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文殊菩萨》 第一章 万载修行从头来 “文殊，如今唯有你身怀滔天功德，再不献祭九品金莲碎裂，我西方的磅礴气运将不复存在。” “文殊佛祖，西方亿万生灵都需要您来拯救，请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师尊，不要犹豫了，您的五台山我会好好打理的，还请您舍生取义。” “我佛慈悲，本尊愿拿出三千佛子，跟随文殊前辈赴死。” …… 西方，须弥山。 明亮如明昼的金莲，在大雄宝殿里遍地绽放，散发着佛门特有的福泽光芒。 金灯摇曳，祥云浩瀚，万千菩萨罗汉各显神通，将文殊佛祖团团围住。 文殊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微微摇晃，缀满珍珠珊瑚的袈裟早已破烂不堪，披头散发的站在大殿之上。 身躯已经千疮百孔，数万道伤痕中隐藏着蛊虫，阻止肉身自动愈合的能力。 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里奔涌而出，化作青翠的珠子，稀里哗啦撒落在地上。 金光璀璨的大雄宝殿上，象征着佛祖的宝座上空空如也，平日里繁华的念诵经文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众多佛陀菩萨满脸焦急的催促着。 他们都是佛门的领军人物，有德高望重身份尊贵的菩萨，有才华横溢声名远扬的佛陀，还有不少跟风造势的比丘罗汉。 咆哮声、冷笑声、嘲讽声、怒骂声…… 文殊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目光幽幽，神色平淡的看着那些跳梁小丑。 西方二圣失踪，佛门一盘散沙，如今九品金莲出现了裂痕，如果不让功德深厚之辈去献祭，只怕西游带来的磅礴气运将不复存在。 放眼望去，众多佛祖都有深厚背景，也就只剩下文殊形单影只。 大局已定，他逃不掉了。 双腿已经腐朽，化作蜈蚣状的树根蛐蛐扎根在地上，趋势顺着腰间缓缓向上蔓延，但他仍旧面色平淡，并不惧怕死亡的来临。 “真是可笑。” 文殊沙哑的嗓音，在嘈杂的议论中格外突兀。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昔日同僚，有的人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有的摆出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模样，有的则毫不掩饰的看着他，满脸冷笑。 “想要逼死我，怎么还不动手，你们不会是怕了吧。” “放屁，我们这是给你舍生取义的机会。” “文殊，现在就你身负功德，别给脸不要。” “西方危在旦夕，我等也不能坐视不理啊，文殊，别怪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些话，文殊突然放肆的仰天大笑，伤口也因为身躯颤抖而坠落出更多的青珠。 “渐老风光不著人，花溪柳陌早逢春。可笑，真是可笑！” “文殊，你笑什么，还不乖乖伏诛。” “该死，他定然还藏着后手。” “不好，他要自爆！” 轰！ 恐怖的气息席卷而出，大罗金仙境界的自爆，让整个须弥山骤然碎裂成两段。 青珠如流星般飞射而出，金莲化作的海洋寸寸碎裂成烟雾，菩萨佛陀没来得及抵抗，直接在这场爆炸中死伤大半。 “观音大士，这可如何是好？” “去找地藏，把他的魂魄抽回来，重塑金身强制献祭。” …… 啾啾、啾啾。 青雀鸣叫，扑棱着翅膀在山间盘旋。 明媚的阳光散落在昆仑山，遍地的青莲在泥土中生长出来，晶莹的露水如珍珠般圆润。 曲曲折折的山间小径，从山脚蜿蜒着蔓延到山腰，顺着潺潺的溪水两端开满了奇花异草。 “九曲黄河阵变化莫测，三霄当初在黄河边枯坐三万年才初窥门径，尔等战败倒也是情理之中，能保留性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不必如此惊慌失措，失了我阐教的气度。” 氤氲蒸腾的云床上，元始天尊细细摩挲着如意，身上穿着素雅的白袍微微晃动，散落出不少飘渺的云气来。 羊脂玉特有的触感，如肌肤般细腻柔嫩，让他原本有些不满的思绪平复下来。 他的面前，跪着广成子和南极仙翁，满脸愧疚聆听着圣人教诲。 九曲黄河阵战败，阐教十二金仙统统被打回原形，若不是云霄性格懦弱，没敢在紧要关头痛下杀手，他们早就像赵公明那般上了封神榜，成为昊天的仆人。 好在元始天尊出手，不顾脸面的破阵救人，才让他们能完好无损的返回昆仑。 广成子两鬓微霜，身躯有些许佝偻，表情肃穆的把额头不断磕在地上，发出轻轻地砰砰声。 “师尊，是我等给您丢脸了，还请师尊责罚。”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心头肉，如今变得如此狼狈不堪，元始天尊的心里也有些心痛，他轻轻抬手把广成子扶了起来。 “罢了，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最后能把西岐扶持为天下真主，前面的罪责就会被洪荒遗忘，更何况那截教本就以阵法成道，你也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说完，元始天尊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瓶子，扔到了广成子手里。 “九曲黄河阵已经被为师破除，但混元金斗的威能却无法逆转，尔等没有了修为自然会变得年迈，这些金丹是我在你太上师伯那里求来的，九转的那两颗你和南极拿去服用，两个月左右就能恢复如初，至于那些八转的金丹就给其他师弟们吧。” “多谢师尊。”广成子把恭恭敬敬的把金丹接了过去，热泪盈眶的模样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再次叩头后，便和南极仙翁离开了玉虚宫。 昆仑山的阳光依旧明媚，泪眼婆娑的广成子把金丹倒了出来，将自己的那枚取了吞下，剩下的都给了南极仙翁。 他微微叹了口浊气，对南极仙翁说道:“让白鹤把这些分下去，师弟们都需要这金丹恢复元气，否则难以面对后面的劫难，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师兄放心，大师伯的金丹效果极好，洪荒中人尽皆知，据说还有几率感悟出新的大道，我们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南极仙翁的眼神中满是兴奋，看着掌中的玉瓶便忍不住欢喜。 广成子叹了口气，眼里倒映着昆仑山的祥和景象。 “但愿如此。” 与此同时，同样有双清亮的眼眸，在注视着昆仑山的方向。 五台山。 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不停，将天地间冲刷的格外清新，文殊满脸复杂的站在窗前，任凭雨水肆意拍打在身上。 侧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眉梢满是青涩，面容极其普通，苍白的手掌如玉石般骨节分明，仿佛在告诉自己，这绝不是在做梦。 “现在应该是封神量劫时期，通天教主布置万仙阵之前，这明昼珠果真起了作用。” 数万年的修行烟消云散，修为被混元金斗刷落凡尘，却换来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雨水冰凉刺骨的落在脸上，文殊的眼神里却满是期待，他用手指扣着潮湿的窗棱，喃喃的说道。 “未来，会很精彩吧。” 第二章 盘古期待开经脉 啪嗒，啪嗒~ 四更天，绵绵的雨水终于停歇。 嘎吱~ 文殊推门走了出去，伸手去接那些从屋檐淌落下来的雨水。 寒风扑面而来，黄豆大小的水珠坠落在掌心，冰凉湿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泥土、花草、树木和雨水的味道混合着，顺着寒潮蔓延充斥在鼻腔中，令思绪为之一振，变得清醒通透。 皎洁的明月，如玉盘般挂在苍穹，皓洁的光芒里满是孕育的气息。 放眼望去，五台山上郁郁葱葱，长满了生机盎然的绿柳，和深蓝色的天空映衬着，满是幽静神秘的色彩。 胖乎乎的仙鹤在明月里翱翔，洁白的羽翼舒展开分外优雅，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身后摇曳着，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见到文殊走出来，仙鹤立刻轻柔的鸣叫两声，翅膀呼扇间坠落在身前，化作穿着道袍的憨厚童子，对文殊乖巧的喊道。 “师兄。” “嗯。”文殊笑着伸出手，有些宠溺的摸了摸白鹤童子的头，后者则满脸享受的咧着嘴，嘿嘿嘿的傻笑着。 “师兄修为散尽，如今已经是肉体凡胎，可要注意这夜深露重。”蹭了蹭头，白鹤童子看着文殊，语气有些担忧的说道，随即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来。 “南极师兄说，大老爷赏赐的八转金丹，乃是太上圣人用尽世间的天材地宝所炼制，服用后能把在阵中损失的修为补回来，师兄吃了之后就安心闭关吧，争取在攻打万仙阵之前恢复到巅峰。” “好，你替我多谢南极师兄。”文殊温和的笑着，伸手把红木盒子接了过去，又指着远处的无数绿柳。“我这柳林里种植了不少紫檀蘑，你平日里最喜欢吃，快拿些回去尝尝。” “多谢师兄，不过，我还要去给普贤慈航二位师兄送丹，若是被大老爷知道因为贪吃耽误行程，只怕会严厉苛责，还是下次再来吃吧。”白鹤童子笑嘻嘻的说道，摇身化作白鹤展翅飞上天空。 等到仙鹤飞出五台山的范围，文殊才回到房中，将红木盒子丢在桌上，并没有急着服用。 前世，他由道如佛，没有慈航佛道双修的大毅力，没有燃灯打造二十四诸天的大智慧，也没有如来深厚的福泽和背景，效仿众多佛门弟子的发宏愿突破桎梏后，对于天道负债累累，只能像寒风中的小兽不缀前行，时时刻刻为偿还功德而劳碌奔波。 现在，重新来过，选择自然要多上不少，更是能少走不少弯路，八转金丹自然也可先搁置在旁。 文殊坐在蒲团上，感受着充盈的灵力顺着蒲团充斥在四肢百骸里，有些舒服的松了松筋骨。 尽管战败，他还是阐教的真传弟子，除了五台山这处仙家宝地之外，还有些家底能支撑些时日。 首先，便是满山的绿柳。 绿柳生机盎然，是扬眉老祖的枝条所化，当初道魔之战在西方被罗睺折断不少，多数都已经被魔气腐蚀成水，元始天尊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两根活的，分别赏赐给了文殊和慈航。 慈航把柳条放在羊脂玉净瓶中，用三光神水日夜滋养，想要唤醒里面的宙道真意，文殊没有什么好的宝物培养，索性将其种植在五台山上化作柳林。 绿柳生长的速度极快，柳叶中蕴含的宙道真意被稀释的干干净净，但还保留了些微弱的木道真意，若是长期服用能驱除血脉中的杂质，北冥海的鬼车就几次三番的找过文殊购买，北俱芦洲的巫族也喜欢的很。 其次，便是散落在绿柳下的蘑菇。 蘑菇的数量庞大，密密麻麻长满了五台山，伞盖上蒸腾着彩色的烟火，形态不同大小各异，是文殊自打拜入阐教积累万年所得。 文殊种植的蘑菇共有八十七种，多数品种都蕴含水土真意，文殊修行肉身时可以用来辅助，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云道、风道、云道的品种，都是偶然所得和朋友赠予。 最后，便是用来保命的元始符诏。 这枚符诏是封神量劫开启时，元始天尊特意炼制而成，分发给众多弟子用来防身，只需鲜血便能激活里面的圣人威能。 符诏被文殊放在胸口，紧紧地贴在肌肤上，散发着元始天尊特有的云道飘渺气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本来，他手里还有件先天灵宝遁笼桩，但已经赏赐给金吒防身，如今他跟随李靖正在讨伐大商，这件宝物能为文殊争得些许气运，暂时还不着急拿回来。 “我的气运和福泽并不深厚，再加上修行初期过于急躁，导致根基不牢境界不稳，又被云霄刷了三花五气，底蕴更是大打折扣，本就在阐教难以出头，处处被广成子针对，眼下的处境本更是履薄冰，再加上封神量劫结束后，三清被鸿钧苛责，元始天尊吃了大亏闭门不出，昆仑山交给广成子当家，到时候我连苟延残喘都困难。 如今摆在眼前的，也只有把我逼死的西方教了。”文殊颇有些唏嘘的说道，眼中满是无奈。 佛门鱼龙混杂，菩萨罗汉各自为政，本土佛陀、阐教菩萨、截教古佛三分天下，为了功德终日斗得你死我活，可就是这种环境，众人眼中只有利益，不会被琐事分身，他才有机会默默提升实力。 更何况西方土地贫瘠，功法神通对于资源并不依赖，更能用功德演化佛宝，对文殊来说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文殊面容肃穆的双手结印，引导着蒲团中的灵力顺着经脉流转。 哗啦啦~ 五台山灵力浓郁，聚灵阵法在蒲团的引导下自动运转，灵力骤然被凝集在身边，形成波涛汹涌的海浪奔涌不息。 摇曳的蓝色光芒，在潮汐里洋洋洒洒的升了起来，围绕着文殊缓缓流转，如烟火般在空中爆炸，随即坠落在文殊的头顶。 仔细看去，蓝色光芒竟是无数背生双翅的水母，呼扇翅膀的模样活灵活现，看起来倒像是血肉之躯。 这些水母，就是盘古的期待。 天地初开，盘古身化洪荒，意念即将消散时，发现身躯孕育出的生灵，都在浑浑噩噩的活着，它们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终日被魔兽追杀蚕食，却始终没有超脱的办法。 生灵们没有岩石般坚强的身躯，没有海洋般澎湃的力量，没有森林般不息的生命，如何与世间的风雨雷电，夜雪风霜争斗？ 盘古心生不忍，将意念中的期待剥离而出，化作万千振翅飞舞的水母，坠落在生灵的四肢百骸中，助它们踏上修行的道路，来探索大道的奥秘。 文殊心头压力沉重，全力引导着一只只小水母坠落在头上，身后慢慢浮现出无数金色的花苞缓缓绽放。 “九十三……九十八、九十九。” 轰！ 耳边传来炸响，文殊刹那间感到天地间的玄妙，灵力化作的海浪争先恐后的钻进腹中。 经脉再次打通！ 第三章 焚香增运普贤来 莲花如梦似幻般簇拥着文殊，房间里满是耀眼的金光，随着天地灵力的奔涌聚集缓缓化作明珠，在文殊的背后按照规律缓缓旋转着。 玄奥的金色印记在额头上勾勒而出，袅娜的烟雾随着明珠蒸腾而起，一篇手札在胸前缓缓浮现。 《金刚般若经》 文殊前世在佛门修行的自创功法。 修道法日后化佛法力冲撞，修佛法被圣人发现难以辩驳，还是修行自己的功法最为稳妥。 文殊眼里尽是笑意，喃喃的说道:“偶有所感，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手札上满是灰尘，细枝末节处有不少污渍，像是被遗弃许久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化作上百道精致的锁链，将手札牢牢封印，只有首篇可以自由翻动，后面的篇幅需要境界突破后，才能解除封印继续翻看修行。 文殊轻轻翻开手札，首篇的二百三十六个金色佛文，仿佛被他注入了生机，摇头晃脑的扭动着身躯，把自己从手札上剥离出来，散发着吉祥的气息飘在空中。 焚香篇！ “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虚空中，无尽的生命长河波涛汹涌，万千生灵的模样在河水中沉浮，两位道人坐在生命长河边修行，胖道人拿着七彩琉璃的小树正喜笑颜开的嘟囔着，旁边的瘦道人则满脸愁苦的看着长河。 忽然，生命长河里风起云涌，朵朵金莲肆意绽放汇集成海，随着男子柔和的呢喃声响起，一把两尺三寸长的小剑从河水中飘了出来，化作流光没入金莲海洋里。 “师兄你看，大智慧菩萨竟提前出世了！”胖道人惊讶的说道，直接从怀里掏出颗金莲子，扔到了小剑没入的位置。 “善，我西方必然大兴。” ~ 此时，文殊双手合十，面容肃穆的念诵经文，随着呢喃声响起，点点金光弥漫在肌肤上。 手札化作香炉，幻化出三根红色的香插在上面缓缓燃烧，朦胧的香火蒸腾而起，两根翠竹矗立在文殊的头上。 焚香篇是修行的入门之法，沟通天地传达自身的理念，那三根香是文殊的灾祸所化，燃烧后能化作富贵气运填补自身，矗立在头顶的翠竹便是富贵竹，可以为文殊带来宝物和财富。 不过，这种功法不能白嫖，每次催动后需要大量的资源填补空缺，否则富贵气运便会转化成灾劫十倍奉还。 无边的灵力如泥牛入海，被文殊不断凝聚打在了背后的明珠内，生怕速度过慢，还调动五台山的阵法吸收附近灵力补充。 五日后。 噶吱吱~ 背后浮动的明珠上，出现了不少细碎的裂痕，如同雨夜的雷霆瞬间充斥在光华的表面。 随着灵力的不断涌入，明珠终于坚持不住，爆炸成碎片，烟雾蒸腾间竟在文殊身后化作个小诸天来。 诸天玄奥异常，寄托在文殊的身上，内部的天地真实存在，又能自行运转，是西方佛陀的看家本领。 燃灯喜欢称之为世界，如来喜欢称之为紫庭，慈航喜欢称之为琼台，但更多的佛陀喜欢称之为诸天。 诸天并不算广阔，里面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微风徐徐满是生机盎然的翠绿，无数白色的小花错落在草原上，随着微风摇曳着身躯。 这里面的植物，便是文殊的灵力所化，随着修行诸天内会自然孕育出风雨雷电、山川河流，从而为文殊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燃灯就是凭借定海神珠另辟蹊径，孕育二十四诸天在佛门争得了过去佛的果位。 修行结束，灵力的潮汐也随之散去。 人仙初期。 文殊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身体中温润的灵力，满意的揉了揉脖子，推开房门走到了绿柳林里。 “去！” 文殊伸手一指，古铜色的香炉立刻从身体里飞出立在空中，滴溜溜的转着散发出道道宝光，狂风凭空出现在柳林里，卷起树叶和蘑菇，如百鸟投林般全部吸收到了香炉中。 春意盎然的五台山，骤然变得满目疮痍，坑坑洼洼的地面看起来惨不忍睹，文殊感到肉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地看着香炉把资源席卷大半。 通天教主正在布置万仙阵，最后的战争即将打响，文殊只有人仙境界连炮灰都算不上，唯有在气运上下功夫。 过了许久，香炉终于吃饱喝足，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回文殊的身体里。 绿柳叶被吃掉了九成，蘑菇也被吞噬的七七八八，好在这些天材地宝都是生命力顽强，三年五载就能恢复如初。 “这次量劫，阐教弟子以替身之法抵挡，邓华死在了天绝阵，帮我免去了身死道消的劫难，但其中的因果却必须要和偿还，否则日后难以突破到准圣境界。 不过，这事要放在姜子牙封神之后再弥补，现在要做的便是继续修行，突破到金仙境界才有外出游历的资格。” 就在文殊思绪万千谋划后路的时候，五台山下来了位道人。 道人身穿青色道袍，手握拂尘笑呵呵的顺着山路走了上来，忽然看着千疮百孔的地面，还以为发生了打斗，连忙催动灵力唤来万朵祥云 就在他即将冲上五台山时，文殊的身影出现在山巅，笑容满面的说道。 “普贤师弟，别来无恙。” 普贤和慈航，是文殊在阐教的至交好友，同是饱受广成子打压的他们，彼此之间破有些抱团取暖的意味，日后加入佛教共同封为菩萨，称之为佛门三大士。 尽管后面因利益而分道扬镳，但最初的情谊文殊还记得清楚。 普贤一步踏出，瞬间来到文殊面前，上下打量几圈后，这才疑惑不解的问道。 “白鹤童子说，八转金丹最先送的便是五台山，师兄怎么还未服用，两个月后的万仙阵可不是儿戏，可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无妨。”文殊淡淡的说道，带着普贤来到旁边仅剩的两朵大蘑菇边，直接坐了上去。 “温故而知新，我正想趁这个机会梳理修行感悟，所以比你们这些性子急的，要晚些服用金丹。” “师兄所言既是，这种事情的确急不得，我和慈航用金丹恢复后，便觉得境界虚浮难以稳固，正在想法子驱除法力中的杂质，其它师兄弟也有这种情况，本想找大师兄解惑，可他和南极到现在都闭关不出，索性先来找你聊聊天。”普贤从旁边的溪水里取水，熟练的烹起茶来，丝毫没发觉文殊有些古怪的表情。 文殊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喃喃的说道。 “怪不得广成子和南极始终根基深厚，原来只有他们两个服用了九转金丹，闭关不出应该是还未炼化里面磅礴的灵力，我等服用的八转金丹虽能恢复修为，但里面应该是缺少了某种材料，导致药效并不太好，炼化的速度也快了数倍。 该死，这也要分么？” 第四章 万海净水凝琥珀 磨盘大的伞盖格外柔软，表面滑腻如丝绸般细嫩，下方缀满了沉甸甸的紫色果实。 果实圆润硕大，模样像是饱满的葡萄，晃动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琉璃碎裂般悦耳动听。 这是霸王蘑，珍稀的毒道资源，紫果中蕴含剧毒，若是误食半颗，会瞬间腐蚀血肉消磨肌骨，真仙境界以下的生灵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师兄为何愁眉不展，可是担心上面的雷霆之怒？ 放心吧，他可没闲心管我们这些破事，心思都放在广成子和南极身上了。”普贤舒舒服服坐在霸王蘑上，慢条斯理的品着香茶。 绿柳特有的酸苦在唇齿间绽放，思绪被味道带动着，在眼前勾勒出盈盈洒洒的草原。 文殊摇摇头，知道他终日被南极压着心里不痛快，从怀里把自己的那颗八转金丹拿了出来。 红木盒子打开，顿时散发出阵阵异象，灵力奔涌化作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竞相追逐。 “师弟，你境界不稳，正是夯实根基的时候，我打算趁此机会重新感悟大道，说不定破后而立能冲击更高的境界，这颗金丹已是无用，便拿来和你换件宝物如何。” “这~师兄真是高估我了。”听闻此言，普贤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在阐教的地位同样狼狈，被南极仙翁挤兑几次后，心性难免变得卑微些，平日里除了五台山之外，其他地方更是少走动。 旁人都喜欢游历洪荒寻找机缘，就他终日躲在峨眉山侍弄花草，又不受元始天尊喜爱，手里难免紧巴巴的。 洪荒盛传的十二金仙表面风光，看似成为圣人弟子日子风光无限，可普贤能拿出手的，就只有拜师当日赏赐的吴钩剑，如今正留在木吒那里防身，除此之外，根本拿不出任何与八转金丹价值相同的宝物。 看着普贤幽怨的模样，文殊心中了然，直接将八转金丹放在他的手里，说道。 “自打拜入阐教，你我情同手足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又怎会在这种事上让你难堪，我不过想要袁天君的寒潮瓶而已。” 十绝阵中，威能最差的便是寒冰阵。 袁天君生性懒怠，随波逐流，虽和岛主们日夜修行阵法，却从未努力钻研过，以至寒冰阵声势浩大威能却无比孱弱，除了催动冰山砸人之外便再无他法。 不过，阵法中枢的寒潮瓶却是宝物，内含异水自成空间，是极好的储物灵宝。 “师兄说的，可是这个？”普贤听闻此言，连忙喜笑颜开的把八转金丹揣进怀里，随即掌心朝上，光华闪烁间跳出个碧蓝瓷瓶来。 瓶子只有巴掌大，遍体光滑如明镜，微微摇晃，从里面传出阵阵冰雪肆虐呼啸的声音，才三息左右，周围绿柳的枝条上，便凝结出薄薄的寒霜。 寒潮瓶是袁天君自己炼制的后天灵宝，耗尽了多年积攒的资源，在内部凝聚出三滴万海净水，能冰封万物，更能凭空凝聚铺天盖地的寒潮。 袁天君将此宝安置在寒冰阵的中枢，阵法里的冰道便多出些活性来，冰山连绵不绝凝结而成，并非阵法自身聚水成冰那般生涩，可惜在普贤破阵时，用吴钩剑斩碎两滴，就剩下最后的一滴搁置在瓶内。 用属性匹配的宝物作为中枢，不但能赋予阵法活性，还能自行衍生出不少玄奥来，十绝阵的阵主，都喜欢用这种办法，提升阵法的威能，被文殊斩杀的秦天君也是如此。 他耗费数千载光阴游历名山大川，收集到三百缕先天清气，并将其炼制成三首幡，蕴含天地人三才，在天绝阵里合为一气，专门针对人、仙两道生灵。 秦天君在阵法中，只需摇晃三首幡，就能唤来无尽的雷霆闪电，遍布在整个阵法的内部天地，凶狠无比，任凭修为通天彻地也能以逃脱，落得个化作飞灰的下场。 文殊破了天绝阵，三首幡自然被他收入囊中。 不过，当时他实力强大，杀劫已去，大好的未来正在眼前，就没将后天灵宝放在眼里，随手丢给了金吒用来防身，现在想起来便觉得有些后悔。 “就是这个。”文殊把寒潮瓶拿在手中，在普贤的帮助下片刻就将其炼化。 普贤又得了颗八转金丹，迫不及待的想要夯实根基，索性不折腾自己返回峨眉山，直接在文殊的洞府炼化。 趁他炼化金丹的时间，文殊把五台山的绿柳都收了起来，化作打蔫微微枯黄的半截枝条别在头上，再把所有的蘑菇连根拔起，搁置在寒潮瓶里。 瓶子内部空间辽阔，凛冽的寒气蒸腾而起，文殊把神识渗透在里面，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绵起伏的碧蓝山脉。 山脉闪烁着朦胧的光芒，如同凝聚的惊涛骇浪，环绕成蜿蜒盘旋的巨龙状，在寒潮的笼罩里显得格外神秘。 这片山脉就是万海净水。 在深处，搁置着上千枚碧蓝琥珀，里面封印的正是文殊刚才放进去的资源。 “万海净水是冰道宝物，树木花草搁置在寒潮瓶里，会瞬间冻结成寒冰逐渐消磨活性，若是用木道的资源调和，把寒意抹去化作水道，就有羊脂玉净瓶的功效了，可惜蘑菇多数都是水土两道，只能另寻办法。”文殊叹了口气，神识从寒潮瓶中离开，心里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放眼望去，五台山上，所有资源都被采摘的干干净净，彻底回归自然。 文殊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摸摸胸口感受着元始符诏的气息。 除了这张保命符诏之外，自己手里竟然只剩下刚刚到手的寒潮瓶，一贫如洗也不过如此。 四日后。 浓郁的灵力浪潮从山腰迸发，天空骤然飘来万朵祥云。 青色的莲花在祥云中绽放，磅礴的生命气息让五台山的草木疯长，迅速掩盖住满目疮痍的地面，化作摇曳的绿色海洋。 金灯、璎珞、宝珠缀满青莲，上百只仙鹤循迹而来，在青莲处优雅的舒展着羽翼。 普贤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弹指间天空中的异象烟消云散，境界已经恢复至巅峰状态。 “多谢师兄。”普贤万分感激的说道，寒潮瓶毕竟是后天灵宝，只能储物没有杀伐之力，算起来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为了帮助自己修复根基缺陷，文殊自愿吃亏让出金丹，这让他心中充满感动，尽管比文殊的境界高出数倍，这声师兄却叫的心甘情愿。 文殊笑着点点头，摩挲着着寒潮瓶，对普贤说道。 “好在你根基深厚，勤学苦修数载，用两颗八转金丹及时恢复修为，便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若是闲来无事，不如随我出去转转如何？” “师兄要去哪里尽管吩咐。” “万寿山。” 第五章 万寿山清风讲道 “修行的过程便是引导灵力，以身躯为熔炉锻造大道余韵，以魂魄为量尺探索天地规则，聆听高山的呢喃，回应海洋的呼唤，感受森林的气息，寻找隐藏的奥秘完善自身。” “道祖在上古时代传道紫霄宫，将修行之法传授三千洪荒大能，他们及后辈苦心钻研数万载，才有如今的三千大道，八百旁门。” “尔等还未脱得了妖身，依旧遵循着茹毛饮血的习性，还需不缀苦修化作人形，成为人仙，才算是是初窥门径。” “九万年前，有个混沌魔神，叫做……” 万寿山，五庄观外。 清风坐在蒲团上侃侃而谈，周围坐满了精怪和人族。 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着清风口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古老的故事充满诱惑，如同黑夜中森林里的火把，让他们心生向往。 就在这时，一头白毛红尾兔子精怯生生的举起手来，得到清风的授意后，低着头糯唧唧的说道:“前辈，我等在精怪境界苦苦挣扎多年，不知何日何时才能突破人仙，是否有捷径可走？修行是否有尽头？” 兔子精的问题骤然引起大家的共鸣，除了人族的修士之外，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清风，希望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清风点点头，示意兔子精坐下后，面容肃穆的说道。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提升修行速度的法门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是捷径了，多数白日飞升的背后，往往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修行虽苦，但无论再难都要脚踏实地，千万别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看到兔子精乖巧的点点头后，清风继续说道。 “至于修行则永无止境，哪怕是道祖都需寄托天道炼化规则，来寻找突破更高境界的办法，精怪之上还有人仙、地仙、天仙、真仙、玄仙等数个大境界，等到尔等突破天仙在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不过，修行这条路最后能走多远，说到底还是要看底蕴和福泽。 如今出世的都是后天生灵，就像尔等这些普通的山野精怪，吸收日月精华凭借本能吞吐灵力，若是没有奇遇，今生最多只能修行到地仙、天仙境界，若是在机缘巧合下觉醒些返祖血脉，则有可能冲击真仙，若是加入大教在气运的增幅下，也有可能到达玄仙的境界。 至于玄仙境界以上的金仙或者更高的境界，那可个个都是传奇，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间都散发着无穷的玄奥，需要底蕴福泽俱佳，再加上苦修数万载，借助大教气运突破桎梏，才能成为呼风唤雨的存在，你们看那阐教十二金仙，哪个不是通天彻地的大人物。” 这时，有位身材窈窕的女修士，满脸愁怨的叹了口气，举手示意后问道。 “前辈言之有理，可是我等过于普通，又没有大教庇护，以后该如何是好。” “无妨，积攒功德多做善事，自然否极泰来。”清风笑呵呵的解释着，刚要细说，忽然看见远处走来两位道人。 两人步履轻巧，在万寿山的阵法压制下，走在山野间速度飞快，眨眼便来到了附近。 左边道人穿着青色长袍，手里拿着玉拂尘，眼神里充满好奇的打量着附近的景物，右边道人穿着素白色的长袍，面容祥和，掌中捧着个精巧的碧蓝瓶子。 看见那个碧蓝色的瓶子，清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西方八宝里，玉瓶作为盛置器专门用来存放异水，在瓶口处插上枝条花草，能不断汲取玉瓶内部异水的灵力提升品质。 这种风气在千年前盛行，不少修士都喜欢手捧玉瓶蕴养灵植，除了存放异水培养灵植外，瓶口散发的灵力更是能把自身衬托的仙风道骨。 清风自打道魔之争便跟着镇元子，见过的玉瓶法宝成千上万，灵植从树枝鲜花到草木灵药看过不少，可今日是头回见到往瓶口插蘑菇的，而且还是两朵胖蘑菇挤在瓶口处，像是生怕掉下去把瓶子堵得严严实实。 两位道人来到清风讲道的场地外围，对清风点点头示意后便找个角落坐下，旁边有位老龟见了凑过来开口提醒道。 “二位这次来晚了，清风前辈讲道早就在三日前结束，现在只是和大家闲聊而已。” “无妨，闲聊也行。”穿着素色长袍的道人轻声说道，眼眸清澈的模样让老龟有些愣神。 清风见这两个道人虽看着古怪，但言谈举止却不狂妄，只当做慕名前来听道的生灵，便收回思绪接起刚才的话来。 “功德虚无缥缈，是天道奖励众生善行所赏，能护住气运令修行顺风顺水，更能护住魂魄纯净无暇，不必受那污秽诅咒侵扰，你们且看那阐教弟子在九曲黄河阵里，被三霄打落成肉眼凡胎，却在最后捡回去半条性命，再看那截教万仙来朝大能无数，门下弟子却残忍众生，如今却日落西山死伤无数，只能靠着圣人的手腕苦苦支撑。 在巫妖量劫中，妖族为了炼制屠巫剑，疯狂杀戮人族收集魂魄血肉，并将其驱赶至万寿山，师尊于心不忍，手持地书背靠人参果树，在周天星斗大阵的攻击下，护佑人族数万载平安无事，甚至不惜以此和帝俊太一为敌，因此获得天道赏赐师尊地仙之祖的果位，和磅礴的功德以此斩出恶尸。” 清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位人族修行忍不住怒斥道:“那些妖族实在可恶，为了炼制宝物残忍杀害亿万人族，妖庭坍塌死伤无数真是罪有应得。”说罢，他恶狠狠的扫了眼旁边的精怪们，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没错，妖族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我等日后突破真仙定要杀光这群杂碎。” “那是上古时期的恩怨，你们休要算在我等身上，否则别怪我虎爷爷辣手无情。” “放肆，你们也配和我妖族叫嚣。” 故事仿佛是导火索，让下方诸位变的群情激慷，数万年的火气瞬间爆发，若不是忌惮清风早就大打出手。 清风有些无奈的揉揉额头，对前方轻弹食指，禁言法术催动后，附近骤然鸦雀无声。 “以前的恩怨与我五庄观无关，但你们要想厮杀争斗，就滚出万寿山地界到外面自行解决，若是想要在这里胡闹，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快快散去，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看着清风恼怒的样子，大家立刻起身施礼，恶狠狠的互相瞪几眼后，便知趣的各自离开。 生灵们陆陆续续的散去，清风才从嘈杂中缓过神来，他叹了口气刚要起身，发现那位捧着蘑菇玉瓶的道人还在原地。 “你有何事？”清风好奇的问道。 “他找我的。”温和的声音响起，五庄观门口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师尊！” 第六章 五庄观送叶十斤 镇元子青袍长髯，站在五庄观门前，面容和善的对文殊说道:“我这清风童儿没规矩，胡诌乱说的话，二位贤侄别放在心上，圣人代天行道，才情横贯古今，我等心声所向佩服不已。” “前辈客气了，清风性子活泼些，不过是和精怪们玩笑打趣而已，是我等前来打扰，让您徒增烦恼了。”文殊恭恭敬敬的说道，拉着普贤对镇元子行晚辈之礼。 镇元子点点头，说道:“圣人门徒岂能拒之门外，清风，带他们进来吧。” 清风格外乖巧的点点头，心中感激文殊方才帮自己解围，才免去了师尊的苛责，连忙热情的带着文殊普贤进了五庄观。 五庄观环境清幽，里面并无丝毫装饰，单有株巨树在中心肆意伸展，遮天蔽日的树冠青翠瑰丽，下方有几个童子正在精心打扫落叶，见到清风后连忙放下工具，远远地对三人深施一礼。 巨树左右各有个房间，左边的那间房门大开，里面满是缀满露水的仙草，右边的那间房门紧闭，外面趴着十几只还未踏足精怪境界的小兽。 来到大殿，镇元子正在煮着香茶，吩咐童子取来些灵果，给文殊普贤品尝。 清风乖巧的站在镇元子身后，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灵果，后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从里面挑了两个，背手递了过去，他这才喜笑颜开的抿抿嘴。 镇元子的珍藏极为丰厚，每人分得十三枚果子，蕴含的道蕴竟各不相同，文殊拿起一枚雷杏，放在嘴里轻轻咬破，果汁带着麻酥感立刻充斥在口腔中。 麻酥感顺着喉咙蔓延至胃里，几息后爆发成浓郁的灵力，蔓延在四肢百骸，让文殊的身躯为之一振，忍不住说句痛快。 品茶尝果后，镇元子才开口问道。 “万寿山天高路远，二位贤侄刚刚脱离黄河阵，元气还未恢复，跋山涉水的来这深山老林，所为何事？” 文殊连忙把手里的半颗果子放下，把那插着蘑菇的寒潮瓶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晚辈前几日得了这件后天灵宝，内部蕴含万海净水，温度极寒难以栽培灵植，若是用锻造的手段驱除寒意，恐怕会伤了这宝物的灵性，所以厚着脸皮来到五庄观，想和师叔换些人参果树的落叶，用温和的草木气息中和冰道的灵韵。” 听闻此言，镇元子颇有些意外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何等要事，原来只是奔着那些落叶而已，贤侄无论要多少随便拿就是了，千万别和我客气。 清风，你去树下搜罗十斤落叶拿来。” “是。”清风连忙把果子揣进怀中，咧着嘴对文殊眨了眨眼，从后方绕出大殿，去准备落叶。 “多谢前辈。”文殊连忙起身施礼，被镇元子拦了下来。 “人参果树吞吐山脉灵力，每日的落叶就有百斤之多，这不过是沧海一栗，你且拿去用，若是不够去找清风要就是了。 五庄观琐事繁多，二位贤侄继续在这里享受灵果美酒，我先去处理些事务。”镇元子又拿出些灵果，笑呵呵的让文殊普贤都尝尝，把面前灵酒一饮而尽离开大殿。 文殊和普贤起身施礼，等到镇元子离开大殿后，才再次座下品尝着灵果。 五庄观底蕴深厚，灵果饱满道蕴深厚，让文殊忍不住连连称赞，倒是普贤从头至尾就吃了半颗，坐在旁边并不言语。 不多时，清风就拿来个竹篮，里面满是微微枯黄的叶子。 “二位前辈，不知这些叶子可够，后院的落叶有很多，不够我再回去取。” “够了，够了，多谢童子。” 文殊连忙把竹篮接了过去，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草木气息，立刻心生欣喜，将其全都塞进了寒潮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万寿山草木茂盛，古树藤蔓肆意生长，但五庄观门口却显得分外空旷。 文殊走出五庄观，看着大门两边的匾额说道:“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这字体中草木春晖的气息，如林深古潭般深邃浓郁，应该是镇元子前辈亲手雕琢的吧。” “不错，师尊最喜欢做这些玩意，说是能让内心变得通透无暇。”清风与有荣焉的抚摸着匾额，发现文殊瓶口的那两朵蘑菇，看起来也没那么可笑了。 文殊点点头，寒潮瓶滴溜溜转了个圈，被他把插在瓶口的两朵蘑菇摘下，并排插在清风平日里讲道的位置。 蘑菇迎风见长，眨眼间变成磨盘大小，下方垂挂着饱满的果实，微微晃动间，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我如今颇有些狼狈，手里就剩这两朵霸王蘑，便种在此处为童子讲道时所座，就当是为我劳累搬运这十斤树叶的谢礼。 不过，毕竟是毒道宝物，平日里还请多加注意，讲道时要打入禁风法术，免得果子碎裂闹出些许风波来。”文殊的声音温暖，听了便觉得如春风般掠过。 清风看着眼前的两朵霸王蘑，眼中的惊喜难以掩盖，直接坐在了左边的霸王蘑上，笑盈盈的感谢着。“多谢前辈，这蘑菇坐上去格外舒适，等到明月的伤势好了，定让他也试试，落叶后院还有很多，前辈要是不够用，下次来直接找我就行。” 文殊打了个稽首，说道。 “在下拿了镇元子前辈的落叶，于心不安，正好手里有不少蘑菇灵植，乃精心栽培多年所成，放在寒潮瓶里白白冻成碎冰倒是可惜了，不如让我亲手栽种在万寿山脉，就当是与五庄观结个善缘可好。” “善，多谢前辈。”好事送上门来岂能拒绝，清风连忙满口答应生怕文殊反悔，目送二人离开后，在霸王蘑上座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返回五庄观。 青烟缭绕，瓜果飘香，镇元子站在祠堂里，细细雕刻着手里的木牌。 他身躯消瘦，十指修长，拿着青石刻刀处理着木牌边角，袖子上满是碎屑，随着身躯抖动坠落在地，化作天青色的小花盛开三息后燃烧消散。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些轻巧灵动，仿佛能感受到来者的欣喜，镇元子吹了口气将木屑抖落，地面上骤然形成天青花海盛开，开口问道:“走了？” “没，文殊说手里有些蘑菇灵植，要种植在万寿山脉结个善缘。”花海燃烧，满是耀眼的火光，清风等尘埃落定后，才恭恭敬敬的走进了祠堂。 他低头跪在天地祠牌前，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后，刚要添香忽然看见镇元子手里雕琢的木牌。 