑声。 见得时日不早。 嬴政这才是缓声道:“府外寒冷,两位将军带着两个小家伙,先进得府中吧。” 及至府中。 此刻。 桌案之上,已经是酒菜齐备。 自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和自己父亲差不多。 在刚刚穿越的时候,白淑习惯了后世的饭菜。qqxδnew.net 这个时代的饭菜,不管是什么珍馐,其实在白淑看来都是一个味。 再加上不可言说的关系。 白淑也弄不出后世的炒菜这些东西。 所以,在饮食起居之上,却也颇显随意。 不过十年如一日下来。 纵是粗茶淡饭,倒也是甘之如饴。 七人如一家。 大概也就只有在这腊祭之日。 偌大的白府,方才算是有了些生气。 酒足饭饱。 蒙恬和王贲两个小家伙,自顾而到院中玩雪。 余下嬴政、白淑、王翦、蒙武四人。 此刻他们的面前,正是那幅巨大的舆图。 嬴政满是深意的望向面前三人。 沉默片刻。 而后便指着其上错综复杂的各种地势疆界,却是询问道:“眼下,东周国、西周国之地入尽入我秦国,韩之成皋、巩地亦然;你等以为,眼下我大秦欲伐列国,该从何处下手?” 第八十八章将和帅的差距 几乎便是在嬴政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白淑、蒙武、王翦三人都是抬头。 目光所望的皆是舆图一处。 而那一处,并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三晋之地。 很明显。 嬴政的这个问题,于三人而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难度的。 毕竟,三人眼下,都已是大秦声名鹊起的大将。 对于眼下天下的局势,自然是再透彻不过了。 昔日。 前大秦丞相范雎,以远交近攻之策,而定为大秦之国策。 而眼下的事实已经证明。 这一项决策,实在是高瞻远瞩。 事实上。 直到现在,大秦在执行的,仍旧是这一项国策。 而所谓的远交近攻之策。 便是攻击和大秦接壤的韩、赵、魏这三晋之国。 而交好远离大秦的齐、楚、燕三国。 毕竟。 进攻三晋之地,大秦所得到的领土,都可以直接开始消化全盘接收。 而盲目攻击远离本土的其他三国。 即便是攻克。 其土,也会成为一块飞地。 需要大秦派出大量的军队镇守,谨防其国的攻扰。 白白耗费兵力,根本是得不偿失。 这一点。 现在的白淑三人,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而这边。 不过是片刻之后,听得三人之言。 嬴政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却再次将目光望向三人:“那这三晋之地,我大秦又率先攻打何国?” 不过瞬间。 便见得蒙武不假思索,直接是指向一处:“自然是韩国!” 此刻的蒙武目光灼灼,满脸皆是锐利之色:“这韩国,地小而国弱。” “太子且看,这韩国西临我大秦,北面魏国,南对楚国!加之其于秦、魏、赵夹击之下的一块飞地,可谓是四战之地。其地形,南北长而东西窄,可谓天下咽喉!一旦我大秦克之,便可在其国内,组建以宜阳、洛邑、成皋、荥阳之交通要道,不但可对魏国呈东南夹击之势,而且进可,北而击赵,南围于楚,东进齐国!” “如此,我大秦东进之路,便已是一片坦途!” 蒙武一番话下来,可谓是慷慨激昂。 而事实上。 他所说的也并没有错。 对于韩国,秦国一直以来,可谓是垂涎久矣。 特别是范雎之“远交近攻”之策,成为秦国之国策之后。 大秦步步为营,先步步吞并韩之野王、南阳等地。 而后,于十数年前,兵锋直指韩之上党。 可以说。 前番秦赵之间的长平之战,也皆因此而起。 为了争夺上党,秦、赵两个当时处于列国第一挡实力的强国。 不惜拼得两败俱伤,也要拿下上党。 便足以见得。 韩国其战略位置之重要。 当然。 更重要的就是。 韩国之“弱”,几成列国之最。 足以和燕国一起,并称为大国之耻。 要知道。 早年间。 处于四战之地的韩国,其实并非没有崛起之机会。 早年间,韩国和秦国一般,也曾“变法图强。” 立郡县、强甲兵、重军械。 加之其国内,和当时处于贫瘠西陲的“秦国”这等不毛之地相比,土地肥沃,资源众多,堪称“天府之国”。 凭借其地利,以及丰富的资源,价值变法之后的积累。 韩国的崛起,本不是什么难事。 纵不能如秦国这般。 成为天下有数的强国。 但至少,也不能被地处北疆不毛之地的燕国来相较。 然而,韩国之弱,不在其外,弱便弱在一个“任人唯亲”。 纵观韩国上下十数韩相,大多是胸无大志、庸碌无能,而擅于弄权之辈。 而且,多出身韩之宗室。 这导致的便是,韩国皆有“主上卑而大夫重”。 这些个韩国的贵族大臣们,内斗内耗,自然是再擅长不过了。 然而对外之事? 却是一塌糊涂。 正如韩非所言。 所奉而非所用,所用却又不奉。 内部倾轧,对外无能。 多用阿谀奉承之辈,贤德廉直之人却敬而远之,法制败坏,军备废驰。 故此,韩国如何能强? 于是乎。 这个地理位置重要的“弱邻”,便自是成了大秦嘴里的一块肥肉。` 随着蒙武的这一句。 一向是沉默寡言的王翦,望向蒙武,嘴角却是带上了一丝笑意:“你这匹夫,十年过去,总算有所长进。不负昔日君上之耳提面命。” 便连白淑也是轻笑着说道:“蒙武你也终于肯用用脑子了。” 面对两个好友的调侃。 蒙武的脸上却并无多少恼怒之色。 脸上的神色,反而是无比的郑重:“君上临行之言,蒙武终生而不敢忘也!” “蒙武知道,自己身负些许勇力,却生性莽撞。昔日君上临行前,告之于蒙武,日后用兵,需得纵观全局,三思而后行。” “十数年来,蒙武未有一日敢忘也,勤学苦读,皆为不负昔日君上所托。” 一番言语。 蒙武便连眼眶都是有些红了。 而言语间,也多有哽咽。 见得面前的蒙武,听得他口中之言,众人皆是沉默。 而这边。 嬴政眯着眼睛,颇有感慨的望了面前的蒙武一言。 缓缓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而是继续将目光,望向面前的白淑和王翦两人:“所以,你等而人,亦是觉得,欲取三晋之地,需先取韩国也?” 随着嬴政的一句询问。 短暂的冲刷了有些沉重的气氛。 然而这边,王翦和白淑两人,却都是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蒙武见得如此,却是微微皱眉:“淑和翦莫非有不同之见解?” 在蒙武的思索中。 欲取三晋之地。 自是先攻韩国。 尽取韩国之地。 则三晋之地,便如大秦囊中之物。 这几乎是已经既定的事实。 为何白淑和王翦两人,却是有摇头。 而这边。 随着白淑和王翦的动作,一旁的嬴政也是轻轻的笑了笑。 却并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将目光望向两人。 而在他的注视之下。 便见得这边。 白淑抬头,是沉声道:“若欲尽取三晋之地,自是先攻韩国。” 顿了顿。 白淑眯着眼睛,将目光直勾勾的放在了桌案的舆图之上:“然此番,却还不是决战之时。否则,若欲取韩国,前番王上和太子命我取成皋、巩之韩地时,便大可举得大军,顺势灭得韩国。而不是在韩献得成皋、巩地后,便罢兵而返。” 听得白淑一言。 蒙武瞪大了眼睛。 似乎已经是明白了什么。 而其后。 王翦也同样是抬头,语气依旧是不疾不徐:“如今大秦历经十年休整,业已有得独挡六国之力。” “然而此番,却依旧不是灭六国之时。” 不知何时。 在王翦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也已经是朗声道:“以一敌而敌六,大秦能胜之。” “然而,所耗费之代价,大秦承受不起。蒙武,你以为我大秦欲正面而灭之六国,需耗得钱粮几何?兵甲几许?” 蒙武明白了。 已经完全的明白了。 深呼一口气,见得身旁的三人,是沉声道:“至少需折兵甲百万之众,钱粮无以数计……” 【你虽勇猛,然生性莽撞,此乃将者大忌】 【日后用兵,当纵观全局,三思而后行】 蒙武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丝的苦涩。 此前的蒙武,对于先前武安君临行前,叮嘱他的那番话,却是有了新的理解。 正所谓纵观全局。 蒙武此前,只以为是纵观战争之全局。 若居一将。 如此自然是可以的。 而眼下的蒙武,也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明白该以何而战。 又该何以战而胜之。 但是现在。 他明白。 除了纵观战争之全局。 更重要的,还是要纵观天下之全局! 战争,从来都不是过家家。 非是能战而胜之,便一定能打,一定要打。 正如白淑三人此刻所言。 大秦此番之实力,便能以一敌六,战而胜之。 但是战胜之后呢? 所付出的代价。 至少现在,大秦还承受不起。 想明白了这一切。 蒙武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彻底的凝重了起来。 深深的见得面前三人。 却是缓缓摇头:“君上所言是对的……蒙武此生,纵使能战无不胜,却不过为一将也……” “淑和翦……当为秦帅,蒙武弗如也。” 将和帅。 一字之差。 所代表的意义。 却已经是天差地别。 第八十九章天欲大秦二世而亡,陆仁不欲也 而在直播间中。 众人一番对话。 却是尽数为直播间的观众们所全程观看。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感慨。 “蒙武将军说得没错,将和帅啊,一字之差,所代表的意义,却是确然不同啊!” “这王翦将军真不愧是当初武安君都看好的天纵其才,看得真是透彻啊!至于白淑……我现在都还是不敢相信,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周姐……眼下的两个人,都有了帅才之风啊!” “最恐怖的是小嬴政好吧!?他才多大啊!?便能有和白淑还有王翦一样的见识,今年小嬴政才不过十一岁吧……” “小嬴政还用说?人家三岁的时候,就敢跟昭襄王侃侃而谈!如今十一岁了,自然是更加厉害了!” “天才就是天才,看着小嬴政,有些时候我觉得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有些时候,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人家十一岁的时候,便能谋划天下,我十一岁的时候在干嘛?” “啧啧,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好吗!?你想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到小嬴政以后继位的时候,白淑、王翦和蒙武他们,都还是处在壮年……你们想想,本身秦国就已经这么强了,再加上这么一幅班底……” “哈哈,别的不说了,心疼六国就完事了……” “心疼六国……” “心疼六……呸,心疼我的老祖宗!看了这么久的直播,我现在才意识到一件事情,我特么的是北河人,小嬴政和白淑他们,打的是我的老祖宗啊!” “哈哈,俺也一样……合着看了半天直播,一直被揍的是我的祖宗!” 观众们侃侃而谈。 而这边。 蒙武三人,却是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嬴政:“所以,以太子和王上之意,此次征伐,吾等该攻何国?” 嬴政轻笑,只是右手轻轻一指。 所指之地,并不是别处,正是上党! 昔日。 为夺上党。 秦赵之间,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最终,秦胜而赵亡。 后赵复国。 秦盟于赵。 为了收得赵之心。 将此前所夺之赵之上党、长平、太原、皮牢等地,皆是归还于赵。 而如今。 欲取三晋之地。 秦攻击之首要目标,仍为上党! 而此举。 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嬴政抬头,却是继续将目光望向三人:“此番,秦欲上党。” “你们三人以为,该以何而取之?”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 白淑却是缓缓摇头:“太子之所问,当不是如何而取得上党。而是在取得上党之后,大秦何以善后。”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淑紧紧的将目光盯在舆图之上。 赵国,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可独抗大秦的赵国了。 自长平一战后。 赵国举国之兵,几乎尽数没于长平。 十余年过去了。 在李牧、庞煖等赵将,以及全体赵人的努力之下,赵国的国力,虽然有所恢复,却再不复此前之强大。 论其实力,也就比燕、韩等过稍强一些而已。 堪堪与魏国齐平。 以大秦之实力,想要拿下眼下的上党,不说是唾手可得,却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 此番攻得上党,也就是代表着,持续了数年之久的秦赵之盟。 至今日而始,彻底破灭! 此刻。 王翦脸上的神色,已经是彻底的郑重了起来。 望向舆图,是一字一句道:“一旦我大秦攻得上党,则秦赵之盟解,列国必起合纵之势,而攻我大秦。” 一句之后。 众人肃然。 而这边。 嬴政将目光缓缓的望向远方。 大雪纷飞之下。 远方的一切,都看不太真切。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变成了一片的银白。 嬴政不语,只是沉声一句呼喊:“蒙武何在?” 片刻。 蒙武径直出列:“末将在!” 而嬴政缓缓点头,便是朗声道:“吾传父王之令,来年开春,命你将兵十万,伐魏之高都、汲地。” 蒙武点头,便是沉声拱手:“末将,定不辱使命!” 嬴政一直将目光望向王翦:“王翦何在!?” 王翦缓缓踏步上前:“王翦在此!” 嬴政脸上的表情,依旧满是凝重:“你将兵二十万而攻赵,先定上党,后取太原!” 王翦点了点头:“末将谨遵王命!” 最后。 嬴政转头,最后将目光望向了面前的白淑:“白淑,此刻,你便为我大秦函谷关之守将。” 简简单单的一句。 却是让一旁的白淑,瞬间便是猛然抬起头来。 瞳孔微缩,已是明白了一切。 攻打魏国也好,赵国也罢。 对于此刻的大秦来说。 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是。 在此之后。 可以预见的是。 因秦赵之盟,而分裂四散的列国。 必将因此,再起合纵而攻秦之兵! 如此一来。 防守函谷关,便又是成了重中之重。 一切,都仿佛是一个轮回。 十余年前。 武安君孤身,而拒列国联军于函谷关外。 而如今。 十余年后。 武安君之女白淑,却又将在函谷关,迎战列国联军? 一时之间。 白淑仿佛是有些恍惚:“太子,如此之重任……” 白淑犹豫着拱手。 但话还没说完。 嬴政却是将锐利的目光,直刺于白淑身上:“昔日,武安君能据得六国百万大军于函谷关外。” “白淑,你为武安君之女,自言欲继武安君之衣钵。而今日,父王和吾给得你此等良机,你无信心战而胜之?” 仅仅一句。 白淑昂首而挺胸。 虽为女子身,然而此番,其浑身上下,已满是坚毅:“白淑必不负王命!必不负家父之名!” 陆仁笑了。 缓缓的点了点头,却再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挥了挥手:“去吧白淑,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 陆仁再一次的望向远方。 而这一次。 目光已是无比的锐利。 昔日,他还是武安君的时候。 以白淑。 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天机。 最终。 函谷关一战。 为陆仁自己和武安君,求得了四个月的天命。 而这一次。 陆仁身为嬴政。 天下? 一统? 此已不是陆仁之愿。仟仟尛哾 毕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又有何可愿的呢? 陆仁抬头。 见得这一片无垠的天空。 这一次。 他陆仁,却想要再和这天,争上一争。 而这一世,他所凭借的,却依旧还是那人。 白淑欲为武安君再次正名。 而陆仁,欲为自己,为大秦,再争得天命! 而白淑,便再一次的成为了陆仁手中的那个变数。 天欲大秦二世而亡? 陆仁不欲也,如何? 仅仅是刹那。 原本只是下着大雪的天空。 却是一到晴天霹雳而下! 紫黑色的雷霆而下! 直直的劈在了院中那棵老槐树之前。 天威如此,众人皆惊。 唯独陆仁面无表情。 只是那目光中,依旧满是不屈和倔强。 不过片刻,嬴政便是转身:“今日叨扰已久,便不再久留了。” 而便是在此时。 院外,白忠却又是缓缓踏雪而来。 朝着白淑缓缓拱手:“小姐,府外有人求见。” 几乎是下意识的。 白淑便是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嬴政。 而嬴政却是缓缓摇头。 蒙武和王翦两人,自然是受嬴政之请而来白府的。 但是除了这两人之外。 嬴政却再没有请得其他人了。 那么此次。 这突然上门求见的人,又会是何人呢? 第九十章成大业者,非大利而无遂忍之 这边。 听得白忠之言。 再见得嬴政摇头。 身为眼下白府主人的白淑,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所来何人?” 白忠听得询问。 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的拱手道:“启禀小姐,所来之人却是个生客。看着样子,却是个书生,自言其名为斯,自楚国而来。” 一句之后。 白淑便是明白了:“或许是个前来碰运气的落魄士人。” 而后便是直接的摆了摆手:“给他些许金银,让他离去吧。” 倒不是白淑无礼。 只是这眼下这天下将乱之际。 黎民也是离乱不矣。 许多落魄文士,便经常自荐而往得各种王公贵族麾下为门客。仟韆仦哾 而这些人。 夸夸其谈,而无实干者众。 而有真才实学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白淑看来。 这个名为斯的文士,便是如同那些人一般。 是前来她这府邸碰碰运气的。 白淑喜欢清静。 也从不喜欢豢养什么门客、家奴。 对于这些人,自然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当下,便又打发离去。 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却见得嬴政这边,缓缓的来到白忠面前:“忠伯,你言此人名斯,来自楚国?”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到了嬴政的身上。 眼光中带着一丝疑惑。 莫非,嬴政这个秦国太子,有另外的想法? 白忠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太子,确是如此。” 嬴政眯着眼睛,缓缓的将目光望向府门外:“此人可曾道之姓氏?” 白忠没有任何思索,便是回道:“似是姓李……” 说完。 嬴政目光中闪过意思的利色:“姓李?名斯么?” 而这边。 白淑三人也是奇怪的询问道:“太子莫非知道此人?” 而嬴政却只是笑道:“我质于邯郸之时,曾有一友名为丹。其人喜交于天下英豪。吾曾听他言。赵国有一贤者为荀子者,乃当世之大儒也。曾三任齐之稷下学宫之祭酒,两任楚之兰陵令;后蛰局兰陵,著书立说,收徒授业。” “荀麾下,门徒众多,多为贤者。其中有两人,为大贤,皆有周公管仲之才,治世安邦之能。其一为韩非,韩之公子也。其二为李斯,楚上蔡人也。” 当嬴政说到这里的时候。 三人终于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太子觉得,那前来拜谒之人,便是那荀子之徒李斯?” 嬴政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白淑等人,却是微微皱眉道:“便以太子之言,其人若大贤,何故不投于大门,而偏至我白府也?” 而嬴政,却只是缓缓的笑道:“身愠大才者,定有其不凡之处;所思所想,或与常人不同也,一见之,便可知也。” 当下。 嬴政这个太子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其他众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而这边。 不过片刻。 众人随着嬴政,皆是来到府门之外。 旦见得一士人。 看着模样,还不到而立之年。 着儒袍长袖。 虽寒风林立,然裙带飘舞,衣袂纷飞,发丝飞扬,自有一股飘逸潇洒。 见得来人。 虽是微微一愣。 但还是朝着面前的白淑等人,直接行礼:“楚人李斯,见过白将军,见过各位贵人。” 李斯自然是认不出嬴政等人的。 但不管是嬴政等人的穿着打扮,还是说是能至白淑府上作客。 无论如何,身份都绝计不会低。 此刻李斯一言一行,可谓都是合乎于礼。 而嬴政见得李斯,缓缓的摇了摇头。 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此人,便是突然询问道:“可是荀卿之弟子?” 这边。 李斯目光在白淑等人和嬴政等人的身上,略微的逡巡而过。 正值嬴政身上。 四目相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在李斯身上,油然而生。 就仿佛面前的那个少年,天生的便是值得自己追随之人那般。 再见得便连白淑这个白府之主人,都是隐隐站在了面前这个看着不过十余岁的少年身后。 几乎是一瞬间,便已经是明白了些什么。 径直的低下头去,没有犹豫朝着嬴政径直行礼:“启禀太子,正是家师门下。” “哦?” 嬴政轻笑:“你曾见过于吾?” 李斯直接摇了摇头,依旧是低着头:“回太子,小人未曾见过太子。只是如今大秦,能如此年纪,便让白将军及诸位贵人居于之下的话,便只有太子一人了。” 仅仅是寥寥数语。 现场。 原本对于李斯其人持怀疑态度的白淑等人,此刻望向李斯的眼神,便已经是彻底的变了。 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窥得一斑而见全豹。 便是这一手洞察力,眼前的李斯,便绝对不会是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之庸碌文士。 而白淑等人不知道。 此刻嬴政心中,所思所想,并不比他们更少。 倒不是因为李斯的牛刀小试。 毕竟。 从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李斯这位未来的秦相,其能力嬴政就没有怀疑过。 真正让嬴政意外的。 而是李斯,竟然会选择欲投得白淑门下? 要知道。 即便是在陆仁所熟知的原历史之上,李斯也是先投入的吕不韦门下为舍人。 而此刻,却是如此。 深深的望了面前的李斯一眼。 不过片刻,嬴政便是沉声道:“白淑虽为武安君之女,然其不过一左庶长。自古能人投贵主而居之。为何李斯你,不投于吕相这些王公,而欲投于白淑麾下?” 面对嬴政之言。 李斯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没有丝毫思索,便拱手笑道:“太子明鉴,若如太子之言,如今吕相等贵为文信侯,大秦丞相。若投其门庭,自然贵之。” 正说着。 李斯整个人却是话音一转:“然岂不闻先贤所言?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昔日,晋、齐、楚、吴、越者,强盛一时而霸于天下。而今,其晋、吴、越在否?其齐、楚者强否?” “故今日,文信侯相于朝,待以来日,其亦能相否?便亦相之,然此番,文信侯门下,门客众多,每日投奔者数不胜数也,其之门庭若市。便斯往而投之,能得正眼而相见也?” 李斯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边,嬴政缓缓上前,平视着堪堪与他齐高的李斯。 那锐利的目光,有刀剑之利,有坚冰之寒:“若有才能,何患而无出头之日?” 面对嬴政锐利的目光,犀利的言辞。 而李斯这边,却依旧是云淡风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庸人者,见小利而忘之所以;然成大业者,非大利而无遂忍之。” “便投吕相,纵其贤之于斯,然终不过为一舍人也,此小利也。今之投于左庶长,后旦起,则斯亦然,此方为大利也。” 如此直白的一番话。 却是让白淑等人,不由得对李斯这个士人而高看了一眼。 事实上。 对于那些个士人。 不管是儒家也好,其他百家也吧。 白淑蒙武这些武将,其实是无感,甚至是多有鄙夷的。 除了的确是兵者书生天生的不对付之外。 还在于在他们看来。 这些士人,其中虽有大才。 然而更多的人,却多是虚伪而徒有名利之人。 而此刻。 李斯的坦诚和直爽,却全然不似一个士人。 然而这边。 面对李斯,嬴政却是轻笑一声,目光愈加锐利:“先生如何说,定有大才。” “可有何言而于我大秦?” 仅仅一句之后。 这边李斯便已经是径直而抬起头来:“今以天下之势,秦之攻于列国,当是时也。胥人者,终失其机也。凡成大业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 “昔日先穆公之霸,天下震服,然终不东而并之六国,何也?周德未衰而诸侯尚众也。故五国争起,继而尊周。自先孝公以来,周室渐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役诸侯,盖五世矣。” “而今,诸侯服秦,譬若臣属;其之所土,譬如郡县。夫以今秦之强,其王之贤,其人之众。扫之诸侯,亦如灶上扫除,是足以灭也。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彊,相聚约从,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 不知何时。 嬴政已经缓缓来到李斯身旁:“所以,以你之言,我大秦该如何做也?” 李斯不假思索,便是朗声道:“必攻之诸侯,且欲从速也!” “速而能攻,怠则不善!” 嬴政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何以攻之?” 第九十一章斯,愿为太子效死 听得嬴政之言。 李斯没有任何犹豫,依旧是拱手:“太子,今以秦刀兵之利,其盛,远迈于列国。” “便以六国之合纵而据之秦国,秦亦能战而胜之。” 嬴政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你是说,徒以刀兵之利而伐之?” 然而。 在嬴政的一句之后。 李斯没有丝毫犹豫,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非也!” “徒以刀兵之利,纵秦战而能胜。然必大疲也!折其兵损其将,没其钱粮,天下疾苦。便因之能一统于天下,亦非大利也。” 而嬴政却是冷哼一声,忽而有得不悦之色:“便如你所言,徒以刀兵之利而伐之,非大利;不伐,则待列国复疆,相聚合纵而约从,亦非利。” “战则有弊;不战而坐视敌强,岂非自相矛盾乎!?” 面对嬴政的呵斥。 李斯却是朗声大笑,不过片刻,便再拱手:“禀明太子!斯之所言,非为不战。” “秦,自然要战!然而战,却并非只以刀兵之利!” 言罢。 李斯负手,于凛冽的寒风中林立,复望向咸阳:“天下之大,不知其几万里也。朝野故小,不过方寸百步。然以朝野方寸百步之地,却可决于天下万里之遥。” “昔日武安君函谷一战,一战而灭得列国有志之士多矣。如今六国上下,其王、其卿,徒有虚名好于名利者众,蝇营狗苟者居庙堂之高;身愠大才,小怀天下者而居乡野。似信陵君魏无忌、平原君赵胜者,寡矣……” 仅仅是一句之后。 嬴政原本冰冷的目光,却已变得淡然。 望向李斯,嘴角已然是带上一丝弧度:“便以先生之言,何以朝野之地而攻于列国?” 李斯依旧是拱着手:“大秦可阴使善辩之士赍持金玉而说于列国。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而结之;若弗应者,使利剑而刺之。次离其君臣之计也,待其君臣失和,文武不睦,秦可遣其良将而随其后;但有所进,无有不克。” “兵者云有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方为不战而决胜于朝野方寸之间。” 仅仅是一番话后。 一旁的白淑等人,早已经是瞪大了眼睛。 直到现在。 三人已经是彻底的明白了。 单单是凭借这只言片语。 眼前的李斯,便绝对不是那些夸夸其谈而无实干之人。 如此谋划,大秦攻取六国之要,便已尽在其中! 这是一个绝对身愠大才之人! 而这边。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被李斯和嬴政之间的一问一答,而彻底的震惊了。 “龟龟,这个兄弟牛逼啊!” “这绝对是一个大才啊,感觉不比范老爷子差了!” “这不过就提了一个建议,的确是有才能,但是就一句就比范相牛了?前面的吹过了吧?” “你们懂什么,如此年轻便有如此的见识和手腕,听小嬴政先前说,此人还是个平民出身,若让他历练一番,以后还了得?能不能比肩范相还不一定,但是以后绝对会是个能臣!” “小嬴政有福了啊,武有蒙武、王翦和白淑,文再有此人,一个王朝的班底感觉就有了啊!” “支持小嬴政,直接统一天下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是不住的诉说着。 而这边。 唯有嬴政依旧是眯着眼睛,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李斯。 便见得寒风凛冽之下。 李斯着儒袍,身体微屈,依旧是一派潇洒之态。 唯有见得有些轻轻法颤的身体,被冻得有些发青的双手,通红的脸庞才足以证明,此番的李斯并未有得看上去那般的潇洒。 到底是因为潇洒。 还是因为穷困,而不得不故作潇洒,便只有李斯自己才知道了。 “先生冷否?” 突然的一句询问。 李斯整个人的不由得为之一愣。 却见得这边。 虽不过十岁出头,身高却已与他一般无二的嬴政,缓缓的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 将还带着温暖气息的狐裘披在了李斯的身上。 明显能感觉到,李斯的身体不再颤抖,整个人脖子都是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然不过是片刻。 便是脸色大变,急忙拿得狐裘要将之还于嬴政:“太子之物,小人岂敢……” 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 嬴政,一把按住了李斯的手:“吾赐于先生之物,先生且接着便是。” “此番推辞,欲轻视于吾?” 一番言语。 李斯这边神色稍缓。 只是神色间,还是有着些许的不敢置信。 事实上。 昔日李斯与韩非,于新郑城前,曾有一番议论。 言语间。 李斯视列国诸侯于无物,言其皆庸碌之辈。 而事实,虽然是如此。 但是李斯没有对韩非说的是。 他李斯看不上诸侯列国。 而诸侯列国之人,却也同样是看不上李斯…… 原因何也? 李斯身愠大才,却出身低贱。 出身陋巷,整日与黔首野人为伍。 那些列国的王公贵族们,岂能看得上李斯? 若非还有个荀卿之弟子的身份,李斯甚至还入不得这些人的门,便会被直接赶出门去。 说来可笑。 昔日李斯弃小吏之职,投于荀卿而习之。 如今习成归来。 那些个诸侯贵族们,予李斯的,却还是一个区区小吏的身份。 何其讽刺? 唯有如今的嬴政。 这个年不过十一的秦国太子。 虽初见,却以狐裘而赠之。 事实上。 在寒风凛冽下。 披在肩上的那个狐裘。 并不能完全的为李斯挡得寒风。 他的身体,依旧是寒冷。 然而李斯却莫名的不再颤抖了,也并不感觉到有多寒冷。 直觉得一股莫名的热流自胸腔喷涌而去。 想要说些什么。 然一向以能言善辩而著称的李斯,此刻竟出不得一言而遗嬴政。 直到这边。 嬴政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李斯:“先生,投吾之门下,如何?” 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李斯只是重重的点头。 眼眶不知为何,竟然有些通红。 “斯,愿为太子效死!” 嬴政笑了笑。 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斯一眼,却未再说些什么。 自顾带着李斯离开了白府。 冬去春来。 又是一月过去。 那大雪纷飞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太阳开始盛开,漫天大雪也变成了绵绵细雨。 为这个天下带来的,不仅仅是那勃勃生机。 潜藏在这生机之下的。 却是无尽的杀机。 时秦庄襄王二年,一月。 王使蒙武为将,领秦军十万伐于魏,攻于魏之高都、汲。 使王翦为将,领秦军二十万伐于赵,攻于赵之上党、长平。 一时之间,天下皆惊! 第九十二章秦、赵再战长平 不过三月。 秦军一路势如破竹。 由蒙武所率领的十万秦军,便已经是彻底的攻克魏之高都、汲地。 此两处。 皆是魏国重地。 此两地一失,则魏国西面大秦,几无屏障。 一时之间。 魏国上下皆是震恐。 而观之赵国这边。 王翦也是领得二十万大军,一路攻克上党、兵临长平之地! 若长平一失。 恐十余年前长平之战后的惨状,复之。 当是时。 邯郸,赵王宫。 赵王佾于王位之上,脸上的表情亦满是郑重,望向殿下群臣,便是连忙道:“秦国背盟,复而攻我赵国!眼下上党已克,长平关亦危!此番,长平关下,不过我赵军数万,何以抵挡秦军!?” 自数年前的秦赵之盟后。 秦国如同盟约所言。 果不复攻于赵。 而且。 前番所夺的长平、太原等地,也是悉数交还给了赵国。 便连此前,属于韩地的上党,也是交给了赵国,以示其诚。 再加上。 前番因魏、燕等国,仗着赵国孱弱,屡番犯之赵境。 赵国国内,大部分的兵力,都是集结到了东、北之侧,和魏、燕等国交战。 而长平、上党等地的兵力,自然是薄弱。 甚至。 便连那长平关的数万兵力,也是李牧、赵葱、庞煖等人苦谏之后,才是增设的。 否则。 以赵王佾的意思。 以秦赵之盟,本不欲在此地增设重兵。 现在想来。 赵佾都还是一阵的后怕。 也多亏此前是有所增兵。 否则,别说是上党了。 以数年前赵国西线那薄弱的兵力,恐怕此刻秦军都快是长驱直入,直接打进邯郸城了。 而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随着赵佾的询问。 数人便是沉声出列:“启禀我王,长平关此刻,秦军攻势疾迅如火,已是危在旦夕!” “长平关之势,危如累卵。虽有数万赵卒,却无大将驻受!我王当速派得援军前往,且委一大将亲而镇之,则长平便安!” 听得此言,赵佾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却愈是漠然:“所以,诸位爱卿之意,当派得援军而驰援长平关?” 当赵佾一句话说完的时候。 现场众赵臣,都是陷入了短暂性的沉默。 赵佾的意思,他们又岂能不明白? 眼下秦军攻势如潮。 驰援长平,自然是要驰援的。 但是,又要派得谁前去呢? 这却是个问题。 昔日秦赵之盟,秦国“好心”的将赵佾这个质于咸阳的赵公子,送回赵国。 当时赵国群龙无首,对于秦国的这个“好心”的提议,自然是从善如流。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有了一个名义上的赵王,赵国上下的人心也必然更加安定。 但是慢慢的。 不少人总算是明白了当初秦国派得赵佾而返的原因了。 赵佾质于秦。 于咸阳之时,秦人并未薄待于赵佾。 赵佾在咸阳交得不少故友。 自然而然,而亲于秦。 而赵国之赵人,特别是他们这些个赵卿而言。 虽盟于秦。 然亡国之恨,灭君之仇,如同大海,渊渊不绝。 赵王欲亲于秦,而赵人不许。 两者之间,自生间隙。 特别是对于眼下庞煖、李牧、司马尚这些立志于攻秦乃至是灭秦赵将,赵佾并不信任。 反而是在朝中大力扶植其亲信。 一时之间郭开、赵葱、颜聚等人,因之而受擢升。 不过短短数年,便已平步青云。 特别是郭开,不过二十余岁,便官至上卿。 自复国以后。 上下一心的赵国,不但没有因为赵佾这个赵王的到来而愈加团结,反而是陷入了另一场漩涡之中。 这边。 赵佾见得殿下表情阴沉不定的诸位大臣,而后便是缓声询问道:“以众卿之意,眼下秦攻于长平,寡人该派何人为将,前往驰援长平?” 一句之后。 许多赵臣没有丝毫犹豫,便是朗声道:“此番我赵有李牧、庞煖两位将军,皆善兵也。李牧将军镇守代地,短时间内无法赶至赵地。而老将军庞煖,正好居于邯郸,当亲率十万援军往长平而去!” “有了庞老将军,则长平无虞矣。” 说着这话的时候。 许多赵臣皆是目光镇定。 足以见得,他们对他们口中所说的庞煖将军到底是多么的有信心。 庞煖乃是赵国老将。 其资历,尚长于马服君、廉颇等辈。 其能,亦不弱于此等两人。 出身庞氏。 其先祖,便是大名鼎鼎的魏将庞涓。 自庞涓兵败桂陵,而战死于马陵。 曾经强盛的魏国,于此战后一蹶不振。 而在魏国曾经显赫的庞氏,自然也是不大好过的。 庞涓身为主将而致使魏国大败,庞氏也因之在魏国大受排挤。 其后庞涓之后庞葱陪魏太子质于邯郸。 庞氏也因之而扎根于赵国。 而庞煖便是庞葱之后。 师从鹖冠子,集兵道、纵横道、黄老之学于一身。 早在赵武灵王时,庞煖就曾经与武灵王论兵。 一向心高的武灵王都为之折服。 至此,时不过而立之年的庞煖便受武灵王重用,委以上将军之职。 然而其后,武灵王死于沙丘之乱,而庞煖这个武灵王的宠臣,也因之而失势,游离于朝堂中心之外。 而后,马服君赵奢死;邯郸一战后,赵相廉颇坠亡邯郸城头;函谷关一战,名将廉颇、乐毅亦败亡。 而后起之秀李牧需长期镇守代、雁门、云中各地。 曾经人才济济的赵国,如今竟是到了人才凋敝,无人可用的地步。 直到这时。 已是垂垂老矣的庞煖,再一次的为赵国挂帅。 七年前,燕军犯境,庞煖年近八旬,依旧亲自领兵。 当时,燕军对于这位老将,还嘲笑不已,大笑赵国无人。 然而庞煖却为燕人诠释了什么叫做老将不死,只是凋零。 领得赵军大败数倍之敌,夺被燕所占之代地、鄗城,斩燕军数万级! 一时之间。 老将之名,大震列国! 此番为了防备秦国,更是亲镇长平关。 虽年迈。 但赵国群臣,对于这个堪称传奇的老将军之能,却并没有任何的质疑。 然听得庞煖之名。 赵佾眯着眼睛。 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并不言语,只是隐晦的朝着殿下一处隐晦的使了个眼神。 不过片刻。 身着玄衣头戴朝冠手持玉笏的年轻赵臣,便是轻笑着出列:“启禀王上!微臣有言!” 赵佾眯着眼睛,浅笑点头:“郭卿有何言于寡人?” 很明显。 受赵佾之使而出列的此人,并不是别人。 而是近年来声名鹊起,备受赵佾宠信的上卿郭开。 旦在众卿注视下,郭开持得玉笏缓缓躬身:“王上,如今秦军之攻势迅猛,长平危如累卵!赵葱将军镇守太原,麾下有得七万骁勇之赵卒,皆善战也。以微臣之见,此战当派得赵葱将军,即刻驰援长平!” 然而这边。 不过一语之后。 便有一大批的赵臣直接起身:“不可!万万不可啊!” “赵葱将军年纪尚轻,未得几许之大战,匆忙上阵,岂能敌得秦军?” “如今庞煖将军镇守邯郸,其人虽迈,却善战,有名将之能!屡败于列国,此番镇守长平,当由庞煖将军亲往!如此,可保我赵国无虞!” 然而这边。 郭开却是冷笑一声:“庞老将军之能,吾岂会不知?然邯郸乃我赵国之都城,若庞老将军赴长平,邯郸有变,我赵国当何以自处?” 赵臣皱眉。 正欲再说些什么。 而这边。 一直未得言语的赵佾却是一摆手:“寡人觉得,郭卿之言,倒也几分道理。” “如今,长平固然重要,然邯郸更为我赵国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且以长平之天险,前番廉颇将军便曾与秦军于长平,对峙三年有余,而未有败象。可惜那时我赵国粮草不济,丁员匮乏,赵括将军无奈而出击以至功败垂成。” “此足以见得,秦军便悍勇,然只需我军固守,便秦军欲取之,亦为难也。” 不过片刻之后。 赵佾便是径直一摆手:“传寡人之令,以赵葱为主将,领太原之七万赵卒,驰援长平!只许固守,不许出击!” 一声令下。 不知多少赵臣虽面色难看。 纷纷劝谏。 然赵佾这个赵王,却始终不为所动。 于是乎。 不过十日。 得令之赵将赵葱,便领得太原之守军,而至长平关。仟韆仦哾 自长平之战后十二年。 秦、赵再战于长平。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对手。 然而此番,对战双方,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咸阳城中。 陆仁缓缓的望向东方,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慨。 昔日故人,旦如风中落叶,陆续凋零。 唯有大秦,依然永存。 “王翦能胜吗?” 嬴政回头,见得身后的父王皱着眉头,轻声询问道。 嬴政笑了笑,只是缓缓点头:“昔日武安君能胜于赵国,王翦自然也能胜得。” 第九十三章吾等立于先人功绩之上 时秦庄襄王二年,四月。 秦、赵双方于长平对峙,已近一月。 熟悉的光狼城,依旧是耸立于丹水东侧。 猛攻一月。 然赵军主将赵葱得赵王令,一直是选择坚守不出。 以丹水西侧之韩山、大粮山为据点,节节抵抗。 且为防秦军绕路而突袭。 上至百里石长城、丹朱岭一侧,下至丹水河畔下游,皆是布置了重兵。 又是一日猛攻。 王翦身旁,副将桓齮拱手:“启禀将军,正如将军所料,我军屡番渡过丹水而试探,赵军皆是坚守而不出。” “其于丹水至百里石长城一线,亦是布置了大量眼线和岗哨,便是绕路而突袭,恐亦不能克之。” 桓齮自王翦、蒙武之后,秦又一声名鹊起的良将。 不过毕竟年轻气盛,未历大战。 此番攻之赵国,秦王子楚和太子政便以桓齮为王翦之副将。 然而。 听得桓齮之言。 明明是赵军防线密不透风,秦军进攻受挫,王翦这个秦军主将的脸上,却并无丝毫恼怒之色。 清澈的眼眸闪着阵阵的思索之色,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东侧丹水河岸,嘴角甚至还带上了笑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军为昔日君上之威所摄,有此番做派,再合理不过了。” 听得王翦之言。 这边的桓齮眉头微皱,便是拱手道:“如此一来,赵军固守,依托丹水,及防线之利,我军虽众。然若取之,实为难也。” 王翦点了点头,笑道:“昔日赵之廉颇将军以坚垒而拒吾父,今赵葱亦然。此番我秦军远出,乃不利于久战。反观赵军背靠国土,其粮其援,似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桓齮若以你之言,此番我军欲求速胜,当以何胜之?” 这边。 桓齮听得王翦之询问,深深的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不过片刻,便是拱手沉声道:“赵军固守之心坚矣,若以猛攻,必不得克。” “此番,赵军主将赵葱尽出太原之卒而援邯郸。长平固而其腹背空虚,故以末将之言,我军可兵分两路,由邺而北上,渡漳水而临太原。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克得太原,兵向邯郸。赵军必乱,继而引得长平之兵以驰援,待其脱离营垒之后,我军可趁势而起,尽歼其兵于旷野之中!” 一番言语。 桓齮可谓是慷慨激昂。 然而这边王翦眯着眼睛,神色依旧是平淡。 既无反对,却也没有赞同。 桓齮眉头微皱,见得面前之王翦,便是拱手道:“将军,莫非末将之策不妥?” 而王翦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将军之计颇为精妙,以围得太原而克之长平,颇有昔日孙膑之风,非是不妥。 顿了顿。 不过片刻之后,王翦却是询问道:“然此番,若以计成,尚有些许疑问,请得桓齮将军思之。” 桓齮微愣,下意识的拱了拱手:“将军旦问无妨!” 王翦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是静静的放在丹水东侧:此番邯郸,赵国尚有庞煖老将军,以得近十万大军镇守。邯郸城大而墙坚,便太原得克,我军亦无力而攻之邯郸。届时赵葱依旧坚守长平,我军待如何?” “便攻得太原,然其所需之兵力几何?且尽而出之,我军于此地之兵力必然空虚,若此时,赵葱自领兵而击之,甚至兵锋直指上党之地?我军又待如何?” “此时,若我军领兵而救之上党,若赵军兵出三路,一面正面而阻我援军,另两路侧翼而夹之,我军更待如何?” 不过寥寥数语。 这边的桓齮整个人险些都直接晕掉了,面色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与此同时,也是一阵的后怕。 因为如果真如王翦所言。 若此番秦军以他之计。 而赵军便以王翦所语之行动。 那么他桓齮少不得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而他们这二十万秦军,不说全军覆没,怕也是损失惨重。 当下。 便是后怕的拱手,直接颤声道:“若无将军,末将几为大秦之罪人也!” 而话还没说完。 却是被王翦直接扶住。 此番,王翦环顾着偌大的光狼城,是一字一句道:“桓齮将军不必自责,谁无少年时?少年冲动而少虑,寻常之事也。” “然将军为我秦国之大将,凡有所战,所思所想,皆需谨慎。战则何以克敌?若不克,又当如何?需知为将者,将士身家性命、国家兴亡荣辱皆于己身。凡用兵者,皆需三思而后行。” 桓齮哽咽,双目皆是微红:“将军所言,真知灼见,桓齮当受益终身也!” 而王翦摇了摇头,目光中竟是多了一丝怀缅:“此言,翦亦是于此赵地,听于一先人也。今语之于将军,当自勉励,尽里而盛我大秦也。” 桓齮默然。 他知道面前的王翦所说之人为谁。 那是大秦的武安君,秦人眼中的战神,列国人为之肝胆俱裂的刽子手,人屠! 此时。 距离武安君据列国联军于函谷关,已过去了近十二年了。 年轻的天下人,哪怕是年轻的秦人们,都已渐渐的忘却了曾经的武安君,到底是有如何的本领! 故人已逝。 唯有从年长者谈白起二字而色变的表现中,才能一窥其中究竟。 武安君逝去时,桓齮还是一孩童。 虽然从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中,便能知晓其人。 然武安君的本领,当真是只言片语,便能诉说得尽的吗? 所以他无法知道,那传说中的武安君到底有何等的能力,才能让眼前他佩服之至,已被天下人引为名将的王翦将军,如此推崇备至?仟韆仦哾 王翦见得面前的桓齮,只是轻轻的笑着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你只需知道,这大秦的大半江山,武安君打下来的。我们这些人能有今日,皆是立于先人功绩之上啊。” 桓齮似是懂了。 只是低下头去,再无一丝疑惑,有的只是和王翦一般的敬重。 而后片刻。 桓齮复语:“此番分兵之计不成,以将军之间,我军该以何计而克于长平?” 然而。 让桓齮没有想到的是。 听得他之言,王翦却依旧是摇了摇头:“不,此番依旧以你之计。” 一句之后。 桓齮大惊,瞪大了眼睛,却是忙望向王翦:“将军方才是不是说……” 话还没说完。 王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计依旧是以你之计。然此番,吾军却必能胜之。” 桓齮愣神:“莫非将军料定赵军必将回援?” 王翦依旧摇头:“是,却也不是。伐谋者,攻心也。前番你之计,所攻为赵葱之心。然赵葱者,庸碌之将也;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他镇守长平,所欲皆赵王之心也。其心不定,岂能攻之?” 桓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的抬起头来:“所以,以将军之意?” 王翦轻笑:“既攻赵葱之心不成,便攻赵王之心如何?” 于是乎。 不过十日之后。 嬴子楚见得王翦送过来的锦帛,整个人都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取太原?若我秦军孤军而深入,恐非妙计也!” 说着这话的同时。 嬴子楚是将目光望向身旁同样盘坐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自然便是嬴政。 听得嬴子楚之言,嬴政却是轻笑:“若独取之太原,自非妙计。然若使得细作于邯郸,离而间之,便大善。” “离间之计?” 嬴子楚抬头,整个人脸上满是思索之色,不由朗声道:“真可功成?” 嬴政目光灼灼,径直抬头:“必成!” 嬴子楚却并未因嬴政的言语而有丝毫的放松,依旧是眉头微皱:“便以政儿之言,此计何以成之?” 第九十四章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面对嬴子楚的询问。 嬴政却并未立刻开始回应。 见得面前的秦王,只是沉声询问道:“父王以为,此番的赵国,仍为强国否?” 一句询问。 嬴子楚却是根本不知其所以然。 依旧是眉头微皱。 很明显,饶是嬴子楚这个秦王,也不明白自己面前的太子,突然询问这个,到底是因为什么。 几乎是没有思索,便是给出了答案:“若较之韩、燕等国,自然算得强国。” “然较之我大秦,自弱矣。” 一番言语。 带上了历代秦王,几乎都拥有的霸气和自傲。 不过,这也是正常。 若没有这份霸气和自傲。 秦国也不会从当初一个西陲蛮夷之国,而变成如今这雄霸天下的独强之国了。 听得嬴子楚的回答。 嬴政依旧是没有直接的回应。 笑着点了点头:“父王所言极是,若和我秦国相较,那赵国自然便算不得强国了。” 正说着。 嬴政这边却是突然的话音一转:“然父王以为,与那赵孝成王赵丹之时相较,赵国可还算强否?” 嬴子楚轻笑一声,满是诧异的望着面前的嬴政:“政儿今日却是怎么了?尽说出些胡话?” “那赵丹之时,赵国国力强大,其赵之边骑,可谓是威震天下!便是我秦国,亦不敢轻撄其锋也。而如今,自长平一战,武安君尽屠其甲士;邯郸一战,戮赵丹;函谷关一战,亡平原君赵胜、赵名将廉颇!至此,赵一蹶不振而至今日,已于列国无异!”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嬴子楚依旧是望着面前的嬴政。 很明显。 这种连寻常的秦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不明白,为何嬴政会突然问起他这个。 面对自家父王的疑惑。 嬴政却依旧是轻声笑道:“那父王以为,起初赵国之强,强于何处也?而如今赵国之弱,又弱于何处也?” 嬴子楚见得嬴政脸上那一丝的笑意。 忽而,是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便是轻笑道:“徒以刀兵之强?骑兵之迅猛?” 嬴政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淡:“昔日赵带甲之士,当在五十万众!长平一战,虽近乎尽没于长平!然历经十余年生息,赵之丁员虽未尽复,业已坐拥带甲之士三十余万。其刀兵亦强,而其之边骑,屡败燕、匈奴,可谓威震北疆,何来弱也?” 而嬴子楚亦是了然,继续轻声的说着:“那便名将能臣也?”qqxδnew.net 嬴政再是摇头:“昔日,赵相蔺相如、赵将廉颇、平原君赵括等人虽没。然赵国之中,有如庞煖之纵横策论、能征善战并不下昔日之蔺相如;而有将李牧,年不过三十,其能却并不次于昔日之廉颇。且昔日邯郸一战,武安君未屠得赵国众卿;待得赵国复国之后,其士大夫复仕于赵。” “朝野之上,能言善辩之士不寡;行伍之间,能征善战者亦不见少矣。且十数年来,其国力民力皆复,何来自弱之说?” 嬴子楚笑了。 只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嬴政,缓缓望向东方:“所以,赵今之弱,所弱为何?” 似是询问嬴政,又似是在询问自己。 而嬴政上前,和嬴子楚并肩而立:“赵之弱,不在其外,而在其内。不在市井,亦非行伍,而在朝野之间!” 嬴子楚站在嬴政的身旁,一句轻轻的感叹:“人心糜乱,则其国自弱矣。” 无论是嬴政还是嬴子楚,其实都是明白。 为何赵国弱了? 眼下依旧坐拥三十万大军,虽少于十余年前。 然这三十万赵卒,都是历经国难,其复强之志诚诚,其战斗力当迈于此前。 虽兵甲数少寡,当不必弱于如此。 而昔日蔺相如、廉颇这些名将能臣去了。 然而新的庞煖、李牧等人却来了。 再加上,国力民力,亦是恢复如初。 甚至其领土较之长平之战前,还白白多了一个上党之要地。 于情于理,赵国或许不会更强,但也并不会比此前更弱。 然是此番,沦落至此,却是为何? 从前的赵国,无论是赵丹这个孝成王,还是其先辈的武灵王等人。 不说是君臣一体同心。 但至少也是共同进退。 或有私利,然在大义面前,皆可舍生而取义也。 一如赵括、一如赵丹、一如蔺相如和廉颇等人。 然而现在呢? 现在的赵王赵佾,其实严格意义来讲,并不是个庸碌之人。 相反的,这是个难得的聪明之人。 至少,是比他的父王赵丹,更加聪明。 昔日赵佾质于咸阳,比之先前燕丹质于邯郸的遭遇,要好不上多少。 遭受无数的冷眼,唾弃甚至是攻讦。 然而入得咸阳不过数年。 赵佾在咸阳便已广结好友,甚至愿意有秦人追随于他。 足以见得,赵佾的手段,非同一般。 然而错就错在,赵佾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得有点过头了。 曾经为得质子的嬴政和嬴子楚,其实都是明白他的感受的。 由曾经一个命如蝼蚁的质子,突然是一飞冲天,成了赵国之王。 他不希望,整个赵国,再有除了他这个赵王之外的第二个声音。 因为他不愿意,再过回从前那种任人摆布,命如蝼蚁的日子。 所以,他容不下在眼下赵国如日中天,救赵人于水火中的李牧、庞煖等人。 或者说,他容不下一个忠于赵国比忠于他这个赵王更甚的人! 所以。 那些个忠直之言,在他耳中成了忤逆之言;那些遵遵劝谏,也尽成了威逼胁迫之语。 所以,他不喜李牧亦不喜庞煖,提拔了郭开,提拔了赵葱。 以及千千万万个如同这两人一样的人。 而不少的赵臣,对于赵佾亲秦之举,亦不喜也。 虽不至于谋逆,但至少还是颇有微词的。 这种情况,在赵佾这个赵王开始大肆的打压李牧、庞煖这些功臣开始,便是更为的明显。 嬴政眯着眼睛,静静的望向东方:“人心这种东西啊,一旦是乱了,可利用的地方便多了。” 一句之后。 嬴政的身旁,李斯已经是缓步出列:“启禀我王,太子,黑冰台一切皆已准备就绪!” 嬴政未语。 嬴子楚亦然。 不过片刻,嬴子楚望向嬴政:“如此流言,赵王会信吗?” 嬴政笑着摇了摇头:“赵王必不会信。” “然父王可曾听闻一个故事?” 嬴子楚愕然:“什么故事?” 便见得这边,嬴政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说来也巧,便是那赵将庞煖之大父庞葱,昔日魏国兵败,庞葱与魏太子质于邯郸。” “将行,其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魏王曰:“否。”其复曰:“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再曰:“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 是故,庞葱便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矣,愿王察之。”王曰:“寡人自为知。” 而自庞葱辞行,谗言便至于魏王之耳。 而后太子罢至而庞葱归魏,果不得见于魏王。” 转过头来。 嬴政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嬴子楚:“此谓之曰:三人成虎,而众口铄金。” “便为流言,若一人语之,十人语之,百人语之,赵王弗信也。然若千人语之,万人语之,赵王必疑;便以百万人语之,便赵王知为流言,亦信也。” 一句之后。 嬴子楚也笑了。 只是静静的拍了拍嬴政的肩膀,再望向嬴政身后恭恭敬敬驻立的李斯,叹声道:“政儿,便如此,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嬴政点了点头。 当是时。 父子二人一道,齐刷刷的望向东方。 那目光中,都同样带着炽热。 于是乎。 不道一月之后。 时秦庄襄王二年,五月。 赵佾安稳的端坐在王座之上。 俯瞰着殿下群臣,脸上却无有此前的慌乱了。 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便是轻声询问道:“诸位爱卿,我长平之战事如何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佾眯着眼睛,那淡漠的目光,一直是倾斜在为首的庞煖等人之上。 唯有微微扬起的嘴角,足以证明,此刻的赵佾,是有多么的得意。 果不出其然。 不过他一句之后。 这边的郭开便是施施然的出列,直接朗声恭维道:“恭喜我王,贺喜我王!赵葱将军指挥有方,我赵军将士勇猛!坚守长平两月,纵秦二十万大军猛攻,长平一线却是固若金汤!秦军已是损兵折将,苦不堪言啊!” “足以见得,赵葱将军之善战,并不在庞老将军及李牧将军之下啊!王上惠眼识英才,自非吾等俗人能比!” 一通马屁拍下去。 赵佾的嘴角,也是终于忍不住的带上了笑容,直接是摆了摆手:“观寡人何干?一切都是他赵葱自己的本事!” 说完。 更是忍不住的嘱咐道:“传令赵葱,告诉他继续给寡人固守长平!无论秦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轻举妄动!” “若能守得长平关,挫败秦军!待得凯旋之日,寡人封他为武安君!” 一句呼喊。 这边,大部分赵臣的脸色,都已是极为的难看。 眼下。 赵佾这个赵王的意思,几乎都是在明示着要提拔赵葱这个宗室出身的将军了。 而之所以提拔赵葱…… 所为的,自然便不是别的,而是为了制衡这庞煖、李牧两人。 当下,庞煖这个老将稳坐于地,仿佛这殿上的一切,都是和他无关一般。 而这边。 其余的赵臣,可没他这么好的定力了。 当即,便是有人一摆手,直接朗声道:“启禀我王!微臣有奏!” “近日,邯郸忽有传言而起,言及赵葱将军至得长平之后,虽然以令固守。然前方密探来报,这几日,赵葱将军屡番秘密召见于秦人,似是……” 第九十五章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狼来了 一番言语。 这边那个大臣的话还没说完。 便见得这边的赵王赵佾是冷笑一声,直接的抬起头来:“似是什么?” 而直到这个时候。 那赵臣也是低着头,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半晌,才是深呼一口气,朗声道:“似有勾结秦军,准备背叛我赵国之意……” 随着这个赵臣的一句。 然而整个大殿之上,却是无一赵臣出得一言。 因为他们都是知道。 这个消息,或者说是谣言,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赵葱乃是何人? 其原本为一边缘的赵国宗氏少年。 然而其父,和曾经的春平君,也就是眼下的赵王赵佾有旧。 后来,在长平之战中,战死沙场 。 所以。 自赵佾继位,便是大肆的提拔赵佾。 赵佾这个赵王的提拔,再加上,原本的赵葱也是有些许领兵打仗的才能。 以至于原本不过为一个百夫长的赵葱。 在短短的几年的时间,便是成为了赵军的裨将。 经常跟随李牧之后为副将。 在如此的情况下。 如今在赵国的武将序列之中。 赵葱之位,可以说已经是仅在庞煖、李牧两人之下。 甚至与名将乐毅之子乐乘、以及司马尚等人齐平。 赵佾这个赵王的重用提拔,再加上本身其宗室的身份。 可以说。 赵葱在整个赵国,拥有着光明的未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 让赵葱勾结秦军?准备背叛赵国? 别说是赵佾这个赵王,以及殿上的赵国众卿了。 便是连说话的那个赵臣,自己都是不大相信的。 甚至。 这个流言,绝大多数的赵人,都是选择了嗤之以鼻。 毕竟他们都是明白。 赵葱又不是傻子,因小而失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去干呢? 更何况,其父十余年前,战死在长平。 和秦人之间,赵葱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 在如此的情况下,便是更不可能投靠秦军了。 众人毫不怀疑。 哪怕便是赵佾这个赵王叛赵了,恐怕赵葱都不会叛赵。 当下。 赵佾望向西方,那脸上的笑容是愈加的冷冽:“笑话!当真是天大的笑话,赵葱投秦?” 在殿下,郭开眯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便是在赵佾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也是直接拱手出列,脸上同样是带着谄媚的笑意:“我王,此必为秦人所使之奸计也!我王自不必理会!” “赵葱将军忠心耿耿,岂能降得秦国,背叛赵国,背叛我王?” 郭开言语间,满是讥讽之色。 同时,目光是阴恻恻的望向了一旁。 他所望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为首的老将军庞煖。 如今在赵国的朝堂之上。 得以赵佾这个赵王的重新,年轻的郭开隐为文臣之首。 而庞煖这个老资格,则是毫无疑问的武将之尊了。 只是这个一文一武。 因为赵佾这个赵王的关系,向来都是不怎么和睦的。 而和郭开那带着冷笑的脸色不同的是,此刻以庞煖这个赵国上将军为首的文臣武将们,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大好看。 他们同样明白。 这个所谓的流言,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赵葱也的确没有任何背叛赵国和赵王的可能。 然而只有一件事,他们也是清楚的。 赵葱虽忠于赵国,忠于赵王。 但是同样的,此人也不过只是一庸将罢了。 这边。 庞煖眯着眼睛,回想起了近日,那位在他眼中,才华横溢堪比昔日之武安君白起的同僚李牧将军所急送过来的书信。 赵葱此前,便是多年在李牧麾下为副将。 所以对于赵葱的能力,李牧这个曾经的主将,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在书信中,李牧再三强调,赵葱此人,能力平庸,可为一副将,而绝对不可以为主将。 对面的秦军主将王翦,不是易与之辈。 若让赵葱来镇守长平关,则长平关必为秦军所克。 这封书信,不但是给庞煖看的,同样也是给赵佾这个赵王看的。 面对李牧的苦苦劝谏。 赵佾不但是没有接受,反而是勃然大怒。 若不是众卿求情,再加上近些年来的赫赫战功,赵佾险些就要将李牧革职治罪了。 正是因为李牧的书信。 再加上此刻的流言。 庞煖这边,沉思片刻。 犹豫再三。 还是深呼一口气,直接是应声出列:“启禀我王,老臣庞煖有言!” 一句之后。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径直的望向面前的庞煖。 大家都明白,庞煖想要干些什么,想要说些什么。 而赵佾这个赵王,同样也是明白。 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便是阴沉了下来。 冷眼望向面前的庞煖:“庞老将军有何言与寡人?”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佾的语气冰冷无比,不带得丝毫的感情和波动。 而这边。 顶着巨大的压力。 虽然名知此不可为。 然而庞煖还是一咬牙,直接朗声道:“启禀我王!赵葱将军忠心耿耿,自无背弃赵国而转投秦国之理!” “然秦国此番作为,必有阴谋。这两月以来,秦军于长平关,皆按兵不动,怕是有所图谋。赵葱将军虽有才能,但毕竟是年轻尚轻、经验较浅,或中得秦军之奸计也;故此番,末将恳请我王,使末将入得长平。便不奢求为主将,为一裨将、为一士卒亦可!” “末将肝脑涂地,亦愿为我王、为赵国死守住长平关!” 一番言语。 换来的却是赵佾的一声轻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庞煖!为国为民,便是寡人,亦是感触良多啊!庞老将军,真忠臣也!” 朝着庞煖竖起了大拇指。 然而不过片刻,赵佾这边却是话音一转:“然寡人已命得赵葱,只需坚守长平关即可。我长平关坚固,兼有丹水之险,韩山、大粮山及百里石长城之固;便秦军凶猛,何以得进?” “老将军拳拳为国之心,寡人亦能谅解。然此番,邯郸亦为重中之重也,当需老将军镇守,长平关定是万无一失,何须老将军前去?” 赵佾一番话下来,可谓是滴水不漏。 不知道的人。 还真以为赵佾对庞煖多有关切爱护呢。 但是谁都知道。 赵佾所为的,只不过不使得庞煖再建功勋罢了。 此番处在代地而被赵佾勒令不得回防的李牧,同样是如此。 在赵佾看来。 只需赵葱此番领兵退得秦军。 便可以其功,不顾阻拦而封其武安君之位。 如此一来。 文有郭开。 武有赵葱。 赵国朝堂,便皆在他赵佾之手也。 至此,而再不受摆布。 而这边,听得赵佾之言,庞煖面色微变,连忙又是拱手:“王上,末将……” 但是。 还没等庞煖说完。 这边的赵佾便是直接的一摆手:“行了,寡人有些乏了,今日朝议,便至此结束罢。” 言罢。 赵佾便再没有给庞煖以及其余赵卿们继续说话的机会。 自顾的离开了。 唯留下一旁的庞煖等赵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已满是苦涩。 直到眼下。 他们哪里还不知道。 他们的这个赵王,是铁了心的要任用赵葱镇守长平关了。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韩山,赵军帅账。 赵军主将赵葱眯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传令兵:“你是说,如今赵国境内,多有流言,传我赵葱投靠秦军,企图叛我赵国?” 面对赵葱的询问。 这边,传令兵点了点头:“启禀将军,正是如此。” 而赵葱冷笑一声,目光透过丹水河岸,直刺向对面的光狼城:“此不过为秦国之诡计罢了。” 言罢。 赵葱思索片刻,便又是询问道:“邯郸那边情况如何?” 面对赵葱的询问。 传令兵自然是明白。 赵葱所说之邯郸,自然是位于邯郸的朝野了。 当下便是自袖口取出一锦帛,将之递到赵葱的面前:“此乃庞将军,与将军之书信,还请将军过目。” 听得传令兵之言。 赵葱不疑有他。 赵葱明白,自己的本事稀松。 不过是自家的王上,拉出来的一面旗帜。 但是,和另一个得势之后,便得意忘形的上卿郭开相较。 赵葱虽庸碌,却忠君而爱国。 其父为马服子赵括亲兵,随着赵括一道,战死于长平。 而自小,赵葱便立志为父报仇。 是故在其父死后,便从赵军。 对于庞煖、李牧这两个眼下赵军的支柱。 赵葱自是敬佩。 忙是拆开锦帛。 锦帛中寥寥数语。 所书的不是别的。 正是让赵葱小心为上,秦军但有异动,也不要轻举妄动,只需固守长平关不出,则长平不失也。 赵葱松了一气。 他也明白自己本事稀松。 自然不是对面那个声名鹊起的秦将王翦之对手。 听人劝,吃饱饭。 对于庞煖之言,赵葱自是深以为然。 点了点头,便是对着传令兵沉声道:“旦请转告老将军,赵葱虽庸碌,却定如他所言,固守不出,力保我长平无虞!” 然而这边,传令兵却是犹豫的看了赵葱一眼,并未直接的回应。 赵葱微微皱眉:“让你传令,缘何不答?” 而传令兵再次从袖口中取出昭书,呈于赵葱面前:“将军,此乃我王之密诏。” 赵葱默然。 似乎已经是想到了什么。 从传令兵手中接过密诏。 其上内容也很简单。 无非是赵葱不必担忧流言,他这赵王和赵国都相信赵葱不会投秦云云。 而更更要的是最后一句:将军为长平主将,当自处也,且不可听得旁人之言。 所谓的旁人是何人? 赵葱自是再明白不过了。 当下便是苦笑一声。 缓缓的摇了摇头。 如此这般。 又是半月过去了。 这半月。 秦军每日的攻势却是减缓了。 再不似头两月那般的猛攻。 也赵葱不疑有他。 也不管秦军是因为久攻不下,所以士气低落了。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或者是阴谋,导致了攻势突然减弱。 反正赵葱这个主将就直接是贯彻了一个稳字! 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所有赵军在他的命令下,直接龟缩于营地中。 从来只守不攻,不越过丹水河一步。 而此刻。 大秦,咸阳宫。 嬴子楚依旧是看着手中的密报。 不过片刻,便是将目光直接望向一旁的嬴政:“此次流言,似乎是没有丝毫的效果。” 而在嬴子楚的注视之下。 嬴政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平静,似乎此次“流言”行动的失利,并未对嬴政造成任何的影响。 或者说,在此事之前,嬴政便早已经是猜到了结果。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无比的平淡“父王莫急,此番不过“一人言之有虎”而已。” 嬴子楚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对于嬴政所说之言,似乎并未有任何的怀疑。 不是因为别的。 仅仅是因为对于眼前的这个大秦太子,无条件的信任而已。 或者说。 如今的大秦,早已经是今非昔比。 便是嬴政之计失败。 无非是一次伐赵之战失利而已。 于大秦而言,根本无足轻重,没有任何的影响。 于秦而言。 一次伐赵不成。 便两次。 两次不成。 便三次,总有克得赵国之时。 换句话说,在嬴子楚的眼中。 别说是区区长平关。 便是整个赵国,整个天下! 也已经是大秦囊中之物。 当下。 嬴子楚思索片刻,便是抬头道:“接下来,政儿和王翦打算如何?” 嬴政眯着眼睛,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意:“父王可曾听过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狼来了。” 于是乎。 邯郸,赵王宫。 赵王赵佾深深的皱着眉头,那锐利的目光直刺殿下,嘴角却是带着一丝冷笑:“你们是说,坊间传言赵葱联合秦军,欲放得秦军入关,而后突袭我太原和邯郸?” 而这边。 面对赵佾的询问。 在场的赵臣们,都是点了点头:“启禀王上,正是如此。” “此事,在整个邯郸和我赵国境内,都是闹得沸沸扬扬。我绝多赵人,自然不信此举。但是……” 话还没说完。 那赵佾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加冷冽:“所以,依旧是有小部分的赵人,选择相信了此言?” 第九十六章我郭开对王上,可是忠心耿耿!(已经修改) 听得赵佾之言。 那赵臣沉默片刻,是缓缓的点了点头:“王上,毕竟人言可畏……”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 在李斯所主持的黑冰台的动员之下。 可以说。 整个邯郸,乃至是整个赵国。 关于赵葱投靠秦国之事,是闹得沸沸扬扬。 在最开始的时候。 赵人们自然是愿意相信,自己赵国的将军赵葱会背叛赵国,投靠秦国。 然正如那个赵臣所说的那样。 人言可畏。 在这段时间,几乎是铺天盖地的流言之下。 一小部分的赵人们,自然是开始动摇了。 可以说。 虽是持续不断动荡的现在。 赵国众人也曾经经历过舆论。 但哪里见得如此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 一件看似离谱的事情。 