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我在黑海当太子》 第一章:储君并立 黑海森狱风波起 黑海之底,无声地狱,黑海狱颚以及地狱十三阶,是殊异于苦境的苦境异境风土。 距黑海狩林的那一场天火,已经过了不短的时日。 黑海森狱有传统,每一届阎王确立后,黑月天阿的王之预言碑上,会将阎王的生平及未来荣耀之事显现出来,包括与谁婚配、生子多少等事。 然,当代阎王,与一人族女子交好,生下了预言中不存在的第十九子。 十九子出生时,黑月光耀黑海森狱土地三日,引发环境异变,黑海森狱物种为此死伤大半,黑海先知遂预言:不应存在的十九子,逢九食兄,将吞食其余十八子,直至王脉消失。 十九子年满九月时,阎王最为喜爱的十八皇子玄嚣大病一场,靠阎王赐予转命锡杯逃过生死一劫。 十九子年满九岁时,众皇子相约于黑海狩林狩猎竞赛,不曾想突生天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等五位皇子尽殁。 阎王在重重舆论之下,只得使人将十九子送出黑海森狱,另将诞下第十九子的人类女子逸冬清囚禁于永寒树中。 如今关于十九子的风闻早已淡去,黑海森狱也难能的平和了一段时间,直到今日,伽罗殿上,黑海森狱文臣武将并众皇子齐聚一殿之上,闻听着一道颠覆整个黑海森狱传统的旨意。 “孤决意,册封大皇子玄膑、四皇子玄同、九皇子玄灭、十八皇子玄嚣并列太子之位!” 高高在上的皇者语气淡漠的吐出旨意,满朝上下闻言,大多惊愕万分,唯有位居左列之首的黑海森狱国相神态自若,分明早有所知。 “阎王,不可啊!”黑海森狱两位长老左先知、右预事同时出列开口反对道。 “森狱传统,太子之位从来只有一人,未来的森狱之主,也只能有一人,还请阎王三思!” 左先知、右预事同时下拜劝说道。 “所谓传统,并非顽固不可改易之物,众皇子各有所长,却也都欠缺功勋,若由孤指定,便是 至黑海森狱民众于不顾,也难服众望。”阎王冷声说道:“今日,孤册立几位太子,也是有意为黑海森狱选出真正的雄主,领导森狱,两位先知无需多言,国相!” “臣在!”一席金色的华贵身影,手执金玉笏,翩然走出队列,“后续太子封地之事,便交由你操办,太子的封地的辅政人选,可开相途榜。” “千玉屑领旨。”千玉屑垂着头,微微拱手,笏板遮掩的双目之中,尽是意味难明的心思。 眼见此状,左先知、右预事只得颓然回到队列中,他们二人虽是黑海森狱的长老,但在朝中的话语权着实有限,唯一能辩驳的,便只有“传统”二字。 但当代阎王,恰是历代阎王中最不讲传统的一位,不然也不会与人类女子相交,更生下了预言中不存在的异数…… 此时朝堂上,也已安静下来,阎王的视线依次扫过十三位皇子身上,随后淡淡说道:“今日之议,到此为止,退吧!” 但见阎王拂袖,人已化作一道青烟消逝,伽罗殿上,黑海森狱群臣面面相觑,无数对眼睛各自视线交会后,怀着暗藏心思,缓缓退出了伽罗殿。 …… “太好了!” 白发白袍的少年皇子,满心只有喜悦,作为十八皇子的他,按照常理而言,应是与阎王那个位置无缘,但太子之位,却让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 这是父皇给予我的机会!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然空荡荡的阎王之位,脑海中满是阎王满含期许和慈爱之意的目光。 父皇放心,玄嚣,必不会让你失望! …… “太子吗?” 一身黑袍,面容阴鸷的皇子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水晶球。 有偌大的母族作为臂助,他从一开始,就有着其他皇子所不具备的优势。 大哥、四哥、十八弟…… 玄灭在心内默默盘算着自己的对手,大哥性子软弱,四哥醉心于剑,只有十八弟。 …… “啧,父 皇这是老糊涂了?册封太子之位竟然没有你。”一席华贵紫衣的皇子不住咂舌,他虽无心于政事,更对阎王之位无半分兴趣,但任不由为关系最好的兄弟打抱不平。 “如果他不是……” “好了,六哥。”银袍绿发的皇子只是淡淡的止住了兄长接下来的话。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太子之位与我无关,政事之责我也可以卸下了。” “你甘心?” “……玄离,只是遵从父皇之命罢了。” 甘心?如何甘心? 作为十八个皇子中,唯一一个能实际接触到黑暗森狱核心政务的皇子,玄离如何会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即日起,闭门,练剑! …… 便是离开了伽罗殿,玄同仍觉得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笼罩。 