木牌精致，纹路清晰，是用人参果树的枝干制成，满是盎然的韵味，上面被镇元子用庚金写着五个大字。 清风歪着脑袋，指着上面的字念道。 “花果山福地。” 第七章 栽灵根文殊寻宝 镇元子悄无声息的把木牌收起，刚要离开祠堂，清风便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师尊，您老人家也太慷慨了，落叶能增强人参果树的底蕴，明月平日里半片都舍不得丢，你倒直接送了十斤那么多，我可心疼得很。。” “傻孩子，方才收了人家的霸王蘑时，可没有这般斤斤计较。”镇元子眼里满是宠溺，蹲下身子，细心的帮清风整理着衣领，温和的说:“你可见过那些被抛弃的小兽？” “是明月捡回来的那些么，皮毛破破烂烂满是污秽，看见了吃食就拼了命的去抢，师尊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只看到了表面而已，没细心感悟那些小兽的心思。”镇元子笑着说道，拉着清风的手走出祠堂。 “你和明月同是妖兽化形，平日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心所欲，从来不怕惹祸捣乱，可曾想过是为何？” “那是因为师尊会保护我们，哪怕是天塌了，只要躲在五庄观，外面的风浪再大都进不来。”清风思索许久后，眼里满是感激的说道。 “没错，你和明月从巫妖量劫便跟着我，情谊甚至要比亲生骨肉都要浓郁些，所以在五庄观心里踏实，敢打敢闹，可捡回来的那些小兽却不同，它们终日围着明月转，在他恢复伤势的这段时间，更是寸步不离的趴在房门口，那是因为心中的不安彷徨，生怕被再次抛弃。 普贤已是金仙，方才却一言不发，就连果子都只吃半颗，可见在昆仑山的日子并不好过，导致他性格自卑不敢出头，或许只有在好友面前，才能露出本身的性子来。 文殊境界跌落人仙，自知人微言轻，却只字不提元始天尊，在临走时又散尽灵植回报恩情，为的便是抹平那微不可查的落叶因果，想来在阐教相处的压抑，不愿再多生枝节徒增烦恼。 他俩和明月房门的小兽有何区别，都是惶恐不安的活着，生怕被元始天尊无情舍弃，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和广成子那种天之骄子相比，如云泥般卑微，否则这世上的木道资源成千上万，又何必来我这里求取？ 不过是洪荒盛传为师是老好人，想来碰碰运气罢了，为师心生不忍，在他们身上看见了那些小兽的影子，所以慷慨些而已。” 五庄观外。 文殊拿着寒潮瓶，在树林间专心的种植着蘑菇灵植，普贤则背手跟在身后，看着万寿山林间风景，时不时折下根树枝在掌心拍打，打发时间。 瓶中，连绵起伏的冰山上，散落着大片的枯黄叶子，哪怕在凌冽的风雪中，也无丝毫的冰冻之意，反而在缓慢的腐烂中不断融化寒冰。 万海净水的底蕴，正在被这叶子缓缓蚕食着，这是个漫长的转化过程，等到坚冰完全化作海水后，才算是真正剥离了冰道痕迹，到时候，寒潮瓶的威能大打折扣却能蕴养灵植。 这可是个赔本买卖，若是在以前，文殊肯定不会做这种傻事，但如今去意已决，除了绿柳外再无其它的资源，就只能杀鸡取卵，换取绿柳的生机。 万海净水能炼制，绿柳可只有一株。 花花绿绿的蘑菇被均匀散在林间，文殊每隔百米便种植一朵，勤劳的样子让普贤忍不住摇头。 “师兄无需如此殷勤，镇元子前辈对我们爱答不理，何必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如早早的离开万寿山脉。燃灯教主传信说，要在灵鹫山传道授业，咱们可别千万迟到，免得又要被南极呵斥几句。” “嗯？”文殊听闻此言，把手里的蘑菇栽种好，站起来笑着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还发起牢骚了，镇元子前辈性格温和，又拿出不少果子宴请你我，何时做过这种事？” 普贤叹了口气，说:“那些灵果虽好，但在师尊的宴会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听闻镇元子有株灵根，叫做人参果，别名草还丹。” “哈哈哈，你这呆子。”普贤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文殊便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对方疑惑不解的样子，索性停下脚步解释道。 “难不成你以为，镇元子见了我俩，要惊为天人的手舞足蹈，拿出十几枚人参果，再送上人参果树的枝杈，并结为兄弟同生共死不成？” “这~”普贤有些语塞，尴尬的摸摸鼻子。“师兄说笑了，我才没那么贪心。” “普贤，你不爱出门，心思还是有些稚嫩，不懂这人参果在洪荒中有多珍贵。 你我都是圣人门徒，尽管处境窘迫，但在大教气运的庇护下，修行却无太大的坎坷，从来没有为寿命之事劳苦奔波过，可曾想过那些上古时期的大能，熬到如今的时日寿元还能剩下多少？ 谁都怕死，在油尽灯枯时，等待陨落的感觉，极度崩溃绝望，哪怕只能延续半日寿命，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这延寿四万七千年的人参果。 若是你即将寿终正寝，可愿把所有的宝物资源拿出来，换取一枚人参果？” 普贤坚定的点点头，说:“不要说宝物资源了，就算他要峨眉山，我也能挖出来搬过去，毕竟陨落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散尽家财苟延残喘，总好比把家底让给所谓的有缘者。” 文殊又说:“你愿意，燃灯愿意，广成子愿意，洪荒的众多大能也愿意，若你是镇元子，是把果子给两个金仙弟子，还是卖给从远古生存至今，富得流油的大能？ 有了果子，换取资源也好，结交上古强者也好，总好过给你我要强得多。 更何况，镇元子德高望重，方才却在宴请晚辈时，偷果子给清风，可见两位弟子在心里的地位格外重要，但明月身受重伤只能在房间里修养，都吃不上人参果疗伤，就能看出果子的需求有多紧张。” 文殊拍拍普贤的肩膀，继续在林中栽种着蘑菇灵植。 万寿山脉里，有不少土生土长的精怪，发现文殊普贤后，都好奇的凑过来瞧着。 普贤最烦热闹的场景，精怪数量多起来，便不再言语。 文殊则不见外，和精怪们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还专门去它们的洞府周围，栽种符合修行的蘑菇。 精怪们心声感激，拿出些自己栽种的特产回报，都被文殊笑着推脱了，倒是收了不少奇花异草的种子，等待日后稳定了栽种在道场。 日落西山，文殊这才来到万寿山脉边缘，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后腰，吐了口浊气，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东面的树林全部栽种完毕，看着微微闪烁着彩色光辉的树林，文殊在心里怒骂道。 “该死，温良的蛤蟆怎么还没出现。” 第八章 灵鹫山燃灯传道 温良是个天生三眼的异人，素日和马善在白龙山落草，在封神量劫里，自愿跟随殷郊至大商与西岐鏖战。 在姜子牙筹划的偷营中，温良先被哪吒用金砖拍在后心，逃窜时又被杨戬用弹弓打穿肩头，惶恐不安下坠马而亡。 西岐大获全胜后，他被姜子牙封为日游神，与旧主殷郊共同成为太岁部正神杨任的下属，循周天星宿度数，察人间过往愆由。 在西游之行里，他和夜游神乔坤奉李靖之命，暗中护送师徒四人，来到这万寿山五庄观。 当时，人参果树被拦腰拍断，镇元子爆怒之下，将唐僧和八戒沙僧关押在五庄观牢房，孙悟空为此拜访三山五岳寻求大能救治，那段时间，温良便躲在万寿山的树林中等待后续。 无聊时，他就在林中随意闲逛，竟遇到有只爱吃蘑菇的黄蛤蟆。 别的蛤蟆喜欢吃蚊虫，这只是个异类，让温良心生好奇忍不住跟在后面观察。 可黄蛤蟆性格暴躁，发现温良后竟朝他大吐口水，让这位日游神心生恼怒，又不敢催动法术惹得镇元子不快，索性用双腿追了七八个时辰，才把黄蛤蟆堵在了角落里。 若是旁人，早就把黄蛤蟆杀之而后快，可这温良偏偏心思活络，竟化作拇指大小骑在蛤蟆上，任凭它带着自己在林间跳跃。 却没想到，黄蛤蟆被温良骑在头上，气得直接跑到了自己的老巢，温良竟在里面发现道金仙传承！ 传承玄奥，温良连忙返回天庭禀告杨任，趁着镇元子赶赴宴会时，整个太岁部全体下界，将蛤蟆洞连根拔起带回天庭，在里面获得了大量资源，温良也从中收益分得两颗六千年蟠桃。 这本是天庭的隐秘，是李靖前往西方拜见燃灯时，为表忠心拿出来的情报，后来被燃灯专门拿此事和门下佛子讲道，要众佛懂得要学会奉献精神。 普贤驾着祥云在空中疾驰，玉拂尘随意挥动间疾驰的速度暴涨，文殊站在旁边手持寒潮瓶，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心有不甘的看着万寿山脉这个庞然大物。 东方的树林已经种植完毕，还剩下的三面只能徐徐图之。 “旁的资源也就罢了，日久天长总有得到的可能，可这传承中的华蚌绝无仅有，能让我避开不少弯路，等灵鹫山讲道结束后，定要再来探查一番。” 祥云金光闪耀，眨眼间便飘忽千里，片刻便赶到灵鹫山。 仙家福地，多数都种满花草树木，天材地宝，满是仙鹤飞舞，灵兽献果的祥瑞景象，可这灵鹫山却恰恰相反。 枯黄昏暗的山石，如骨骼般狰狞阴森，乌黑的光芒渲染苍穹，将天地映衬的似黑夜般压抑。 一盏微弱的灯火，在山巅若隐若现，随风摇曳。 身躯佝偻的老者，坐在灯火下闭目养神，手里拿串颗颗圆润的湛蓝念珠，随着嘴里的呢喃慢慢捻动着，周围摆放着十二个硕大的石头座位，已有八位坐上了人，正谈笑风生的说着趣事见闻。 远处，金云飘来，两位道人从中落下，对老者施礼后，坐在了巨石上。 “咦，文殊师弟的实力还未恢复么，是否底蕴不足或者出现了意外？”惧留孙看到文殊只有人仙境界，心中满是疑惑的开口问道。 “师兄放心，我如今并无大碍，不过是想从新来过而已。” “那你可要小心些，日后南极见了免不了又要嘲讽几句。” “无妨，我早有准备。”文殊低声解释着，掌中的寒潮瓶却吸引了慈航的注意。 碧蓝的瓶子光滑如镜，袅袅烟雾顺着瓶口冒出，波谲云诡的化作鱼虾蟹贝分外神秘，可插着的树枝也忒寒酸了些。 干巴巴的枝干，枯黄衰败的纹路，还有半片叶子摇摇欲坠，像是在饱受折磨。 慈航实在看不过去，从羊脂玉净瓶里拿出滴三光神水，送到文殊面前:“扬眉大仙的枝条道痕浓郁，也就你能如此折腾了。” 文殊也不推脱，把三光神水收进寒潮瓶，搁置在万海净水形成的山脉上空，笑着对慈航眨眨眼，后者则颇有些无奈的扭过了头。 “罢了。”就在这时，老者忽然坐直身子，枯黄的眼眸里满是衰败，他收起掌中念珠说道:“九转金丹灵力磅礴，广成子和南极还需数日才能炼化，我们不必在等。” 嘶~ 听闻此言，众人立刻小声议论起来，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 有的满脸不可置信，想要寻求证实；有的紧握双拳，心中悲愤难忍；还有的老神在在，仿佛已经知道了真相。 老者微不可查的扫了一圈，咳嗽两声后，说:“阐教破那九曲黄河阵时，正是我闭关炼化定海珠的紧要关头，所以未能参加和诸位共进退，若是能同去，想来也不会如此狼狈的收场，说到底还是我愧对大家。” “燃灯老师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平日就对我等多加照顾，定海珠事关成道岂能弃之不顾，我等技不如人而已，又怎会怪罪老师。”左手边第三个石座上，有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金仙，语气急切的说道，头上那对龙角格外显眼。 燃灯点点头，心中暗道黄龙懂事，用手轻拍头顶，顿时显露出三花来。 “话虽如此，但诸位毕竟叫我多年老师，心中愧疚难以抹平，我修行寂灭大道数万载，今日，就传授尔等一道寂灭法术，当做为师者的赔罪吧。” 众人连忙打了个稽首高呼:“老师大善！” 乌光闪烁，似黑沙愁雾笼罩山间，洋洋洒洒的玄奥符文，从燃灯的袖子里飘了出来。 燃灯伸出右手，指节干枯如柴，连打四十八个宝印，周围骤然风起云涌，无边的灵力聚集在掌中，化作只拇指大小的灵蛇来。 嘶嘶嘶。 灵蛇顽皮可爱，活灵活现的缠绕在燃灯指尖，吐芯摆尾，细密的鳞片倒长如瓦片昏暗无光。 嗖~ 灵蛇从燃灯指尖猛然射出，竟撕裂虚空眨眼间冲出千里，径直穿过某处高山直插地心三十里。 噗，灵蛇碎裂成烟雾，燃灯换成左手，丝毫不停的把四十八个宝印倒打一遍。 呜呜呜。 呜咽声和腥臭味掺杂着，烟雾氤氲间，小山般的巨龟从天而降，憨态可掬的对着众人摇头摆尾，被燃灯挥袖间抛掷百里外的湖泊中。 砰！ 随着滔天的水浪卷起，巨龟消融在湖泊中，清澈的湖水骤然变成浓郁的紫檀色，大片鱼虾翻着肚皮露出水面，几个呼吸间血肉融化成累累白骨。 燃灯轻咳两声，如风烛残年的老者般，说道。 “这道法术叫做为虺弗摧，用宝印勾动死气映照天地，正打为寂蛇瞬杀无形腐蚀血肉，反打为灭龟消融万里蚕食众生，尔等且听我细细讲来。” 第九章 龟蛇二兽诸天显 灵鹫山上，燃灯不断演示催动为虺弗摧的细节，还唤出伴生灵宝灵柩灯，让众人感受里面的寂灭真意。 看着他真诚无私，尽心尽力的模样，文殊表面上装作感激涕零，心里却满是忌惮。 燃灯是最早的紫霄宫中客，说是人老成精也不无道理。 阐教的金仙们，受圣人元始天尊熏陶，向来喜欢那些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的手段。 这寂灭大道催动起来愁云惨淡，歹毒无比，阐教弟子平日里就有些嫌弃，再加上从未修行过寂灭大道，这道法术传授的再精通，终究是管中窥豹难看真容，而且他方才故意说九转金丹之事，众人心里烦躁哪里有心思学这个。 说到底，燃灯不过是想做慷慨慈爱的样子，让众人忘记他临阵推脱的丑态，又生怕看家本领真被学了过去，才弄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来。 整整过了两日，燃灯才停下了讲解，拿出不少蕴含寂灭真意的果子和灵酒，邀请众人品尝后才，结束了此次讲道。 普贤自始至终都不言语，心情低落的搓着袖口，他把文殊送回五台山后，便直接返回道场闭门不出。 鸟语花香，青松翠柏。 文殊坐在山腰，遥望着灵鹫山的方向，不由得吐了口浊气。 “燃灯的性格狡诈无耻，向来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从贪渎赵公明的定海珠开始，到藏匿萧生曹宝的落宝金钱，再到拉拢古佛和慈航分庭抗礼瓜分西游气运，可见这厮的心黑手狠，日后定要敬而远之。 不过，燃灯的实力，的确圣人之下最为强悍的那批。 元始天尊对他心生厌恶，从未传授过丝毫经验，导致在昆仑山的数万载，只能默默修行寂灭大道，境界虽无半分进步，但寂灭真意却掌握的炉火纯青。 日后，他封为佛门过去佛，寂灭大道更是成为自身安家立命的手段，我若是能掌握些皮毛也是受益匪浅，再不济也要有些涉及，不至于真的被针对了手足无措。” 想到这里，文殊默默调动灵力，按照燃灯的教导，打出标准的四十八个寂灭宝印。 宝印落在空中，绽放着暗沉的光泽，风起云涌间，调皮的寂蛇摇头晃脑的从虚空中爬出，顺着食指摇曳着尾巴沙沙作响。 “去！”文殊对着远方轻轻抖手，想要试试寂蛇的威力，可谁知这小家伙却不听控制，竟突然转过头化作流光，直接钻进文殊的胸口。 “不好！” 文殊连忙站起来撕开长袍，发现肌肤依旧光滑柔嫩并无变化，元始符诏也好好的贴在胸口，没有任何寂蛇的踪迹，仿佛刚才看到的都只是幻象而已。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生疑惑，灵力按照《金刚般若经》运行个大周天，再三确认身躯无碍后，尝试着倒打寂灭宝印。 落叶无风自起，厚重的灭龟如堡垒般从天而降，径直朝着文殊撞了过去，和寂蛇般同样没入胸口。 “怎会如此，难不成我被寂灭大道抵触，导致法术反噬不成？” 文殊一头雾水，闭上眼睛感悟着体内变化，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五脏六腑、骨骼血液、皮肤毛发都没有丝毫的不同，正散发着氤氲宝光吞吐灵力。 等等！ 文殊调匀呼吸，魂魄化做小人，眨眼间出现在诸天内部。 诸天寄托在体内，和自身的修行息息相关，但从未有人能真正掌握诸天的奥秘。 就连创造诸天准提圣人，也无法彻底踏查诸天，只能说句奥妙无穷。 文殊的诸天里，是片无边无际的草原，嫩绿的青草上缀满露水，如硕大通透的明玉般，清澈无暇，奶白色的小花散落在青草间，微微摇曳的样子格外可爱。 这里本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是在北方，竟趴着头高山般的巨龟呼呼大睡，上面还有只小蛇正在吐芯摇头摆尾。 寂蛇和灭龟！ 看着二兽舒适的模样，文殊简直难以置信，却丝毫不敢耽搁，催动灵力唤起寂蛇和灭龟身下的青草，如锋利的宝剑般自下而上刺出。 嘶嘶嘶，呜呜呜。 感受到杀伐的气息传来，寂蛇和灭龟立刻严阵以待，萧杀的气息油然而生。 它们身上猛然绽放出浓郁的寂灭光辉，腐朽和死亡两种气息掺杂着，将冒上来的青草融化成污水，如淤泥般坠落在地上散发着恶臭。 这时，寂蛇和灭龟并非是法术催动出来的灵体，而是天地间有血有肉的生灵，拥有着本身的意志，感受到青草上传来的危机，自然要奋起反抗。 “起。” 文殊的魂魄双手结印，青草猛然变得粗壮坚韧，如藤蔓般纵横交错，形成海洋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绿色无孔不入瞬间把两兽包裹在中心，随着噶吱吱的刺耳声响起，不断消磨着二兽的灵韵。 呜呜呜，嘶嘶嘶。 寂蛇和灭龟奋起反抗，寂灭的杀戮气息猛然爆发，化作刀枪剑戟的兵刃洪流疯狂冲刷着，那些青草汇聚的牢笼根本难以抵挡，几个呼吸间便化作碎片。 “再来。” 文殊咬紧牙关，继续唤起滔天的绿色浪潮，铺天盖地的奔涌而出。 诸天是他今生的修行根本，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失误，哪怕倾尽所有也要保证诸天的顺利成长。 郁郁葱葱的草原上，随着文殊的灵力大量消耗，已经出现了不少空白地带，泥土裸露在空气中，仿佛在诉说着被扒光青草的痛苦。 文殊的眼神坚定，可身躯却微微有些摇晃，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了六成之多，可那寂蛇和灭龟却完好无损，并且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强，颇有些难以压制。 寂蛇的蛇鳞片片直立，乌蒙蒙的暗光不断甩出，触碰到的青草如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仔细观察才发现，乌光竟是些巴掌大小的八翅蜘蛛，它们的嘴巴长在腹部，吸溜吸溜的吃着青草速度极快，片刻就能蚕食大半。 灭龟的四肢粗壮，身躯庞大，不时发出呜咽的哭泣声，从七窍里流出墨色的毒水，腐蚀着周围的环境，毒水里有条凶狠异常的鲨鱼所向睥睨，几口就能清空面前的所有阻碍。 文殊体内的灵力被迅速消耗，草原也随之变的贫瘠。 黑色的土壤大块大块的裸露在外，绿色的生机连根拔起，朝着二兽的位置涌去。 随着最后一丝灵力消耗殆尽，魂魄小人已经疲惫的瘫倒在地。 呜呜呜，嘶嘶嘶。 寂蛇和灭龟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后，突然面露凶光的看着文殊，气息涌动间，乌光和黑水席卷而出。 “不好！” 魂魄小人来不及躲避，被铺天盖地的寂灭真意笼罩，碎裂成烟雾消失在草原上。 以此同时，五台山上。 噗~ 文殊跪倒在地，吐出大口大口的乌黑血液，声音沙哑的低喃道。 “为何会这般？” 第十章 明昼初升赋生机 啾啾。 啾啾啾。 雀鸟们成群结队，忙碌的翻动土壤，不时从泥土里啄出肥硕的虫子，仰脖吞进腹中兴奋的叫着。 春光明媚，微风吹在脸上温暖轻柔，蕴含着特有的孕育气息。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太阳星光芒万丈高挂在苍穹上，缓慢又坚定的燃烧着。 明媚的阳光散落在五台山，随着潺潺流淌的溪水，把希望韵味倾泻笼罩在山林花草间。 文殊穿着儒雅的白色长袍，坐在山腰的顽石上，略显沧桑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坚定肃穆。 他身上满是冰凉的露水，胸口处鲜血淋漓浸染衣袍，已经微微有些结痂，掌中的碧蓝小瓶吞吐着灵力，顺着鼻腔没入五脏六腑。 随着太阳星的自然运转，五台山气候逐渐升温，清晨的凉意被光芒驱散，带来春日特有的勃勃生机。