在刚刚开始流传的时候。 人们自然是不会愿意去相信的。 然而久而久之。 当长期是处于这般的流言攻势之下。 人心,终是会动摇的。 此刻。 听得此赵臣之言。 赵佾整个人的脸色,可谓是无比的难看。 冷冷的望向了西方。 狠狠的一摆面前的桌案:“该死!” 咬着牙,赵佾径直的望向殿下:“那群散布流言之秦国密探,依旧未曾除之!?” 事实上。 在整个赵国刚刚开始散布流言的时候。 深知其害的赵佾,便已经是命令麾下郭开,开始着手打击此事。 然而足足半个月过去了。 整个赵国的流言,不但是没有因为这打击而偃旗息鼓,反而是愈演愈烈。 这是赵佾这个赵王是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到的。 这边。 听得赵佾之言。 那殿下的赵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脸上的神色,都是有些难看。 这边。 郭开见得赵佾不悦,这边缩了缩脖子。 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不过片刻,二话不说便是匍匐于地:“王上,微臣处事不利!请王上责罚!” ”这群散布流言之人,乃是秦国那神秘的黑冰台……其成员无踪无影,极为神秘。” “这些天来,光是邯郸城中,便是足足抓获了超过百人!然而这些黑冰台中人,在被吾等抓获之前,大部分都是直接自绝!便是有被抓获者,对于其邯郸城中的中心所在,却是守口如瓶!便历经严刑拷打,依旧是不肯松口!” 郭开絮絮叨叨的说着。 言语间,竟然是带上了泣声。 而这边。 见得郭开。 赵佾眯着眼睛,一丝厉色闪过。 “砰!” 但听得一声巨响传来。 赵佾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极为的阴沉,猛然一拍面前的桌案:“那便见得如此流言继续下去么!?” “尔食寡人之禄,便是如此为寡人分忧的么?” 郭开两股战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呼喊道:“王上,微臣无能!微臣无能!” “虽竭力而替我王分忧,然力有不逮……请王上责罚,降罪于郭……” 话还没说完。 这边赵佾本欲呵斥。 然而话到嘴边。 却还是深深的望得殿下之庞煖等人一眼,冷哼一声,径直一摆手:“罢了!降罪于你便有用么!?” 锐利的目光从郭开的身上移开,直刺于殿下众臣:“庞卿,寡人命你协助郭开,彻除境内之秦国密探,为何如此长之时间,依旧未得进展?” 而这边。 为首的庞煖,却是面色不变。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赵佾:“王上,吾等每每探得一处黑冰台据点,正欲除之……谁知那黑冰台之人,便如同未卜先知一般;待到吾等派得大军围剿之时,便已提前撤离。” “反复如此,未免蹊跷。” 而回应庞煖的,却只是赵佾的冷笑:“怎么?以庞卿之言,是吾等中间有得秦人之细作!?每每提前将此事告知于秦人?” 庞煖虽不回答。 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然而这边。 赵佾猛然一拍桌案:“荒唐!简直是荒唐!” “以庞卿之言,此细作为何人?寡人!?” 指了指自己。 而后,赵佾再指向一旁的郭开:“还是他郭卿?” 仅仅一句。 郭开又是匍匐于地,连忙大呼道:“王上!郭开对王上、对赵国忠心耿耿,绝无……” 话还没说完。 赵佾便是不厌其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冷冷的望向庞煖,赵佾是毫不避讳的斥道:“庞卿,寡人知晓你等心中所想。” “已尽力而为之?还是不愿而为之?尔等究竟为赵国之臣,还是为寡人之臣?请君且行且思量。” 突然的一句。 这边。 在场众人都是面色一变,却并未曾说些什么。 事实上。 赵佾所说之言。 对,却也不对。 他们自然是尽力平息流言。 然而那来自秦国的黑冰台,实在是有些难缠。 便是举邯郸之力,虽打掉了不少据点。 却依旧是难以根除。 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的。 其实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流言。 大多数的赵臣们,其实是持着支持态度的。 自然不是他们心向大秦。 而是在知道赵葱这个长平关主将不靠谱的情况下。 如果通过这黑冰台所散布的流言,迫使赵佾换帅。 不管是庞煖或者是李牧为主将。 那么,偌大的长平关,都将是固若金汤,绝无被秦军攻破的可能。 其实不管是赵佾这个赵王,还是说庞煖这些赵臣,心里都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朝堂之上,一干君臣之间的博弈。 在如此的情况下。 所谓的流言,反倒是成了次要。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流言说不得了,也不过只是流言罢了,做不得真。 这边。 庞煖深呼一口气,沉默良久。 便是朝着赵佾一拱手:“王上,如此情况下,流言肆虐,于我赵国不利。” 而赵佾只是冷冷的看得庞煖一眼:“所以,以庞老将军的意思,是欲使寡人临阵而换帅?” 庞煖及众赵臣不语。 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而赵佾亦不语。 只是那目光,是愈加的锐利且冰冷。 明明是君臣。 但此番做派,却似敌人一般。 “若寡人不欲换帅呢?” 没有丝毫的犹豫。 赵佾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句之后。 庞煖亦是深呼一口气。 缓缓的低下头来。 片刻,才是一拱手:“王上,眼下赵葱将军带着太原驻军尽数赶赴长平。此番,太原兵力空虚。虽此番,秦赵相持于长平,若秦军借此机会,绕路而突袭太原,则太原、邯郸皆危矣。” “末将请王上恩准,前往太原驻守。一则,预防秦军突袭;二则,若长平有变,末将亦可领得大军驰……” 然而。 庞煖的话还没说完。 赵佾却是缓缓一摆手:“老将军镇守太原?” “若秦军不袭太原,改而直奔邯郸而来?老将军又待如何?” 一句询问。 庞煖却是面色一变:“王上,邯郸城坚,便是秦军千里奔袭,必而久攻不下,而太原……” “行了!” 但见得赵佾猛然起身,目光如炬直刺于庞煖之上:“邯郸,乃我赵国都城,不容有失!” “老将军还是带着大军,固守邯郸吧。” 仅仅一句话。 便是断绝了庞煖的一切想法。 这边。 庞煖默然,缓缓低下头来,整个人脸上,已经是一片低落。 紧紧的攥着拳头。 便是赵佾如此之针对。 亦是深呼一口气。 沉默良久,终于是缓缓抬起头来:“王上,末将自当镇守邯郸。然太原同样不容有失,还请王上调集重兵,派得良将,以镇守太原!” 庞煖所言,可谓是苦口婆心。 然而赵佾,却只是缓缓点头:“寡人知晓了。”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庞煖等人还欲说些什么。 但是这边。 赵佾却再没有给他们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很快。 朝议结束。 赵佾径直离去。 唯余下庞煖等人,面容苦涩,驻立良久。 于是乎。 又是足足一月过去了。 秦、赵双方,依旧对峙于长平。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虽然整个赵国,依旧是传着赵葱勾结秦军,准备突袭太原的流言。 但秦军迟迟没有任何的动作。 渐渐的,便连那一小部分此前相信了流言之人,都变得不再坚信了。 在这一月的时间。 任凭庞煖如何请战,赵王赵佾亦是没有将庞煖派往太原或者是长平的意思。 而秦、赵第二次长平之战,似乎已经是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局势竟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而此刻的光狼城。 王翦眯着眼睛,望向面前的桓齮:“桓齮将军,时机已到。” 而在他的身旁。 桓齮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一脸担忧的询问道:“将军,仅凭三万大军,当真能克得太原么?” 而王翦却不过是轻笑:“桓齮将军放心,此番斥侯来报,此番赵葱前来此长平关,业已带走了太原城中绝大部分的守军,此番太原城中,不过区区五千守军。” “此战前,我已命得我王和太子,送得一万赵军盔甲于长平。你命得一万将士,穿得赵军之盔甲,伪作前来驰援镇守太原之援军。只待太原城中赵军放松警惕,余下两万大军,连同前军一道,直接猛攻!” “则倾刻间,太原可克矣!” 一句之后。 这边桓齮深呼一口气。 望向王翦的目光,已经是如同天人一般。 因为他明白。 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如此一来,只待太原得克,加之先前散布之流言,那么……” 桓齮的话没有说下去。 而这边。 王翦已经是将目光望向丹水东岸:“那么赵人会不会相信,这长平关守将赵葱,当真是投秦了呢?” “而只要大部分的赵人相信了此事,那么不管赵王和赵臣相信还是不相信,其实已不再重要了。” 此番。 王翦说着这些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这边。 桓齮却已经是敬若天人,朝着王翦径直的一拱手:“此便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将军真乃天人也!” 王翦不语。 只是那目光不复锐利,似有怀缅的望向远方。 而此刻。 邯郸城。 郭府。 身为赵国上卿,郭开见得出现在面前之人,不由得面色大变。 环顾四周,忙将此人拉进屋内。 不住低呼道:“姚贾,你这秦国之人,眼下还敢入我郭府!?” “便不怕某将你拿下!?” 能引得郭开如此面色大变。 因为此刻,至得郭府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秦使姚贾。 姚贾曾是赵臣。 曾和郭开有过一段交情。 只可惜,后来姚贾因事而触怒于赵佾。 因罪被赵佾直接逐出了赵国。 而便连郭开都没有想到的是。 当年被赵佾逐出了赵国的姚贾,却是在数月前,再次回到了邯郸。 而这一次。 他的身份,乃是秦使。 或者说。 赵国境内黑冰台之首领。 而面对郭开之言。 姚贾却依旧是面不改色,施施然的坐到了郭开身旁,是笑着拱手道:“前番多亏郭兄提前知会于姚某,否则此番姚某危矣。” 听得姚贾之言。 郭开讳莫如深的张望:“谨声!姚贾,你欲加害于吾!?” “你知不知,在朝堂之上,那庞煖老儿,已经怀疑于吾!?若非王上抬爱,吾此刻已成阶下囚矣!” 面对郭开之言。 姚贾却并未有丝毫回应的意思。 饮尽杯中酒,只是轻声道:“此番来郭兄之府,还请郭兄再帮姚贾一个忙。” 说完的一瞬间。 这边的郭开便是面色大变“还帮忙!?你欲置某于死地乎!?” 郭开忙是起身,连忙朝着姚贾毫不客气的呼喊道:“你眼下,即刻离得某之府邸。记住,至此以后,吾与你姚贾并不认识。” 不过片刻。 这边姚贾默不作声。 只是一挥手。 片刻之后。 足足五口大箱子,便已经是搬到了郭开的面前。 一打开。 那黄橙橙的颜色,险些是晃花了郭开的眼睛。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箱子,那目光中哪里还有丝毫惧色,已满是贪婪。 “区区一万金,不成敬意,还请郭兄笑纳。” 郭开转头,艰难的望向姚贾:“姚……姚兄……我郭开对我王可是忠心耿耿,你此番,欲验我忠赵之心乎?” 说着这话的时候。 郭开还是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将满是渴望的目光悄然的瞥向箱子。 姚贾轻笑一声,并不回应。 于是乎。 不过片刻。 见得又是五口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面前。 郭开抬头,望向姚贾已满是亲切的笑意。 径直拉着姚贾落座:“兄长请坐……” 一时之间。 推杯换盏。 酒足饭饱之后。 姚贾面色平淡的望得面前郭开:“此番,郭兄旦请阻得庞煖、李牧入长平,姚贾仍有厚报。” 郭开却是叹息一声,为难道:“兄长不知,那庞煖、李牧将军,可是我赵国的擎天之柱!大英雄!我郭开,也是十分的敬……” 话说到一半。 郭开见得再一次被搬进了屋内的箱子。 微微抚动胡须:“当然了,此等二人,重赵国而轻我王!犯上作乱,持功而傲,我王亦怒之久矣! “郭开奉王上之禄,则必为我王分忧!” 于是乎,不过半月之后。 赵国,邯郸,赵王宫。 “你说什么!?” 赵佾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面前的斥侯:“太原陷了!?” 面对赵佾那几欲择人而噬的目光。 那斥侯两股战战,连忙是匍匐于地:“启……启禀王上,数日前,一万甲士着我赵国将士盔甲至得太原城下,称是奉得王上之命,镇守太原……” “在太原守军将士放松警惕之下,大批秦军趁机而起,倾刻间,便是克得太原!” “五千太原守军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眼下秦军已占领太原!” “其起得大军数万,正朝着我邯郸城进发而来!” 一句之后。 原本起身的赵佾,整个人都是不由得为之一颤。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赵佾疯狂的嘶吼着:“那秦军正于我军对峙于长平,怎么可能突然而袭得太原城!?” “他赵葱,到底干了些什么!?” 第九十七章 臣之巅,傲人间,有我郭开便有天(已经修改) 几乎是下意识的。 赵佾便是呼喊而出。 而这边。 听得斥侯之言。 赵佾这个赵王都是如此了。 就更别说。 是殿下的众多赵臣了。 “什么!?太原被秦军克了!?” “这,这怎么可能!?” “莫非,赵葱将军当真是……” “谨声,赵葱将军怎么可能投秦!” “那如此的话,秦军又为何突然越过长平关,袭得太原!?” “这……这可如何是好?” 整个赵王宫的朝议殿之中。。 随着太原被秦军攻克的消息一提出。 几乎是一瞬间。 整个大殿,便是直接的炸开了锅。 所有的大臣们,都是不相信所听到的一且。 明明长平前线。 才刚刚传来秦军进攻再次受挫,他们长平关的赵军在赵葱的带领下,继续是和秦军僵持在丹水一线。 怎么转眼间。 秦军就如神兵天降,忽然拿下了太原呢? 然而不过片刻。 赵佾便是猛然摇头:“不!不对!” “赵葱对寡人忠心耿耿,怎会投诚于秦军!?这绝无可能!” “此定为秦军之奸计也!” 虽然是这么说着。 但是此番。 赵佾阴晴不定的眼神和表情。 便足以见得,此番赵佾的内心,并未有他所说的那般坚信。 言罢。 赵佾便是猛然直刺于斥侯:“秦军当真已克得太原!?还是说,此亦为流言!?” 面对赵佾之言。 那斥侯连忙又是匍匐于地,朗声道:“启禀王上,此事千真万确!” “那太原城确已为秦军所克,小人怎敢欺瞒王上!?” 当斥侯言之确凿的话语而出之时。 赵佾本就是难看的脸色,此番是愈加难看了。 紧咬牙关,径直的望向远方,是朗声呵斥道:“怎会如此!?那秦军莫非有飞天之能不成!?否则,怎会突然而至于太原!?还是说,正如庞卿所言,秦军绕过了百里石长城,自其他地方而入我赵土!?” “该死!该死!” 此刻的赵佾心中。 却是多了一丝悔意。 如果当初。 自己听得庞煖之谏。 早日将援军送抵驻扎于太原。 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然而这话。 也仅仅是在赵佾自己脑海中想一想罢了。 说,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为赵王。 王从来便不会错。 也不可能错。 而这边。 便在满殿的慌乱之下。 庞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 虽然处在如此变故之下。 老将军八旬之高龄,却依旧是处变不惊。 微微的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片刻,却是忽然望向斥侯:“秦军攻克太原,当真是尔亲眼所见?” 面对庞煖的询问。 那斥侯大点其头:“启禀庞将军,确是如此。” “如今,那太原城中,我赵军之旌旗被降下。城墙每处,都业为秦军所把持,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庞煖缓缓的点了点头。 满头花白的须发之下,一双眼眸却是熠熠生辉:“那你可知,此番克得太原,秦军所动员之兵力几何?” 而这边。 斥侯却是缓缓摇头:“小人无能,秦军不过两个时辰,便攻克了整个太原城……五千赵军将士,无一幸免,尽为秦军所屠戮……” “待得小人至得太原城之时,秦军尽数入得太原城之中,故小人,不得知其兵力具体为几何……然此番,见得城头之秦军旌旗林立,观之其灶,当不下于十余万人。” 一句之后。 “十余万人!?”” 庞煖这边却已是眉头紧皱:“此言当真!?” 面对庞煖一句询问。 这边的斥侯却是苦笑一声,缓缓摇头:“启禀将军,那秦军一向是诡计多端,故小人也不确定,是是否乃是秦军疑兵之计。” “那国内之赵人?” 面对庞煖之言。 斥侯直接拱手:“将军,自太原被克之后……不待得秦之细作散布流言……” “此番,绝大部分的赵人,都已相信,赵葱将军已经是投得秦国……倒戈相向而克我太原……” 斥侯的话,便是让在场几乎所有人,本就是难看的脸色,是愈加的难看。 他们明白。 便在得知太原被攻克的消息后。 别说是寻常的赵人百姓了。 便是他们这些对于赵葱几乎是知根知底之人,脑海中第一时间升起来的的,都是赵葱投秦的想法。 此番。 他们似乎是有些明白。 前番秦国为何要让黑冰台大肆的散布流言了。 在如此的流言铺垫之下。 此番加之太原被克。 可以说。 无论赵葱是否投秦。 也无论他们这些朝廷众人是否相信。 在寻常的赵人百姓眼中,赵葱定然便是投秦了。 否则为何好端端的,和赵军僵持在长平关的秦军,便是突然而克得大殿了呢?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无论如何。 赵葱都已不再适合,做这长平之守将了。 而这边。 赵佾深呼一口气,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 他不知道赵葱是否真的是投降了秦国。 但是只要所有的赵人认为,赵葱已经倒向秦国。 那么他们认不认为,其实已经是不重要了。 静静的见得殿下众卿,不过片刻便是朗声道:“诸位爱卿,尔等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而这边。 听得赵佾之言。 很快。 殿下便是有赵臣,直接是出列,朗声拱手道:“启禀王上,眼下不管赵葱将军是否是倒戈,投靠了秦国。此番都必须派得大将前往,接替赵葱将军,成为长平关守将。” “否则,民怨沸腾,赵国恐为乱也。” “不错,王上,御史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当速派得人接替赵葱将军,继续长平防务。” 而这边。 随着众卿的一字一句。 赵佾哪里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愿。 但是眼下。 赵佾也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当下,便是朗声道:“所以,诸位爱卿以为,该派得何人前往长平为好?” 随着赵佾一的句询问。 当下。 现场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了大殿居中的庞煖。 很明显。 在眼下如此岌岌可危的形势之下。 也就只有庞煖这个赵国上将军,才最有资格接替赵葱成为长平守将。 当下。 不少大臣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便是起身。 “王上!长平关防务事关重大,这长平关守将,自当由最稳妥之人前往。” “微臣以为,这长平关守将之人选,自是非庞老将军莫属!” “眼下,我赵国众将之中,当以李牧将军和庞老将军为首,眼下李牧将军镇守北疆。这长平抵御秦军一事,舍得庞老将军其谁?” “王上,臣附议!” “臣附议!” 几乎是一瞬间。 大部分的赵臣都是起身谏言。 而所说的。 自然便是以庞煖代替赵葱,而前往长平关任得守将。 而这边。 庞煖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眼下。 太原为秦军所占。 对于赵国来说,便只要他接替赵葱为赵军主将,倒也不完全算得是一件坏事了。 而这边。 赵佾面对众臣所请。 脸上的表情,却并未有丝毫的欣喜之色。 反而是愈加的漠然。 虽然心中不甘亦不愿。 但是他也知道。 在眼下这般情况之下,他已经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然而。 还不待赵佾继续说些什么。 这边。 一人却是径直出列。 “王上,微臣有言!” 一声呼喊。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到了此人之和。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赵国之上卿郭开。 旦见得郭开出列。 现场赵臣皆是面色一利,望向郭开的面容,多有冷意。 反观赵佾这赵王这边。 见得郭开,原本漠然的脸上却是悄然的带上一丝喜意。 目光直视郭开,便是朗声道:“郭卿此番,莫非有不同之见解?” 随着赵佾的一句询问。 这边。 郭开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却是拱了拱手,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郑重”。 目光在众人身上不住的逡巡着。 而后直面赵佾,便是朗声道:“敢问我王,敢问诸位同僚!” “以你们对于赵葱将军的了解,此番尔等以为,赵葱将军当真会倒戈一击投靠秦国而叛我赵国?” 一句之后。 赵佾微咪着眼睛,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目光一凝,嘴角却是悄然的闪过一丝弧度:“赵葱将军之为人,寡人自然知晓。” “其对我赵国、对寡人皆是忠心耿耿;且其父、其大父,昔日都死于秦人之手,其和秦国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如此,便是秦国以大利诱之,又岂能动得赵葱忠臣之心?” 随着赵佾和郭开之间的一唱一和。 这边。 现场庞煖等人,却是眉头紧皱。 他们自然是大概明白了,赵佾这个赵王以及郭开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说白了。 从始至终,赵佾这赵王,便是不愿意庞煖在建得功勋。 毕竟。 这些年来。 庞煖和李牧两人,为赵国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功勋。 赵佾虽为赵王。 但是说白了。 在此刻赵国百姓的眼中,他这个赵王的分量,恐怕还没有这李牧和庞煖两人来得重。 凡为赵人。 或许可以不知道他赵佾这个赵王。 但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李牧和庞煖两人。 在他们眼中。 这两人,是赵国的守护神。 是庇护赵国万民,令赵国再次崛起的英雄。 至于赵佾这个赵王? 可以说。 赵王这个位置,对于赵人而言,谁来坐都是一样的。 但是李牧和庞煖两人,却是绝对不可取代的。 孰高孰低,已是见得真切。 而这。 也是一直以来。 赵佾于朝堂上屡犯针对甚至是压制李牧、庞煖两人的原因。 在李牧和庞煖两人如日中天的现在。 赵佾自然不愿意再见得两人再立功勋。 而这边。 庞煖冷冷的瞪向面前的郭开。 征战沙场多年。 庞煖浑身煞气,早已不是常人可比。 此番通身气势,尽数的落在郭开的身上:“郭大人此言,吾等岂能是不知?” “赵葱将军我庞煖素有所知,自然不可能背叛我赵国,背叛我王。” 话是这么说着。 不过片刻,庞煖这边却是话音一转:“然而此番,你我纵是明白,王上纵是明白,这朝堂上下纵是明白,又有何用?” “民怨沸腾,若不换帅,郭大人以为我赵人将会如何?此番若不换帅,郭大人待我赵国赵人如何作想?”仟韆仦哾 面对庞煖之言。 那郭开却是一摆手,望向庞煖的眼神多有愤然:“我郭开本以为,老将军身为我赵国支枝,于这朝野之前,危难之际,必有高论于我赵国。” “却未曾想,老将军却是说出如此令人祸国殃民之言!” 此番。 在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郭开昂首挺胸,那叫是一个大义凛然。 便连庞煖本人。 都是不由得为之一愣。 看着郭开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仗义执言、廉直忠贞之臣呢。 而他庞煖,却仿佛是成了什么奸佞之臣一般。 “祸国殃民之言?” 庞煖上前,几乎是贴到了郭开身旁。 那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郭开。 浑身上下,已然是带上了一丝煞气:“郭大人此言,却是何意?” 这边。 郭开见得庞煖那骇人的模样。 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退后数步。 再转头。 却见得身周,无数赵臣望向他给开的目光,同样也满是锐利之色。 当下,郭开心中忐忑不已。 他明白,今日,他郭开要是不一个解释的话。 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心中七上八下。 这边的郭开心中一阵的庆幸。 幸好。 眼下朝堂之上的情况下。 在和姚贾密谋之后。 郭开早已经是预见到了。 面对庞煖之询问。 这边郭开转头,便是沉声道:“老将军和诸位同僚,只知这民怨沸腾。” “然而此番,此等民怨,皆是由得那秦国黑冰台所起。” “此番若临阵而换帅。老将军莫非不知,如此便等于说给赵葱将军打上了叛赵的烙印?” “临阵而换帅,老将军待得长平关的将士们如何想?不经调查正式,便匆匆替换赵葱将军主将之位。如此,将士军心动荡,若给得秦人可乘之机,老将军又待如何?” ” 第九十八章功高震主,君臣猜忌 “老将军为我赵国大将,岂不知临阵而换帅,自古以来,皆为兵家大忌也!” 这边,郭开眯着眼睛,径直的望着面前的庞煖,是一字一句道:“昔日长平之战,廉颇老将军固守长平关三年,秦军而不得寸进。” “然而前番一换上赵括将军,我军便大败于秦军。数十万赵国好儿郎,战死疆场。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此番教训,犹自不够惨痛?” 一番话后。 郭开便是朗声道:“眼下,太原为秦军所据,老将军不思救得太原,以解我邯郸之围,却反思入得长平争夺主将之位,却是何居心!? 庞煖气极而笑。 冷冷的见得面前的郭开:“黄口小儿,吾为赵国征战之时,汝尚且乳臭未干,如今于这朝堂之上,和老夫议论兵事?” “眼下,太原之秦军不过是孤军深入,根本不足为惧。如今我邯郸兵力充足,只需派得大军,围困太原,于太原之秦军相持于太原城下,败亡不过是早晚之际。” “此一时,彼一时!前番马服子之败,亦非战之罪也。便是不换帅,以前番我赵国之国情,便不败于白起之手了?如今我赵国重中之重,乃是长平关!秦军虽攻得太原,然其意并非太原,而在于长平关也!你之言语,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强词夺理!” 然而这边。 郭开背靠赵佾这个赵王,端得是无比的和强硬,挺直了腰板,便是朗声道:“强词夺理?自古临阵换帅而失败之战还少么?” “如今太原城为秦军所据,国难之际,将军不思复夺太原,以解我赵国之围,反而急于前往长平关,行争权夺利之事!所思何为?” 庞煖气极之下。 望向郭开的目光,已带上阵阵杀意:“奸佞小人!祸乱朝纲,乱我赵国!” 说话间。 庞煖手中玉芴已没有丝毫犹豫,狠狠一掷便是径直砸在郭开的脑门之上。 郭开吃痛,一阵惨叫瘫坐于地。 以手捂住额头。 庞煖征战多年。 虽年过八旬,然其勇力亦不是常人能比。 但见得此番,郭开额头已然是淌着鲜血。 而庞煖不依不饶,自顾大步踏上前去,将郭开深深压倒在大殿之上。 左右开弓,一顿老拳头,便是招呼上来:“今日,老夫便要为我赵国除害!” 在现场。 但见得郭开惨叫连连。 不住的挣扎着。 然而在庞煖的控制之下,却根本是徒劳的。 一时之间。 偌大的赵王宫,便如同市井一般。 若无组织。 在场众人没有丝毫怀疑,这庞煖当真是会将郭开这个赵国上卿,活活的打死在朝堂之上。 在如此的情况下,其余的赵国众卿本该是阻止。 然而前番,郭开虽为赵国上卿。 却徒以赵佾之专宠,而专横跋扈。 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佞臣。 凡有忠于赵国之臣,对于这种只会夸夸其谈,横霸一方而无实干之人,皆是恨之入骨。 赵国民风本就是彪悍。 此番,巴不得庞煖出手在重一些,将郭开这佞臣活活打死才好。 是故。 此番众卿直接围了上去。 表面看着是在帮衬拉架。 然而实则,郭开暗地里,又不知遭了多少黑手黑脚…… 整个大殿,因为此等变故,直接是乱作了一团。 眼看着再没有人阻止的话。 说不得,郭开便是会被活活的打死在大殿之上。 而赵佾这个赵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信,当真是被打死在此地呢? 不出片刻。 但见得大批的侍卫进殿。 径直是从庞煖及众赵卿之手,救出了郭开。 待到拉开之后。 郭开整个人的脸庞已经是肿胀如同猪头。 双眼青紫。 鲜血横流。 简直已经是看不出人行了。 可怜兮兮的望向了殿上的赵佾:“王……王桑……你阔得,你阔得给曾桌主啊!” 郭开匍匐在地上,那叫是一个涕泗横流。 说着话的时候,一上一下四颗门牙,早已经是被直接打掉了,四处漏风。 昔日以言语而得以赵佾宠信的郭开,此时却是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哪里还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见得郭开之惨状。 赵佾猛然起身:“反了!反了!” “光天化日于朝议之所,殴打同僚!成何体统!?” 赵佾瞪红了双眼,死死的望得面前的庞煖等人:“庞煖,尔等欲反乎!?” 一声厉喝。 这边众赵臣皆是拱手:“微臣不敢!” 至于庞煖,同样是拱手之后,却是朗声道:“王上,自古奸佞之人,皆为祸国殃民之源!此等佞臣,不诛之,则我赵国危矣!” “砰!” 仅仅是这一句之后。 赵佾勃然大怒,便是狠狠一拍桌案:“佞臣!?” “在庞卿等人眼中,于尔等政见不合,便为佞臣乎!?” “整个赵国,只有尔等才是那忠正廉直之臣!?那此番,以庞卿之言,不若来日寡人于庞卿政见不合,寡人亦为祸国殃民之人不成!?” 一番言语。 众人皆是匍匐于地:“臣等不敢!” 而这边。 赵佾冷哼一声。 厉色望向众人,便是径直一摆手:“行了,寡人乏了,用兵一事,待寡人思索片刻,再行定夺!” 庞煖皱眉,忙是拱手:“王上,事态紧急,此番不可不……” 赵佾瞪眼,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庞煖:“寡人,乏了!” 庞煖闭上眼睛。 脸上尽是无奈。 须臾,便再拱手:“臣,遵命……” 随着群臣离去。 很快。 整个大殿之上。 便只剩下赵佾以及郭开两人而已。 郭开捂着已经成了猪头的两旁,依旧是在哼哼叽叽的呻吟着。 而赵佾,见得模样凄惨的郭开一眼。 沉默片刻,便道:“郭开,你以为庞煖、李牧两人如何?” 郭开听得赵佾之言。 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不过片刻,便是拱手:“启禀……启禀王桑,层以为,庞老将军,李牧将军,皆骁勇善战,立下功勋无数,乃我赵国之顶梁支柱也……” 赵佾见得郭开的样子,却是笑了:“庞煖不但此番殴打于你,且与李牧前番于朝堂之上,对你和赵葱也多行攻讦之事。” “便如此,你依旧心向此二人?” 郭开弓着身子,是断断续续的说着:“王桑,此为臣与此二人之私怨也……” “此等二人,于复国之时,为我赵国立下汗马功劳,王上得以回国而继位,也全赖此等二人……如今身居高位,替我赵国征伐四方。” “此等二人和一心为得赵国,而郭开亦忠于王上,故此番,郭开虽受得此等大辱,亦不能因私废公。” 赵佾深深的见得面前的郭开,轻声笑道:“你倒是对寡人忠心耿耿。” 郭开连忙埋低脑袋,以示忠诚:“此乃臣分内之事。” 而赵佾缓缓点头,轻声叹道:“若这偌大之朝堂,人人皆如郭卿,则寡人无虞矣。” “怎奈,此番朝堂之上,唯余郭卿一人,庞煖和李牧太多。” 郭开低着头。 听得赵佾这意有所指的一言,目光微微闪烁。 少时。 便抬头:“王上,庞老将军和李将军也是一心为了赵国,所以才是……” 谁料。 郭开这不说还好。 这一说。 赵佾才稍稍缓和的脸色,却是瞬间阴沉了下去:“寡人知他们是一心为了赵国,然他们可忠于寡人!?” 指着那殿下,赵佾的语气是愈加的冰冷:“八年了!寡人做得这赵王,已有八年了!” “然则这朝堂上下,众卿皆以他庞煖、李牧之言而为马首是瞻!事无巨细,军国大务,这朝堂之上,何时曾有过寡人的声音!?今日,不过政见不合,便敢在大殿之上,欲格杀寡人之心腹!” “这偌大的赵国,到底寡人是主,还是他庞煖、李牧是主!?” 郭开又是低下头去。 听得赵佾之言。 嘴角悄然的带上了一丝笑意。 却不知。 此刻赵佾眯着眼睛,正静静的打量着他。 而后。 待得郭开抬起头来:“王上,此番赵国遭难,仍需要庞煖和李牧两位将军,主持大局。” 谁料。 郭开不说还就罢了。 这一说。 赵佾冷笑一声:“主持大局?待得其建立功勋之后,愈加骄纵,而居于寡人之上么?” 眯着眼睛。 不过片刻。 赵佾便是沉声道:“郭开,传寡人之令,命赵葱,自领长平守军,尽数驰援于太原!” 一句之后。 郭开便是径直的瞪大了眼睛:“什么!?令赵葱将军驰援于太原!?” 郭开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事实上。 便是连他这个赵佾的心腹,也没有想到,赵佾竟然会做出这般的选择。 骇然的抬起头来:“可是王上,长平关乃我赵国之门户,不可失也。如此草率将守军尽数撤于太原,岂不就是将长平关拱手让于秦军!?此举不妥,还请我王三思啊……” “此番我赵国于邯郸尚有数万大军,而李牧将军于代地,亦有十余万大军,若欲夺回太原,不必调回赵葱将军吧……” 要知道。 正如郭开之言。 长平关对于赵国的重要性,几乎是个赵人便是知道的。 否则。 十数年前。 赵国也不会拼着耗尽国力,也要将秦军阻于长平之外了。 长平乃是赵国和秦国之间。 几乎唯一的一道天险。 依靠大山大河。 自古便易守难攻之地。 若长平有失,也就是代表着。 赵国几乎最为重要的一道屏障失去了。 秦军尽可长驱直入而入赵国。 如果说。 赵佾仅仅是为了不让庞煖和李牧再建功勋,便将长平拱手而让于秦军的话。 就连郭开都想直呼一个好家伙。 而这边。 面对郭开之言。 赵佾只是点了点头:“寡人自然是知道,然而此番,寡人自有计较。” “一个长平关罢了,纵暂时为秦军所夺,又有何妨?只需保存实力,要不了多久,我赵军便可复夺之。” 郭开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以王上之意?” 随着郭开这一句之后。 赵佾缓缓的抬起头来:“此番秦军撕毁盟约,攻魏之高都、汲地,复夺我上党,再攻长平。定以独战天下之意,非独我赵一国所能阻。” “寡人业已派得使者,前往列国而会盟。” 郭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猛然抬起头来:“所以,列国已然同意!?” 赵佾缓缓摇头:“尚未,不过秦之祸,自非我赵国一国之祸。” “若魏、赵、韩皆亡于秦人之手,他燕、齐、楚三国,岂能独善其身?要不了多久,待得列国合纵,共起伐秦之兵。秦兵自退,而长平、上党之地,自是复归于我赵国之手。” “既如此,又何必计较此等一时之得失,况且于庞煖、李牧再建其功勋?” 赵佾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郭开哪里还不明白些什么。 当下。 便是径直的拱手:“便以王上之言,臣下立刻转呈于赵葱将军!” 赵佾缓缓的点了点头,只是朝着郭开缓缓的挥了挥手:“行了,你且先下去,好生养伤为秒,切莫忘记寡人之言。” 而与此同时。 庞煖府上。 庞煖以及众多赵卿,皆是聚于此地。 但是眼下的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不大好看。 有人满脸忧色,是苦涩道:“赵国已至此地,王上却犹自如此,不肯听得忠直之言,反信于佞臣……” “是啊,长平悠关,乃我赵国之命脉也,若有失,则我赵国危矣……” 众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而这边。 居中的庞煖,将目光望向赵王宫:“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便是以昔日武安君白起之忠贞,亦遭之猜忌。” “庞煖虽愚钝,断不能比之白起。然而此番,我王亦视庞煖为敌也……不欲庞煖,再建之功勋……” 众臣自然明白庞煖之言。 却皆是皱眉:“可,庞煖将军,长平关不容有失啊。” “如今,却是为之奈何?” 庞煖亦是知道此中利害,当即便是深呼一口气:“若以王上之策,则我长平关必失也。” “若赵葱领兵而至于太原,若受夹击,必将损失惨重!” 眯着眼睛。 庞煖沉默片刻。 便是咬牙起身:“本将这便与赵葱将军,修书一封,告之其中之利害!”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不过数日。 依旧是咸阳宫。 嬴子楚望得面前的书信,嘴角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果如政而所言,此计一出,赵国上下,已是一片大乱!” “君臣不和,互相猜忌,为我秦军渔翁得利也,如此一来,长平之地,便为我大秦所得。” 谁知。 便在嬴子楚一句之后。 嬴政却是缓缓摇头:“父王,此战我秦军所取,非长平也。” 嬴子楚面带诧异,径直的望向面前嬴政。 第九十九章被牺牲的棋子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 几乎是一瞬间。 嬴子楚便是将目光,直接的望向了嬴政。 那眼眸中,带着一丝诧异之色:“政儿此话之意?”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子楚将目光径直的望向了远方。 那目光不是赵国。 而是各个列国所在的方向,心中其实已经是有了计较。 而随着他的询问。 嬴政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径直笑道:“此番,我大秦先攻魏之高都、汲地,而后又复攻于赵国。” “不但秦赵之盟瓦解,而且亦是再次引得列国震恐。” 说实在的。 在如今秦赵之盟的这几年的时间。 因为此前,赵国收复自己被侵占之国土的原因。 可以说,赵国为秦国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 在赵国的攻势之下。 各国虽然有心复攻于秦国,却也是有心而无力。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数年的时间。 秦国得到了修身养息的大好机会。 而如今。 先攻于魏,再复攻于赵国。 不但代表着,秦赵之盟瓦解,从而也必将将天下列国的矛头,齐刷刷的再一次的对准秦国。 此番。 听得嬴政之言。 嬴子楚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身为秦王。 他自然知道,嬴政这所说之言,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眯着眼睛,不过片刻便是朗声道:“若如此,列国合纵以攻秦,我秦军必将撤退战线,如此一来,所占领之长平、上党之地,倒也是无关紧要了。” 区区一个长平而已。 虽然眼下的赵国,或许是看得很重。 然而对于秦国而言。 这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一块肥肉罢了。 只要秦国能挫败此次的列国合纵。 想要再次的拿下长平,完全就取决于秦国何时有攻赵之心,而赵国绝不能挡。 当下。 嬴政目光灼灼,亦是朗声道:“当年,前相范雎有一言,政如今依旧是引以为至理。” “秦国六国,且勿以独攻其地,而在于独攻其人。故此长平之战,是否拿下长平,尚在其次。若能一战而灭得长平之赵国守军,方为上善。” 眯着眼睛。 嬴子楚听得嬴政之言,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的凝重。 沉思片刻,便又是询问道:“政儿,此番白淑和王翦,以此疑兵之计攻战太原。然长平关之重要性,那赵王赵佾和赵国群臣都不会不知道,恐怕便是如此,宁愿以邯郸之守军而解邯郸之围,亦不会轻动得长平关之赵军吧?” 一句之后。 嬴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父王此言非也。” 嬴子楚微微皱眉,却见得这边嬴政是一字一句道:“白淑和王翦所使之计,其关键不在于迷惑赵人。” “而在于离乱其心也。此番反间之计便是如此,如今赵国朝堂之上,那赵王赵佾,和众赵臣之间,名为君臣,实则异心。庞煖、李牧等辈虽能征善战,忠心耿耿。然那赵王赵佾,多猜忌,欲掌大权,庞煖、李牧等必不为其所容也。” 洋洋洒洒一番话后。 这边嬴子楚却依旧是皱着眉头:“虽如此,然长平之地,非同小可。赵佾身为一国之王,会如此不识大体?” 言罢。 嬴政将目光径直的望向邯郸所在的方向,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冰冷的神色:“父王有所不知,赵佾此人,政儿于邯郸的数年之前,对其人素有所知。” “其人,本为赵国先孝成王之长子,本该为赵国之太子。然其人,虽然聪明,然性格过于乖戾。故前番,被孝成王送于咸阳为质近十年。” “而其太子之位,亦为其弟赵偃所代。故此,其人愈加暴戾。自邯郸一战,赵孝成王及太子偃皆身死,秦赵之盟,其人返回赵国。虽为赵王,其权却一直握于众赵臣之手,虽为赵王,却多受掣肘。其心愈厉,故此番,便长平为我秦国所夺,亦不足惜!” “更何况,自黑冰台传来探报,近两月以来,赵佾屡次派得使者于列国,其合纵而攻秦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便此番弃得长平,待来日合纵而攻得秦国,其失地复得,又有何为?” 嬴子楚此番随着嬴政之言,已是完全的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当下,便是缓缓点头:“政儿之意,寡人已尽数知悉。” 说完。 同样是目光灼灼的望向东方:“如此,便以白淑和王翦之计而行事!” 便是在嬴政和嬴子楚谈论之后。 不过数日。 韩山,赵军帅帐。 赵葱这个赵国主将,整个人的脸上,却满是苦涩。 望向麾下副将,便是询问道:“如今,麾下将士情况如何?” 听得赵葱之询问。 那副将拱了拱手,满是郑重道:“启禀将军,太原失陷后,我军中亦是沸腾。” 顿了顿。 副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一丝犹豫。 沉默片刻后,才是继续缓声道:“军中流言此起彼伏,皆言将军与秦军私有联络,而放任秦军攻得太原……” 揉了揉眉心。 赵葱不过片刻,便是抬头。 那脸上的表情,此刻也是变得愈加的狠厉:“传本将之令,凡军中将士,敢有议论流言者!无论军职大小,皆立斩不饶!”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葱的浑身上下,都是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而后。 待得副将离去。 赵葱原本狠厉的面容,却亦是变得复杂。 苦笑一声。 望向远方。 哪里还有此前抵得秦军于长平关外的意气风发? 原本的赵葱。 自从得到赵佾之令,赴得长平关为主将之后。 整个人无疑是非常兴奋的。 身为赵佾这个赵王的心腹之将。 他明白,此次的长平一战,乃是他赵葱一次腾飞的大好机会。 只要此番,于长平之外,御得秦军。 自此以后,他赵葱便是如鱼如海,从此便是一飞冲天! 不但于天下声名鹊起! 而且,赵佾更是以赵葱许得武安君之高位! 那可是武安君啊! 不仅仅只是一个爵位。 天下武将,自白起之后。 人人皆以得武安君之尊位,为最大之荣耀! 可与战神比肩,谁人又不渴望呢? 赵葱自然也是想的。 自得受赵佾这个赵王的赏识。 他赵葱一路平步青云。 年纪轻轻,便已得赵国将军之职。 得领十万大军,镇守太原。 此番更是至得长平为主将,抵得秦军。 若能更进一步! 必是名满天下。 在来时,赵葱可谓是雄心勃勃。 而在一连数月。 都将不可一世的秦军,死死的抵挡于长平关外。 更是让赵葱意气风发。 然直到此刻。 赵葱才算是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他接受的,并不是一个肥差。 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有些时候。 一场战争的胜负走向。 并不在战场之内。 而在方寸之间。 这些道理,赵葱现在才是理解。 然而,却已经是太晚了…… 赵葱叹息一声。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赫然摆着两份锦帛。 一份来自赵佾这个赵王之手。 其锦帛之上。 却并无任何的内容。 乃是一份空诏。 然赵佾之意。 赵葱却自然是明了。 赵佾这个赵王的意思,自然是命令赵葱弃得长平关,领得麾下十数万赵军将士,即刻驰援太原。 而另一份,则是来自赵葱的顶头上司,亦是曾经赵葱最为崇拜之人,庞煖将军之手。 其锦帛之上。 让赵葱无论如何,不要有任何异动,坚守长平关。 两份锦帛。 皆是赵葱所敬重的两人。 然其锦帛之上的内容,却是大相径庭,甚至是完全相反。 一个让赵葱放弃长平关,奔赴太原。 而另一个,却是让赵葱以赵国为重,继续坚守长平,抵御秦军。 赵葱如何不知道这两份锦帛的意思呢? 赵王此番,欲令赵葱驰援太原,不过是为了制衡庞煖、李牧等人。 而一旦赵葱弃得长平而去。 那么长平关,必落于秦军之手。 无论后续的战争情况如何。 失得长平,他赵葱必为赵国之罪人! 若有得赵王之诏令,或可免于罪责。 然此番。 赵佾所下的,却是空诏…… 曾经的赵葱以为,这长平一战,乃是一次自己腾飞的机会。 却未曾想。 此番却是成了自己的一道催命符。 所有的梦想,都是幻灭了。 他成为自己的王和别人博弈之时的一个牺牲品。 尊得赵王之令,便是负于赵国。 而不尊赵王之令,便是负得王命。 赵葱,已无幸免之理。 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在赵葱自己看来,却是那般的可笑。 这一次。 赵葱踏在曾经赵括曾经所在的帅帐。 他不明白。 当初自己的那位前辈,在临亡之时,是如何想的。 但是此刻的他,立于帅账中良久。 心中所思所想,却俱是复杂。 “赵王……赵国……” “原来忠君并不一定是忠国,而忠国,往往不得忠君……何其谬矣?” 赵葱仰天大笑,然而笑着的同时,双目却尽是通红:“李牧将军啊,赵葱悔不听你之言……” “无有其德,不配其位……这赵国之主将,赵葱无能却居之,反遭祸患……” “悔!赵葱悔矣……” 赵葱后悔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却是没有后悔药的。 两封锦帛,如同催命符一般。 死死的压在赵葱的身上。 让他时时刻刻,都不得喘气。 半晌。 直到副将回到营账。 见得面前满是憔悴的赵葱,却是瞬间面色大变:“将军,你这是!?” 赵葱缓缓抬头,见得麾下副将,神色稍缓:“如何了?” 面对赵葱的询问。 这边的副将,满是疑惑的同时,却是拱手:“启禀将军,凡有议论此事之人,皆已被抓获,共有上千人之多,只待得将军一声令下,便可以蛊惑军心,立斩之……” 面对副将之言。 赵葱却是缓缓摇头:“罢了,罢了!” 沉沉一句。 赵葱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便是朗声道:“眼下,太原为秦军所陷,你以本将之令,令长平关所有将士,带得粮草辎重,立刻驰援太原!” 一句之后。 副将大惊。 “将军!?” 副将猛然抬起头来,脸色的神色已经是极为的难看:“这却是何故!?若领得大军驰援太原,则长平,岂不为秦军所陷!?” 副将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的赵葱。 有那么一刻。 当赵葱之令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副将甚至真的以为,赵葱是不是如同那些流言所说的一般,当真是于秦军所有勾结。 否则,如何会下得如此离谱之军令? 赵葱见得面前之副将,却是苦笑一声:“本将,又如何能不知?” “若驰援太原,则长平必失也……” “然而,本将为赵军主将,奉得王令……虽知不可违,亦不得不为……”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葱将锦帛递于副将之面前。 见得空白无得一字的锦帛。 副将算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是……” 赵葱缓缓点头:“此乃,我王之诏令。” 副将深呼一口气。 赵葱的处境,他身为赵葱之心腹,又岂能不知。 当下,便是不住呼喊道:“王上糊涂啊!” “怎能如此下得诏令!?此欲置将军于死……” 话还没说完。 赵葱却是神色一厉:“放肆!你为赵将,食得我王之禄,安敢如此私相议论于我王!?” 副将低头:“可是将军,王上之诏令,不但将长平拱手而让于秦人,而且如此一来,将军身为主将而失得长平,王上更以一纸空诏而示人,分明是将此等罪过,悉数推于将军之身,如此岂非……” 赵葱低头,却是苦笑一声:“即食君禄,为君分忧。” “赵葱食王禄,自为我王分忧。故此番,你得本将令,领麾下大军,驰援于太原吧……” 幽幽的一声长叹。 这边副将却是一瞪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末将领军!?” “那将军呢!?” 赵葱转头。 西面丹水。 此时此刻。 脸上的表情,已满是郑重:“本将为赵将,自当为我赵国,镇守长平!” “秦军欲取长平,需先从赵葱之尸首踏过。” 缓缓的佩上腰间之宝剑。 当说得这句话的时候。 其势,已锐不可当。 唯余麾下副将,此番已是泣不成声。 于是乎。 奉得赵葱之令。 十数万赵军,浩浩荡荡奔赴太原而去。 而不过片刻。 丹水西岸,光狼城。 桓齮缓缓一拱手,满连皆是兴奋之色:“白淑将军,赵军撤了!” 第一百章历史是一堆灰烬,但深处仍有余温 一句之后。 在他的身旁。 白淑缓缓抬起头来,而嘴角,也同时是带上了一丝笑意:“撤了?” 眯着眼睛。 白淑不过片刻思索,便是径直询问道:“可曾探查清除?此非为赵军引诱之计也?” 如今的白淑,早已非昔日。 如今的她,早已经是超过了陆仁当初为她立下的目标。 不单单是饱读兵书,并习而精之。 这些年来。 南征北战。 早已经是将用兵之道,融会贯通。 因地制宜,因时而动,因势利导。 背靠现代,有着庞大的后援为支持。 今日的白淑自问,纵比之当世之名将,亦不差分毫。 听得白淑下令。 此刻,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感慨万千。 “白淑用兵,愈加谨慎了,这已经是有大家之风了啊。” “真的很难想象,在此前白淑还仅仅是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主播,而如今却是成为了指挥数十万秦军的将军……” “只能说,世事无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啊!” 正在观众们议论的同时。 这边的桓齮听得白淑之言。 自然也是明白了白淑之意。 当即便是拱手:“将军放心,前番自密探来报,此番长平关中,已然空关,十数万赵军,倾巢而出,赴得太原而去!非为赵军之计。” 白淑听得此言,缓缓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 方才所闻,也不过仅仅是出于征战多年来的习惯。 为将多年。 白淑明白,自己一个命令,维系着的,都是千千万万麾下将士的性命。 不容有失。 故一举一动,皆需三思而后行。 接手长平秦军的这段时间来。 白淑多次试探于赵葱。 明白对面之赵军主将。 非为良将,不过一平庸之人。 不善计策,只是一味固守。 虽说兵不厌诈,亦有可能使得计策。 但 缓缓的望向远处的偌大的赵军营账。 白淑的嘴角,也是一阵的唏嘘:“一将无能,累及三军。一王无能,累及全国。” “昔日之赵国,其君贤,其臣忠,其将能。坐拥长平之险,与我秦国相持三年。便以家父之能,取得长平关,亦牺牲二十万秦军将士。然如今赵军骁勇,亦如当年;其将、其臣亦然;长平之固,自若也……” “而我军之勇,非盛于当年;白淑行军用兵之道,深谋远虑,亦不能相较当时之家父也。然此番,兵不血刃而取得长平……不过赵国君臣相忌,取灭之道也……” 摇了摇头。 当白淑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长平关。 整个人的神色,已经是彻底的坚定了下来。 不过片刻,便是径直的一摆手:“传令下去!全军渡过丹水,先攻得韩山、大粮山,再占长平!” “记住,兵贵神速!务必以最快之速度,攻下长平关!” 一句之后。 桓齮得令,当即便是拱手:“谨遵将军之令!” 随着白淑的一声令下。 便以白淑之令。 二十万秦军当即朝着丹水东岸进发而去。 自得赵葱下令之后。 十余万驻守在长平关的赵军,已经尽数的撤离。 没有遇到如何的抵抗。 秦军在白淑的带领下。 便是成功的占据了韩山、大粮山一线。 不过一日,兵锋便已直指长平关而去。 面对巍峨的长平关之下。 白淑的眼神,却是一阵的唏嘘。 准确的来说。 这是白淑第二次前来这长平关了。 只不过。 那时。 长平关早为秦军所攻克。 可能那时候的白淑没有想到。 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再一次到来长平关的时候。 却会是以一种全新的身份。 就如同那时她的父亲武安君白起那般。 领着秦军,前来攻克长平关。 但见得白淑抬头望去。 果不出其然。 关墙上,原本严阵以待的赵军,此刻早已是撤离。 整个长平关,虽是关门紧闭,却再见不得一兵一卒。 很明显。 正如桓齮所说的那般。 那长平关的十数万赵军,已是撤离,前往驰援太原而去。 当下。 白淑眯着眼睛,望了一眼,正欲命令麾下将士,攻入长平关中。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 那原本紧闭的长平关关门,却是突然大开。 几乎是一瞬间。 所有在这长平关下的秦军将士们,都是面色微变。 丰富的作战经验,仅仅是一瞬间。 便是让他们的神经开始紧绷。 手中的兵刃高高举起。 以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来犯之敌。 而白淑,也是眉头微皱。 莫非,她的情报出错了? 其实赵军并未撤离? 而不过是片刻。 待得那长平关的大门是彻底的大开。 白淑还是知道自己多虑了。 此刻。 这长平关中,的确还有赵军。 然而此番。 却不过一人一马。 在所有秦军的注视之下。 那个赵军,披坚执锐。 座下高头大马。 手中银樱枪紧握。 “踢踏……踢踏……” 马蹄声响彻。 顺着吊桥,那名赵军面对秦军千军万马,却浑然不惧,反而是纵马疾驰而至阵前。 独以一人,人独面二十万秦军。 怒目圆瞪。 虽一人。 然其势,却似千军万马。 面对白淑及其麾下大军,当即朗声一阵呵斥:“大胆秦军,安敢犯吾长平关!?” 所有的秦军,看着这似乎有些滑稽的呼喊。 却并未有得一人面有讥讽嘲笑之意。 他们不明白,眼前这赵军为何要前来送死。 甚至也不知道,此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但毫无疑问。 这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无论是秦人,还是赵人。 对于勇士之人,最为敬重。 虽为敌人。 却也没有什么讥讽之理。 当下。 众人肃穆,白淑亦然。 缓缓的抬起头来。 见得面前众人。 红甲黑胄,气度不凡。 自不是寻常赵军士卒能比。 自顾上马疾驰而至阵前:“吾乃秦军主将白淑,敢问来将可是赵葱将军?” 当白淑此言一出的瞬间。 赵葱眯着眼睛,全然明白了一切:“原来是白淑将军……” 目光在白淑身后的秦军不住逡巡着。 赵葱虽平庸,却勤奋。 临战之经验,也是十分丰富。 只是大略的见得白淑身后的秦军军阵,便已大概知悉其数目。 当下苦笑一声,面露颓然:“如此看来,秦军此次,当是有备而来啊。王翦将军占领太原之十余万大军,怕并此前于我军对峙之秦军,而是函谷关之大军吧?” 白淑缓缓点头:“正是。” 事到如今,对于赵葱这个将死之人,白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听得白淑这一句之后。 赵葱便已经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此看来,不但我长平关不保,吾那十数万将士,此番怕是亦难幸免了。” “王上啊王上,断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而至于此啊!” “我赵国有庞煖、李牧将军此等名将,有无数忠贞之士,亦有英勇之将士,质朴可靠之赵人……断不至于行至亡国之时……” “然而若王上执意如此,赵国或许,当真要亡了……” 两行清泪,自赵葱眼眶而下:“赵葱对得起王上,却负了庞煖、李牧将军之托;却负了赵国……” “我赵葱,便是赵国的罪人!赵国的罪人……” 正说着。 明明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 在白淑望去。 赵葱却已是憔悴如同枯木。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身躯轻颤,却犹自不倒。 白淑见得面前的赵葱。 有那么一瞬间。 仿佛回到了十余年前的泫氏谷下。 那个年轻赵军主将的身影,竟是和眼前的赵葱互相重合了。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其卒、其将,多英勇不屈。 这些人,这些将士。 对得起赵国,对得起他们的王,也对得起他们的赵人。 然而,有些时候。 他们所忠于的王,忠于的国,当真是值得他们的忠诚么? 白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所托非人,在这个时候,却是那样的悲哀。 臣不负君,君却负臣…… 让他们的忠诚,到了最后往往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白淑一生叹息。 明知赵葱此举所为,却还是询问道:“将军此行何为?” 伴随着白淑的一句询问。 赵葱猛然抬起头来。 手中的银樱枪已是笔直的举了起来。 独以一人之躯,而朝着二十万秦军宣战! “某赵葱!乃我赵国长平关之守将!” “尔等秦军,欲取长平关,当从吾尸首踏过!” 便这般。 那个叫做赵葱的赵将,以一人之躯,而直接的挡在了二十万秦军的必经之路上。 当下。 无数秦军为之侧目。 而在白淑的直播间中。 所有的观众们,也都是陷入了沉默。 心中有些堵堵的,见得面前的赵葱,竟有了几分难过。 “何其熟悉的一幕啊……泫氏谷底的赵括将军如此……而十余年后,和赵括将军一样,同为赵将的赵葱将军,却也是如此……” “唉……我算是明白了武安君他们此前所说的那一番话了。燕赵之地,自古而多慷慨悲歌之士。这并不是一句空言,他们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笔划,都是燕赵之地的人,用他们的鲜血所铸就的。” “战争啊,当真是从来便没有对错啊……武安君这些秦人,为了天下一统,以争止争而致太平盛世所发起的战争没有错。而赵葱、赵括将军这些赵人,还有那些死去的六国将士们,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护得领土而誓死抗争,也没有错……” “这个世界不黑也不白,战争也是一样,本身没有什么对与错。所谓的正义与非正义,不过是所谓的旁观者站在自己的角度,而强赋加于此的定义罢了。” “赵葱将军,走好……” 而于赵葱而言,如果说他的生命是一团烈火,短暂而急促。 那么最为耀眼和炙热的,大抵便是此刻了。 他拒马扬枪。 独面白淑和二十万秦军:“某乃赵将赵葱,尔等秦军,可敢与某决一死战!?” 一人一马,响彻关隘。 偌大的长平关上,狂风肆虐,唯有赵军的旗帜飘扬。 在这肆虐的狂风之下。 逆着风。 赵葱纵马疾驰,朝着秦军杀将而来。 而白淑选择了当初她的父亲白起一样的方式。 “噌!” 伴随着银光一闪。 那把腰间曾经武安君白起的佩剑,已然出鞘:“秦军将士何在!?” 回应白淑的,是无数秦军高亢的呼喊:“秦军在此!” 白淑肃然:“列阵,迎敌!” 这是白淑对于眼前的赵葱,唯一能给予的尊重了。 随着白淑一声令下。 虽以二十万对一人。 秦军却选择了最为郑重的方式。 结阵,冲击,迎敌。 这是一场,历时最短的战争。 因为战斗,从双方接触一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赵葱静静的躺在地上。 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银樱枪,此刻笔直的插在了他的身旁。 战马受创,亦已躺于血泊。 如同此刻的赵葱一般,浑身上下,已经是满是淋漓的鲜血。 弥留间。 赵葱偏头望向身后。 越过巍峨的长平关,仿佛是直至邯郸…… “如此也好……” “至少不必亲眼见得赵国亡国之时……” “如此,也好……” 时秦庄襄王,六月。 赵军撤离长平关,秦军来犯。 赵将赵葱独一人而出战秦军,身死。 历史是一堆灰烬,无论任何人曾经如何的璀璨夺目,最终都都会燃尽在那无尽的岁月里。人人都会消逝,余下的只是听闻和故事。 当历史如同滚滚车轮一般碾过,如果不是直播间,或许没有人还会记得,在那泫氏谷底……在这长平关下,有赵括、赵葱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道信念,而选择奋不顾身,燃尽一切。 就如同燃烧过的火堆,剩下来的有灰烬。 只有透过那灰烬深处的一丝余温,尚能从中感觉到曾经那一瞬的炙热。 自赵葱身死。 白淑为秦军主将,当即下令,命得麾下将士,将赵葱予以厚葬。 而她领得麾下二十万大军,占领长平关之后。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歇。 便马不停蹄,继续领得麾下大军,东进而去! 所去之方向,不是别的,正是太原! 而这。 也是白淑和王翦,这两个秦军主将,所一致决定之计! 正合当年范雎所言。 勿独攻其地,而攻其人。 而攻人之最好办法。 便是毁敌之肉身。 赵军想错了。 赵王想错了。 甚至是庞煖和李牧这两个赵国名将,也没有想到。 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 秦军的目标,根本便不是什么上党和长平关,亦不是什么赵地! 他们要的,便是用尽一切办法,覆灭赵军之有生力量! 而这一次。 那回撤驰援太原的十余万长平关赵军,便是白淑和王翦从一开始,便已经盯上的一块肥肉! 第一百零一章华夏历史正在复苏 而与此同时。 太原城。 偌大的太原城,此刻再一次的沦为秦军的掌控之下。 自占领了太原城之后。 以王翦之令。 整个太原城,城门紧闭。 没有王翦之允许,是任何人不可出得城门。 而此番。 王翦眯着眼睛,见得面前摆放着的锦帛。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嘴角虽未带得笑意。 然熟悉王翦之人,便可从其眼眸中闪动的精芒可以得知,此番王翦的心中,到底是有多么的高兴。 “长平关之赵军撤了?” 伴随着王翦的一句询问。 在王翦的对面。 秦军斥侯拱了拱手,便是沉声道:“启禀将军,四日前,长平关之赵军已然出发,其方向,正是吾等之太原城!” “则其目的,必为驰援太原!” 听得斥侯之言。 王翦缓缓点头。 目光却是望向了赵国都城邯郸所在的方向。 那脸上,已满是唏嘘:“赵军尚有数万大军屯于邯郸,而李牧将军于赵地,更有赵军十数万主力!” “若以邯郸和代地之赵军回援,而长平关之赵军依旧固守。我军孤军深入,兼之庞煖、李牧之能,面对赵军之援军,若不撤退,便唯有败亡一途……” “此理,料想那赵王赵佾不会不明白!然而……” 王翦没有再说下去了。 此刻的他心中。 却是有着和曾经的白淑,一模一样的感慨。 一将无能,累及三军。 一君无能,祸满一国。 自古,君臣猜忌,便是取灭之道。 若不是赵国君臣不合,互相猜忌。 又怎么能给他王翦还有白淑可乘之机呢?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 赵佾这个赵王,既然作出了这个决定。 便要承受做出这个决定,所付出的代价。 王翦和白淑身为秦将。 身为赵佾的敌人。 自然要将让赵佾和赵国,所付出的这个代价,足够的沉重! 沉重到他们一辈子,也不愿意忘记的地步。 王翦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舆图,望着那条赵军来时的必经之路。 目光之中,已满是冰冷之色。 于是乎。 不过十日之后。 汾水河畔。 见得近在眼前的熟悉的汾水。 赵葱之副将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别长平关,已是近半月。 他明白。 此刻他的主将赵葱将军,定然已与偌大的长平关共存亡。 一路上。 他领着十数万的赵军。 照着来时之路。 越太行山。 渡少水。 终于至得汾水。 而只有渡国眼前的汾水。 那座他和赵葱坚守了数年之久的城池——太原,或者说是晋阳城。 亦是曾经赵国最初之都城。 便已是近在眼前。 抿着嘴。 副将正欲下令麾下赵军将士渡过汾河。 然而很快。 “报!前方急报!前方急报!” 但听得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传来。 副将目光一凝。 便望见一斥侯纵马疾驰而来。 不待下马,便是朗声呼喊道:“将军,前方汾水……” 话还没说完。 副将心下一沉,便是急忙询问道:“前方汾水如何了!?” 副将急忙询问。 一面问着。 一面纵马朝着前方河岸而去。 还不必副将回答。 副将便已是知道了一切。 因为在汾水的对岸那头。 黑压压一片大军,一眼望不到尽头,正默默的驻立于此。 自然不是什么前来迎接他的赵军。 因为副将知道。 此刻的晋阳城,早已为秦军所拒。 能出现在此汾水对岸。 那么对方的身份,自然便已是呼之欲出。 “秦军?” 副将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他没有想到。 他此行,本便是为了从秦军的手中,夺回太原。 却未曾想。 还没等他杀至晋阳城下。 这占据了晋阳城的秦军,反倒是在此前往晋阳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 “如此也好,反倒省去了攻城之危!” 赵葱不是什么良将。 至于他的副将,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名将。 虽饱读兵书。 经得几番大战。 然独自驱使大军,尚属首次。 或许连赵佾这个赵王自己都没有想到。 赵葱这个对他绝对忠诚的心腹之将,在选择执行他的王命之时。 竟然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和长平关同生共死。 这赵军主将之位。 便落在了经验尚浅,才能不足的这位副将头上。 新人,面对声名鹊起的王翦,难免是有些紧张的。 但一想起临行之前,赵葱对他的遵遵教训。 副将明白,十余万赵军之性命于己手,自己不能盲目而行事。 赵葱自认,不是王翦的对手。 而明白自己斤量的副将也知道,自己也同样不会是王翦的对手。 或者说。 当初之赵葱,与其是让副将驰援太原。 倒不如说,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存了保存这批长平赵军之有生力量的心思。 故以赵葱之言。 为了保持赵军的有生力量。 副将当即下令,便于此地,安营结寨。 并不急于和秦军开战。 便这般,和王翦所领之秦军,僵持在了汾水。 与此同时。 派得斥侯,向得邯郸已求援军。 副将并不担心。 此地乃是他赵国境内。 晋阳距离邯郸,也并不遥远。 相比于需要跋山涉水长平关相比。 借由邯郸与太原之间的驰道。 不出七八日,邯郸的援军便能赶到。 等时间一到。 待到邯郸的援军赶到。 这孤军深入的秦军,若不撤退。 等待着他们的,便只有败亡一途。 这副将的算盘打得很好。 但是他们有想到。 不过两日之后。 援军自然是到了。 不过到的。 却并非是他赵国的援军。 而是秦军。 说来可笑。 明明是赵国之国土。 然秦国之援军,却先于邯郸之援军赶到。 而这一到。 便是彻底的阻绝了赵军之退路。 见得自自己后方和侧翼缓缓围拢上来的秦军。 副将傻眼了。 他不明白。 明明丹水西岸的秦军,在王翦的带领下,绕路渡漳水,闪击了太原。 他和赵葱屡次派得斥侯。 于丹水西岸的秦军,明明只剩下了数万。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么,秦军哪里还来的足足二十万的援军? 副将想不明白。 而白淑和王翦,也再没有给他机会继续想下去了。 王翦于汾水对岸,阻截赵军之退路。 白淑自领二十万大军,于侧翼、后方对副将所领之赵军,展开分割、包围。 钳形攻势之下。 十数万赵军,被围困在汾水河岸,长约十余里的河岸线之上。 这十余里长之地的赵军。 被秦军分割、包围成为数十个区域。 集中优势之兵力。 先行攻打赵军兵力较弱之区域。 而后逐步蚕食。 面对着早已有准备的秦军。 长途跋涉本就疲惫不堪的赵军,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无数赵军战死。 无数赵军跳入汾水——但是在对岸,王翦所领的十数万秦军,正在等着他们。 上天无路。 入地无门。 大抵便是如此了。 自长平一战后。 秦赵再战。 赵军便再遭一次,可谓是痛入骨髓之惨败。 一战。 持续足足十二日。 在邯郸之赵国援军赶到之前。 七万赵军当场阵亡。 尚有五万赵军,在绝望之际,跳入冰冷急湍的汾水,尽为溺亡。 战后。 身为秦军主将的白淑,站在那汾水之畔。 见得那遍地的尸体。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第一此上得战场。 却是第一次作为主将,参与如此规模之大战。 和这一场大战相比。 此前的那一番大战。 仿佛都是成了过家家一般。 可以说。 那十三万之赵军,皆因她白淑而死。 在这么一刻。 白淑捂着自己的胸膛。 心依旧在强劲有力的跳动着。 滚烫的鲜血在血管中流淌。 证明着白淑还是那么一个热气腾腾的人。 