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麝香味,令他觉着沉溺又厌恶。 被册封为太子,他也没有多少别样的感觉。 高高在上那人眼中的疏离、杀意以及偶见的,与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热情,使得玄同即便是被册封为皇子,也感受不到多少温情。 那个位置,就如同那个人一样,冰冷到没有半分的人情。 剑……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系着的佩剑,只有这一刻,他方才感觉到一些安全。 …… 被册封为皇子的众人,或喜,或悲,或心中有怨,或无意彷徨。 但这一切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作为黑海森狱的大皇子,他既无四弟玄同一般的高超剑艺,也不似九弟玄灭一般身后有庞大母族势力可以为依靠,更不像十八弟玄嚣一般受到父皇喜爱。 他,玄膑,除了大皇子这个一无是处的身份意外,什么都没有。 “太子之位,我,真的,配得上这个位置吗?”庭院中,玄膑看着眼前的白梅树,心中甚至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 倘若,自己若不是这个大皇子,是否会更好一些。 出神间,却是不觉,白梅树中,一道邪光闪现,危机逼临—— “你,是谁!” 第二章:恶浪惊起 龙武残躯应异魂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井然,但见一人执笔落墨,书写道德真言,守而不争的言论,放在如今的黑海森狱,显得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只见其人,蓝发蓝衣蓝冠,深邃的颜色搭配华贵的装束,整个人立在那里,便如大海一般,深沉难测。 时光流转,距离玄膑遇刺已过去了三个月,而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前,就在阎王颁布诏令,册封了四位太子后不久,大太子玄膑便于府邸后花园中遭到神秘人刺杀,性命垂危。 阎王大怒,继当年群臣逼杀十九皇子一事之后,再现恶相于朝堂,森狱上下无不惊惧。 但不仅凶手没有着落,就连玄膑太子的性命也日渐衰微,就连森狱神医非非想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被囚禁于永寒树中的逸冬清被阎王放出,以天羌族秘术医治了玄膑太子的伤患,朝中上下对此多有议论,但阎王力排众议,解除了逸冬清的监禁,并封其为黑后,掌理后宫。 玄膑太子在黑后的医治下,虽是日渐好转,却也落下了腿部的残疾,使得这位本就不被朝臣所看到的软弱太子,在未来的竞争上更显羸弱。 只是他们都不知,这一劫后,原本的玄膑已死,如今玄膑的皮肉之下,却是早已换作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在他的眼中,黑海森狱的未来走向,包括玄膑太子原本的既定命运,都已了然。 但却不代表,他要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位高高在上的阎王,固然深不可测,掌握一切,但他自问凭借先知先觉的优势,未尝不能搏上一搏。 更何况,他所掌握的还不仅于此…… 意识海中悬浮着的藏书殿牌匾上书写“天道”,虽然只开放了第一层,但其中的内容已让他大开眼界。 无论是凡俗的诗词曲赋、经史子集,亦或是人人梦 寐以求的绝代奇经、遗世秘笈,天道殿内无所不包。未来若能登上更高层,一窥那些高人的武学之秘,寻出破解之法,纵然胜不得,也能立于不败之地,除此之外,其中的内容,更是他网罗羽翼的资本。 这才是他立足于这个世界的真正依仗,过去的他是谁,已不重要,此时此刻此地,所立足于世的,只有黑海森狱大太子玄膑,也唯有玄膑。 “殿下。” 此时,书房外传入一个低沉的声音,获得玄膑允准后方才推门进入。 只见其皮革罩面,背负血魔双刀,正是玄膑麾下最为得力的两名干将之一凶叱大动乱,于其兄凶暴大惊慌同为玄膑的左膀右臂。 兄弟二人当年因冒犯权贵,被贬作了奴隶,因玄膑一时仁念将二人收入麾下,此后相伴左右。 玄膑遇刺,作为护卫的凶叱大动乱最是自责,便以刀黥面,以血和伤将此耻辱牢牢记下,后又得了玄膑的建议,戴上了皮革面具,以遮掩面上的刀痕。 “您让请的人,已经请来了。”