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响起，生活在洞穴深处的黄色蚂蚁，成群结队的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这是五台山土生土长的狮头蚂蚁，头上长着两圈黄褐色绒毛，看起来威风凛凛如雄狮般。 它们嗜血而凶残，惧怕高冷只在日间行走，团结起来精怪也无法力抗。 文殊缓缓睁开双眼，朦胧间看见这群踽踽前行的黄水，死寂的思绪才开始活络，支撑着身子从顽石上走下来。 整整两日，体内的伤势才堪堪恢复，但气血还是有些亏空，需要三五日的时光，让肉身的力量自然补充。 诸天内茂盛的青草正随风摇曳着，奶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清香，一如从前。 当然，寂蛇和灭龟依然还在，甚至看起来还变大些许。 祥云随风飘来，遮住了明媚的阳光。 薄薄的阴影笼罩住五台山，带来丝丝凉意。 簌簌，簌簌，簌簌…… 狮头蚂蚁发现只山地蜘蛛，正对着猎物群起而攻之。 它们众志成城，尽管被山地蜘蛛屠杀大半，却从不退缩逐步取得胜利。 半柱香后，山地蜘蛛终于气息奄奄的倒在地上，狮头蚂蚁也折损小半。 它们发出簌簌的鸣叫声，庆祝着胜利，还没来得及分解战利品，队伍就被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冲散。 噗~ 文殊将喉咙里剩下的淤血吐干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用手指轻揉着胸口，等到疼痛彻底消失后，思索着呢喃道:“有点不太对劲啊。” 他可不是罪大恶极之辈，乃是元始天尊亲自挑选的真传弟子，生来便福缘深厚气运绵长。 尽管也做过错事，可多年积攒下来的罪孽，早就随着邓华陨落在天绝阵，而烟消云散了。 如今，文殊浑身宝光氤氲通透无暇，除了邓华的因果外并无半分罪孽，再加上阐教气运的哺育和富贵竹的保驾护航，以及素日里积攒的些许功德护体，修行应顺风顺水畅通无阻才是，怎么就好端端遇到了二兽盘踞诸天这种大麻烦。 文殊摩挲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心中逐渐有了答案。 “气运积累到某种程度，就会爆发映照在现实中，就像是广成子和南极总会福灵心智遇见机缘，便是好运聚集到顶峰所冒出来的礼物，说不定那龟蛇二兽就是机缘所化，而并非我最初以为的劫难，否则如何解释它们从不破坏诸天，始终乖巧的趴在原地。” 想到这里，文殊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太急了，重生后心性起伏不定，不知不觉间变得毛躁许多。 好在发现的及时，否则就要走进死胡同，把自己活活耗死了。 整理下思绪后，文殊目光坚定的再次进入诸天。 嘶嘶嘶，呜呜呜。 二兽正在原地玩闹着，看到文殊出现后，立刻摆出防御姿态，嘴里不断发出呜咽的警示声。 起。 文殊心中意念微动，茫茫的绿色光芒如萤火虫般掠过苍穹，青草在感应下疯狂生长成蟒蛇粗细，蠕动间将二兽围困在核心缓缓消磨。 寂蛇和灭龟自然不愿坐以待毙，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抵挡青草浪潮，大片的乌光黑水奔涌而出，却始终收效甚微。 这次，文殊早有准备，手段也并非初次那般杂乱无章。 青草摇曳生姿成漩涡状，内部纵横交错编织成三张大网，将灭龟死死按在地上，剩余的部分则编织成藤条，疯狂拍打着寂蛇，将其从龟壳上驱赶下来隔离，避免二兽互相配合清理战场。 春色猛然爆发，浓郁的生机烟雾缭绕，寂蛇的七窍里，骤然长出娇嫩的白色小花，任凭如何挣扎都难以摆脱，只能硬生生感受着花朵的根茎蔓延进血肉，疯狂蚕食血气精华。 灭龟感受到同伴遇难，嘶吼着刚要吐出毒水，盖在身上的大网上迅速生长出嫩草，顺着灭龟的喉咙疯狂钻进腹中，连绵不绝的的势头把毒水硬生生堵了回去。 文殊站在远处神色平淡，对局势洞若观火。 “熬过来了，二兽毕竟是法术所化，并非真正的生灵拥有智慧，用巧力就能轻松压制，再坚持二十息便尘埃落定了。” 这时，寂蛇和灭龟突然蜷缩成团，恐怖的寂灭气息骤然出现，文殊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不好，要自爆。”他陡然抬起头，指尖满是盎然的翠绿，令个诸天的花草全都扑了过去，用来阻拦二兽自爆的威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温暖的气息凭空出现，一枚赤金宝珠从诸天中心破土而出。 宝珠光华流转的漂浮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诸天内的景物瞬间被光辉淹没，只剩下金光熠熠。 金光霸道浓烈，如太阳星肆无忌惮的巡视洪荒，如天河波涛汹涌的矗立苍穹，如混沌魔神在沉睡中复苏，威严庄肃的再次执掌天地。 “明昼珠！”文殊的眼里满是震撼，惊讶的瞪大眼睛。 本以为这件宝物会随着自爆烟消云散，亦或是灵山崩裂后，被如来等佛陀捡走，没想到竟隐藏在诸天里，跟自己回到封神时期。 绿意散去，龟蛇沉寂，诸天内没有半点声响，独剩金光消散后，漂浮在苍穹的明昼珠。 它不过弹丸大小，雀跃着落入文殊掌中触手生温，外壁通透，内含三颗太阳星正缓缓旋转。 明昼珠仿佛拥有了意识，亲昵的蹭着文殊的手指，发现龟蛇二兽后，竟微微颤动，像是在宣布地盘，随即冒出华光将二兽包裹，竟将其融合成龟蛇一体的异兽。 玄武。 玄武呜咽着躲在角落里，看着明昼珠瑟瑟发抖，氤氲黑气从七窍散出融入天地，文殊的体内骤然出现，无数关于为虺弗摧这道法术的感悟来。 赋予生机！ 明昼珠竟然让法术变成了活物！ 第十一章 逆流赤水骑鲨妖 赤水河，波澜壮阔，蜿蜒绵长数万里，自大雾山的海洋分支发源，流经青木山、忘忧谷、离人亭、狮子须手山等仙家福地，最后注入洞庭湖南脉。 若在空中鸟瞰，赤水河的形状似青蛇般蜷缩着，河水浓郁如血液般殷红。 河面急流翻滚，如狂奔的野马群，气势恢宏的传峡掠地。 河水两岸，成群的青玉蝴蝶聚集着，轻轻呼扇翅膀，这种异兽临水而生，会将幼崽安置在狂风中蕴养，遁术极快能瞬息万里。 此时，湍急汹涌的河水中，有叶扁舟逆流而上，在风浪滔天中四平八稳的行驶着。 外面风雨滔天，舟上却满是悠然。 有位穿着素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扁舟上煮茶。 他的样貌普通，身材修长，眼神清澈，手指白皙，专心的碾着柳叶，将其放在咕噜咕噜的壶中。 男子身旁有个碧蓝玉瓶，上面插着根带着些许绿意的柳枝，绽放宝光将阵阵风浪阻拦在外。 炭火噼里啪啦的爆裂着，随着壶盖拿起，茶香四溢飘荡。 文殊慢条斯理的品着柳茶，微微眯起眼眸，炽热的温度伴随着苦涩，顺喉咙蔓延至腹中，四肢百骸陡然舒展。 放下茶杯后，他将心神没入小诸天，扑面而来的便是那盎然春意。 绿草茵茵，野花娇嫩。 苍穹上，明昼珠化作太阳光芒万丈，将浓郁的希望光辉洒满草原。 磨盘大的玄武异兽，趴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寂灭道蕴化作游鱼，顺着厚重的身躯缓慢流转。 南方，有处微微凸起的小山丘，上方坐着个闭目诵读经文的小沙弥。 小沙弥唇红齿白，稚嫩的模样，看起来顶多十之一二，身无寸缕双手合十，面前放着袅娜的香炉静静燃烧。 “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小沙弥是《金刚般若经》所化，嘴里念诵的正是焚香篇！ 念诵经文的声音在草原上响起，如春风拂面般令文殊感到身心舒畅。 焚香篇共有佛文二百三十六个，字字珠玑蕴含真理，小沙弥目光虔诚面容肃穆，每念诵一遍焚香篇，草原上的花草便茂盛一分，文殊体内的灵力也跟着提升一分。 文殊心满意足的离开诸天，回到扁舟后，看着湍急的河水，胸中豪情万丈。 他将手伸出扁舟，感受着河水在指尖掠过的触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明昼珠恐怖如斯，法术无需钻研便能彻底掌握，我只需好好谋划，日后定有无限可能！” 哗，哗哗。 就在这时，扁舟附近的河面骤然卷起万丈惊涛，数百米的庞大身躯在下方陡然掠过。 一头凶狠的鲨鱼从河水里跃起，磅礴的妖气如火山般迸发，在空中甩动两下粗壮的尾巴后，化作位中年男子落在扁舟上。 男子鬓角发白，眉毛浓黑而整齐，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如蜈蚣般狰狞。 “在下赤水河管家安石，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五台山文殊，特来拜见赤水河蛟王。”文殊将茶杯放下，站起来对安石打了个稽首。 “原来是圣人门徒，失敬失敬。”听闻此言，安石连忙躬身施礼，挥袖间河面上立刻风平浪静。 他直起身子，对文殊说:“蛟王大人近日醉心诗书不问世事，想去凡间游历却背负镇守赤水的职责，正好前辈来了能和他聊聊俗世的风土人情，不如由我带着您前去赤水洞府如何？” 文殊点点头，把寒潮瓶收了起来，说:“如此，便麻烦安石管家了。” “无妨，能为前辈乘骑，是在下的福气。”说罢，安石跳下扁舟，在河水里打了个滚，立刻变成百米长的凶狠白鲨。 “赤水河九转十八弯，深中暗流涌动，前辈还是骑在我身上为好。” “善。” 文殊也不矫情，跨步骑在了安石身上，后者微微摆动巨尾卷起浪花，没入水中。 蓝汪汪的鱼鳞凭空出现，贴在了文殊左袖边角，形成轻薄的泡泡将河水阻隔在外。 “方才，我见前辈并未掐动闭水决，或是拿出什么法宝，想来从未下过江河湖海，生怕您被河水呛到，便自作主张拿出这片银锁鱼鳞，并非是故意卖弄本领。” 安石游动的速度并不快，始终确保文殊坐的平稳，每次转弯加速都会事先柔声提醒，体贴入微。 他说的没错，赤水河因地势原因，河水流淌到这里兜兜转转，形成不少漩涡暗流等天然陷阱，就连安石都要仔细小心，若是靠文殊自己定要费些功夫。 袖子上的鱼鳞闪烁银光，还带有淡淡的水道气息，却没有丝毫鱼腥的味道，最起码也有百年历史。 赤水河资源丰富，又有蛟龙坐镇，里面的生灵自然膘肥体壮。 文殊放眼望去，远处有个灰色的漩涡缓缓流转，不时有爆裂的雷霆在内部迸发。 这是泥道的灰霆鱼群，向来成群结对的繁衍生息。 灰霆鱼无目巨口，鳞片呈梅花状层层叠叠，出生时便五尺六寸长，浑身被灰色的粘稠物覆盖，须不断用雷霆清理污秽，才能激活血脉中的妖力。 它们汇聚成漩涡，便是彼此间互相配合，聚集微弱的妖力吸引雷霆。 等到身上的灰色淤泥被雷霆淬炼干净，灰霆鱼的身躯会凝视到一尺二寸，鳞片呈亮紫色转化为雷道生灵，境界也会随之提升至精怪。 嘟嘟嘟的螺号声响起，几头精美的粉红海螺吸引了文殊的注意。 海螺如房屋般，矗立在水中屹立不倒，上面坐着位体态优雅婀娜多姿的舞姬。 她们叫唤潮，是情道生灵。 唤潮的号角声，听了便心生澎湃，能诱发生灵的原始欲望。 这种妖兽极其罕见，又天生不擅长杀伐，只能把种族分散在河流里苟延残喘。 不过，前世的定光欢喜佛对这玩意最为钟爱，曾散尽资源硬生生堆出两头金仙唤潮，号角声响起金仙境界以下根本无力抵抗，在不少战役中都获得压倒性胜利，为他积累下赫赫威名。 定光欢喜佛凭此二兽成为西方新贵，在佛门的地位水涨船高，连如日中天的慈航都被狠狠压制下去。 本该是大好未来风光无限，可那两头唤潮却自己作死，闲来无事溜出灵山，冒然进入净坛使者的梦境撒野，被对方发现后直接剥皮抽筋，拿半斤知心草一起炖了。 杀器陨落，主子也跟着遭殃。 定光欢喜佛只风光了几载，便被打落凡尘，心有不甘的又培养了不少唤潮，却再也没有突破至金仙境界，慈航知道他没有翻身的机会后，趁机联合众菩萨将其逼出灵山隐居世外，穷尽一生都没再挤回高层。 就在文殊思索往事时，安石终于停了下来，老者谄媚的声音随之响起。 “哎呀呀，早上起来便觉得福灵心智，原来是贵人前来，快快请进。” 第十二章 河底酒宴宾主欢 蛟龙，是拥有龙族血脉的水兽，经六九天劫淬炼进化而成。 它们和真龙本领相同，善变化，兴云雨，利万物，代替龙族掌管洪荒河流。 赤水河的领主蛟龙叫做尤节，年岁已八千四百有余。 他本是最普通的碎石鳌，生来便在条件艰苦的鹰愁川，刻苦修行数千载突破真仙，被南海七太子收入麾下鞍前马后三千年，并为其立下汗马功劳，后在风云大会上连跃青铜、亮银、灿金三道龙门，才褪去碎石凡躯化作蛟龙，并因此获得七太子赏赐的半颗蟠桃，飞升至金仙。 四千年前，南海龙王的寿元所剩无多，索性闭关突破大道求得生机，他的子嗣们趁此机会大肆扶持党羽，提前瓜分南海水域。 赤水河地势险峻，又是青木山至洞庭湖的水脉中枢，七太子分得此处后，为保整条水脉稳定，亲封尤节为赤水河主，镇守此处日夜操练白水海马精兵。 当初，赤水河并不安宁，东有巨蟒虎视眈眈，西有魔猿兴风作浪，河中水族四分五裂，终日厮杀争斗，就是个谁都不要的烂摊子。 七太子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南海内战里，对赤水河的情况鞭长莫及，将此处赏赐给尤节后，告诉他上中下三策解决祸乱。 下策，只求自保静待来日。 龙王寿元还剩几十载，对他们来说不过弹指间，若龙王成功突破寿元暴涨，龙子们吃进去的资源就都要吐回去，小小赤水河已经无关痛痒了，若是龙王失败子嗣夺嫡，所有外放的势力必须全部征回，来为王座做最后的决战准备，到时候，不光是赤水，南海领域的所有湖泊河流都是未来龙王的领土。 中策，白水海马精兵震慑宵小。 白水海马体内蕴含凛冬血脉，在水族的万千精兵中，属于中等。尤节只需安排精兵日夜巡逻河面，震慑那些心怀鬼胎的精怪妖孽，毕竟赤水河脉物产普通，又无独特的天材地宝矿石资源，只需保证河水的活性即可。 上策，左右逢源徐徐图之。 赤水四面环敌，却并非困境，巨蟒魔猿互为死敌，领土又在赤水两岸，若能将其引诱互相争斗，尤节自然能坐收渔利，河内水族见状定会主动投诚。 三种计策有效实用，可谁曾想到，尤节奉命来到赤水河后，直接将七太子的锦囊妙计抛之脑后，在短短的半月里，东斩巨蟒，西撕魔猿，所有抵抗的水族被屠杀精光。 除了是水中妖兽，其它岸边种族也无法幸免，稍加反抗便被尤节清理全族，翻掌间将赤水河彻底掌控。 据说，风波平息后，鲜血和碎肉漂浮在河面上，令湍急的水流都变得粘稠无比，经四年的自然冲刷才消磨干净，但白骨沉寂在河底被尤节封印，使其永世都无法超生。 凭借急如风火的杀伐手段，残忍无度的性格，尤节镇守赤水河至今，水族始终战战兢兢不敢放肆，都未掀起过丝毫波澜。 可惜，他老了。 尤节双鬓苍白，双眼浑浊，穿着华丽的锦服，却无法掩盖体内的衰败气息。 他毕竟是蛟龙，血脉斑驳底蕴薄弱，能达到金仙还是借助蟠桃的伟力，之后的境界如难以逾越的鸿沟，拼尽全力也无法前进半步。 南海内战，子嗣夺嫡，为保自身兵强马壮，龙子们从来不吝啬赏赐，跟随的水族才能从中受益良多。 可如今，四海安稳，歌舞升平，绚烂美好的盛世里，主子们放纵享受不思进取，没有了争斗战乱，下面的兵将只有微博的俸禄可食。 尤节并不甘于此，努力数千年寻找提升血脉，突破金仙之法，可这就像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历经曲折磨难，跨越重重险阻，最终却徒劳无功。 现在，他身躯腐朽，血肉干枯，再好的法子都已无用。 垂垂老矣，尤节的心性反而豁达通透起来，他把赤水河的事务都交给子嗣打理，将心思放在侍弄花草舞文弄墨上，坦然等待着陨落之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蛟龙。 “蛟龙王。”文殊格外敬重的称呼道，刚要对尤节行晚辈之礼，对方便手疾眼快的走过来，亲切的搂住肩膀。 “贤侄何必客气，我这老家伙可没那么多规矩，腿脚不便无法远迎，早洞府中备好酒宴赔罪，快快随我前去尝尝赤水的特色灵酒。 安石，你也来做陪。” 尤节格外热情，老脸笑成灿烂的菊花，丝毫没有历史上那般凶残血腥，仿佛是家中慈祥长辈，见到游子重归故里，拉着文殊的手便不愿撒开。 安石在前方带路，文殊走在后面，听尤节讲述着赤水中发生的趣事，只见洞府内部极为宽敞，人间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这里只配用来装饰地面墙壁。 璀璨的珠光将洞府照耀的如同白日，形态各异的鱼虾，争奇斗艳的水植，让文殊心生震撼。 透明的净水珊瑚枝节相连，如水晶般流转着氤氲的光芒，将洞府按照九宫八卦分出大大小小的偏殿和厢房。 来到宴会上，七八头蚌精穿着粉嫩长裙，赤裸着双足，正忙忙碌碌的准备着灵果。 “贤侄快快请坐，尝尝这河里的东西和陆地上的有何不同。”尤节不知从何处拿出个亮银镯子，戴在文殊的手腕处，将袖子上的鳞片撕了下去。 咕噜。 水泡升空，文殊的脸颊竟长出对鱼鳃，微微吞吐着河水，使其在水中可以自由呼吸。 他把鳞片递给安石后，便起身坐在宴席的主位处。 “这藏身玉镯是我小妾的陪嫁宝贝，内部蕴含风水两道灵韵，能暂时赋予生灵水族呼吸的能力，银锁鱼鳞同样奥妙却不能品尝这些美味佳肴，还是留给安石日后所用吧。” “多谢蛟龙王。”文殊抚摸着脸颊的鱼鳃说道。 “哎呀呀，怎么又叫蛟龙王，老家伙年纪大了，不喜欢这种霸气的称呼，还是叫我前辈吧，或者直呼尤节也可。” “是，前辈。” 安石帮着蚌精们把灵果上齐后，便坐到文殊的下方作陪。 尤节见识渊博，心思活络，不断说着光怪陆离的趣谈，安石又在旁边笑呵呵的配合着，交谈下来宾主尽欢气氛祥和。 文殊尝着灵果，听着那些蕴含深意的趣谈，忍不住对尤节连连称赞。 “前辈博学，此番交谈果然令我耳目一新，只可惜没有早早来赤水拜访。”文殊颇有些惋惜的说。 听闻此言，安石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说:“文殊大人，蛟龙王不但学识渊博，还能酿造百贝美酒，汇集天地灵力日月精华，就连神仙都垂涎三尺，您可要尝尝？” 第十三章 境界提升得珍珠 “胡闹。” 尤节低声呵斥道，但眼里的得意却无法掩盖。 “贤侄可是圣人门徒，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休要在这里故作玄虚。 老夫手法粗糙，贤侄莫要嫌弃，拿上来吧。” 话音未落，便有蚌精用青玉托着红葫芦，从外面走了进来。 红葫芦精致无比，表面用赤金雕刻着水道阵法，还坐着个笑嘻嘻的娃娃。 “红素葫芦蕴含浓郁的水道余韵，制成酝酿灵酒的宝物最为合适，贤侄尝尝便知其中的奥妙。”尤节颇有些炫耀的说道，随即把葫芦嘴打开，往嘴里灌了大口直呼痛快。 文殊点点头，打开葫芦嘴，品尝着里面凛冽的酒水。 酒水入口甘甜，如冰雪般清爽，在唇齿间流淌时味道骤变，辛辣、酸麻、苦涩、鲜香、甜蜜……近乎百种味道共同爆发。 咕噜。 掺杂的味道顺喉咙咽进腹中，化作浓郁磅礴的灵力，顷刻间游走在四肢百骸。 文殊的气息猛然暴涨，身后演化出白云苍狗，仙鹤灵猿，竟直接突破到人仙中期。 “秒！” 文殊轻轻摇晃着红葫芦，脸上满是惊讶的称赞着。“怎会有此等灵酒？” “哈哈哈。”看着文殊的模样，尤节便觉得身心畅快。 “贤侄，这是老夫走遍五湖四海，搜罗一百三十四种贝类，用它们的口涎酿造而成，饮用时心绪五味杂陈，味道千变万化，不知不觉间被梳理灵力净化魂魄，境界自然会提升。 所谓世事无常，艰难险阻如过江之鲫，说到底不过天道考验，用浮云雾霭遮住了修行的心，正如这百贝酒，经历了雨雪风霜，能耐的住寂寞，才能享得了长远。 不过，百贝酒初次饮用才有效，之后喝的再多就只有百转千回的味道了。” 文殊把尤节的话记在心里，说道:“此种灵酒天上难得，光是品尝味道也极为珍贵，前辈何必如此谦虚，效果虽无，但酒中蕴含的道理却始终存在，警醒我等生灵修行的真意，晚辈感激涕零。” 尤节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不愧是大教弟子，言谈举止都如此得体，赞赏的话听起来如此舒心，岂是那些呆头呆脑，只会硬夸的虾兵蟹将能比。 文殊细细品味着灵酒，感受着里面变化莫测的味道，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尤节对安石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宴会，紧接着，几位唤潮扭动着细腰走了进来，随着空灵的乐曲翩翩起舞。 净水珊瑚遍体通透，在明珠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衬托着唤潮婀娜多姿，宛如仙子。 