可白淑分明觉得,在自己心底的某一处角落。 已不复曾经的滚烫和炽热…… 她渐渐有些明白了。 当初她的父亲临行前,还有那个已经是贵为秦国太子的邻家小鬼对于她所说的那句话——踏上这么一条路,她会很苦。 确实是很苦…… 苦的却不是身,而是心。 这么多年的征战。 白淑的手上,早已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杀人如此小事,对于白淑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难事——她早便不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姐了。 依稀间。 白淑仿佛是回到了那个午后。 她在营账中,质问她的父亲,为何要坑杀那二十万赵军降卒? 现在想来。 那一幕,却是何其的讽刺。 那时的周姐,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 会有十数年后的那一天。 由自己一手,终结了十数万条鲜活的生命。 等到白淑如今真正踏上那一条她父亲曾经走过的道路。 白淑才知道。 那是一条多么艰难,且苦涩的道路。 白淑愈加敬佩自己的父亲了。 她不知道。 这一路,她的父亲到底是如何走下来的——她本是没有勇气的。 但想到脑海中那道坚实的背影。 白淑低头,攥紧拳头:“父亲,那一天更近了……” 而与此同时。 在白淑的直播间。 见得此战的结果。 一时之间。 所有的观众们,都是直接的沸腾了起来。 “卧槽,周姐!呸,白淑将军!?” “这……这也太牛了吧?” “这一战,所有的计策,应该全程都是白淑和王翦将军,各抒己见,商量而来的吧?” “对的,除了在用反间计那边,小嬴政的黑冰台提供了帮助,其他所有的计策,都是白淑和王翦将军商量出来的,甚至其中,白淑还占据了主导。” “也就是说,眼下的白淑,也算是成了半个名将了?” “到现在,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谁不是呢!?现在的白淑,真的是成为了她所期望的样子,可这样字的白淑……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唉不说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白淑所穿越的这个时代,和我们这个世界历史上的时代,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关系!?平行世界?还是说,当真是真实的和我们以前一样的历史!?” “这……你倒是把我问住了……” “听说之前的时候,武安君墓出土发布会中出土了大量的竹简、文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那些竹简和文物很快都是被官方直接封存了,现在都还没有放出一点的消息……” “是啊,听说是其中一个文物出现了意外?” “好像是记载着武安君生平的那个竹简,其后面的文字是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你在逗我吗?这怎么可能!?” “这我哪里知道具体的?我也只是听说……” “唉,别想那么多,等到放出来的时候,不就是都知道了?不过从现在这个发展轨迹看来,白淑和王翦将军他们日后,定然是小嬴政的顶粱支柱啊!” “你们说,不会到了最后,白淑当真是重新的继承武安君之位吧!?” “这……这应该不太可能吧,要知道白淑自己都说了,不达到令天下人都信服的程度,便是予她武安君爵位,她也不受……” “照白淑这么想,以武安君的功绩,莫非还要白淑当真领兵灭了六国不成……” 观众们不住的议论着。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华夏京城,大会堂中。 大领导和一干华夏领导,再一次的齐聚一堂。 “已经可以下得结论了么?” 随着大领导的询问。 这边。 负责此工作的负责人点了点头,便是沉声道:“已经可以确定了,周姐暨白淑所穿越的时代,和我们现代,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虽然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超前的事物和技术不能出现。但凭着白淑的所作所为,似乎可以最大幅度的改变历史!” “而且,随着历史的改变,我们所处的时代,也会随之发生某种变化?” 指着面前的大屏幕。 那负责人是朗声道:“随着第二次长平之战的进程,我们于西山省,又发现了第二次秦赵汾水之战的遗址……” 一句之后。 不少的领导都是抬起头来:“所以,以你的意思是?” 随着这一询问。 那负责人径直是抬起头来,脸色也带上了一丝兴奋:“过去的华夏,类似的出土遗址,数十年也难得有一次!” “然而自从周姐的直播,如此的遗址,便是接二连三的出现!直播至目前为止,现代已过去了十一个月,而在这十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便接连发现了原武安君墓、原长平之战遗址、原西周国遗址、原东周国王城、原阳城之战遗址……再加上此次的汾水之战,短短不到一年,发现的先秦时代遗址,便超过了二十个!” “如此的数量,在以前的华夏,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深呼一口气。 说着这话的时候。 负责人的语气也是忍不住的急促起来:“我们可以确定,有极大的可能!因为白淑的直播,我们华夏历史,正在复苏!” 华夏的历史,正在复苏!? 仅仅是一句。 现场的气氛,便是瞬间凝重了起来。 便连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领导。 在这一刻,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脸上的神色,开始出现一丝骇然。 而这边。 自汾水一战。 秦将白淑、秦将王翦。 一战而灭赵十五万大军! 一时之间。 天下皆震! 秦国,咸阳宫。 “王上!大喜!大喜啊!” “左庶长白淑、左更王翦领大军,大败赵军于汾水河畔!” “斩敌七万级,剩余五万赵军,尽溺于汾水!” “我军胜了!大胜!” 一时之间。 整个大殿之上。 仿佛都是炸开了锅。 第一百零二章吕不韦:我就提个意见,就知法违法了? 胜了!? 大秦胜了! 一时之间。 虽然以如今大秦之实力,面对区区一个赵国,胜利看似是在寻常不过了。 然而事实上。 在此战之前。 于秦国众人而言,却并不是如此。 赵国自长平一战,国力虽弱。 然其将士却依然勇猛无匹。 较之以往,不但没有任何的削弱。 反而面对秦军,因为有着灭家之仇,亡国之恨的支持下。 必定是愈加的奋勇。 而其将,亦有庞煖、李牧等人。 皆被誉为是世之名将,能征善战。 以赵国一国之力,屡败于列国。 不但收复了此前被各国所占领之疆土。 反而往东,南之向,扩土两三百里。 若给予时日。 说不得又复为大秦之劲敌。 在如此情况下。 一干秦臣们,对于赵国,自然是不可能轻视的。 所以。 在决定攻赵、攻魏之前。 群臣皆举荐,以老将蒙骜、王龁等人为帅。 毕竟此等二人。 也皆为世之名将。 昔日武安君在时。 而屈居武安君之下。 以至于天下人皆知秦国有名将为武安君白起,却不知秦有王龁、蒙骜,皆世之名将也。 皆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能。 至少在秦臣看来。 蒙骜、王龁之能,并不弱于廉颇、乐毅等人。 只奈何,秦有白起。 故白起在时。 此二人纵有大能,却一直居于武安君之下。 然而世间,又能有几个武安君? 便为武安君之裨将,亦名将也。 故此番。 在众秦卿看来。 此番攻赵、攻魏之职。 当落于王龁、蒙骜等人肩头。 所以。 正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当嬴子楚下令,此次攻魏,以蒙骜之子,左庶长蒙武为主将。 攻赵,则由王龁之子,左更王翦、武安君白起之女,左庶长白淑兼为主将之时。 不过瞬间。 便是在整个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 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是纷纷反对。 事实上。 是他们不晓蒙武、白淑、王翦三人之能? 非也。 这些年来。 自武安君故去。 蒙骜、王龁等人亦随之老去。 秦军的大任,的确是朝着王翦、白淑这些年轻一代的秦将之上倾斜。 而他们。 也的确是表现出了能抗住秦将下一代重担的资质和可能。 然而前番,攻东周、西周、阳城等战,在众大臣看来,却不过是小打小闹。 虽然于秦国同样重要,却并无任何的难度。 也正是如此。 此前便是白淑得授一小小的左庶长,便为群臣所阻,正是因为此理。 然而此番。 直面攻魏、攻赵,却无疑是两次硬仗。 白淑这些年轻一代的秦将,或有才能,却未免经验不足,未历得大战、硬战。 自然不受信任。 反观蒙骜、王龁等老将,自然比之白淑等人,更加可靠。 当然了。 更多的。 还是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 个中博弈,自然不能摆于明面而言之。 于是乎。 由右丞相吕不韦带头,众卿皆恳求嬴子楚这个秦王,收回王命。 攻魏、攻赵一事,当由老将蒙骜、王龁领衔。 但是,在嬴子楚这个秦王、以及嬴政这个太子早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便是群臣坚持,又怎能因之而改变? 持续三日的劝谏。 最终以坐罪流放者三人,刺青徒刑者两人,降职罢免者五人,杖责者十七人为结束。 而很有意思的是。 这统共被降责者二十七名秦臣中,有十三人曾为吕不韦之门客,另有十二人也和吕不韦或多或少的有些关系。 换而言之,这些被降罪的大臣中。 大部分的人,皆为吕不韦门下。 一时之间。 随着嬴子楚施以重罚。 便如当头棒喝。 吕不韦自然是识趣的闭嘴了。 而吕不韦这个牵头之人都是偃旗息鼓了,至于其他的大臣们,自然也没有了再坚持的意思。 毕竟。 便连人家王龁、蒙骜这两位正主,都没有说些什么。 反而对于嬴子楚这个秦王的政令,大力的支持。 他们这些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一刻。 随着秦军大胜的消息传来。 那些曾经在朝堂之上,大力发对白淑、王翦为主将的大臣们。 此刻一个个对于白淑和王翦,却尽是溢美之词。 “王上,太子!白淑、王翦、蒙武三位将军年纪轻轻便挂帅大败赵、魏而归!真不愧为武安君、蒙骜、王翦三人之后也!” “有此三人,则我秦军后继有人也!” “此三人,当为日后我大秦栋梁之材!” “三位将军有大功于我秦国,王上当厚赏也!” 此刻,那一声声的夸赞。 那模样,就好似当初反对白淑等人挂帅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毕竟。 经历前番之事。 几乎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嬴子楚这个秦王,这是要大力的开始提拔白淑、王翦、蒙武这些年轻一代了。 为此。 甚至不惜把吕不韦这个绝对的嫡系拉出来当靶子。 再加上。 人家白淑、王翦等人年轻归年轻,却的确是有能力。 初此为主将,便大败魏军、赵军。 在如此的情况下。 再如同此前白淑为左庶长之时那般攻讦。 那便不是忠正廉直,而是愚蠢,而是找死了。 如此的道理。 众人明白。 而吕不韦这个“靶子”,自然也是明白。 虽然心中不忿,然而却还是和群臣一道,对白淑三人大行夸赞之词。 当下。 听得众人特别是吕不韦一派一改常态的高声夸赞。 嬴子楚眯着眼睛,却是将目光望向殿下。 所望之处不是别的,正是嬴政所在之地。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皆已是明白了对方的一切意思。 而这边。 嬴子楚朝着嬴政所处的方向微微点头。 而后便是收回目光,脸上神色也是郑重起来:“此番白淑、王翦、蒙武三位将军,为我大秦立得大功,诸位以为,该做何赏赐?” 一句之后。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过片刻。 吕不韦便是眯着眼睛,径直出列:“启禀我王,三位将军立得大功,自该重赏。” “然前番,三位将军将将升得爵位,此刻再多做擢升,却似有不妥。以臣之见,可皆晋得爵位一级,多赏赐于金银财货土地等,既不寒之功臣之心,亦不使得流言四起,当大善也。” 一番话后。 群臣还没有说些什么。 倒是一旁武将群中,王龁和蒙骜两人齐刷刷的抬起头来,望向吕不韦的眼神已有不悦之色。 虽然以王翦三人如今的爵位。 王翦为左更,蒙武和白淑皆为左庶长。 要知道。 便是在大秦武将序列中。 以三人之爵位,亦不算低了。 甚至,除了蒙骜、王龁、王陵、麃公、赵摎等寥寥数人之外。 秦军之中,便几无一人能比肩三人之爵位了。 已经是属于初步的站在了秦军的高层。 爵位到了这个地步。 想要擢升一级,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然而,以此番三人之功绩。 白淑和蒙武那便是擢升两级,都绰绰有余了。 而便是王翦以左更之爵位擢升两级,亦不无不妥。 区区擢升一级? 那便不是重赏了。 简直是属于抠门到姥姥家了。 而蒙武和王翦毕竟是他们两人的后代。 而白淑这个武安君之女,昔日也多受他们照拂,且与蒙武、王翦两人关系匪浅。 甚至,若不是白淑不愿。 当初王龁和蒙武都想争着让自己家的儿子将白淑娶进门了。 是故。 在如此的情况下。 吕不韦发难,两位秦军如今的功勋支柱,自然不喜。 但偏偏。 因为身份的关系,若此刻出头,未免不妥。 而吕不韦之言。 却也是滴水不漏。 正当两人焦急,不知从何而说起的时候。 “吕相之言,政却觉得,有些许不妥。” 一声言语。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于一处。 说话之人。 并不是别人。 正是嬴政。 见得嬴政的一瞬间。 吕不韦便已经是低下头去,眉头微皱。 深呼一口气。 便是应道:“便以太子之言,微臣之言有何不妥之处?” 说着这话的时候。 吕不韦的语气带着恭敬。 完全便是请教和商量的语气。 无一丝一毫僭越之处。 面对吕不韦之言。 嬴政只是轻笑:“若以吕相之言,白淑三人年前方得擢升,若擢升过快则不妥。然敢问吕相,有何不妥之处?” “需知我大秦以军功爵位而为立国之本,有功则赏,此乃大秦之国本也!何来不妥之处?莫非吕相私向而妒之?” 面对嬴政之言。 这边吕不韦眯着眼睛,便是沉声道:“非是臣下妒心,而是此三人方才擢升数月,此刻又行擢升……实是我大秦立国已久,却是无此等先例。” 话还没说完。 这边的嬴政却是轻笑一声:“昔日武安君事先昭襄王,时昭襄王十三年,初以左庶长之位;将而击韩之新城,穰侯举为汉中守;及来年,便为左更,攻韩魏于伊阙,迁国尉;复明年,为大良造;此后不过短短七年,便得授武安君之尊位!” “若以丞相之言,昔日之武安君,如此擢升之速度,岂是不妥?” 一句之后。 吕不韦的脸色,便已经是极为的难看。 望向面前的嬴政,已都有难看之色。 可以说。 嬴政在前往邯郸之前。 是吕不韦一点一点的看着长大的。 他知道。 嬴政从小就是个聪明之人。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生而知之的神童。 但是吕不韦未曾想。 至邯郸而返,不过短短数年。 如今嬴政的成长速度,依旧是远远的超过了吕不韦的预料。 或者说。 吕不韦甚至怀疑,眼前的嬴政压根就没有什么成长一说。 自小的时候开始所表现的一切。 甚至让吕不韦怀疑。 眼前的秦国太子,是不是真的天生便知晓这世间的一切道理和事物。 曾经的吕不韦,为嬴政的天才而高兴。 然而此番,却只觉得棘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 有这么一天。 他和嬴政会在这朝堂之上,成为了个彻头彻尾的对立面。 “武安君世之战神也,万古亦不得见,便古之兵圣孙子,亦不若也。先昭襄王慧眼识珠,是以武安君而信之;其能秦人亦得见之,故虽擢升速也,亦无不妥。” 然而。 不过刹那。 但见得嬴政冷哼一声,径直抬起头来:“以吕相之意!便是白淑、王翦等人,无昔日武安君之能也!?” 吕不韦眯着眼睛,轻轻的笑着:“太子,武安君何许人也?世之战神,千古尚无一也;为将一道,众将见之白起尽须低眉。若近之武安君,何其难也?” 嬴政轻飘飘的见得吕不韦,笑容愈冷:“吕相非此三人,为何便知此等三人,无武安君之能也?” “吾曾听闻楚国兰陵有贤人名曰荀子,其有一言,政甚以为然。” 吕不韦微微皱眉:“请太子示下。” 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嬴政便是一字一句朗声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使之然也。” 说着这些的时候。 嬴政的目光一直是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吕不韦:“故曰: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须知学无止境,吕相怎知此等三人,日后无迈于武安君之一日也?” “若昔日之先昭襄王,皆以吕相之想。今政思之,恐大秦当无武安君也。” “如今,若有功而不擢升,有法而不依。久而久之,秦律何明?秦人何信?吕相为我秦国之右丞相,当以饯明律法为己任,如今却知律法而违之,何也?” 一番话后。 不知不觉间。 吕不韦整个人浑身上下,已经是为冷汗所浸透了。 哪怕是昔日独面六国之使臣。 吕不韦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大的压力。 好家伙,当真是好家伙。 现在的吕不韦,算是明白自家这个太子,到底是有多么的离谱了。 明明自己只是对擢升白淑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结果到了嬴政这里。 就成了知法违法了。 是不是再等一下,他吕不韦就快被自家太子直接给定得死罪了? 第一百零三章与天斗,其乐无穷 仅仅是寥寥数语。 一向是以能言善道而著称的秦相吕不韦,却已被时年不过十二的秦太子政,驳得哑口无言。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是拱手而立:“微臣无状,前番思虑多有不周,还请我王和太子责罚。” 吕不韦终究是服软了。 这一次的博弈,还没开始,便已经是输得彻底。 在一旁。 秦王嬴子楚和左丞相范雎皆是静静的看着,虽并未出得一言。 然而此番,望向殿下的嬴政。 眼神中半是感慨,半是欣慰。 嘴角不由自主的咧开一丝弧度。 皆是点头。 秦有太子,如月之桓,如日之升。 故秦国,亦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福寿无不承之。 秦奋数世之余烈而有今日。 于国而言。 重要的不在今朝,而在未来。 有了未来,便有了希望。 而眼下的大秦,不但有得今朝,更有希望。 既如此,他们两人纵朝死,而无憾矣。 当下。 随着吕不韦之言。 嬴子楚这个秦王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殿下群臣身上不住的逡巡着:“太子之言,众卿以为如何?” 一语而下。 殿下群臣无不顿首:“太子思虑周到,一言一行皆合乎于法,合乎于理。臣等,并无异议。” 牵头的吕不韦都已经是败下阵来了。 他们这些小喽啰不附和。 莫非要和前面的那些倒霉鬼一样被降罪? 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关于白淑、王翦、蒙武三人的擢升,便成了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秦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快便是径直一摆手。 在他的身旁。 宫人掏出了早已拟定的诏旨,便是朗声呼喊道:“王上有诏!左庶长蒙武伐魏有功,以秦律赐升爵位两级,拜左更!” “左更王翦,伐赵有功,以秦律赐升爵位两级,拜右更!” “左庶长白淑,伐赵有功,以律赐升爵位三级,拜中更!” 仅仅是一句之后。 现场所有人都是低着头,拱手而呼:“我王圣明!” 秦王,自然是圣明的。 然而此番,白淑三人之擢升,却已经是很明显的代表了一些事情。 要知道。 此番。 蒙武拜左更,白淑拜右更而王翦拜中更。 已经是很明显的证明了一些事情。 先前白淑等人,屡次擢升,本就是得蒙君眷的意思。 而此番。 更是如鱼跃龙门。 一朝入海,则再无束缚。 即便是再为痴愚之人也明白。 三人的崛起,已经是势不可挡。 而哪怕是现在。 像要如何此前那般,阻挠三人的升迁,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左更,位居大秦军功爵位的第十二级。 第十三级为中更。 第十四级为右更。 可以说。 若是在先孝公、商君之时。 如此爵位,几乎已经是到了为武将者的顶点——在武安君白起出现之时,哪怕是此制度的制定者商君,恐怕也没能想到,有朝一日当真是有人能凭借他所制定的军功爵位制度,而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小的士卒,一路爬到武将的最定点,乃至于封侯拜君。 在那时。 纵穷极武将之一生,所能立之功勋,也就是眼下白淑三人的地步了。 而哪怕是武安君已故去的十余年后。 于秦国武将之中。 三人的爵位,也仅在蒙骜、王龁、麃公之下了。 在三人老矣,已有退居二线的情况下。 眼下的三人,便可被称为秦国武将之首! 所有的人都是明白,在眼下,三人崛起之势,已然是势不可挡。 而吕不韦,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自朝议之后。 吕不韦称病,而闭门半月之久。 然而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依旧是咸阳宫。 嬴子楚见得面前来自黑冰台的密报。 神色间,带上了一丝黯然:“吕不韦啊吕不韦……终究还是放不下么?” “何必呢?何必呢?” 嬴子楚低声的呢喃着。 半是痛惜。 然而隐藏在痛惜之下的,却是惊天的杀意。 曾经相扶一起光大门庭的两人。 终究还是没有一切携手走到最后。 权利这种东西。 是良药,亦是毒药。 可以活死人,医白骨。 亦可在悄无声息之间,取人性命。 吕不韦终究还是没能过了自己那一关。 快要走到顶点的他。 终是没有选择放手——在嬴子楚和嬴政给他最后一次防守的机会之时。 他不明白如此做的后果吗? 无论是嬴子楚还是嬴政都是知道。 吕不韦自然是明白的。 然而品尝了权力的滋味之后。 怎么可能说放手便放手呢? 这边。 嬴政的目光,依旧是静静的落在那密报之上。 密报中的内容很简单。 无非是记载着吕不韦称病闭门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在这份密报之中。 除了吕不韦之外。 还有一个嬴政和嬴子楚,都是十分熟悉的名字——秦王后,赵姬。 嬴异人的夫人,赵政的母亲。 当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一份密报之上。 本身便已经是代表了许多东西。 相对于嬴子楚的黯然。 此刻的嬴政,反倒是平静了许多:“人之天性皆为逐利也,更何况,不韦乃商人也。” “一本而万世之利,若有一线之机,纵挫骨扬灰,又岂能轻言放弃?” 嬴子楚默然。 沉默良久。 一声叹息。 “不韦毕竟随我多年,尚有得情分在。” “日后,政儿给他一个体面吧。” 这大概,是作为曾经的好友,嬴异人眼下唯一能给吕不韦所做的事情了。 面对嬴子楚之请。 嬴政不作声,只是缓缓点头。 而后便再望向面前的嬴子楚:“母后那边,父王欲何为?” 赵姬本为吕不韦之姬妾。 后吕不韦以奇货可居而投于嬴异人之时。 嬴异人见之倾心。 而后,及嬴政降生。 赵姬便被立为夫人。 后来,嬴子楚为太子,赵姬便为夫人。 嬴子楚为秦王,赵姬便为王后。 一步步的走过来。 这一对秦国身份最为最贵的夫妻。 于邯郸和咸阳,历经了无数困苦。 然而走到最后共富贵之时。 却不复昔日之情。 同床异梦,如同陌路。 曾经无话不谈,相敬相爱的两人,却早已是相顾而无言。 何其悲哀? 提及赵姬。 嬴子楚堂堂秦王,整个人的脸上竟满是难以言说的痛苦和绝望。 他为秦王。 麾下百万之虎狼之师。 可令六国顿首。 然而枕边之人,却已不再倾心。 “随着你母亲去吧,随着她去吧……这是寡人欠她的。” 嬴子楚言语间,露出一丝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此刻的嬴政看来,却是那般的苦涩。 嬴政缓缓点头,也是一阵叹息。 大概,这便是王者生来的孤独。 嬴子楚如此。 而日后的自己,大抵,也是如此吧? 嬴子楚的这份孤独,尚有自己可以言说。 然日后。 自己的那份孤独,又说于何人听? 三世为人。 陆仁此刻只有偶从心间泛起的一丝酸楚,那种淡淡的波动,却是令陆仁感到自己的无奈。 有些时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 然最终,却只落得一个孤身一人? 唯有心中的那一丝坚守,还在支撑着陆仁继续走下去。 那一份欲变之心,倒是因之愈加的强烈起来! 天不欲他变。 陆仁却偏要他变! 与人斗,其乐无穷。 与地斗,其乐无穷。 与天斗,其乐无穷。 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人言人不能胜天。 大势不可变,然小势可改。 然陆仁思之。 纵大势不可变,而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以小势之积聚,而后,能否变之大势? 一世不成。 便两世。 两世不成,便百世! 大势可有改变之日? 面对同样沉默的嬴子楚。 嬴政缓缓点头:“日后,母后当得一世平安。” 嬴子楚抬头,见得面前的嬴政。 不语,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嬴政的肩膀。 便在嬴政一语之后。 于咸阳宫的上空。 有雷霆降下。 击之宫殿。 宫殿火起。 引得一片骚乱。 然而这不过是一次插曲。 只有陆仁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然而陆仁并不在乎。 三世为人,连死亦不惧。 更何况是一次小小的警告? 那仿佛有灭世之威的雷霆,在嬴政看来,倒像是小孩子恼羞成怒之下的泄愤。 警告又如何? 天若不灭陆仁。 那陆仁,便会一直前行。 如是而已。 而便在陆仁以白淑而击之赵国之后。 方才被拉回正规的轨迹,已经再一次的发生了改变。 秦将白淑和王翦,于汾水河畔灭得赵国十余万大军。 一时之间,天下大震。 列国无不惶恐。 这一天,距离起初六国伐秦之函谷关一战,已然过去了十二年。 而此刻,他们再一次的回想起了,被大秦所支配的恐惧。 秦将白淑、秦将王翦,因之而声名大振! 他们没有想到。 少了一个武安君白起。 这边的大秦,却又多了一个白淑,多了一个王翦。 列国终于是慌了。 而身为此战最大之受害者。 赵国更是为之剧变。 赵王宫中,赵王赵佾的脸色,已经是彻底的阴沉了下去。 “王上!赵葱将军战死于长平关下!” “副将颜聚自领十三万大军,而出汾水,遇秦军埋伏,麾下大军尽数战死!” 斥侯带着哭腔的一句呼喊。 在场的众人,都是眼前一黑。 仿佛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十三万大军…… 这已是眼下赵国兵力的三分之一了…… 自十余年前长平、邯郸一战。 赵国历经灭国而复国。 好不容易奋起直追而攒下来的家底。 一下,又赔进去了这三分之一。 数百万赵人,十二年来,昼夜不停的奋斗。 短短数月,却都将之化作了泡影。 赵国的复国梦,强国梦…… 在这一场惨败之下。 仿佛是成了一句可悲的笑话。 而更可悲的是。 这个笑话的始作俑者,却不是别人。 正是他们赵国的王。 自己所敬重,所供奉的王。 最后,却是将好不容易要爬起来的赵国,又一脚踹下了万丈深渊。 何其可笑? 当下。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犹如死域。 唯有那沉重的喘息声在证明着,此刻大殿上的众人,心情并未有想象中的平静。 而赵佾这个赵王。 这个欲掌控一切的赵王。 在此刻,也终于是有些慌乱了。 事实上。 赵佾是个聪明人。 他很聪明。 自以为能掌控一切。 堂堂赵王,当真是不爱赵国,欲亲手将赵国推入深渊吗? 自然不是的。 赵佾有野心,亦有报负。 他欲效昔日之武灵王。 让孱弱的赵国,再一次的在他这个赵王的手中崛起——当然,是只能在他赵佾的手中。 做到这件事的第一步,自然便要将整个赵国,都纳入他的绝对掌控之中。 而不仅仅是做一个任由摆布的傀儡。 所以,赵佾开始了他的计划。 大肆扶植亲信,暗中打压赵国声望最高的庞煖、李牧两人。 赵佾的算盘打得很精。 在其实知道很多事情。 庞煖、李牧乃忠臣,他知道。 赵葱之平庸,他知道。 郭开乃奸佞,他也知道。 在他的计划中。 放弃长平,而令赵葱驰援太原,将长平拱手让于秦国。 对太原,围而不攻,与秦军僵持于太原,久而久之,秦军孤军深入,则必退。 在如今的局势之下,秦军在占据了长平后,在赵军兵力收拢之下,也不敢轻易北进而再取赵国之地。 而赵国之兵力,也能得以最大程度的保留。 在赵佾看来,存地而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而失地,人地皆存。 不过一城一地之得失。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赵佾不是他的父亲赵丹,没有他那般的迂腐。 只要赵国实力尚存。 长平可弃,太原可弃。 便是邯郸,亦可弃。 而赵葱,其实也并非他自己所想象中的弃子。 在无赵佾之诏令,而擅自将大军调回太原之后。 赵葱固然会受到责罚。 然赵佾不欲置之于死地。 他会以形式紧急为由,令赵佾戴罪立功。 在赵国盟于列国之后。 替赵国再复长平、上党。 而后列国合纵,攻于秦国。 若胜,则赵葱不但官职尽复,还可得擢升,任武安君,彻底压过庞煖、李牧两人。 若不胜,只需收复了长平、上党,亦可擢升,和庞煖、李牧等人齐平。 而后,列国盟而拒秦。 秦必不敢轻举妄动。 则他行变法强国之举。 孱弱的赵国,必将再次在他手中复起。 然而。 赵佾千算万算。 却忽略了两个事情。 其一便是赵葱,虽平庸,然身为赵之宗室,忠君却又爱国,为赵国甘愿赴死。 秦国之目的,也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秦国和他的想法一样,区区一城一地之得失,并不重要。 故于汾水,悍然而进。 一战而屠灭赵国十三万大军。 既得了地,又灭了人。 赵佾的如意算盘,最后却落得个人地两空。 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是而已。 “蠢才!蠢才!蠢才!” 赵佾此刻面色狰狞。 并未因为赵葱的赴死而有丝毫感动,反而是在心中厉声的咒骂着。 便因赵葱,而坏他大计。 直至如今。 留给赵佾的,已经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 赵佾深呼一口气,便是冷声道:“赵葱不遵寡人之令,擅自调离长平关大军,以致长平失守,十三万大军亡于秦军之手!” “身虽死,然其罪难恕!” “传寡人之令,斩其满门,以儆效尤!” 一句之后。 整个大殿之上,更是良久的沉默。 众赵臣抬起头来。 望向赵佾的眼神,却已不再敬重。 第一百零四章恩宠尽,而祸患至 伴随着赵佾的一声令下。 众赵臣却并未有丝毫的反应,有的只是良久的沉默。 那望向赵佾的目光中,已经是带上了冷意。 而便是那一丝冷意。 赵佾堂堂赵王,却已是不由得额头见汗。心情惶恐,惴惴不安。 因为他明白。 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自此番,十三万赵军,卒于汾水。 已经是让本就对他这些年来所作所为不满的赵臣们,心中的愤怒积聚到了极点。 虽说名义上,此次是赵葱这个长平关守将在没有得到王令的情况下,擅自调离大军,撤离长平关。 然而,所有人都是知道。 赵葱可是赵佾这个赵王的嫡系。 没有赵佾这个赵王的命令,赵葱怎么可以做这般大胆的决策? 赵臣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 这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今。 长平关的十三万大军,因之而全军覆没。 身为罪魁祸首,赵佾自然是受千夫所指。 若是在别的国家。 群臣虽然不满。 可能还未必会对自己的王做些什么。 毕竟。 王始终是王。 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无论王做了什么,王终究是王,而臣子终究是臣子。 然而。 这一套说辞,在赵国,却是绝对的行不通。 赵国从来便不是什么安分的国家。 而赵氏,本为晋臣。 昔日赵、韩、魏三家联合,以下克上,瓜分了偌大的晋国。 而自赵立国之后。 及武灵王胡服骑射,而赵强。 多年来。 赵国君臣睦、将相和。 肥义、楼缓、虞卿、乐毅、田单、赵奢、蔺相如、廉颇、赵胜等良相名将辈出。 民风彪悍,以勇力为尚而多慷慨忠君之士。 再以兵法而强国,自战国以来,曾经的东方三强国——魏、齐、楚尽皆衰落。 时值秦国独步天下之日,尚有赵国为中流砥柱与之相抗。 然而在如此情况下。 赵国国内,也并非是一帆风顺。 昔日先武灵王于立储一事上,犹豫不决。 先立小公子赵何为王,退称主父,然其后却又封长子赵章为代城君。 欲以赵国一分为二,使赵章于代地称王。 于是乎一场内乱,便是毫不意外的发生了。 内乱之中,赵章伏诛。 而曾经威震天下之堂堂赵武灵王,却被围困沙丘宫三月,在绝望和悲凉中被活活饿死。 可以说。 赵国因以下克上而起。 又因以下克上而强。 民风彪悍而慕强。 为赵国强大之根本。 而此番。 面前赵臣脸上那冰冷的表情,终于让赵佾回想起了一切。 他乃赵王,是赵国、赵人的天。 然而有些时候。 一旦这个天挡住了赵国、赵人前进的道路。 天日变换,亦无不可。 而很明显。 眼前的这群赵臣们,便已经是有了这般的意思。 “王上……” 这边庞煖叹息一声,缓缓出列:“赵葱将军之事,王上应该很明显,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赵葱将军有罪,然其罪并不是如此……” 说着这话的时候。 庞煖那锐利的目光,一直是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赵佾。 同样的。 那锐利的目光中,赵佾也再也看不经往日的敬重。 庞煖是个忠臣。 他身为赵国四朝之老臣。 在整个赵国,都是威望崇高无比。 昔日秦赵之盟。 迎回赵佾,继位赵王之前。 因此前邯郸一战,诸多赵国宗室因之而亡。 而最有资格继承赵王之位的平原君赵胜,亦是在函谷关一战,葬身在滚滚的洪流之中。 在当时。 以庞煖在赵国的威望。 甚至许多赵人,都希望庞煖出来主持大局,加封赵王之位,让偌大的赵国得以延续。 然而。 庞煖却是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此事。 面对王位之诱惑。 尚如此。 即便此前赵佾继位。 面对赵佾这个赵王的诸多打压。 庞煖也是和李牧一起,选择逆来顺受。 不但对于赵佾没有任何的怨言。 反而是对赵佾之令,唯命是从。 然而如此的真心。 换来的,却是赵佾这个赵王一次又一次的肆无忌惮。 赵佾其实想错了。 他所谓想要执掌的权柄。 于庞煖和李牧等人看来,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 如果事实证明。 赵佾当真是能带领着赵国重新走向富强。 莫说是区区的权柄了。 便是赵佾现在就要了他庞煖、李牧的命。 恐怕两人,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然而事实证明。 赵佾不是这块料。 倒不是他愚蠢。 赵佾很聪明。 至少,比他的父亲孝成王赵丹,更加的聪明。 然而这份聪明。 赵佾却是用错了地方。 身为赵王,不思强国。 反而是将自己的那份聪明,用在争权夺利,打压忠良之上。 庞煖和李牧面对赵佾的咄咄紧逼,是一次又一此的选择退让。 然而此番。 却已是退无可退。 所有人都知道。 再让赵佾这般的任性下去。 赵国就当真是要亡了。 百万赵人,十几年的时间,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便都是付诸东流。 “此事,王上越界了。” 一声同样是冰冷的呼喊。 而在庞煖的身后。 听闻太原之惊变。 李牧亦匆匆至代地而赶回邯郸。 此刻立于庞煖之身侧。 两个赵国擎天之柱,望向赵佾的眼神,已多有漠然之色。 此时此刻。 于这赵王宫所发生的一切,却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身为臣子,却指责君王越界? 就如同在质问赵佾这个赵王,何故谋反。 虽然讽刺。 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庞煖和李牧之言。 那剩下来的大多数的赵臣们。 不但是没有任何的斥责和异议。 反而是沉默着。 站在了庞煖、李牧两人的身旁。 虽未曾言语。 但是他们的举动,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正如李牧先前所言。 赵佾这个赵王此次,的确是越界了。 身为赵王。 庞煖、李牧他们,可以允许赵佾昏庸,可以允许他酒池肉林…… 他可以做很多,这是他身为赵王的权利。 作为臣子,他们对此也只会劝谏,而无逼宫一事。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赵佾这个赵王的任性,不要损害到赵国本身的利益。 而这一切。 此前的赵佾不明白。 所以,他越界了。 而代价是。 十余万赵军,惨死汾水河畔——这是一个赵国根本不能承受的代价。 也是所有赵人,都不能接受的事实。 赵佾明白,此刻再不做出改变。 他这个赵王,很快便不再是赵王,算是要做到头了。 赵佾不愿如此。 他还有野心,他还有报负。 为质咸阳多年,过惯了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好不容易一朝得势,掌百万人生死之权柄。 这一切,他不愿意失去。 于是乎。 妥协,便是成了沉默的现实。 弃卒保车,便成了无奈之下的唯一的对策。 而无疑。 佞臣郭开,便成了这个被赵佾弃掉的小卒。 当赵佾那冰冷的眼神,径直的望向自己的时候。 郭开当真是慌了。 瞪大了眼睛。 在上一刻。 他还是备受赵王恩宠的重臣。 不过二十余岁,便得拜上卿之位。 风头一时无两。 权力、财富、土地…… 一人之下,而百万人之上。 曾经少时,郭开想要的一切。 在如今,都是拥有了。 然而他没有听过一句话。 以美色而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而徒以恩宠而事人者,宠尽而祸至。 而如今。 赵王的恩宠尽了。 郭开的祸患便来了。 郭开也不是蠢人。 已知大祸而临头。 两股战战,肝胆俱裂。 额头满是冷汗。 却只能以哀求的目光,而望向面前的赵佾。 而赵佾自己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又如何能顾得上郭开呢? “郭开,你可知罪?” 仅仅是赵佾的一声言语。 这边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郭开,便已经是无力的匍匐在地上。 “王上……臣……臣……” 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此刻,郭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赵佾缓缓起身,那脸上的表情是愈加的冷冽:“昔日罪臣姚贾坐罪,你替之藏匿,逃往秦国以资敌,此为你之罪一。” “你为上卿,贪污受贿,墨得钱粮土地无数,此为你之罪二。” “纵容府上家奴,专横跋扈,以致无辜赵人家破人亡者众,此为你之罪三。” “勾结秦人,隐瞒秦国细作之行踪,此为你之罪四。” “收受秦人贿赂,构陷忠良,屡次诬陷庞煖、李牧等忠臣,此为你之罪五。” “欺上瞒下,不经寡人同意,便假传寡人之令,命赵葱调长平赵军撤离长平,以至长平失陷,十余万赵军将士牺牲,此为你之罪六。” “桩桩件件,皆为死罪,其罪不容恕,寡人赐你车裂之刑。” “你,可知罪?” 赵佾此前不知郭开之罪? 自然是知道的。 明知其罪,却依旧用之。 非是赵佾昏庸。 而是他欲夺赵国之权柄。 对抗庞煖和李牧等赵臣。 便需要郭开这样的佞臣。 这样的佞臣,对外无能。 然而对其内来,却是一把利刃。 所有,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佾对郭开可以听之任之。 然而此刻。 当东窗事发。 郭开便成了赵佾抵挡群臣锋刃的一面墙。 曾经的恩宠,此刻尽成刀剑。 每一份,都是足以取得郭开性命的利剑。 郭开颓然。 径直的瘫软于地。 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 才是颤声拱手:“臣……知罪……” 随着郭开颤颤巍巍的一句。 不过片刻。 曾经备受赵王宠信的一代赵国权臣,上卿郭开。 被赵佾下令,处以车裂之刑。 举族,皆被夷灭。 贪婪反为贪婪误。 一生机关算尽,反害其命。 郭开一死。 赵国举国上下,皆以欢腾。 无数赵人奔走相告。 似乎因为郭开的死。 连先前之惨败,都暂时的忘却了。 而庞煖、李牧两人。 因为赵国除害有功。 皆被赵佾这赵王,得封君位。 庞煖为晋阳君。 而李牧因抵御列国,夺回赵国故土,屡建功勋,获封代城君。 自此后。 赵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称病。 所有赵国的朝政大事。 皆交由庞煖和李牧之手。仟韆仦哾 而在两人接手了赵国的军政大务之后。 很快。 便是开始积极动员。 派得使臣,加紧联络各国。 而列国。 也因前番秦国屡攻三晋之地。 本就对秦国心生芥蒂。 很快。 合纵攻秦之盟,又将复起。 而此刻。 咸阳宫中。 已为中更的白淑。 自赵国班师回朝,终回到了咸阳。 面对面前不过十二岁,却已和她一般高的嬴政。 白淑的脸上,也是带上了些许的唏嘘。 一时之间,竟是恍如隔世。 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转眼,当初在其父之葬礼上,见到被赵姬抱在怀中的那个小婴儿,仿佛还是昨天。 而不过一晃神。 那个曾经的小婴儿,却已成为了参天大树。 “大军都已撤回了?” 面对嬴政的询问。 白淑缓缓的点了点头:“此番灭得赵军之后,列国必将震恐。合纵攻秦之事,已无可避免。” “故此番,灭得赵军之后,吾和王翦,便领得大军一道返回了函谷关,便连留守光狼城、上党之大军,亦是悉数后撤。” 嬴政听得白淑之言。 缓缓的点了点头。 若是不通军务大事。 或是寻常之人。 可能还会疑虑。 既然已大胜赵军,更占据了上党、长平、太原如此重地。 可以说。 一小半的赵图,都已落入秦军之手。 好不容易得来的土地,却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未免太过可惜。 然而此番的白淑和嬴政,自非常人能比。 别说是一小半的赵土了。 便是一整个的赵国又如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罢了。 该放弃的时候,自然便要及时放弃。 此战他们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尽量屠灭赵国之有生力量。 如此汾水一战。 他们的目的已然是达成了。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攻下的上党、太原等地。 虽然重要。 然而为了大局,却自然可以舍弃。 如今列国即将合纵而攻秦。 若坚持驻守远离秦图的上党、太原等地。 不过是徒费秦军将士之性命罢了。 一切之重点。 都在不久之后的列国伐秦之战! 第一百零五章大势已成,不可更改 而这边。 白淑眯着眼睛,便是径直询问道:“我听说,自汾水一战后。庞煖和李牧逼宫,赵王不得已而斩杀了郭开。” “而此后,整个赵国的军政,皆为庞煖和李牧所掌?”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赵人民风彪悍,而赵国自古便有以下克上之传统。前番,赵王赵佾倒行逆施,为掌大权而至忠将战死,十三万赵军身亡,已是引得赵国上下,民怨沸腾。” “此番之事,不过是赵佾咎由自取。他还倒算是聪明,以弃卒保车之道,将祸水而引之郭开。不然,以赵人之怒,他这赵王便不身死,也算是做到头了。” 白淑亦是将目光径直的望向赵国所在的方向:“如此说来,此战对于赵国倒是一件好事。” “庞煖和李牧掌权之后,必定是大肆的开始与列国结盟。” “想必,列国合纵而攻秦,便在不久之后了。” 白淑所说。 嬴政自然是知道的。 和白淑一样,默默的望着远处的赵国的方向:“无论赵国如何改变,终不过是小势,早已非昔日之赵国。面我秦国,已无相抗之力,只有招架之功。” “秦国一统天下之大势已成,断不可改。无论赵国如何改变,终究是徒劳无功罢了,不过苟延残喘。” 听得嬴政之言。 白淑也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正如嬴政所说的。 如今,秦国一统天下之势已成。 便是列国合纵,也再无击败秦国之力。 若不是碍于伤亡。 秦军眼下便可挥师东进,直接一统天下。 眼下的天下列国。 于秦国而言。 不过是囊中之物,早晚必取之。 这是大势。 是不可更改的天下大势。 此刻六国便是合纵,也根本不可更改。 他们所谓的合纵。 正如嬴政所言。 不过是苟延残喘,延缓他们为秦所灭的时间罢了。 而这边。 嬴政面色如常。 思索片刻,便是沉声道:“此事了,你便即刻启程,前往函谷关吧。” 深深的一句之后。 白淑这边没有犹豫,只是微微颔首:“明白了。” 此前在决定攻魏以及攻赵之前。 两人便已经料到了此等的局面。 攻赵之后,秦赵之盟自解。 没了赵国做为挡箭牌。 加之秦国一改此前休养生息的常态。 频繁攻得三晋之地。 列国自然会将进攻的矛头,大举朝向最强的秦国。 如今长平、邯郸一战后。 赵国自弱。 整个天下,已没有能够独抗秦国的强国了。 而此番,与汾水一战。 赵国惨败。 又是没得十余万大军。 可以说。 整个天下,已经没有哪一国,能够阻止秦国东进的步伐。 在如此的情况下。 天下列国,再没有一国,能够坐视秦国如此扩张强大下去。 合纵伐秦,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所以。 秦国眼下,必须做好再一次迎接列国联军伐秦的准备。 而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嬴政沉默片刻,便是朗声道:“昔日,武安君以一己之力,而阻止列国伐秦。” “而如今,你为武安君之女,亦为我大秦抵御列国联军。” “此间凶险,你当知悉……” 嬴政明白。 此战。 注定会是一场无比残酷的战斗。 可以说。 于列国而言。 就好像是临死之际的困兽。 所发动的。 必定是最为疯狂且凶猛的攻击。 面对白淑,一向是直来直去的嬴政。 在说得这话的时候。 竟然是有了一丝的犹豫。 片刻之后。 才是径直的抬起头来:“说实在的,我并不希望镇守函谷关的守将是你。” 而白淑亦是深深的望得嬴政一眼。 她明白。 是嬴政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镇守函谷关吗? 并不是的。 嬴政的性格,白淑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为大秦的太子,所有人眼中的神童、天人。 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当他决定以自己为函谷关守将的那一刻。 便已经是说明,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自己能为大秦,守住函谷关! 不过须臾。 见得面前沉默的嬴政。 白淑却是笑了:“小嬴政,列国之联军,非昔日可比。白淑自不及家父万一,却亦可为大秦却之。” “此战,我白淑必胜,而大秦也必胜!” 白淑的一句。 可谓是斩钉截铁。 嬴政静静的见得面前的白淑。 虽面前之人容颜依旧。 然此番。 嬴政却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从前的样子。 他笑了。 半是欣慰。 却又半是唏嘘。 “从前我说过,你踏上这条路会很苦。” “然而我未曾想道,这一路虽苦,你一个女子之身,尽是这般稳稳当当的走了下来。” “白淑……此后,成为我秦国的支柱吧。” “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不必活在已逝之人的影子里,试着去超越他吧。” “这一次,我坚信,你定能做到的。” 听着身旁之人的一字一句。 白淑抬起头来。 不知不觉间。 曾经的孩子,已经是长得比她还要高。 身形挺拔,剑眉星目。 一举一动,已满是威仪。 再不复从前之模样。 “这话,是秦国太子嬴政说的?还是小嬴政说的?” 白淑微微仰头,注视着少年的脸庞。 而嬴政却只是轻笑:“你觉得是谁说的,那便是谁说的。” 于是乎。 白淑笑了。 下意识的伸出手来。 将少年一头的长发揉乱。 “每一次你说这话,都让我想到了那个人。” “以前的我,总觉得你是人小鬼大。不过现在我却发现…有你在,就好像他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注视着我,鼓励着我……” 嬴政明白白淑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轻轻的笑着:“那你便当,是他一直在你身旁吧。”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白淑浑身尽是一阵轻颤。 眼眶有些红了。 但那些晶莹终究是忍住了,没有掉落下来。 白淑不再转头。 只是注视着前方:“我会回来的,此战,我定会胜的!” “我相信你。” 离别的日子。 总是伤感的。 那一日。 秦国太子嬴政,为秦将中更白淑,亲自牵马持剑。 一路相送咸阳城十里之外。 而后。 白淑为函谷关守将。 便立赴函谷关而去。 而此番。 赵国自朝政为庞煖和李牧所掌握之后。 所派遣的大量使臣,此刻也是纷纷前往各国。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五章匹夫一怒,血溅十步 而与此同时。 齐国,临淄。 偌大的齐王宫中。 齐王田建端坐于王座之上。 而在殿下。 一干齐臣,俱是在列。 而此刻。 他们的目光,俱是聚集到了一人之上。 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国此番派之而盟齐的使臣。 当是时。 桌案之上。 美味佳肴皆备,琼浆玉液寻常。 举杯共饮,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皆已微醺。 然众人皆知。 此番众人之意,而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先生,便是此番赵国之使臣?” 一番畅饮之后。 齐王田建微笑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赵臣。 但见得来人,一袭布衣,相貌寻常。 整个人的身上,也并未有任何华贵之气度。 倒不似个使臣,而是一个布衣市井之人一般。 听得田建之言。 那赵臣拱手,恭恭敬敬的以外臣之礼,朝着田建行礼:“外臣毛遂,拜见齐王。” 对于赵臣毛遂之礼。 田建之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脸上的表情甚为淡漠。 也不见得丝毫的热情和善意。 反而是这边。 待得毛遂见礼。 于齐国众卿之中。 一人缓缓起身。 朝着毛遂一拱手,便是朗声道:“恕吾后胜无礼,敢问贵使出身何门?于赵国中,任得何职位?”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便是让现场本来轻松的气氛,是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但见得这边。 听得后胜明显是带着浓浓的挑衅味道的询问。 毛遂只是轻轻的笑,而后便拱手道:“回禀齐相,毛遂出身行伍,本为故平原君麾下一门客;函谷关一战,平原君殉国,毛遂逢王上恩典,于朝堂之上,为一刀笔吏也。” 听得毛遂之言。 一干的齐卿皆是眯着眼睛,望向毛遂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至于那齐相后胜,更是轻笑一声:“久闻已故之赵平原君麾下,门客无数,人才济济。敢问先生,居平原君府上,时日几许?” 毛遂依旧是如实而回答:“蒙君上恩典,前番于君上府邸,已三年有余。” 而后。 闻得毛遂之言。 那后胜本就是带着讥讽的眼神,此刻是愈加冷冽:“三年?平原君,当世之贤人也。天下之人,无不仰之。便其门下之客,若能,皆闻名于世也。” ”吾闻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平原君之门下三年矣,左右未有所称诵,吾亦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既无能。” “先生出身行伍市井之间,厮混于盲流卑鄙之辈;既鄙贱之人也。” “更为赵国一小吏,既位卑而言轻也。” 言语间。 后胜的话已经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全然没有将毛遂这个赵国的使臣放在眼前。 当下便是冷哼一声:“如此鄙贱之人,也配和吾等坐论于这朝堂之上!?” “岂非是贻笑大方也!?” 一声呼喊。 当下。 一干齐臣皆是大笑。 而田建这个齐王虽然当即呵斥:“后胜,何故无礼于赵使!?” 虽然是在呵斥。 但是见得田建脸上的表情也知道。 这个齐王心中所想。 其实和后胜这些个齐臣所想,都是一无二致。 这已经是对于毛遂这个赵使,赤裸裸的侮辱了。 本为列国之大忌。 因为于天下列国而言。 使臣出使。 往往就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颜面。 此番齐国侮辱于毛遂。 便是侮辱于赵国。 然而。 便是在如此的侮辱之下。 毛遂身为赵使。 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仿佛这些齐人侮辱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唯有那紧紧攥着的拳头证明了,眼前的毛遂,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他明白。 为何包括着齐王田建、齐相后胜在内的这些齐人,都要侮辱于自己。 如此之事,自然是事出有因的。 事实上。 在秦、赵为盟之前。 齐国和燕国、魏国等国一样。 趁着赵国虚弱。 而趁机侵占了大片的赵国国土。 而等到秦赵结盟。 赵国缓过了气来。 便对着齐国开始大肆的征伐,收复其被齐国所侵占的国土。 赵有李牧、庞煖、司马尚等人。 皆为良将。 其士历经亡国之痛,国土沦陷之恨。 皆奋勇向上。 结果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意外。 偌大的齐国,却是被那个遭秦国打残了的赵国,几乎是吊在天上打。 不但原本吞并的赵国国土,被赵国悉数收复。 昔日在李牧的带领下。 赵军杀入齐国国境。 斩得齐军七八万人。 却百里之地。 逼得齐国献六城以媾和。 这般。 对于齐国而言,无意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毕竟他们齐国不管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天下霸主。 虽然后来衰落了,在五国伐齐之后,更是一蹶不振。 但不管怎么说,还总是有一丝作为强国的气度的。 结果一个被秦国都灭了国的赵国,在复国之后不久,便能按着他们齐国在地上摩擦。 因得天下之人皆是讥笑。 千里齐国地,百万齐国人;一朝为赵破,无一是男儿。 这于齐国而言。 自然是莫大的侮辱。 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齐国发现,他们是当真打不过赵国。 如果是别的赵将还好。 只有是换做了李牧和庞煖为将。 总是能将他们齐军,换着花样的按在地上摩擦。 于是乎。 这份耻辱。 一直以来,只能是藏于齐王、齐臣之心间。 故今日赵国来使。 自然是欲狠狠的侮辱,而泄得心头之恨。 而面对齐人之侮辱。 不过片刻。 毛遂抬头,便是冷笑道:“久闻齐鲁之地,孔孟之乡,礼仪之邦,毛遂甚往之久矣。” “然而此番,毛遂身为赵使,贵国却如此辱之!此乃礼仪之道?岂不闻先人言,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昔日之齐国,天下之霸主国也;然此番,不过百载,尚屡败于我赵国之手,何以弱之?人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然今之齐国,居上不宽,为礼不敬;昔日礼仪之邦,今日何如蛮夷之国也?” “皆无礼也!数祖而忘典,今之齐王,今之齐臣,今之齐人,日后何颜而见之先人?” 一番言语。 殿上一干齐人,皆是怒而惊起。 “大胆赵使!安敢辱我齐国!?” “你乃取死有道也!” “左右,将此狂徒拿下!” 一声声的呼喊。 这边。 所有的齐人,包括着齐王田建在内。 对于毛遂皆是怒目而视。 而齐王田建,亦是语气冰冷:“君为赵使,如今辱我齐国,辱于寡人!可知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随着田建的一句。 当是时。 在殿外,便有侍卫按剑。 只待田建一声令下,便能直接毛遂拿下。 而不过片刻。 面对愤怒的齐人。 毛遂却依旧面色如常。 自顾的挽开袖子。 其中一把利剑,便已握于掌中。 同时,亦步亦趋的朝着齐王田建而去:“王曰君王一怒,伏尸百万;却不知匹夫一怒,亦血贱十步?王之所以叱遂者,徒以齐国之众也。然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齐国之众也,王之命现握于遂手,叱者何也?” 当下。 毛遂按剑,那目光中的锐利之色。 便已经是让田建心惊胆战。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以及麾下的和众齐臣再敢对毛遂和赵国不敬的话。 这位自称匹夫的赵使,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直接刺杀。 而其余的齐臣们,更是胆战心惊。 看着按剑的毛遂,根本不敢妄动。 一时之间。 偌大的大殿之上。 竟是鸦雀无声。 只听得毛遂这边,傲然而立。 其身虽单薄。 但在这一刻,竟有伟岸之感:”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昔日齐地方数千里,带甲之士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齐之彊,天下弗能当。然此番,毛遂观之,今齐之弱何也?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黎庶涂炭。” “今秦国独强,如虎似狼,有并天下之心;天下有志之士,无不奋起而抗秦!为何独齐国迟迟未动?岂不知列国亡,齐岂能独活?昔日五国伐齐,齐国受辱,遂亦深感其辱!今王欲昔日之事而复之?” 一番呼喊。 以大义而斥之。 以列国之威而压之。 一旁齐人虽满心怒火。 却依旧只能赔笑着点了点头。 那齐王田建虽面色难看,却也只能点了点头:“贵使且侯,待吾与众卿商议之后,定为贵使应之,如何?” 一番言语。 这边毛遂点了点头。 按剑大步而下于殿。 殿上一干齐人,虽满心怒火,却犹自不敢发作。 而也就是在此刻。 依旧是咸阳宫。 嬴政席地而坐。 抬起头来,见得恭恭敬敬侯于身旁之人,便是轻笑:“此伐赵之战,李斯你亦是功勋卓著,而吾与父王,却并未赏赐于你,你可有怨言?” 第一百零六章匹夫一怒,血溅十步 (抱歉吖,发的时候第106章合在105里面发了,现在重分开重发啦,1个小时30分钟后更新第107章) 而与此同时。 齐国,临淄。 偌大的齐王宫中。 齐王田建端坐于王座之上。 而在殿下。 一干齐臣,俱是在列。 而此刻。 他们的目光,俱是聚集到了一人之上。 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国此番派之而盟齐的使臣。 当是时。 桌案之上。 美味佳肴皆备,琼浆玉液寻常。 举杯共饮,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皆已微醺。 然众人皆知。 此番众人之意,而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先生,便是此番赵国之使臣?” 一番畅饮之后。 齐王田建微笑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赵臣。 但见得来人,一袭布衣,相貌寻常。 整个人的身上,也并未有任何华贵之气度。 倒不似个使臣,而是一个布衣市井之人一般。 听得田建之言。 那赵臣拱手,恭恭敬敬的以外臣之礼,朝着田建行礼:“外臣毛遂,拜见齐王。” 对于赵臣毛遂之礼。 田建之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脸上的表情甚为淡漠。 也不见得丝毫的热情和善意。 反而是这边。 待得毛遂见礼。 于齐国众卿之中。 一人缓缓起身。 朝着毛遂一拱手,便是朗声道:“恕吾后胜无礼,敢问贵使出身何门?于赵国中,任得何职位?”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便是让现场本来轻松的气氛,是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但见得这边。 听得后胜明显是带着浓浓的挑衅味道的询问。 毛遂只是轻轻的笑,而后便拱手道:“回禀齐相,毛遂出身行伍,本为故平原君麾下一门客;函谷关一战,平原君殉国,毛遂逢王上恩典,于朝堂之上,为一刀笔吏也。” 听得毛遂之言。 一干的齐卿皆是眯着眼睛,望向毛遂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至于那齐相后胜,更是轻笑一声:“久闻已故之赵平原君麾下,门客无数,人才济济。敢问先生,居平原君府上,时日几许?” 毛遂依旧是如实而回答:“蒙君上恩典,前番于君上府邸,已三年有余。” 而后。 闻得毛遂之言。 那后胜本就是带着讥讽的眼神,此刻是愈加冷冽:“三年?平原君,当世之贤人也。天下之人,无不仰之。便其门下之客,若能,皆闻名于世也。” ”吾闻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平原君之门下三年矣,左右未有所称诵,吾亦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既无能。” “先生出身行伍市井之间,厮混于盲流卑鄙之辈;既鄙贱之人也。” “更为赵国一小吏,既位卑而言轻也。” 言语间。 后胜的话已经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全然没有将毛遂这个赵国的使臣放在眼前。 当下便是冷哼一声:“如此鄙贱之人,也配和吾等坐论于这朝堂之上!?” “岂非是贻笑大方也!?” 一声呼喊。 当下。 一干齐臣皆是大笑。 而田建这个齐王虽然当即呵斥:“后胜,何故无礼于赵使!?” 虽然是在呵斥。 但是见得田建脸上的表情也知道。 这个齐王心中所想。 其实和后胜这些个齐臣所想,都是一无二致。 这已经是对于毛遂这个赵使,赤裸裸的侮辱了。 本为列国之大忌。 因为于天下列国而言。 使臣出使。 往往就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颜面。 此番齐国侮辱于毛遂。 便是侮辱于赵国。 然而。 便是在如此的侮辱之下。 毛遂身为赵使。 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仿佛这些齐人侮辱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唯有那紧紧攥着的拳头证明了,眼前的毛遂,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仟韆仦哾 他明白。 为何包括着齐王田建、齐相后胜在内的这些齐人,都要侮辱于自己。 如此之事,自然是事出有因的。 事实上。 在秦、赵为盟之前。 齐国和燕国、魏国等国一样。 趁着赵国虚弱。 而趁机侵占了大片的赵国国土。 而等到秦赵结盟。 赵国缓过了气来。 便对着齐国开始大肆的征伐,收复其被齐国所侵占的国土。 赵有李牧、庞煖、司马尚等人。 皆为良将。 其士历经亡国之痛,国土沦陷之恨。 皆奋勇向上。 结果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意外。 偌大的齐国,却是被那个遭秦国打残了的赵国,几乎是吊在天上打。 不但原本吞并的赵国国土,被赵国悉数收复。 昔日在李牧的带领下。 赵军杀入齐国国境。 斩得齐军七八万人。 却百里之地。 逼得齐国献六城以媾和。 这般。 对于齐国而言,无意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毕竟他们齐国不管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天下霸主。 虽然后来衰落了,在五国伐齐之后,更是一蹶不振。 但不管怎么说,还总是有一丝作为强国的气度的。 结果一个被秦国都灭了国的赵国,在复国之后不久,便能按着他们齐国在地上摩擦。 因得天下之人皆是讥笑。 千里齐国地,百万齐国人;一朝为赵破,无一是男儿。 这于齐国而言。 自然是莫大的侮辱。 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齐国发现,他们是当真打不过赵国。 如果是别的赵将还好。 只有是换做了李牧和庞煖为将。 总是能将他们齐军,换着花样的按在地上摩擦。 于是乎。 这份耻辱。 一直以来,只能是藏于齐王、齐臣之心间。 故今日赵国来使。 自然是欲狠狠的侮辱,而泄得心头之恨。 而面对齐人之侮辱。 不过片刻。 毛遂抬头,便是冷笑道:“久闻齐鲁之地,孔孟之乡,礼仪之邦,毛遂甚往之久矣。” “然而此番,毛遂身为赵使,贵国却如此辱之!此乃礼仪之道?岂不闻先人言,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昔日之齐国,天下之霸主国也;然此番,不过百载,尚屡败于我赵国之手,何以弱之?人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然今之齐国,居上不宽,为礼不敬;昔日礼仪之邦,今日何如蛮夷之国也?” “皆无礼也!数祖而忘典,今之齐王,今之齐臣,今之齐人,日后何颜而见之先人?” 一番言语。 殿上一干齐人,皆是怒而惊起。 “大胆赵使!安敢辱我齐国!?” “你乃取死有道也!” “左右,将此狂徒拿下!” 一声声的呼喊。 这边。 所有的齐人,包括着齐王田建在内。 对于毛遂皆是怒目而视。 而齐王田建,亦是语气冰冷:“君为赵使,如今辱我齐国,辱于寡人!可知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随着田建的一句。 当是时。 在殿外,便有侍卫按剑。 只待田建一声令下,便能直接毛遂拿下。 而不过片刻。 面对愤怒的齐人。 毛遂却依旧面色如常。 自顾的挽开袖子。 其中一把利剑,便已握于掌中。 同时,亦步亦趋的朝着齐王田建而去:“王曰君王一怒,伏尸百万;却不知匹夫一怒,亦血贱十步?王之所以叱遂者,徒以齐国之众也。然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齐国之众也,王之命现握于遂手,叱者何也?” 当下。 毛遂按剑,那目光中的锐利之色。 便已经是让田建心惊胆战。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以及麾下的和众齐臣再敢对毛遂和赵国不敬的话。 这位自称匹夫的赵使,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直接刺杀。 而其余的齐臣们,更是胆战心惊。 看着按剑的毛遂,根本不敢妄动。 一时之间。 偌大的大殿之上。 竟是鸦雀无声。 只听得毛遂这边,傲然而立。 其身虽单薄。 但在这一刻,竟有伟岸之感:”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昔日齐地方数千里,带甲之士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齐之彊,天下弗能当。然此番,毛遂观之,今齐之弱何也?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黎庶涂炭。” “今秦国独强,如虎似狼,有并天下之心;天下有志之士,无不奋起而抗秦!为何独齐国迟迟未动?岂不知列国亡,齐岂能独活?昔日五国伐齐,齐国受辱,遂亦深感其辱!今王欲昔日之事而复之?” 一番呼喊。 以大义而斥之。 以列国之威而压之。 一旁齐人虽满心怒火。 却依旧只能赔笑着点了点头。 那齐王田建虽面色难看,却也只能点了点头:“贵使且侯,待吾与众卿商议之后,定为贵使应之,如何?” 一番言语。 这边毛遂点了点头。 按剑大步而下于殿。 殿上一干齐人,虽满心怒火,却犹自不敢发作。 而也就是在此刻。 依旧是咸阳宫。 嬴政席地而坐。 抬起头来,见得恭恭敬敬侯于身旁之人,便是轻笑:“此伐赵之战,李斯你亦是功勋卓著,而吾与父王,却并未赏赐于你,你可有怨言?” 第一百零七章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仅仅是一句。 若是常人。 定然是已经是面色大变。 毕竟此番嬴政所询问之问题,实在是太过的敏感了。 一个回答不好。 便会遭至大祸。 而很明显。 李斯不会是常人。 面对这个堪称是送命题的询问。 后者只是轻轻的笑着:“斯言未有,太子定弗信也;斯言有,恐太子震怒而迁罪于斯。” “故太子之所问,斯言是或否,并不为紧要之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 顿了顿。 