凶叱大动乱说道:“是否现在带入。” “嗯……”玄膑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笔,“带入吧。” “是。” ……… 当若叶央措第一次见到这位处于风暴中心的森狱大太子时,他正在慢条斯理的洗笔。 若叶家族本为黑海森狱中的名门望族,以机关术闻名于森狱,而他若叶央措也因机关术成为朝中臣,更是朝堂与若叶家沟通连接的关键人物。 虽是如此,若叶央措实际上在朝中并不如何受到阎王重视,各路皇子碍于阎王对他的态度,也并不愿亲近。 也因此,在听闻玄膑邀请时,若叶央措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 虽说大太子玄膑性子软弱,如今更添了残废,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更是四位太子之一。 这一次阎王恶相再现朝堂,也说明了这位大皇子在阎王心内的分量。 至少此刻,若叶央措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改变 自己现在命运的机会。 “若叶央措大人,幸会了。” 玄膑抬起头,与面前这位蓝色眼睛,面容清秀的青年打了一声招呼。 蓝色的眼睛,确实令人迷醉,难怪以后会被人挖了眼睛做标本…… 若叶家族,玄膑想要扩张势力,终究是绕不开这黑海森狱第一机关世家。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此时所能做的,便是与若叶家族的某一个人打好关系,等待未来那件足以将若叶家大落尘埃的事情发生以后,再以若叶央措为旗帜,将若叶家的残余召集起来。 “大太子。”若叶央措微微一拱手,缓缓说道:“唤臣下央措便是,不知大太子召央措前来,是为何事?” “诶,阁下是父皇臣子,玄膑直呼其名未免失礼,不如玄膑便称阁下先生,如何?” 玄膑一脸温和的说道。 若叶央措却是显得诚惶诚恐:“央措才疏学浅,如何当得起这个称呼……” “先生就莫要拘束于这些礼节了。”玄膑说道:“此番请先生来,是玄膑有事相托,还望先生允准。” “大太子言重了。”若叶央措的头低的更低了一些:“若有何事,在央措能力范围之内,大太子尽可吩咐。” “此时说来也简单,先前病重,赖黑后以天羌族秘法医治,如今伤势已大致痊愈,自然该登门道谢。”玄膑解释道。 “只是金银珠宝用作谢礼难免俗套,久闻若叶家族机关术极尽技巧之能,所以想委请若叶家制造以适合造物,用作谢礼,一应花费,自由玄膑承担。” “原来如此,既是大太子孝道,央措必然全力施为,还请大太子放心。”若叶央措朗声说道。 “那玄膑,就谢过先生了。” 有孝道、礼道在前,就算联系了若叶家族,也可免去一部分风言风语,未来再以此时为由答谢往来,与若叶家的关系便可自然而然的建立起来。 接下来,就得看看,你们两位那边的动作了。 黑后、国相…… 第三章:投石于林 坐待变换大王旗 在未来的黑海森狱,阎王被禁,蜕变后的逸冬青,在千玉屑的扶持之下,掌握黑海森狱大权。 而后黑海森狱和苦境的通道在逆海崇帆以三十万人命为献祭重新打通,十八太子玄嚣作为黑海森狱先锋军兵入苦境,与道门、正道展开连串战事。 同时黑海森狱内部,阎王所立的四位太子也因那至高的位置互相算计坑害,十八位皇子凋零泰半,后玄膑斗倒了黑后,又以玄嚣之死团结了一众皇子,参与到了轰轰烈烈的诸界大战中…… 然而事实说明,一切的一切,始终都不曾逃出那位高高在上的阎王掌握,无论是智计过人的千玉屑、还是手段狠辣的黑后、亦或是隐忍到终局的玄膑都未能笑到最后…… 但,玄膑已非当初的那个玄膑,已知的走向便只能当做他的参考,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期待着黑后与千玉屑的合作。 至少从已知的事实来看,黑后与玄膑的合作虽然有利用的成分,但总体上还算愉快,那一个玄膑也一度真的将黑后当作生身母亲一样看待,直到黑后最后表现出对于十九皇子的执念,破灭了玄膑心内最后的一点亲情,走上无情之路。 就如同阎王对玄膑的评价:帝王家的绝情,玄膑比谁都体会得更深更绝更彻底。 作为玄膑,他并不想走历史上那位大太子的老路,所以他选择了接触若叶央措,却又不打算如同那位大太子那般的去用这枚棋子。 在他看来,玄膑令若叶央措去刺杀十九子的做法,着实是有些浪费,也侧面说明了那时玄膑的不成熟。 毕竟若叶央措其人能力不提,单只他作为若叶家族人的身份,作为一个太子而言,便有极大地操作空间。 而待到若叶家倒台,更可以若叶央措为旗帜,将若叶家族人暗中收罗,需知若叶知秋、若叶凝雨、若叶温翘,皆是一时俊杰,若能尽数网罗麾下,加之若叶家族机关术支撑…… 不过话说回头,若阎王能正常一点,团结黑海森狱各方势力 ,又愿意缓缓经营,而不是执着于虚无缥缈的三阳同天和六王开天,未尝不能步步分化蚕食苦境,与三教、正道争锋。 