她们舒展着的身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飘渺的仙乐里尽情的舞着。 唤潮的目光始终落在文殊身上，心里满是期待。 这位客人的来历神秘，境界低微却能让蛟龙王盛情款待，可见地位尊崇无比。 赤水河物产丰厚，可蛟龙生性贪婪从不赏赐，精怪们夜以继日的生产着资源，却得不到丝毫的奖励，长此以往除了碌碌无为的陨落腐烂，别无他路。 不过，若是能让这位看上带走，以后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好过在赤水河惶恐不安的活着要好。 想到这里，唤潮们各显神通，乐曲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舞蹈的更加放肆暴露。 可自始至终，文殊都没有抬过头，不停的喝着百贝酒细细品味。 随着灵酒的不断减少，上面坐着的娃娃也逐步长大，肩膀变宽，身材魁梧，胡须不断冒出。 过半时，笑容满面的娃娃变成了含蓄沉稳的中年人，再饮时，中年肉眼可见的衰老着，黑发变白，肌肉萎缩，等到把只剩下底时，成为了垂垂老矣的老头子愁眉不展。 等到百贝酒被喝个精光，老者散落成灰随波逐流，葫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飞回尤节掌中。 尤节轻点葫芦嘴，凭空出现道精纯的灵酒，不断灌输在红葫芦里。 老者佝偻的身躯再次出现，随着酒水的增多迅速返老还童，等到全满时娃娃笑容正灿烂。 “文殊贤侄，不知此次前来，有何要事？”尤节把葫芦嘴封死，弹指间再次落在文殊面前。 唤潮们连忙跪倒施礼，心有不甘的默默离开。 文殊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再需要此酒，对尤节说。 “前辈容禀，前段时间，我在西岐得了件净瓶宝物，内部蕴含辽阔的水道天地，白白放着不管着实可惜了，听闻赤水河在蛟龙王的管理下富饶无比，资源丰富堪比南海，故此，想厚着脸皮向您要些青花蟹苗。” “原来如此。”尤节笑着说道。“贤侄这话说的就有些见外了，五台山距离赤水河不过千里之遥，咱们也算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平日里虽从不走动，但赤水生灵早就对你心生敬仰，何必跟我这么客气。 赤水河的青花蟹的确有不少，但并不在主要培育范围内，故此在河里分布的过于松散，再加上并非成道生灵，智力浑浑噩噩，难以通过龙族血脉召集。 不如，我让尤和亲自捉取三万只，明早再送给贤侄如何？” “多谢前辈。”文殊连忙起身施礼，对尤节心生感激。 他说的是事实，没有灵智的青花蟹，只凭习性移动捕食，哪怕被尤节放在掌心训斥，都不会有丝毫反应。 赤水湍急，暗流涌动，想要在一夜收集三万青花蟹，不费些苦工很难达到。 天色已晚，文殊也没离开赤水河，而是被尤节安排在水晶蚌宫休息。 巨大的蚌壳足有五十米宽，如水晶般张开大嘴，里面镶嵌着缀满珍珠的大床。 尤节送给文殊三颗珍珠当做见面礼后，便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大殿，剩下安石陪伴在他身边。 “前辈，这三颗珍珠是蛟龙王的口水所化，您可凭此随意带走三头赤水精怪，或三支数量百只的兽群。”安石在旁边轻声说道，并为文殊介绍着赤水河里的种族及分布。 “前辈的瓷瓶触手寒凉，隐约间如冰山融化般凛冽，若是选择兽群，吞云鱼、拘押虾、艾花水母、点藏龟……这些种族都适合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若是选择精怪，吃口虾能提升气运，白沙鱼能净化水源，合合木能稳固土壤……” 赤水河内，精怪林林总总三十七种，兽群过百的有四百六十支。 安石在身边尽心竭力的帮文殊选着，后者看着眼花缭乱的图鉴，便觉得焦头烂额。 尤节的慷慨让他无比纠结，不知如何选择时，忽然看见远处有头漂浮的精怪，文殊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对安石说道。 “第一枚珍珠，我要换这个！” 第十四章 观星晨立誓永生 随着精怪和兽群被收入寒潮瓶中，尤节赏赐的三颗珍珠，化作粉末溶于河水。 文殊把寒潮瓶收好，被安石带着返回蚌宫。 月光清冷，透过赤水，照耀在五颜六色的珊瑚上，缤纷的光芒萦绕着，似花团锦簇般绚烂。 安石从袖中拿出个坛子，将上面的封印小心揭开，里面顿时飘出阵阵草木泥土的气息。 他目光柔和，脸上满是笑意，对文殊说道。 “水底的环境毕竟和陆地不同，白天也就罢了，可到了晚上，修为再强大的外来生灵，心里也会觉得压抑沉闷。 这坛指路草是我道侣心爱之物，蕴含土木两道，搁置在坛中，会持续散发泥土露水和树木花草的味道，今夜放在床下，您闻着也会舒服些。” 说罢，他把坛子放在蚌宫床下，亲切的春意缓缓渗透而出，令文殊心里的沉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安石的种族是海洋霸主白鲨，但性格却极度温和细心，丝毫不像尤节那般残忍无度。 如此巨大的反差，令文殊忍不住心生好奇，他看着忙碌的安石说。 “你这性子倒是温和，和那些终日厮杀鏖战的嗜血鲨妖并不相同，倒像是唤潮蚌精所化，相处时便觉得亲切。” 安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文殊恭敬的回答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本是南海白鲨皇族，因嗜血残忍下手狠辣，被七太子封为先锋官，但终日征战有岂会无恙，百年前在滴露战役中，被仇家趁机斩断鱼鳍种下剧毒，虽然在七太子的同僚们的全力救治下保住性命，境界却跌落至人仙中期永生难以寸近。 那时候，我的道侣已经怀胎，因惦记我的安危终日惴惴不安，为保她能平安生产，我主动脱离了南海的阵营，在七太子的帮助下来到赤水河。 赤水河蛟龙王待我极好，不但安排了僻静的洞府，还准备了不少资源宝物，为我那日后的孩子出生做准备。 从那以后，我脱离了沙场喋血，过上整理资源，处理私物的生活，尽管在别人眼中碌碌无为，但我却甘之如饴从不后悔。 有时，我会趁夜色浮出水面，看着苍穹上的太阴星和漫天星斗思索，数万年修炼而来的境界化作泡影，我却如此满足欣喜，那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唉，我的话太多了，前辈勿怪。”安石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继续整理着蚌宫。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文殊眼眸清澈目光深幽，思索着安石方才的话。 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由古至今，才华横溢惊天彻底的大能如过江之鲫，他们如苍穹的星斗浩瀚明亮，惊艳了所在的整个时代。 盘古开天辟地，准提修补西方，鲲鹏教化众妖，地藏超度万鬼，昊天掌管三界…… 如此多的英雄豪杰，踏破璀璨的生命长河，在历史的岁月中流光闪烁，串联洪荒运转最核心的力量长线，最终却都被淹没在浪潮中烟消云散。 时间，永远是所有生灵最强大的敌人。 浩瀚雄伟的名山大川，强如日月的天骄大能，最后都难以逃脱死亡的追逐，从威震八方到逐渐被遗忘。 天材地宝，阵法符咒，功德气运，在寿命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只有活着，才会有更多可能。 文殊心中意念骤然变得坚定无比。 长生不过一时，永生才是一世！ 远处，浊浪翻滚，粗长的黑影在赤水中游动着，将赤水衬托的分外神秘。 “文殊大人先休息，我明日再来带您去见蛟龙王。” 安石见文殊心有思绪，识趣的离开了蚌宫。 他步履匆匆，急切的想要返回洞府，去陪伴即将临盆的道侣。 可刚到家门，就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尤和殿下！” 尤和并非蛟龙，而是顶着双角的红色巨蟒。 他目露凶光，脸色阴沉，掌中捧着网状法宝，正在全神贯注的捕捉青花蟹。 听到安石呼唤，尤和才停下抓捕，御水而来。 “安石，你和我细说说，那位客人何来头，有什么资格让我半夜三更都无法休息，要在赤水里寻找打捞青花蟹。” 尤和的语气颇为烦躁，看着远处光华缭绕的蚌宫，心里的不满更加浓郁。 这本是他母亲的遗物，父亲素日里格外珍惜，就连他都无法在里面居住。 如今，不知从哪里跳出个牛鬼蛇神来，竟然能鸠占鹊巢，大摇大摆的住进母亲的行宫里。 真是该死。 发觉尤和脸色不善，安石生怕他意气用事，连忙出言解释。 “殿下莫要生气，此人是五台山的文殊天尊，咱们可吃罪不起。” “哼，文殊天尊只是历史而已，如今不过是小小人仙，也敢在赤水河撒野，竟敢能厚颜无耻的住进蚌宫，我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听闻此言，安石立刻跪倒在地，生怕尤和冲动。 “殿下，文殊是圣人门下弟子，岂能以境界衡量，蛟龙王寿元无多群敌环伺，您可万万别掀起波澜徒增烦恼。” “放心，我哪有那么愚蠢。”尤和笑呵呵的说道，伸手把安石扶了起来。 “我还有大好的未来，怎会不知死活亲自动手，明日等他离开赤水河后，你就带三百精兵跟着，离开咱们的地盘就直接弄死，顺便把他身上的宝物都带回来。” “殿下不可。”安石慌张的就要再次跪下，却被尤和一脚踹倒。 “安石，难不成你要违抗命令不成，如今的赤水河主并非是父亲，而是我。 当初，你在南海根基损毁修为倒退时，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若不是为了维持贤德的名声，你以为七太子会把你送到我赤水河？ 笑话，龙族霸道残忍，向来管杀不管埋，给你安顿就是做表面文章，难不成真的让你白食俸禄？ 更何况，所谓的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并非是厌倦杀戮想要回归凡俗，不过是惧怕敌人秋后算账的借口罢了，你说对么，安石管家，” 尤和的话如万千重锤，凶狠沉重的砸在胸口。 他生性狡诈，不像父亲那般双手血迹斑斑，喜欢躲在背后运筹帷幄。 安石气息沉重的瘫倒在地，声音沙哑的说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就最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尤和满意的笑了起来，忽然凑到安石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最好别抱着侥幸心理和父亲说，一则他不会相信，二则你还有道侣和腹中子嗣，她可没能力逃走。” 哗哗哗。 尤和催动网状法宝，不停的捕捉青花蟹，只留下跪在原地的安石，心如死灰。 第十五章 离赤水白鲨拦路 次日清晨。 阳光渗透赤水，将温暖散落在河底。 文殊走出蚌宫，发现安石正恭敬的等候在外，见他出来后连忙施礼问安。 “前辈，蛟龙王备好了酒宴，正等着您呢。” “好，前方带路。” 宴会上，尤节乐呵呵的坐在主位，招呼着文殊落座，觥筹交错时，有位红衣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身高八尺，模样俊俏，掌中捧着颗明珠微微晃动。 他来到宴会上直接跪倒在地，高举手中明珠。 “孩儿拜见父亲。” 明珠光洁，像皓月般圆润无瑕，隐约可见有无数黑点，在里面浮动聚集。 “你这孩子倒是麻利，这么快就办好了差事，还不赶紧把蟹群给你文殊前辈，故意卖弄真是讨打。” 尤节佯怒着训斥道，但眼中的笑意却难以隐藏。 “贤侄见笑了，这孽障是我的子嗣尤和，从小就毛毛躁躁的，没有半分规矩，好在安石跟随在身边，才没有那么多风波。” 尤和也不恼怒，摸着头嘿嘿的傻笑着，将明珠放在文殊面前。 “蛟龙镇守赤水，靠的便是杀伐决断，前辈又何必让尤和知书达理，依我看这性格痛快，最适合坐河主之位。” 把明珠拿起来，文殊发觉珠子的质地竟格外柔软，摸起来如丝绸般柔荑。 待到淡淡的腥味传出，文殊这才反应过来，手里的竟是良盛鱼的鱼泡。 良盛鱼独特，生存在时间长河中，乘风破浪的瞬息间，鱼卵会经历从诞生到衰老的整个过程。 它们的生命短暂，死后化作泡沫，只剩下明珠状的鱼泡暂存于世。 鱼泡脆弱，内含天地，但经不起多次使用，尤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竟能囊括青花蟹群三万只。 文殊将其放入寒潮瓶，和尤节尤和交谈足足三四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开。 尤节脸上满是不舍，拉着文殊的手送出赤水，直到了岸边才松开。 蝴蝶振翅，草长莺飞，尤节慈祥的说道。 “贤侄才华惊艳阅历丰富，令我心生佩服，闲来无聊时，可要多来赤水做客串门，那凡俗风光无限着实让我心动啊。” 文殊点点头，将手上的玉镯摘下，恭恭敬敬的放在尤节手里，说。 “前辈放心，赤水对我恩情深厚，无论沧海桑田也无法抹去，但有需要文殊定全力报答。 已经是午时，贤侄先回五台山，日后有缘定会再相见。” “如此甚好，贤侄慢走。” 文殊捧着宝瓶，朝着五台山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着急赶路，反而闲庭信步的看着山水，感受着天地的鬼斧神工。 寒潮瓶中，浪潮滔天。 冰山融化成汪洋，海面上还漂浮着几座冰晶岛屿。 人参果树的叶子早就腐烂成泥，用来中和寒意效果显著，不过还需添加八斤左右，才能让温度化作平常。 海洋里，三万只青色螃蟹，正惊慌失措的打量着环境。 它们个头中等，背上长着茂盛的珊瑚，多为翠绿幽蓝，还有少部分乌黑火红。 青花蟹生长速度缓慢，幼崽脆弱不堪，生来便居住在父母背后的珊瑚里，通过吃珊瑚上的营养长大，等到成熟后才会离开。 海面，紫色的宽大叶子肆意舒展，每片叶子上都蹲着个金色蟾蜍，背上长毛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这是运道的报忧蟾。 它们能感受到即将出现的灾劫，提前呱呱大叫为主人提醒，不少海洋大妖都喜欢养些，用来提前做好战斗准备。 不过，这些小家伙智力低下，刮风下雨会叫，打雷下雪会叫，无论大事小情，只要对它们有危害都会聒噪个不停。 赤水河里的报忧蟾群也是如此，被尤节清理了多次都能再次出现，令他每次见了都觉得头痛。 报忧蟾下方，是上百只粉色水母。 水母柔软在水中摇曳，触手上缀着点点粉亮的宝石。 这是情道的粉晶水母。 它们无需进食，终日漂浮在水里，感受到伙伴死亡会心生悲痛，生产情道资源忘忧。 忘忧珍贵，布置阵法时放入些许，会随即给阵法的某方面增能，深受截教弟子们的喜爱。 据说，在金鳌岛附近，就有数十个粉晶水母群。 海洋最深处，有只胖乎乎的绿色河马，正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是文殊最先挑选的精怪，万毒河马。 虽叫万毒，却是精通治疗的好手，它能吸收毒素喷射出粘液，抹在伤口处会迅速止血愈合。 此时，胖河马蜷缩着身子，嘴里不断念叨着。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海洋上方，有轮皓洁的明月，内部纵横着数条虚影，入树根般蔓延舒展。 三光神水和绿柳根茎。 文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勾动背后诸天演化而出。 “起。” 他心中意念微动，寒潮瓶中的海洋骤然翻滚不息，那些水族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就被惊涛骇浪卷飞四散。 哗啦啦，哗啦啦~ 海水奔涌不息，直接将三千只青花蟹甩到了诸天里。 它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超出现个庞大的身影。 磨盘般的巨龟身上趴着条小蛇，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它们。 嘶嘶，呜呜。 寂灭的气流飘了出来，将三千青花蟹笼罩住，疯狂的蚕食着血肉，不过片刻就消磨的干干净净。 蟹壳和珊瑚留在地上东倒西歪，文殊把蟹壳收拾干净后，衣着破烂的小沙弥从山丘上走了下来。 他来到珊瑚面前，轻轻挥袖，便有吸力凭空出现，把珊瑚吃了个干干净净，衣服也再次光洁如新。 沙弥对着文殊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着什么，许久后便回到了山丘上继续念诵经文。 这是明昼珠赋予法术生机，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世人要吃五谷杂粮，法术有了生命之后，自然也要食材喂养。 为虺弗摧化作玄武，每月要吃三十斤蟹类鲜肉，金刚般若经化作沙弥，每半年要喂养木道植物千株。 当然，量的多少和食材质量息息相通。 若是普通的花花草草，小沙弥吃光数百万也不会饱，若是人参果树的枝杈，只需半截就能挺两年。 这也是文殊为何从不轻易使用前世法术，生怕法术在诸天化形而出，自己又无力喂养白白饿死。 法术饿死后，所有的感悟烟消云散，再修行便要耗费百倍代价。 文殊把蟹壳扔进寒潮瓶，那些报忧蟾立刻抱着吃了起来，粉晶水母们微微抖动身躯哭泣着，触手上不断长出粉色宝石坠落。 “好在明昼珠是灵宝，否则光是喂养法术，就能把我硬生生耗死。” 文殊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继续前行，耳边忽然出来阵阵聒噪的蟾鸣声。 空气迅速变得湿润无比，紧接着惊涛卷起，凶狠的白鲨带着众多海马精兵，踏浪而来。 “文殊，你的死期到了。” 第十六章 弹指间灰飞烟灭 湍急的河水汹涌澎湃，迸发出雷鸣般的嘶吼。 浪如马，潮如龙。 安石立于河水之上，背后的红蓝双环奥妙无穷，转动间无尽的水火奔涌而出。 在他身后，三百海马精兵严阵以待。 它们佩戴亮银盔甲，手持冰石长枪，散发阵阵萧杀气息，眼里满是文殊平淡的面容。 “前辈休要怪我，殿下致命不敢不从。” 哗~ 河水迅速掠过山石树木，如漩涡般将文殊困在中心。 海马精兵不断吐出白色的口涎，渗透在水中将漩涡渲染成乳白。 这是精兵的独特手段，将口涎溶于水能封印五感，使其变成无头苍蝇。 它们按照战阵分布四方，催动灵力间无尽的浪潮呼啸着，像是滔天巨口要将文殊吞噬。 文殊闭上双眼，寒潮瓶骤然光华大作。 凛冽的寒意肆意蔓延，冰水顺着瓶口倒灌而出，化做点缀细碎冰晶的湛蓝长袍，将他牢牢地护住。 海马精兵的杀伐手段，顶多在长袍上留下道道涟漪，若是长枪触碰到冰晶还会受到巨力反噬。 任凭风浪滔天，文殊也如海中礁石般屹立不倒。 忽然，瓶中绿柳轻轻晃动，如大病初愈，艰难的吐出一缕盎然气息。 气息化作蒸腾的烟雾，顺着文殊的七窍涌入脑海，特有的苦涩充斥五感，白水海马精兵的封印，竟瞬间烟消云散。 发现文殊的双眼恢复清澈，安石知道他已破解了精兵的手段，除了震惊大教底蕴外，心境也变得慌张起来。 阵起！ 呼呼呼。 海马精兵迅速动了起来，磅礴的灵力充斥在天地间，它们的身躯竟如镜子般支离破碎，迅速在伤口处生长出枝干，数量暴涨至六千！ “杀！” 文殊叹了口气，站在风雨漩涡中，对局势洞若观火。 安石在赤水隐居多年，为了道侣和其腹中子嗣，甘愿做无足轻重，终日劳碌奔波的管家。 如今，竟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想来定是尤和用家眷胁迫。 不过。 那又如何？ 文殊伸出白皙的手掌，身边骤然风起云涌。 寂灭的气息如烟雾般弥漫开来，六千白水海马精兵顿时觉得心惊肉颤。 灰黑色的丝线，从虚空里探出头来，眨眼间将海马精兵束缚在原地。 灭龟凭空出现在头顶，身躯如高山般直坠而下。 呜呜~ 灭龟嘴里发出呜咽的哭泣声，身躯悍然爆炸，六千精兵根本无发反抗，眼睁睁的看着寂灭气息扑面而来，身躯寸寸腐烂漏出白骨。 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等待死亡的恐惧，让它们浑身抽搐不住哭喊，逐渐化作累累白骨没了气息。 方圆百里，树木花草腐烂成泥，眨眼间化作充满剧毒的死寂之地。 文殊抬起头，对惊恐慌张的安石说道:“不自量力。” 铿！ 水火双环光芒大作，唤起滔天的火焰寒冰。 