李斯将目光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嬴政,便是恭恭敬敬的一拱手::“且斯始终相信一事,太子对李斯委以如此之重任,故陟罚臧否,定有太子之深意。” “无论是否论功行赏,斯之功绩已在太子及我王心间也。便如此,斯又有何可怨?” 事实上。 嬴政所问,李斯知道这是为何。 如今。 自那日武安君府后。 嬴政便是对李斯委以重任。 将自己掌握的黑冰台。 都全权的交给了李斯处理。 李斯便是眼下,大秦黑冰台的首领。 在此攻赵之战中。 李斯带领着黑冰台。 可谓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若无黑冰台。 恐怕赵王和庞煖、李牧等人,还未必会如此离心。 而长平关之赵军,也未必会如愿撤离。 此战。 李斯的功劳,并不比身为主将的白淑和王翦等人要来得差。 然而如今。 白淑、王翦等人皆是擢升。 唯独李斯。 虽然顶着一个黑冰台首领头衔。 然而除了嬴子楚这秦王,还有嬴政这个太子之外,却是无人知晓。 除此之外。 在秦国朝堂,也并无一官半职。 明面上。 只是嬴政这个太子麾下之门客。 和如今名满天下的白淑、王翦等人相比。 明明同样是功勋赫赫,然而李斯却依旧是默默无闻。 为主者。 陟罚臧否,自当不宜异同。 而此番。 李斯或有怨言,自然是很平常的事情。 一句话后。 这边的嬴政却是朗声大笑。 缓缓起身。 望向远方。 而这边。 李斯见得嬴政起身,自然也是不敢再盘坐于地。 忙是跟着起身。仟韆仦哾 落于嬴政身后左侧。 但见得嬴政这边,目光静静的凝望着天空。 此刻,咸阳的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澄澈蔚蓝。 望之,而使人心旷神怡,自在非凡。 “李斯,你知道吾,最欣赏你的何处?” 突然的一句询问。 在嬴政的身后。 李斯滴溜着眼睛。 不过片刻,便又是躬身下去:“太子之心,深不可测。斯岂敢猜之?” 嬴政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容,转头指向李斯:“这便是你的聪明之处,在其位;谋其政……为人臣者,若能如此,皆当大善也。” 正说着。 嬴政这边,却是突然话音一转:“然而你可知,吾最厌之,亦是你这聪明之处!” “便在其位而谋其政,若不在其位,你又当谋何?当置身于外否?” 仅仅是一句话。 这边的李斯便已经是冷汗淋漓。 连忙是匍匐于地,朗声高呼:“太子明鉴,斯于太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便是以李斯的聪明之处。 也不明白。 为何刚刚还好端端的嬴政,为何要对着自己说出这话。 他明白。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为人臣者。 稍有差池,踏错一步,便已是万丈深渊。 便是如他这般人。 亦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故此番。 面对嬴政的发难。 李斯虽然是深感无辜。 却依旧只能是连忙告罪。 而嬴政,却依旧只是冷冷的见得面前的李斯:“某明白,你自对某忠心耿耿。” “然你对大秦如何?” “依旧忠心否?” 面对嬴政的夺命连环问。 李斯早已经是冷汗涔涔。 不敢有丝毫犹豫,忙是低头:“太子为秦国未来之君,李斯忠于太子,自便是忠于大秦!” 而回应李斯的,却依旧只是嬴政的缓缓摇头:“李斯,你错了。” “忠于吾,并不等于忠于大秦。现在的你不明白,或许到了以后,你会明白。” 幽幽的见得面前的李斯。 嬴政不再言语。 只是一把将李斯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脸上偶然而出的一丝冷漠,也是消失不见。 就好像。 这一切,刚才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见得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李斯,脸上的表情也是忽而变得郑重:“昔日我大秦之张仪、范雎等相,以三寸不烂之舌而为大秦说于列国。以一己之身,为我大秦谋得万世之利也。” “吾曾听闻,你出身贫寒,昔日游于列国,皆不得用。你初见于吾,曾眼见欲以朝堂方寸之地,而决胜于天下万里之遥。其志雄浑,欲为大秦之张、范乎?” 突然的一句询问。 李斯虽然还有些受方才嬴政突然发难的影响。 但听得此言。 连忙的神色忽是郑重。 径直的抬起头来。 那目光,是嬴政从来没有见识过个锐利:“斯日后,欲迈于张相、范相也!” 区区一介布衣。 若是常人。 听得李斯如此狂言,必当讥讽其自不量力。 张仪、范雎乃是何人? 那可是秦国两大名相。 足以和昔日之商君媲美的人物。 可以说。 秦国只所以能有今日之强大。 这两个前秦之相。 绝对是功不可没。 其名。 当传万世。 古人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二人。 已经是做到了当世读书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李斯不过一介布衣,虽得嬴政这秦之太子赏识。 却大言不惭,要迈于这等二人? 虽天下人才济济,英才辈出。 但又有几人,敢言能有功绩而迈于此等二人? 然而嬴政不会。 因为他知道一句话。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对于李斯这样的人。 他说能做到。 那他,便一定能做到! 见得面前锐意勃发的李斯。 嬴政同样是缓缓的笑了:“世人不知李斯之能,不晓李斯之才。昔日唯以区区一小吏而折辱于你。” “而吾却知,但以汝之能,汝之才,一身所学可当百万兵矣。而今日,汝当使其晓之汝才,通之汝能,然否?” 一句之后。 李斯傲然抬头。 尚还年轻的他。 此刻,是那般的意气风发,锐意进取:“自当如此。” 这边嬴政同样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便又是询问道:“如今,列国皆欲合纵而攻秦;以赵国之请,将结盟于邯郸;如今,列国之王,皆欲齐聚于邯郸,祭天而会盟。不日之后,若盟成,其合纵攻秦之事,便不可阻矣。” 一句之后。 李斯眯着眼睛,却是轻轻的笑了:“太子欲斯出使邯郸,破其合纵之势?” 嬴政不置可否,只是颔首。 可以说。 于大秦而言。 这是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列国之王,非尽为昏庸之辈。 如何不晓秦国之威胁? 合纵攻秦,乃是大势,几不能阻。 想要阻之。 更是难上加难,如同登天。 天下有能言善辩者。 便有昔日张仪、范雎之才,可能成否? 因时而变,怕亦不能成。 “斯能阻否?” 一句询问。 李斯朗声大笑。 便是朝着嬴政径直一拱手:“还请太子于咸阳稍待。”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在几乎没有知晓的情况下。 嬴政亲送李斯以及秦国使团于咸阳城十里之外。 目送着他们,踏上了前往邯郸之路。 于是乎。 不过半月后。 一路奔波。 李斯终是赶到了邯郸。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 李斯心中却是颇为的感慨。 此非他第一次来到邯郸。 昔日未至秦之时。 李斯游历天下,便曾至得邯郸。 那时。 他以荀子之弟子的身份。 曾入公拜得赵国上卿郭开。 以他之才。 不但没有得到重用。 反而是倍受侮辱。 给了一个看管仓库之小吏身份。 而且。 更因之大肆的嘲笑李斯。 言及出身卑贱之人,便只配此等职位。 便是郭开门下之家奴、门客,亦是对李斯讥讽不已。 于李斯而言。 这自然是赤裸裸的侮辱。 于是乎。 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赵国之后。 虽依旧游厉列国。 然李斯心中唯一的去处,其实便只剩下了秦国。 说起来。 李斯觉得自己还因好好感谢那郭开。 若不是他,也不会坚定了自己向秦之心。 而如今,也不会如此快的便得以重用。 只可惜。 如今李斯再入咸阳。 已是秦国之使臣。 身份地位,早已非昔日可比。 然而那曾经专横跋扈的郭开。 却已成了一捧黄土。 时也,命也,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李斯转身:“国书可曾递得?” 而在他的身旁,随同的秦国使臣却是拱手道:“先生,国书已递,然此番邯郸亦无得一人相迎。” 此情此景。 在十余年前的大梁。 那时出使魏国的秦相范雎,也曾经是遇到过。 毕竟。 如今的秦赵之盟,早已不复存在。 昔日长平之战、邯郸之战。 再加之眼下的汾水一战。 赵国亡于秦国之手的将士,已迈数百万 而那一次。 范雎纵使得浑身解数,一身所学。 却依旧未得阻止列国伐秦之心分毫。 而大名鼎鼎的武安君,也正是亡于那一次列国伐秦之战。 直至如今。 无数秦人依旧为之惋惜。 然而李斯这边,却是轻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秦与列国,攻守之势几相易也。” “虽赵人无量,又为之奈何?” 冷冷一笑。 而后。 李斯便是如昔日之范雎一般,带着麾下秦使,一道住进了位于邯郸的驿馆。 刚刚住下。 一队神秘人,便是悄然出现在了李斯的住房之中。 没有丝毫对话和言语。 只是将一封密报,交到了李斯的手上。 而后,很快便是消失不见。 很明显。 这队神秘人不是别人。 正是潜伏在邯郸城内的黑冰台密探。 李斯不疑有他,直接是接过了密报,细细的看得起来:“齐王、燕王,魏王,韩王、楚王,皆已至得邯郸城中么?” 李斯轻轻的笑了笑。 而后。 便又是望向驿馆之外。 说来也巧。 昔日范雎至得大梁。 对面正好有天下士子,相聚而论合纵伐秦之事。 而这群士子。 被范雎以千金之利,而轻松瓦解。 而如今。 列国再欲伐秦。 而天下士人,却也是再一次的聚于邯郸。 这份场景,和当日何其相似? 李斯不是范雎。 他出身贫寒。 天性都是精打细算。 不愿意给这群士人千金之利。 他自有他的办法。 不过片刻。 李斯便是一招手。 不过片刻,便有麾下之人前来。 正是黑冰台之密探。 朝着李斯是径直的一拱手,静候李斯之令。 便见得这边李斯推开窗。 见得不远处那正在议论纷纷的士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群士人,可曾打探清楚了?” 一句之后。 那密探便是点了点头:“前番以大人之令,所有士人,皆已查探清楚。” “如今,聚集于邯郸城中的士人,共计一千三百余人。有齐人、有燕人、有韩人、亦有赵人、楚人、魏人。其中,以赵国之士人为首。” 李斯听得如此,微微颔首,那本就是冷冽的目光此刻是愈加的冰冷:“各国牵头之士人为谁?” 一声询问。 这边的密探毫不犹豫便是应道:“韩之人为张塞,齐之人为田奋,楚之人为悯,赵之人为廉,燕之人为龁,魏之人为桓。” 李斯不语。 依旧是静静的见得远处那正在高谈阔论的士人们。 只是嘴角,已经是带上阵阵冷冽的笑意。 “以此前之计划行事。” 随着李斯的一句呼喊。 这边的密探虽是点头。 却还是有些犹豫的说着:“可是大人,如此行事,会不会为天下之人所攻讦……” “毕竟他们乃是士人,各国皆以优待。若如此行事,我大秦恐受千夫所指……” 第一百零八章昨日你对我爱搭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而这边。 听得密探之言。 李斯却是轻声一笑:“便不如此,我大秦便不为千夫所指了么?” “更何况,不过区区一群落魄之士人;列国尚视之为喽啰,便罪之,又如何?” 说着这些的时候。 李斯那眼眸中的阵阵寒意,便是那密探见得,都是忍不住的浑身轻颤。 而后。 便见得李斯一摆手:“只管去便是!” 一声呼喊。 密探未有丝毫犹豫。 转身便是离去。 于是乎。 不过翌日。 当那聚集于邯郸的诸多士人,继续的相聚一道。 正准备议论他们的“伐秦大计”之时。 却是惊讶的发现。 各国士子的领头人中。 齐、燕、楚三国的领头人,却是匆匆忙忙的称家中有急事,便告罪离开了邯郸。 而那赵、韩、魏三国的领头人。 却是压根就没有前来现场。 等到士人前往寻找。 然而那三人。 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任凭他们如何寻找。 却是依旧未曾寻得丝毫踪影。 而与此同时。 邯郸城根下,有巡城之士卒在城头前的护城河中,发现了三具身份不明的尸体。 其尸身皆赤裸,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体貌特征都是被毁坏。 经过追查之后而无果之后,此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因为在如今这个时代。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多了。 赵人民风彪悍。 一言不合,而奋起而杀人者,多矣。 如同这三具尸体这般,杀人抛尸于护城河的,也是数不胜数。 这些巡城之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于是乎,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列国士子,见领头之人或而告辞,或而消失不见。 于是乎。 一场天下士子伐秦之会,轰轰烈烈的开始。 却是如同闹剧一般,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各士人群龙无首,自是纷纷散去。 而此番。 李斯入邯郸而来。 赵人自然也已经是得知。 庞煖之府邸。 此刻。 庞煖、李牧以及众多赵臣俱是在列。 这边。 李牧微微的皱着眉头,便是望向面前的庞煖:“老将军,秦使已至得邯郸?” 庞煖面对李牧之询问。 缓缓点头:“然也。” 听得此言。 李牧微微皱眉:“秦使之所来,所为者,无非是阻我列国合纵攻秦之势。” “若老将军同意,牧愿领卫士,将至逐出邯郸而去。” 而这边。 庞煖却是缓缓摇头:“如今吾等奉大义而举伐秦之盟,若此番逐之秦使,非义也,徒增非议。” “且若合纵之盟,因一秦使而解;纵逐得秦使,合纵之盟,异是一盘散沙,异心异梦,何谈攻秦之举?” 话算是这么说着。 然而这边李牧却还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可若非如此,便眼睁睁的见得秦使,从中作梗?” 庞煖缓缓摇头。 听得李牧说出此言。 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满是郑重:“自非如此!” “李牧将军,你即刻开始联络诸王,此前他们所提及之条件,吾等赵国皆应之!” 一番话后。 李牧面色微变:“老将军,当真是如此!?” “前番所失之国土,乃吾等好不容易而得之……如今,再复献于诸国,我赵军将士岂能甘愿?而吾等赵人,恐亦民怨沸腾……” 很明显。 能在如此的情况下。 将各国之王,都是聚集到这邯郸而会盟。 赵国自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特别是。 齐、燕、魏等国,这些年来都是和赵国仇怨不断,征伐不休的情况下。 想要让齐、燕、魏三国的王,都前来这邯郸会盟。 赵国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代价,还是无比的沉默。 昔日三国占得赵国之土。 而赵国休养生息之后。 在庞煖和李牧的带领下,不但收复了故土,还是将原本三国的国土,都是占据了不少。 而如今。 赵国欲会盟三国。 原本赵国的条件是,将三国被他们所占领的国土,尽数的归还于三国。 然而三国之人。 却是得寸进尺。 不单单要求赵国归还他们被占领的土地。 甚至,还要求将原本占据的那部分赵土,也皆割让于他们。 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国自然不肯驱从。 几方拉扯之下。 这场会盟,便是一直扯皮到了现在。 而面对李牧之言。 庞煖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 庞煖一身所学甚杂。 不但擅长兵道。 而且,对于纵横之道,也是多有涉猎。 此番,亦是幽幽一叹,缓声道:“列国贪婪,本不足以谋。然此番,合纵伐秦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以大义晓之诸国,本就是痴心妄想。若不示之以利,那齐、燕两国,必不肯驱从。” 听得庞煖之言。 李牧也是低下头去。 攥紧了拳头。 毕竟。 那赵国国土,都是他带着麾下的赵国将士们,浴血奋战而从诸国之手夺回来的。 如今,要李牧眼睁睁的将他们都再送给各国。 李牧自然是不甘愿的。 如此一来。 那此前无数赵军将士的牺牲,还有他所付出的努力,都是付诸东流…… 然而此番。 他亦是明白。 以眼下的形势,纵使不愿,却也只是如此。 当下。 便是叹息一声,朝着庞煖缓缓的点了点头:“是李牧着相了,还请老将军见谅。” 而庞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李牧的肩膀:“李将军,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机会为我赵国建功立业。” “此番,合纵而伐秦之事若成,则今日我赵国之失,尽可取偿于秦地。秦若弱,则我赵国必有复强之机也……” 一番话后。 庞煖、李牧两人相视一眼,却尽是沉默。 事实上。 以如今秦国之势。 纵列国合纵而攻秦。 又当真是能胜吗? 纵能胜? 又可能伤及秦之根本? 其实这个答案。 庞煖明白,李牧亦是明白。 既已明白结局。 为何还要如何孜孜不倦? 不过是不甘。 不过是不愿。 不过是坚守。 骨子里身为赵人的血液,在告诉他们。 纵败,亦不可屈。 与其说是抗争。 倒不如是临行深渊之际,所做出最后一次的挣扎。 告诉秦人,告诉天下。 何为赵人,何为赵国。 仅此而已。 于是乎。 不过第二日。 当赵国不计一切。 答应了各国所提出的一切条件之时。 原本进度堪忧的会盟形势,一下子便是变得明了了起来。 眼看着。 列国合纵攻秦之事,已经是提上了日程。 而不过翌日。 夜色匆匆。 齐相后胜所居之驿馆。 此番。 齐王至邯郸而会盟。 而后胜身为齐王田建最为信任之臣。 也是随之一同来到了邯郸。 当李斯呈得拜贴。 后胜便自相出之而迎。 然而。 当见得面前之人时,后胜脸上的神色,却是闪过一丝不自然。 还是李斯面带笑意,朝着后胜缓缓拱手:“后进李斯,拜见齐相。” 说完。 眯着眼睛,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后胜:“当日临淄一别,斯无不盼于齐相再次相见。” 事实上。 李斯与后胜,并非初见,算得上是熟识了。 然而。 这种程度的熟识,却并非是那般的美好。 至少,对于李斯而言,更是如此。 和在邯郸的遭遇何其的类似? 昔日,李斯拜别老师荀子。 至得齐国时。 第一个拜访的。 便是身为齐相的后胜。 然而。 出众的才识,自然未得后胜之赏识。 甚至比之郭开尚还不如。 后胜之见得李斯一眼,得知李斯之出身后。 便令人将李斯乱棍直接赶出了府邸。 然而后胜未曾想。 距离前番相见。 不过数年。 后者却已是摇身一变,成为了秦使。 自顾相见。 却是多有尴尬。 后胜勉强一笑:“昔日,倒是老夫……” 话还没说完。 这边的李斯却是摇头轻笑道:“斯出身卑贱,不为齐相所喜。鄙贱之人,自当不入得齐国之朝堂。” “齐相不必介意。” 轻轻的一句。 后胜本就是难看的神色,却是愈加的难看了。 但偏偏对于李斯,他还真不敢发作。 毕竟后者的身份,可是和毛遂不同。 对于毛遂这个赵使。 后胜可以不必介意,肆意的羞辱。 然而李斯,可是秦使! 其代表着的,是秦国这个如今的天下第一强国。 所谓的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大抵便是如此了。 后胜敢得罪赵国,可敢得罪秦国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 对于李斯明显带着讥讽的言语。 却也只是陪着笑意。 以掩饰此刻的窘迫。 忙将李斯迎进屋中。 其桌案之上。 美味珍馐,琼浆玉液皆是齐备。 而李斯丝酒不沾,不尝一物。 待得坐定之后。 便是朗声道:“我秦齐之盟久矣,前番我前相范雎,至大梁而于齐使约。” “然齐使不顾秦齐之盟,毅然得与得列国合纵,相攻大秦。十万大军,卒于函谷关下。” “如今,列国欲再起攻秦之盟;齐王与齐相此番,缘何又至得邯郸?欲与列国起得攻秦之盟? 言罢。 那冰冷如同利剑的目光,便是直刺于后胜之上。 一时之间。 堂堂齐相,便已是如坐针毡。 勉强的笑了笑。 而后,后胜便是叹息一声,苦笑道:“秦使容禀,今我齐国偏安一隅,本无争霸天下之心。若天下以和,齐国自是相欢。” “然而此番,天下征伐不休,前番赵伐于齐,我齐国不敌,丧得国土百里,城池六座。此番,列国盟之;我齐国自不愿驱从。然赵、魏、韩、楚四国屡派得使者,赵、魏、楚三国,皆陈兵而至我齐境,若不应则倾刻间,联军便以雷霆之势而攻我齐国,我齐国奈何?” 面对后胜这番说辞。 李斯却是冷笑不已:“同样的说辞,范相与十数年前,亦从贵国使者口中听闻。” “那番,你齐国损得十万大军。如今,依旧执迷不悟,而会盟伐于秦国?” “还是说,你齐国并不惧我秦国刀兵之利?” 一番言语。 威胁之意,已经是溢于言表。 然而后胜却只是轻笑。 轻饮器中酒,笑而不语。 而意思自然也是很明白了。 齐国地处中原最东端。 和燕国一样。 都是原理秦国本土。 说不得了。 如果秦国不彻底的灭掉三晋之地的赵、韩、魏三国。 对于齐国而言。 哪怕是秦国再强。 也根本是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秦国不可能越国中间的三国,去攻打一个远离本土的齐国。 而这。 也是齐王田建以及齐相后胜,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 “此番之话,昔日之范雎,亦曾语得我齐国。” 一句之后。 后胜的语气,已经是有着些许的不悦。 毕竟在后胜看来。 若不是如今的李斯为齐使。 一个出身卑贱之人,根本没有资格和他在这边品酒论事。 而这边。 见得面前的后胜。 李斯脸上的表情虽愈加平静。 然只有熟悉李斯的人才明白。 李斯脸上的表情越加的平静。 也就是证明着,此刻的他是愈加的愤怒。 便如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面对后胜倨傲之言。 李斯笑了。 只不过。 那脸上的笑意,却是那般的冰冷:“齐相所言,当真是谈无可谈?” 后胜亦是冷笑:“秦使见谅,此事事关重大。我后胜虽为齐相,却也无法为我王和齐国做主。” “是故,请贵国恕后胜无能了。” 一番言语。 换得李斯的却是一阵阵的大笑之声:“当真是没办法么?” “然我李斯和我秦国,却并不是这般觉得的。” 一句之后。 这边的后胜皱了皱眉。 望向李斯的面容之上,满是疑惑之色。 很明显。 此刻的他,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李斯如此的倚仗。 不过很快。 他便已经是明白了。 当见得面前之物的一瞬间。 后胜便已经是面色一变。 见得面前的李斯,后胜的心中。 已经是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想法:“此……此乃何物……!?” 后胜脸上那本是有恃无恐的表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丝忌惮之色。 很明显。 后胜身为齐相自然是个聪明人。 已经是猜到了什么。 而这边。 面对后胜之询问。 李斯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是淡漠,然而那眼眸之中投射而出的目光,刺向后胜,已经是多有冰冷:“齐相开而观之,便知晓了。” 第一百零九章曾经的幻想只是泡沫 此刻后胜。 面对李斯那冰冷的言语。 心中不悦,但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深呼一口气。 心中尚存一丝侥幸的他,打开了李斯所递过来的那张锦帛。 而后。 本就是难看的脸色,此刻是愈加的阴沉。 和他想的一样。 这锦帛之中。 所记载的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这些年来。 后胜和秦国私下联络,收受秦人贿赂的证据和记载。 每一笔,时间、地点、人物,收受财货几何。 都是记载得清清楚楚。 不单单独是后胜一人。 便是其他的齐国大臣。 乃至是他后胜的门客、家奴,都是收受了大量的秦国的财货。 以至于在整个齐国之中。 临淄之人皆是知晓。 齐相后胜,富可敌国。 其府库中的金银珠宝,堪与齐国国库媲美。 不单单是后胜一人。 便是其府上的门客、甚至是家奴。 一个个的都是身价不菲。 单单是后胜府上一管事,其府上便有仆从、家奴超百人。 不过区区一管事便是如此。 而后胜这个正主之门庭,又岂是常人所能设想? 然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如何来的呢? 后胜自己自然是清楚的。 而身为黑冰台统领的李斯,自然也是再明白不过了。 后胜身为齐国之丞相。 其人贪得无厌,极擅敛财。 平日里,在整个齐国横征暴敛,大行贪污受贿之事。 而自前昭襄王在时。 范雎为秦相。 以远交近攻之策。 攻得靠近大秦本土的三晋之地。 而交好远离大秦本土的齐国、燕国、楚国。 这其中。 利用后胜贪财的特点。 便是屡次送得重金于后胜。 不仅仅是他本人。 便是他的门客、乃至是家奴都是收受了不知道多少秦国的钱财。 于是乎。 在如此的情况下。 齐王田建昏聩。 整个齐国的军政之事,几乎都是全权交由了后胜这个齐相代理。 得了秦国的好处。 后胜便是大肆开始伙同其门客,麾下大臣,劝阻田建交和秦国,不得出兵援助其他为秦所攻打之诸侯国。 昔日长平一战。 赵国因长久和秦国作战,加之国内天灾频发,粮食欠收。 无力再和秦国持续做战。 便是派得使者,前往齐国而求得援军和粮食。 当年赵使以唇亡齿寒之大理,而力谏田建。 正是后胜及其麾下之人值此“危难之际”挺身而出。 也正是如此。 才让当时的赵王赵丹在迫于无奈之下,选择铤而走险。 换下固守长平三年的廉颇,而换上了赵括为赵军主将。 从而,才有了长平之战赵国的惨败。 否则,若不是如此的话。 长平之战秦国是否能得如此之大胜,尚还未可知也。 可以说。 于秦国愈强这些年来。 后胜这个齐相,绝对是“其功难没”。 而在如此“功劳”之下。 秦国所付出的,则是大量的金钱。 而如今。 这每一笔,都是清清楚楚的记载在了这锦帛之上。 几乎是一刹那。 后胜便险些直接瘫软在地上。 堂堂齐相,此番面对李斯,整个人都已经是在微微的轻颤着。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不过。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后胜知道。 当这个锦帛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这一次,便已经没有了退路。 “齐相也不希望,待到明日之后,这份锦帛之上的内容在齐国大肆传播,让所有的齐人都知道堂堂齐相,竟然收受秦国贿赂多年,多行利秦而害齐之举吧?” 当李斯笑眯眯的说着这一切的时候。 后胜整个人都已经是冷汗涔涔:“李斯,你秦国,到底意欲何为!?” 说着这话的时候。 后胜咽了口唾沫。 声音都是在径直的颤抖着。 那里还有半点当初有恃无恐的模样? 没有办法。 有着如此的把柄在李斯和秦国的手上。 于后胜而言,可谓是身不由己,半点不由人。 相对于后胜的无奈。 李斯这边,无疑就是要轻松许多了。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如此的淡漠。 只是轻轻的望着后胜,至于语气依旧是那般的不疾不徐。 然而。 在后胜的眼中。 此刻的李斯,简直是与那恶鬼无异。 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如同一柄大锤,重重的敲击在了后胜的心头。 “斯曾听闻,齐相乃是齐王之重臣。齐王不欲处得国事,便将齐国大小之军国大务,常与齐相处理。”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 李斯那嘴角的一丝笑意,是愈加的明显。 然而此番。 在后胜看来。 那一抹笑容,却是比他曾看到过的任何表情都要愈加的恐怖。 仿佛是有一柄利刃。 直勾勾的悬在了他的脑袋上。 只要现在的自己敢摇了摇头,那把利刃便会毫不犹豫的自他后胜的头上落下。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所以以大人之意……?” 后胜便是连说话,都已经快要说不利索了。 而李斯却像是一个狐狸,一步一步的诱惑着后胜,走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齐王对齐相的信任,可谓是毫不保留。是故,对于齐相的一切谏言。凡有所谏,齐王皆无不准,对否?” 几乎是下意识的。 后胜便是摇头道:“我王为齐国之主,而后胜不过为区区齐国之相,我王怎么可能事事而听得后胜之……” 话还没说完。 因为这边,李斯眯着眼睛嘴角依旧是擒着那一丝在后胜看来,恐怖到了极点的笑意:“哦?当真是如此么?” 后胜不说话了。 只能是颓然的低着头:“后胜在我王心中,尚……尚有三分薄面。若是后胜之谏言,我王皆会思虑再三……”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 那后面的事情,便是更好办了:“若吾秦国欲使齐相谏言,使得齐王田建朝于秦国……至此而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而御秦。” “我想,于齐相而言,此事当易也,然否?” 仅仅是瞬间。 后胜便是瞪大了眼睛“朝于秦国!?不修攻战之备!?” “这……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 李斯仅仅是提出。 让齐国不得相助五国御秦的话。 后胜还是有绝对的把握。 可是现在。 后胜都想走到李斯的面前。 把他的脑子给劈开,看看里面到底是装的什么东西,才是说出如此荒谬之言? 齐王朝秦!? 不修攻战之备!? 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他李斯怎么不说,让他后胜劝得田建,将齐国拱手让于秦国呢? 李斯听得后胜干脆而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依旧是带着笑意:“原来如此么?” “看来,还是可惜了。” “便齐相觉得不可为,那便不可为吧。” 摇了摇头。 李斯起身,似是感慨道:“可惜了,日后我王本欲以齐侯之位而待于齐相,可惜可惜……” 转身正要离去。 不过瞬间。 “贵使稍待!” 一声呼喊。 李斯转头。 见得目光中满是灼热的后胜,便是摆手轻笑道:“斯这便离去,齐相便不必相送了。” 说完,便又要踏步离开。 然而这边。 后胜却是急了。 连忙是上前。 拉住李斯之衣袖:“贵使,大人!方才所言之事……其实,也并非不可能,容吾等再计较一番再走也不迟嘛。” 李斯转头。 却见得这边的后胜搓了搓手,一脸的急不可耐之色:“只是此前大人所言之……齐侯一事,却是何……” 见得后胜那一幅小心翼翼而谄媚的模样。 李斯表面不动声色。 这才是重新坐到了主位之上:“看来,此谏齐相已有把握?” 后胜胸脯拍得震天响:“大人放心,我后胜为那田建之舅父,不过一昏庸之辈!一心之扑于酒池肉林,好得美色之上,于军国之事上,一向为吾言听计从。” “且于吾妹君太后在时,我齐国便与秦国及列国交好,几不动兵事,故大人及秦国所言,胜必尽力而为也!” 说完。 又是悄悄的低下头来,望得面前的李斯:“所以,大人先前所言之齐侯一事……” 感受着后胜那热切的目光。 李斯不动声色,直接轻轻的拍了拍后胜的肩膀:“先生放心,若我秦国一统,先生便为我秦国之大功臣;封侯之位,必有先生之名。” 后胜脸上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 连忙是不住的点着头,朝着李斯和秦国那叫是一个千恩万谢。 便连眼眸都是明显的光亮了不少,似乎已经是在期待着,来日封侯拜君的日子了。 而后。 既已事成。 后胜轻送得李斯于驿馆之外。 李斯马不停蹄,却又是朝着不远处而去。 而这一次。 李斯所前往的驿馆,乃是燕国所在之驿馆。 …… 于是乎。 不过半日之后。 “父王,断不可答应这秦使之计啊!” 一声呼喊。 当李斯转过头来。 见得面前之人。 便又是转头:“敢问公子何人?” 面对李斯之询问。 这边的燕王喜轻轻的笑着,便是朗声道:“此乃吾之长子丹。” 李斯听得此言,便是起身:“原来是燕国太子当面。秦使李斯,有失于礼,还请太子恕罪。” 而这边。 燕丹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李斯,神色间却是闪过一丝诧异:“先生便是荀卿之弟子李斯!?” 说完。 便是一阵的惋惜之色:“先生之才,丹早有听闻。荀卿有麾下弟子有贤者二人,其一为韩公子非,其二便为先生。昔日先生至得丹之府邸拜谒,可惜丹那时不在府邸,府上之人短视而不识英才,竟是赶走先生!” “丹得知纵马出得城外三十里而寻,可惜那时先生已离去。丹至今,亦是无比惋惜。” 燕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 听得这个偶有从自家太子嬴政口中所言之好友。 李斯上下的打量之后,便是拱手道:“人皆道天意不可违也,此番或许便是太子和斯之间,并无此等天意,太子不必介怀。” 说完。 李斯将目光望向西方,嘴角不自觉得闪过一丝笑意:“更何况,如今的李斯,亦有自己之归宿。此,亦为天意也,斯心已定,并无惋惜之意。” 听得李斯之言。 燕丹皱眉。 深深的见得面前的李斯:“先生,秦国无道,屡伐于列国,欲乱之天下。屡挑纷争,天下因秦而亡者,何止千万?” “先生愠大才,有定国安邦之能,有经天纬地之才。何必助纣为虐,助秦而施暴矣?” “若归我燕国,我燕国愿以丞相之位,而待先生!” 说完。 燕丹以堂堂燕国太子之尊。 竟然是对着李斯行得大礼。 以最古老之周礼。 朝着李斯深深一揖。 其心、其行、其言,皆是虔诚无比。 便连李斯本是坚定的心,都是为之一愣。 此前他李斯不过区区一布衣。 而即便是眼下,也不过为区区一秦使。 他和这燕丹未曾谋面。 结果这燕丹说了些什么? 愿意以丞相之位而待之? 要知道,这可是丞相之位啊! 燕国固弱。 却也是与其他大国相较。 人口百万,幅圆千里,仍为天下最强大的七国之一。 如此,李斯甚至可以瞬间跻身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 他可以肯定。 如果是在那时,自己当真是见得了燕丹。 当真是被后者如此对待。 说不定、说不定,他当真是会动心。 但可惜。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二字。 有的,只是可惜。 所以李斯侧身,躲过燕丹行之大礼:“太子,斯乃秦臣。” 一句言语。 此刻的燕丹突然间觉得,自己和李斯之间,竟已是隔着一条隐形的隔阂了。 虽然看不着。 却是如同天堑。 将他们两人,直接的隔了起来。 或许此生,都再无交际的可能。 燕丹低头:“先生,果真助秦不助燕么?” “斯乃秦臣。” “而且,我秦国之太子,王上,亦以诚而待之于斯。斯怎敢轻弃?” 又是一句回答。 燕丹叹息一声,提及秦国太子,眼神中半是怀缅,半是痛惜:“政么?是啊,如果是政的话,的确是值得先生如此托付追随呢。”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燕丹却是抬头:“然即便如此,先生欲使我燕国背弃此等合纵之盟,亦是绝不可能!” 少年傲然抬头。 曾经那些和嬴政在邯郸,诉说着会盟而称帝的幻想。 已经是化做了泡沫。 手指一戳,便是直接四散消逸。 剩下来的,只有血淋淋的现实。 而面对燕丹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言语。 李斯却依旧是一连笑意。 并没有因为燕丹之言,而有丝毫的动摇。 第一百一十章一人可当百万师也! 或许,便连燕丹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不过一阵言语。 这边的李斯,便已经是朗声的大笑起来。 燕丹皱眉:“先生何故发笑?” 李斯抬头。 静静的见得面前的燕丹,嘴角依旧是带着笑意:“我笑太子丹与斯临行前,太子政言于斯之中的那位,简直是一无二致。” 听得此言。 燕丹便是愈加疑惑了:“政如何言及于某?” 很明显。 便连燕丹自己也是十分好奇。 在嬴政这个好友的眼中,他这个燕国的太子到底是如何模样?。 但见得这边。 李斯静静的注视这燕丹,缓缓起身:“天下之人道,燕太子丹结交豪杰,广纳门客,匡扶仁义,世之贤者也。然丹今欲以一时之远虑,乃犯于秦,不过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世人谓之贤,岂不过哉! 一句之后。 燕丹脸上的期待之色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政……当真如此说于吾?” 面对燕丹的询问。 李斯笑着点了点头:“此乃斯临行前,太子亲口道于斯之言。” 不过须臾。 燕丹拳头紧握。 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不过是嬴政轻飘飘的一句评价。 然而此番。 燕丹的情绪波动,甚至比之方才李斯拒绝燕丹之请,还要剧烈不知道多少。 此刻的燕丹。 在李斯的注视之下。 面色涨红,便是朗声道:“秦国强大,独非一国可抗!便是列国合纵而伐,亦难胜之!” “此番我燕国不争,莫非坐而视之燕亡!?为了燕国存续,丹必须争,亦必会盟合纵而攻秦!” 咬着牙,燕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一旁的李斯,却依旧是云淡风轻:“太子亦知,秦国之强,非一国可抗。便是列国合纵,亦不能胜之。” “一统天下,此乃大势所趋也。此番合纵攻秦,便胜之如何?可能伤及秦之根本?不过再令之天下,再没得数十万兵,一统之日再拖延三五年,何以搅之天下大势?燕国便不亡乎?” 顿了顿。 李斯望向燕丹。 亦望向燕丹身旁已经是面露惧色的燕王喜:“然若此番,列国合纵,一战而败于我大秦之手!” “列国必定损兵折将,不过为我大秦掌中之玩物,更无抗我大秦之力!” “届时,燕国岂不亡乎?” 燕丹咬着牙,却是一声冷笑:“若以先生之言,我燕人何若此番自缚于秦国之前,俯首而称臣!?” 李斯颔首:“若如此,燕王亦得燕王之位。只需燕国臣于大秦,燕国可存其祀设,当大善……” 燕丹上前,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李斯:“自古,从未有不战而降之燕人,亦无不战而降之燕国!” “燕人,绝不屈服!燕人生于苦寒之地,艰苦磨炼,有的只是一身铮铮傲骨。” 而李斯。 却同样是抬头:“便以太子之言,此番合纵,燕国便更不可参与!” “赵、齐两国,燕之世仇也。赵、齐强,而燕弱。故此番,合纵攻秦,无论成功与否。燕国所得之利,较之赵、齐何其少?所蒙之损,较之赵、齐何其多?此消彼长,赵、齐愈强,而燕愈弱。” “明知愈强敌而愈弱之盟而与之,其智也?弗也。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 “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强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今之燕国,当乘此离乱之际,奋起而强国;若如此,或可为燕国再续祀十年。如此,何乐而不为也?” 面对李斯之言。 一时之间,燕丹竟不知何言以对李斯。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等到会盟的时候。 列国便已经是惊讶的发现。 燕王喜言及,前番赵燕之战,燕国阵亡仅十万大军。 国内将士阵亡近半,兼之匈奴入侵。 已无力而派遣兵力抗秦。 第一个便是退出了会盟。 而齐王建及齐相,亦是以国内天灾频发,兵力钱粮不济为由,亦退出了会盟。 而李斯身为秦使。 以一己之力,而独退两国。 正如昔日嬴政之言。 李斯一人,便可挡于百万兵也。 这突然的一个变故。 便是连其他四国,做梦都没有想到。 这会盟还没开始,齐、燕两国,便皆是退出了会盟。 好在。 其余三晋之赵、魏、韩因为此前赵国之威胁。 攻秦之心坚定。 而楚国亦是如此。 四国联合。 加之“被迫”而加入的卫、陈两国。 号称六国联军。 不过数月。 便出得百万兵。 时庄襄王二年,九月。 列国联军集结一道,号称百万之师。 而赵国,身为此次合纵攻秦的发起之国。 此反合纵而攻秦之主将,自然为赵国之人。 原本,各国之人欲推举资历最高的赵将庞煖为主将。 然而这边。 庞煖却是推辞。 以年纪尚高,不适合任得主将为由,将此次联军主将之位,让给了赵将李牧。 李牧不过而立之年。 相对于将过耄耋之年的庞煖而言。 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年轻一辈了。 然而李牧虽然年纪不大。 在各国之间的声望,却是丝毫不差。 前番秦赵结盟之际。 李牧带着麾下赵军,那可是将周围的列国诸侯们,都打了一个遍。 大小数十仗。 那可是无一败迹。 打得周边各国之人,闻得李牧之名,无不畏惧。 列国士卒,闻得李牧之名,皆以退避三舍。 天下几乎大部分的人,都快要将李牧当成第二个武安君白起了。 便足以见得,此番的李牧在列国众人心中的声望。 所以。 以李牧为主将。 其余各国之人,自然也是没有任何的异议。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此番列国合纵会盟。 便以李牧为联军主将。 而庞煖等为联军副将。 统得百万联军之师。 而直扑大秦而来。 而此番。 随着列国的动作。 整个咸阳城,乃至是整个大秦,亦是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而与此同时。 咸阳宫中。 秦王嬴子楚见得面前的密报,整个人的面色,已经是十分的凝重。 诚然。 以目前秦国的实力,自然是无惧。 然而,如此大规模的会战。 注定了,会是如此的惨烈。 如今秦国休养生息而至于今日。 若此战一旦失败。 即便是强大如秦国,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一个不小心。 若是损失惨重的话。 说不定,还给了其他列国,逆转局势的机会。 所以。 如今嬴子楚身为秦王,事事自然都当是如履薄冰。 这边。 嬴子楚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锦帛。 那脸色呈现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轻咳一声。 忙是以巾帕捂面。 而后。 悄然的要将巾帕收得起来。 却是被嬴政缓缓的从手中取过。 但见得那一丝触目惊心的嫣红。 嬴政默然。 而后才是搀扶着嬴子楚坐下,为嬴子楚递上一杯果浆:“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去岁时,尚是偶尔咳血。如今,几是日日而咳血。” 嬴政静静的见得面前的嬴子楚,语气虽是不疾不徐。 然而其中,却有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或是唏嘘,或是遗憾。 而嬴子楚却是爽朗一笑,自顾的摆了摆手。 以手捂面。 脸色虽然还是苍白。 然而这个年不过三十余的年轻秦王,却无丝毫死亡即将来临前的恐惧。 反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洒脱。 “人嘛,总归是要死的。” 嬴子楚轻笑着,只是拍了拍嬴政的肩膀,而后缓缓望向前方:“早死晚死,又有何妨?终归是一捧黄土罢了。” “只是未曾见得你及冠,终为寡人之憾也。” 陆仁不语。 三世为人。 陆仁自然是能言善辩。 但此刻。 竟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眼前的嬴子楚了。 “多撑一段时日吧,大秦总是离不开你的。” 更像是宽慰的一句话。 引得嬴子楚嘴角笑意更甚:“政儿是在宽慰于寡人么?” “大秦离开谁,都还是大秦!” 眯着眼睛。 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嬴政,嬴子楚的神色却是郑重了起来:“况且此番,便是寡人离去,我大秦尚有政儿,寡人亦无虞矣。” 嬴政并不应。 望向已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的嬴子楚。 只是叹息。 却见得这边。 在他的搀扶下。 嬴子楚目光一直静静的放于一处。 那不是别地。 正是函谷关所在的方向:“此番,白淑能胜么?” 此刻。 大秦朝堂之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明白。 嬴子楚这个秦王,欲提拔白淑。 就如同当年之先昭襄王,提拔昔日之武安君一般。 然而这些人。 自然不知晓嬴子楚之身体情况。 自然也不知道。 打从一开始的时候。 嬴子楚这个秦王提拔白淑。 便仅仅是为了嬴政这个太子,留下自己未来的班底而已。 毕竟。 朝堂之上。 派系复杂。 各方势力,可谓是犬牙交错。 他这个秦王,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而偏偏嬴政这个太子,时年不过十二岁。 待到即位之后。 便以嬴政之聪慧。 却也难免有主少而国疑之事。 届时。 若无自己信任之心腹当朝。 便以嬴政之能。 日后秦王之路,怕亦是难走。 于是乎。 便有了如今白淑镇守函谷关一事。 如此番。 白淑能如同昔日之武安君一般。 阻列国合纵联军于函谷关外。 那么几乎是毫无疑问的。 身为武安君之女身份加持的她。 立马便可一跃成为大秦朝堂之新贵。 亦可成为未来嬴政之左膀右臂。 但问题依旧是如此。 白淑,当真能胜吗? 非是嬴子楚轻视。 然白淑身为一介女流。 虽前番汾水大胜于赵军,出得奇谋。 然而即便是现在。 也没有人能觉得,白淑能达到甚至仅仅是接近其父昔日的地步。 甚至。 便连众人对于王翦的期望,也远在白淑之上。 面对嬴子楚的询问。 嬴政却同样是将目光望向函谷关所在的方向。 当提起白淑的时候。 秦国太子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白淑能胜,而必胜!” 语气几乎是斩钉截铁。 这种确凿的语气。 即便是嬴子楚,也很少自嬴政的口中听到。 而他明白。 一旦是嬴政用上这般语气的时候。 还从来为曾有失言的时候。 于是乎。 嬴子楚放心的笑了:“看来,你对白淑,信心十足?” “当然,因为她为武安君之女!” 而嬴政,亦是洒脱一笑:“现在政还记得,白淑欲为白氏冲夺回武安君之名号呢!” 陆仁再低头。 那目光已经是如同鹰鹫一般的锐利:“眼下,武安君之名,且暂寄于吾手!吾等着她,亲手而取之!” 当是时。 一王,一太子。 皆是望向函谷关。 此刻。 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从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这场即将开始的大战。 还没有开始。 他们秦国,便已经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于是乎。 整个天下。 都是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随着列国合纵联军的形成。 便一路浩浩荡荡,径直西行而朝着秦国攻伐而去。 而得到消息的秦军。 以白淑这秦国主将之令。 没有丝毫犹豫。 放弃了先前占得魏国之高都、汲地;韩之成皋、巩地;赵之太原、长平、上党等地。 整个兵力,大幅度的收缩,尽数的退回了秦国本土。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列国一路顺势将这些地方,都是毫无阻碍的收复了。 三晋之国,自然是因此一片的欢腾。 毕竟。 此番收复的,都是他们被秦国所侵占的国土。 借着合纵的机会,能收复失地,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 至少对于李牧这个联军主将而言,便是如此。 此番。 其余等人于上党城中。 刚刚从秦人手中,收复了上党。 不少赵国将士,都是欢天喜地。 然而这边。 一转头,却是见得李牧低着头,深深皱眉,脸上的神色也是不大好看。 见得如此。 不少将士都是有些疑惑的询问着:“将军,此番复得上党,当为我赵国之大喜也,将军何故而愁眉不展?” 第一百一十一章历史的轮回,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 踏在上党的土地上。 便以联军其他将士而言。 能兵不血刃,便从秦军的手中收复此前为秦军所据的失地,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此番。 听得众人之言。 庞煖和李牧相视一眼,脸上的神色却俱是一丝凝重。 庞煖深呼一口气,便是朗声道:“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若秦不撤军,虽我军攻克上党、长平等地,自需伤亡。然如此一来,秦军战线过长,远离国图与吾等交战,必定顾此失彼,便与吾等可趁之机,趁秦军兵力不集中之际,甚至有机会趁机攻入关中。” 而在庞煖的身后。 李牧脸上的表情很是紧绷。 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十分的郑重:“然而此番,秦军及时撤退,吾等再无趁势而入之机。秦军之主将此撤退之举,实在是有先见之明,高明至极啊。” “虽此番,失得寸土,然于秦国而言……只需击退吾等此番合纵而攻秦,所失之土,不过须臾,便可重为秦国所夺……” 听着李牧及庞煖一字一句。 这边在场众人的脸色,也是无比的凝重起来。 很明显。 他们都已经是明白了李牧的意思。 当下。 便是有人询问道:“吾等听闻,此番秦国之主将,乃是昔日武安君白起之女白淑?” 一句之后。 众人皆是默然。 倒并不是因为白淑乃是女子,便亲视于白淑。 事实上。 在白淑刚刚开始参军的时候。 的确是受到了一些轻视。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 女子参军,到底还是一件稀奇事。 从体能等各方面,皆是很难及得男子的情况下。 女子参军,天然的便存在着劣势。 不仅仅是其他各国之人,便是秦国内部,亦是有人讥讽白淑不自量力。 然而其后。 白淑便用铁一般的事实,让这些人闭上了嘴。 特别是历经诸多大战之后。 白淑之名,已经是闻名于整个天下。 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武安君白起之女。 皆言白淑,乃是虎父无犬女。 而这边。 听得此人之言。 众人皆是沉默。 “是啊……武安君之女……” 随着这一句。 一下子。 便是将他们直接的拉回了从前。 虽然距离那一战,已经是足足过去了十数年。 然而。 那一战。 却始终无法在他们的脑海中忘却。仟韆仦哾 那是对于列国无数人而言,堪称是噩梦般的一战。 也正是那一战之后。 原本合纵一道尚能和秦国相抗的列国,皆是损失惨重。 也可以说。 也正是这一战,让大秦的问鼎之势,已经是彻底的无法阻挡了。 而秦军的主将,正是武安君白起…… 昔日武安君以一己之力。 拉着包括着信陵君魏无忌、春申君黄歇、平原君赵胜以及名将廉颇、乐毅在内的列国五十万大军陪葬。 一战。 直接击碎列国之脊梁。 而眼下这一战。 同样是函谷关…… 秦军的主将,却是武安君白起之女白淑。 仿佛是成了一个轮回。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起了他们。 而很明显。 那样的回忆,显然是不大美妙的。 一时之间。 众人的脸色,都是十分的难看。 “此战……” 众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此刻心中,其实都是和明镜一般。 这一战。 他们当真是能赢吗? 在这么一刻。 哪怕是这些率领着列国联军的将领们,自己心中都没有个底。 人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胜不骄,败不馁。 然而眼下。 都还没有开战,却已经丧失了信心。 此为兵家之大忌也。 作战前,连取胜地方的信心都没有,这一战,他们又当真是能胜吗? 庞煖和李牧相视一眼。 见得众人深埋眼底的那一股子畏缩不前之意。 皆是深呼一口气。 他们没有发怒。 因为他们知道,这根本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们非是一国之军,此番合纵一道而攻秦。 对比同为袍泽,作战默契的秦军而言,本就是有着先天性的劣势。 如果此番,再行斥责。 以至于离心离得,本就是难打的一战,便是愈加的难上加难。 资历最深的老将军庞煖,给了李牧一个神色。 而这边。 李牧不出片刻,便已经是起身:“诸位以为,此战,吾等可能胜否?” 一句之后。 在场列国众将,却是不明所以。 纷纷抬起头来:“将军此言何意?” 面对众人的询问。 而这边。 身为联军主将的李牧,脸上的神色却是无比的郑重起来。 朝着众人深深的一拱手:“牧年少,论及资历、论及临战之经验,自弗如诸位前辈老将远矣。作战多年,却也知用兵一道。” “论战,先以用兵;论用兵;先虑胜;而虑胜,则须先知为何而战也。” “而如今,诸位可知,吾等为何而战?” 一干众将带着些许的疑惑。 下意识便是直接应道:“将军所言何故?吾等聚义与此,自是为了合纵而诛得暴秦。” 李牧亦是点了点头:“诸位说得有离,合纵而诛秦。” “然诸位可知,吾等为何要伐秦?” 仅仅是这一句。 在场众将自然不是什么愚人。 几乎是一瞬间。 便已明白了李牧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下。 纷纷是为自己先前之怯战,而感到有些羞愧。 正欲多言。 却见得这边,身为主将的李牧已经是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那锐利的目光,紧紧的放在他们的身上:“牧之意,想必诸位已尽而知之。” “吾等之所谓合纵而伐秦也,非为何故,便以如今之天下,秦强而吾等弱也。” “秦有百万兵,皆虎狼之师,而非一国而能挡;秦有鲸吞天下,囊括四海之心,而非一国而能挡。” “若不战,吾等之妻儿老小,同族袍泽,国人国土,皆沦丧于秦人之手也!故此番,此番吾等聚义于此。何也?为免于国难也。” “此战,便不能战,吾等亦需战之;此战,便不能胜,吾等亦必胜之!此番未战而先怯,欲将国人国土,父母兄弟皆与之秦人?” 洋洋洒洒的一番话后。 在场众将,皆已经是双目赤红。 一股难以言说的东西,从他们的心底涌现出来。 如果说。 在此之前。 他们虽然合纵而聚义,却不过是因为大势所趋。 联军内部,尚不是铁板一块,各有异心。 毕竟。 虽合纵而攻秦。 乃是列国之目标。 然而毕竟各为其主,虽攻秦,谁却都不希望自己麾下大军,蒙受过多损失。 合纵其表。 却依旧不过是一盘散沙。 然而现在。 李牧一番仗义执言,却至少是让这盘散沙,暂时的开始凝成了一块。 一时之间。 众将皆是羞愧而低头拱手:“将军,前番吾等……” 然而话还没说完。 李牧大步上前。 将众将一一扶起:“诸位,吾等聚义,合纵攻秦,非为一国,而为各主也,而为天下也!” “望吾等当同心而戮力,一道伐于暴秦!” 慷慨激昂之言。 不过须臾。 便是让李牧在军中之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在李牧的身旁。 老将庞煖眯着眼睛,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望向李牧的眼睛,满是欣慰和庆幸之色。 所欣慰的是。 秦有主将白淑,乃名将之后,有勇有谋。 而他赵国,他联军的主李牧,自己便为当世之名将! 其勇、其谋,亦当胜过白淑多矣! 而此刻所庆幸的是。 他这一生。 历经赵之四王。 见识国赵之廉颇、乐毅等等无数的名将。 然而,他们都随着时间的消逝,逝去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历经风雨。 赵国由弱而强,极盛转衰。 如今将颓之际,却依旧还有李牧这样的擎天之柱。 或许便是天佑赵国,所赐予赵国的最后一丝希望。 天当不绝于赵国。 有李牧在。 那么赵国,就尚还有一丝希望。 于是乎。 在如此的情况下。 随着李牧寥寥数语。 庞煖便是和在场其余的列国将军一道,径直的朝着李牧拱手而行礼:“吾等敢不死战!” 而与此同时。 距离联军所在的上党,足足数百里之遥的函谷关。 白淑作为主将。 早已经是镇守于此。 麾下和此前的函谷关一般。 足足四十万秦国精锐之士,正驻扎于此。 防备着随时可能攻伐而至的列国。 而此番。 白淑可以调动的,却不仅仅是这四十万秦军而已。 她此刻奉王命,抵御列国之联军。 除了调动这麾下四十万的函谷守军之外。 秦国国内,其余各路大军,统共四十余万。 只要白淑有需要,请得王命之后,皆可任由白淑调遣! 可以说。 在眼下这一战! 白淑便如同当初的武安君白起一般。 成为了秦国最高之统帅! 凡为秦国之将士。 无论爵位职位高低大小,皆需服从白淑之调遣! 站在这偌大的函谷关之上。 此刻白淑脸上的表情,却俱是复杂。 原本的函谷关。 在十几年前的那一战之后,便已经是随着联军及她的父亲一道,被尽数埋葬在那滚滚的洪流之中。 她这脚下的这一座关隘,不过是后来所重建。 然而,踏着不同的关隘,却立在同一处的地方。 白淑未曾亲历那一战。 甚至,都不想再去关心那场战争的细节。 抚摸着这关隘上的每一寸地方。 上面未有得旧关的刀箭之痕。 然而白淑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厚重。 那是一种传承。 就好似。 每一个秦军将士们,站在此地的时候。 便会明白。 此地。 乃是秦国之门户。 敌人欲攻秦国,欲攻得函谷关。 便需从他们每一个人的尸首上踏过。 如是而已。 于是乎。 当白淑抬起头来。 那目光,已经是无比的坚定。 当日她父亲所做到的事情。 如今她白淑,自然亦一做到。 哪怕为此,而不惜一切的代价! 而便是在此时。 麾下一人,便是匆匆而来。 来人年纪轻轻,一身锐气。 此番见得白淑,是毫不犹豫直接拱手:“启禀将军,上党斥侯来报!” 白淑转头。 静静的见得面前此人。 此人名为李信。 眼下,为白淑麾下一亲卫。 本为秦军一小卒。 只因为在前番汾水一战中,作战勇猛,以一己之力,而斩得敌首十数级。 此后。 便是被白淑调入麾下为亲卫。 此番见得李信匆匆而来,白淑缓缓点头:“可是联军动了?” 前面在据有上党之后。 联军便一直于上党休整。 足足数日过去了。 此刻斥侯来报。 自然是联军有所异动。 果不出其然。 听得白淑之言,李信边是点了点头:“正如将军所言,此番联军前军共二十万人,业已离得上党,火速朝我函谷关奔袭而来!” “而其中军、后军,同样也是紧随其后!预计半月之后,其军便会杀到!” 说完。 那李信思索片刻。 便是犹豫着拱手道:“将军,此番联军之意图,已是再明显不过了,必为攻得我函谷关也。” “以小人之见,是不是禀明我王,令国内大军驰援而至这函谷……” 然而。 话还没说完。 白淑却是轻轻的笑了。 “驰援函谷?” 摇了摇头,白淑幽幽的将目光望向前方:“不,依旧以此前之令。函谷关不需派得一兵一卒。” “命令我王,将国内剩余之兵力,一路十万大军驻扎于,由蒙武将军统领;一路十五万大军驻扎于龙门三渡,由王翦将军统领;一路十五万大军驻扎于武关,由蒙骜和王龁两位老将军统领。” 一句之后。 听得白淑的安排。 李信思索片刻,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切:“将军是觉得,联军会和十余年前一般,分兵四路以攻我大秦?” 大秦地处西锤。 地势复杂,多有山隘险关。 可供大军入得秦国腹地之地,本就是极少。 大体上。 除了函谷关之外。 也就是白淑此前所说的那三处地方。 此前之函谷关一战。 在信陵君魏无忌的统领下。 列国联军在久攻函谷关无果之后。 便是选择了直接朝着方向意图突击大秦。 却为武安君所识破。 以空关之计迷惑联军后。 于其他三路,成功的抵挡了联军。 而在函谷关下。 也有了那以洪流,而埋葬五十万列国联军的故事。 此番以白淑之言。 莫非列国依旧是要采用此前之计策? 第一百一十二章列国何以攻秦? 而这边。 面对李信的询问。 白淑和却并未正面的开始回答。 只是望着李信,沉声笑道:“李信,本将却想知道;以你之见,那列国联军会如何攻我大秦?” 李信沉默片刻。 便是抬起头来。 目光中一阵的思索之后,才是拱手道:“将军,信不过区区一小卒,怎能知道……” 话还没说完。 白淑只是摇头而至李信的身旁:“吾此前亦为秦军一小卒,吾曾听得一言,不想做将军的士卒,不是好士卒。” “你参军不为封侯拜将,欲为一生之士卒也?” “若如此,你便可以不回答于吾。” 仅仅是一番言语。 李信却忙是拱起手来:“将军,信自愿而答之!” 说完。 李信沉思片刻,便是抬起头来:“吾大秦地势险要,目前而言,可供进攻的之地,也就便是将军所语之四处也。” “其中,吾等所在之函谷关,地势险要,背靠地利,易守难攻!吾等四十万大军驻守于此,便是联军百万,想要攻克亦非易事!” “而若至渭水而走水路,联军无得数量足够之战船,是故无法借此开展大规模的进攻。” “武关则是我函谷关相若也,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联军想要攻克武关,绝非易事。至于河套之地,那联军若欲攻入河套,需先行自赵国而国得塞外之地;不但时刻有遭受异族袭击的风险,且需渡过北山山系,困难重重;和渭水一般,同样是不适合大规模出动大军。” 当李信说完的时候。 这边。 白淑眯着眼睛,嘴角已经是闪着不住的笑意:“所以,以你之意,莫非那联军,便不攻了我秦国了么?” 毕竟。 以李信的意思。 列国联军无论从哪里攻击秦国,都是绝非易事。 说着,简直是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李信听得白淑之言。 同样也是缓缓摇头笑道:“将军,虽兵法言及,骄兵必败;然而此番,我大秦自武安君函谷关一战,重创列国联军之后。那列国联军,便已是彻底丧失了与吾等抗衡的实力。 “此番,别说不过是魏、韩、赵、楚四国,加上区区卫、陈之地,便是天下那齐、燕两国皆会盟而入得那联军又何妨?” “能奈我大秦如何!?” 一番言语。 李信之言。 可谓是慷慨激昂。 毕竟。 眼下的李信,还是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少年。 放在白淑的前世,也不过只是个刚刚上了高中的少年罢了。 但是在眼下的大秦。 却已经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厮杀了好几年了。 让眼前的李信,成熟得简直是如同后世的中年一般。 然而,毕竟是少年意气。 此刻的李信还未被磨平其棱角。 正如李信所言。 以如今的大秦,便是列国合纵,又能奈得大秦如何? 如今的秦国,早已不是十余年前,历经和赵国三年大战,国力民力皆是匮乏的时候了。 坐拥足足近百万大军。 国力鼎盛,而民力尚足用!仟仟尛哾 上下齐心! 便是正面对决,亦有以一而敌六的实力。 更别说。 如今他们只是需要防守罢了。 秦国本土。 地处西地边锤之地。 可以进攻之处,原本就是少之又少。 便以列国合纵一道。 想要攻入大秦,也可谓是难上加难。 而且。 一旦陷入了战争的泥沼。 大秦自然是耗得起的。 然而列国…… 却自然是耗不起的。 而这边。 短短一句话后。 李信便是朗声道:“如果,列国联军,仍以前番数次合纵攻秦之法而攻之,却不过是徒劳无功。” “所以……” 而这边。 当李信的话还没说完。 一旁的白淑便已经是抬起头来:“所以,便以你之意,此番列国联军该当如何?” 而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李信便已经朗声道:“若此番,列国联军欲攻入我秦国,必以奇招!” “此番,那联军之主将,为赵将李牧,此人虽然年轻,却是当世之名将。其领兵,多以奇变波诡,令人捉摸不透。此番领得各国兵马攻我大秦,必不会循规蹈矩,而以奇变之势,而攻我大秦。” 随着李信的一句之后。 这边。 白淑同样也是眯着起了眼睛。 整个人的脸上,也亦是郑重之色:“奇招么?” 那目光,静静的放在偌大的舆图之上。 白淑的目光中,此刻满是思索之色。 而此刻。 便是在白淑的直播间。 随着这么一幕。 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是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事实上。 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 他们便已经是见得白淑为了此战,到底是做了多久的推演和思索。 此番大战将启,皆是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便连直播间的气氛,也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好紧张啊!这一切,就好像是回到了那时候一般……” “唉,那个时候,武安君也是如同白淑这般,领兵镇守函谷关……” “转眼间,我们这边还没过多长的时间,然而白淑他们所在的时代,却已经是天日变换。武安君离去已经十几年了,如今白淑接替了曾经的武安君,成了秦国的支柱……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是啊,如果是十几年前,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大秦能赢吗?” “一定能赢的吧!加油啊,白淑!不要辜负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要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在直播间中。 所有的观众们,都是紧张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因为他们知道。 无论是对于白淑而言。 还是对于白淑背后的秦国而言。 这都是极具意义的一战。 这一战。 大秦踏过去了。 从此,一统天下之势,便已是成为了定局。 天下列国,便只是秦国案板上的鱼肉,只不过任由秦国宰割罢了。 而大秦没踏过。 那么天下的局势,便是风云变幻。 大秦一统天下之势,难免是出现一丝变数。 所以。 于情于理。 这一战。 大秦和白淑,都必须要赢! 只是。 正如同先前那李信所言。 此战。 对于列国而言。 同样是倾上了一切的一场大战。 李牧这个同样被誉为当世名将,下一个武安君白起的战神,到底用一种如何的方式,来打响这进攻大秦的一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迟迟不攻,李牧意欲何为? 很快。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偌大的函谷关下。 以白淑这个秦军主将之令。 四十万守关之秦军将士。 严阵以待。 厉兵秣马。 准备应对着随时可能攻袭而来的列国联军。 时秦庄襄王二年,九月己亥日。 秋去冬来之际。 列国联军,终究是到了。 然而。 正当所有秦军将士,都是严阵以待,准备迎接联军之猛攻时。 预料之中的进攻,却并未到来。 而正是在此刻。 李牧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经过复修之后,比之此前愈加坚固的函谷关。 缓缓的眯着眼睛,不由得缓缓摇头:“这便是函谷关么?不愧为天下之奇关,果真巍峨壮观!” “背靠山原,面临大河,易守难攻!兵家必争之地啊……” 李牧一字一句的说着。 而这边。 身旁的韩将、魏将及楚将。 则已经是来到了李牧的身旁,朝着李牧缓缓的拱了拱手:“启禀将军,眼下时候开始进攻函谷关?”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 正如李牧先前所说。 函谷关乃是易守难攻之地。 便是以联军此番的兵力,想要攻下这偌大的函谷关,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无论怎么说。 他们此来。 便是为了攻入秦国。 而若欲攻得秦国。 则必先攻之眼前的函谷关。 正当众人期待着李牧这个主将下令之时。 谁也没有想到。 李牧却是轻笑一声,缓缓的摇了摇头:“攻函谷?” “为何要攻得函谷?” 仅仅是一句之后。 面前的众人。 别说是其他的韩将、楚将、魏将了。 便是对李牧几位熟识的庞煖,此刻也都是瞪大了眼睛。 很明显。 李牧这一番言语。 他们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攻函谷? 虽然此前。 在此番合纵而攻秦,到底该以何处为主攻之地。 众人都是各持己见,而僵持不下。 然此番。 李牧这个主将。 带领着他们这联军主力,前来了此函谷关。 以他们之见。 看来李牧还是如同列国此前几次攻秦一般,选择先攻函谷关。 到了现在。 兵临函谷关之下了。 李牧这个主将,却说不攻函谷关? 这却是什么意思?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 便见得这边。 李牧踏上前来,望着前往那凛冽的秋风。 以及在那凛冽的秋风下,已然是一派肃杀的函谷关:“眼下,四十万秦军于函谷关上,严阵以待而备我联军。” “诸位以为,吾等要付出多少代价,足以攻得函谷关?” 仅仅是一句话。 便是让在场众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才是沉声道:“那以将军之见,吾等眼下,该如何是好?” 面对众人的询问。 只见得李牧这边。 将目光望向远处的函谷关。 而后,再将目光望向帅账之中的舆图。 于是乎。 不过是片刻之后。 当李牧将自己的想法,皆是公诸于众的时候。 现场几乎所有的人,全部都是瞪大了眼睛。 “以将军之意,欲绕道蒲阪!?” 所有的人,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牧的想法。 以李牧之意。 大军先与秦军对峙于这函谷关下。 然后。 暗中绕道蒲阪,南渡大河。 只是。 众人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的是。 李牧为何会选择这个路线。 要知道。 绕道蒲阪,渡过大河。 固然可以迂回而绕过函谷关后,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然而。 