结果偏要自己孤行,六王开天开出个异境九轮天,自己也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徒为天下笑。 现在想一想阎王干的那些事,玄膑都觉得丢人。 “殿下。”此时,凶叱大动乱又来禀告:“国相来访。” 国相千玉屑,黑海森狱当之无愧的第一重臣,阎王亲信,就算是皇子见其也需退避三分。 对于千玉屑的来访,玄膑倒是并未感觉意外,让凶叱大动乱将人领到后花园后,自己也换了身装束便往后花园而行。 “国相来访,是父皇有旨意?” 踏入后花园中,玄膑脚步匆匆来到千玉屑所坐着的亭中,因一足不良于行,这一举动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玄膑太子莫急,若再有闪失,千玉屑可是没法同阎王和黑后交代了。” 千玉屑上前搀扶住玄膑,语带玩笑意味的说道。 “国相言重了。” 玄膑被千玉屑搀扶着坐下,只是神情依旧表现得有些惴惴难安。 这一幕落在千玉屑眼中,心内只是摇头,这么多年来,他与森狱各位皇子都有所往来,其中不乏杰出者,如四太子玄同、八皇子玄离、九太子玄灭、十八太子玄嚣;其余皇子,虽有缺陷,但也有一二可取之处,唯有眼前的大太子玄膑…… 作为阎王长子,玄膑本有着其他皇子所不及的天生优势,但其软弱、妇人之仁的个性,致使阎王对其不喜。 而这位皇子,似乎也没有自我改变的打算。 这一次被刺杀后,更是闭门不出整整三个月,大有疏远朝臣及一众兄弟之意。 看来至尊之位尚还没开始正式展开竞争,就有人要出局了。 不过这样的玄膑,正适合于黑后掌控,对于两人的合作只有好处。 “哈,我此番来,是两件事,一私一公,先容我把私事了结吧。” 说罢,千玉屑抚掌两下,身后的侍从随即解下随身携带 的木匣,放到了二人之间的石桌上。 “国相,这是……” “千玉屑此来,一方面是替黑后跑腿一趟。”说话间,千玉屑已打开了木匣,只见内中静躺着一根深蓝色雕金纹绣的手杖,与玄膑常服的配色相得益彰。 “黑后近段时日协助阎王打理政务,难能脱身,但心中时刻关切大太子状况,特命工匠打造了这一根名唤‘登龙’的手杖,以供大太子日常出行之用,黑后用心,想来即便不言,大太子心中也明了。” “是!”玄膑闻言,面上激动的情绪一闪而过,缓缓伸手探向木匣,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收敛了情绪后,玄膑方才又看向千玉屑,叹息一声说道:“抱歉,是玄膑失态了。” 千玉屑又是轻笑一声:“大太子真情流露,何言失态,黑后待大太子之情谊,莫说大太子,纵是我一介旁观者,也不由动容啊。” “一时激动倒是让国相见笑了。”玄膑缓缓将木匣合上,放到自己面前,却是不愿再松手。 千玉屑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内对于玄膑的评价又低了几分,一个性情的太子,在这场血腥的皇位竞争中,注定很难活到最后。 这一点在千玉屑看来,玄膑如此,十八太子玄嚣也是如此。 不过在千玉屑看来,玄膑软弱,不争或许反倒安稳,倒是玄嚣,恃而无备,急而少谋…… “好了,私事已毕,便是公事。” 提到公事,千玉屑也收敛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数月前伽罗殿上,阎王册封四位太子,另命吾为诸位太子遴选封地及辅臣,如今四太子、九太子、十八太子三位太子之事已毕,只有大太子处因为先前之事,吾一直未能前来禀告。” “封地如何,由国相主持便是。”玄膑说道,“国相为父皇近臣,更是森狱重臣,玄膑对于国相自是相信的。” “那千玉屑便谢过大太子的信任了。”千玉屑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便是大太子的辅臣,未知大太子可有中意的人选?” 第四章:相途有榜 坎坷前行唯自知 黑海森狱的漫长岁月中,自古至今遗留下了无数的传统,例如阎王继承者的指定,例如神思石碑的预言,再例如先前阎王口中的相途榜。 历代阎王指认继承者时,神思亦会于整个黑海森狱的范围中点评能人名士,汇总成册,排列优劣,便是相途榜。 这些人便是储君未来的班底,其中的相途榜头名便是未来的黑海森狱国相,余者则分散至黑海森狱各处任职,自古至今,神思从未出过任何的差错,而历任相途榜头名,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即便是余者也堪称一时俊杰。 只是如今神思早已失落多时,阎王又一改传统,钦点了四名太子,阎王重开旧榜,为各位太子遴选辅臣,似乎倒成了无奈之举。 才怪! 这些阎王的“潜邸旧臣”在加入到各个太子麾下后,最大的作用,就是拱火。 