安石全力催动宝物，目光飘散寻找着逃遁的路线。 “尤和误我，大教弟子岂是我等臭鱼烂虾能对抗的，回去之后我就带着云儿远遁山林，蛟龙王若是不愿意，就去找七太子主持公道。” 水火真意充斥着，将满是死寂的百里沼泽分为两半，东边遍地冰晶寒气凛冽，西方烈火弥漫毒雾蒸腾。 文殊皱着眉头，万海净水化作冰晶高强，将他牢牢的护在内部，全力阻拦水火带来的恐怖杀机。 安石占得先机，直接收起火环，双手催动冰环全力作战。 呼呼呼，北风呼啸，皑皑白雪从天而降，眨眼间覆盖三尺有余。 万海净水如天幕般兜着风雪，任凭狂风肆虐都屹立不倒。 冰雪疯狂堆积着，竟有几十米深，安石连忙收起冰环换成火环。 破！ 恐怖的火焰爆发，将冰雪融化成滔天汪洋。 安石化作白鲨，卷起千米巨浪，强劲有力的身躯，在阳光下流线优美。 巨尾摆动，水道的灵力如百鸟投林般聚集，安石踏浪而起眨眼间游出千里。 聚冰话水，是他苦练多年的绝技，速度之快连真仙都追不上。 逃出生天的感觉，让他心声澎湃，高声喊道。 “赤水春曲巨浪起，来日新篁拔玉清。” 噗！ 他听到了蛋壳被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在额头处涌现大片的温暖。 踏浪而行的雄伟身躯摔在地上，视线浑浊意念消散。 他死了。 小蛇吐着蛇芯，化作烟雾消散于无形，庞大的身躯被死气充斥着，如流沙般散落尘埃。 文殊来到安石的陨落地点，将水火环捡起来放进宝瓶中，他注视着流沙，心里忽然响起了帝俊的声音。 盘古身化万物，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头发化作满天星辰。 苍穹之上，有位玄姆真君，掌管星辰三千，实力通天彻地无出其右。 妖族掌管天庭，三足金乌的威名响震八方，座下才华横溢者无数。 为屠尽巫族，帝俊以河图洛书为根基，与白泽、伏羲钻研九万年，创造出周天星斗大阵。 阵法强盛玄妙，能吸引漫天星斗的力量，助妖族淬炼肉身，不过短短十数载，便有六成妖族陆续突破。 苍穹上普天同庆，唯独玄姆真君心声不满。 大阵不断吸收星辰底蕴，令妖族的实力突飞猛进，可这漫天星斗却逐步走向凋零。 掌管星辰是天道赋予她的职责，若星辰的力量被阵法吸干，她的修为也会不断倒退，到时如何在危机四伏的洪荒中立足。 为保实力，玄姆真君索性将漫天星斗隐藏至虚空，令周天星斗大阵无法汲取星辰力量而失效。 阵法突然停止运转，妖族高歌猛进提升实力的劲头，骤然停滞不前。 为此，帝俊亲自前往星海和玄姆真君交涉，可无论拿出何等珍贵之物，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双方拉锯百年，都没有丝毫进展，想要强行镇压却难以攻破星辰伟力，只能将其无期限的搁置。 但谁都未曾料到，帝俊多次前往星海，竟和玄姆真君互生情愫，为讨得她的欢心，竟亲手毁掉周天星斗大阵。 玄姆真君备受感动，对帝俊彻底敞开心扉，拿出八成星辰作嫁妆，准备于良道吉日入天庭。 可是，在她刚刚踏足天庭时，竟被帝俊毫不留情用手刺穿心脏。 “为什么？” 玄姆真君临死前，泪流满面的盯着帝俊，问道。 帝俊握着玄姆真君的心脏，冷漠的悍然捏碎，任凭她陨落在面前。 “因为，你阻拦了我前进的路。” 自那以后，周天星斗大阵从未停歇，妖族在战役中接连大获全胜。 前进的路，所有阻碍都应该被铲除。 文殊微微眯起双眼，感受着春日特有的温暖气息，喃喃道。 “阳光可真是明媚啊，安石。” 第十七章 尤和断臂诉因由 寂静优雅的庭院内，摆放着六百个大缸，水面开满粉嫩睡莲。 此莲名曰大食，夜无闭合，花开百日，莲子蕴含浓郁的喜意。 两位红衣男子各捧钵盂，正拿着白玉勾，轻刮莲叶上的露水。 “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文殊师利。” “兄长，你在念什么？” “是文殊师利经，讲的是佛门的极乐世界，诸多法门与造化。” “极乐世界，这世上真的有极乐之地么？” “当然，本体消失了两个量劫，能留在素贤宫，感受他残留的生机，于我而言，就是极乐了。” “兄长说的极是，可洪荒何时有了佛门，你又偷吃春秋碎片了吧。” 赤水河底。 昔日繁华嘈杂的蛟龙洞府，此时却分外压抑死寂。 灿烂的净水珊瑚下，庞大的白鲨尸体正在慢慢腐烂，鼓起的腹部被无情贯穿。 “孽障，看你做的好事！” 大殿上，尤节把桌案拍碎，眉间聚集着雷霆，显然已经在暴怒边缘。 在他面前，尤和跪倒在地，脸上既惊讶又愤怒。 熄灭的魂灯就丢在脚下，可他无法相信，文殊竟能把身经百战的安石斩杀，还有那些海马精兵，也没能活着回来。 该死，他哪里来的狗胆，安石以前可是七太子的心腹，文殊这么做简直是在打南海龙族的脸。 想到这里，尤和愤愤不平的说道:“父亲息怒，小小人仙竟如此猖狂霸道，孩儿现在就率领精兵攻打五台山，亲自把他捉回赤水给父亲请罪。” “你敢！”听闻此言，尤节骤然怒火高涨，伸手捡起砚台就对他砸了过去。 咔嚓~ 尤和不敢抵抗，掺杂着蛟龙力量的砚台，掷出如高山般沉重，直接把他的手臂碾碎成粉末。 “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尤和连忙喊道，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令他视线不断泛白。 “你！” 看到尤和不躲不避，硬生生被砚台磨碎了手臂，尤节顿时心疼不已，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八九分。 “你这孩子是傻么，明知道无力抵抗也不躲，快去宝库拿些赤血灵芝，把断臂蕴养出来再说。” 尤和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对满是自责的父亲说道，“父王，手臂长出来简单，可您总要告诉我错在哪里，日后才不会继续犯错。” 诚恳的话语令尤节愣在原地，他这时才发觉，昔日的小蛇已经长大。 他不再是在臂弯里嗷嗷待哺的幼崽，而且即将乘风破浪翱翔苍穹的蛟龙！ 尤节想摸摸尤和的头，但身躯佝偻有些吃力，只能拍了拍那强壮的肩膀，说道。 “死了个安石算不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赤水河豢养的家奴罢了。 令我生气的并非是这条贱命，而是你作出抉择时意气用事，并未从领袖的角度出发，日后为父陨落之后，又如何放心的下。” 尤节语重心长的说道，脸上的落寞和无奈，比起断臂更让尤和难受。 “父亲教我。”尤和语气诚恳，把尤节搀扶到主位座下 “半个月前，黄龙老祖在西海举办酒宴，告诫众水族要恪守本分闭门修行，静待量劫自然退去。 你可曾想过，若非境界恢复，西海龙族又怎会甘心听他号令，可见阐教底蕴深厚手段奥妙，竟能在几日间，就将九曲黄河阵造成的损伤抹平。 昆仑山的那位圣人，向来不喜凤毛麟角之辈，老祖都能获得赏赐从中受益，更何况是这位福德金仙。 他未借助阐教的力量恢复，竟选择从新来过，跌落人仙境界也敢来赤水河，与我等谈笑风生，其魄力和自信连七太子都不如。 更何况，文殊离开赤水时，主动将玉镯归还于我，不屑于这些蝇头小利，可见并非处于捉襟见肘的境况，在昆仑山定然还说得上话。 如此心性，日后必成大器，到时候整个赤水如何能与之抗衡？” 尤和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慌乱，连忙问道:“父亲，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暂且不说他秋后算账，就算昆仑山同门知道此事，咱爷俩都无法苟活下去。” “哼，这时候你倒是慌了，当初派手下截杀时，怎么不考虑清楚。” 尤节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刚要伸手去拍，看到断臂心里再次柔软起来。 他用手捻着胡须，安慰着慌乱的尤和。 “倒不必如此紧张，他来赤水索要兽群，本就想与我等交好，为父在酒宴上就与他商量过，用今日因果换他日后出手保你平安。 因果的力量如附骨之蛆，连圣人都觉得厌恶，站在文殊的角度来说，安石劫杀倒算是好事，恩仇抵消因果化解，日后和我赤水互不相欠。 唉！这本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若能重回巅峰，南海定会对你重点培养，不断牵线搭桥加深双方的羁绊。 若是他碌碌无为，在阐教还有不少至交好友，你正好能借此多去拜访，说不定会认识些大能。 若是没有收获，几万头青花蟹又不是什么昂贵之物，就当是为父饿了吃的点心。 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为父混了几千载，难不成连子嗣都保护不了？” 尤和乖巧的跪在旁边，目光散落在洞府门口的白鲨身上。 父亲太老了，腐朽的味道有些刺鼻。 赤水群敌环伺，自己才堪堪进化成蟒，下次跃龙门还要等八百年。 当年的血腥杀戮，除了赫赫威名之外，还结下了不少仇家，他们的后代正隐藏在赤水河附近，静静的等待着蛟龙陨落，再扑出来把自己撕碎。 即将陨落的河主，尚且稚嫩的巨蟒，在南海的高层眼里没有任何价值。 那些所谓的昔日好友更靠不住，为利而来利散而去，锦上添花的情谊不过是岸边青蝶，看似繁多，却能顷刻间随风而逝。 真是该死，好不容易送出去的炭火，却被自己硬生生浇灭了。 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和安石有何区别。 “父亲。”尤和突然站起来，目光坚定的说道。 “我要去五台山！” 第十八章 分精血十日升空 “师弟还记得后羿射日么？” 慈航用玉指轻轻摸索着茶杯边缘，说道。 他的脸庞光洁白皙，眉眼俊朗清秀，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泛起明媚的色彩，锦衣素白，腰杆挺直，腰间缀着颗浪潮青珠。 绿柳香茶在喂炭火上，咕噜咕噜的翻滚着，飘散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文殊端起柳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流淌着。 “当然记得，九头金乌接连陨落，洪荒里太阳真火肆意弥漫，亿万生灵化作飞灰。 那时候，三清远在紫霄宫论道，我等刚入昆仑，害怕的躲在多宝袖子里，南极便讲着故事哄我们出去。” “没错，我也记得。”慈航叹口气，目光有些落寞，他歪着头对文殊说。 “沧海桑田，如今就只剩下怨恨了。师兄，让他公平些真的很难么？” 文殊并未答话，默默帮慈航将柳茶填满。 巫妖量劫中，最令洪荒震惊的，莫过于巫族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盘古虚影强横霸道，巨斧神兵摧枯拉朽。 在自身演化的世界里，他能压制万物血脉，振臂间利刃撕裂周天星斗，就连道祖鸿钧也难以抗衡。 此阵以十二祖巫为根基，唤醒沉睡在天地间的盘古意志，在量劫里百战百胜，那辉煌如大日的妖族，在盘古面前瑟瑟发抖连防抗的心思都没有。 大局已定，巫族注定统领洪荒，统领万族。 可是，在凯旋之前，祖巫后土被天道算计，身躯化作六道轮回，被死死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府。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缺了一角，没有土道祖巫的厚重道蕴加持，召唤出来的盘古虚影如风沙般瞬间消散。 为此，再培养出土道祖巫，成为迫在眉睫的任务。 幸好，后土化作圣人之际心有所感，将修为凝聚成浓郁的血脉精血，任何土道大巫用其淬炼身躯，最多百年便可突破成第十三位祖巫。 真本是巫族成为洪荒霸主的契机，可是，他们的选择出现了问题。 后土部落里，有两位贤德强者，后羿和夸父。 他们的实力同样高深莫测，与祖巫只差一线之隔，二巫在后土陨落的日子里，互相扶持，带领部落走出最难熬的阶段，如同黑夜的火把让巫族心生希望。 才华横溢的大巫令帝江难以抉择，又见其修为只差丝毫，索性把后土的精血被分成两份，令后羿和夸父各自服下。 他心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后土精血珍贵无比，集中服用难免有些可惜，不如分而食之造就两位祖巫，这样在后面的战斗中能更加顺利的屠光妖族。 结果，事与愿违。 二者的实力的确突飞猛进，后羿得到杀伐传承，箭矢撕裂虚空难以抵挡，夸父得到防御传承，身躯固若金汤如抵天之壁。 但，距离成为祖巫还是差之毫厘。 为此，巫族倾尽全力搜罗天材地宝，为他们寻找最后的突破契机。 可惜，十日升空。 夸父被金乌太子硬生生耗光力量，化作绵延数千里的桃林，后羿被捉到太阴星，化作吴刚日夜砍树。 后土的精血做了无用功，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为保盘古虚影继续征战，祖巫们只能各自拿出心头精血，将刑天催成第十三位祖巫，可他修行杀伐之道，无法像土道祖巫般，协助盘古虚影立身天地，导致虚影顶多打出三板斧，便会因气血亏空而消散。 自那以后，巫妖的实力再次平等。 后土的善良，帝江的愚钝，这都是前车之鉴。 元始天尊心思活络，喜欢谋划全局伺机而动，并非通天那般意气用事。 他从巫族的下场里，看到了管理阐教的办法。 资源毕竟有限，若是如帝江般平均分配，定会让那些有才之辈难以出头，碌碌之辈不思进取。 所以，要把根基深厚，福德双修的弟子重点培养，主动挑起门下弟子间的争斗。 嘲讽、挤兑、苛责、偏爱……这些负面情绪会鞭策众人不断前进，会让他们咬紧牙关不缀前行。 正因如此，广成子和南极被捧在手心，其余弟子则在修罗场里，满是怨恨的刻苦修行。 想到这里，文殊思绪有些复杂。 站在领袖的角度来说，元始天尊的办法是正确的，阐教十二金仙风光无限，洪荒中人人敬仰，黄龙那种庶出血脉，都被西海龙族奉座上宾。 当然，他也是负责的，弟子们各有名山大川做道场，手里灵宝威力强盛，在封神量劫里大放异彩，又亲自推演替身之法助他们顺利渡过量劫，更是舍下脸皮亲临黄河阵搭救众人。 文殊叹了口气，心里对他的怨恨，竟有些提不起来。 他将柳茶一饮而尽，说:“不必管他，东西都带来了么？” “那是自然，我比普贤要靠谱得多。”慈航明媚的笑着，拂袖间，几十种天材地宝落在面前，在地上吞吐着浓郁的灵力。 他脸上满是好奇，小心的问道:“师弟为何要收集宙道资源，这些东西紧俏难寻，阐教又没什么法术能与之搭配。” 文殊蹲在地上，把天材地宝仔细整理干净收好后，从怀里拿出对红蓝宝环来。 “五台山的阵法早已老旧，前几天检查时就发现了不少漏洞，我打算重新布置，以免被宵小之辈摸上来，这对水火双环你选个喜欢的，当做此次替我收集资源的报酬。” 慈航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将火环轻轻捏了起来，眼里充盈着欢喜，说道。 “师弟也太慷慨了些，这宝物制作精致法则浑厚，应该是南海丞相云开山锻造而成，虽是后天灵宝也算得上珍贵之物，竟能~ 咦，来了个小虫！” 慈航骤然将火环收起，眼神狠辣的紧盯南方。 铿！ 金铁争鸣声响起，苍穹上顿时风起云涌，散发着荧荧宝光的金色大手从天而降，在山脉里精准的捏出条百丈蟒蛇来。 “放肆，竟敢来此撒野。” 慈航低声呵斥道，金道气息化作刀剑洪流不断冲刷，将蟒蛇身躯割裂的千疮百孔。 砰~ 气息奄奄的蟒蛇摔在山间，璀璨锋利的宝剑盘旋飞出，便要将其枭首，上百颗金珠萦绕在山林间堵住退路。 谁知，那蟒蛇竟不躲闪，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化作红袍男子磕头行礼。 “晚辈尤和，给文殊前辈请安。” 第十九章 尤和三宝立承诺 尤和狼狈不堪的跪倒在地，左臂空空如也，袖子随风晃动。 他气息微弱，脸色惨白，额上满是冰冷的汗水。 慈航识趣的离开五台山，文殊不理不睬，专心的烹煮着茶水，任凭他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液。 “前辈，在下知错。”尤和声音沙哑，如风烛残年的老者般，语气中满是懊悔。 “无妨，因果了结，与我而言反倒轻松，日后五台山与赤水河并无半分瓜葛，回去告诉尤节，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了。” 文殊头也不抬的说道，掌心微微摇曳着灵力，便要催动护山大阵，将尤和推出去。 “前辈且慢。” 尤和连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个长条红木盒子。 撕拉。 枯黄的符纸被撕碎，指甲大的仙鹤，密密麻麻的顺着缝隙振翅飞出。 极致的生机盎然爆发，四肢百骸顿时麻酥酥的跳动起来，似乎血液经脉都在振臂高呼，想要得到里面的宝物。 木盒打开，内部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二十朵赤色灵芝，生机汹涌如海浪般奔涌不息，那些飘渺的仙鹤便是灵芝气息所化。 “前辈，龙族特有的赤血灵芝，用来恢复肉身效果极佳，只有真龙的口涎落在礁石上，才有三成几率催生而出，不如您尝尝味道如何？” 尤和强撑着把木盒递过去，却被文殊推开。 赤血灵芝珍贵无比，对于蕴养肉身强度有着奇效，和阐教的八九玄功搭配最合适不过。 可蛟龙年迈，新蟒稚嫩，拿出自己急需的宝物，定然有所求。 境界过低，再惹因果，对自身的修行并无益处。 “拿回去吧。”文殊淡淡说道。 “前辈你再看。” 尤和被拒绝丝毫不气馁，仿佛早就料到此情此景。 他从怀里拿出个蓝色的小船，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南海特有的腥咸味道霎时飘了出来。 小船凭空见涨，几个呼吸便化作百米，三十六头无目蓝鳞雀尾鱼，背着白杏碧水旗熠熠生辉。 海水凭空出现，萦绕在小船下方，不断翻滚着卷起骇浪。 “当年，父亲彻底掌控赤水，大大提升了七太子的声望，殿下心生欢喜，特意打造此宝作为奖赏。 这些蓝光冰旗鱼都是精怪所化，飞驰时以水道的潮起日行八百里，杀敌时以冰道的凛冬唤起冰天雪地。 不过，这是殿下的母族打造而成，样子总要比别的花哨些，前辈莫要嫌弃。” 文殊颇有些无奈的揉揉额头，对尤和摆了摆手。“拿走拿走。” 尤和耸肩膀，又拿出截干巴巴的树根来。 “前辈，不如再加上这个？” 树根曲折交错，纹路如眼眸般，拿在手里有种淡淡的花香。 文殊拿着树根观察几圈后，满是惊讶的问道。“这是疏花水柏枝？” “没错。”尤和眼睛一亮，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前辈果然慧眼如炬，疏花水柏枝是瀛洲仙岛特有的灵根，在蓬莱战役里遁入虚空，父亲侥幸得了半截树根，内部蕴含的水道灵韵格外浓郁，最适合您这个阶段体悟大道了。 三件宝物加起来，不知能否让您听听我的请求。” “你说。” 文殊挥手把宝物收入囊中，示意尤和坐在对面。 “父王快不行了。”尤和刚坐下，便沉声说道。 “他每日要服用大量柏翠，来支撑肉身不再腐烂，外人眼里的声势威赫就是花架子而已。 群敌环饲，我又刚刚突破境界，短时间无法提升实力，七太子又在闭关修行，赤水河即将迎来浩劫。 我们父子已无路可走，注定会被敌人乱刃分尸。 这是赤水河最珍贵的宝物，希望前辈能在生死存亡之际施以援手。 若是能将我父子救出水火，赤水河日后就是您的大本营，若是有心无力，能把魂魄捞回来也可，若是魂魄也保不住，就请前辈将其捏碎，总好过落入敌人手里，日夜搜魂炼魄。” “什么？”听闻此言，文殊有些错愕。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尤节虽年迈，但近万年的记忆却是稀世珍宝，谁知道他的魂魄深处，隐藏着什么秘密。 南海的势力分布，龙族的传承秘境，跃龙门的感悟心得…… 到那时，魂飞魄散的确是极好的下场。 “你当真这么决定？”文殊紧盯着尤和说道。 “自然。”尤和眼神坚定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日后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文殊拍拍尤和的肩膀，后者身躯虚弱的不断摇晃，气喘吁吁的说:“前辈，我这里还有一物。” “还有宝贝？” “前辈说笑了，宝贝倒是算不上。”尤和拿出条精致的丝帕来，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绒花。 