问题是。 便是绕过了函谷关。 然而联军要面对的,却是那几乎是漫无边际的秦岭。 人道古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然而事实上。 此番在通往外地的蜀国栈道的连接下。 蜀道虽险峻,却也不至于是无路可走。 然而此番。 以大秦目前的情况下。 在通往关中的各处重地,都是为秦国重兵所把持的情况下。 想要翻越秦岭,奇袭关中。 其难度,并不亚于蜀道之难。 即便是绕过了函谷关。 然而,想要在根本没有道路的情况下。 越过秦岭,从而前往关中,直至咸阳城下。 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李牧却依旧是面色平静:“诸位放心,此事吾自有计较。” 于是乎。 足足三月。 寒冬加持之下。 这无数列国联军,和白淑所率领的函谷关秦国守军便是在这函谷关前,足足对峙三月。 这边。 副将桓齮终于是坐不住了。 见得远处的列国联军,整个人的脸上,满是疑惑之色:“足足三月,这列国联军仅仅是和我军对峙于函谷关前。” “既不发兵,也无任何撤退的迹象,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说实在的。 别说是桓齮了。 便是此刻。 白淑的直播间中。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满是不解。 “那对面的列国联军,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是啊,为什么足足三个月的时间,一直是和白淑还有秦军对峙在函谷关下,根本不发动任何的攻击。” “这不是白白浪费粮食吗?白淑不是说,那位赵国的李牧将军,乃是当世之名将吗?李牧身为联军的主将,为什么还不明白麾下将士,发动攻击!?” “是啊,既不进攻函谷关,也没有其他的行动,这不是白白浪费联军的粮食吗!?” “莫非,那李牧在使用什么计策?” 很明显。 对于李牧既不进攻函谷关,也没有其他行动的举动,直播间的观众们,是怎么也不明白李牧的用意所在。 便连处于上帝视角的观众们都是如此。 就更别说。 桓齮这些当局者了。 听得桓齮之言。 在他的身旁。 李信也是微微的皱着眉头。 看着远处,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列国联军。 满脸皆是疑惑之色:“这李牧,到底是意欲何为!?”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时秦庄襄王三年,一月。 距离众人所在的函谷关不过十余里的联军帅账。 李牧转头,见得面前的众将:“情况如何?” 随着李牧的一句询问。 这边。 那众将士,皆是点头拱手:“麾下将军,皆听从将军之调遣!” 随着众将士之言。 一时之间。 整个帅账之中。 联军已经是战意盎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乎。 不过翌日。 待得寒冬刚刚过去。 双方对峙于函谷关,将近三月。 以联军主将李牧之令。 无数列国联军。 终究是朝着函谷关,发动了攻击。 “报!敌军前军十万,业已逼近弘农河!” “报!敌军右军五万,自弘农河右岸三十里渡河!已朝着我军主力,直扑而来!” “报!敌军左军五万,自弘农河左岸三十里渡河!已朝着我军主力,直扑而来!” 一时之间。 整个函谷关上,战报一个朝着一个传来。 正所谓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联军三月未战。 而一战,便已是迅猛之势。 这三月以来。 联军在李牧的命令下。 未曾朝着函谷关,甚至是弘农河,发动一丝一毫的进攻。 虽然。 此番白淑已经是下令,无论联军如何动作。 关前的秦军将士,皆是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然而此番。 足足三个月过去了。 虽然白淑依旧是每日下令。 命令麾下将士提起警惕。 时间一久。 对于几乎每日重复的命令。 以及联军只是对峙而并不进攻的态势。 绝大多数的秦军将士,依旧是有些松懈了。 眼下。 不过是眨眼间。 便是有十万联军。 在左右侧翼渡河而来。 于侧翼,朝着秦军直扑而来! 而这还不是关键。 十万前军,在李牧的指挥之下。 正在渡河而去。 可谓是牵扯了秦军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而在这时。 河畔的秦军如果依旧是执着于抵挡联军前军渡河。 其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这边。 无论是桓齮还是一旁的李信,整个人的脸庞上,都已满是郑重之色。 下意识的,便已是见得面前的白淑:“将军,敌军来势汹汹,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眼下。 于白淑的此前的命令。 大约有十五万秦军,驻扎于弘农河西岸。 而此番。 面对联军的突然袭击。 很明显。 这十五万秦军的兵力,很明显已经是不够了。 以李信和桓齮之意。 此番自然是当以函谷关中的大军,迅速驰援。 然而。 两人不过是一句之后。 白淑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远处已经是直扑而来的联军左右两翼的大军。 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弘农河岸的十五万大军,趁着联军左右两翼未得接触之时,节节抵抗,有序撤回函谷关中。” 仅仅是一声令下。 那边的桓齮和李信两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将军!?” 两人言语之中。 都是带着不住的疑惑。 很明显。 虽然此刻,联军猛攻而来。 打了秦军一个猝不及防。 然而。 以秦军的兵力。 依托弘农河之地利。 不是没有机会抵抗。 却为何还未交战,便令得麾下大军撤退? 便连直播间的观众们,对于白淑的这个命令,也是十分的疑惑。 “啊?白淑这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要撤退啊?那联军渡河而来,便是有左右两翼的大军,然而只要及时驰援,联军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克弘农河,为何眼下,还未交战,便是要撤退而去啊?” “不会是第一作主将,所以紧张了吧?” “这怎么可能!?白淑好歹也参军这么多年了,自从自范相那里出师之后,你们可曾见过白淑什么时候慌乱过?” “但为何此刻,要撤退啊?这不是白白的将弘农河,而拱手让于联军吗?” 唯有在此刻。 华夏军部指挥所之中。 一番华夏现役最高之参谋部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先前于白淑的直播间中,频频发言为观众解惑的张少将,也是于众人之中。 然而堂堂少将的他。 却也仅仅是这些人中,极不起眼的一人罢了。 但见得其中一人缓缓抬头,望向面前巨大屏幕之下的白淑,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以弘农河,诱敌而深入,使联军不得已而大军深入,从而陷入泥沼么?” 而其余众人,亦是缓缓点头。 “是啊,如果如此增援弘农河,而和联军开展近距离肉搏战,放弃函谷关的地利,而与联军展开对弘农河的争夺,除了徒耗兵力,不过是得不偿失。” “区区一弘农河的得失,自然是无关紧要。眼下秦军只要固守函谷关,以函谷关的地利,联军想要攻克函谷关,绝对是无比艰难!” 在直播间中。 见得白淑这边从容不迫的调度着麾下大军。 饶是在场众人,亦是感慨不已。 “得地而失人,人地皆失;得人而失地,则人地皆得;如今的白淑,已尽得兵法之要了啊……” “一言一行,思索考量都是有了大将之风;便是以当日的武安君的标准,白淑也足以称得上一句良将了!” 众人一字一句的说着。 那表情上,都是些许的唏嘘。 纵使是在白淑所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足足十二年。 然而。 他们这边的现代社会,却也不过过去了短短一年而已。 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 他们看着白淑从一个根本不通军事的小白。 一点点的变成了如今的秦军主将。 一时之间。 众人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他们的眼中。 白淑的形象,竟然是开始和那个伟岸的身影,重合到一起。 便是在他们的注视下。 白淑面对桓齮和李信两人的询问。 缓缓的抬起头来。 见得远处的弘农河:“区区一弘农河之得失,不足挂齿。” “须知此番,吾等奉王命而守关。吾等身后,是咸阳,是关中,是大秦无数的黎民百姓,不得有丝毫闪失。” “眼下之我大秦,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国力民力皆是强盛。背靠国土山河,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而观之列国,疲于久战,远道而来,所耗之钱粮巨亿,必求速战也。如此鏖战于弘农河,不过正中列国之意,于我军又有何益?” 不过寥寥数语间。 桓齮和李信两人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同时对于眼前这位身为女子的秦国主将,亦是愈加的倾佩。 忙是拱手:“将军明见,此前是吾等……” 话还没说完。 白淑只是缓缓摇头:“多说无益,尔等以吾之令,所有大军,皆是有序撤回关中。” “任凭联军叩关,只许守关,不得出关而击。” “同时,严防弘农河、大河隘口,不得给联军任何的可趁之机!” 随着白淑的一声令下。 仅仅是瞬间。 所有秦军面对猛攻而来的联军。 节节抵抗,有序撤离。 在联军主力赶到之前,便是尽数的撤回了函谷关中。 此后。 面对联军数番攻关。 却依旧是不为所动,只是守关。 一时之间。 以函谷关之地利,加之秦军将士守土卫国之悍勇。 联军便是攻势凶猛,却依旧不得寸进。 足足半月。 整个函谷关中,每日皆是一片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原本新建的函谷关。 面向弘农河的那一侧。 已经是全然见不得丝毫的 这边。 弘农河东岸。 联军帅账。 半月的猛攻,联军不单单是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 反而是损兵折将。 让整个帅账之中。 本是高昂的气氛,都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便是庞煖都是起身,望向远处的函谷关所在的方向,整个人的脸色已是十分的凝重。 “不动如山,吾等猛攻半月,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良久,才是缓缓摇头,一声叹息:“秦将白淑……便为一女子,却有不输于天下任何名将之能……” “武安君之女……虎父无犬女也……” 原本对于秦军以白淑这个女子为主将。 众人心中虽然未曾说些什么。 却难免是有所轻视的。 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是幻想着。 在前番的速攻之计下。 白淑会选择于他们相持于弘农河。 最后,他们便可以兵力的优势,大肆的消耗秦军兵力。 不必以此前李牧之计。 便可直接拿下函谷关。 然而血淋淋的现实。 却无疑是给了他们沉沉的一击。 在白淑的指挥下。 秦军的守势,可谓是密不透风,毫无破绽。 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可乘之机。 便在此番士气低落之际。 庞煖将目光缓缓的望向面前的李牧。 身为联军主将。 李牧此番,虽然联军进攻受阻,脸色却依旧是平静。 “将军,吾等此后,当如何行事?依旧继续进攻?” 随着庞煖的询问。 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了面前的李牧。 迎着众人的目光,李牧只是缓缓的抬起头来:“自然继续进攻!而且,不但要进攻,且声势要愈加浩大!” “不仅仅是这函谷关前,传本将之令!” “令河套一路,大军数万,即刻攻袭河套!” “武关一路,大军数万,即刻攻袭武关!” “其余两路,亦同时朝着秦国关隘发动攻击!” “记住,其声势务必浩大!务必吸引秦军所有注意力!” 一句之后。 其余众人皆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可是将军,如此一来,我军之伤亡必然惨重,甚至还会遭遇大败,此计是否是……” 话还没说完。 李牧却是径直抬起头来:“我要的,便是我军遭受大败!” 仅仅是一句话。 现场众人,便已经是如遭雷击。 要知道。 他们凡行军作战者。 哪里是有不希望自己能胜的呢? 而眼下。 李牧这个主将,却是要他们遭受大败? 哪里却是有这般的道理。 当下,正欲劝谏。 却见得这边,李牧目光灼灼是一字一句道:“昔日,武安君以数万秦军及光狼城为诱,引我赵军东进,二月而屠得我赵军四十五万。” “武安君如此,而如今,吾等为何不能如此?” 话都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 众人哪里还不明白李牧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前临战前。 李牧这主将便已是定下了绕道蒲阪,迂回至函谷关后而突袭咸阳之计。 然而。 若绕道蒲阪。 则必须越过终南山。 终南山上,无有道路,山势崎岖。 可谓是险峻无比。 在众人看来。 在根本没有道路的情况下越过终南山。 根本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 更何况,还是要大军越过终南山而突袭咸阳了。 这边。 一干众人皆是皱眉:“只是将军,以终南山之地势……我军欲渡得终南山,根本是难上加难啊!”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 而李牧,却依旧是目光清澈:“奇出于正,无正不能出奇。愈是困难,便愈是不可能。而秦军,亦猜测不到,然否?” 一时之间。 众将皆为之语塞。 正欲多言。 却不知道何言而劝得李牧。 半晌。 皆是叹息一声,朝着李牧缓缓拱手:“吾等,谨遵将军之令!” 现场本就是凝重的气氛,此刻是变得愈加的凝重。 不过片刻之后。 李牧便又是将目光望向庞煖:“庞煖将军何在?” 一句之后。 庞煖便是直接出列:“末将在!” 李牧猛然抬头,紧紧的望向咸阳所在的方向,那目光中尽是阵阵精芒:“你自领得精兵二十万,绕道蒲阪,越终南山,直插咸阳而去!” 说着这话的时候。 李牧脸上的表情已满是郑重,甚至是带着疯狂:“庞将军,三月!你有三月的时间!三月之内,不管咸阳能不能克,你必须对着咸阳发动最为猛烈的进攻!” “若此计成,则我列国得存。若此计不曾,则此后,吾等再无入得秦土之机,老将军可明白!?” 短短的几句话。 却仿佛是用尽了李牧一身的力气。 其话中意,庞煖又如何是不能明白? 可以说。 李牧赋予在他身上的重担,从来便不是是否攻克咸阳。 他这一支奇兵。 奇袭咸阳,短时间内,自然能让秦军震恐。 然而堂堂秦国之都城,又岂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更何况。 他孤军深入。 没有丝毫的粮草补给。 秦军只需要依托咸阳城之坚固而固守。 待到他的孤军粮草耗尽。 则他们便是不战自退。 从以。 以李牧之计。 他这一支奇兵。 将成为吸引秦军注意力、以及驰援的关键! 而如此。 也就代表着。 他这一支奇兵,其实是成为了一只弃子,一个吸引秦军的诱饵…… 如此的后果,必定是——九死一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李牧惊世之计,秦国危局! (奇袭咸阳的大军已经改成了20万,不好意思呀,昨天这里写错啦。) 庞煖沉默着。 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老将军只是洒脱一笑,朝着李牧缓缓一拱手:“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世之名将。 历经无数大战。 然而此番,庞煖的脸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或者是,视死如归。 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现场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而李牧堂堂联军主将。 面对庞煖。 单膝而跪地,执以晚辈之礼:“一切,皆系于老将军之身!” 于是乎。 不过数日之后。 咸阳宫中。 嬴政见得麾下递过来的密报,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哦?这倒是有些意思。” 距列国合纵而攻秦,已历近四月了。 眼下。 已是庄襄王三年,二月了。 嬴子楚的身体,愈加的差了。 甚至。 已经是到了不得下床的地步。 卧床至今,已是一月有余了。 在如此情况下。 自然不能再胜任秦王那繁重的政务。 于是乎。 在如此的情况下。 嬴政这个秦国的太子,便接替他的父王,处理起了大部分军政大务。 “咳……咳……咳……” 便在嬴政皱眉之时。 在嬴政的身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嬴政转头。 便见得嬴子楚面色苍白异常,在宫人的搀扶下,勉强的直起了身体。 “政……政儿,可是前方战事有变?” 伴随着嬴子楚断断续续的呼喊。 嬴政上前。 接替宫人,扶住了嬴子楚的身体。 只是使了个神色。 整个寝宫之中。 所有的宫人,皆是退下。 而嬴政再望向嬴子楚脸上也是多了一丝的无奈之色:“如今,你当好好调养身体,前线之事自有白淑等人,不必担忧。” 嬴子楚低头。 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大限将至的苦恼与烦闷。 反而是多了一丝的洒脱:“咳咳,人皆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吾之身体,吾自知也。” “调养?不过苟延残喘……” 正说着。 秦王子楚抬头,浑身上下满是利色:“如此之死法,寡人不欲也!” 嬴政默然。 不过片刻,便是轻声道:“前方斥侯来报,数日之间……列国联军一改往日之常态,于函谷关、河套、武关、龙门三渡多地,同时发动猛攻。” 一句之后。 嬴子楚低着的头陆猛然抬了起来:“三月不动,一动便有如此之势!?” 原本脸上病怏怏的神色,在这一刻彻底的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满是思索之色。 望向嬴政,也满是凝重:“可因这是何故?联军莫非粮草不济也?” 嬴政摇头:“列国有备而来,粮草充足。” 再问:“各国之王下令,以速攻我大秦耶?” 嬴政依旧摇头:“各国之王吸取昔日之教训,于联军之务,悉数交于李牧之手,只供钱粮、甲兵,并不过问军务。” 这一次。 嬴子楚便已经是重重的皱起了眉头:“李牧此人寡人亦是知晓,此人乃世之名将也,堪有昔日武安君之能。” “如此名将,怎会如此不知轻重,盲目而攻之,其中莫非有诈!?” 嬴政颔首。 目光缓缓的望向前方:“李牧此人,深谙用兵之道,正奇合变,不循常理,领兵之道,早已是登堂入室。此番之举,自有深意。” 嬴政仅仅是一句之后。 嬴子楚微微点头。 然后片刻却又是皱眉:“政儿所言自是有理,然而此番其人此举,却是所为何理?” 嬴政并不多言。 只是缓缓的将手中锦帛递到了嬴子楚面前:“父王,此乃白淑所呈之书。” 嬴子楚不疑有他。 接过锦帛,有些吃力的看了起来。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脸上那眉头,便依旧是紧皱:“以白淑言之,联军欲奇袭我咸阳?”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 嬴子楚又是猛然咳嗽数声。 在嬴政的搀扶下,强行的坐直了身体:“政儿,然如今我大秦之将士,已镇守所有入秦之要道。” “联军便欲攻得咸阳,然而何以入得我国土?” 在论及如此大事的时候。 嬴子楚的脸上,已经满是不住的郑重之色,也没有了昔日的苍白。 看上去,倒不似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浑身上下,已满是身为秦王的威仪。 面对自家父王之询问。 嬴政低头,望着嬴子楚挂在床头那幅巨大的舆图,是轻声道:“秦国多有大川环绕,此乃秦国之优势所在,却亦为秦国之颓势。” “无论联军以何种方式而至我国土,然其最终的目标,总是不便的,自是我大秦之咸阳。” 仅仅一句。 这边。 嬴子楚便已经明白了嬴政的一切意思:“那以政儿之意,我秦国该如何应对?” 而这边。 嬴政眯着眼睛,缓缓的望向窗外的天空:“在白淑的上书中,父王不是已然明白了么?” “眼下,白淑为我秦军主将,欲使函谷关二十万,以驰援咸阳。白淑之意,便是嬴政之意。” 眼下。 面对列国的围攻之下。 便是大秦的兵力,也是有些捉襟见肘。 便是咸阳这个大秦的都城,此刻也不过万余大军镇守,再加上嬴子楚这秦王约得万人的侍从军。 整个咸阳可用之兵,也不过两万上下。 若是联军以重兵来攻,则咸阳危矣。 在如此的情况下。 调集大军驰援咸阳,已是成了一件迫不及待之事。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 若调集函谷关十万大而驰援咸阳。 那这函谷关,若联军调集重兵,那函谷关,又当如何镇守? 嬴子楚低着头,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沙哑:“如此,函谷关……她白淑,能守得住么?” 回应赢子楚的,只是嬴政一句轻飘飘的回答“她说能,那她自然便能。” 语气虽是平淡。 然而自嬴政那精芒毕露的目光中。 嬴子楚却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丝笑意已经是舒展开了。 慢慢的。 那笑意是愈加的明显:“如此,寡人无虞。” 绷住的那一根线松了下去。 让嬴子楚原本硬挺的身体。 是瞬间又复倒在嬴政的怀里。 脸色又是充斥着病态的苍白,便连说话的气力,也是弱上了不少:“如此看来……政儿,你和我大秦,将再得一武安君耶?” “寡如此人纵死,亦无虞矣,无虞矣……” 与此同时。 相对于咸阳宫中那灿烂的笑声。 此刻的函谷关上。 桓齮等人可就是笑不出来了。 夕阳西下。 天日一片血红。 但见得函谷关下。 狼烟和鲜血成了此地的主旋律。 “咕咕~咕咕~” 成片成片的鸦雀、鹰鹫于上空盘旋着,那凄厉而又瘆人的嘶鸣声,为这本就是惨烈的函谷关下,更多了几分悲凉。 待得落日。 蝇营狗苟,鸟虫野兽便纷纷而猛扑而下。 立于漫天的血污之中,大口大口的啄食着这难得一见的美味。 如此血淋淋的一幕。 在直播间中。 虽然在白淑直播的这段时间。 观众们可谓是见惯了这些东西。 然而还是忍不住的感慨。 不过更多的。 却是深深的疑惑。 “这联军到底是干什么了!?这是吃了枪药了,突然变得这么猛!?” “是啊,前面几个月按兵不动也就算了,这突然就悍不畏死的发起猛攻,这是疯了吧!?” “光是这半个月以来,两军之间伤亡多少了?怕是有快十万人了吧!?” “这简直是在用人命堆啊!好几次,那联军的人都是冲到函谷关城墙上了……还好很快便是被秦军将军反扑回去了。” “你看着那关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尸体……那弘农河,都快便成血色了……” “不过我奇怪的是,联军的攻势虽猛,但是除了增加彼此的伤亡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吧?秦军的伤亡大,但是他们联军的伤亡更大啊!函谷关,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是啊,不是说联军的主将李牧,是一个当世的名将吗?还被和武安君拿来对比,现在一看,怎么就是一个只知道蛮干的莽夫?” “莫非也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便是在直播间的观众们不住感慨的同时。 函谷关墙之上。 桓齮和李信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的神色,亦满是疲惫。 身上已满是血污。 便连行路,也变得有些踉跄。 然而此刻的两人,却已经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行至一人身旁,沉沉的一拱手:“将军,敌军退了……” 白淑不曾回头。 只是那幽幽的目光,径直的放在远方。 那正是联军营地所在的方向:“我军伤亡如何?” 听得此言。 桓、李两人低头,愈加沉重:“近半月以来,亡者已逾三万,伤者无以数计……” 白淑点头,而后再询问:“敌军呢?” 当提到这里的时候,两人的神色才是稍稍的缓和:“当倍于我军!” “短短半月,敌我两军之伤亡,便已近得十万。” 这边,桓齮咬着牙,是径直拱手道:“敌军如此拼命,怕已是下定决心,欲克我函谷关,将军是否请得我王,再派甲士,驰援我函谷关?” 然而桓齮不过是一句之后。 白淑那望向远方的目光是愈加的锐利:“若如此,将军将中李牧之计也。” 桓齮愣神,忙是抬头:“将军何出此言?” 但见得白淑这边,缓缓转头望向两人:“以两位之见,我函谷关如何?” 桓齮不假思索,当即拱手:“易守难攻,临水背山,天下第一雄关也!” 白淑点头轻笑,再问:“我函谷关之守军将士如何?” 桓齮再答:“忠君爱国,悍不畏死,纪律严明,杀敌奋勇,皆为锐士!” 白淑颔首,又问:“其敌军如何?” 桓齮抬头,微微皱眉,似是若有所悟:“倍于我军,然其匆匆而立,人心各异;其甲士亦是参差不齐,悍勇之锐卒有之,未得临阵之新兵亦有之;较之兵势,多弱于我军也。” 白淑脸上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以右手缓缓指向远处联军营地所在的方向:“便那联军统率之李牧又如何?” 李信和桓齮皆是相视一眼,奇奇答道:“世之名将,深谙用兵之道,乃是不可多得的兵家大才!” 当两人说完这一句的时候。 突然,便已经是一个激灵。 很明显。 他们已经是明白了些什么。 但见得这边。 白淑是缓缓的转过头来:“既李牧为当世之名将,便会明白,其联军兵力虽倍于我军,然我秦国坐拥函谷关之固,麾下之骁勇锐士守土为国,皆愿为秦国而死;故虽联军倍于我军,可能克得我函谷关否!?便得克,其伤亡又将如何?可还有余力而击我关中之地,更毋论击之咸阳!?” “且其于武关、河套、龙门三渡一线,皆以重兵而攻之,多线而战,自古乃兵家之大忌也。李牧为名将,岂可不知也?” 桓齮和李信深呼一口气,皆是沉声道:“以将军之言,此乃李牧疑兵之计也!?” 白淑点头。 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然而这边。 桓齮不过沉思片刻,却又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可若以将军之言,李牧之计,所为何也?” “联军欲西击我大秦,定关中,平咸阳,无非至得函谷关、河套、武关、龙门三渡等寥寥数地。” “然而此等数地,我秦国皆有重兵镇守,只需我军恪守关隘,联军又如何能克?” “此举,不过是徒劳无功,徒耗将士之性命,却是何故!?” 白淑笑而不语。 只是将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李信。 但见得少年此刻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那目光中满是沉思之色。 终于在片刻。 是猛然抬头:“以将军之言,此乃李牧疑兵之计!?联军欲从他处而攻入我秦国!?” 白淑眯着眼睛。 见得面前的李信,嘴角的笑意却是愈加的明显。 并未多言。 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这边。 桓齮却依旧是皱着眉头:“可是将军,末将亦有一事不明。” “便以将军之意,联军明击函谷,暗则欲至他处而攻得咸阳。” “然而,西进我秦国所有道路,皆已被我军严防。那联军又该从何处而入?” 白淑缓缓摇头:“不知。” 桓齮愣神,下意识的便是答道:“将军亦不知?” 白淑缓缓的从取出舆图。 指着舆图上是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地形地势。 便是直接一字一句道:“我秦国背靠秦岭,面临大江、大河,多以山川险峻之地。” “其中,大多为几无人烟之地。便人迹罕至,是否有无小路而入秦国,其路之多寡如何?又岂是人力所能算尽。” 正如此说着。 桓齮两人的表情是愈加的焦急:“若如此,吾等该当如何?莫非提前派得援军,而驰援于关中!?” 白淑瞥了面前两人一眼:“援军自然是要派,然派得援军几许?” “联军奇袭咸阳之兵力几何,必不为我军所知。如此情况下,若派得少量大军前往关中、咸阳驰援,则徒劳无功。”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淑整个人的脸上,已满是郑重之色:“而一旦派得重兵前往,则函谷关之守备兵力,必然空虚。” “届时则大举而攻我函谷关,若函谷关失守,我军又待如何!?” 仅仅是寥寥数语。 这边。 桓齮和李信便已经是面色大变,不由得深呼一口气:“不驰援,则咸阳危矣……若驰援,则恐函谷有失……” “此计……此计……” 当桓齮和李信说着这些的时候。 整个直播间也是彻底的炸开了锅。 “卧槽!?这就是那敌军主将李牧的计策吗!?” “龟龟,当真不愧是当世之名将,这一手计策,有点武安君的影子了啊!” “这可是赤裸裸的阳谋了啊!无论秦军是否驰援,都是要左右为难啊!” “如果不驰援,到时候联军全军压上,那咸阳倾刻间,便是有倾覆之危!” “但是驰援的话,如果联军之是虚晃一枪,趁着函谷关援军驰援咸阳的时候而大举进攻,那么函谷关一旦被克,那联军就可以直接大摇大摆的攻入关中……” “嘶……这下到底怎么办啊!?到底要不要驰援咸阳呢!?” 一时之间。 整个直播间都是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原本对于李牧此前的举动而多有轻视的那些人。 此刻也是第一次,为除了昔日之武安君白起之外的第二个战国之将,开始感到惊讶。 李牧之名。 至此,而传遍世界。 第一百一十六章白淑,当得武安君之名 这边。 便是在直播间的众人感慨李牧计策的精妙。 桓齮及得李信心中震荡之时。 当下。 两人都是连忙拱手道:“将军,以将军之见,眼下我军到底该如何是好!?” 说着这话的时候。 两人的语气,都是有些慌乱。 毕竟。 咸阳乃是秦国之都城。 可以说是不容有失。 在如此的情况下。 如果联军当真是孤注一掷,全军压上的话。 若咸阳有失。 则整个秦国,都将为之震荡。 以桓齮和李信之意。 自然是要纵兵驰援咸阳。 毕竟。 相较于函谷关。 自然是咸阳的安危,是更为的紧要。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边的桓齮便是直接一拱手,下意识的沉声道:“将军,咸阳事关紧要,不容有丝毫闪失,吾等是否禀明王上,纵兵驰援于咸阳……?” 话音刚落。 这边的白淑却是转过头来:“若此不过李牧疑兵之计,诱我大军驰援咸阳,实则趁着我军驰援咸阳而去,兵力空虚之际,纵兵而克得函谷关,又待如何?”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了桓齮的耳畔。 后者,却已经是额头微微见汗。 正如白淑所言。 桓齮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今。 他们面对的可谓是两难。 不管驰援咸阳与否。 都是一个十分的困难的事情。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可以说。 一切的决断。 都在白淑这个秦国的主将之上了。 这边。 桓齮的眉头已经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深呼一口气。 随后。 便是深深的又一拱手:“将军!所以以将军之意……” 话音未落。 这边。 白淑便已经是抬起头来。 那锐利的目光,似乎是越过了桓齮和李信两人。 直抵那遥远的咸阳之上。 “我已禀明我王,在联军所派之奇兵攻打咸阳之前,无论是函谷关,抑或者是其他数关之秦军将士,不得有丝毫异动。” 一句之后。 那边的桓齮和李信两个人皆是面色大变。 不因为别的。 正因为。 如果联军当真是大举进攻的话。 以眼下的咸阳,恐怕是根本没有余力去反击。 这边。 便是连李信也是匆匆的出列:“将军!” “眼下我咸阳城附近,唯有区区三万卫队,如此一旦是那联军的奇兵是选择大举进攻的话,恐怕咸阳危矣!” 而桓齮。 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和李信一道。 两个人是一左一右,急匆匆的来到了白淑的身旁,。 那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的焦急。 纷纷是拱手道:“还请将军三思!” 毕竟。 在两人看来。 眼下。 咸阳城为大秦的都城。 虽然城防坚固。 但是眼下。 在国内的部分的兵力,都是调往了边关。 防备列国联军的情况下。 守备下咸阳的兵力,是大大的不足。 如果列国联军,当真是如同铁了心一般。 直接是大举进攻咸阳的话。 那么,咸阳便是岌岌可危。 咸阳可是大秦的都城。 在两人看来。 自然是不可能有丝毫的闪失。 毕竟一旦是有所闪失。 哪怕是以大秦的强盛,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要知道。 当初以齐国之强盛。 亦是在被五国攻破了国都之后。 便是一蹶不振。 谁也不敢保证。 若是咸阳有失的话。 哪怕是以大秦目前的强盛,也会不会落得齐国的后尘。 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 在两人看来。 无疑咸阳的安危,是一个重中之重。 其实。 不仅仅两人如此。 便连一旁直播间的观众们,其实也亦是如此。 谁也不想见得咸阳出得丝毫的闪失。 因为在场的众人,还有这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明白。 谁都是明白,这咸阳的重要性。 然而。 即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白淑却依旧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本将已经是禀明王上和太子,陈述此事。” 顿了顿。 白淑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而王上和太子,也已经是同意了此事。” “令得吾等函谷关守军,以及那其余各地的守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驰援咸阳。” 仅仅是一句之后。 那桓齮和李信的脸上,便已经是十分的难看。 同时那脸色间,满是疑惑之色。 连忙是上前,拱手道:“可是将军,如此一来,若是咸阳……” 然而。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 这边的白淑却是径直的抬起头来。 “有他在,咸阳绝不会有事!” 白淑说着这些的时候。 那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极为的凝重。 然而。 在场的众人。 不管是桓齮抑或者是李信,却都是根本不明白,白淑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而这边。 迎着白淑的目光。 桓齮和李信相视一眼,皆是皱眉。 而直播间的观众。 此时却已经是议论纷纷。 “白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知道,秦国眼下能打的主要的大将,都已经是镇守边关了!眼下,咸阳可谓是无将可守,白淑所说,到底是谁?” “不知道啊,这说着,根本一点都不明白。” “不会,白淑所说的,会不会是老将军麃公啊?” “我听说,麃公老将军,其资厉比之之前的武安君,都还要胜过一丝。乃是先昭襄王时,便已经出名的猛将,会不会是因为麃公老将军的原因?” “得了吧,麃公老将军虽然是在咸阳,然而现在年纪过大,一直是在府邸,听说已经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怎么可能还挂帅出征呢!?” “是啊,而且最近也是重病了,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咸阳的。” “你们说,我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楼上的别卖关子啊,到底说的是谁啊?” “不是别的,你忘了以前白淑从师范雎老丞相的时候,小嬴政都做了些什么吧……” “卧槽!你这么一说……” “嘶,我也想起来了。” “如果是小嬴政的话,说不定……还是真的可以……” 随着弹幕不断的讨论。 绝大多数的人,此刻都是明白了。 白淑此前,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神兵天降 于是乎,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既庄襄王三年,四月。 绕路蒲阪。 渡大河。 越过终南山。 历经一切的险阻。 庞煖终是领着大军,跨过了这一切的天堑。 兵临秦国国土。 而这代价是。 所领麾下之二十万大军,便有足足两三万人,没能活着走出那茫茫的大山。 而幸存的将士们,身体状态,自然也是不大好的。 “此地……此地乃何处?” 庞煖双眼有些通红,询问着麾下的斥侯。 此时此刻。 堂堂赵国大将。 此时竟然是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喊的冲动。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自秦国独强。 列国合纵而攻的秦国。 已经是过去了百余年。 在这百余年的时间。 列国无数仁人志士,每日想着的,无不是杀进那函谷关内。 然而。 真正能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或者说。 即便是真正的杀进了函谷关,也会很快被秦国再直接打回来。 秦国的强大,就像是一个压在他们心头的巨石。 沉甸甸的。 让列国所有人,都是喘不过气来。 而如今。 他庞煖年过八十,却依旧有着机会,领着大军,兵临咸阳之下。 可以说。 只要攻克得咸阳城。 那他庞煖,便可以做到这数百年来。 天下无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也是眼下。 所有列国人,都是翘首以盼的事情。 听得庞煖带着郑重和一丝期盼的询问。 这边。 那联军斥侯不过片刻,便是飞奔而至得庞煖身旁。 没有丝毫的犹豫,朝着庞煖是径直的一拱手:“启禀将军!此地乃是至蕞!” 仅仅是一句之后。 这边庞煖便是猛然抬头。 那整个人的脸上,已经满是不住的笑意。 所谓至蕞,乃是咸阳南部之地。 距离咸阳,约摸在数十里的距离。 此地,被成为是咸阳的南大门。 此前。 庞煖领着麾下的大军,越过终南山的时候,其实具体也不知道,等到自己越过那绵延的终南山之后,最终会落得终南山的何处。 毕竟。 在如此的情况下。 终南山乃是人迹罕至之处,多鸟兽虎豹,林大山深,极为危险。 除了少数的猎户以及那乡野之民外。 几乎没有人进入这终南山中。 而在如此的情况下,即便是庞煖经验丰富,也是不知道最终会带领着麾下的将士们,至得何处。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朝着咸阳的方向而去。 但是从终南山上下来的时候。 即便是庞煖也是不知道,最终他到底是带领着麾下的将士们,至得何处。 不过从现在的结果看来,庞煖的运气还算是不错。 至得至蕞之后。 距离最初的目标咸阳,也不过是区区当数十里地。 也就是说。 不过是数日的功夫。 庞煖便是可以领得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兵临咸阳之下。 而这边。 庞煖的目光,望向远方。 那正是咸阳所在的方向。 此时此刻。 堂堂老将,目光微微的闪烁着:“秦国,是欲守咸阳城,还是欲守函谷关呢?” 庞煖明白。 如果说。 身为秦国主将的白淑,若并未识破李牧之计,或者说未曾选择驰援。 那么。 以目前咸阳城的兵力。 他庞煖麾下大军兵临咸阳城之时。 便是咸阳城城破之日。 然而。 一旦是秦国选择了放弃函谷关。 领得重兵驰援咸阳。 那他个孤军深入的孤军。 便是成了瓮中之鳖。 前有强敌,后无退路。 别说是克得咸阳城了。 这二十万大军,包括他庞煖在内,恐怕不会有一人活着离开这大秦的国土。 然而若是如此。 他联军主力,便可克得函谷关! 长驱直入,而杀得秦国关中! 无论何种选择。 于列国而言,都是大善之举! 故此。 庞煖名知前路凶险,却依旧面露笑意。 缓缓的望向函谷关所在的方向,庞煖是深呼一口气:“李牧,一切都全赖于你之手也!” 深呼一口气。 不过片刻,庞煖便是朗声道:“传本将之令,全体将士原地安营扎寨,歇息一夜后!” “待得明日,便朝着咸阳进发!” 一句之后。 麾下的将士们,同样也是目光灼灼。 浑身上下,都是散发着浓浓的战意。 和庞煖这个主将一般。 这些将士们本来就是明白。 此番他们聚集于此,本就是为了除得强秦。 如今,在庞煖的带领下,是有机会得以实现,又是怎么能不激动呢? 要知道。 在如今秦国独霸天下的情况下。 这些大多来自于赵、韩、魏三国的将士们,于大秦之间,可谓是大多有着深仇血恨。 要知道。 这些年来。 大秦和三晋之地,屡屡降下刀兵。 三晋之地的将士,死于秦军之手的,何止百万? 可以说。 凡三晋之地的人。 几乎没有和秦国无得仇怨之人。 家家户户,其家之兄弟、父亲、儿子,几乎都是有死于秦人之手。 在如此的情况下。 这些将士们。 终于有得兵临咸阳之下的机会。 可以说。 人人皆是无比的激动。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不过翌日。 咸阳。 咸阳宫。 嬴子楚的病,愈加的严重了。 嬴政这个名义上的太子,虽有太子之名。 但所行使的,却是那秦王之实。 此刻的他。 立于大殿之外。 目光幽幽的见得那远方。 “是时候,该来了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嬴政的目光,可谓是无比的锐利。 便在他一句之后。 不过片刻。 “报!” 随着一声呼喊。 但见得这边,有斥侯匆匆而来。 至得嬴政的身旁,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朝着嬴政径直的一拱手:“启禀太子!至蕞之地,突然发现大批的联军!” “距离我咸阳,不过是五十里地,如今已是气势汹汹,朝着我咸阳猛攻而来!” 斥侯的语气,乃是无比的急切。 此话一出。 在嬴政的身后。 那无数的秦臣,瞬间便已经是炸开了锅。 “什么,这怎么会如此!?” “联军不是被吾等秦军,挡于函谷关、武关、河套等地么!?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入得我秦国国图!?” “这……这不可能!?这联军到底是从何处而入我秦国之国土!?” 很明显。 饶是秦国的众卿。 在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之间,也是怎么也接受不了。 毕竟眼下。 在他们的认识中,他们秦国的大军,现在还是将列国的联军,挡在秦国的国土之外呢。 为何好端端的。 这联军,突然便是入得他们秦国的国土呢? 毕竟。 以他们秦国的地势。 那联军之人,又不是长上了翅膀,怎么会突然神兵天降!?而至得至蕞呢!? 要知道。 这至蕞之地,可是咸阳的南大门。 至蕞一破,则联军便可长驱直入,而入得咸阳城下! 到了那个时候。 咸阳便是真正的危险了。 而这边。 见得脸色大变的众卿。 嬴政这个太子的脸上,却依旧是十分的平静。 移过目光。 见得面前的斥侯。 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询问道:“那联军此番,兵力如何?” 那斥侯也是拱手。 脸上的神色,亦是十分的难看:“启禀太子,粗略估计,当不下二十万人!” 一句之后。 瞬间。 整个现场的秦卿们本就是难看的脸色,此刻是愈加的难看起来。 “太子,军情紧急,当令得边关大军,火速驰援咸阳!” “否则,咸阳危矣!” 而面对众卿的上谏。 嬴政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带着淡然。 第一百一十八章七代贤主,可能问鼎天下? 要知道。 咸阳城身为大秦之都城。 自百余年前,秦先孝公时。 将秦国的都城,从栎阳迁至咸阳。 历经数代秦人的修建。 如今的咸阳城。 已是天下有数的坚城。 城大而墙固。 易守难攻。 然而。 眼下的问题是。 如今的咸阳城中。 在联军大举进攻之后。 哪怕是加上嬴子楚的侍从军在内。 也不过是区区两万出头的侍从军。 又如何能抵挡,这足足二十万的联军的凶猛攻势呢? 战争不是过家家。 虽以咸阳之固。 然而,想要在如此的情况下。 以不过两万将士。 抵挡足足二十万列国精锐之士。 何其难也? 或者说。 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 秦王嬴子楚,病重了。 一切的决断,自然便是在身为太子的嬴政手中。 当下。 便是在所有人都是将目光直接是望向一旁的嬴政的时候。 而这边。 嬴政只是将目光,静悄悄的望向了远方:“白淑将军,已是上书呈明此事。眼下,桓齮将军已是领着二十万大军,驰援而至。” “只待吾一声令下,十日内,桓齮便可领得二十万大军,驰援而至咸阳。” 仅仅是一句之后。 现场众卿,便是忍不住的眼前一亮。 然而。 不过是片刻之后。 其中大多数的人,便已经是静静的皱起了眉头。 “二十万大军?如此一来,吾等函谷关的兵力,可就是空虚了?” “太子,如此会不会是太过……” 几乎是很明显的。 在嬴政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在场的秦卿们便已经明白,其中所代表着的意义。 然而。 他们不过是刚刚说完,嬴政便已经是径直的抬起头来:“函谷关之事,尔等不必担忧。” 嬴政并没有解释些什么。 台下的秦卿们。 依旧是在担忧的劝谏着。 要知道。 于函谷关前的列国联军,本就是倍于秦军。 如今。 白淑这个主将,又使得近一半的兵力,驰援于咸阳。 如此一来。 本就是有些勉强的兵力,更是直接的捉襟见肘起来。 在如此的情况下。 在敌我之兵力悬殊,联军之名将更是大名鼎鼎的李牧。 天时地利人和,皆已被联军所掌握。 可以说。 在场的秦臣们都已经是明白,此事定然是李牧这个联军的主将,所施展的一个赤裸裸的阳谋。 当是时。 再不同于此前的请求劝谏。 而是纷纷选择让嬴政三思而行。 然而。 嬴政不语。 直接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目光深深的望着前方。 那眼眸中。 满是不住的坚定之色。 因为和此前对于嬴子楚所说的一样。 嬴政相信白淑。 相信她,能解决眼前秦国的一切困境。 便如同此前。 先昭襄王和无数的秦人,相信武安君白起一般。 如是而已。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秦卿们虽然是纷纷劝谏嬴政这个太子,三思而后行。 然而很快。 他们便已经没有了时间劝谏了。 因为这边。 在庞煖的统领之下。 二十万联军,已经是步步逼进。 已经再没有给秦国任何反应的时间。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庞煖将领大军,离开至蕞。 只待离开了至蕞。 在庞煖和二十万联军的前方。 便是那巍峨的咸阳城。 在如此的情况下。 饶是庞煖本人,也是和麾下的将士们一般,是无比的激动。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天下列国之人,无不望眼欲穿之事。 今日。 便已是在他们的眼前! 越过去! 他们便能完成这堪称是继往开来的壮举! 而他们,当真是能做到吗? 于是乎,在庞煖的带领下。 他们越过了至蕞和咸阳的交界处。 他们终究是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因为他们的前方,便是天下列国之人,无不梦寐以求得夺取而不得之地——咸阳城。 亦为大秦之都城! 庞煖抬头。 望向咸阳城的一刹那,见得面前巍峨的咸阳城,精神甚至是有些恍惚。 他如今已是年过八十,却还是第一次至得这咸阳城。 如此简单,他们便已杀至这堂堂咸阳城下? 便是庞煖,也有些没有想到。 也觉得是万分的意外。 而在他的注视之下。 一队队的秦军将士们,严阵以待静静的候于此咸阳城池之上。 他们的目光,无比的坚毅。 集结成方阵。 严阵以待的注视着前方的联军。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至少,和那足足二十万大军的联军相比,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此时此刻。 他们所有人的身上,却都是气势高涨。 面对倍于乃至是十倍于他们的强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是知道。 他们的后方。 便是咸阳。 他们这些大秦的将士们,参军入伍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保家卫国。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是没有了丝毫的退路。 所以。 明知不敌,却依旧亮剑! 敢于搏杀,乃至赴死! 而这,便是秦之锐士! 并不比天下任何的精兵锐卒,逊色分毫,亦是大秦逐鹿天下的最大倚仗! 片刻之后。 于大秦方阵之中。 一位身影缓缓行至阵前,纵马而径直望向不远处的庞煖:“庞煖将军,前方咸阳,还请将军止步。” 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平淡到了极点。 然而却带着一股别样的穿透力。 在此话说完的一瞬间。 在他的身后。 所有的大秦将士们,皆是昂首挺胸。 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战意! 因为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大秦之太子嬴政。 年不过十三。 甚至都还没到如今大秦征兵的年龄。 便是寻常人家的男丁。 此刻也都还是一个孩子,受于父母的呵护之下。 而如今。 如此尊贵之人,却是身着盔甲,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一道保卫他们身后的咸阳城! 便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所有秦军气势如虹! 已然是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而在城下。 庞煖眯着眼睛,见得面前那道身影,神色间带着一丝厉色。 庞煖是认识嬴政的。 甚至。 当年受命保护嬴政的那些赵国暗卫。 也是庞煖所派。 正是如此。 庞煖可以说。 乃是赵国人中,对于嬴政这个如今秦国之太子,最为了解之人。 他明白。 眼前的嬴政,又会是秦国未来的一代明君。 秦国便是如此的可怕。 自先孝公嬴渠梁而始,再到先惠王嬴驷,先武王嬴荡,先昭襄王嬴稷…… 而至如今的嬴政之父嬴子楚。 除却不过继位三日便是崩殂的孝文王之外。 可以说。 这几位先王,代代皆贤! 无一庸碌! 甚至。 哪怕是不过继位三日的孝文王,在其长达一年的守孝期间,还有那五十余年的秦太子生涯,所为政之举措都证明这觉得会是一名贤明之主。 也就是说。 至秦先孝公而始,大秦经六王,历一百三十四年。 代代皆贤。 于秦国而言。 可谓是天佑大秦! 然于列国而言? 却犹如晴天霹雳。 秦得奋六世之余烈。 强横至此。 更有嬴政这秦之太子。 年不过十三,却已贤能之象尽显。 七世贤主? 能问鼎天下否? 庞煖所学颇杂。 不仅精通兵道。 更擅纵横、策论、天文、地理、占卜…… 此刻在他看来。 在嬴政的背后,大秦如初升之烈日,昭昭其华。 而他赵国。 而其余列国。 便如他庞煖这老朽一般。 垂垂老矣,暗淡无光。 而此刻。 见得挡在面前的两万大秦锐士。 庞煖却是笑了。 “两万士卒,十三岁稚子,便欲挡得吾等去路!?” 庞煖缓缓的拔出腰间的宝剑,浑身上下已经是散发着惊人的煞气:“秦国的光芒太耀眼了,还是暗淡下去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貌合神离,人心异也 庞煖当真是拼命了。 已年过八十的他。 身先士卒。 领着麾下二十万大军,四面包围咸阳。 对咸阳展开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不顾任何的伤亡。 便以最迅猛的方式,力求速破咸阳城! 在这一刻。 任何的兵法,其实都没有了意义。 什么倍则战之,十则围之。 于庞煖和联军而言。 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要的,便是在秦国的援军赶到之前。 力求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拿下咸阳城! 在这二十万大军不顾伤亡的猛攻下。 自从战斗的一开始。 咸阳城便已经是摇摇欲坠。 我方二万守城之将士,虽然是浴血奋战,悍不畏死、 然而他们面对的,乃是十倍于他们的二十万联军。 乃是庞煖精心挑选之精锐。 在踏上这秦国的国土之前,同样是带上了必死的信念! 三日。 庞煖领兵,突破咸阳之护城河。 十三日。 庞煖领兵,突破咸阳之羊马墙。 二十九日。 庞煖领兵,突破咸阳之外郭城。 近了。 更近了! 见得不远之处。 那咸阳城真正的模样,终于是展现在自己面前。 哪怕是庞煖,也是眼角带上了热泪。 那目光中,是愈加的激动! 前方。 便是咸阳城的内城! 也是整个咸阳城,最后一道防线! 在这近一月几乎是不计伤亡的猛攻下。 在将近五六万人伤亡的代价下。 他们终于是见到了咸阳城那真正的模样。 如同是面对一名早已经是梦寐以求之少女。 只待得面前,揭下薄沙,便可见得佳人之绝世容颜。 “将士们!” 庞煖浑身浴血,举剑指天:“前方,便是咸阳城!” “攻破他!” 此刻。 这是庞煖。 这是剩下其他的联军心中,唯一的想法。 攻破咸阳! 然而他们这愿望,当真是能实现么!? “报!启禀将军,五万秦军自我军前方包抄而来,亦将我攻咸阳北城门之大军,团团围住!” “报!启禀将军,五万秦军自我军后方爆炒而来,已将我攻咸阳南城门之大军,团团包围!” “报!启禀将军,五万秦军自我军右翼包抄而来,已将我攻咸阳东城门之大军,团团包围!” “报!启禀将军,五万秦军字我军左翼包抄而来,已将我攻咸阳西城门之大军,团团包围!” 当一道接着一道坏消息传来的时候。 庞煖没有慌乱。 没有震恐为何秦军的驰援是如此的神速。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 早在他出发之前,便已和李牧预料到了。 这本身,便是他和李牧计划的一部分。 庞煖转头。 见得已经是近在咫尺的咸阳城。 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和眷恋:“可惜可惜……再予本将一月,定能拿下这咸阳城!” “可惜,可叹……” 庞煖摇了摇头,一声长吁短叹。 他明白。 便是这一次过后。 此声。 他都无缘咸阳城了。 或许不仅仅是他。 于六国而言。 也是同理。 这位赵国名将。 此刻抬头。 时天空阴翳万分。 虽白日。 然乌云密布,不见得一丝光亮。 黑云压城,一片风雨欲来。 秦国的天,秦国的地,秦国的城…… 此刻离庞煖近在咫尺。 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到。 然而。 却早已是一眼万年。 在远方。 那呼喊声,厮杀声,是愈加的明显。 庞煖明白。 他不会是他麾下的将士的。 此刻的他。 见得身后历经一月的激战,皆是疲惫不堪的列国将士们。 行至暮年的他。 依旧是紧握手中宝剑:“将士们,随着我庞煖,杀敌!突围!” 老将身先士卒,一头扎进了那钢铁洪流,瞬间便被淹没其中。 于是乎。 与此同时。 函谷关前。 李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望向远方。 那正是咸阳城所在的方向。 此时此刻。 这位当世之名将。 眼眸微微有些通红。 举起酒器。 将之洒落在地。 而后,复举起一樽,仰头尽饮之。 李牧是不饮酒的——特别是在如今这般的打仗之时,更是滴酒不沾。 而如今。 他却有不得不饮的理由:“老将军……” 一声长叹。 却已经是代表了很多——他和庞煖有得约定,每隔五日,便派得传令兵,通递攻击咸阳之消息。 前番,都是十分顺利。 然而今日。 距离上一次传令兵传得消息,却已经是足足十日前了。 咸阳城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李牧虽不得而知。 但仅仅是猜。 也已经是猜到了许多。 他转过头去。 在他的身旁。 是无数已经蓄势待发的列国将士。 复望向面前的函谷关,大步踏前:“此关,今日为李牧所破也!” 一声淡淡的呼喊声中。 却满是锐不可当之势。 而在他的身旁。 无论是何国之将。 皆是朝着李牧拱手,战意勃发:“将军,末将请为先锋,攻打函谷!” “将军,末将愿为先锋,必为我联军,拿下函谷!” “将军,末将亦请战!” “末将请战!” 一声声的呼喊。 瞬间是响彻了整个大营。 然而李牧望向他们的目光,却皆是冰冷——在此前的时候,这些人可没有如此积极的请战过。 而在如今函谷关之一半兵力,驰援于咸阳城之后。 却是如此踊跃的请战。 何其讽刺? 李牧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在下令攻击函谷关的一瞬间。 却下达了另一道军令。 “赵厉何在?” 一声令下。 那赵厉直接是拱手出列:“末将在!” 言语间。 带着无比的兴奋之色。 他赵厉为赵之宗氏。 亦为赵葱之后,李牧这个赵国主将的另一副将。 作为亲信。 在这个关头得到李牧这个主将的传唤。 在赵厉看来。 自不必说。 李牧定然是将攻克函谷关的重任,交于他之手。 一时之间。 赵厉自是喜不自胜。 若能作为先锋,攻克大名鼎鼎的函谷关。 那么对于赵厉而言。 从此在赵国,乃至是整个天下。 他赵厉之名,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此便是平步青云! 这一切。 年不过二十余的赵厉,又怎么会不兴奋呢? 而随着李牧这一句之后。 那方才纷纷请战的其他各国的将领们,却是面色微变。 望向李牧的眼神,已带上不满之色。 拱了拱手,便纷纷是朗声道:“将军,韩将请战!” “将军,魏将请战!” “将军,我楚将亦请战!” 一声声带着深意的呼喊之后。 一时之间。 现场众人的目光,纷纷是望向了李牧。 毕竟在他们看来。 李牧如此,却是破坏了规矩。 虽然他李牧是联军主将。 然而这联军。 乃是各国一道组建而成。 攻克函谷关如此大的功劳,当赵、韩、魏、楚四国平分才是。 李牧此独占之举,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而他们所想。 李牧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依旧是目光淡然的见得他们。 面对这些韩、魏、楚三国之将的逼宫。 李牧只是笑着。 只是那笑容,却是何等的讽刺。 庞煖和那二十万联军精锐将士,拼了性命换来的一丝机会。 却被这些人,当作了争名夺利的工具,何其可笑? 李牧比以前更加明白了。 秦能横扫六合。 非为秦兵之利。 非为秦卒之锐。 非为秦国之强。 实为六国貌合神离,人心异也。 “传本将之令,以韩将、魏将、楚将、卫将、陈将为先锋,领兵四十五万,攻函谷。” 仅仅是一声令下。 在场众人,却皆是一愣。 李牧所说的人中。 有得韩将,有魏将,有楚将。 甚至,便连卫将,陈将都有。 却独独没有赵将? 要知道。 他李牧自己,便是赵人。 身为联军主将,身为赵人。 却不为赵国牟利,这却是为何? 第一百二十章攻克函谷,近在咫尺 “将军!?” 赵厉愣住了。 瞪大了眼睛,望向了面前的李牧,那整个人的脸庞之上,皆是不敢置信之色:“将军如此,却是为何!?” 赵厉不明白。 明明自己才是赵人,才是李牧之副将,才是李牧之亲信。 如此摆在眼前的功劳。 不让自己这个“自己人”占便宜,却偏偏要去便宜韩人、魏人、楚人…… 甚至,便连卫国、陈国如此的升斗小国,都能分得一杯羹。 却独独没有赵人的份。 赵厉自然是不明白的。 不仅他们不明白。 便连楚人、韩人、魏人们,也是不明白。 这天下。 哪里有人能做出此等损己利他之事? 这是何故? “将军……” 他们沉默着,同样满是不解的望着面前的李牧。 迎着他们疑惑的目光。 这边的李牧,只是缓缓抬头:“赵厉,你领我此番十五万赵军之精锐,当驻守粮道。” 仅仅是一句之后。 赵厉便是愈加不解了:“将军!” 呼喊之中。 已带上了不满之色。 “军令如山!你欲违抗军令!?” 一声呵斥。 这边赵厉咬着牙,是朗声道:“末将领命!” “然而将军,末将不服!” 赵厉抬头,年轻的脸庞上锐意横生,带着一丝倔强:“将军为我赵国之人,身为主将,不为我赵国着想,不为我赵国牟利,反而帮他国,这却是何故!?” 赵厉的质问。 同样是其他各国之人的疑惑。 毕竟。 他们和李牧这个赵将,非亲非故。 若非此次合纵而攻秦,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如此的情况下。 李牧却为何还要来如此的对待他们? 于李牧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才是? 如此的道理。 赵厉不明白,其他各国之人,却同样是不明白。 迎着他们疑惑的目光。 听着耳畔赵厉那质问的语气。 李牧笑了。 缓缓抬头,指着赵厉,再指向那营账中其余的各国之将:“正因为他们非我赵国之将!若本将下令,无以利之驱使,其无肯为本将尽力而厮杀也!” “故此番,已利使之,非不尽其力也?” 一阵言语。 这边各国之将怯怯的见得李牧,却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李牧之言,话糙理不糙。 虽是露骨。 却句句切中他们之要害。 而这边。 李牧再转头,望向面前年轻的赵厉,轻轻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而赵厉,你不同!你乃赵人,亦为本将之副将,跟随本将数年。但本将有令,你和你麾下之赵军将士,可能尽心竭力否?” 这边。 赵厉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不悦,然而还是拱手道:“将军之令,末将敢不效死力!” 于是乎。 李牧缓缓的点了点头:“吾知你心中所想,然而此番,若以胜,便唯有此举!” 眯着眼睛。 李牧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函谷关,是一字一句道:“如今,函谷关一半之兵力,已尽驰援咸阳而去!” “此番,吾等攻下函谷关,已是必然。待得函谷一克,大军长驱直入,眨眼间便可杀至关中,届时,则大事可成也!” “然本将料得秦军,则必不坐以待毙也!若其放手一搏,截断我军之粮道,则便函谷关得克,我军亦无再战之力……攻入关中,兵临咸阳城之事,亦是无从说起……” 这边。 李牧沉声的一句呼喊:粮道乃是此番重中之重,不容丝毫闪失!故此番,本将委之重任于己,你可明白!?” 一番呼喊。 赵厉面色通红,缓缓的低下头去,满是羞愧的说道:“将军,末将此前……” 还没说完。 李牧只是挥了挥手:“不必再说,你且先领得我十五万赵军将士,镇守粮道而去吧……” “记住,人可死,粮道不可断也!” 赵厉此番,满脸皆是郑重之色,朝着李牧重重的一拱手,整个人浑身上下已经是战意盎然:“末将纵死,亦护住粮道通驰!” 一声呼喊,几乎是用尽了一切的力气。 而这边。 李牧笑着,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切,便交由将军了。” 很快。 得令的赵厉而去。 当李牧再面对各国之将。 方才李牧慷慨激昂的言语。 让此前还是为了争名夺利而费尽心思的一干各国之将,皆是自惭形秽:“将军,吾等……” 话还没说完。 这边李牧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诸位不必如此,须知此战,若能克得暴秦,所有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仅仅是一句,众将皆是拱手:“吾等皆愿为将军效死!” 而这边。 李牧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紧紧的皱着眉头,目光缓缓的望在面前那幅巨大的舆图之上:“此番,吾等拿下函谷关,兵临关中,已是近在咫尺。” “然此番,却有诸多紧要之事,须得让诸位知晓。” 李牧这个主将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众将自然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当即便是朝着李牧恭恭敬敬的拱手:“将军请言,吾等皆是遵从!” 而李牧见得面前的众将,缓缓的点了点头,便是郑重道:“如今,函谷关告破,已是必然。而秦国,必然选择困兽犹斗!其余几路之联军,兵力薄弱,恐为秦军所破……如此一来,几路秦军或将趁机而攻各国,行当年围魏救赵之举。” “如此一来,纵函谷关得克,亦是功败垂成……诸位,请立刻派得传令兵,告知韩王、魏王、楚王,谨防秦军入侵。如此,则大事可成,尔等切记,切记!” 李牧之忠告,可谓是语重心长。 而其余众将,转头相视一眼,却没有任何的反对。 因为仔细一琢磨。 他们却是觉得,李牧所说的话,虽然是有些谨慎了点,但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当真是被秦军得逞。 正如李牧之言。 那么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便都是前功尽弃了。 当下。 纷纷是朝着李牧拱手:“吾等,谨遵将军之令!” 一时之间。 原本因为争夺名利,而乱做一团的联军,再一次的被李牧强行聚合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 距离联军最后的攻击,已经是提上了日程。 而此刻。 函谷关前。 李信见得面前已经是再一次蠢蠢欲动的联军,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忧之色。 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白淑,直接是拱手道:“将军,二十万大军驰援咸阳城,如今函谷关中,吾等可战之兵,已不过十余万!” “如何能抵挡五十余万之联军!?” 李信的语气,焦急而又急切。 而如此风雨欲来之际。 白淑却依旧是神色如常,默默的见得大举进攻的联军:“如今之际,李信,若以你之计,我军当如何是好?” 李信咬着牙。 面对白淑之询问。 年轻的亲卫低着头,苦思冥想之后。 终于是眼眶通红的抬起头来,朝着白淑重重一拱手:“将军!信愿领得敢死之将士千人,趁夜焚烧联军之粮仓,阻绝其粮道!” 见得面前几乎是视死如归的李信。 白淑只是笑了笑:“你之勇可衷,然其所思所想……” 说到这里。 白淑缓缓的摇了摇头。 “李牧何许人也?你所料到之事,如此之名将,会料不到么?” 话音刚落。 这边。 白淑缓缓将一封锦帛,而递于李信面前。 看得此锦帛的一瞬间。 李信便已经是瞳孔猛缩。 因为那锦帛之上,所记载的不是别的。 正是赵将赵厉领十五万赵卒,镇守粮道之事。 仅仅是一个举动。 便将李信此前所想,尽数化作了泡影。 年轻的李信双目通红,眼神中带上了一丝迷茫:“那此番,我函谷关岂非必失也?” “将军,吾等如何能守得函谷关!?” 如今之计。 李信实在是想不到,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足以阻挡联军之兵锋。 下意识的。 便是将目光直接是望向面前的白淑。 第一百二十一章从没有如此接近过武安君 迎着李信的目光。 白淑轻轻的笑了笑,而后便是直接摆手道:“守不住?这可未必。” 白淑缓缓的将手指向了舆图的三处。 一处,为河套;一处,为武关。一处;为龙门渡。 “此三处,便为破局之法。” 但见得白淑说完的一瞬间。 李信瞬间便是瞪大了眼睛,已然是明白了一切:“兵贵神速,围魏救赵!?” 是啊。 若秦军赶在联军攻破函谷关前,先行攻破魏、楚、赵、韩之国都,又如何? 便是在白淑和李信说话的同时。 龙门渡。 偌大的大河。 如今已是成了一片的死寂。 血流漂杵,浮尸遍野。 这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或者说是一场屠戮。 身为龙门三渡之守将,王翦下令,堵塞大河之水,而水淹下游之联军。 一时之间。 水淹三军。 不过数日。 秦军兵不血刃,即得大破联军于龙门渡。 而此刻。 在王翦面前,乃是无数联军溺亡的尸首。 待得尽数处理玩尸首。 王翦没有丝毫犹豫,领得麾下十五万大军,渡大河,顺流而下,直击魏国而去! 而在同一时间。 蒙武领十万大军,越北塞,击赵。 王龁跨武关,直击楚国而去! 蒙骜领精兵,迈三川郡,兵锋直指韩国! 最后的最后。 在那函谷关前。 漫天的厮杀声,已经是响彻了整个函谷关。 李牧领兵,已攻破了函谷关大门! 径直攻入函谷关中,与白淑所带领的秦军守将,展开了最为残酷的博杀! 此刻饶是李牧,也失去了昔日的淡定。 堂堂当世之名将。 为了鼓舞士气。 竟是赤膊上阵,左手持盾,右手持矛,亲自拼杀! 一时之间。 联军气势如虹! 绝对的兵力优势之下,秦军慢慢的已有不支之势。 从城门,到城墙。 最后,再到函谷关中…… 在这偌大的函谷关中。 联军和秦军几乎是寸土必争,展开了惨烈而悲壮的巷战! 这坐雄关的每一个角落。 都是布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洒满了鲜血。 不过十数日。 函谷关中大部分的地方,已为联军所据。 联军大军压上,终于是将秦军压制到了函谷关西侧的一个角落。 