都说文人相轻,这些相途榜上留名之人对此则表现的更为明显,看着千玉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又怎会服气? 而若要证明自己强过千玉屑,那么亲手扶持着一个太子自四位太子互相竞争血雨腥风中杀出,直至登上阎王之位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方式,在森狱的史书上,必然可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阎王的这一着,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实际上早已将满朝上下的心思算计了个透彻,一把名为权力的鞭子落下,便有无数人为之赴死,虽身在囹圄,黑海森狱的局势却从未超出他的掌握。 “大太子?” “啊,抱歉,玄膑又失态了。” 迎着千玉屑的目光,玄膑缓缓收敛了思绪。 说实话,对于相途榜上的那些人玄膑的兴趣并不是很大,毕竟头名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面前,从当前的局势来看绝无延揽的可能,至于旁的人,从已知的情况来看,虽然也不差,但和真正的顶尖人物相比…… 放到三国里,大概就是卧龙凤雏和逢纪郭图之流的差别。 但若是直接拒绝,只怕适得其 反,倒不如…… “无妨。”千玉屑将一卷系着绳子的卷轴推到玄膑的面前,便是神思所作的《相途榜》。 “多谢。”玄膑将之缓缓打开,只见黑色的绢布上,以烫金字书写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最先入眼的自然是千玉屑,只是名字上已由一道朱砂划去,示意已被录用。 “他?”而当玄膑看到紧跟千玉屑其后的第二个名字时,有些意外,不由得一愣,但随后细细一想,便又觉得无不妥。 一介玈人,若无相当的本事,如何能被阎王称作“贤者”,并得到御赐的阎王鞭,作为阎王钦差行事。 只可惜,这个名字也早早就被朱笔划去。 再往后玄膑还在上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比如神在在、比如末夜相,这二人的名字也被划去,除此外再无玄膑熟识之人。 “大太子可需要千玉屑对榜上还剩下的人,稍作介绍一二。。”千玉屑也注意到了玄膑的目光,只在几个人的名字上稍作停留了片刻,大部分的名字都是略过不观。 玄膑摇了摇头,作苦笑状,“榜上名士,皆是人中龙凤,我乃残缺之人,岂可因一己之私而阻碍诸位先生施展心中抱负,此事还是算了罢,父皇处我自会前去分说,必不让国相被牵连。” “大太子如此说,却是折煞吾了。”千玉屑连忙道,见玄膑一脸的坚定专而又说:“太子封地广袤,若无能吏打理,只怕封地百姓缺乏约束而生混乱,乱了民生,不如这般,千玉屑为大太子引荐一人如何?” “这……”玄膑脸上,仍是流转犹豫之色。 千玉屑再说道:“大太子大可放心,有心施展抱负之人世上固然不在少数,但并非人人都追求于世俗的功名利禄,千玉屑推荐之人,必会让大太子满意。” “那……”玄膑低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木匣,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玄膑就先谢过国相了。” “此为千玉屑当为之事,何足挂齿。”千玉屑 浅浅一拱手,说道:“那吾就先告辞了,不日便有消息,请。” “我送国相一程。”玄膑起身说道。 “大太子客气了。”千玉屑连忙婉拒。 即便千玉屑再三推辞,但玄膑还是将千玉屑送到了府邸大门前,目送着千玉屑坐上马车远离,再转身回到了府邸之中。 “大太子,他不过一介臣子,您不必……”凶叱大动乱一脸愤愤,对于玄膑待千玉屑如此礼遇颇为不满。 千玉屑出身于贵族世爵之家,他与凶暴大惊慌当年便是因贵族陷害而身陷囹圄,对于贵族出身的千玉屑自无多少好感。 看到玄膑对其礼遇有加,这份厌恶更甚。 “哈。”玄膑看着身旁的爱将,轻笑了一声,“尚有用人之处,礼遇一番也是应该,倒是辛劳你了。” 这般的演技,应该能瞒过千玉屑吧,这一幕落在其他诸位太子的眼里,相比也应该会引来不少的探查。 等到今日会面自己的表现散布出去,就差不多了,若是能以此铸就黑海森狱上下对于自己的固有印象,那也不枉费自己辛苦演了这么久。 接下来,就是疏远众人,静待黑后与千玉屑设计夺权了。 这条路,走的,真是格外的艰辛啊。 …… …… “国相,在咱们拜访前,若叶央措甫从大太子府上离开。” 马车上,千玉屑闭目听着马车外的禀告。 “若叶央措?”千玉屑轻轻拍打着手中的笏板,“预料之外的名字,说了些什么?” “似乎大太子是想委托若叶家打造一物献给黑后。” “哦?”