文殊皱起眉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图案，低声说道:“这可是怨意？” “没错，在我袖子里发现的。” “我知道了，你走吧，赶去蛟龙王，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多谢前辈。” 千疮百孔的巨蟒飞速离去，文殊拿着丝帕微微握紧。 这是情道的手段，能悄无声息的扩大怨恨。 安石拦杀受尤和之命，白白丢掉了性命，却不知道尤和的嫉妒怨恨，竟是因为此物。 有能力悄无声息的种下此种手段，对方肯定不是外面的那些仇家。 是自己人，不，是南海的手段。 怪不得，尤和如今只求解脱，原来他早就发现了里面的端倪。 老蛟龙被同族惦记上了。 文殊把疏花水柏枝拿了起来，感受着里面浓郁的气息，心情顿时觉得无比顺畅。 能够凭此物推演蓬莱的手段，文殊共知道四个。 宙道的吊古寻幽，智道的拨云见日，木道的顺藤摸瓜，信道的搜扬侧陋。 吊古寻幽是玄都的绝技，凭借此手段在北俱芦洲的茫茫毒雾里，带领上千万人族完成迁徙，但他和文殊从未搭过话，这条路很明显行不通。 拨云见日是准提圣人的所创，记录在《七星宏愿》的第六篇，只能等到文殊去了西方才能拿到。 顺藤摸瓜是扬眉的传承，就藏在慈航的第八片柳叶里，如今净瓶才六叶，等到八叶最起码也要几十年。 最后，就只剩下搜扬侧陋了，掌握在秦天君手里，他才被文殊斩杀，又怎会配合。 “罢了，耐心等待总有办法，不如先去万寿山，把温良的机缘拿到手再说。” 第二十章 青舟疾驰两千里 体态优雅的鹧鸟，正迎着太阳星盘旋飞舞。 温暖的希望光辉，缓缓渗透在轻巧的骨骼中，在羽毛中缀满奇幻的色彩。 这些瑞兽喜欢出现在辰时，随着最浓郁的阳光雀跃振翅，用特有的太阳真意淬炼肉身。 鹧鸟娇艳柔美，却是天生嗜血的生灵，在盛大的战役中定会出现它们的身影，盘旋在胜方的上空审度着满是猩红的场面。 忽然，苍穹上有颗湛蓝的流星飞速掠过。 咕咕咕，咕咕咕~ 鹧鸟群突然被流星冲撞散开，如美好的画卷被粗暴撕碎，立刻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 在唾沫横飞的怒骂中，流星化作精巧的蓝色小舟，内部楼宇亭台富丽堂皇，碧波盘柱雕梁画栋，琼台玉阁巧夺天工，在底部用龙族道痕书写着大大的“青”字。 五彩斑斓的烟雾，化作无数海洋的灵虚影，萦绕在小船周围，不断孕育又陆续碎裂着。 蓝鳞雀尾鱼群神采奕奕，鳞片闪耀夺目，杏旗迎风招展。 它们列着方队踏浪而行，腥咸的海水从虚空中接连涌出，推动小舟平稳的飞驰着。 文殊神色平淡，站在青舟之上，手持寒潮净瓶，陆续打出宝印催动鱼群前行。 “龙族果然财大气粗，将这青舟打造的如此奢华，内部的琼楼玉阁比纣王的鹿台都要豪华，封印的三十六头异兽身含冰蛟血脉，用来拉舟速度仅次于纵地金光法。 这名字起的也有意思，蕴含冰水两道，蓝鱼白旗却叫青舟，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打造此宝的生灵定不是无名之辈。” 龙族，这个从上古时代便称霸洪荒的种族，积累的宝物和财富数不胜数，这青舟不过是宝库里的沧海砂砾罢了。 不过，空有宝山，却无守山的本领，他们沉迷于往日的辉煌，从未低下头认清现状。 在前世，龙族不思进取大能接连陨落，龙王性格懦弱种族因内斗元气大伤，不断被各方势力趁机揩油。 巍峨繁华的龙宫，眼花缭乱的资源，取之不竭的灵泉，终究被贪婪的外来者瓜分干净，整个种族除了灵山的八部众还能苟延残喘之外，便只剩下天庭行云布雨的几位正神了。 哗啦，哗啦啦~ 河水拍击岸边的声音，拉回了文殊的思绪。 前方，奔腾而出的江河气势磅礴，卷起惊涛骇浪奔腾不息。 江水穿山越岭，气势汹涌的翻滚着、呼啸着、轰鸣着……如下山猛虎，如脱缰野马，如古老的巨龙奔腾而来。 青舟驶进江河范围，两侧的水道痕迹渐渐明亮起来，速度随之暴涨三成，蓝鳞雀尾鱼群焕发生机，随着浪潮摇尾跳跃着。 文殊心中意念微动，手掐八个宝印，接连打在舟梆上。 呼呼呼！ 风道-扶摇。 中间十二只蓝鳞雀尾鱼鳞片化作莹莹翠绿，背上小旗子光彩夺目无风自动，白杏快速成熟从旗面上掉落爆炸，化作上万对轻巧的翅膀扎根在背鳍处。 铿！ 金道-勇往。 紧接着，左边的十二只蓝鳞雀尾鱼默契的打了个滚，空洞的眼眶里长出拇指大金珠，鳞片如烟雾般散落于尘埃，显露出下方金灿灿的皮肉，嘴里嘶吼着发出金铁争鸣的声音。 哗哗哗！ 水道-行舟。 右边的十二只蓝鳞雀尾鱼鳞片变的又宽又软，如轻纱般微微摇曳着，点点星光随着身躯摆动而坠落，青舟的水浪仿佛被注入了活性，撞击着散发出雀跃的欣喜。 鱼群众星捧月，将青舟围绕在中心，清秀的双眼虚影凭空出现，骤然睁开显露出眼眸中的星辰流转。 移动阵法--潮起！ 嗖！ 青舟高歌猛进，气势恢弘的疾驰而出。 磅礴的江河顷刻间被青舟切开，中间形成宽阔深邃的沟渠，鱼虾惊慌失措的胡乱逃窜，众多精怪躲在暗处心生警惕。 过了许久，待到青舟消失在天边，江河才缓和过来，轰然合并。 轰隆！ 浩大的声势，将附近山林的雀鸟吓得振翅高飞。 “秒！”文殊脸上的惊喜难以掩盖，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山脉森林，心中顿时昂扬着豪情壮志。 哗~ 青舟卷起惊涛顺水飞驰，如魁梧的蛟龙乘风破浪两千里，片刻间横跨三江来到万寿山脉附近。 脱离水域堪堪千米，青舟速度骤然暴降，如烟花般绚烂后回归沉寂，蓝鳞雀尾鱼恢复原状，呆呆怔怔的游离在身边。 文殊跳了下去，将其收在寒潮瓶里，朝着五庄观的位置前行。 漫无边际的树林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地上散落着零星的蘑菇灵植，古老的道馆坐落在林海间，散发着森严肃穆的气息。 清风童子正坐在霸王蘑上发呆，目光担忧的时常散落在院内，那个趴满小兽的房间依旧大门紧闭，里面传来阵阵的衰败的草木气息。 “唉~” 他沮丧着小脸靠在柔软的伞盖上，用手指勾着光华的表面，在心里默默为明月祈福。 就在这时，微微凛冽的气息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清风道友，别来无恙。” 穿着素袍的文殊，正笑盈盈的站在面前，他伸出手摸了摸清风的头，淡淡的冰雪味道格外清新。 “文殊道友，竟然是你！” 清风小脸上满是兴奋，他连忙从霸王蘑上跳了下去，拉着文殊的衣袖，便朝着五庄观里面走去。 “师尊去火云洞找红云师叔论道，起码也早三五年才能回来，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交代过，等你再来定要多送些落叶。” 清香袅袅升起，散发着雍容的气息。 清风童子性子急躁，带文殊来到大殿后，便迫不及待的出去采摘落叶。 文殊喝着五庄观特有的香茶，静静的等待着。 万海净水还是略有些寒凉，若是能再放进八斤人参果树叶，就能彻底中和内部的寒意，到时自己也能在瓶中培养其它兽群和资源。 人参果树的叶子蕴含水土两道，将其掷入瓶中会凝聚出富饶的河床，适合移植些蚌类和螺类，若添加三百斤海中石，有几率凝结出岛屿，到时候青花蟹的产量会提升不少。 文殊用手指敲打着桌案，心里对于瓶中的一亩三分地，规划的明明白白。 前世数万载的人生阅历，就是他最大的财富，能够在仅有的条件里谋篇布局，从而争取最大利益。 这时，清风忽然拎着花篮，从外面冲了进来。 珍贵的人参果树叶，在篮子里堆成小山，随着跑动还掉出来不少。 “文殊道友，你看这些可够？” 第二十一章 落叶化雨入万海 清风步履匆匆，半柱香左右，就挎着篮子走了进来。 “道友，这些可够？” 篮子里的落叶生机盎然，很显然是刚刚凋落便被捡起，内部蕴含的春意分外浓郁。 文殊连忙将树叶接了过去，将其均匀的散落在万海净水上空。 两成的落叶堆积在漂浮的冰晶上，剩下的八成直接坠落于海。 绿叶洋洋洒洒缓缓沉落，浩瀚的落叶雨，引起蟾群的注意， 报忧蟾呱呱的叫着，伸出舌头将落叶拉了过去，平整的铺放在浮萍表面，开始在叶子的缝隙中产卵，颗颗圆润的金珠柔软粘稠，如葡萄般铺满浮萍。 和报忧蟾相同，青花蟹也在利用这场馈赠。 它们在落叶中，感受到充盈的草木生机，连忙夹过去放进嘴里不断咀嚼着，将其嚼碎吐在背后的珊瑚中。 茂盛的珊瑚上，密密麻麻的小青花蟹，正欢天喜地的吃着父母嚼碎的食物，背后略微有些凸起。 被两个兽群瓜分后，落叶还剩下六成，继续下坠来到粉晶水母的领地。 相比之下，这些水母则无动于衷，依旧静静的悬浮在海水中，任凭落叶在身边坠落消散，哪怕掉在头顶也不为所动。 它们以悲痛为食，其它的食材再昂贵，也不能令其心动半分。 再往下，落叶坠落海底，胖乎乎的绿河马正忙个不停，把落叶收集着堆成小山，眼露精光的不断欢呼着:“发财了，发财了，我老六果然是气运瑞兽。” 过了良久，落叶带来的嘈杂逐渐回归平静。 除了添加大量的绿色之外，整片海洋看起来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这需要耐心的等待，让彻底落叶消散于海，木道就会在这片天地中绽放色彩。 首先，海面上的冰晶会融化成水，海洋散去寒意成为水族的温床。 其次，报忧蟾的卵开始孵化，青花蟹的幼崽脱离珊瑚自立门户，两种兽群产量暴涨，到时正好面临法术的第二次喂养。 最后，海底的落叶和兽群粪便融合，产生淤泥蕴养海床，万毒河马吸收杂质净化海域，寒潮瓶也会因此底蕴暴涨。 这就是统领之道。 蕴养资源场地，不能一撮而就，要日久天长潜移默化，悉心栽培。 兽群、精怪、道痕、灵根……众多因素要环环相扣，形成生态的闭环，先做到自己自足后，才能徐徐图之采摘胜利果实。 这就像尤节的赤水河，每个兽群和灵植都能茁壮成长，生产出大量的资源，作为主人的尤节只需要坐收渔利即可。 宝物中的天地底蕴，永远都赶不上外界的名山大川，但好在容易掌控不怕叛逃，佛门的诸天之法便有几丝味道在里面。 现在的海域，不过是雏形而已，想到将其拓展到完整的资源场地，任重而道远。 文殊将意识从寒潮瓶里退去，在袖子里掏出个晶莹湛蓝的灵环。 光彩夺目的灵环充斥着寒意，刚拿出不过两息而已，地面上便蔓延着细小的冰晶。 “清风道友，这冰环是我斩杀敌人所得，催动起来能唤起滔天水浪，又有凝水成冰的功效，今日便送你结个善缘如何。” 清风见到灵环，眼里骤然闪烁着兴奋的神采。 冰环打造的样子新奇，表面雕刻着无数贝壳凹槽，隐约能听到这些小东西咔哒咔哒的拍壳声。 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其拿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充盈在指尖格外舒服，这件宝贝让他心生欢喜，就连对文殊的称呼都变了。 “多谢前辈！” 文殊笑着摆了摆手，主动朝着五庄观外走去。 镇元子不在五庄观，并不代表这里能肆意出入，大能的手段神秘莫测，哪怕远在火云洞，也能发现道场的风吹草动。 来五庄观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待着反而有些刻意。 不如趁早离开，这位地仙之祖对自己的关注，也能少上许多。 清风拿着冰环爱不释手，心里对文殊的好感暴涨。 他发现文殊和其它阐教弟子有所不同，身上并未见到丝毫大教弟子的傲气，反而彬彬有礼性格温和。 尤其是每次见面，都会拿出自己喜欢的宝贝，这种大好人世上绝无仅有。 见文殊即将离开，清风顿时有些不舍。 师尊不在，他终日惦记着明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有个顺眼的人来，没聊上几句就要匆匆离开，这让他如何甘心？ “文殊前辈，我在后院种了不少果子，要不带您去尝尝？” “前辈，那朵天边云是师尊的道痕所化，入夜会变成璀璨的星灯，要不我为您留个偏殿，用来晚上观看如何？” 文殊摇摇头，笑着拒绝了清风的邀请。 修行寂寞，无论是多孤僻的修士，都会每隔段时间出来和朋友聚聚，就像普贤性格内向，却总喜欢往五台山跑。 清风心中的落寞文殊感同身受，若是平日里，还巴不得留下来蹭吃蹭喝。 可惜，时间太紧了，距离攻打万仙阵还有月余，再之后便是离开阐教加入西方，温良的机缘这次拿不到，就只能等到西游量劫里再作打算。 到时候，佛门万众瞩目，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吸引无数目光，在那种情况下来五庄观偷机缘，简直是天方夜谭。 “还是要趁早啊，免得夜长梦多。” 文殊摩挲着寒潮瓶，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明月的房门。 淡淡衰败的气息掺杂在清香里，被隐藏的极好，文殊也是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 距离他上次拜访，已经过去了整月，可这明月童子好的也忒慢了些。 镇元子精通厚土之道，又有人参果树傍身，洪荒中什么疗伤圣药没有，怎会让爱徒的伤势硬生生拖了如此之久。 更何况，他的至交好友红云，如今成了地皇功德无量，从指甲盖里拿出些残羹冷炙，就足够这小童子活蹦乱跳了，怎会如此狼狈不堪气若游丝。 想到这里，文殊对清风问道:“清风道友，这明月道友的伤势迟迟不好，可是手里缺少治疗的宝贝，我手里有滴三光神水，若有需要尽管拿去用。” 清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看着明月的房门，语气唏嘘。“若是三光神水能解决就好了~” 第二十二章 雷击木下赖土鸣 天地初开之际，万寿山孕育出一位强大的生灵。 他怀抱地书而生，背靠人参果树，初露锋芒已是大罗之境，更在紫霄宫成座上宾。 在芸芸众生里，他如暗黑的明月，皓洁璀璨，风光无限，被鸿钧封为地仙之祖后，被天道寄托扶持万物的希望和重任。 他就是万寿山五庄观之主，德高望重的镇元子。 可惜的是，镇元子的至交好友，在量劫中被妖庭联合血海杀害，为保住好友真灵不散，他只能牺牲人参果树大半灵性，将其蕴养在树干内部。又在护佑人族时孤身对抗上亿妖族，地书硬生生被磨损了三分灵韵，导致修为境界难以寸劲。 接踵而至的坎坷，使熠熠生辉的镇元子光芒消散，最终坠落尘埃。 这令人唏嘘的故事，从巫妖量劫流传至今，更是常被清风明月挂在嘴边。 文殊走在林间，闲庭信步的朝西方走去，他信手挥洒，身后缀满彩色的蘑菇灵根。 镇元子的故事，不可全信。 古老的事迹看似传奇神秘，实际上却被剥夺了真实性。 那些听了热泪盈眶的故事，不过是争夺名声的手段，真正的污秽，往往隐藏在最光鲜的色彩背后。 嘎吱，嘎吱~ 湿润的落叶被踩，发出生涩黏腻的声音。 “设身处地的去想，若我就是那位日游神温良，遇到金仙传承为何不独吞，反而要将其上报杨任，令整个太岁部分而食之。” 文殊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仿佛能透过层层祥云，看见高大巍峨的南天门。 他从未小看过人心的贪婪，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连圣人也不能免俗，好比自己被逼死在须弥山那般，凶手不正是相处了数万年的同僚么。 所以，究竟是什么能因素，能让温良克制住内心的欲望。 不想，不能，还是不敢？ 稀疏的雨水悄然落下，即将入夏，这是春天对万物最后的馈赠。 苍松翠柏，藤蔓荆棘，雀跃着接受春雨的洗礼。 无数蘑菇灵植错落在林间，在微风的撩拨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文殊坐在树木的枝杈上，耐心的等待着奇迹出现。 雨后，气息凛冽，如白纸般纯净，小虫子们哼哧哼哧的，推开缀满露水的叶子，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它们要抓紧时间捕捉猎物，因为雨夜的寒潮即将涌现。 天色渐晚，皓洁的白玉盘高挂苍穹。 月光如盏中美酒洋溢落下，笼罩在万寿山脉，将整个天地映衬得明媚无暇。 文殊穿着淡雅的素白长袍，略显沧桑的脸庞在月光中，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但双眼却始终明亮清澈。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树林，全神贯注的寻找着蛤蟆的踪迹，可等到深夜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在西边么~” 夜里，山间的寒风吹起，那些外出觅食的虫子，连忙扛着食物跑回洞里瑟瑟发抖。 茂盛的叶子上，逐渐出现了细碎的冰晶，呼吸化作白雾在面前蒸腾着。 文殊的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南北方向的树林。 来不及了。 长时间停留在万寿山实在说不过去，定会引起镇元子的注意，到时候东窗事发，自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罢了，古往今来，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幸事，既然苦苦寻觅而不得，那便是于我无缘了。” 文殊在心里安慰自己，将不甘和无奈压制下去后，从寒潮瓶中拿出青舟。 哗~ 水浪弥漫在林间，三十六头蓝鳞雀尾鱼欢呼着，围绕在文殊身边摇头摆尾。 “呱~” 就在他即将踏上青舟离开万寿山脉时，远处忽然传来慵懒的蟾鸣声，令心情骤然明亮起来。 文殊连忙跳下青舟，顺着声音朝前方跑去，在百米外果然见到只肥硕的黄色蛤蟆。 “这是~赖土蛤蟆!” 赖土蛤蟆，泥道异兽，喜欢吃蕴含草根的黄泥。 若将其培养成金仙境界，背后会长出黄褐色的晶石，能凭此物进入涂山隐藏在青丘的秘境。 温良机缘里的蛤蟆，就是眼前的这只！ 赖土蛤蟆摇摇晃晃的走在林间，舌头灵敏的卷起蘑菇塞进嘴中，慢条斯理的品味着。 文殊放下心中重担，收了青舟，便远远跟在赖土蛤蟆身后。 这家伙的饭量极大，不断的吞咽着食物，肚子仿佛是个无底洞般。 它除了蘑菇灵植，奇花异草也喜欢吃，风卷残云的三个时辰后，才美滋滋的打了个饱嗝，朝远处蹦蹦跳跳的跑开。 文殊连忙跟随在身后，发现它跳跃时体态轻盈，对林间树木的位置格外了解，七拐八拐的便来到棵松树下。 松树枝干粗转，年轮罗列的密密麻麻。 它内部中空，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外面却是春意盎然，枝条肆意伸展，底部有个大洞张开着，任凭雨水流淌进去。 赖土蛤蟆明显吃的太多了，步履蹒跚的直接跳进树洞。 文殊来到松树近前，轻轻抚摸粗糙的松树表面，古老的气息悠然而生。 这是常见的雷击木，在雨夜中被雷霆点燃，内部燃烧数日形成炭，外部因雨水的冲刷幸免遇难，仍旧顽强的生长着。 但祸福相伴，木道和雷道聚集在树根，会在枝干里酝酿天地，是精怪们最钟爱的洞穴。 他顺着树洞钻进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这是片挺拔青翠的竹林，里面错落着几枚青色山石，雨水流进天地，化作潺潺的小溪流淌着。 和外面的夜深霜重相反，这处天地温暖如春，和煦的微风从角落吹起。 赖土蛤蟆正趴在竹林中心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文殊走在林中，发现翠竹、山石、小溪都是凡品，并无办法蕴含灵力之物。 “怎会如此？”他有些疑惑不解的继续探查数遍，才发觉这里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宝物。 唉~ 很多时候，机缘就是这么捉弄人心，它经常跳在眼前，充满诱惑的搔首弄姿，但费尽周折却始终够不到，让人辗转反侧心生煎熬。 不过，这也是机缘的美妙之处。 文殊想到这里，心惊骤然豁达，直接扭头朝外面走去。 “呱~” 在他即将走出树洞时，睡梦中的赖土蛤蟆，突然发出清脆的叫声，仿佛是在嘲笑他做了无用功。 文殊并未停下脚步，来到了洞口处，但这蛤蟆又接连叫了起来，眼里还满是嘲讽。 文殊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瞬间来到赖土蛤蟆面前，一脚将其踹飞。 “我让你叫。” 砰！ 赖土蛤蟆如风筝般撞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顾虑~ 它的腮帮子像是泄了气，从嘴里吐出块绿色的宝石来。 “将军快走，我们来殿后。” “不好，草木兵将又活过来了。” “谁来救救我兄长，他还在流血。” “呔，儿郎们听我号令。” 