甚至大部分的秦军,都已被他们赶出了函谷关之外。 只要再将这最后的函谷关之地占据! 那么就代表着,他们联军正式的攻克了整个函谷关! 入关中,攻咸阳,不再是梦想! 而这边。 近了! 更近了! 李牧握紧了拳头。 这位赵将,此刻浑身都在兴奋得发抖着! 见得不远之处。 那个一身征袍的身影。 李牧深呼一气:“来将可是白淑将军?” 白淑点了点头,朝着李牧缓缓一拱手:“白淑见过李牧将军。” 见得白淑身后,几乎是个个带伤,却依旧是死战不退的秦军将士。 李牧深呼一口气,眼神中也是闪过一阵的倾佩之色。 眼前这群秦军将士,在白淑的带领下。 和倍于他们的联军作战。 却是死战不退。 悍不畏死。 在明明兵力远胜秦军的情况下。 为了攻打函谷关。 短短半月。 联军却是付出了至少十余万的伤亡。 不可谓不惨重。 仅仅是攻打一个函谷关,便付出了如此的代价。 虽然秦军同样是伤亡不小。 但这惨重的代价,已经是让李牧的内心,隐隐作痛了。 征战如此多年来。 李牧未曾历经如此之伤亡。 更重要的是。 亦未曾历经如此之对手。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在这短短十几日的攻函谷之战中。 李牧和白淑两人,可谓是你来我往。 妙计频频。 看似双方战况激烈,战势相当。 然而双方都是明白,一旦是棋差一招,等待着他们的便是满盘皆输。 而如今。 凭借优势之兵力。 此战李牧算是赢了。 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缓缓的摇了摇头,望向白淑的目光,满是感慨:“牧从此未曾想,女子为将,当能做到白淑将军如此之地步……” “牧叹服……” “世人皆言,武安君之女白淑因承武安君之名,而为秦将;然此战之后,世人皆道,便为武安君,亦因有女白淑,而与有荣焉。” 叹息一声。 李牧朝着白淑心悦诚服的一拱手:“将军,函谷关已是守无可守,将军若退守关中,我军或不得进也。” “函谷关一战,秦国却是败了。” 然而。 面对李牧之言。 白淑却只是轻笑:“败?” 环顾着周围的秦军将士们。 虽个个带伤,却依旧战意盎然:“我秦军将士尚在,将军如何便言我秦军败了?” 话音一转。 白淑脸上却是笑意更甚:“而且将军可曾听闻,人算不如天算。” “将军料事如神,事事料敌于先。却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将军料敌于先,可能料友于先否?” 仅仅是片刻之后。 李牧瞪大了眼睛。 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事实上。 他猜测得并没有错。 不过是片刻之后。 但见得这边。 一大队的斥侯,疯狂而飞奔至李牧面前,脸上皆是带着慌乱的神色。 “启禀将军!秦将王翦领兵十五万,溯黄河,短短半月,克魏过三十余城!兵锋直指大梁而去!大梁危急,魏王命将军退兵,速速驰援大梁!” “启禀将军!秦将蒙武领兵十万,越河套,连克宜阳二十余城!兵锋直指邯郸而去,邯郸危急,我王命将军退兵,速速驰援邯郸!” “启禀将军!秦将蒙骜领兵五万,攻韩,攻城略定一郡之地!新郑危急,韩王请将军退兵,速速驰援新郑!” “启禀将军!秦将王龁,领兵十万,克楚城二十余,楚王命将军退兵,速速驰援楚国!” 当一连串的消息传来。 李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从来未曾有过波动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正如白淑所言。 人算不如天算。 他李牧猜到了白淑的计策,猜到了秦军所有的动向。 也包括着所谓的围魏救赵之计。 然而,能料敌于先,却不能料友于先。 李牧是名将。 他不能想象,为何区区少不过五万,多不过十五万的兵马,便能一路打到各国除了楚国之外的都城——而且,还是在他李牧事先提醒的情况下。 要知道。 便是在各国国中,也并非是没有留守的兵马。 各国中,至少都还有得数万十万不等的兵马。 却为何,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此战……白淑将军胜了……” “你们秦国胜了……” 堂堂当世之名将。 此刻抬起头来。 望向白淑的目光,却已经满是落寞。 朝着白淑缓缓的拱了拱手:“李牧无能,李牧无能,徒以贻笑大方……” 一场函谷关之战。 虎头蛇尾。 便是以如此戏剧化的情况,结束了。 重新站在函谷关城墙之上。 白淑见得远方,渡国弘农河,缓缓退去的联军。 望得李牧那落寞的身影。 深呼一口气。 缓缓望向天空。 原本是一片阴翳。 然而不知何时,乌云尽散,拨云见日如同向金鳞而开。 金光带着温暖散落在白淑肩头。 白淑的最终,终是带上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骄傲的站在她父亲曾经站着的地方。 “父亲,你所守住的函谷关,所幸白淑没有丢了它。” 武安君之女仰头,满是洋溢着笑容的嘴角,划过一丝喜极而泣的泪珠。 在这一刻。 白淑从没有如此接近过武安君。 第一百二十二章他们的名字,叫做天下 时庄襄王三年,五月末。 偌大的咸阳宫中。 嬴政静静的站在自己父王的床边。 大秦胜了。 然而这一次。 秦王嬴子楚,却终究是走到了末路。 自大战开始之前。 嬴子楚的身体,便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在这一场大战开始之后。 可以说。 嬴子楚全凭着心中的一股意念,在强行支撑着自己。 而如今…… “太子……” 在嬴政的注视下。 太医令夏无且缓缓起身,脸上满是凝重和唏嘘的表情,朝着嬴政摇了摇头。 听着这话。 嬴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中的光芒,微微的暗淡了些许。 低下头去,那声音也是低沉了下去:“当真药石无医?” 夏无且叹声,只是拱手:“臣无能……” 见得有些诚惶诚恐的太医令。 嬴政自是没有为难他。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 有些时候。 命这种东西啊。 从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是被安排好了。 虽并非不可更改。 然而更多的。 却只能在那滚滚大势中,直接被碾压而过。 “明白了,你且先下去吧。” 挥了挥手。 那夏无且感激的看了面前的嬴政一眼。 便是缓缓退去。 而嬴政不语。 就这般依旧驻立在嬴子楚的床边,也不语。 只是就这么深深的看着嬴子楚,看了很久很久。 严格意以上来说。 嬴政和嬴子楚的感情,倒不似那般的深厚。 毕竟。 嬴政这个“生而知之者”,从一开始降生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世间的很多事情。 往往在嬴子楚这个父亲,还没有开始行使做父亲的责任和担当的时候,嬴政自己便已经是做完了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嬴子楚也并不能算得上一个好的父亲。 嬴政年幼的时候,他为了谋取自己心中的大业,一路奔波,往往会忽略了嬴政和嬴政的母亲赵姬。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 原本恩爱无比,曾在邯郸患难与共的一对夫妻,如今却已经是走到了陌路。 而后来。 嬴政赴邯郸为质。 而赢子楚,则是成功的迈出了他大业之路上的第一步。 成为了大秦太子——安国君嬴柱的嫡子。 也是大秦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成功了。 于是他更忙了。 以致于等到嬴政返回咸阳的时候,曾经一生零落,如同飘叶的那个公子异人,已经是成为了大秦的太子。 成为了大秦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的存在。 王家寡恩、少义。 于是乎。 除了在政务上。 嬴子楚对于赵姬和嬴政便是更加的忽略了。 所以。 嬴子楚算不得一个好父亲,更加不是一个好丈夫。 然而嬴政却是明白。 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将他能给的一切,都已经给了他和赵姬。 为了这一切。 他做了很多很多。 很多天下人知道的,不知道的。 而如今。 这一切都将随着这个男人的离去,而掩没成泥。 便在嬴政沉思之间。 “咳咳……” 几阵剧烈的咳嗽声后。 嬴政这边,便见得那原本沉睡中的嬴子楚,晃晃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嬴政默然上前。 而嬴子楚见得嬴政,原本惨败的脸色,终是带上了一丝的红润:“胜……胜了吗?” 气若游丝的嬴子楚,此刻声音也是微不可闻。 见得他那殷切的眼神。 嬴政上前,扶住面前的嬴子楚,缓缓点头:“胜了。” 一声言语。 嬴子楚又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嬴政可以清晰感知到的。 那怀中一阵轻微的颤抖。 嬴子楚此刻眼眸中闪过一阵肉眼可见的激动之色。 “好!好啊!” 嬴子楚放声的大笑着。 那是嬴政从来未曾在嬴子楚脸上看到过的笑容。 仿佛所有一切的压力,的组在这一刻,随之顿解。 “如此……” 嬴子楚缓缓的抬起头来。 几乎是嬴政能用肉眼得以见得的,这位眼下的秦王,目光是从所未有的明亮。 在窗外。 几束阳光自窗台洒了下了。 映照在嬴政和嬴子楚两人的身上。 在照亮整个寝宫的同时。 在两人的身上,洒下了一道熠熠光辉。 嬴子楚眼神带上了一丝迷离,望向了东方。 在那一刻。 嬴子楚的目光仿佛是隔着那遥远千里之地。 看到了很多很多。 要赵国的邯郸、魏国的大梁、韩国的新郑。 也有楚国的寿春、齐国的临淄、燕国的蓟城。 而这一切。 有个统一的称呼。 他们的名字,叫做天下。 “如此看来,寡人倾其所有,赌上了这一切的结局,终究……终究是赢了!” “寡人赢了,大秦也赢了!” 嬴子楚是在笑着。 然而那笑容中包含着的东西,却是很多很多。 为了这一刻。 嬴子楚抛却了许多。 甚至,也包括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这一场惊天的豪赌,嬴子楚终究是赌嬴了。 “寡人无颜面见父王、面见王爷爷……” “政儿,日后你面见于他们时,当替为父……” “替为父说一声,子楚对不起他们……” 说着这些的时候。 嬴政感觉自己的右手一阵的冰冷。 再低头。 却看见不知何时。 秦王子楚脸上已经是带着骄傲。 然而两行清泪,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划过了脸庞。 嬴政抱住嬴子楚的双手,更紧了些:“父亲不必使嬴政而替之,王祖他们见得此刻的大秦,他们不会怪罪于你的。” 昔日。 嬴子楚为了王位,所做出的那一切。 然而这不过在位三年后。 嬴子楚身为秦王。 却是灭得东周;败韩,夺成皋、巩地;败魏,夺汲地;败赵夺上党、长平、太原,汾水一战灭赵十余万大军;破尽六国合纵,而大秦问鼎天下之势已成。 可以说。 嬴子楚无愧于秦王之位。 虽不过在位三年。 其功绩,亦不输于秦国历代先王、先君。 “是吗?” 嬴子楚笑了。 此刻的秦王,蜷缩在嬴政的怀里,竟是哭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若当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的眼中擒着泪花。 在这一刻。 卸下了一切的心防。 第一百二十三章一步错,步步错 这一天。 大秦胜得列国合纵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咸阳,传遍了整个秦国。 一时之间。 咸阳的百姓们,大秦的百姓们,也为之欢呼呐喊。 正当整个咸阳,整个大秦都是洋溢在欢乐的气氛中的时候。 也正是这一天。 已经病重许久的秦王子楚,精神似乎也好上了许多。 在这一天,他匆忙召见了许多人。 而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着,大秦的左丞相、文信侯吕不韦。 “丞相,你来了?” 嬴子楚端坐在王位之上。 那满是锐利的目光,仿佛一头猛虎一般,直刺在吕不韦的身上。 此刻的他。 仿佛是一头健硕无比的雄虎,虎踞山林,长啸一声,威震四方。 吕不韦不敢直视,只是缓缓的低下头去。 然而那目光,却已经是带上了一丝的复杂。 吕不韦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低头:“臣吕不韦,拜见我王!” 一声呼喊。 嬴子楚不语,只是那锐利的目光,依旧是静静的放在吕不韦的身上。 注视良久。 嬴子楚笑了:“丞相,寡人欲为你庆贺。” 一声轻呼。 吕不韦愕然。 待得他抬起头来。 便见得这边,嬴子楚是一字一句道:“自今日后,你便是我大秦的相邦了。” 若是常人。 听得嬴子楚之言。 定然已经是欣喜若狂。 然而落在吕不韦的耳畔。 却尽是沉重。 为相邦? 好端端的,他这个大秦的左丞相,为何便会成为了相邦? 要知道。 同为丞相。 可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昔日周天子之时,其丞相少则三人,多则十余人不等。 而大秦。 自不似周天子那般。 可也是有着四位。 中丞相、右丞相、左丞相。 还有位于丞相之手的相邦。 可以说。 若为相邦。 那在这大秦的朝堂之上。 便已经是真正的做到了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 做到了左丞相这个位置上。 对于天下所有人来说。 都已经是位极人臣。 若无变故。 恐怕此生,都难以再次变动。 更何况。 此番吕不韦无得丝毫功劳。 却为何会得相邦之职位? 吕不韦低着头。 一切的思绪,都像是回到了那数年前。 四年前。 先孝文王继位成王。 而眼前的嬴子楚,成为了大秦的太子。 身为嬴子楚的心腹,他从一介家臣,而飞黄腾达,成为了大秦堂堂九卿之一的廷尉。 三年前。 先孝文王崩。 吕不韦又从相邦,成为了左丞相。 而现在…… 吕不韦深呼一口气。 聪明如他。 哪里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几乎浑身上下,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 这一刻。 吕不韦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是因为位极人臣之后的激动。 还是因为这面前的老友即将逝去之后的悲伤。 或许是前者。 或许是后者。 或许,是两者皆有之。 在天人交战之后。 吕不韦终是面露悲色:“王上,当真是……” 话还没说完。 嬴子楚只是笑着缓缓摇头:“药石难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所代表着的东西,却是太过的沉重。 至少于吕不韦而言,不亚于天之将塌的沉重。 而见得如此的吕不韦。 嬴子楚却依旧是在笑着。 缓缓的望向东方。 那正是赵国邯郸所在的方向。 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怀缅:“很多时候,寡人一直在想。” “缘分这种东西,或许便是上天注定……吕先生,吾等相识多少年了?寡人糊涂,却是有些记不太清了。”wΑp.kanshu伍.net 吕不韦深呼一口气。 听的嬴子楚之言,眼神闪过悲色:“异人和不韦相识相交相知,乃是在十六年前的邯郸……” “十六年了么?” 嬴子楚笑了,有些吃力的抬起了右手:“可是异人却觉得,那仿佛还是在昨日一般。” “很多事情,异人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却依旧记得,和先生在邯郸之时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先生,坐拥千金家资,却不受待见,备受鄙夷;而异人,也只是个命如蝼蚁,无人关切的小小质子……” “然而先生,一见得异人后,便曾言之异人……奇货可居。” 吕不韦听得此言,缓缓抬头:“但如今,王上富有大秦,威震天下!” 说着这话的时候。 吕不韦本是平淡的眼神,却是微微闪烁。 此话。 他不曾对着嬴异人当面。 而不过是回家之后,与父亲的闲谈。 然而此刻,却尽为嬴异人所知…… 一颗心,是径直的沉了下去。 此刻的嬴异人,早已非当日的质子。 而是高高在上,可掌无数人生死的秦王! 嬴子楚转头,望向面前吕不韦:“而先生,亦为大秦丞相,号令众卿。” 沉默。 良久的沉默之后。 见得面前面色异常的吕不韦。 嬴子楚笑了笑:“丞相,很多事情,其实寡人都知道。” “丞相欲寡人知晓,不欲寡人知晓的,寡人都知道。” 顿了顿。 “先生大揽门客,募私兵……” 嬴子楚的目光,已是无比的锐利:“当然,也包括丞相和赵姬之间的那些事情。” “咚!” 一声异响。 吕不韦堂堂秦国丞相。 此刻却是面色发白。 直接是瘫软在了嬴子楚的面前。 他明白。 嬴子楚知道很多事情。 也包括一些,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吕不韦并不慌乱。 因为他同样明白。 有些事情,只要在范围之内。 虽不合律,他却能做。 于是乎。 一步陷,步步陷。 等到吕不韦回头的时候。 才发现,原本一直死死坚守的那倒底线,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逾越。 吕不韦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 然而此刻。 他觉得自己却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自以为隐秘的事情。 却原来。 从始至终,却一直被嬴子楚尽收眼底。 黑冰台么? 当这三个字浮现在吕不韦脑海中的时候。 内心已只剩下一阵的冰凉。 他匍匐在地上。 根本不敢直视嬴子楚。 过了很久。 也只能从嘴里,吐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臣,死罪……” 以吕不韦的聪明。 自然是明白。 当嬴子楚挑明这一切的时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一颗心,早已是沉到了谷底。 嬴子楚依旧是在笑着:“丞相的确是死罪。” 正说着。 嬴子楚顿了顿。 将死之际。 很多东西,嬴子楚都已经是看开了。 现在面对昔日的好友。 剩下来的,却只是一阵的唏嘘:“寡人给过你机会的。” “先生是异人的朋友,所以很多事情,寡人可以准许先生任意而为,寡人都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先生,政儿他……不是你的朋友。” 吕不韦醒悟了。 或者说。 是相通了之前明白,却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 他是秦王子楚的心腹。 却不会是秦王嬴政的心腹。 所以。 当不愿意去面对这一切之后。 他的结局,就已经是注定了。 正如嬴子楚所说。 他给过吕不韦机会。 认输隐退,有些时候不是屈辱,而是体面。 然而这个道理。 吕不韦自己也同样明白。 却没有去珍惜…… 当机会悄然而逝之后。 他的结局,便已经是注定了。 大彻大悟之后。 吕不韦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一声惨笑。 “王上欲治不韦何罪?” 然而嬴子楚这边,却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寡人说过,恭喜丞相,日后便为我大秦相邦。” 相邦…… 这是从前的吕不韦梦寐以求的两个字。 然而此刻。 却成为了一道枷锁。 将他死死的链住。 再没有逃脱的机会。 吕不韦匍匐在地上。 却是笑了。 只是在笑声掩盖了哽咽和悲凉。 低着的头颅,遮住了泪水。 嬴子楚不欲治吕不韦之罪。 然而这一个决定。 却往往比治罪,还要来得冰冷无情。 有些时候。 活着才是受罪,死反而是成了一种解脱。 如今嬴子楚这个决定之后。 吕不韦一眼,便望见了自己的结局。 就好似当日的嬴子傒一样。 他成了一头被圈养的大肥羊。 而太子嬴政。 会在他这头大肥羊肥硕之后。 杀之烹食,用以饱腹。 吕不韦惨笑一声。 当他再一次的抬起头来,脸上却已满是倔强:“王上就不怕,家畜过于雄壮,而主不能制!?” 嬴子楚却只是轻笑:“政儿手中的利刃锐不可当。” “日后,先生可得全尸,不必祸及家眷。” 这大概是嬴异人作为吕不韦的好友,最后能为吕不韦所能做的事情了。 于是乎。 那日当吕不韦离开咸阳宫的时候。 踉踉跄跄,满脸皆是惨白如同行尸走肉,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的模样。看書溂 有些人死了,却还活着。 而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此刻。 嬴子楚的寝宫旁边。 赵姬身为秦后,她的寝宫便在嬴子楚的旁边。 然而。 嬴子楚病重数月,赵姬这个王后,却从来未曾有一日前去探视过。 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座小小的宫殿。 却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叹息之墙,阻隔了曾经恩爱的两人。 “听说你父王病重了?” 面对嬴政,哪怕是说着这些的时候。 赵姬的语气,依旧是冷淡。 第一百二十四章盛我大秦!盛我大秦!盛我大秦! 见得面前的赵姬。 嬴政剩下来的,却只有一声叹息。 低着头,微微颔首:“嗯。” 沉默,依旧是沉默。 赵姬抬起头来。 却是将目光,静静的投向了左侧。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淡。 然而片刻之后。 浑身却终究是轻颤。 “他……他便没有什么对我说的么?” 眼眶有些红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姬的声音也再也绷不住的带上了一丝哽咽:“明明……明明他只要……他只要……” 赵姬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能说得出口。 但是她想说的一切,嬴政明白。 而嬴子楚,想必也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便是赵姬,和嬴政以及嬴子楚,最大的不同了。 哪怕是赵姬此刻乃是秦国王后。 但是嬴政和嬴子楚始终都知道。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还是在邯郸那个舞姬出身的女子。 嬴异人的妻子,嬴政的母亲。 仅此而已。 她是一个小女子。 她所希望的很少。 然而她所希望的。 他们却给不了…… 两人相信。 只要嬴子楚说些软话,多关心一下赵姬。 事情便会有不同。 赵姬也就会满足了。 然而。 便是这小小的要求。 两人却依旧满足不了。 他们的身份很高,却已不再自由。 犹如囚鸟。 飞不出笼子。 注定只能围着那笼中不住的打转,再也飞不出去了。 笼外的世界。 当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 便已和他们无关。 陆仁见得面前的赵姬。 见得这个女人脸上那委屈,不解…… 沉默片刻。 想要说些什么。 但熟悉的阻力拉着陆仁。 让他说不出口。 只能叹息一声:“父王他希望母亲,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希望母后每日无有忧愁;他希望母亲安稳一世。” “父王说,他……对不起你。” “若有下辈子,他不做王了,只做赵姬的丈夫,只给她一个家。” 说完了。 赵姬抬头。 脸上的表情,却又是变得淡漠:“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 而后。 便是朝着嬴政摆了摆手:“行了,时候不早,哀家有些乏了,政儿先退下吧。” 嬴政不语。 片刻之后。 只是朝着赵姬再一次的行礼。 而后缓缓的退了下去。 而便在嬴政退下之后。 赵姬屏退了宫中所有的宫人。 瘫软在地上。 死死抵着那一堵墙。 哭得昏天黑地。 “嬴异人!” “你为何就不愿意说一句,哪怕一句……你想见我……,你念我……” “我希望的,只是要一个家,我希望的只是一个家!” “为何,为何你连这,都不愿意给我!” “为何!?” 赵姬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如此的痛恨这个地方,这个宫殿…… 她不愿意嬴异人对不起他。 也不愿意下辈子。 对于她来说。 下辈子太遥远,或许是永远也不可能触及的远方。 她只要这辈子。 对于她来说。 这个地方,不是家。 而变成了一个牢笼。 将她死死的锁住。 让她再也到不了任何的地方。 天下虽大,却是哪里也去不得,属于她的,却只有这目及可见的宫殿。 邯郸虽近,只能在脑海中念着,属于她的,却只有这早已远去的回忆。 距离太近,思念太远。 画地为牢。 她想要逃。 却如何也逃不掉。 …… 又是一日。 当嬴政再见到嬴子楚的时候。 “政儿,你来了……” 堂堂秦王,躺在床榻上。 即便是嬴政耳朵贴近了,却也听得断断续续。 摸着嬴子楚的手,已经是一片冰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嬴政只觉得眼眸略微有些酸楚。 想说的话有很多。 到最后,却还是一声叹息:“父王,还有何话可言?” 嬴子楚抿着嘴,思索了很久。 最后才是吃力的张了张嘴:“好好……好好照顾你母亲……”憾凊箼 嬴政点头:“我明白。” “还有……还有你的祖母……你的弟弟……”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放……放他们一条……一条生路吧。” 嬴子楚已经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一口气撑着,强行的让自己说出了这一句话。 嬴政不语,只是缓缓点头。 而最后。 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 嬴子楚却仿佛是精神焕发。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挣脱开嬴政。 径直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此时此刻。 秦王嬴子楚,整个人的脸上已满是威仪。 如同一头猛虎。 一声呼喊,仿佛自九天而来。 嬴政分明见到了。 在此刻嬴子楚的背后。 大秦无数先王、先君,傲然而立。 无数大好河山,一一浮现。 仁人志士,拱手而立,商君于上、张仪于上、而武安君白起亦于上。 百万大秦锐士,披坚执锐,高声怒喝! 无数秦人,翘首以盼。 此时此刻。 他们随着嬴子楚一道。 向着嬴政发出了最后一声呼喊:“秦王嬴政,你可记得大秦先人,一统天下之夙愿!?” 嬴政傲然而立。 此时此刻。 仿佛是挣脱了牢笼。 龙腾一跃而千里。 威势气吞万里山河。 “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横扫六合,并吞八荒者,唯我大秦,唯我嬴政!” 犹如九天雷霆的一喝。 刹那间。 风云色变。 仿佛是上天也是在回应。 片刻后。 原本晴朗的天空。 忽而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有紫黑雷霆降世! 响彻天下! 而嬴子楚放声大笑。 同样高呼:“盛我大秦!盛我大秦!盛我大秦!!!” 高呼三声之后。 时庄襄王三年,五月丙午,秦王子楚,带着笑意,安详而逝,享年三十四岁,号庄享王。 时孝文王元年,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褒厚亲戚,弛苑囿。 孝文王除丧,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庄襄王立。 庄襄王元年,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而布惠于民。东周君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 使白淑伐韩,韩献成皋、巩。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 二年,使王翦、白淑攻赵,取上党,克长平,定太原,汾水尽没赵军十三万。,使蒙武攻魏高都、汲,拔之。 赵将李牧率五国兵击秦,使白淑却于函谷,联军即退。 五月丙午,庄襄王卒,子政立,是为秦始皇帝。 第一百二十五章少年为王,威震四方 嬴子楚这位秦王的逝去,很快便引起了整个天下的震荡。 短短四年的时间。 大秦便接连有三王驾崩。 不仅仅是对于大秦,对于整个天下的影响。 都是巨大的。 列国之人趁机言得,秦国逆天而为,所以引得天怒人怨。 三位秦王的驾崩,便是上天对于秦国最大的惩罚。 如果秦国再一意孤行,而与天下人为敌,必定是引得上天再一次降下天罚。 很多人信了。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如今天下,大秦一统天下之势已成。 无论如何变故,如何反抗。 皆已经是徒劳无功了。 在天下有识之士的眼中。 天下重归一统,已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无论如何的抵抗。 怎么看来,都像是绝望之下的挣扎。 注定是徒劳无功。 天下的一切。 嬴政并不关心。 此刻的他。 身为大秦即将继位的新一任秦王,正在主持着自己的父亲,庄襄王子楚之葬礼。 和以往一般。 子楚身为秦王,葬礼自然是庄严而浩大。 依旧是所谓的逾制。 以天子之礼。 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没有人敢有异议。 大小列国,纷纷派得使者,为嬴子楚悲呼吊唁。 看那伤心的样子。 不知道的。 还以为崩的是他家的王呢。 形势所迫下,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悲哀的现实。 如今。 大秦,便是现实。 时值初秋。 炎热的大秦,带来了一丝凉意。 那一排的老槐树的枝叶,已经是带上了一些的枯黄。 然而嬴政并不在意。 因为他明白,它们总有重新焕发生机的那一天。 带得繁琐浩大的葬礼结束了。 此番,年轻的李斯代替了数年前吕不韦的位置,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手中捧着代表王令的锦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是朗声大喝:“太子以先王遗昭!” “自即日起,大赦罪人,大秦承平!” 其实就是一个流程罢了。 近几年,连年的征战下。 大多数的囚徒。 不是被处死。 便是被发配刑徒军中,为大秦征战。 此番距离先庄襄王大赦天下,不过三年。 又能有多少刑徒呢? 然而李一声呼喊。 众人皆躬身,大呼先王仁德,太子圣明。 又起。 李斯依旧是手持诏令,再呼:“再者,修先王功臣。拜先太后华阳、夏姬,为太皇太后!” 华阳太后微微颔首:“先王仁德,太子圣明。” 至于夏姬却不同。 只是深深的见得嬴政一眼。 看得这个名义上的亲生孙子,而今成了秦王。 却没有任何的喜意。 半晌,才是深呼一口气,语气淡漠:“先王仁德,太子圣明。” “拜先王后赵姬,为太后!” 赵姬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波动。 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般:“先王仁德,太子圣明。” “拜左丞相吕不韦,为相邦!太子年幼,未得亲政,朝堂家国大务,皆由相邦主持!” 吕不韦本该感到高兴的。 这一刻的他。 终于是真正意义上的,站到了大秦权力的最高点。 太子年幼。 他身为相邦,为秦国朝堂之手。 在太子亲政之前,大秦的一切家国大务,都握于他手。 他本该高兴的。 多年来的梦想。 如今一朝成了现实。 本是春风得意。 感受着那不远处的年轻王者,投过来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此刻那脸上的笑意,却只有淡淡的悲哀:“先王仁德,太子圣明!臣不韦……领诏!” 嬴政笑了,缓缓的朝着吕不韦点头:“吾年幼,此后大秦,全赖相邦扶持。” 吕不韦低着头,只是默默拱手:“臣……定尽心竭力!” 而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李斯依旧是在不紧不慢的宣读着诏书。 “王龁、蒙骜、麃公拜上将军!” “阳泉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这边。 李斯眯着眼睛,见得诏书下接下来的内容。 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笑意。 将目光,直接是望向了一侧。 而那一侧,不是别的,正是白淑、王翦、蒙武等人。 随着这一道目光的投射而过。 在白淑的直播间中。 无数的观众,也是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来了!来了!接下来,一定就是册封白淑、王翦他们了吧?” “肯定是了!白淑他们,如今可是小嬴政的亲信!” “就像是吕不韦是小嬴政父亲的心腹,而白淑他们,便是如今小嬴政的班底了。” “也不知道,小嬴政会给白淑他们,什么样的封赏?” 一时之间。 无数直播间的观众们在议论着。 也是颇多的感慨。 他们依稀还记得。 白淑刚刚穿越之时的模样。 而如今。 现世不过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白淑,却已经是全然变了模样。 还有当初的邯郸城下。 王翦、蒙武两个少年,那青涩的模样。 而如今。 他们和白淑一般。 早已经是褪去了曾经的青涩。 洗尽铅华,成为了大秦的支柱。 成为了当初武安君白起的模样。 当这一切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时候,现在的众人,却是感到那般的不可思议。 时间过的实在是太快了。 以致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那两千多年前的世界,便已经是彻底的变了模样。 风云变幻,世事纷扰。 旧人去,新人来。 再不复从前模样。 “李斯拜舍人!” “右更王翦,领少上造!” “左更蒙武,领右更!” “中更白淑,领兵尽败列国合纵,拜将军,赐爵大良造!” 在现场秦臣,以及直播间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李斯高声呼喊之下,一切终究是尘埃落定。 四人皆是朝着后方的嬴政,拱手而拜:“先王仁德,太子圣明!” “吾等,愿为太子、大秦效死!” 当四人高声呼喊着,拜谢嬴政的时候。 一时之间。 整个现场,也是达到了最高潮! 直播间的弹幕,便是沸腾了起来。 时间兜兜转转。 很快,便又是数月过去。 时秦王政元年,正月一日。 “以先王遗昭,太子政,至仁至纯,今日即秦王位!当继承大统,续接秦运!天命加于一身,盛我大秦!海内疆土,列国诸侯,豪杰分争,兵戈不止,纷乱不休!政当承先志!” 一声呼喊。 嬴政在众望所归之下,昂首而立于王位前。 头顶冕冠,上有冕珠九旒。 黑直长发以玉带而系,披至腰间。 眉似利剑,目如丹凤。 上着玄衣,绘日、月、星辰…… 白罗大带系腰间,上配玉钩、玄鸟玉佩。 身材修长而健壮。 下着纁裳,绣藻、火、粉米…… 赤舄履地。 仅仅是站在那里。 却已不再是从前那十三岁的少年。 少年为王,便已是威震四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这个天下,将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当是时。 台下众人,莫敢有相视者。 而少年之秦王静静的站于此处。 那如同鹰鹫一般锐利的目光,好似一把把刀子,扎进了众人的身体。 见得纷纷匍匐于地的众卿。 不过片刻。 “昔日,我大秦所拥之地,不过雍州;虽有崤函之固,君臣固守,无奈敌强而秦弱,居西陲之地,地贫民寡而国弱,列国诸侯鄙之。” “秦弱,然凡我秦人,皆有奋发而强秦之心;固先孝公时,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商君得以入秦,内立法度;重农桑;整军备;安内连外而制于诸侯,是以秦国轻而取西河之外。” “及先孝公没,我先惠文、武、昭襄、孝文、庄襄王,承先君之业!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灭二周,置三川郡。” 起先,嬴政的声音满是平静。 然而。 到了最后。 越加的激昂。 不过寥寥数语。 当嬴政说尽这大秦百余年来的波澜壮阔,艰难困苦的奋斗史。 不由自主的。 在场所有人,都是抬起头来。 默默的注视着那面前的少年秦王。 然不过片刻。 但见得嬴政昂首。 虽站立于地。 却已似踏足云端。 于九天之上。 他的背后,是无数大秦先人! 他们和嬴政一道,发出了那最为炙烈的呐喊:“今我嬴政!今我大秦!奋六世之余烈,当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秦如虎狼,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到了最后。 嬴政的声音,已经嘶哑。 然而在众人听来。 却是比之那九天之上的雷霆,还要更加震耳欲聋:“而此虎狼之心,当毕功于今朝!” “当是此世也!” 嘶吼间。 少年秦王拔剑而直指于天穹! “当于寡人之手也!” 当少年王者终于坐到了那早已等待他许久的王座之上。 殿下群臣,皆为伏首。 “愿为王上,愿为大秦效死!” 而在白淑的直播间。 所有的观众们。 呆愣愣的望着这面前的一切。 耳畔中那少年秦王的豪言壮语,似乎依旧在耳边萦绕。 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无数人观看的直播间,其中的弹幕竟是在那一刹那,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在这一刻。 所有的人都知道。 这个天下,或许将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 嬴政的脑海中。 系统的声音,也是瞬间而至。 ”叮!恭喜宿主,扮演人物:始皇帝嬴政,目前扮演进度:20%。” 与此同时。 现实世界的华夏。 忽有万丈金龙腾空而起! 在金龙之侧,万丈玄鸟展翅高飞! 临于九天之上! 龙吟鸟鸣! 瞬间,响彻华夏大地! 所有人华夏人抬起头来,呆愣愣的见得那远在天边的神迹。 捂着胸口,久久不能言语。 而也就是在同一时间。 也就是这突然的变故。 让这消息,瞬间便是传遍了整个世界! 让整个世界的网络,都是随之沸腾! 金龙? 玄鸟? 这种之存在于华夏神话中不可捉摸的东西,是当真存在!? 京城。 “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见惯了风浪的大领导,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虽然此前,在武安君落幕的时候,他们也经历了类似的东西。 然而那之前之事,哪有现在这般震撼!? 金龙? 玄鸟? 一时之间。 大领导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置身梦境了。 而随着大领导的询问。 那身旁的便是有人直接道:“领导,各大空军基地战斗机都已升空,经过近距离接触,那应该只是一道虚影,并不是实物!” 而那大领导深呼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却是询问:“可那龙吟鸟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是幻听不成?” 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是真实存在的,然而现在,我们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大领导眉头紧皱:“可是,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一句之后。 麾下却是有人举着手,试探性的说着:“上次武安君的时候,似乎也是出现了类似的东西……” “只不过那次的虚影,并非是龙和玄鸟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这次……” 话还没说完。 大领导便是皱眉道:“所以,你觉得这个变故,还是和那直播间有关?” “是因为什么?那登基的秦王嬴政?” 即便是忙碌如大领导。 在有空闲的时候。 也是会选择观看白淑的直播间的。 所以。 对于此前嬴政登基的消息,也是知道的。 一时之间。 大领导眯着眼睛,心中却是有了些许的计较:“上次的变故之后,我华夏似乎也是发生了某种特别的变化……” “莫非这一次也会……” 在上一次武安君直播结束的时候。 不到一年的时间。 身为华夏的大领导。 可是知道了眼下的华夏,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此前因为一场全球性的灾难,让整个世界的经济以及各方面,都是在倒退着的。 唯有他们华夏! 却是在无数领域,皆是取得了突破! 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比之从前,增长愈加的迅速! 大领导可不认为,这仅仅是华夏亿万人民共同奋斗的结果。 当大领导眯着眼睛,仔细的思考的时候。 麾下,却是有人狂奔而来。 “领导们,有发现,有发现!” 在场一干领导们,皆是转头望着来人。 便见得来人不等喘气。 就是直接一字一句的呼喊道:“在安西,发现了一座大型的古墓!保存极为完好!预计,这或许是来自秦时的一座帝王古墓!” “还有,自疆西、到海青……北河省!横跨十五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突然出现了多段保存极为完好的古代城墙,绵延超过两万公里!根据分析,此城墙多半也来自于两千多年前的秦时!” 当这个消息出现的一瞬间。 在场众多的华夏领导,瞬间是呆愣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祖龙登基,六国危 少年登基。 一时之间。 天下风云变幻。 新的秦王,坐到了他的王位上。 整个天下,都因之而震荡。 或为忧心,或为庆幸。 没有人知道,这位少年的秦王的继位到底会为这天下,带来一个什么新的变故。 燕国…… 太子丹眯着眼睛,此刻那眼神中,却满是复杂。 “政……你终于实现了你的梦想了么……” 邯郸的点点滴滴,开始在丹的记忆中浮现。 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 然而在此刻,却成了让丹忧心忡忡的根源。 “你为秦王……然你的心,还远远不止于此,是么?” 丹再不是从前那个邯郸的燕国少年了。 如今的他。 已长大成人。 甚至,早已有了婚配。 身为燕国之太子。 他早就知道。 昔日在邯郸面对嬴政所说,秦、燕互盟,西东两面而称帝于天下之言,到底是有何等的可笑。 正如嬴政此前所说。 秦、燕而盟? 本身,便是一个最可笑的笑话了。 燕、秦之间。 注定不可能有共存的那一日。 或者说。 这偌大的天下虽大。 却注定,只能容得下一人、一国的声音。 不管那个声音是秦、还是燕…… 不管是嬴政,还是他燕丹…… 皆如此。 可以说。 这天下列国之人。 没有人比燕丹更加清楚,嬴政真正的可怕之处了。 他们只当嬴政这个少年秦王,不过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甚至。 还有人因为嬴政的登基,而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觉得。 此番在短短数年之内。 秦国便是崩殂了足足三位秦王。 而如今。 不得已之下。 让嬴政这个不过十三岁,少不更事的少年来为秦王。 如此一来。 秦国必定动荡。 甚至有人认为。 嬴政登位。 正是秦国即将由盛转衰的兆头。 便如同。 此刻的燕王喜一般。 见得面前的丹。 燕王喜眯着眼睛,试探性的询问道:“丹,寡人知晓,少时,你与那秦王政,皆在邯郸为质,互相引为知己。” “定然知悉秦王政其人,你且言之……如今嬴政继秦王位,于我燕国,是忧是喜?” 丹抬头。 见得面前自己父王的神色。 他自然明白。 自己的父王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 见得后者那眼眸中的一丝侥幸。 丹低下头去:“父王……或许给我们燕国的时间,更短了……” “若不制衡,政和秦国……注定会一统天下!” “而我燕国,也到了该变之时,昔日我先召公之黄金台……丹欲使之复现。” 一语出。 而燕王喜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他和天下很多人都一样。 只知道如今嬴政继位,秦国主少而国疑。 一朝之政,皆由相邦吕不韦主持。 主少国肄,大权旁落。 自古,便是一国灾祸之根源。 便如昔日的晋国一般。 燕王喜和其他人一般,期盼着秦国因之而大乱。 越乱越好! 最好,便是趁机土崩瓦解! 然而。 他们却不知道。 这个少年秦王,从还真正是一个稚子的时候,便是在心中,藏下了怎样的抱负和野心。 更重要的是! 丹明白,他的好友政,拥有实现自己野心和抱负的能力…… 这秦国,注定乱不起来。 从自己那位好友继位的第一刻起。 这秦国,便只会有一个人的声音。 而当那个好友真正的积聚完力量的时候。 整个天下。 整个列国。 都将要面临一场灾难。 一场灭顶之灾。 …… 韩国,新郑。 韩非没有想到。 不过是数年之后。 自己便再一次的回到了新郑。 当初。 那个将他毫不留情的赶出了新郑的王兄。 客客气气的将他,再次迎回了新郑。 偌大的韩王宫中。 韩王然满脸的笑意。 待得韩非当面。 还不待韩非说些什么。 便大步踏前,一把将韩非抱到了怀里:“非,学成归来,兄日日念之,恨不得早与非再见!” 韩非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的望向自己王兄的眼睛。 从那双眼睛中。 韩非依旧可以看出和寻常一般无二的冷漠和疏远。 和脸上那表现出来的热切,却是截然相反。 自己的王兄,还是以前的那个王兄,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而此番。 只所以如此。 那么答案,就很清楚了。 不过是有求于人。 韩非没有戳穿自己王兄,和周遭那些韩臣们伪善的面具。 韩非厌恶那些人。 却深深的看着自己和他们脚下所同样踏足的这片土地。 而这片土地的名字,名为韩国。 所以。 韩非能忍受他们的伪善。 只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韩王然。 果不出其然。 不过片刻。 这边韩王然低着头,便是沉声道:“如今……秦王子楚逝,其子嬴政继位……” “非以为,于我韩国而言,此事是利是弊?”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落到韩非的眼中。 韩非从中看到了恐惧,迷茫…… 当然了还有一丝侥幸。 天下人都知道。 若秦欲取天下。 则首先所取之地。 必为韩国。 韩国国弱,而据有要害之地。 这,便是韩国的悲哀。 很明显。 在合纵攻秦再败之后。 便是韩非的这位王兄。 也终于是幡然醒悟。 明白了自己和韩国的尴尬处境。 韩非依旧是低着头:“王上所问,乃是秦王政,亦或我韩国?” 韩王然愕然。 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询问道:“若两者皆有之? “此番,秦王年少,朝政为文信候吕不韦所持……主少而国疑,若此番秦国因之而乱,或我韩国……” 然而。 让韩王然没有想到的是。 他话音不过刚落。 韩非面色平静,缓缓抬起头来:“若王上所问秦王政,则其必为贤君;纵此番朝政为吕不韦所持,然不出十年,其必掌秦国也。” 说到这里的时候。 也不知因为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有些口吃的韩非,这一次说话竟是无比的流利起来。 仅仅是一句话。 这边的韩王然和众韩卿,便是一阵愕然。 “非……那秦王政,时年不过十三岁……非如何能知其贤!?” 这一次。 反倒是韩王然,像是患上了口吃之症。 瞪大了眼睛,连句话都是有些说不明白了。 而众韩卿亦是愕然。 韩非上下的打量着面前的韩卿们。 依旧是如同此前一般。 熟悉的面孔,出自熟悉的姓氏。 无一为平民黔首出身者。 韩非低下头去:“虽年不过十三,然其能提拔白淑、李斯等人,委以重任;其知人善任,则必贤也。” 李斯啊! 提及这个名字。 韩非目光微微的闪烁。 有欣慰和高兴,亦有无奈和惋惜。 自己这个好友兼同窗,他又岂能不知呢? 身怀大才。 然因为出身。 踏遍六国,皆无国用之。 但至得秦国。 不过短短数年。 便在身居要职…… 便只知人善任,任人唯贤这一点。十三岁的秦王政,在韩非看来,便已经超过了所有六国之主。 所以,他又怎么能不贤呢? 然彼之贤君,我之大敌。 所以韩非叹息一声:“则其秦政后,不出数年,则我韩国亡矣。” 一言既出。 满场皆惊。 因为他们赫然发现了。 韩非所用的,并不是“危”字。 而是前所未有的“亡”。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策,而为韩延寿十载 韩王然瞪大了眼睛。 连忙是望向面前的韩非。 下意识的便想要呵斥。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话到嘴边,总算是没能说得出口。 于是乎。 韩非抬起头来,幽然而叹:“非不曾游历天下,然天下之事,却也略而知之。” “请为我王设秦、韩之战,而观其孰胜。则韩与秦孰胜也?” 少时。 但见得韩王低下头去:“韩弗胜也。” 虽以韩王之尊。 然而在残酷的现实之下。 容不得韩王然出得妄言。 而韩非面无波澜,再而言之:“秦、韩之民,孰与之众?” 韩王的头埋得更低了:“不若也…… “秦、韩之国,金钱粟孰与之富?” “秦远迈……” “秦、韩之国,孰与之治?” “不如……” “秦、韩之相,孰与之贤?” “不及也……” “将孰与之武?” “未若于秦……” “律令孰与之明?” “……” 当韩王与韩非一问一答。 将将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 只剩下了那满目疮痍的伤口,已然溃脓。 鲜血横流,如刺锥之痛。 韩非那清澈的目光,一一扫过。 那殿上包括着韩王在内的一干韩人。 皆是颓然而低下头去:“今之韩国,已百举而无及秦也。旦举秦兵,韩国亡否?” 良久的沉默之后。 但见得韩王面色涨红。 猛咳一声。 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众人大骇,皆是惊呼:“王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韩王抬起头来。 面色苍白,脸带悲切:“若寡人以非为韩相,变法强我韩国,如何?” 韩王断断续续的说着。 已经是近乎恳求了。 然回应他的。 只是韩非的一声苦笑。 “变法?” “变法能强韩,然岂是一日之功?” 摇了摇头,韩非是一字一句道:“昔日秦有商君佐之,历三代,过百年,秦由弱而强。” “而如今,韩非纵有通天之能?可若得商君也?非也。便有迈于商君之能,然韩强,其因一日之功,一言之由?” 仅仅是一句话。 那边的韩王然,便已经是低下头去:“韩国,便非亡不可了么?” 此时的韩王然。 想极了一个做了错事,虽翻然悔悟,但已不知所措、为时已晚的孩子。 如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 于韩王而言。 曾经的所作所为,都好似一把把的刀子。 将他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想变。 但正如先前韩非所说的那样。 韩国还有变的机会吗? “尚有一线生机。” 一声轻声的呼喊之后。 须臾。 当整个大殿之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猛然抬起头来。 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无比的欣喜。 说话之人。 自然不是别人。 而是韩非。 “非之言可当真!?” 说着这话的时候。 韩王的语气,都已经是带上了一丝的颤抖。 韩非转头,将目光望向西方:“只是尚有一线。” “今以韩之一国,抵挡秦国,诚为难也。” 仅仅是一句之后。 韩王然便是抬起头来:“以非之言,莫非合纵而攻秦?” “合纵而攻秦?” 韩非只是轻笑一声:“前番诸国,合纵而攻秦,如何?” 随着韩非之言。 韩王然的一颗心,便已经是彻底的沉了下去。 却依旧有些不死心的抬起头来:“那以非之言,我韩国坐以待毙?” 韩非缓缓摇头:“非也。” “无论强韩、合纵,皆不独取。” 随着这一句话之后。 韩王然却已经是眼前一亮。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以非之意?” 一瞬间。 现场除了韩王然之外。 其余韩臣们,皆是朝着韩非投去了目光。 迎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韩非一字一句:“疲秦、强韩、合纵。” “若三管齐下,则韩国尚有一线生机。” 韩王然已经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强韩,合纵,寡人理解。” “然非所言之疲秦,却是为何?” 待得韩王然的询问。 韩非只是沉声回应道:“非曾听闻,新郑有水工名为郑国者,曾治荥泽水患、整修鸿沟之渠。善水利之事,可称天下之最。” 一句之后。 韩王然不语。 只是将目光望向一旁。 秦相张平沉默片刻,便是缓缓点头:“启禀王上,确有郑国此人,为我韩国之水工也。” 然而即便是如此。 韩王然却依旧是微微的皱着眉头。 很明显。 对于韩非所说之言。 依旧是不解:“非,你所言之疲秦之策,于这郑国,又有何干?” 韩非深呼一口气。 “秦居西陲,然其关中雍州之地,苦寒也,寡于粮食,少有良田。” 说到这个时候,脸上亦是带上一丝苦涩的表情:“王可使郑国间而入秦,劝说秦王政,引泾水东注北洛水为渠,灌之关中。” “如此一来,所耗秦国之民力人力,以数十万计。如此一来,十年之内,若其渠不成,则秦亦无力而伐我韩国也。” “如此一来,我韩国有喘息之机,以变法而强韩,而六国合纵,得有抗秦之机。” 韩王然皱着眉头:“引水修渠,疲一时之秦,却有万世之利。” “若引之而灌关中,则十年,关中之地,沃野千里,何若昔日之巴蜀?则秦强,届时我韩国,又何以抗之?” 然而。 少时。 韩非抬头:“秦之强,远盛韩国。便不引水而筑渠,韩国以何而抗之?” “今以万世之利,而疲一时之秦。以十年,秦疲而韩强,合纵而抗之强秦。则尚有一线生机。” “弗因之,便列国上下一心,何以抗之秦?一渠之利,而为我韩延十年之寿,有何不可?” 须臾。 众人面面相觑。 对于韩非所提及的这个堪称是天马行空的言语。 只觉得心中一阵的澎湃。 在韩非之前。 众人从来未曾想过。 一人,一策。 得以阻秦,为韩国延寿十年? 这是此前,众人从来未曾设想过的方向。 与此同时。 便是韩王然。 此刻对于自己这个兄弟,竟也生气了一丝愧疚之心。 韩王然何尝不知道韩非的能力。 然而因为韩非的身份。 韩非越是优秀。 韩王然却欲不愿重用于韩非。 否则。 待得韩非名望,势力皆是庞大。 他这个韩王将何以自处? 所以。 此前韩王然不遗余力,皆是将韩非这个韩之公子,排斥于韩国朝堂之外。 然而此番。 见得面前的韩非。 韩王然却是生出了一丝的悔意。 若他早而重用韩非。 说不定。 此刻的韩国,当不是眼下这番尴尬的处境吧? 当下。 韩王然深呼一口气。 咬了咬牙,似乎终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当下。 便是径直拱手道:“非,此前之事,乃是为兄短视,胸襟狭小,而致我韩国于危地,还请非海涵!” “今寡人,欲以非为相邦!还请非,莫要推辞!” 韩非深深的见得面前的韩王然。 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神色淡然。 然而。 那微微颤抖着的手臂及嘴唇。 都是在证明着。 此刻韩非的内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的平静。 面对韩王然真心实意的邀请。 这是曾经的韩非,做梦都想的事情。 然而眼下…… 韩非只是叹息一声,缓缓拱手:“王上之意,非明白。” “然此番,恕非不能从命……” 韩王然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非这是为何?” “莫非依旧怨得寡人先前所为?” 当下。 咬了咬牙。 以堂堂韩王之尊。 韩王然便要躬身下去:“若非依旧怨于寡人,寡人这便赔……” 话没有说下去。 韩非只是轻轻的拉住了自己的兄长:“兄长先前所为,人之常情也……” “然此番,非却不能答应兄长之请。” “为何?” “待秦修渠而成,国力民力一复,韩仍有覆巢之危。届时,非便为疲秦之最后一策。” 第一百二十九章出淤泥而不染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 现在的韩王然和其余韩臣是哪里还不明白。 当下。 便是韩王然,也是浑身一颤:“非,欲效当年苏秦之举!?” 要知道。 当年苏秦为报燕王之恩。 只身入齐。 最后。 偌大的齐国陷入了内乱,而争夺不止, 且为天下列国所恶。 使得五国伐齐。 时为燕将的乐毅,领五国联军,最终杀入齐国,破齐之国都。 让原本身为天下霸主的齐国,最后衰落了下去。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气来。 也让苏秦的故事,时至今日,依旧为天下人所津津乐道。 然而。 苏秦自己的下场,自然也是不大好过的。 被齐贵族所派的刺客刺杀,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或者说。 凡为间客之人。 最后的下场,都是不大好的。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韩非一旦入得秦国。 或许。 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般。 能以己学,而为韩国争多些许喘息之机。 然而与虎谋皮。 他自己的下场,注定是不会好过的。 此番。 见得周围韩王等人脸上的表情。 韩非只是轻轻的笑着点了点头:“韩非明白。” 韩非怎么会不知道当得间客的下场呢? 自古以来,而为间客者。 如苏秦等人,又有几个人,是得了善终的呢? 然而年轻的韩国公子。 此刻屹立于众人之中。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淡:“非为韩人,故韩存则非存。若韩不存,非何在也?” 现场,当韩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便是直接的陷入了寂静之中。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韩非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下。 包括着韩然这个韩王在内的众人。 见得面前之韩非。 忽而想到了一句话。 出淤泥而不染。 如今的韩非,就如同一朵盛开在淤泥中的盛世白莲花。 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比拟他的洁白无暇。 和他一比。 他们这些人,简直是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当下。 是叹息一声。 纷纷的朝着韩非拱手道。 “公子高义,吾等不及也。” 而韩非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缓缓的笑了笑。 而后。 不过数日。 当郑国被忽然唤上大殿之后。 脸上带着满是茫然之色。 似他这般的水工。 不过是韩国的一小吏也。 对于韩王以及众多殿上韩国的大臣们而言。 似郑国这样的人。 在平日里,他们恐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然而现在。 谁都没有想到。 便是这个平常他们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鄙贱之人。 却是成为了如今韩国的救世主。 而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连郑国自己都是没有想到。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水工。 若论及身份。 也就是韩国一个最低等级的小吏。 哪里能有这个机会,面前堂堂的韩王,以及这满殿的韩国大臣们呢? 于是乎。 当郑国战战兢兢的来到这大殿之上。 “小人郑国,见过我王,见过诸位大人。” 郑国不敢抬头。 因为在这大殿之上。 每一个人的身份,都是郑国曾经难以企及的存在。 别说是交际了。 便连多看上一眼,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实际上。 郑国也不知道。 此刻韩王突然召集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乎。 当韩然以最为平和的语气,直接的询问着:“郑国,寡人听闻,你颇为擅长水利?” 一句之后。 郑国虽然是不明所以。 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向着韩然所询问的直接回应道:“启禀我王,小人世代皆是水工。” “故于水利之事,小人颇有心得。” 说完。 郑国眯着眼睛。 思索片刻,又是直接道:“敢问我王,可是需要郑国修建水利?” 正说着。 郑国犹豫片刻。 咬了咬牙,便是拱手道:“只是郑国不知,眼下我韩国之水利,未有堤坝损毁,亦未有修建之地。” “兴修水利之事,所耗钱粮甚巨,以我韩国眼下之形势而言,盲目兴修水利,不利也……还望我王三思,将钱粮及民力,修之军备,以强我韩国之军……” 一句之后。 朝堂之上。 一干众人是面面相觑。 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国的话了。 毕竟。 便是连一个小小的水工,都是如此的关心韩国之事。 然而以往的时候。 他们这些个韩王,以及韩国这么多的贵族…… 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一时之间。 他们竟然是有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意思。 相视一眼。 韩然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沉声道:“郑国,此番寡人命你前来,非为为韩国修建水利一事……” 郑国微微皱眉。 看着脸上疑惑的表情。 很明显。 这位来自韩国非常普普通通的水工,并不知道这韩王此番唤他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下,便是直接拱手道:“启禀我王,郑国事水利而终身……除却此事,却是无一所长。” “若我王欲征兆郑国入伍……” 深呼一口气。 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郑国猛然抬头,便是朗声道:“虽郑国年老,亦愿为我韩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语之后。 面面相觑。 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望着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韩国水工。 感慨着有之。 感动者亦有之。 众人皆是静静的望着面前的郑国。 沉默良久。 就在郑国不明所以之时。 韩然深呼一口气,便是朗声道:“郑国,此番寡人哗你前来,仍为这兴建水利之事。” “然而,此番却不是为了我韩国兴建……” 深深的见得面前的已经头发花白的郑国。 韩然咬了咬牙:“此番你去,可谓九死难生。” “然而此去,你却为我韩国,添得十年喘息之机。” “如此,你可愿意?” 径直的一句询问。 这边。 当郑国抬起头来。 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这边。 张平等韩臣都是径直道:“郑国你且放心,你去之后,吾等韩国亦不会亏待于你。” “自此以后,你郑氏一家……” 然而。 这些人的话还没说完。 一旁的郑国,却已经是径直的抬起头来。 朝着众人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郑国愿意。” 第一百三十章郑国使秦 仅仅是这一句之后。 瞬间。 整个现场,又是为之一滞了。 所有的人都是没有想到。 这郑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下。 便是连韩然都是忍不住的起身,望向面前的郑国:“你便不问,到底去往何处?也不问到底有何危险,便是如此草率的答应了?” 面对韩然的询问。 郑国之是笑着摇了摇头:“郑国不必问,也不用问。” “王上所请,必是有益于我韩国。” “而郑国为韩人,更为韩之吏,世受王恩。” “若能屈身以报韩国,报得王上,乃郑国之所愿也。固有一死,亦无怨也。” 简简单单的一句之后。 所有的人,都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这个郑国。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 甚至有些矮小。 长期的水利工作。 让这个韩国的水工,整个人皮肤都是黝黑。 佝偻着身子。 身上着的粗麻衣服。 若放到大街上。 就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汉罢了。 然而现在。 在所有人的眼中。 郑国的身躯,却是那般的高大。 高不可攀。 身上那刺眼的光芒。 让众人都是有些睁不开眼。 “郑国,真义士也……” 也只有这句。 也唯有这句。 众人此刻。 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形容面前的郑国。 于是乎。 在这样的情况下。 整个大殿之上。 都是直接的陷入了沉默。 韩然亦是如此。 堂堂韩王之尊。 此刻见得面前的郑国。 叹息一声。 如果郑国乃是韩国之贵族。 做出这般的举动。 韩然可能还没有此刻这番的感触。 然而。 郑国不是。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工。 一个从来没有被韩王然,看在眼里过的人。 甚至。 今日若不是此事。 韩然会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他名字。 也从来不会和郑国有着如此的交集。 而眼下。 便是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 他只是无数韩人中的一个。 却依旧能为了韩国,奋不顾身。 韩然这个韩王。 以及张平这些韩国的贵族们,有着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当下。 韩然以韩王之尊。 而一步步至得郑国面前。 高傲的王,终于是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对着一个,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郑国。 “郑卿义举,我韩国没齿难忘也!” “请受韩然一拜!” 随着韩王的这一个举动。 仅仅是瞬间。 整个现场。 众多韩臣也是和韩王一样。 朝着郑国直接的低头。 深深一拜。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众人久久,都没有回神。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郑国没有犹豫。 这个普通的韩国水工。 便这般。 随着韩国使臣一道。 径直的踏上了前往秦国的道路。 便没有回头。 而与此同时。 咸阳宫。 “微臣吕不韦,拜见我上。” 随着面前的吕不韦朝着嬴政缓缓一拜。 嬴政只是起身,亲自将吕不韦扶了起身:“相邦为我秦国劳心费神,殚精竭虑。乃寡人之支柱也,不必如此。” 嬴政的语气缓和,不疾不徐。 那态度,仿佛当真是在对着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般。 吕不韦也是一脸的“感动”,忙是摆了摆手:“王不必如此,不韦为秦相,先王托臣以持国兴复之职,不韦敢不竭力?” 当是时。 君贤而臣忠。 若是不知情的人。 当自感慨。 然而不过片刻。 嬴政亦是朗声大笑:“寡人听闻昔日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世之君子也,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今相邦招致士,厚遇之,麾下食客三千之众。以我秦之疆,当远迈此四君者。” “又闻诸侯多辨士,如有荀卿者,著言立书而布之天下;今相邦乃使麾下宾客著其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然无有一人能为之。故以相邦之才,亦迈于荀卿也。” “有名而望于天下,有才而胜于天下有识士;相邦之名,遍于大秦,遍于天下,寡人亦是叹服。” 仅仅是一句之后。 这边。 吕不韦的额头,却已是冷汗密布。 嬴政是在夸他吗? 是,却也不是。 人皆言盛极而衰。 吕不韦自然明白。 当一样东西和一个人,到达顶点之后。 等待着他的不是福报,而是灾殃。 见得面前依旧是满脸笑意,悉如寻常的少年秦王。 吕不韦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这是在先王嬴子楚身上,从来未曾感受到的东西。 仅仅是瞬间。 他便想到了昔日之嬴子楚临终之时,对着他所说的那句话。 