千玉屑闻言轻笑一声,“果然是母慈子孝,玄膑啊玄膑,黑海森狱的大太子,想不到却是如此的性情。” “不过,这样的人确实最为合适不过。” 自永寒树中再出的逸冬清,不对,现在应该尊称为黑后了,对于权欲执念远超想象,也只有玄膑这样可以任由拿捏的合作对象,才能符合黑后的要求。 若叶家吗…… 千玉屑,放心吧…… 第五章:韶光流转 暗流其下端倪现 四位太子的封地落定后,整个黑海森狱又恢复到了平静之中,但森狱满朝臣工皆明,眼下不过是狂风骤雨前最后的平静罢了。 四位太子中,九太子玄灭和十八太子动作频频。 前者母族为黑海森狱大族高翔族,天生便有其他皇子拍马难及的优势,九太子其人更善于擘画谋算,短时间便把封地打理的井井有条; 后者为阎王最为宠爱的幼子,整日奔走各处,招贤纳士,短时间内麾下便汇集了不少能人异士。 而四太子玄膑则闭上了府门,整日只在府邸中练剑,大有置身于外的态势。 至于玄膑,他的选择和玄同近似,虽说有了自己的封地,但他既没有大兴土木,也没有施行改革,整个封地除了多出一座太子府邸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变化。 玄膑太子以现实表明了什么叫做无为而治。 如此又过了半甲子有余。 这三十多年里,黑海森狱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数十年前,森狱五大元素精灵之一的水晶灵一族莫名覆灭,整个水晶灵族群只剩下名唤漂鸟少年的少年剑者一人。 其二,四太子玄同剑法大成,一人一剑,剑挑黑海森狱百名成名剑客,名动森狱,被时人将其与八皇子玄离、水晶灵漂鸟少年并列为黑海森狱三大剑者。 其三,十八太子玄嚣一人一枪,杀入黑海魔解窟,与魔解窟之主翼天大魔交战三日夜,与翼天大魔惺惺相惜,终将这黑海森狱重独尊一方的“靥帅”收入麾下,玄嚣太子之名震动森狱,一跃居于四位太子之首。 在这连串的大事件下,朝野自无人注意到,某一日,朝堂上少了一个名唤若叶央措的臣子,更不会有人关注若叶央措的下落。 而玄膑则就在自己的府邸中,远离了朝臣与一众兄弟,除了与蜕变黑后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以外,更多的精力在于通过化明为暗的若叶央措结交若叶家,以及……看书。 天 道藏书阁中,藏书浩若烟海,即便是三十多年,第一层的书玄膑也未能看尽,只是择了自己感兴趣的或用的上的一一吸收。 但即便是如此,玄膑所学所见,也远不再是三十多年前可比,对于许多事情的领悟,也随之更深了一层。 也只有在这样数十载弹指匆匆而过的世界,玄膑才能如此悠哉的静待时机。 而今日,一纸急报传来,表示着玄膑悠哉“隐居”的日子,便要宣告终结,更是宣告,黑海森狱即将要步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大太子,阎王驾临若叶家驻地若叶城,不料若叶家狼子野心,阴谋暗害阎王,阎王如今负伤,生死不明,御医非非想正在施为救治!” “什么!?”玄膑闻言愕然,正在磨墨的手猛然一颤,墨汁溅到手上也浑然不觉。 “夜阑珊!”玄膑立刻对着屋外说道,随后走进一个身背木剑,身着褐衣,其貌不扬的黑发青年,正是当年千玉屑推荐于玄膑之人,名唤金烬不翦·夜阑珊。 这些年下来,主臣二人相处也算愉快,也全赖夜阑珊之能,玄膑的封地才不至于在他当甩手掌柜的情况下乱作一团。 “大太子。”夜阑珊自也听到了传令人传达的消息,作为相途榜上留名之人,他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立刻,备车,吾要前往王城探视父王。” “是!”夜阑珊应道。 阎王遇刺,自是惊动整个黑海森狱的大事,作为太子之尊的玄膑固然先一步收到了消息,但其他人收到消息的速度自也不慢。 很快,各路车马便从黑海森狱的各处出发,浩浩荡荡的奔赴王城,一场意外的刺杀,使得平静了不久的黑海森狱即将再掀波澜。 至于昔日显赫的若叶家…… 刺杀王架,除了破家灭门一途以外,自不会再有更好的结局,更无旁的人会去在意。 除了极少一部分的,有心之人。 而就在阎王遇刺的消息传遍森狱王城的 同时,一个戴着斗笠的瘦弱身影匆匆走出了王城。 一切,都为大太子所料中了…… …… …… 森狱王城的深宫之中,一人端坐垂帘。但见其一席华贵紫衣,昔日征战沙场的英姿不复,却添了几分妖娆和冷艳,曼妙身躯尽掩于袍服之下,眼内尽显睥睨冷傲之姿,更深处尚还隐藏着一抹难以觉察的癫狂。 昔日的逸冬清,今日的蜕变黑后,眼前的女人,在永寒树内究竟经历了什么,即便是智计过人的千玉屑也难以料想,但这位森狱国相有十成把握,当年大太子玄膑遇刺一事,以及此次若叶家的变故,必然和黑后脱不开干系。 不过,那又与他何干呢?