第二十三章 凛冬杀伐破祥瑞 绿色宝石纯净通透，带着清新舒适之感，它掉落在泥土里，不沾染半分污垢，正吞吐着明媚的光芒。 文殊捡起来放在指间把玩着，淡淡的温润感伴随着柔嫩细腻。 这种石头叫做长舌，会记录周围所发生的声音，经历沧海桑田将历史带到千年，万年之后。 长舌由金道和石道聚集而生，多数产于金灵脉和石矿的交界处，在西方的庚金之地比比皆是，在东方倒是很少见。 佛门的菩萨们传道洪荒时，喜欢事先准出上万颗长舌，对着日夜诵读经文，再将其赏赐给门下佛子，美其名曰降下神迹时时陪伴。 文殊前世也做过这种事，对于长舌宝石的使用技巧，自然了熟于心。 灵力顺着指尖涌入后，嘈杂的声音在长舌的内部响起。 “这些该死的草木兵将，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好，那轮明月又升起来了。” “我的兄长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就在五庄观南面的山丘下，谁能帮我去送些草药。” “哈哈蛤，孩子们，让老夫来为尔等开路，火来！” 杂乱无章的话语，为文殊描述出古老的战场。 这应该是当初妖庭攻打万寿山时，那些作为先锋被困杀于此的妖兵。 从它们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万寿山的防御阵法格外威猛，能召唤出源源不断的草木兵将，将这些先锋轻松斩杀埋葬于此。 “它们说的应该是草木皆兵，人参果树的伴生阵法，此阵千变万化，能通过核心宝物转换，从而更改阵法的属性。镇元子前世就将空中火掷入阵中，将其转化成火道的焚天君子，这才抵抗住妖庭最猛烈的那波进攻。” 文殊站在原地静静的聆听着，草木窸窣声，烟火弥漫声，诅咒怒骂声交织着，在脑海中形成壮阔的画面。 “卢溪将军，请跟我来。” “你们快走吧，我的肉身已经被树根吸食大半，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是最后两句话，紧接着外界嘈杂的声音逐渐微弱，几息后回归沉寂，再过几息从头再次播放。 “将军快走，我们来殿后。” 卢溪。 文殊微微皱起眉头，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里面的话语都是求救、怒骂、哭泣、哀求……就最后两句还有些价值。 “温良肯定也得了这块长舌，为何没有将其公之于众，毕竟这可是给镇元子助涨声势，从而为天庭拉拢友军的好机会，难不成还有什么线索，是我没有发现的。” 文殊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头绪，索性把长舌放进寒潮瓶，将躲在角落里的赖土蛤蟆抓起来，催动青舟直接离开万寿山脉。 蓝鳞雀尾鱼列着方阵在苍穹飞驰，文殊拿出寒潮瓶，想把赖土蛤蟆扔进去，却受到寒潮瓶的排斥。 嗯？ 文殊皱起眉头，发现宝瓶散发的排斥感极强。 照常理，在内部天地足够宽敞的情况下，寒潮瓶能囊括洪荒万物，但对于同样拥有内部天地的生灵会产生排斥。 文殊把赖土蛤蟆拿在手中观察，发现这小家伙晕乎乎的瘫软成水，正翻着白眼连连作呕。 它身上的黄褐皮肤粗糙无比，细枝末节的地方还略微有些起皮。 文殊好奇的用指甲将外皮撕开，露出里面珠光宝气的皮肤。 原来这并非是赖土蛤蟆，而是只壶天！ 壶天属于宙道，腹中蕴养山海，需要大量的草木精华，来维持山海世界的生机。 这种异兽生命力极其顽强，灵智却生来懵懵懂懂。 文殊轻轻抚摸着壶天的肚皮，后者舒服的蹭了蹭手掌，缓缓张开了嘴巴。 嗖~ 神识没入嘴中，阵阵香气充斥在鼻腔里，睁开眼后，只见漫山遍野的花朵映入眼帘。 这是片无边无际的花海。 鲜花争奇斗艳的盛开着，娇艳明媚的花瓣如稀世珍品，随风摇曳纷纷掉落盘旋。 呼呼呼~ 微风吹起，天地间花瓣纷飞，化作上万只羚羊朝文殊撞了过来。 花瓣组成的羚羊身躯中空而庞大，羊角上闪烁着寒光，最低也是人仙境界的存在。 呜呜呜~ 硕大无比的灭龟骤然出现，朝着花海飞驰而去，死寂的力量强横霸道，将所有触碰到的羚羊无力防抗，纷纷化作淤泥坠落在花海中。 紧接着，寂蛇顺着衣袖飞出，在花海深处游历，所到之处满是腐烂衰败，像是纯净的湖水被墨汁渲染成泥潭般。 簌簌，簌簌簌……淤泥里，蔓延生长出无数翠绿，随着根茎茁壮成长，花海再次形成。 点点火光悄然出现，眨眼间将花海点燃，那些娇艳明媚的花朵在火焰中绽放，催动火海浪潮翻滚涌动，朝着文殊的方向盖了过来。 “不好。” 文殊连忙将神识退出壶天，火海砰然盖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化作滔天巨兽嘶吼咆哮，想要寻找那位不速之客将其撕碎。 寂蛇和灭龟来不及躲避，被巨兽抓起来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青舟上，文殊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但脸上的惊喜却难以掩盖。 天道酬勤，壶天体内的花海，才是真正的金仙传承！ 就在此时，无数金色莲花悄然绽放，将青舟围绕的水泄不通。 飘渺的仙乐声响起，化作仙女宫娥翩翩起舞，祥云千朵氤氲生姿，金灯璎珞明珠缀满其中。 三颗斗大的舍利浮现在青舟上方，熠熠生辉垂下万千丝绦。 “又弄这些祥瑞之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本事。” 文殊冷哼一声，宝印结出拍在青舟上。 嘟嘟嘟~ 云道-欲来。 十八只蓝鳞雀尾鱼首尾相连，冒出蒸腾的黑气化作厚厚的乌云，压抑的气息充斥在青舟上，无数雷霆游走在乌云内部争鸣不断。 唔唔唔~ 水道-凝冰。 十二只蓝鳞雀尾鱼身躯暴涨，体内中空的挂在青舟后方，长着大嘴不断吹出刺骨的寒风，六芒冰晶聚水凝结飘逸在天地间，绽放着夺目绚烂的色彩。 簌簌簌~ 光道-万丈 剩下的六只蓝鳞雀尾鱼双目放光，聚集在青舟中心化作明珠，光芒肆无忌惮的审视着天地，连接乌云冰晶唤起灵力的浪潮。 杀伐阵法--凛冬！ 呼！ 磅礴的冰雪骤然出现，无穷无尽的疯狂拍打，凛冽的寒风如巨龙般呼啸着，向所能触及的所有宣泄着疯狂的力量。 冰在吼，雪在飘，风在刮。 那些绽放在青舟面前的繁华盛景，如泡沫般被轻松摧毁，仙女宫娥惊慌失措的疯狂逃窜，金灯璎珞化作尘埃，风雪聚集着化作万丈巨龙，摧枯拉朽的朝前方杀去。 咔嚓，空间碎裂，从里面掉出个惊慌失措的沙弥来。 “文殊前辈手下留情，晚辈素明，是西方金蝉座下弟子。” 第二十四章 二目山金蝉拉拢 啾嘟嘟，啾嘟嘟。 灰背鹧鸪隐藏在树冠深处啼叫着，声音好似银铃般清脆。 清晨，青草上缀满硕大的露珠，微微摇曳着低下了头。 浓郁的烟雾氤氲蒸腾，将二目山遮蔽在阳光下。 这座山峰处于洞庭湖北脉，和赤水河的位置相反，山上零星长着几棵古树，遍地都是金黄的麦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二目山的主人叫江汉，本体是只金钱龟。 在巫妖量劫中，江汉被巫族逼迫加入天庭，因精通智道推演之法，被指派到涂山老祖手下，协助诸位智道大圣共同推演周天星斗大阵。 当然，江汉实力微弱，并没有资格插足主阵的运转，被涂山安排负责七周三环的灿星小阵，通过风道、水道两种力量，点亮和风、滇藏两颗星辰令其光芒闪耀万丈，为周天星斗正常运转作辅助之功。 金钱龟血脉天生适合智道推演，来到周天星斗大阵后更是如鱼得水，涂山对江汉格外器重，亲自布阵拆阵教导，不过百年左右，江汉便成为独当一面的智道大能。 可惜，洪荒的所有智道生灵，都有个共同的敌人。 天道。 天道讲究循规蹈矩，智道推演未来，避灾祸，抢机缘，令天道运行的轨迹出现偏差。 周天星斗大阵出现后，震惊洪荒的同时，还将智道这个流派推到巅峰。 白泽、伏羲、涂山……数位才华横溢的智道大能，在帝俊的带领下联手开拓创新，以蝼蚁之穴溃入天道，将其小势全都扳倒在妖族。 短短千年，智道风光无限，将其余流派死死压制在下方难以出头。 但，世间万物讲究平衡，互相制约天地才能走的长远。 为此，天道运转，催生出新的流派来压制智道。 运道。 运道气势恢宏，将虚无缥缈的气运凝聚为根基，幻化成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等众多瑞祥，任你千般算计我依旧屹立不倒。 福灵心智、顺风顺水、时来运转、凤鸣朝阳……气运流派百家争鸣，如磐石在智道的风浪中岿然不动。 曾有位大能，顶着洪福齐天的气运，单枪匹马冲进周天星斗大阵，在万亿星辰下片叶不沾身，弹指间星辰碎裂妖族死伤无数。 江汉便是在那次浩劫里身受重伤，修为倒退至地仙中期，躲在着二目山苟延残喘。 “文殊前辈请随我来，大老爷在里面恭候多时了。”素明谄媚的在前方引路，他的僧袍支离破碎，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来。 冰雪的灵韵如跗骨之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阻拦肉身恢复，并朝着四肢百骸疯狂的扭动着。 素明快步走在前方，呲牙咧嘴的吸着凉气，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索性化作游鱼无水漂流。 穿过二目山的雾霭，庚金气息骤然充斥在天地间。 点星竹林绽放着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辉，满是萧杀之意。 地上，流水潺潺，石头上长满青苔，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有些突兀。 嫩黄的竹笋破土而出，贪婪的吸收灵力。 游鱼带着文殊来到山腰处，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烟雾缭绕，蟾鸣声起。 金钱龟化作兽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背上坐着个中年男子。 他一袭金色长衫，脸上尽是冷漠，居高临夏的俯视众生。 点星竹林的光辉映照在脸上，将面容衬托的冷艳无暇，微眯的双眼里，流露出冷峻的杀机。 他就是大罗金仙，执法西方，杀伐果断，准提圣人的亲传弟子，弥勒未来佛的师弟金蝉子！ 他是洪荒异种六翅金蝉所化，天生暴虐残忍，掌管西方罚恶之则，无数宵小之辈被他缉拿，无数邪门歪道被他斩首，用尸山血海白骨累累为根基，建造出西方的繁华盛世。 他双手沾满鲜血，在花团锦簇祥瑞漫天的须弥山，却无人感触及锋芒。 “上来坐吧。”金蝉子坐在龟背上，对文殊招了招手。 他地位崇高，又是大罗金仙境界，却没有丝毫上位者的架子，反而有些客气随和。 文殊也不矫情，纵身跳上金钱龟，坐在了金蝉子的对面。 “前辈有何吩咐？” “圣人说，在东方出现了大智慧果位，便想着过来拉拢。”金蝉子淡淡的说道，丝毫不避讳。 听闻此言，文殊有些愣神，在前世，他和这位金蝉子没有半分交集，尤其是对方化作旃檀功德佛之后，更是在凉山闭门不出。 这位生性孤傲冷漠的金蝉子，如今怎么反倒主动拉拢起他来。 仿佛看出文殊的心中疑惑，金蝉子解释道。 “西方教成立时，我被圣人封为毗卢伽尊者，突破大罗金仙后成为毗卢遮那佛，成就法身佛果位，但沧海桑田数万载，我经常会思考，什么才是佛？” 文殊手持寒瓶，苦笑着摇摇头。 “前辈已是西方大能，心中的疑惑，岂是我这种人仙能解答的。” “是啊，你不知，我不知，圣人也不知。”金蝉子眯着双眼，语气悠悠。 佛门和道教不同。 道教有六圣珠玉在前，有鸿钧教化洪荒，有盘古开天辟地，万千流派源远流长，每条大道都有先行者在开拓，如周天星斗熠熠生辉。 佛门则恰恰相反，没有领头羊在前方开路，就连西方二圣也是由道入佛，芸芸众生修佛证道，却不知佛为何物。 正因如此，准提圣人用大智慧献祭善尸，在接引梦境里构造出虚幻的佛作为寄托。 佛虽虚幻，却能在众生愿力加持下不断拼凑完整，就像是破碎的镜子逐渐复原。 等到西方收集齐所有的镜子碎片，西方果位祥瑞纷纷落座，佛才会真的出现在人间。 不过，这毕竟是镜花水月，到文殊临死之前，也未曾见过真正的佛。 佛有三身，分别为毗卢遮那佛的法身佛，卢舍那佛的报身佛，释迦摩尼佛的应身佛，三者意念融合化作佛的光辉洒向洪荒，超脱世间众生，随缘教化阐释真理。 “前辈有话能否明说。”文殊手持寒瓶说道。 金蝉子目光闪了闪，思索片刻说道:“我隐约能感受到，除了法身佛之外，还有两尊佛身果位，帮我找到他们杀掉，说不定就能知道什么是佛了。” 听闻此言，文殊不禁从龟背上站起来，掷地有声的说道:“我可是良善之辈。” 铿！ 金光闪耀，锋芒骤然刺在脖颈处。 “你没得选。” 第二十五章 高山金莲溪流潺 利刃化作泡影消散，金蝉子目光闪烁的说道。 “道友心系西方，何必故作懵懂，与我坦诚些不是更好。” 文殊顿了顿，看向金蝉子:“量劫当中自身难保，我只愿平安渡过，不想旁生枝节自寻烦恼……” 金蝉子止住了文殊的话，伸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文殊重新坐在龟背上，就听到金蝉子的叹息声:“文殊，你空有智慧和悟性，可就败在心中格局上，有胆魄散尽修行从新来过，却不敢大刀阔斧的另辟蹊径，终日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和以前有何区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害怕引得圣人的雷霆之怒，害怕境界太低被处处打压，害怕在万仙阵里被推出去送死，呵呵呵。”金蝉子苦笑着摇摇头，拍拍文殊的肩膀。“你多虑了。” “你以为西方二圣是干什么的，就静静地坐在须弥山等待尔等投诚，躲在角落里算计着胜败？不是的，每个心系西方的同门都会受到保护，让他们的才情、能力、理念会在西方肆意绽放，更何况是你这天定的大智慧果位。” “有二圣在前方支撑着、振奋着、期待着，万众瞩目就等你振翅高飞了，心里必须要有底气和劲头，而我，就是羽翼上的霞光，能让你飞的更高更远。” 金蝉子流露出上位者的大气和冷漠，对文殊伸出了左掌。 “大局已定，道友还要犹豫么？” 文殊扬起眉头，眼中含笑，伸出右掌拍了过去。 “善！” 次日天明，金蝉子离开二目山。 将文殊拉拢在他的阵营，是此次前来东方最大的收获。 佛门讲究的是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但毅力者是这洪荒的芸芸众生，机缘者是福德有名之士，唯独大智慧者才能在斗争漩涡里左右逢源，争得无数先机。 更何况，日后西方化胡入佛，只有被智慧光芒点化才能入座须弥山。 拉拢这位，就是占尽了先机。 金蝉子性格果断，从不做空头承诺，他给文殊留下两件宝物，翠竹和舍利，以示拉拢。 微微有些湿润的翠竹，渗透出特殊的幽香，若有若无的钻进文殊的鼻子里。 这种幽香淡雅恬静，细闻着，草木的清新才缓缓渗透出来。 “空里流霜绕冬风，竹下鹓雏浮碧空，莫非是截碧空竹！”文殊眼里满是期待，用指尖淬着灵力，在竹节上轻轻敲打着。 嗡~翠竹表面绽放着淡紫色的光。 “果然是它。”文殊眼神明亮，将翠竹的外壳轻轻剥开。 罗嘉洞碧空竹，自下而上第六截细长中空，灵韵在内部凝结成紫光晶石，可用来封印法术作传承之物。 翠绿盎然的竹子，被文殊剥离后如烟花般散落尘埃，漏出里面包裹的紫光晶石。 晶石璀璨，被文殊拿在指尖触感微凉，轻轻捏碎后，化作烟雾钻进七窍。 法术-察运。 诸天里，明昼珠光华流转，无尽的灰色气息凭空出现。 青草荫荫无风自动，灰色气息凝结成百米羊肠小路，出现在草原西方。 文殊的衣袍摇摆着，双眼骤然变成天青，如水波纹悄然充斥在眼角，将其衬托的格外神秘。 轰隆隆~ 他抬头仰望天空，身边骤然风起云涌，河水流淌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阵阵仙乐从虚空中响起，轻柔的呢喃声化作手臂，轻轻拦住文殊的肩膀。 万丈高山砰然乍现，奇花异草竞相绽放，古树藤蔓肆意生长，满是春意盎然。 翠竹如碧玉般莹润，生长在山脚处，有三尺之高纯净无暇，山巅处趴着强壮的金牛不断反咀，时常从鼻腔里散落出浓郁的白气。 溪水潺潺如银色的玉带，顺着山腰流淌蜿蜒而下，里面的螃蟹、水母、蛤蟆欢呼雀跃着。 在高山内部，金色的九品莲花悄然绽放，幻生幻灭的花瓣形成海洋奔涌着，满是吉祥福泽的气息。 文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头上的高山盛景。 这就是他的气运。 万丈高山是道场五台山所化，象征着文殊的气运绵长，如高山般在风浪中屹立不倒，漫山的植物花草代表他的寿命绵长正直壮年。 山巅处趴着的金牛，是徒弟金吒所化，反咀的动作就是在报答文殊的教化恩情，那些飘渺的白气是分来的天庭气运。 如今，金吒正在西岐征战，气运演化的并不明显，待来日姜子牙分封诸神，金牛气运波谲云诡氤氲不息，那才是真正的反咀师恩。 至于那条小溪，便是寒潮瓶所化，对应着文殊如今豢养的报忧蟾、青花蟹、粉晶水母三支兽群。 “明昼珠、青舟都是死物不能产生气运，万毒海马属于奴役的精怪，不会在高山中显化成气运异象，那些仙乐听起来满是温暖极乐意味，象征着我如今心系西方对方又有所回应。翠竹气运本有两根，那根为虺弗摧用掉了，至于九品金莲~” 文殊看着高山内部的九品金莲，心中略显惆怅。 这应该是准提的手笔。 智道圣人的手段奥妙莫测，岂是他能够防范的。 文殊从龟背上走了下来，金钱龟立刻打了个滚，化作瘦巴巴的老者，笑呵呵的对他躬身施礼。 “大人。” 文殊点点头，忽的反应过来，双眼紧盯着江汉。“你是西方的眼线？” “大人果然聪慧。”江汉连忙恭敬的跪倒在地，“巫妖量劫时期，老朽受圣人照拂，才能在妖庭崭露头角，圣人证道后以日光老祖马首是瞻。” 日光菩萨，药师琉璃佛的左肋侍，琉璃诸天的上首大菩萨，法号日光遍照。 文殊泛起冷笑，眼里出现了日光菩萨惊恐的模样。 “原来是他啊。” 江汉的脸上尽是谄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丝毫不见往日智道大妖的风采。 “大人，老朽在东方扎根万载，什么犄角旮旯的消息都能踏查到，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文殊轻轻把玩着舍利，眼里满是二目山雾霭沉沉的景色。 “帮我调查一位妖庭将军，生平事迹，爱好兴趣，杂谈传言皆要。” “大人请说名讳，老朽定全力以赴。” “卢溪。” 第二十六章 净饭王身化万象 芒种过后，春意终于从天地间抽去。 盎然的春色逐渐被炎热覆盖，清澈潺潺的溪流却依旧凛冽，山野里花草茂盛，满是孕育的契机，只是夜晚不再那么寒凉。 五月初，宝光万丈的五台山，骤然刮起铺天盖地的黄风。 黄风刮得天昏地暗，呼啸着席卷上岗，那青翠的植被，清澈的河流，坚挺的岩石，被弥漫的尘埃笼罩着，黄澄澄雾蒙蒙，笼罩着天地。 夜幕降临。 玉盘出现在云间，稀疏的星辰散落微光。 文殊站在山腰，身后摆满珍贵资源。 矿石、灵植、骨骼……六成为宙道，两成为光道，还有水道、云道和风道。 这是慈航前段时间搜罗送来，经文殊日夜淬炼杂质，才堪堪整理好的布阵材料。 “我现在境界低微，暴露的越多处境就越危险，阐教现在人心浮动谁都靠不住，境界恢复到金仙之前，做起事来难免被束缚手脚。 布置一日三秋大阵，所需材料不过十二种，掺杂在众多的材料里倒也不明显，好在慈航精通木道和光道，关于宙道从未涉及，但还是要小心些。” 想到这里，文殊手指轻点，摆放在地上的材料，随着他的心思浮在空中。 古老的光辉从泥土中冒出，如千山映雪、花舞碎星蒸腾绽放，十几条褐色灵蛇吐舌爬出，首尾相连纵横交错形成大阵。 哗啦啦~ 湍急的水流声从大阵里传来，隐约能感到澎湃的江河，呼啸着拍击两岸。 生命长河，天道的规则所化，万千生灵的生老病死、机遇姻缘、灾祸劫难，都在长河的运转控制下出现在生命里。 古往今来，修行大道的最终目的，便是跳出神秘的生命长河，彻底摆脱天道束缚。 可惜的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成功的案例。 鸿钧老祖以身躯合为天道，六圣用鸿蒙紫气寄托大道，后土被封印在六道轮回，不过是在生命长河里畅游的更加欢快些而已。 宙道的手段，便是借助生命长河的轨迹，改变光阴的流淌速度。 黄褐色的烟雾蒸腾而起，宙道大阵逐步完善形成，百米范围内落满了树叶，枯黄翠绿各半。 文殊手掐宝印，坐上光滑微凉的岩石，从怀里拿出长条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