嬴异人是吕不韦的朋友。 所以,可以忍受吕不韦的任意妄为。 然而。 秦王嬴政,却是他吕不韦的朋友…… 除却君臣之名。 便再无他物。 无根之萍,便一时盛开。 然及后? 不过如昙花,转瞬即逝。 枯萎之后,那能复得昔日之盛景? 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嬴政一眼。 吕不韦惨笑一声,缓缓拱手。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不过一月。 经过一路的颠簸。 郑国随着韩国使团一道。 便是来到了咸阳。 偌大的咸阳宫中。 嬴政坐在王位之上。 见得面前的韩国来使。 那目光中,并无一丝一毫的波澜:“贵使何来?” 随着嬴政的一句询问。 便见得郑国这边,直接是拱手朗声道:“启禀秦王,外臣此番,为事秦而来。” 一句之后。 现场秦臣们眯着眼睛。 脸上的表情,却皆是闪过一丝淡漠。 很明显。 所有的人都并不相信。 此番真如郑国所言。 郑国这个韩使,是为了所谓的事秦而来。 毕竟。 赵国的前车之鉴,已经是在眼前。 便是数年之盟。 只要秦国想。 便是一句话的事情。 说解便解。 便是为盟又如何? 说攻打,便会攻打。 根本没有所谓的盟约一事。 毕竟。 依旧是那一句老话。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这列国相交,便更是如此。 只有那永恒的利益。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盟约不盟约。 那列国而言。 那所谓的盟约。 恐怕还根本没有一纸空文来得实际。 于眼下的情况而言。 所谓的盟于不盟。 其实已经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在如此的情况下。 嬴政不过轻笑一生。 淡漠的目光,直刺于郑国的身上:“先生,当真是为了事秦而来?” “先生欲于事我秦国?或韩国欲事我秦国?” 仅仅一句之后。 郑国这边,依旧是拱手:“郑国欲事秦,而韩国,亦欲事之秦国也。” 第一百三十一章万世之利 然而。 即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面对郑国之言 嬴政,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摇:“韩事秦如何?不事韩又如何?” “贵使自问,今日之秦国,便韩不事于秦。以天下之大,秦国不能取也?” “于秦国言,韩事于秦?何利也?” “不事于秦,又何弊?” “若韩事于韩,于韩利也,于我秦国,却无利也。寡人何谓取之?” 而这边。 便是在嬴政一句之后。 已经是成为舍人的李斯。 也终于是堂堂正正的站在了这大秦的朝堂之上。 眯着眼睛。 直勾勾的盯着这面前的郑国。 不过片刻。 便是轻笑道:“启禀王上,以臣之愚见。韩使之所谓事秦,大谬也。人言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今之韩地,于秦言,不过卧榻之处也。秦之有韩,若人之有腹心之病也,虚处则然,若居湿地,著而不去,以极走,则发矣。” “夫韩虽欲事于秦,未尝不为秦病,今若有卒报之事,韩不可信也。 眯着眼睛。 李斯是一字一句道:“且郑国其人,李斯却是有所知也。” “其先,其人事韩,水工也。善水利,未长于言辞之辩。” “然今于朝,巧舌如簧,多有雄辩……” 顿了顿。 李斯没有再继续的说下去了。 而不过是他一句之后。 这边的嬴政,便已经是直接的眯起了眼睛:“所以,以李卿之意?” 李斯猛然抬起头来:“必为人所教也。” 嬴政饶有兴致的转头。 那锐利的目光,上下的打量着面前的郑国:“哦?有人所教?” “寡人观之,郑国方才所言,可谓是字字珠玑。寡人几欲心动也。” “化腐朽为神奇,如此能言善辩。” “以李卿之言,此言当出自何人之手也?” “韩王然也?韩相张平也?” 然而。 这边的李斯却是轻轻的笑了笑。 而后,缓缓摇头:“韩王然,庸碌之王也;韩相张平,追明逐利之辈,如何能说出此等精辟之言?” 仅仅是一句之后。 听得李斯之言。 嬴政的目光,愈加的锐利:“那以李卿之言,此乃何人?” 随着嬴政的询问。 李斯径直的抬起头来:“启禀我王,我王有所不知。” “李斯师出荀卿,荀卿门下,有一贤人,曰韩非。” “其人身负大才,李斯不及其万一,可为当世之大贤也。” 须臾。 整个朝堂之上。 众秦臣皆是眯着眼睛。 李斯的才能。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能被嬴政这个秦王引为心腹。 而且。 入得朝堂不过一月余的时间。 身为舍人的他,负责为嬴政这个秦王打离朝堂。 不出一月,便是将整个朝堂的政务,都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其之能力,可见一般。 然而现在。 这李斯却说。 那韩非的能力,是远远的强过他。 众人明白。 哪怕就是李斯自谦。 他口中所说的韩非,也必定是一个大才。 便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嬴政也是轻轻的笑了笑。 “便以李卿之言。” “这郑国之言,便是说自韩非之口。” 李斯信誓旦旦。 待得嬴政询问。 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直接的点了点头:“启禀我王,普天之下,能说出此言者,必为韩非也!” “且其人,为韩国之公子。” “如此看来,此郑国之出使我大秦,必为韩非之计也!” 嬴政笑了。 只是那笑容,却是变得那般的淡漠。 “哦?” 将目光,缓缓的移到了郑国的身上:“李斯所言,当真是如此么?” “韩使?” 那平淡的目光。 放在了郑国的身上。 不过是片刻。 郑国便已经是汗流浃背。 仿佛是在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昔日在朝堂上。 得以见他们韩王然。 然而。 和眼前的嬴政相比。 那身上的气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下。 便是匍匐于地。 没有再说些什么。 然而。 在场的众人,却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而嬴政,自然也是如此:“看来,这贵使之言,当真是那韩非于背后面授机宜了。” 笑了笑。 “贵使可还有其他之事?” “若不能说出打动寡人之言,贵使和韩国之请,还恕寡人不能答应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是将郑国的一一颗心,直接的沉到了谷底。 沉默。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在此番的郑国的看来。 此刻的咸阳宫中。 简直是度日如年。 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当郑国咬了咬牙,再一次的抬起头来。 那脸上的表情,便是愈加的郑重了起来:“启禀我王!” “郑国前来,亦欲为秦国,有万世之利也。” 一言既出。 几乎是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再一次的聚集到郑国的身上。 但见得这个韩国的小小水工。 即便是在如此大的压力下。 依旧是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深呼一口气,便是朗声道:“舍人所言极是,郑国,韩国小吏也。善水利,未有言辞之雄辩。先前所言,皆为他人面授也。” “然郑国此番,可为秦国凿泾水自仲山为渠,并北山,东注洛。” “久闻秦国关中之地,皆为苦寒之地也,土地贫瘠,百姓疾苦。” “若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关中由是益富饶,敢问秦王此可为秦国之利!” 便是在郑国话音刚落。 在场的众人,皆是眯着眼睛,开始思考起了其中的利弊。 毕竟。 正如那郑国所言。 他们秦国的关中之地。 并不富饶。 而且,可以说是一个苦寒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初居于边陲的秦国。 哪怕是在列国之中。 也算得上是最为弱小。 能一步步的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全靠着无数大秦先人的努力。 然而。 哪怕是到如今。 关中之地。 依旧是不富饶。 大秦的粮食。 几乎全是从最为富硕的巴蜀之地运送而来。 然而蜀道之难。 注定了巴蜀之地,运送粮食是极为的困难。 然而这边。 郑国之言。 若能使得关中之地,重新的变得富饶。 那么从此。 他们秦国。 便再没有任何的束缚。 第一百三十二章派系之争 然而这边。 听得郑国之言。 不待李斯这边继续说些什么。 一人便已出列:“敢问韩使,此番为我秦国修此渠道,真是为我秦国耶?” 其人面带锐意,直刺于郑国之上。 然而此番。 随着此人的出列。 现场众人,却是神色不一。 其人为渭阳君。 乃嬴姓宗室之人。 昔日先孝公至先昭襄王之时。 嬴姓宗室,可谓能人辈出。 有如樗里疾者,可谓能征善战,有文有武。 然而。 自先孝文王,先庄襄王。 乃至此番的嬴政之后。 用吕不韦、王翦、白淑等外室。 宗室式微。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的朝堂上。 吕不韦身为秦之相邦。 更为先庄襄王之心腹。 派系庞大。 整个朝堂之上。 多有门客、弟子。 占据朝堂半壁。 而宗室,亦依旧在秦之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余下的白淑、王翦、蒙武等人,虽得嬴政提拔。 然不过过于年轻,资历不足。 如今朝堂之上。 以九卿为例。 吕不韦门下,独占五人。 宗室占两人。 剩下的两人,却也是摇摆不定。 随着渭阳君的一语之后。 面对他的询问。 郑国依旧是神色平淡,缓缓的点了点头:“为秦国修建渠道,自然是为了秦国。” 然而郑国之言。 换来的却只是渭阳君阵阵冷漠的笑意。 很明显。 他并不相信郑国之言。 不仅他们不信,其实在场其余的秦臣,心中都是和明镜一般。 然而大多数的人,却并不出言。 唯独渭阳君眯着眼睛,一声冷笑:“贵使所言,何谬也。” “贵使身为韩人,不思为韩国牟利,反欲利我秦国?” “为韩人,不心系韩国。却如此心向秦国,此世间当真有如贵使其人?” 说话的一瞬间。 渭阳君的目光便是变得锐利起来。 犹如一把利剑,是直刺于郑国之身:“亦或说,贵使此番为我大秦修建此渠道,不过是为了徒耗我大秦钱粮、民力国力,而使我大秦无力而攻于韩国耶?”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番话。 便已经是将郑国此行的目的。 直接是揭穿了。 一时之间。 殿下众臣眯着眼睛。 不过片刻。 一部分大臣便是起身。 很明显。 这部分的大臣,皆是眼下嬴姓宗室之派系。 朝着嬴政直接是拱手谏言道:“启禀我王!渭阳君此言甚是!” 面对面色平静的嬴政,渭阳君更是直接一字一句道:“王上,此郑国所来,不为我秦国也,实为疲秦也!” “其人用心险恶,请我王杀之!” 渭阳君这个大秦的宗正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在他的麾下。 其余宗室大臣,也是纷纷出列。 不过片刻。 便见得这边。 足足十余大臣直接是出列。 和渭阳君一般。 朝着嬴政是径直的拱手:“郑国其人,用心险恶,请我王杀之!” 一声声的呼喊。 这边。 似乎已经是注定了郑国那悲惨的下场。 这边。 身为秦王。 嬴政却依旧是面色平静。 见得依旧静静匍匐于地的郑国,脸上也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轻轻的朝着一处望了一眼。 不是别处。 正是其左手之首位。 感受着嬴政那意有所指的目光。 不过片刻,吕不韦便是应声出列,目光狠狠的盯着面前的郑国:“郑国,死到临头,你还有何所言?” 此番。 听得白淑之言。 郑国的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的诧异。 他明白。 面前这吕不韦,乃是秦国之相邦。 吕不韦之言。 很大程度上,便是代表着嬴政这个秦王之言。 而如今。 以吕不韦之言。 嬴政这个秦王,不欲杀他郑国? 郑国明白。 如今他之处境。 亦和他背后的韩国一般。 危如累卵。 一招不慎。 便是满盘皆输。 如今之计。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下。 郑国没有任何犹豫,咬着牙便是朗声道:“启禀王上,郑国此番建渠之举,确为疲秦也。” “然此疲秦之举,不过为韩延数年之命,然渠成,亦秦万世之利也。” “填阏之水溉鸟卤之地,待得渠成,关中是益富饶。而后,秦之坐拥巴蜀,关中之地,皆沃地千里,可称天府之国也!如是,秦之府库,无有枯竭,如有源之水,滔滔不绝!秦之锐卒,挥兵所向,再无掣肘!” 随着郑国的这一句之后。 嬴政眯着眼睛。 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再望向面前的吕不韦等人:“郑国之言,诸位以为何也?” 吕不韦深呼一口气,哪里还不明白嬴政之意。 沉默片刻之后:“损一时之利,却得万世之利,大善。” 吕不韦都是这么说了。 当下。 在吕不韦的身后。 大批秦臣,亦是附和:“臣附议!” 在殿下。 以渭阳君为首的宗室一派大臣们,脸色已经是十分的难看。 嬴政轻笑,只是将目光静静的望向渭阳君:“相邦之言,君以为如何?” 虽然是轻轻的说着。 然而嬴政的语气。 完全不像是在和渭阳君商量一般。 当下。 以渭阳君为首的宗室之人。 那脸色,已经是极为的难看。 望向嬴政的脸色,犹豫中带着不解。 不解中,还带着一丝的愤恨。 然而。 面对这堂皇大势,却还是只能拱手:“臣……附议……” 当下,嬴政摆了摆手,便是一字一句道:“即为大善,便以郑国之言,修建渠道。” 于是乎。 此事,便是如此的定下了。 很快。 郑国便是被直接的带了下去。 整个大殿之上。 便只剩下了白淑、嬴政两人而已。 这边。 嬴政眯着眼睛,静静的望向远方,并不多言。 而白淑,亦是如此。 不过片刻后。 白淑望向吕不韦等人离去的方向。 再望向面前的嬴政,眼神中,亦满是感慨:“王上,已为秦王也。” 白淑所说之言。 嬴政自然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自古君王继位。 却并非立马权柄在握。 若无亲政。 权柄或握于臣之手。 或握于王亲之手。 在亲政之前,虽有君王之名,却无君王之实。 然而眼下。 嬴政虽未亲政。 然于各大派系之前,纵横交错。 已有君王之实。 第一百三十三章故人陆续凋零 白淑这边。 见得面前的嬴政,也是颇多的感慨。 而嬴政,却只是轻笑:“自古明君,治纪而知其兴败之由;居庙堂而晓天下。无现所欲,若现之,下自雕琢其行;无现其意,若现其意,下自粉饰其意。” 而白淑缓缓的摇了摇头:“人言御下之术,无非名、利、威其三者。” “今王上以利而诱之,以名而敬之,然其威……” 白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了。 而这边。 嬴政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威?政不以利淫,振雷霆之威;故不当立威时则仁,当立威时则从速。” “不是不立,皆以时也。” 眯着眼睛。 嬴政经目光,缓缓的望向远方。 那正是吕不韦和渭阳君等人离去的方向。 随着白淑之言。 在直播间的观众们。 此刻却是万分疑惑。 “白淑和小嬴政所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小嬴政不已经是秦王了么?白淑说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这都还看不明白吗?如今的小嬴政没有亲政,在名义上虽然是秦王,然而在实际上,却并无权柄。如今,朝堂上的权柄大部分都是掌握在吕不韦和宗室之人的手上,两派系不和,小嬴政却是通过操纵两大派系之争,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没有亲政,但是却和亲政无异了” “听着小嬴政和白淑的话,这是要打压吕不韦和宗室一派?” “如今大秦的权柄,大都是掌握在吕不韦一派和宗室一派的手中;虽然如今小嬴政通过让他们互相制衡而达到自己的政见,然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终有一刻,小嬴政要掌权,这些人和小嬴政,注定就是对立的了。” “爱……这朝堂之上的事情,真的是尔虞我诈……” “不过这些人都忠于大秦,小嬴政这么做,会不会有些……” “笑死了,朝堂之争,哪里有得半点的仁慈,妇人之仁,害得终究只能是自己。” “我现在问,小嬴政真的是十三岁吗……” 而这边。 咸阳一地。 当王陆再一次的来到这熟悉的地方。 一时之间。 竟然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意思。 在身旁。 他的爷爷王铭院士,神色郑重的对着王陆说道:“这一次发现的陵墓,很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始皇帝之陵,所以保护工作,一定得做好,不容有丝毫的损伤。” “一旦有得损伤,对于我华夏而言,都是一莫大的损失!” 当下。 王陆在王铭的身旁,再见得大屏幕中,嬴政那无比郑重的神色。 深呼一口气,却是询问道:“爷爷,您说这位始皇帝,会是小嬴政吗?” 王铭愣了愣。 随后却也是缓缓摇头:“此事,我们哪里能知道呢?” “不过,如果是小嬴政的话……” 王铭没有再说下去。 此刻的他,也是叹息一声,是径直叹道:“真不知道,小嬴政最后,会成为如何的一位王?” 便是在如此的期待之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在现代。 始皇帝陵墓的考古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在白淑和嬴政所处的时代。 时间以着更快的速度,飞速的前进着。 时秦王政元年。 晋阳反。 政以白淑为将击定之。 秦王政二年。 魏乱,王翦将卒攻卷,斩首三万。 秦王政三年。 岁大饥。 政尽开巴蜀之仓,济之。 时白淑为将,伐韩,取十二城。 秦将蒙骜率军进攻韩国,夺取了十二座城池。 赵王以李牧为将,伐燕,取武遂、方城。 先是时,天下冠带之国七,而三国边于戎狄:秦自陇以西有绵诸、绲戎、翟、之戎,岐、梁、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而赵北有林胡、楼烦之戎;燕北有东胡、山戎;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长。 其先秦、燕、赵皆却戎狄于关外,胡人莫敢相抗。 然今中原做乱,而匈奴始大。 屡犯中原。 时赵衰,北境匈奴为患。 赵将李牧领君,杀匈奴十余万骑,破东胡,降林胡。 匈奴单于奔走,不敢近赵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转眼间。 便已是秦王政八年。 这八年的时间。 发生了很多事情。 嬴政娶妻了,有了几个儿子,有了几个女儿。 长子名扶苏,其余子嗣有将闾、有高。 还有一女名阳滋。 嬴政本人是无所谓的。 然而身为秦王,延续后嗣之事,本就是难免。 而王翦和白淑,于一年前,再却列国联军。 如今也已拜大庶长之位。 彻底成为了秦国的擎天之柱。 李信近来声名鹊起,跟随着白淑南征北战,成为了大秦武将新的希望。 有喜事。 自然也有哀事。 便在李牧大败匈奴的那一年,大将王龁死了。 而就在不久之前…… 麃公和蒙骜也死了。 死在攻打魏国的途中。 那一天。 嬴政待在深宫之中。 不准任何人觐见。 幽幽的深宫之中。 嬴政转头。 见得身旁之人。 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秦相范雎。 如今的老秦相,在嬴政上位之后。 于不久前。 便卸下了一身的职务。 彻底的归于田居。 “听闻老相邦,喜于杜康?” 嬴政静静的席坐于地,在他的对面,是同样端坐的范雎。 范雎笑了笑,缓缓点头:“昔日先王在时,常于范雎及武安君,饮得此酒。” “只可惜,如今故人陆续凋零……独余范雎老朽一人,如同这树之枯叶,将零却不零……” “朽矣,朽矣……” 范雎的眼眶有些红了,默默的望向面前。 范雎老了,是当真老了。 此刻的他,眼神已不复往日的清明。 便端坐于地,亦有些晃晃悠悠。 身如佝偻,仿佛是一道被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便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的,含糊不清。 常人已难以辩明他所说之言。 然而陆仁,却是一听便知其中之意:“那今日范相,可还愿于我饮一饮这杜康?” 这一日。 陆仁和范雎喝得酩酊大醉。 也是这一日。 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 而后。 又复见于西方,十六日而不绝。 陆仁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范雎,立于咸阳宫外,见得那天空中不住划过的璀璨。 “这光景,范相当随我而见之,当替他们而见之。” 范雎不语,目微红。 而也正是这一日。 甘泉宫中传来噩耗。 太皇太后夏姬薨逝。 大秦的天,终于要变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邪恶的奸计 而此刻。 甘泉宫中。 一个浑身在华贵服饰笼罩下的贵妇人。 正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材高大却有些瘦削。 约摸十六七岁。 面貌倒是和嬴政有着几分相似。 抑或者说,此人的容貌,和早已经故去许多年的秦国先庄襄王更为相似。 如此。 这两人的身份,便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那贵妇,为先庄襄王之妃韩姬。 而那年轻人。 则是韩姬和庄襄王之子。 嬴政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安君成蟜。 然而此刻。 伴随着夏姬故去的时候,很明显,韩姬和成蟜的脸色都是不大好的。 谁都是知道。 夏姬不单单是大秦的太皇太后。 而且。 和韩姬一样,同样都是韩国出身的夏姬。 可以说。 乃是韩姬和成蟜的依靠。 眼下。 随着夏姬的逝去,也就是代表着。 韩姬和成蟜在这秦国最大的一个倚仗,是彻底的失去了。 这让韩姬和成蟜两人,自然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韩姬咬着牙,满是不甘心的望向不远处,整个人的脸上,甚至是带上了一丝的狰狞:“如今,成蟜你刚刚得拜长安君之位……” “在朝堂立足未稳,如果在朝堂上继续耕耘,结得势力之后,未必不能再……” 然而这边。 话还没说完。 那韩姬的身旁,那年轻的成蟜,却是低着头。 很明显。 看着成蟜脸上那有些犹豫的表情,韩姬哪里是还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对于自己所说的这些,是不大同意的。 果不出其然。 这边的韩姬不过是话音刚落。 那边的成蟜,在沉默片刻之后。 还是咬着牙抬起头来:“母亲……孩儿不愿意和王兄相争……” “王兄这秦王做得蛮好的,而且……而且王兄平素对于成蟜和母亲,也并不薄待…而且,孩儿这人,也做不得秦王,何必还要和王兄相……” 然而。 这边不过是片刻之后。 成蟜的话还没说完。 “啪!” 但见得清脆的响声传来。 韩姬那一巴掌。 很明显。 没有丝毫的留力。 一巴掌下来。 让成蟜的右边侧脸,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整个人踉踉跄跄的退后两步,嘴角都是隐隐的带上了一缕鲜血。 足以见得。 这韩姬的一巴掌,到底是有多狠。 便如同,此刻韩姬脸上那狰狞的表情一般。 韩姬咬着牙,是朗声道:“成蟜!你知道说什么吗!?” “莫非,你祖母临终之前,与你所言,你皆以遗忘!?” 说着这话的时候。 韩姬的面色,都已经是带上了一阵的通红。 更是想到了什么。 望向章台宫所在的方向,更是闪过一阵的阴恨:“那奸王,根本就不是先王血脉!” “这些年,你还不知么?那所谓的赵太后,是何等的水性杨花,先是和那吕不韦走动频繁,近而却是和那嫪毐视为珍宝。甚至不惜以太后令,立起为长信侯,后宫中诸多事务,皆交由这嫪毐决断!” “早在先王尚在邯郸时,这赵姬本来便是吕不韦之姬妾,说不定那奸王也是……” 然而。 韩姬的话还没说完。 “母亲!” 但见得方才还是在捂着脸庞的成蟜,却是一声怒喝。 方才韩姬的一巴掌。 成蟜逆来顺受,根本没有任何的表示。 也没有丝毫的愤怒。 毕竟。 韩姬是他的母亲。 不管韩姬如何对待成蟜,都是可以的。 然而。 当韩姬说得这句话的时候。 成蟜终于是忍不住了。 “母亲!王兄乃是我秦国之王!” 咬着牙,此刻的成蟜那一双眼眸中满是血丝,不顾嘴角还泣着的鲜血,是一字一句喝道:“母亲辱得王兄,便是在辱我秦国!” 那浑身上下所散发着的气势。 却是让韩姬整个人下意识的都是退后数步不止。 然而。 不过是片刻。 便是一咬牙,再一次狠狠的抬起头来:“反了!反了!你这逆子,是要反了!?” “吾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在你眼中,还不如那嬴政么!?” 成蟜低着头。 感受着韩姬投过来的那一道一道愤怒的目光。 静静的跪倒在了地上:“母亲和祖母此前私底下对于王兄所做的那些事情,母亲以为成蟜当真是不知道吗?” “不,成蟜其实都知道!” “然而,王兄继位之后,却是以德报怨,不但没有任何的计较。对于祖母和母亲,也是有遇而待,更是将这长安君之位,直接授予成蟜。” “如今,母亲不感激王兄之恩典,却反而如此待之,日后,欲天下人唾弃之?” 一番言语。 引来的是韩姬良久的沉默。 待到片刻后。 韩姬脸上的表情,也已经不在阴翳。 取而代之的。 是深深的复杂之色。 “成蟜啊,你当真是长大了……” 韩姬苦笑一声,仅也是匍匐在面前。 见得风华正茂的秦国长安君。 怜惜的在后者的脸庞上,一一的抚过:“只是儿啊……你当真以为,你娘亲欲争?” “只是你身在了赢家,很多事情,你不争,会有人和你争……你不打人家,会有人来打你。” “你不争……赵姬可争?嫪毐可争?吕不韦可争?赢氏宗室可争?你退后一步,他们便进得数步。你让他一丈,他们便进得数尺……你不争,他们会把你吃得一点都不剩下……” “以前你在宫中,有你祖母相护,可保你无恙。然而如今,你祖母逝去,这深宫中,有何人可再护得我们母子二人!?” 韩姬的语气满是沉重之色。 而成蟜,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母亲心中所想。 他明白。 正如同他母亲所说的那样。 在这咸阳城,在这深宫中。 一但背负上了嬴姓。 很多事情。 便已经是身不由己。 他不想争,不愿意争。 然而。 却有很多人。 逼着他去争…… 但是。 母亲说这是他的宿命,没得逃脱。 然而成蟜。 却不这么想…… 这一刻。 他的脑海中。 忽然是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是他的话…… 或许自己的宿命,当真是可以改变的吧? 而与此同时。 雍地,栎阳,秦宫。 此地。 乃是大秦之前都城。 昔日,先孝公十二年,秦国都城经九次迁徙后,从栎阳定都咸阳。 从此,咸阳在这百余年间,便一直为大秦成为了大秦的都城,从来未有过丝毫改变。 而这栎阳之处的宫殿,却是冷清了下来。 但是,自然也不至于荒废的。 偶尔的游猎或者是巡游,王公贵族们,还是会到这栎阳的秦宫中,小住一段时间。 便如同如今的秦之太后赵姬一般。 数年前。 赵姬以咸阳烦闷无趣为由,向嬴政提出,前往栎阳小息一段时间。 而嬴政,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而。 让所有的人都是没有想到的是。 赵姬这一去,便是三载。 除了偶尔的年节之外。 便几乎没有回到过咸阳。 以修身养性为由,在栎阳的秦宫长住了下来。 而真正的理由,真的是如此么? 此刻的秦宫之中。 身为秦国太后。 如今太皇太后夏姬身死。 然而赵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悲伤之色,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无比的畅快和欣喜:“好啊!好啊!终于是死了!终于是死了!” “吾盼了这么些年,她终于是死了!” 已经不再年轻的赵姬。 哪怕是经过长期的保养,然而那脸庞之上,却也已经是带上了一丝的岁月的痕迹。 此刻的她。 望向咸阳所在的方向,脸上却满是喜意。 不是因为别的。 正是因为秦国的太皇太后夏姬死了! 赵姬和夏姬虽为婆媳,然而关系,却并不和睦。 甚至。 若不是表面关系的维系。 两人之间,可以用仇怨来形容。 赵姬明白。 夏姬从来没有瞧得起过他。 不是因为别的。 夏姬是韩人,贵族出身。 而她赵姬是赵人,却不过是歌姬出身。 身份的差异。 理念的不合。 性格的不同。 让从一开始。 夏姬在赵姬入得咸阳后,便是一直处于敌对的状态。 夏姬曾不知道多少次的明里暗里的对赵姬行奚落,打压之事。 而赵姬。 除了表面的功夫之外。 对于夏姬,也根本是不假辞色。 她至今都还是记得。 夏姬曾经对于自己的那些侮辱,奚落之词。 所以。 此番夏姬死了。 赵姬不但没有任何的感伤,反而是欣喜。 因为赵姬和夏姬之间不但有着仇怨,而且在政治上,也是最对的敌对。 如今夏姬死了。 于赵姬而言。 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后,王上再请太后,参与太皇太后之葬礼……” 这边。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却是清秀俊朗,面白无须的男人,微微躬身。 一面是缓缓的替赵姬揉捏着肩膀,一面是笑着望向对面的主位之上的赵姬:“请问太后,是否是……” 听得此言。 赵姬脸上的笑意稍微的收敛。 后也不回。 自顾的一摆手:“你去回得政儿,便说哀家身体不适,太皇太后的葬礼,哀家便是不参加了。” 很明显。 如今这栎阳的秦宫之中。仟仟尛哾 能和赵姬有着如此亲密接触的。 不会是别人。 正是如今的大秦的长信侯嫪毐。 嫪毐昔日因罪而受宫刑。 后得以入宫。 侍奉太后赵姬,后随赵姬,常年居住于雍地。 而后近年。 嫪毐因受赵太后宠爱,封长信侯,得山阳为封地。 赏赐甚厚,事事皆决于嫪毐。 如今的嫪毐,家奴随从多至数千,请官求宦而为嫪毐舍人者千余人。 赵姬以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皆资于嫪毐。 事无小大皆以嫪毐决断。 可以说。 如今的嫪毐,便是如今赵姬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 在赵姬毫无保留的支持下。 如今的嫪毐,风头无俩。 在朝堂之上的势力,甚至是直逼相邦吕不韦。 这边。 听得赵姬之言,嫪毐微微皱眉:“太后……夏姬毕竟是太皇太后,太后不去参与此次葬礼,是否有些太过……” 然而。 嫪毐的话还没说完。 一提及夏姬之名。 原本还一脸喜意的赵姬,便是径直起身。 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变得无比的难看:“那你便言及,哀家身染重病,只能卧床!” “总之,能说什么,便说些什么。” “夏姬的葬礼想要哀家参与!?想要哀家为那个女人哭丧守灵!?” 赵姬笑了。 只是那笑容。 却是那般的冰冷。 而这边。 不过是片刻。 正在赵姬和嫪毐议论之时。 两个约摸三岁大小的孩子,是一踱一踱的朝着赵姬奔来。 一面是奶声奶气的呼喊着:“母后!母后!” 随着这两声。 原本还是一脸锐利之色的赵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是化开了。 还不待两个孩子到了面前。 便是自顾的蹲下身去,将两个孩子都是拥进了怀里。 脸上的冰冷,此刻近乎消散。、 取而代之的。 满是温暖的笑意。 那模样。 却是和小的时候,对待嬴政一模一样的。 如果秦王宫这边的情形为外人所知。 自不必说。 可以预见的。 不过片刻。 便是会在整个大秦,都掀起惊涛巨浪。 能入得秦宫,得赵姬如此喜爱。 而且容貌和赵姬极为的相似。 更重要的是。 这两个孩子的年龄…… 如此。 两个孩子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一面逗弄着两个孩子。 赵姬则头也不回,直接是摆了摆手:“重之,朝堂上的一切事情,都教由你来处理便是。” “哀家并不欲过问……” 而这边。 嫪毐听得赵姬之言。 那一双眼眸,却是愈加的明亮:“那以太后之言,那长安君和韩姬,该如何……” 话还没说完。 赵姬却是抬起头来,脸色又是变得有些难看。 思考了片刻,便是冷笑一声,挥手道:“夏姬死了,这两人,不过是丧家之犬……” “嫪毐你看着处理便是。” 说话间。 嫪毐听得赵姬之言。 那嘴角悄然的闪过一丝兴奋的笑意,再一次的朝着赵姬一拱手:“嫪毐听令。” 一步一步的离开。 待到嫪毐再一次的抬起头来。 那嘴角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笑意。 “如此一来……吾的计划,便……” 嫪毐絮絮叨叨的低声诉说着。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 与此同时。 大秦,咸阳宫中。 “成蟜,见过王兄……”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言必是九鼎 轻声的一声呼喊。 这边的嬴政缓缓的抬起头来:“你可有数月,未曾至得我处了。” 一声轻声的呼喊。 这边的成蟜,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嬴政之言。 事实上。 平心而论。 嬴政对于成蟜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算是不错的。 毕竟。 嬴政答应了此前嬴子楚之言。 嬴政非是君子。 然而作为秦王。 其一言必是九鼎。 所以。 继位的这些年来。 事实上。 虽然夏姬和韩姬这两人,对嬴政的态度,都还是此前的那般。 冷漠中带着敌意。 然而。 嬴政对于他们,却属实是不错的。 在这两人,没有明面上越界的行为之前。 对于夏姬和韩姬,在明面上暗地里的那些个小动作。 都是视而不见的。 不单单是如此。 对于成蟜,更是颇有照顾。 不似此前之嬴子楚那般。 一上来。 便是打压赢子傒。 对于成蟜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嬴政根本是没有丝毫的在意。 对于成蟜的赏赐待遇,都是以最高的规格。 不仅仅是如此。 在此前。 委派成蟜出使韩国。 不费一兵一卒而使得韩国献得十余座城池。 而成蟜,也得封长安君之位。 然而。 所有人都知道。 成蟜这十余座城池,到底是如何来的。 并非成蟜可才出众才能惊人。 毕竟。 在大秦再一次的挫败了列国合纵之后。 可以说。 便是带一条狗过去。 也能在韩国的身上,索取到同样的好处。 更何况。 成蟜的母亲韩姬,可也是韩国宗室之人。 这对于嬴政而言。 派得成蟜出使韩国。 简直就是将功劳,直接是递到了成蟜的嘴边。 如此之行为。 成蟜又如何不能知道嬴政的好心呢? 这边。 成蟜低着头:“方至韩国而返,见过祖母灵柩,便至得王兄处……” 成蟜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低沉。 而嬴政头也不抬,只是沉声道:“生死各有其命,你不必哀之……” 说完。 便是抬起头来。 见得成蟜那脸上的那一丝红润。 嬴政眯着眼睛。 自然已经是猜到了什么。 却也并不多言,只是轻声道:“以后走路,小心些……” 从小到大。 嬴政总是能见得如此的成蟜。 而不管嬴政如何询问。 成蟜却总是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以至于。 每隔十天半月的,成蟜便要不小心“跌倒”一次。 久而久之。 这一句跌倒。 几乎快要成为成蟜和嬴政之间心意相通的两句暗语了。 听得嬴政之言。 成蟜低下头去,本就是沉默的他。 更不明白,到底是该如何而回答嬴政了。 只得是默默的低下头去:“王兄……我当真不愿去争……” “有些时候,我宁愿我只生在普通人家,普普通通的过得一辈子,反倒来得畅快。” “可母亲和祖母她们,为何,为何要如此逼我!?” 言语间。 成蟜已经是带上了哭腔。 眼眶也已经是变得通红。 缓缓的蹲在地上。 满是痛苦之色。 此刻的他。 仿佛不是身份尊贵的大秦长安君。 而只不过是一个朝着兄长倾诉的普通少年。 嬴政轻轻的看得成蟜一眼。 脸上却依旧是带着平静。 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放下手中的竹简。 而后起身。 静静的见得面前的成蟜。 便如此,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父王临终前,寡人答应过他,可以不伤得你和你母亲的性命。” 顿了顿。 说着这话的时候,嬴政的浑身上下,却是闪过一阵无比的锐利:“然而,这却并不代表着,寡人可以对你们无底线的纵容!” 嬴政的语气,依旧是平静不带着丝毫的波动。 然而便是那眼眸中的一丝丝的明亮。 却是让一旁的成蟜。 只感觉一阵一阵如同山岳的压力袭来。 对于面前的嬴政。 对于自己这个王兄。 成蟜虽不能说是面面俱到。 然而成蟜却只是清晰的明白一件事情。 那便是。 自己绝不会是面前的王兄的对手。 不但他不是。 自己的母亲。 甚至是那文信侯吕不韦、长信候嫪毐…… 这些看似掌握着朝堂大权,风光无限之人。 他们,也绝对不会是自己王兄的对手。 自己的王兄。 注定会是一个如同先昭襄王、先孝公那些人一般,成就大秦霸业的一代圣王! 他明白嬴政所说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嬴政可以纵容他和他的母亲,做什么事情。 然而无论做些什么。 都需要有一个度。 一但超越了这个界限…… 自己的王兄,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仁君…… 他不出手,坐视自己母亲和祖母此前在朝堂的那些小动作。 容忍吕不韦掌控朝堂。 甚至可以让嫪毐一个宦官,声名鹊起,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这一切的坐视不理。 并不是自己王兄软弱。 而不过是时机未到。 一但时机一到。 自己的王兄不出手则矣。 而一旦出手。 则必定是雷霆一击! 只可惜。 如此的道理。 便连年轻的成蟜都是明白。 然而。 成蟜的母亲韩姬、甚至是吕不韦、嫪毐这些人,似乎是没有明白…… “我会好好的规劝母亲……” 成蟜尽力的为自己的母亲辩解着。 然而。 话还没说完。 便见得嬴政眯着眼睛:“成蟜啊,你以为她当真会放弃么?” 嬴政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然而那笑意落到成蟜的眼中。 却是冷冰冰的。 只是看上了一眼。 便是让成蟜浑身上下,都如坠冰窟。 是啊。 自己的母亲,当真是会放弃么? 当下。 成蟜苦笑一声。 脸庞上,却已经是带上了颓然。 若当真是能劝谏的话。 便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 韩姬依旧是一意孤行。 这一刻。 绝望之下。 成蟜抬头。 望向嬴政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求。 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这一刻。 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而说起。 求自己的王兄放过自己的母亲?んttps:// 可是。 便在自己的母亲的不肯放弃的情况下。 自己又凭什么让王兄放过她呢? 成蟜不甘,绝望。 莫非,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注定的悲剧,发生在自己面前? 此刻的大秦长安君。 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而不过是片刻。 却听得耳畔,一声呼喊依稀的传了过来。 “成蟜,寡人可以不杀韩姬。” 成蟜瞪大了眼睛。 仅仅是瞬间。 脸上的表情,便是变得欣喜。 刚刚抬起头来。 却正好对上了嬴政那冰冷的眼神。 “然而成蟜你明白,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恩赐,哪怕你是寡人的弟弟。” 成蟜低下头来。 深呼一口气,自然是明白嬴政的意思:“王兄需要成蟜如何做?” “只要能放过母亲,成蟜什么都愿意做……” 说着这话的时候。 一向是性格软弱的成蟜。 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脸上的表情,也是坚毅起来。 而嬴政,也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成蟜:“你当真是什么愿意做?” 成蟜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犹豫:“是!成蟜什么都愿意做!”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波动:“那如果说,寡人要夺去你的一切。” “爵位,身份,性命……你依旧愿意?” 仅仅是在嬴政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这边的成蟜,便已经是直接的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六章成蟜为帅 时秦王政八年,正月。 “五国兴无名之师,而无故伐我秦国。” 嬴政见得麾下朝堂中人,目光如炬:“寡人欲攻赵国,然蒙骜将军忽而亡故,前军无人,故众卿以为,何人可为主将?” 一年前。 东方五国出兵而伐秦,为秦所败后。 大秦自是不能善罢甘休。 原本嬴政欲以白淑、王翦为将,出兵伐赵。 然有蒙骜老将军之请,故以老将军为主将,再次出山伐赵。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前番老将军亡故于军中。 前军群龙无首。 自不是长久之计。 几乎便是在嬴政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朝堂之上。 几乎所有人都目光,都是落在了居于嬴政右侧的白淑和王翦之上。 八年过去了。 白淑和王翦,早已不是昔日秦国朝堂的后起之秀。 如今的他们,已经成为了大秦的参天大树。 枝繁叶茂,庇护大秦。 亦如当初的武安君白起。 在众人看来。 欲征讨赵国。 自然是以白淑和王翦为妙。 当下。 便有大臣直接出列:“启禀我王!以臣之见,大庶长白淑、王翦,善兵,长于攻伐,欲攻于赵,自是以白、王两位将军居首。” 若是以前。 这个大臣之言。 不必多想。 便会得到无数大臣的附和。 然而今日。 却是奇了。 此言一出。 朝堂之上,尽是无一人应合。 这个大臣一头雾水,见得皆是岿然不动的一干同僚,显然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不过片刻。 但有一人出列:“启禀我王,臣嫪毐有言!” 嬴政见得面前之人,脸色平静未有一丝一毫之波动:“长信候有何言?且尽而言之。” 说话之人。 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大秦之长信侯嫪毐。 嫪毐昔日因罪而受宫刑。 后得以入宫。 侍奉太后赵姬,后随赵姬,常年居住于雍地。 而后近年。 嫪毐因受赵太后宠爱,封长信侯,得山阳为封地。 赏赐甚厚,事事皆决于嫪毐。 如今的嫪毐,家奴随从多至数千,请官求宦而为嫪毐舍人者千余人。 赵姬以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皆资于嫪毐。 事无小大皆以嫪毐决断。 可以说。 今日之朝堂。 嫪毐之言,便为赵姬这个太后之言。 风头一时无两。 乃是吕不韦之后,朝堂又一鹊起之派系。 如今细细数之。 朝堂之上吕不韦一派、宗室一派、嫪毐赵姬一派再加上嬴政亲信。 林林总总的派系,可谓是错综复杂。 而如今。 嫪毐听闻。 只是面带笑意,朝着嬴政一拱手:“启禀王上,先太皇太后临终有言,长安君成蟜时年十七,文武有成,可当重用。” “今有长安君领军,合先太皇太后之遗命,当能为我大秦而克之于赵。” 一语之后。 所有的众人都是眯着眼睛,神色微变。 不是因为别的。 如今朝堂之各大派系。 长安君成蟜,独独归属于夏姬麾下。 不属于朝堂上的任何一脉。 而嫪毐所代表的赵姬一脉。 因为此前赵姬和夏姬之间紧张的关系,根本便是和成蟜,搭不上线。 如此之情况下。 嫪毐却突然谏得以成蟜为伐赵之主将? 这其中所代表的意思。 却是无比的令人玩味。 而如今。 听得嫪毐之言。 嬴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是静静的望着殿下群臣:“长信候请以成蟜为主将,众卿以为如何?”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的语气不疾不徐。 仿佛就是再诉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一般。 而殿下众卿。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吕不韦身为相邦。 在如此的情况下,却是选择不动如山。 既不出言赞同,却也并不反对。 而白淑和王翦,亦是默默的立于大殿之上。 未有丝毫动静。 在如此的情况下。 整个朝堂,都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而就是在此刻。 “王上,微臣有言!” 一语之后。 当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到一处。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身为嬴始宗正的渭阳君。 而便是在渭阳君出列的时候。 人群之中。 嫪毐微微的低着头。 嘴角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待得嬴政点头之后。 果不出其然。 渭阳君便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朗声道:“王上,便太皇太后有得遗命,以微臣之见,可以长安君为主将,征得赵国。” 当下。 所有人的目光。 都是不住的逡巡在渭阳君和嫪毐之上。 这朝堂之事。 一言一行,皆是有得深意。 很明显。 如今。 嫪毐和渭阳君同时出列,为成蟜站台,并不是偶然。 当下。 原本是稳坐钓鱼台的吕不韦,也终于是开口了:“虽有太皇太后遗命,然长安君年少,不谙军务,若为主将,恐难以胜任。” 然而。 吕不韦这边不过话音刚落。 嫪毐抬头,便是笑道:“将军樊於期为大秦宿将,勇猛有谋,作战有方,可为副将,佐之。” “必能为我大秦,胜得赵国。” 便是随着和嫪毐的一语之后。 殿上嫪毐一系的大臣,及得那宗室老臣。 皆是出列。 “臣等附议!” 一时之间。 浩浩荡荡。 声势颇大。 直到这个时候。 便是此前那蒙在鼓里的那些大臣们,也哪里是不明白些什么。 在直播间中。 便是直播间的观众们。 对于这突然的一幕。 也是议论纷纷。 “这宗室大臣们,是和嫪毐联合一道,要扶长安君成蟜上位了?” “可是,有小嬴政在,成蟜再怎么优秀,也注定不能被真正委以重任,他们此举,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那嫪毐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小嬴政的母亲赵姬麾下的人么?之前的时候,赵姬和成蟜的母亲韩姬还有故去的夏姬之间,关系并不和睦,为什么又会突然要扶持成蟜呢?” “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他们不会是想要!?” “不会吧,你们是说,他们要扶持成蟜,是为了要!?” “这怎么可能?成蟜在秦国的根基本来就是薄弱,拿什么和小嬴政斗?” “这根本就是说不通。” “再说了,小嬴政应该不会同意成蟜领军吧?” 一时之间。 直播间中的观众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毕竟。 有得嬴政这个秦王在。 别说是成蟜能力根本不能和嬴政这个兄长相比了。 便是能较之。 有嬴政在。 成蟜想要出头,也根本是难上加难。 除非。 他们已经是有了异心。 想要扶持成蟜而推翻嬴政。 否则,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古怪的举动。 当然了。 如此的想法,也不过是少数。 当时。 无论如何。 如此异常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众人的疑惑。 宗室和嫪毐此举,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樊于期之志 而这边。 便是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 嬴政身为秦王。 面对殿下两大派系之人的突然发难。 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波动。 只是将目光轻轻的放到了殿下的成蟜之上。 足足七年过去了。 当日。 在嬴子楚和嬴政继位之时。 还不过是个孩子的成蟜,如今也终于是长大成人。 倒是和昔日的嬴子楚,面貌有得几分相似。 和嬴政独有的霸气不同。 成蟜的容貌,带上了些许儒雅温润。 而这边。 嬴政停顿片刻后,便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轻声道:“成蟜,你可愿领兵,伐于赵国?” 一声询问。 倒是带上了一句询问。 并不似那般,和君臣之间的询问。 成蟜此番亦是抬头。 然而那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是无比的复杂。 看得那上方,自家王兄那平静的目光。 成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沉默良久。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成蟜深呼一口气,朝着嬴政轻轻拱手:“启禀王兄,成蟜皆以王兄之意,若王兄有请,成蟜自当尽力,为我秦国败得赵军!” 而随着成蟜的回答。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将目光望向了王位之上的嬴政。 不过。 嫪毐和那渭阳君,目光在嬴政和成蟜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 神色间。 带上了一丝的诧异。 很明显。 事情的发展。 远远的超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然而如此轻松的结果。 却是怎么也让他们没有想到。 以至于。 当最后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 明明目的已经达到,他们却是有着一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但偏偏。 在此时此刻。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当下。 成蟜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嬴政这个秦王,也是爽朗一笑:“即是如此,传寡人之令,便以成蟜为主将,樊与期为副将,即奔前线,执掌大局。” 于是乎。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之后。 一番言语。 便是如此的定了下来。 朝会很快便是结束了。 而成蟜和樊与期从得嬴政之令。 待得明日之后。 便即刻奔赴前线。 然而。 嬴政的这个命令。 却注定是让朝堂之上的很多人。 都是没有想到。 便是白淑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是如此。 “这?小嬴政这个命令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会答应让成蟜为主将啊?” “这,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莫非,小嬴政这是要借机,做些什么吗?” 事实上。 因为先前夏姬的关系。 先入为主的。 众人便是将成蟜,摆在了和嬴政的对立面。 他们未曾想到。 嬴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便是在他们议论之后。 朝会之后。 长安君府。 当成蟜缓缓的来到府上。 请屏去左右。 一人便是缓缓出现在了成蟜的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成蟜缓缓行礼:“君上……” 很明显。 此人并不是别人。 乃是成蟜麾下宿将樊与期。 此人与数年前。 便投奔成蟜麾下。 乃为成蟜之心腹。 如今。 见得面前的樊与期。 成蟜抬头,神色不变,只是轻声询问道:“将军至成蟜府邸,可有要事?” 一语之后。 樊于期便是低下头去,没有丝毫顾忌直接是朗声道:“今王以兵权托君,非好意也,恐一旦事泄,君与今王为难,故阳示恩宠,实欲出君于外!” 而成蟜听得此言。 那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缓缓的抬起头来。 那并不锐利的目光,放在樊于期的身上,依旧是不疾不徐:“所以,以将军之意?” “王兄今日托兵权于成蟜,非好意也?今王兄为秦王,而成蟜徒以王兄之恩,而得之长安君也。于王兄,成蟜无兵无权,王兄何以害之成蟜?” 樊于期眯着眼睛。 听得成蟜之言。 便是深呼一口气,缓缓从手中取出一封竹简。 而后。 郑重的将之呈于成蟜面前:“君上!此为末将费尽心思,密而所得!” ”今之王后赵姬,本为文信侯之姬妾也!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 樊于期一言即出。 则是石破天惊。 成蟜猛然起身。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樊于期:“将军可知,你此言,当为何罪!?” 成蟜自然是明白。 樊于期所说。 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此非议如今秦王。 以秦律。 不但樊于期难免一死。 便是他成蟜这个长安君。 也是逃脱不了死罪。 然而这边。 听得成蟜明显已经是带上了火气之言。 樊于期却依旧是拱手:“君上!樊于期所言,句句属实也!” “昔年先王去时,文信侯便出入宫禁,与王太后宣淫不禁,夫妻父子聚于一窟,所忌者独君!如今蒙骜兵败身死!以君为主将而伐赵,非为君也!将借此以为君罪也。若君兵败,轻则削籍,重则刑诛,嬴氏之国,化为吕氏,举国人皆知其必然,君不可不为之计。” 说完。 樊于期高举密信。 可谓是字字泣声:“君上,臣之所言,句句皆实!” “今君上为先王唯一之骨血,切不可中得那吕氏伪王之奸计也!” “若君上疑之,末将可自绝于君面,以证末将之言!” 言罢。 樊于期当真是拔出了腰间配剑。 没有丝毫犹豫。 就要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 然而。 还没等到他继续下去。 成蟜一把击落了他手中的配剑。 两人相对而望。 “樊于期,你可知你之言,欲置某于何地!?” 随着成蟜的这一句之后。 樊于期微微的低着头,依旧是一字一句道:“今赢氏蒙尘,唯独君上,可解嬴氏之危也!今君伐赵,统有三十万众!” “奸王托君上为主将,欲害之,却不知,此举不过反害其人!” “君上当领其重兵,举大义之兵,而伐之奸王!光我嬴氏门楣,复我秦国!” 而成蟜。 却并未正面回应樊于期之言。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将军可知,成蟜惟愿平安顺遂一生,未有插足朝堂之想?” 而樊于期摇了摇头,只是朗声道:“天降大任于君上,君上当承大秦先人之业,不可畏缩不前。” …… 便是在樊于期和成蟜说着这话的时候。 咸阳宫中。 蒙武、王翦、白淑俱是在列。 而这边。 蒙武紧紧的皱着眉头,望向对面的嬴政。 终于是忍不住的拱手道:“王上……使长安君为主将,实为不妥……” 蒙武的心情。 在场众人都可以理解。 他的父亲蒙骜。 亡于伐赵之途中。 其实。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过是蒙骜必生之愿。 征战一生秦之大将。qqxδnew.net 终死于沙场。 此为为将者之荣耀也。 然此番。 蒙武身为蒙骜之子。 说不难受,那自然是假的。 所以。 于情于理。 身为嬴政嫡系的蒙武,接替他父之职。 继续为秦伐赵,都是合情合理的。 而蒙武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然而蒙武没有想到。 嬴政最后,竟然会做出让成蟜为主将伐赵这般的举动。 第一百三十八章启禀王上,幸不辱命! “是啊,蒙武将军其实说得有些道理的,此次伐赵,不管怎么说,都是让蒙武将军为主将合适一些。” “毕竟,长安君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了,让他为主将……真的能放心吗?” “小嬴政这也太心大了一点吧,就不怕长安君手握重兵,突然反戈一击吗?” 不仅仅是蒙武。 便是直播间的观众们。 同样也是有此疑问。 然而。 嬴政却是没有立刻回应蒙武的询问。 只是笑了笑。 继续将目光,望向面前的白淑和王翦:“你们以为,寡人为何委成蟜而伐之赵也?” 突然一句询问。 王翦微微皱眉。 而白淑沉思片刻后。 却是突然抬头:“长信侯?” 一语之后。 几乎是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都是聚集到了白淑的身上。 便见得这边。 王翦神色忽然一变。 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蒙武则是依旧一脸茫然。 和他一般茫然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 “???” “白淑这是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派成蟜伐赵,却是为了嫪毐?”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么?” “坏了,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字一句。 很明显。 不仅仅是蒙武,便是处于直播间的观众们。 对于嬴政和白淑所说之言,也是有些不解。 嬴政只是笑了笑。 还不必他说些什么。 这边。 大殿之中。 一人缓缓出列。 站到了白淑等人的身旁:“李斯拜见我王!” 很明显。 出现的人不是别人。 乃是如今,已为秦国舍人的李斯。 “如何了?” 嬴政的一句询问。 李斯只是拱手轻笑:“启禀王上,斯幸不辱命!” 说话间。 李斯将一封密信,缓缓的呈于手中。 如今的李斯,虽然入得朝堂。 但是在场的白淑、王翦等人皆为嬴政心腹。 他们都是明白。 这位明面上不过为秦国舍人的李斯。 实际上。 还替嬴政这个秦王始终掌握着那个大秦,最为神秘的组织——黑冰台。 这边。 李斯说话的同时。 还是将目光望向一旁的白淑等人。 这边。 白淑等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正欲告退。 至于嬴政,却是直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旦说便是,不必忌讳。” 当下。 李斯拱了拱手,便是朗声道:“启禀王上,眼下业已查明。” “樊于期此人,数年前投于长安君麾下。然而最近,此人暗中和长信候嫪毐,颇有往来。” 一句之后。 当下。 原本疑惑的一切,都已经是明了了。 便连蒙武,也是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来:“也就是说!此番之事,乃长信侯所谋!?” “只是,这长信候到底意欲何为!?” 此刻便是蒙武也明白了。 为何嫪毐这个和成蟜此前毫无关系之人。 忽然会出言力挺成蟜为伐赵主将。 只是。 蒙武依旧是有些不明白。 嫪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毕竟。 若成蟜伐赵成功,必然做大。 然而他和成蟜素来没有交际。 而且他背后的赵姬。 和成蟜的母亲韩夫人,也素来不合。 成蟜做大。 对于嫪毐,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是啊,他到底意欲何为?” 这边。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嬴政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一旁的李斯。 李斯这边。 却是深深的皱着眉头:“王上……” “此事事关重大,是否……” 嬴政缓缓的摇了摇头:“旦说无妨。” 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波动。 便见得这边。 李斯深呼一口气,再一次的拱手:“王上!” “三年前,王后忽然离开甘泉宫而居于雍地……” “而如今,雍地之宫中,有数岁稚童而常居此宫,据外人言,乃为嫪毐之侄,面见于往后,深得王后喜爱,故此而居于此宫。时年,三岁矣……” 一句之后。 所有的人,都是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被这个消息。 震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虽然李斯的言语。 已经是足够的委婉了。 然而在场的众人,是哪里还不明白。 李斯所说之言。 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 整个白淑的直播间,都是直接的炸开了锅。 三年前。 赵姬以身体不适为由。 离开甘泉公,搬到了雍地的秦宫。 而三年后。 这雍地的秦宫。 忽然出现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这世间。 当真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再加上。 嫪毐此前。 因得赵姬之喜爱。 常伴于赵姬左右。 虽其为宦官。 然而。 如此过于亲密的举动,加之赵姬几乎是毫无节制的恩宠,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非议。 皆言嫪毐昔日,未受宫刑而入宫。 名为宦人,实为完人…… 而如今。 李斯所说之言。 已经是证明了许多。 正像是先前白淑所说之言。 嫪毐欲反! 故此番,欲乱之秦国! 当下。 在场所有人都是将目光,望向了面前的嬴政。 要知道。 如果仅仅是一个嫪毐也就罢了。 而问题是。 嫪毐背后,站着的。 可是赵姬这嬴政亲母啊! 而如今。 嫪毐心怀不轨,不就是证明…… 当下。 众人沉默。 便连直播间的所有的观众们,看着直播间中的那嬴政。 便见得在众人的注视下。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静。 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那李斯所说之言。 和他无关一般。 然而所有的人都是知道。 此刻的嬴政。 定然没有如同他看上去那般的平静。 “也就是说……小嬴政的母亲,也是牵扯其中了么!?” “那么,小嬴政到底打算怎么做呢?毕竟,那赵姬,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身为秦王,却是要和自己的母亲站到对立面……真的是左右为难啊!” “如果是我的话,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沉默。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但见得这边。 蒙武咬着牙,是朗声道:“陛下,嫪毐霍乱宫闱,图谋不轨!” “臣请立刻除之奸佞!” 然而。 面对蒙武之言。 嬴政却依旧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昔日寡人自邯郸而归于咸阳,先王和寡人曾有一场谈话。” “寡人予先王一言,尔等可知其为何?” 众人疑惑。 但见得嬴政这边。 是一字一句道:“所谓王,寡人也……” “而所谓寡人,即寡仁寡义寡亲寡信寡德之人。” 只是短短的一句之后。仟仟尛哾 嬴政没有说些什么。 却又什么都说了。 因为此刻,他们已经明白了一切。 “唉……皇家无亲情啊……小嬴政说得很对。” “当赵姬默认嫪毐做出此事的时候,便注定和小嬴政战到了对立面。” “称孤道寡的人,从来便没有亲情一说啊……” “那王位,从来都是用鲜血铸就的。” 这边。 众人望着面前的嬴政,神色同样也满是郑重。 不过片刻。 王翦见得面前的嬴政,便是沉声道:“故以王上之意,此番于嫪毐……” 嬴政笑着摇了摇头:“区区一嫪毐,何时杀皆可。然此时杀,非为善也。” 嬴政抬头。 缓缓的望向空中。 此番。 彗星依旧现于西方。 嬴政望着那璀璨的天空,是一字一句道:“单除一嫪毐,于寡人虽有利,却不过为小利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欲使人亡,必令其狂。昔日先昭襄王,蜇伏四十年,方一掌秦国。而寡人此番蜇伏八年,当是时也。” 所有人都是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或许从始至终。 嬴政想除的,却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嫪毐。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整个朝堂。 或许很快。 大秦变天的时候,就要到了。 很快。 蒙武王翦两人皆是离去。 而这边。 嬴政却依旧留下了白淑一人。 白淑紧紧的见得面前的嬴政,却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有些不明白。 为何嬴政要独独留下她一人。 而这边。 陆仁却是抬头,静静的见得面前的白淑。 此番。 已经是他初见白淑的第二十个年头。 二十年于旁人而言。 可谓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然而 而便是在此刻。 长信候府。 最近的嫪毐,心情一直是不错的。 不过片刻。 嫪毐眯着眼睛,缓缓的见得麾下之人:“樊于期那边,如何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吾计即成矣! 听得嫪毐之言。 这边。 麾下之人拱了拱手,便是朗声道:“启禀主上,万事具备!” “长安君那边,已经是有所意动!” 一句之后。 当见得嫪毐这边。 眯着眼睛,猛然起身:“好!好啊!” “当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这话的时候。 嫪毐满脸皆是兴奋之色。 望向咸阳宫的方向,已满是锐利:“如此一来!只待得成蟜一反……” “吾计即成矣!” 然而。 这边嫪毐一句之后。 麾下之人却是沉默片刻,拱手道:“只是主上……长安君不谙军务,便是反之,恐怕……” 话还没说完。 却见得这便,嫪毐转过头来,嘴角已经是带着笑意:“不是嬴政之对手?” 麾下之人并未多言。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这边。 却见得嫪毐冷笑一声:“成蟜自然不是嬴政的对手,若谋逆,其必为嬴政所灭。” 麾下门客听得此言。 面带疑惑。 毕竟。 明知道成蟜的谋逆不可能会成功。 嫪毐这个长信侯,却为何还是要如此行事? 正欲多言。 但是还未开口。 却见得这边的嫪毐,转过头来嘴角依旧是带着不住的冷笑:“但是你说,如果在此刻,吾等檄文四下传布!若秦人多有闻说吕不韦进妾之事者,及见檄内怀娠奸生等语,将会如何?” 一句之后。 那麾下之人。 已经是径直的瞪大了眼睛。 此刻的他。 哪里还不明白。 若此刻。 在成蟜身死之后。 散布此等流言。 如此一来。 嬴政杀死成蟜之事。 岂不是成为了杀人灭口? 便有不信流言者。 此番也是信了大半。 麾下之人骇然的见得嫪毐。 却见得这位大秦的长信候,是兴奋的抬起头来:“如此一来!秦国必将震荡!” “则我嫪毐的机会,就来了!” 于是乎。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成蟜领兵为主将,而樊于期为副将。 奔赴秦赵前线。 然而不过是数日。 咸阳城,咸阳宫中。 大殿之上。 此刻静悄悄的。 犹如落针可闻。 嬴政依旧是坐于王位之上。 眯着眼睛。 见得面前之人,是轻笑道:“继续念下去。” 声音不疾不徐。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当下。 那人战战兢兢,深呼一口气。 便是朗声道:“长安君成蟜布告中外臣民知悉: 传国之义,适统为尊;覆宗之恶,阴谋为甚。文信侯吕不韦者,以阳翟之贾人,窥咸阳之主器;今王政,实非先王之嗣,乃不韦之子也!始以怀娠之妾,巧惑先君,继以奸生之儿,遂蒙血胤。恃行金为奇策,邀反国为上功,两君之不寿有繇,是可忍也? 三世之大权在握,孰能御之!朝岂真王,阴已易嬴而为吕;尊居假父,终当以臣而篡君。社稷将危,神人胥怒!某叨为嫡嗣,欲讫天诛,甲胄干戈,载义声而生色;子孙臣庶,念先德以同驱。檄文到日,磨厉以须;车马临时,市肆勿变!” 这是一封布告。 在成蟜奔赴前线的一瞬间。 