黑海森狱的势力,超乎预料的庞大,若不适时削弱,未来…… 千玉屑手中的笏板轻敲,此时上首黑后的声音传来。 “如今第一步的计划已成了。”蜕变黑后冷声说道:“后续的第二步,就要仰赖国相了。” “黑后自可放心,千玉屑皆已布置妥当了。”千玉屑点头说道。 “国相做事,本后自然放心。” “那千玉屑便下去准备了。” 蜕变黑后目送着千玉屑离去,直到殿内只剩下她一人。 “天罗子……”蜕变黑后的手仅仅的捏住了椅子的把手。 “你再等一等母后,等母后掌握了黑海森狱的大权……” …… 走出殿门,千玉屑的右手捂住了不断激荡的心口,事实上不断激荡的,除却心以外还不断激荡的脑识,或者说,那一个人的残魂。 “你对若叶家有怨,对阎王有恨,这些事,赪手奎章自会帮助你一一料理,你吾之间,已无相欠,还不安息吗?” 千玉屑喃喃自语后,脑海中的那一道意识却是激荡的更为激烈,千玉屑眉头微皱,功元一运,旋即强行按押下。 “放心,若叶家之人,我也会设法保全,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说完这一句后,千玉屑便转身阔步的离去。 第六章:母子情深 白梅树下多许约 王城后苑—— “迢年不知数,心付永寒中。若得人相问,覆雪泯誓情。”蜕变黑后看着面前的白梅树,喃喃自语说道。 此时,身后渐近的敲击声,让蜕变黑后收敛了情绪,回过神,只见一抹深蓝的身影入眼,似是察觉到黑后回身,那道身影又加快了几步:“玄膑,见过母后。” 数月的精心照料,数十年的情感相交,便是这份母子感情并不那般纯粹,玄膑也早已习惯了‘母后’这一称呼。 黑后见状,快步上前将玄膑搀扶了起来,柔声说道:“你腿脚不便,就不必多礼了,你我母子之间,何须讲这些繁文缛节。” “是。”玄膑点了点头,母子二人相互扶持的画面,落在旁观人的眼中,都少不得感叹一声母慈子孝,母子情深。 黑海森狱人尽皆知,大太子玄膑在被黑后治愈以后,二人便过从甚密,虽说名义上黑后作为森狱王后,理所当然的便是一众皇子之母,但是实际上真正视黑后为母后的人,只有玄膑一人。 起初不少人还以为是玄膑打算通过蜕变黑后接近阎王,获得阎王认可从而在太子之争中争夺优势。但这么多年下来,人们发现大太子并无任何出格的举动,仿佛真的只是感恩当年的救命之情一般。 久而久之,这段“母子情深”的故事,也被编纂成了无数的传奇话本,在黑海森狱内部流传。 这也让这位性格软弱的大太子风评稍微好转了一些。 “母后……父皇他当真。”玄膑张长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蜕变黑后拍了拍玄膑的手说道:“放心吧,阎王尚还安好,后续的事情母后都已经排布妥当,只是此次阎王受伤非轻,只怕要闭关修养不短的时日,唉。” “想不到若叶家竟然如此狼子野心。”玄膑紧皱着眉头。 “是啊,此事已交由国相处理,若叶家刺杀王架,无论如何也不可再留了。”蜕变黑后说道:“稍后,你便 同本后一道前往王殿吧。” 玄膑点了点头,躬身说道:“儿臣明白了,不过,此次儿臣还有另一个想法,想同母后参详一番。” 蜕变黑后听到这话,脸色微微有些诧异,随后她抬起那张精致面庞直视着玄膑问道:“哦?说来听一听?” 这么多年,说玄膑是单纯的应声虫也是丝毫不为过,也因此玄膑提到有想法,即便是她黑后也不由觉得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关于玄膑口中“想法”的好奇。 “是,玄膑想往苦境一行。” “嗯?” 白梅树下,气氛一时寂静,蜕变黑后静静端详着面前的阎王大皇子,玄膑口中的话,着实是出乎了她的预料……苦境……何等久远的词句,何等久远的故乡。 “为何?你为何要去苦境?”蜕变黑后声调依旧平稳,“若阎王闭关,你该知道现在的时间点,此时你若离开森狱,意味着什么?” 若无一个合适的理由,想离开自然是千难万难,这一点玄膑自然明白…… 但是眼下的黑海森狱,简简单单是非之地已不足形容,倒不如远遁苦境。 “儿臣之所以想去苦境,乃是有着多个的目标,其中一点,便是找寻神思,母后该知道,神思对于森狱上下的意义,若能找回,对于母后自有极大益处,其次,玄膑欲找寻十九弟。” “天罗子……”闻听亲子之名,蜕变黑后的心内不受控的一颤,但黑后终究还是黑后,即便如此还是选择强压下了心头的翻滚情绪:“他既被阎王送出森狱,便和森狱再无关系,你……” “但他依然是玄膑的兄弟,是母后和父皇的孩子,纵然无法将其带回森狱,也该了解他的境况,并施以援手和照顾。”