便在整个咸阳城中疯传。 此番。 在念完之后。 那秦臣战战兢兢,立于大殿之上,如立针毡。 所有的群臣,额头带汗,不敢进得一言。 所有的人都是明白。 在这一刻。 要是敢说错一句话。 便如坠落万丈深渊。 是故。 此刻偌大的朝堂之上。 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是低着头,甚至不敢再看得嬴政一眼。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却见得这边。 嬴政轻轻一笑:“如今,只是咸阳城中,有此布告?” 随着嬴政的询问。 却听得这边。 那人低着头,是颤声道:“陛下,除却咸阳之外,此布高于我大秦诸郡,皆是疯传。” 嬴政笑了笑,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那我秦国之秦人如何?” 那人摇了摇头,是苦笑道:“秦人多有闻说吕不韦进妾之事者,及见檄内怀娠奸生等语,皆不信其为实……然此番时彗星先见东方,复见北方,又见西方,占者谓国中当有兵起,人心为之摇动,故多有观望之举……”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而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嬴政依旧是轻轻的笑了笑。 待得抬起头来:“此布告,出于何人之手?” “真乃成蟜也?” 而那人犹豫片刻,便是拱手:“乃长安君之臣……樊于期也。” 几乎是一句话。 现场所有的人,心中都是和明镜一般。 樊于期乃是成蟜之臣。 那樊于期所散发之布告。 其实几乎就等同于成蟜本人了。 而还不待嬴政继续说些什么。 这边。 便有斥侯大步而来。 “报!”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到了这斥侯的身上。 但见得这斥侯,脸上皆是慌乱之色。 “祸事了!祸事了!” “启禀我王!长安君成蟜,将军樊于期,于屯留谋逆!领军三十万,攻下长子、壶关!” “事态紧急,请我王速做决断!” 当此话一出。 几乎是一瞬间。 便是瞬间,在朝堂掀起万丈波澜! 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很明显。 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眼前的一切。 成蟜,当真是反了!? 当这铁一般的事实当真是发生了时候。 所有的人,都是齐刷刷的将目光,望向了面前的嬴政。 可以说。 在如今。 所有的人除了嬴政之外。 都再没有人能决断此事。 不因为别的。 就因为此番谋反之人。 乃长安君成蟜。 乃嬴政的亲弟弟! 如此之事。 所代表的意义。 实在是太过的特殊了。 在殿下。 嫪毐眯着眼睛,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嬴政。 嘴角悄然的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他想知道。 在如此之事。 嬴政这个秦王。 又该如何做呢? 当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但见得嬴政缓缓起身:“白淑、王翦、蒙武何在?” “长安君成蟜,大逆不道,造反谋逆。” “以寡人之令,拜白淑为大将,王翦为副将。蒙武、桓齮为左右先锋,率军十万,往讨之!” 第一百四十章这秦国,越乱越好!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之后。 在台下。 一干的大秦大臣们。 却是神色各异。 长信侯嫪毐微微的低着头。 在寻常人都看不见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反观在嫪毐的身旁。 以渭阳君为首的一行宗室大臣们,却是瞬间面色大变。 很明显。 毕竟成蟜为伐赵主将一事。 乃是他们这些人一力促成的。 如今。 成蟜非但伐赵不成,反而是行此谋逆之事。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毕竟。 如此一来。 非但成蟜大逆不道。 便连他们这群,推荐成蟜为伐赵主将的人,也是脱不了干系。 一个弄不好。 便是引得嬴政这个秦王降下雷霆之怒,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下。 渭阳君等人皆是脸色惨白。 不待嬴政继续说些什么。 便是径直的瘫软在了地上,连忙呼喊道:“王上,吾等有罪!吾等有罪!” 而嫪毐也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渭阳君的身旁。 径直的匍匐在了地上。 然而看得那脸上的表情,却并无丝毫的惶恐之色。 反而那眼眸一直是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嬴政。 而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嬴政也同样是静静的望着他们:“有罪?尔等的确是有罪。” “然而眼下,不是治罪之时。” “待剿灭成蟜之叛逆之后,寡人于尔等再做盘算。” 嬴政的一番言语,可谓是不疾不徐。 不带得丝毫的语气波动。 但就是这般平静的言语,却让一旁的渭阳君等人,已经是额头带汗。 而这边。 身为此事的漩涡中心之一。 吕不韦依旧是老来神在的立于大殿之上。 要知道。 此番樊于期所散布的流言。 吕不韦可是其中的“主角”。 可以说。 一个处理不好。 便连吕不韦这个大秦的相邦,也是会深陷这疯狂的漩涡之中,根本是不能自拔。 然而。 即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吕不韦依旧是神色平静。 仿佛这一切,都是和他无关一般。 他不开口。 而这边。 却自有麾下派系之大臣为他开口:“王上,眼下除却长安君之叛乱之外!” “樊于期于大秦各地,四处散播檄文,整个大秦各地,已是议论纷纷,不可不除……” “若长此以往,恐民心有变。” 这边。 此人话音刚落。 又是有人眯着眼睛,是一字一句道:“且此番,单单凭一樊于期和长安君之里,此檄文断不能传播如此迅猛。” 嬴政听得此言。 嘴角却是带上了一丝浅笑。 目光却是从那人的身上,移到了一处:“所以,尔等觉得,此事之谋,除却成蟜、樊于期两人之外,还另有其人?” 一番言语。 却又是有人出列,朗声道:“启禀王上,正是如此!” “且成安君成蟜此人,王上素有所知,其人谦和、性格颇为软弱,此番却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微臣以为,或有其人背后指使而至……” 一瞬间。 在场的大臣们,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上谏着。 而在白淑的直播间中。 观众们对于此事,也是不住的议论纷纷。 虽然在此前白淑、王翦等人,在受得嬴政召见的时候。 他们便已经是大致的猜到了今天这一幕。 但是当事情当真是发生的时候。 他们还是颇多的感慨。 “没想到啊,和小嬴政猜得一杨,长安君当真是反了……” “成蟜我记得此前的时候,和小嬴政的关系其实还是不错的啊,为何突然就反了呢?” “呵呵,这王位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你没有听说过那一句话吗?皇家无亲情,为了王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是,我还是觉得,成蟜造反之事,太过的蹊跷了……不会当真以为,凭借一道伪造虚假的檄文还有区区伐赵大军,便能威胁得了小嬴政的地位吧?” “而且,为了针对一个区区的嫪毐,而如此的兴师动众,会不会是太过浪费了?” “小嬴政的心思,寻常人怎么可能猜得清除?说不定小嬴政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对啊,你如何知道?小嬴政的目的,就只是一个区区的嫪毐呢?” 便是在直播间的观众们议论纷纷的时候。 而在这边。 嬴政面对群臣的上谏,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无比的平静。 仿佛是没有听得众人之言一般。 只是静静的一摆手:“其余诸事,皆不紧要。” “传令下去,以寡人之令,全力剿灭叛逆之后,再行商议其余事宜。” 一番令下。 这边。 不少的大臣们,皆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然而这边。 嬴政却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对于他们的劝谏,根本是置之不理。 “王上,此事是否再……”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上三思而行啊。” 众臣你一句我一句。 嬴政却只是默不做声。 缓缓起身。 淡漠的眼神直直的扫过四周。 仅仅是刹那间。 凡殿下之臣。 莫不低首。 那一道在他们身上不住逡巡的目光。 仿佛是一把利刃。 没有人敢与嬴政对视。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以嬴政之令。 以白淑为主将。 王翦为副将。 嬴政发兵十万,火速前往前线,剿灭叛军。 当日,傍晚。 长信侯府。 刚刚下得朝会的嫪毐。 终于是再也忍不住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笑意。 缓缓的望向咸阳宫所在的方向,那脸上满是无比兴奋的笑意:“乱吧!乱吧!” “这秦国,越乱越好!” “越乱,我嫪毐的机会,便越大!” 而在他的身旁。 有心腹之人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拱手道:“侯爷,此事是否太操之过急……” “吾等暗中在咸阳及秦国各地,散布此事,若是被王上所知,却是如何是好?” 然而。 嫪毐听得此言。 不过冷哼一声。 “你所说之言,吾岂不知?” 嫪毐默默的低下头去:“然而此事,吾等哪里还有时日?” “不过一年后,嬴政便将亲执其政,届时大权在握,号令莫不敢从,吾何以而为之!?” 第一百四十一章成蟜之头颅,悬于城门三日 说着这话的时候。 嫪毐可谓是斩钉截铁。 不因为别的。 便是因为。 现年已经是足足二十岁有余的嬴政。 早已经不是当初登基之时的那个十三岁的少年了。 初登基之时。 便是以嬴政的手腕。 以秦律。 虽然为秦王。 却也不能掌控和行使秦王之权柄。 如今。 将近八年的时间过去了。 以嬴政的年龄,也终于是到了亲政的时候了。 而一旦亲政。 想要再起事,便是愈加的艰难了。 所以。 嫪毐明白。 自己想要起事,必须赶在这嬴政亲政之前。 而在他的身旁。 那门客依旧是低着头:“君侯可效昔日之镶侯,便王上亲政,君侯联于太后,未尝不可……” 然而。 此人话还没说完。 便见得这边。 嫪毐如同猛虎一般,转过头来。 死死的放在此人的身上。 并没有说些什么。 然而那边。 那麾下之门客,便已经感觉巨大的压力袭来。 连忙是跪伏在地上,自然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毕竟镶侯魏冉以及那宣太后,虽然正如他所言。 便是在先昭襄王亲政之后。 依旧是把持着大秦朝政数十年。 然而。 其后呢? 这两人的下场,可是不大好的。 而这边。 此人不过话音刚落。 便见得这边。 一股轻柔的力量,直接将其扶起:“先生不过一时失言,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嫪毐的语气便如同他轻柔的动作一般。 没有丝毫的锐利。 就仿佛。 那先前仿佛刀子一般的目光,是假象一般。 那门客颤颤巍巍的起身。 微微抬头,望向面前的嫪毐。 正欲谢恩。 然而。 还不待他继续说些什么。 “下辈子,小心一些便好。” 仅仅是轻轻柔柔和的一句话。 一刹那。 那门客便是只感觉一个激灵。 瞪大了眼睛,便要说些什么。 “嘭!” 一声巨响。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传来。 门客一声惨呼。 连忙是捧着已经鲜血淋漓的额头,悲声求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不过很明显。 嫪毐并没有给此人继续狡辩的机会。 便拿着腰间的佩剑。 连剑都不曾出鞘。 就这般。 死死的按着那门客。 一拳一拳的朝着那门客的额头砸了下去。 不出片刻。 那悲呼声消失不见了。 嫪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双手,袖口,乃至是整个人的脸上,衣物,都已沾染着淋漓的鲜血。 看着那依旧在微微抽搐的尸首。 嫪毐一把抹去脸上的鲜血。 见得那已经被双手染成血红的双手,那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平和。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狠厉,以及浓浓的贪婪:“太后不是宣太后,而我嫪毐也不是什么镶侯!” “我要做的是赵襄子!是韩康子!是魏桓子!” 嫪毐眯着眼睛。 深呼一气。 感受着半空着那依旧浓烈的血腥味。 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近乎扭曲,满是病态且疯狂的笑意。 而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成蟜的叛乱。 并未有得想象中的规模宏大。 毕竟。 成蟜虽为长安君。 然而能得长安君之位,更多的还是靠着这自己的身份。 此前几乎是从未打兵打仗的他。 自然是军中没有任何的威望。 虽然凭借着樊于期的能力。 裹挟着一批将士和亲信谋反。 但是绝大多数的将士却自然不愿意跟随着他们一道谋反的。 随着白淑和王翦的十万大军赶到。 这一场的战斗。 比想象中的,还要来得更加的轻松一些。 于是乎。 不过是数月之后。 时秦王政八年,三月。 王翦和白淑班师了。 嬴政领文武百官,而轻至于咸阳城北门,迎得大军凯旋。 当是时,在嬴政的带领下。 现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将目光,直接的望向了他们的身上。 而这边。 白淑双手捧着一木匣。 待得嬴政当面。 便是将其双手举过头顶,朗声道:“启禀王上,叛守成蟜畏罪自缢!以王上令,枭其首级!” “其麾下亲信,凡随其谋逆者,共有万余人,缚于军中,求得王上发落。” “吾等无能,唯余叛将樊于期,趁乱而逃至燕赵之地。”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几乎是所有的大臣们。 都是瞪大了眼睛。 很明显。 是怎么也没有想到。 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在嬴政和那木匣之间,来回的逡巡着。 以秦律。 成蟜造反,便是以他君侯以及公子的身份,自然也是难免一死。 然而。 却不必急于这一时。 毕竟。 这一切,都是要按照律法流程来进行。 而如今。 叛乱平定了。 成蟜却也只回来一个头颅。 虽然这也属正常。 然而。 对于朝廷,特别是嬴政这个秦王而言,却属实是有些不利的。 毕竟。 如今叛乱虽然平定了。 但是。 此前樊于期在大秦国内,大肆宣扬檄文。 本就是让大秦国内的舆论,有些沸腾。 而如今。 成蟜一死。 整个秦国,却并没有因此而彻底的平静下来。 之前檄文所带来的影响,依旧是在继续着。 而这边。 随着白淑打开木匣。 在木匣中,露出一颗鲜血淋漓满是血污的透露。 因为路途遥远。 头颅破碎不堪。 只是依稀能见得那与成蟜有些类似形状。 当下。 随着这头颅一出。 所有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微微的后退数步。 自然对一个头颅,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只是匆匆的一扫过。 这边。 便听得嬴政一摆手:“李斯何在?” 一声呼喊。 便见得这边。 李斯匆匆而至。 朝着嬴政一拱手:“臣在!” 嬴政转头。 目光落在李斯的身上。 然而,那看似平淡的目光。 众人分明却见得那眼眸之中,传出的阵阵冷冽之意:“将成蟜之头颅,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仅仅是一句之后。 刹那间。 朝廷众臣,便是面色大变。 渭阳君等一干宗室之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是出列:“王上,三思啊!” “长安君他,毕竟乃是我赢姓宗室之人,便为谋逆。” “然而如今身死罪消,王上依旧如此折辱于他……实在是有辱我赢姓宗室的颜面,还请王上三思而后行……” 然而。 这边渭阳君这些宗室之人,不过是话音刚落。 嬴政这边,原本还平淡的脸色,仅仅是瞬间,便已经是便得无比的锐利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名为君臣,逆孤者死! “所以,以你们之意,为赢姓中人,便可谋逆,不付出代价?” “所以,以你们之意,为嬴姓中人,便与他人不同,可不尊秦律?” “所以,以你们之意,为赢姓中人,寡人便动他不得?” …… “哒……哒……哒!” 赤履踏在阶梯之上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然而此刻。 在在场的众臣。 特别是渭阳君等人为首。 一面走下阶梯,一面轻声叙述。 事实上。 即便是在此刻。 嬴政的语气,依旧是没有波澜。 平静得像是在叙述着个一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然而。 当这声音落到他们耳畔的时候。 那每一声,每一个字。 却都像是刺在了他们心间。 都让他们心惊胆战。 便是在他们心慌不已的时候。 这边。 “王上,长安君虽大逆不道,然毕竟宗室中人。如今身死,哀家望王上可许其入土为安。” 一声呼喊。 当下。 现场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的望向前方。 所来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大秦之太后。 亦为嬴政之生母——赵姬。 当下。 现场众人望向赵姬,眼神中都是带上了一丝的诧异。 要知道。 自数年前。 赵姬以身体不适为由。 搬至雍地修养。 至今三年有余。 几乎从未回到咸阳过。 便是前番。 夏姬生死。彡彡訁凊 赵姬也以卧病在床为由,未曾亲至,引得朝野上下,对于赵姬这个太后,都是颇有微词。 而如今。 随着赵姬的带来。 嬴政转头。 见得熟悉却又陌生的赵姬,缓缓一拱手:“母亲至于咸阳,先告之寡人才是,如今母亲亲至,寡人不得迎,岂乃寡人不孝也?” “知悉前番母亲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如今安好否?” 一番言论,意有所指。 而赵姬抿着嘴。 在嬴政望向他的同时。 同样也是上下的打量着这个如今已经完全陌生的儿子。 轻轻的笑了笑:“不劳王上关心,服了几剂汤药,身体已无大恙。” 说完。 赵姬顿了顿。 目光从嬴政的身上暂时的移开,而后又复至嬴政身旁:“哀家这几年,身体欠恙,宗室公子子弟,未得悉心教导,以至如今成蟜鬼迷心窍,犯下如此大逆之罪,皆吾之过也。” “今成蟜服诛,哀家请王上准许其尸首入土为安,若尚有罪则,皆罚于哀家。” 然而这边。 赵姬不过一句之后。 嬴政却是笑了。 “母后有所请,寡人本无不允。” “然母后,且答于寡人。以我秦律,谋逆者,以何罪论处?” 当嬴政当真是一步一步的到来了赵姬身旁。 面对嬴政这轻飘飘的一句询问。 渭阳君等人为首的宗室大臣们,却已经是额角带汗。 微微的低下头去。 脸上满是无奈纠结之色。 而赵姬深深的见得面前的嬴政。 片刻,缓缓拱手:“王上,以秦律。” “谋逆举兵者,凡有与者,无论缘由,皆以车裂以徇秦国,戮其尸,夷其宗族……” 嬴政依旧是静静的见得面前的渭阳君等人。 见得其人愈加难看的脸色,嘴上去没有丝毫的放松的意思:“那以母后之言,即我秦律以尽书其罚。” 赵姬抬头:“王上,长安君毕竟乃是……” 话音刚落。 回应渭阳君的,是嬴政愈加缓慢的轻笑:“母后,自先孝公时,商君变法;我秦律,何时因其人不同,而恕之?” “今寡人为秦王,母后为太后,明知秦律,却故而违之?” “今恕之成蟜,长此以往,骨肉皆谋而叛之寡人?寡人又将何如?” 短短的一句话。 当赵姬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对上了嬴政的目光。 却是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在赵姬的眼中。 嬴政的容貌,还是那个嬴政。 较之数年初登基前。 除了因年岁而增长的身高,线条愈加硬朗的脸庞。 其实嬴政的容貌,未有太大的变化。 对待赵姬这个母亲,也依旧是保持着尊敬。 然而。 赵姬却是明白。 此时的嬴政。 早已不是此前的那个嬴政。 她分明在之中嬴政的眼眸,见到了一丝距离。 就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是最为熟悉的陌生人。 那模样。 一瞬间。 就将赵姬,仿佛是带到了十年前。 赵姬在嬴政的身上。 见到了嬴子楚的影子。 她低下头去。 不顾得一旁嫪毐焦急的目光。 不再说得一言。 而这边。 嬴政便已经是转头。 风华正茂的秦王抬起头来。 第一次向着众人,展示着他那锋利的獠牙。 以他之令。 很快。 长安君成蟜之头颅,被悬挂于咸阳城墙之上,足足数日。 余下成蟜之妻妾家人,包括着韩姬在内。 本以同罪。 然而成蟜在起事前。 这些人却已是人去楼空。 嬴政命人大索一月而不得。 依旧命令举国而通缉他们。 至于跟随成蟜参与叛乱的亲卫,士卒。 一共一万三千于人。 皆坐罪而死。 屯留之黔首,迁之于临洮。 一时之间。 不仅仅是秦国了,整个天下都是为之哗然。 按理来说。 此前樊于期起草,四下传布之檄文。 将随着成蟜的死,以及樊于期的叛逃燕国而止。 然而。 事情却远远没有这般简单。 那檄文中所述之内容。 不但没有随着成蟜之死而结束,反而是愈演愈烈。 一时之间。 便连整个天下,都对于此事议论纷纷。 便更别说。 是秦国了。 在一批又一批,包藏祸心之人的传播下。 关于嬴政身世的谣言,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且。 更重要的是。 再有一年。 便是嬴政亲政之时。 出现如此的流言。 很明显。 对于嬴政亲政一事,并不友好。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让人奇怪的是。 身为秦王的嬴政。 却是不管不顾。 对于这汹涌的流言。 仿佛就像是丝毫不知一般。 并未采取任何的动作。 就这般。 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咸阳宫中。 蒙武、白淑、王翦、李斯等人,俱是在列。 嬴政面色如常。 笑着望向面前的蒙武:“前番听得扶苏言及,蒙恬欲从军乎?” 一番言语。 这边的蒙武却是缓缓摇头:“尚年幼了些,末将欲恬儿捶打力气,约莫两、三年后,再从军不迟。” 嬴政缓缓点头。 提及蒙恬,嘴角也是罕见的带上了一丝笑意:“蒙恬此人,以寡人之见,日后可帅秦也,有王翦之风。” “若从军,寡人可使之从王翦军,如何?” 说话的同时。 嬴政将目光望向面前的王翦。 如今几人。 身份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能得以相聚,已是不易。 然而这边。 听得嬴政之言。 王翦却是无奈一笑:“蒙恬有大才,可为秦国支柱。然其慕白淑麾下久矣,恐不愿至得末将麾下。” 说完的一瞬间。 蒙武和王翦相视一眼,皆是无奈苦笑。 无论是蒙恬还是王贲。 也不知是怎么的。 相对于他们。 从小却是更亲白淑一些。 见得王翦的抱怨。 白淑这边却是轻轻一笑。 不过刹那后,却俱是有些感概:“转眼间,这两个小豆丁也到了该参军之时了……” “而王上,也到了要亲政之日……” 而王翦和蒙武相视一眼。 见得后者那同二十年前,几乎没有变化的容貌。 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了。 都说岁月催人老。 然而在他们看来,时光却未曾在这位故友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白淑如此,武安君亦是如此。 昔日武安君年至古稀,却依旧如壮年。 然而如今的白淑,似乎也是如此。 当下。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感慨。 而所感慨的。 却不仅仅是他们两人而已。 在白淑的直播间。 “蒙武和王翦的那两个儿子,都到了要参军的年龄了么?一晃眼,我都没注意到……” “是啊,不是连小嬴政,都要亲政了么……”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在武安君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小嬴政,那时他不过还是个婴儿,但是现在眼见着都要正式亲政执掌大秦了。” “是我,我们这边不过才两年,但是白淑他们那里,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朕之所为,皆为天下 一时之间。 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不住的感慨着。 即感慨着时间的飞逝。 同样也感慨着世界的奇妙。 当初眼看着还是一个婴儿的嬴政。 便是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一步一步的走到这最高处。 不得不说。 让在场的诸多观众们,都颇有一些养成的快感。 在这一刻。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热烈的渴望过知道。 眼前的嬴政,到底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皇帝? 几乎大部分的人都认为。 嬴政的最后,却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然而。 便是在此时。 在整个互联网上。 一股风头。 却是悄然的刮了起来。 ”秦王政到底是一位怎样的秦王?” “震惊,最新考古出土,秦王嬴政竟杀弟,囚母,竟然是一位暴君!?” “起底嬴政其人,当真是一位君君?还是昏君!?” “华夏史上有名将,有名臣,却无有真正的明君?” 一股忽然的节奏,突然便是刮了起来。 大量的帖子、讯息、视频。 忽然开始出现在网络之上。 其内容,无一例外。 皆是开始攻讦、质疑起了嬴政。 一时之间。 便是在整个网络,引起了剧烈的讨论。 西山省,咸阳。 王铭见得网络上那几乎是此起彼伏的呼声,脸色是十分的难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始皇陵的出土,一直是严格保密,特别是其中的竹简、文书,一直是秘不示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网络上!?” 如今。 距离秦始皇陵的考古发掘工作。 已经是足足过去了一年。 在这一年之后。 王铭等人的华夏考古研究所,和各大考古界、历史学界的学者专家,工作人员们通力合作。 当然了。 他们发觉的。 却并不是整个墓葬的主体。 事实上。 对于眼下如此珍贵的秦始皇陵,哪怕是在如今的形势下。 依旧是采取的以保护为主的考古方式。 直到现在。 整个陵墓的挖掘进度,也是非常的缓慢的。 最为巨大的收获。 便要数在第二号坑位,所发现的一处,蕴藏着大量竹简的墓室。 在采取了大量的努力和行动之后。 将这批来自两千年前的竹简,终于是完整的保留了绝大部分。 而后。 便是对于竹简艰苦的翻译工作。 眼下。 网上这突然出现的有关嬴政的内容。 却正是他们从这批竹简之中,所得知的内容。 然而。 对于这些内容。 在考古完成之前。 以上面的命令,王铭等人一直是采取绝对的保密措施的。 此时却是突然出现在网络上,而且开始大肆的带着节奏…… 到底是何人所为? 一时之间。 王铭等人都是紧紧的皱着眉头。 几乎是一瞬间。 他们其实就已经想到了一切。 在这两年的时间。 对于现世的华夏而言。 可谓是飞跃的两年。 自白淑的直播间的出现。 可谓曾经扣在华夏头上许多年的“文化荒漠”的帽子,从此是一扫而空。 经过两年的时间。 至少华夏的现在,曾经那股浓烈的文化不自信的味道,较之以往,已经是好上了不好。 而且。 最近这两年。 在世界各方面形势都是不妙的情况下。 华夏却是迎难而上。 在经济、农业、军事、政治…… 等无数方面,都是迎来了腾飞。 这突然的变化。 却并没有让华夏的局势变得更好。 在喜而乐见的各种政治原因下。 西方自然不可能坐视华夏这头东方的巨龙复苏。 华夏遭受了比之从前,更加严重的排挤。 各个方面,都是遭到了限制和打击。 几乎陷入了孤立之中。 而在如此的情况下。 这突然出现的节奏。 不必想。 其实王铭等人,也已经是明白,这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了。 这边。 见得网络各个平台上,那对于嬴政大肆攻讦甚至辱骂的言语。 年轻的王陆已经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爷爷,我们……” 话还没说完。 王铭这边轻轻的望了王陆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是我们该管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尽早的将始皇陵中的一切,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王铭的言语。 是不住的感慨。 一时之间。 他仿佛又是回到了两年之前。 只不过。 相对于两年前。 他们遇到的挑战,似乎更加的严峻…… 亦如此刻的嬴政一般。 “王上……这半年来,樊于期和长安君昔日之檄文,在整个天下大肆传播……” “而且,前番长安君服诛,更有流言论及……” 这边。 白淑等人依旧是在列。 而李斯却是拱了拱手,脸上满是郑重之色,朝着嬴政有些犹豫的说着。 而嬴政转过头来,见得面前的李斯,是朗声笑道:“怎么?言成蟜之时,乃寡人所为?” “寡人这个“非赢姓血脉”之人,杀之成蟜,不过为了灭口?” 嬴政没有丝毫的顾忌。 笑着替李斯说完了他没能,也没敢说出的话。 一语之后。 李斯这边,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随着这一幕。 现场的气氛,也随之凝重了许多。 事实上。 这两年来。 自五国伐秦之后。 大秦和列国间,少有战事。 尤其是这成蟜叛变之后。 各国之间。 又是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便连白淑、王翦这些大将,这段时间都是不再忙碌。 然而。 这却并不等于,秦国和天下,便是真正的平静了。 至少。 在暗地里的波涛汹涌,自然是不可能避免得了的。 这边。 嬴政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远方,嘴角带着笑意:“这些列国,倒将我大秦的东西学去了。” 刺探密杀,散布流言,行贿收买…… 这些事情,本是他秦国的专长。 但是这些年来。 这被秦国用烂的招数,倒是被列国,用在了秦国的身上。 借由成蟜之事,大肆散布流言。 到了最后,是越来越离谱。 甚至还有说夏姬之死,也是和嬴政有关的。 蒙武朝着嬴政径直的一拱手,便是朗声道:“王上,予末将五千精兵!” “定要将这群散布流言之细作,尽数杀之!” 一句之后。 嬴政却是轻笑一声:“杀之?便能尽散之流言?” 第一百四十四章草木繁茂,不绝其根;春风拂过,来日复生! 随着嬴政的一句之后。 蒙武等人没有说些什么。 反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 又是说了起来。 “得又是这一句?真的搞不懂,嬴政到底是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身为秦王却眼睁睁的看着朝堂作乱,吕不韦、嫪毐、夏太后这些人掌控朝政,一直是置之不理。” “现在不是时候,要等到什么时候?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一句。莫非,要等到这些人当真是把刀架在脖子的时候,才是时候吗?” “嬴政啊嬴政,小时候那么聪慧的嬴政,如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莫非和网上所说的一样,嬴政会成为一个昏君暴君?” “来了,来了!带节奏的终于又来了!?我都不知道,好好的,这节奏忽然又起来了!” “你是秦王还是人家嬴政是秦王?人家决定的事情,需要你来评价?” “呵呵,我不是冰箱,还不能评价冰箱能不能制冷吗?” “你们不觉得,最近不仅仅是直播间,在网络各个平台上,突然起了大批诋毁嬴政的人么?” “还能是什么?最近这几年,我华夏发展得好,某些人开始急了开始眼红了吗?” 一时之间。 整个直播间仿佛又是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候。 互相之间,都是开始了乌烟瘴气的互喷。 本来。 此前因为武安君墓发掘的关系。 让整个直播间,质疑的声音,少了很多。 然而这几年。 随着嬴政不作为的关系。 再加之,最近这一段时间,网上层出不穷的节奏。 让本来平复下来的直播间,再一次的陷入了混乱之中。 关于嬴政的节奏,可谓是层出不穷。 这一切。 嬴政不知道。 然而这边。 白淑整个人看在眼里,却不由得是深深的皱了皱眉。 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面前的嬴政。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 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 但见得这边。 嬴政缓缓起身。 望向前方,是一字一句道:“取草绝根,在于未蔓;扑火止燎,贵乎速灭。” “草木繁茂,不绝其根;春风拂过,来日复生。” 当嬴政说到这里的时候。 现场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嬴政所表达的意思。 缓缓的抬起头来。 但见得这边,嬴政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然而在场众人,却分明在嬴政的身上,见得那一丝的锐意。 事实上。 在嬴政登基的这些年来。 蒙武甚至是王翦,都不曾一次的劝谏着嬴政。 因为这七年的时间。 嬴政虽为秦王。 然而。 对于这大秦的一切。 除了必要的政务之外。 对于其他的事情。 一直都是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 做视着吕不韦,执掌朝堂。 坐视着宗室大臣,明争暗斗。 甚至也坐视着夏太后一脉,争权夺利。 还有如同嫪毐这般的宦臣坐大朝廷。 慢慢的看着朝堂,落入这些人的掌控。 而嬴政这个情况。 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却仿佛根本就是不知道一般。 不闻不问不管。 在这七年的时间。 堂堂秦王,却仿佛是成了透明的一般。 整个大秦。 在这八年的时间。 知有相邦、知有长信候、知有长安侯…… 却不知有秦王…… ——而明明,嬴政早已经可以出手,终结这一切。 却依旧是选择置之不理。 不仅仅是蒙武和王翦了。 便连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万分的疑惑。 曾经那个三岁便赶入殿,答问于先昭襄王的赢姓神童,似乎已经聪慧不在。 成了一个坐在王位上的傀儡。 在这七年间。 这些人们,不止一次的发出疑问——如此的嬴政,当真会是一个好的秦王?当真会如同此前,他们所见得那般,为大秦立下这不世的基业? 以前的他们,毫不怀疑。 然而这数年的时间过去了。 他们却是犹豫了! 而如今。 嬴政却仅仅只是一个眼神。 便让他们见得。 曾经的那个嬴政,要回来了! 或者说。 曾经他们眼中,所期望嬴政变成的那个人! “终于……到了那天了吗?” “回来了!这个眼神,曾经的小嬴政回来了吗!?” “呵呵,区区几句话,谁不会说?你们不会以为,人是怎么容易改变的吧?” 直播间中。 又是飘过了密密麻麻的一群弹幕。 质疑的人依旧是在质疑。 然而相信的人,自然还是在相信。 昔日。 嬴稷蜇伏数十年,而执掌整个秦国。 现如今。 他们也愿意相信。 嬴政也如同昔日的嬴稷那般。 一朝蜇伏…… 而现在,便是苏醒的时候。 “你们,还记得寡人昔日所说的那句话吗?” 嬴政指向遥远的咸阳宫外,是一字一句道:“欲令人亡,必使其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羔羊越肥美,待得宰杀之说,所获越大。” 嬴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他后面的话。 众人都已经是明白了。 现在——便是宰杀圈养羔羊的时候了。 越数月。 时秦王政九年,夏四月,己酉。 彗星见,其长竟天。 直此之际。 嬴政以每岁郊祀之期,前往雍地。 一面举亲政之祀。 而另外一面,也是为了面见太后。 蕲年宫中。 秦王戴冠,带剑。 踏履而立于大殿之上。 殿下。 文武百官皆是匍匐于地。 朗声高呼。 “臣等,恭迎我王亲政!” 仅仅是一刹那。 漫天的呼喊声,淹没了一整个的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紧紧的注视在那大殿之上,那道挺立的身影。 而王的目光,亦在在他们之后不住的逡巡着。 在这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 所有的人,却都是不由得为之一凝。 因为他们终于发现,嬴政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 曾经的嬴政。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幅古井无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然而眼下的嬴政,就如同一头终于超出出笼的猛虎。 虎啸山林! 而在殿下。 一群人激动不已。 而另外一群人。 望着面前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嬴政。 脸色却已满是难看之色。 明明如今的嬴政。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做。 然而仅仅是站在那里。 冥冥中。 他们从嬴政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 然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第一百四十五章王心不可测,天威难预料 大典之后。 嬴政赐百官大酺五日。 而此刻的他,则是与母亲赵姬,饮宴于大郑故宫。 美味佳肴,珍馐奇物皆备。 然而宴上两人。 却对此视若无睹。 嬴政转头,见得面前已经是露得老态的赵姬,是沉声道:“母后今日身体可曾好些了?” 一句之后。 赵姬抬头。 见得面前自顾饮酒的嬴政。 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 才是缓缓点了点头:“谢得王儿关心,哀家身体已复。” 嬴政同样也是一脸的笑意。 转头见得这满桌的美味佳肴,却迟迟没开动的意思:“母亲安好,寡人便已心安了。毕竟,昔日父王临终之时,寡人答应父王,欲使母后平安一世。” 顿了顿。 嬴政却是突然又话音一转。 夹起一块羊腿,只是摇头,轻叹一声:“寡人还记得,寡人尚小之时。最喜食此羊腿,每次自腊祭之时,母亲总会亲自下厨,做得于寡人。” “那味道,寡人现在依旧还记得。然而不知是什么时候,这羊腿眼下寡人每日都能吃得,却是没有昔日的滋味。” 缓缓的将羊腿放下。 嬴政再转头,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赵姬。 却见得在说得此句的时候。 赵姬的眼神,亦是闪过怀缅。 然而再望向嬴政,却已满是复杂。 哪里是羊腿的滋味没了? 不过是做羊腿的那个人变了,而食羊腿的那个人,也变了。 此时此刻。 “政儿愿意吃,哀家可以继续做于政儿。” 赵姬突然发现。 自己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了一丝的违心…… 尤记得昔日嬴政小的时候,尚未去得邯郸。 那日的赵姬,每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想见得嬴政。 抱在怀里,悉心的照料着。 哪怕是嬴政朝着她缓缓走来的身影,都是让赵姬的感到一阵的高兴。 然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她变了。 变得不再期盼了。 甚至,居住在这雍地的宫中。 数年来,每年只见得嬴政数面,她也是满不在乎。 到了这个时候。 她才赫然发现,现在的她和嬴政之间,分明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了。 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赵姬在这一刻。 竟是无言以对了。 侧过头去,忽而有些不愿意去看嬴政的眼睛了。 曾经无比熟悉,亲近的两个人。 已经是陌路了。 变成了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赵姬心有些乱了。 起身。 “哀家……哀家身体些许不适,政儿稍……” 话还没说完。 然而这边。 “母后!” “母后!” 熟悉的两声呼喊声传来。 若是寻常的赵姬。 定然是欣然应之。 不过此刻。 在听得这两句呼喊的时候。 整个人却是骤然面色大变。 浑身汗毛直立! 连忙是抬起头来。 但见得这边。 那熟悉的两道身影,跌跌撞撞的朝着赵姬奔了过来。 两个孩子可谓是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眉目间,依稀见得和赵姬那极为神似的容貌。 “不是让尔等在宫中待着,不许走动!?缘何这般,忽然过来?冲撞了王驾,你们两个该当何罪?” 一声呵斥。 一时之间。 大郑故宫之中。 那斥侯嬴政和赵姬用膳的宫人们,一个个都是冷汗淋漓。 匍匐在地,以头抢地,不敢抬起头来。 整个大殿之中静悄悄的。 便连两个可爱的孩子,似乎也是吓坏了。 下意识的便躲在了赵姬的身后。 而这时。 赵姬已经顾不得去安抚两个被吓坏了孩子了。 转过头来。 正好对着嬴政那迎面而来的目光。 事实上。 嬴政的脸色十分的平静。 只是在那古井无波的平静之下,却是隐藏着别样的东西。 对于嬴政,赵姬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从小便是老成迈于成人的嬴政。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往往是这种平静之中。 却是深藏着可怖的杀机。 “此乃,长信侯两个侄儿,哀家见得乖巧可人,便由入宫中,也好于哀家解闷。” 赵姬已经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是如何的了。 此刻的她。 只是尽力的让自己变得平复起来,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 嬴政入得雍地。 赵姬本是早有准备。 早让两个孩子,入得宫中,有专人看着。 嬴政不走,便绝对不许这两个孩子出宫一步。 然而眼下。 为何他们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关于这个问题,此刻的赵姬已经没有机会去思考了。 便以为,东窗事发之际。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哦?” 嬴政轻轻的笑着,来到两个孩子的身旁。 仔细的打量着两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孩子,不住的逗弄着:“长信侯的侄儿吗?” “果然是乖巧得紧。” 嬴政打量着两个孩子的同时。 那两个孩子,也是好奇的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却浑然不知。 在他们两人的身后。 赵姬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是有些僵硬了。 嬴政的每一个笑意,每一次逗弄。 于赵姬而言,都是一次莫大的煎熬。 等到这边,嬴政再转头。 赵姬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是僵硬了起来。 望向嬴政的目光,已满是紧张之色。 正在她以为。 雷霆之怒便是就在眼前的时候。 谁知道这边。 嬴政施施然的转过身去。 “酒饭皆足,寡人是时候也该回了。” 嬴政轻笑着,撒开了两个孩子的手,再一次的转头望着赵姬。 而这边。 赵姬一个激灵。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 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 连忙是起身笑道:“哀家送过王上。” 说完。 嬴政到没有说些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 就这般。 在宫人的环绕下。 直将嬴政一直送到了宫门口。 赵姬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些许。 虽然不知道为何嬴政的表现如此的平淡。 然而此时的赵姬,已经想不了太多了。 然而。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便是在此刻。 宫外却是突然一阵的喧闹传来。 “王上!王上!” 一阵的呼喊声传来。 赵姬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但见得这边。 一人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越界,朕则必罚之 见得此人的一刹那。 赵姬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忽然是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下意识的转头,见得面前的嬴政。 却见得这边。 嬴政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无比的平淡。 似乎对这飞奔过来的人,视若无睹一般。 便是这一下子。 让赵姬方才放下的心,便是再一次的提了起来。 紧紧的望向面前之人。 在她的注视之下。 却见得来人。 身着冕服。 满脸是血。 那脸庞之上,还依稀见得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不是别人。 正是这大秦中大夫颜泄。。 在此刻。 身为臣子的和颜泄,当和众臣一起,在嬴政的赐宴中与众卿饮酒才是。 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反而是如此的狼狈? 赵姬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下意识的便要询问。 谁知这边。 当来到嬴政和赵姬身边后。 只见得扑通一声。 颜泄是直接的跪倒在地。 伏地叩头,高声哀泣:“请王上,赐颜泄一死!” 听得这句话。 赵姬更是眉头紧皱:“颜卿何故如此?” 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颜泄。 在此之前。 赵姬可是听说。 这赐宴之中。 嫪毐正好和这颜泄同席饮宴。 而且这几天。 日日同颜泄这些王公贵臣饮酒赌博。 嫪毐的性情。 赵姬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本就是骄纵的性格。 自得自己宠信,被封为长信侯,掌握朝廷大权后。 更是愈加嚣张跋扈。 有自己作为靠山。 加之此前的嬴政,也并不关心朝堂其余事务。 让嫪毐更加的骄狂。 平日在私底下面对自己之时,哪怕是赵姬时常责骂,却屡次以嬴政之假父自居。 而眼下,颜泄如此模样。 莫非是和嫪毐有关? 几乎是一瞬间,赵姬的心中便是直接的一个咯噔。 然而。 颜泄听得赵姬询问。 然而这边。 却只是静静的望向面前的嬴政。 只是继续叩首泣声,并不回应。 而这边。 反而是嬴政朗声笑道:“想必是宴饮过甚,失了神志。” “不是甚大事。” 说完。 便是直接大手一挥:“来人,扶得颜卿至祈年殿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入祈年殿!杀嬴政 与此同时。 祈年殿中。 颜泄依旧是捂着脸庞。 低声的抽泣着。 而这边。 嬴政静静的见得面前的颜泄,轻声道:“行了,堂堂秦卿,如此哭哭啼啼,有辱斯文。” 颜泄听得此言。 方是平和了不少。 而嬴政随意的坐于主位之上。 淡淡的见得面前的颜泄:“说吧,到底发生何事?” 而颜泄听得嬴政之言。 却并未立刻开始回应嬴政。 却是下意识的望向了四周。 此刻的祈年殿中。 大量的宫人、照顾嬴政起居的内侍,依旧候于四周。 不过此刻的他们。 皆是懂事的低着头。 “王上,此事干系重大,是否……?” 颜泄的语气带着些许的犹豫。 而这边。 嬴政没有说些什么。 那一干宫人、内史们,便已经是识趣的退了下去。 顺便还为嬴政和颜泄关上了寝宫之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便是在他们关上门的时候。 原本正一脸哀色的颜泄,却瞬间便是变了神色。 虽脸上还带着血迹,却依旧是朝着嬴政拱了拱手:“王上,微臣幸不辱命。”qqxδnew.net 如果是嫪毐得知此事。 定然是亡魂大冒。 因为仅仅是这一句。 便足以证明。 从始至终。 他和颜泄之间的“酒后互殴失言”,便是嬴政的一个计策。 他自以为他和赵姬之间的事情,是天衣无缝。 殊不知,从一开始的时候。 他不过就是嬴政推出来的一个工具。 一个掌控一切的工具。 陆仁自然知道嫪毐之人。 然而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 嫪毐还是如同历史上那般,直接的出现了。 嬴政并未有干预此事,也并未试图改变此事。 因为他明白赵姬,这个女子……这个嬴政之母。 既可怜,却也可恨。 陆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给过赵姬机会。 只可惜。 赵姬的性格,她眼下所处的身份。 注定了她这一生,会是一个悲剧。 陆仁同样明白,少了一个嫪毐,还会有妙毒,还会有谬毋…… 就仿佛是注定要经历着的一且。 便如他此前和嬴子楚所议论的那般。 所谓寡人。 便寡亲寡义寡德寡仁寡信之人。 王者,注定便是孤独的过完这一生。 这是嬴政在完成那些旷古烁金的伟业之前,注定所要经历的一切。 此时此刻。 嬴政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吓人。 平静到一旁的颜泄,已经是头冒冷汗。 因为他明白。 眼下这个登基七年来。 看似是无所作为的大秦之王,到底是有何等的恐怖。 那嫪毐自以为掌控了一切。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 在暗地里。 他的命运,他的一切,早已经是被眼前这位年轻的秦王,给安排好了一切。 嫪毐自以为,颜泄是他的门客,是他的心腹。 却不明白。 至始至终。 颜泄从来便只忠于一人。 而那个人的身份,自然不是嫪毐——真正能让黑冰台密探效忠的,便只能有秦王一人。 “以此前之计行事。” 又是平静的一声呼喊。 嬴政话音刚落。 颜泄依旧是低头:“王上,这嫪毐在此祈年殿中,多有耳目。便是于王上之内侍中,亦有嫪毐安插之人。” “若如此,臣恐嫪毐知之……会对王上不利……” 然而。 便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嬴政转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他不知,又如何会反呢?” 一语而知。 颜泄额头带汗。 面前的秦王能说出此言。 从很大程度上,便已经是说明了很多事情。 颜泄这位明面上的大秦中大夫,暗地里的大秦黑冰台密探。 自然也是没有忤逆嬴政之由。 当下,便是径直一拱手,而后向着殿外而去。 “噶吱!” 伴随着一声轻响。 这边。 殿门旁,内侍肆佐、弋竭相视一眼。 面色,却俱是凝重。 因为他们分明从颜泄的腰间,见得那不小心露出的半截之物。 那个物品,肆佐、弋竭两人很清楚。 正是大秦调兵之兵符! 于是乎。 不过片刻之后。 当肆佐、弋竭赶至赵姬宫殿。 一五一十,将他们二人所看到的事情,皆是细细道来的时候。 赵姬和嫪毐相视一眼,整个人的脸色,都已经是一片的颓然。 他们不是蠢人。 怎么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代表着什么呢? 那可是调兵的虎符! 这样的兵符,颜泄一个区区的中大夫,若没有嬴政之令,又怎么携带在腰间!? 在雍地这个大秦的祖地,自然不担心会有敌人攻入。 在这个节骨眼上,嬴政为何要调兵? 当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 瞬间。 两人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切。 赵姬便连眼眶都已经是有些红了,望向嫪毐满是责备之色:“早与你说,便有哀家于此,尔也需收敛,嫪毐,你缘何便是不听呢!?” “如今大祸而至,你我待如何!?” 赵姬似乎是怒了,冷冷的瞪向嫪毐,眼神中早没有了往日的亲近:“如今事发,你死便罢了,缘何连累哀家的两个孩儿!?” 面对赵姬之责怪。 嫪毐一直是低着头。 不曾发得一言。 赵姬依旧是不住的责备着。 丝毫不知。 这边的嫪毐紧紧的攥着拳头。 整个人的脸色,已经是极为的阴沉。 而那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狠厉和疯狂。 “便以太后之意,如今事发作罪,嬴政调令大军,必捉拿于吾,吾等将待如何?” 然赵姬这边,听得嫪毐之言,沉思片刻便是直接的抬头:“哀家和汝,情投意合。此事,自古而有之,有甚可怕?” “昔日之宣太后事义渠王,亦诞二子,且幸魏丑夫,亦为人所容。宣太后为之,如今哀家效之,又有何不可……政儿何欲降罪于你?” 很明显。 当赵姬自己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底气都是明显的不足。 事实上。 她说得没错。 不仅仅是宣太后。 事实上。 以如今大秦之风气。 权贵之妇,豢养情人者,常而有之,甚至是形成了一种风气。 至少秦人,是习以为常的。 昔日宣太后,以身事得义渠王,甚至和义渠王育有两子。 甚至义渠王死后,宣太后亦豢养情人。 这是天下,都几乎公认的事实。 然而。 却无几乎没有人指责宣太后伤风败俗,祸乱宫廷。 一是风俗如此。 而是宣太后始终把持着底线。 昔日义渠为秦国西部大患,宣太后以太后之尊私通于义渠王更是和义渠王诞下两子,然而她从来为的便不是自己。 而是牺牲己身,以堕戎王之志。 待得义渠王和义渠国放松警惕,时机成熟。 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而后秦国得以雷霆之势,而覆灭义渠国。 从此秦国一心东向,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其后的情人如魏丑夫,至始至终,也不过仅仅是宣太后的男宠而已。 甚至到死后,还要到为宣太后殉葬的地步。 然而赵姬呢? 嫪毐得幸之后。 赵姬便上奏嬴政,称嫪毐服侍有功。 不顾群臣反对,将封嫪毐为长信侯,食邑为山阳。 嫪毐从一夜间,从卑微如蝼蚁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秦国君侯。 赵姬他的之赏赐无以计数,几乎算是倾其所有。 但有所求,无有不允。 凡宫室之物,任由嫪毐取用。 雍城宫中之事,无有大小都由他决断。 而骤贵之后,嫪毐这个长信侯,却是愈加骄纵。 蓄养了数千家奴,麾下豢养门客舍人上千人。 于朝野上结交党羽,把持朝纲。 其声势,甚至盖过了任得相邦的吕不韦。 如此肆意妄为,如今甚至还妄称嬴政之假父? 恍惚间。 赵姬又忽然想起了嬴政方才临行前所说的那句话。 “其越界,则必罚之……”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 如今却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下。 赵姬恍惚不已。 但听得这边。 一声压抑到了几点的轻呼:“太后,而今大祸将至,味有先发制人,方可自保!” 仅仅是一句话。 便是将赵姬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瞪大了眼睛。 径直望向面前嫪毐:“你欲何为!?” 一抬头。 便正好望向了面前嫪毐,那已经有些扭曲的面庞,和眼眸中那极致的疯狂。 “入祈年殿!杀嬴政!” 扑通一声。 赵姬险些坠落在地,死死的噔着面前的嫪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不是嫪毐死,便是嬴政亡 “你疯了!?” 赵姬忙是环顾四周。 见得四下除却她和嫪毐之外,并无一人。 当下才是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狠狠的瞪向面前的嫪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政儿乃是我儿,你欲杀我儿!?” 这个时候的赵姬。 怒目圆瞪。 甚至一把拽住了嫪毐的衣襟,眉目间甚至带上了一丝杀意。 在这么一刻。 仿佛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候。 但是。 也仅仅是这么一刻罢了。 嫪毐一把抓住了赵姬的手,一点一点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扳开。 那满是疯狂的目光,直直的望着面前的赵姬:“嬴政是你儿,我儿便不是你儿!?” “我嫪毐坐罪,死则死矣!然而,你可曾想得吾等的两个孩儿?” “若吾做罪,他两人必为嬴政所知。若嬴政所知,你且想,他欲如何待得他们?认他们二人为兄弟?” 嫪毐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赵姬,是一字一句道:“别傻了,若他俩人为嬴政所知,必死于嬴政之手!” “你心疼嬴政,便不心疼心疼他们两人么!?” 赵姬依旧是紧紧的拉着面前的嫪毐。 那通红的眼眶间,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是夺眶而出:“哀家会为政儿求情,政儿他……政儿他定会谅解于你的……”憾凊箼 “定会谅解于你的……” 嫪毐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赵姬。 到了这个时候。 嫪毐的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 只是那眼眸中依旧蕴含着的疯狂,依旧是在证明着,此刻的嫪毐并没有因为赵姬的话,而有任何的动摇。 “你觉得,便你求情,嬴政会放过我,放过两个孩子么?” “事已至此,嫪毐已没有退路!而你,也没有退路了!” 嫪毐一字一句的说着。 可谓是步步紧逼。 而这边。 赵姬捂着脑袋,状如疯魔的呼喊着:“不会的!不会的!我是政儿的母亲,政儿他,定会……定会听我的话的,定会听我的话的……” 此刻的赵姬激动之下。 眼眶之下,已满是泪痕。 然而嫪毐死死的抓着赵姬的肩膀,语气是愈加的森冷:“岂不闻,自古以来,这王室中人,那王位之上,父杀子,子弑父;兄戮弟,弟刺兄之事不过比比皆是。你以为,嬴政会原谅你吗?” “他不会的。” “从此以后,吾及吾儿皆死;而你便为秦国太后,亦失之势,终生囚于深宫,不复踏出半步!” 此刻的嫪毐,如同一个恶魔一般,在赵姬的耳边,不住的低语着。 堂堂秦国太后。 此刻却是瘫软在地上。 紧紧的捂住耳朵。 不住的嘶吼着。 然而这一切。 却终究不过是掩耳盗铃:“此后,亦不再是嬴政之母,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太后,不过一个受人唾骂,祸乱后宫的罪人。” 话还没说完。 这边。 赵姬披头散发,目光赤红。 咬着牙,径直的将嫪毐拦住。 “嫪毐,哀家收你入宫之时,如何没见得你有如此狼子野心!?” 面对赵姬之言。 嫪毐却也不过轻轻一笑:“这一切,你早就该想到的。” 说完。 嫪毐顿了顿。 深深的见得面前的赵姬,是一字一句道:“吾实言于你,方才之时,吾便已伪作秦王御书,加以太后玺印,遍召宫骑卫卒,加之吾府宾客舍人。” “只待吾一去,便以讨贼救驾之名,围得祈年宫,杀得嬴政!届时,你以太后之尊,扶得吾等孩儿上位为王,你为太后,我为太上皇,则大事可成!” 听得赵姬见得嫪毐,却是惨笑道:“入祈年宫,杀政儿!?你斗得过他么!?” 而嫪毐却只是冷笑:“我知嬴政不是易与之辈,然而他却做错了两件事。” 嫪毐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指,是一字一句道:“其一,太过傲慢,坐视吾得势,而置之不理。” “其二,他最不该的,便是来这雍地!” 嫪毐疯狂的大笑道:“你可知,吾为了今日,已准备了多久!?这雍城之中,早已是我嫪毐的天下!” “王翦伐魏,蒙武驻守赵之边境,而白淑此前称病!嬴政臂膀皆已无依!便此番使颜泄调得大军而来,至少也需得三日!” “而眼下,我不过大手一挥,倾刻间,大军门客便可为我杀入祈年宫去!取他嬴政性命! 此刻的嫪毐,神色是越来越激动,整个人仿佛已经是彻底的陷入了疯狂,面朝殿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于嬴政而言,我嫪毐命如蝼蚁!” “然而今日,他将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今日,我嫪毐这蝼蚁,便要弑了他的秦王!” 这边。 嫪毐说完。 便欲踏步而出。 赵姬欺身,欲阻得嫪毐。 然而这边。 嫪毐身强力壮,赵姬如何又能阻得嫪毐? 更何况。 这边嫪毐只是一挥手。 早已准备好的宫侍,便是将赵姬直接堵了回去。 赵姬终究是为她对嫪毐毫无保留的宠幸,付出了代价。 如今的宫中。 名义上是赵姬这太后无主。 然而这数年来,事无巨细赵姬皆统统任得嫪毐而为。 让这偌大的宫殿,早已是成了嫪毐的一言堂。 无论宫侍,侍卫…… 皆是被嫪毐换作了亲信。 甚至。 便连代表着赵姬太后权利的玺印,也是交到了嫪毐的手中。 “今日,不是嫪毐死,便是嬴政亡。你阻止不了我!” 伴随着嫪毐疯狂的笑声。 唯余下宫中的赵姬跌坐在地上。 面色苍白,双眼无神。 她没有悲呼,没有哀嚎。 绝望到极点之下,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是麻木的。 在这么一刻。 赵姬忽然开始后悔起了自己的任性。 今日一战。 不管结果为何。 受伤的,注定有她一人。 若是自己不和嬴子楚那般堵气。 若是自己不宠爱嫪毐…… 若是自己……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 却都已经是太迟了。 身为太后,却无为太后之自知。 赵姬终究为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这惨重的代价。 很快。 祈年宫前。 嫪毐拿着早已经伪造好的加盖了太后玺印的秦王诏书,召集了所有的宫中侍卫以及门客、舍人,家奴。 嫪毐与内史肆佐、弋竭分领一支。 将一整个的祈年宫,直接团团围住。 第一百五十章最高、最尊贵的王 (149章发148章末尾了,大家记得看看149章,就是上章末尾) 特别当那原本在嫪毐的密报中,明明是报病而居于咸阳的大庶长白淑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嫪毐哪里还不明白些什么? 这一次。 自己的密谋,才刚刚开始,恐怕便已经是结束了。 在这么一刻。 嫪毐颓然的低下头去。 心中却已经是五味杂陈。 在谋反之前,赵姬便曾经劝告。 而且,在这数年间。 也曾屡次和他说得,他那位身为秦王的长子,到底是有如何如何的厉害。 然而,这一切的劝告,嫪毐最终,还没能听得进去。 在进得宫中之前,嫪毐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黔首。 然而。 进得宫中,不过数年。 便得居如今的高位。 人便是如此。 欲望这种东西,永远是得不到满足的。 当初的嫪毐尚还是一个黔首的时候,他所谓的欲望,不过就是能衣食无忧,在这乱世之中,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 当吕不韦找到他,要他以宦官的身份,入宫的时候,嫪毐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就答应了。 而如今。 当嫪毐身居高位。 论及权力和地位,在整个秦国,已不过是数人之下。 这一切,便是变了。 嫪毐渴求的,不再是所谓的衣食无忧。 他要做的,便是做上那最高、最尊贵的位置! 于是乎。 当欲望击垮了理智。 所谓的劝告,便也听不下去了。 而这所有的一切。 都是被嬴政和白淑,尽收眼底。 嬴政缓缓的自大殿中走出,来到了白淑的身旁。 “嫪毐,降否?” 一声轻轻的呼喊。 而这边。 嫪毐却是冷笑一声,缓缓抬头:“左右不过成王败寇,你嬴政杀之便是。” 面对嫪毐之言。 嬴政的神色依旧是平淡无比。 望向嫪毐的眼神,不似在望着一个大敌。 而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 此刻。 白淑的直播间前。 看着这个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嫪毐。 观众们自然没有任何的同情。 有的,只是不住的调侃。 “这嫪毐,似乎还不服?” “哈哈,或许他还在懊悔吧?懊悔自己的计划没有更周密,时机没有更恰当。但是他哪里知道?自始自终,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嬴政的掌控之中。” “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棋子罢了……” “收拾他,不过只是顺便,只是一个导火索,嬴政的目的,从来便不是他一人。” “只是现在的小嬴政,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了……” “什么陌生?杀伐果断,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王啊。你以为之前所认识的嬴政,其实不过只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罢了。” 正所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此刻的嫪毐。 将死之际。 却还不明白。 他以为他有了平步青云,直达天梯的机会,跳出这棋盘之外,成为手握棋子之人。 然而从一开始的时候,他这枚棋子,便已经是被嬴政死死的握在了手中。 曾经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场景。 到头来,终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嫪毐,不降!” 一声嘶吼。 仅仅只是像着牛羊在将死之际,最后一丝挣扎。 嬴政并没有说些什么。 而在他的身旁。 白淑却已经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长信侯嫪毐!大逆不道,谋逆刺王!大王有令,有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之而以其首献者,赐钱五十万;得逆党一首者,赐爵一级,赏格皆同!” 不可一世的长信侯,终究是引来了自己的结局。 权势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如同嫪毐这麾下的兵卒和门客一般。 在大秦锐士的一轮剑雨,一次冲锋之后。 嫪毐麾下之人,战死数百人。憾凊箼 嫪毐欲夺门而逃。 然而。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这早已经被人操纵好的人生和结局,又如何能逃得掉呢? 时秦王政九年,九月。 以秦王嬴政之令。 原大秦长信侯嫪毐,行刺谋逆。 以秦律。 处以车裂之刑。 其父族、母族、崐妻族三族共计千余人,皆以诛灭。 凡与嫪毐有勾连者,其罪行较重者,皆以车裂之刑,并夷其宗族,共计万余人。 罪行较轻者,罢黜其职,举家流放蜀地,共有四千余家。 曾经的嫪毐一脉,在朝廷中可谓是横行一时。 然而随着嫪毐之死,犹如树倒猢狲散。 但是。 所有的人都明白。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位已经亲政的少年秦王想要的,还远远不是这些。 雍地。 行宫之中。 随着嬴政的一声令下。 两个年轻的生命,就此终结。 他们被摔死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 而他们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眼下大秦之太后,赵姬。 两个孩子的鲜血,流了一地。 死前那凄厉的呼喊,仿佛还在这偌大的宫殿中萦绕——这是曾经布满他们欢笑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