玄膑言辞恳切的说道:“十九弟被送出森狱时才九岁,虽有说太岁护持,但在外面颠沛流离,必然也吃了不少的苦。” “无论如何,若能帮衬一二,至少也让十九弟知道,母后从来没有忘记 ,还有他这样一个儿子。” “天罗子……” 蜕变黑后看着眼前情真意切的玄膑,心里泛起莫名情绪,若真能找到天罗子……但他,他离开黑海森狱的目的,当真只是如此…… 一时之念,蜕变黑后便陷入到天人交战中……无论是神思还是天罗子,对于蜕变黑后而言都是极为重要之物,尤其是天罗子,自九岁便被送出了黑海森狱,一直到现在,作为人母,岂能不思念自己的亲生骨肉…… 但是,如果就这样让玄膑离开了黑海森狱,那她…… “膑儿,苦境凶险,你……” “母后放心,儿臣后续自有想法,稍后亦会直接同父皇秉明。” 没了阎王,不用想也知道,底下的皇子必然会闹翻天,蜕变黑后主政也必然是以坐山观虎斗的心思,那个时候的黑海森狱,想一想都叫人觉得热闹万分…… 在那之前,还是远离的好,这一步,是玄膑计划的关键一步,岂能动摇。 “这……”蜕变黑后仍是有些许的迟疑。 她看着玄膑一脸诚恳的目光,脑海中,想的却是这么多年来,玄膑在她面前表现得点点滴滴。 玄膑,当真可以信任吗? 蜕变黑后在心内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询问自己,权势与亲情,在脑海中不断的天人交战。 玄膑定定地看了一眼蜕变黑后,说道:“若母后不愿,那也只好作罢了……” 言罢,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愁苦之色又多了几分。 “只是十九弟,唉……” “非是不愿。”黑后见状又说道:“只是苦境凶险,你又不良于行,母后实在担心,无论是你,还是天罗子,吾皆不愿见伤损。” “母后放心。”玄膑点头说道,“玄膑已非昔日。” 欲往苦境而行,最大的阻碍无疑便是蜕变黑后,而蜕变黑后的命门,也再好拿捏不过。 如今黑后看样子已然松动,那下一步,就该去忽悠一下那两位了。 接下来的伽罗殿上,才是重头戏啊。 第七章:伽罗殿上 唇枪舌剑谁纵横 伽罗殿上,其氛沉沉,其声闷闷,众皇子齐聚于一殿之上,互不相让。 “若叶家有功于森狱不假,但刺杀王架,岂能轻纵!”八皇子,八皇子玄离义正辞严,却是直指一字—— 杀! “若叶家为黑海森狱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忠君爱国之典范,如今不经进一步查证,便言杀,八皇兄此言,只怕令森狱上下失心失望。”九太子玄灭低垂着眼帘,缓缓说道。 “纵然是受人操弄,也不代表若叶家可以放纵,案子要查,但若叶家也该定死罪!” 八皇子玄离,自幼便于阎王身旁学习政事,与阎王关系最为亲近,虽在太子册封事后,便远离了朝堂,但一众皇子中,对阎王感情最深之人,还是以玄离莫属。 也因此,在听闻阎王遇刺,玄离亦是一众皇子中最为盛怒之人。 “八皇兄,吾与九皇兄的想法,并非是宽赦若叶家,只是认为在案件清查出结果前,便对若叶家施以处置,而枉顾若叶家这么多年对森狱的功劳,啧啧,八皇兄就不怕人心寒吗?”十一皇子玄震悠悠说道。 玄离闻言微微皱眉,看向玄震,更准确说是看向玄震身后之人,最为受宠的十八皇子玄嚣。 在如今的局势下,大部分皇子已然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而玄震便是明牌了的玄嚣一系的人马,玄震所说,实际上却是玄嚣的意思。 “行刺王架,还能称得上臣吗?”六皇子玄阙摆明车马的站在了玄离一边。 伽罗殿上,一时间唇枪舌剑横飞,众皇子各执一词,互不退让。 事实上,在场的一众皇子都明了,若叶家卷入刺杀阎王一案中,必然是要受到处置的,但是作为主谋还是从犯,亦或是为人所阴谋陷害,这其中的量刑便有着大大的可操作空间。 玄灭和玄嚣对于若叶家这黑海森狱第一的机关大族自有觊觎之心,所想的必然是力所能及示好施恩,同时保留若叶家的一二元气,以便扩张自己的势力。 而这其中的关键,便在于若叶家的罪名上。 若是若叶家被打为刺杀王架的叛逆,那么即便玄灭、玄嚣再想 将若叶家之人收入麾下,也许考量到皇子收容逆党的罪名和非议,更可能招致阎王的不喜。 相反,若能将若叶家只定义为被人利用和陷害的位置,那么若叶家最多无外乎贬为庶民、流放的结局,那时出手招揽,无论是难度还是议论都会少许多,若是运作得当,少不得还有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此时,伽罗殿内,由远至近,传入阵阵敲击声,随后一个深沉的声音打断了一众皇子的争论。 “若叶家是否有罪,自有国相查证,父王母后定夺,一众皇子于伽罗殿上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意外地言语,意外的声音,伽罗殿上下一时噤声,众皇子循声看去,只见一抹深蓝颜色,出现在伽罗殿上,似与本就深沉的伽罗殿融作了一体。 只见玄膑手执登龙杖,缓步走上前,每一步,权杖都敲击在伽罗殿的石砖上,也敲击于在场众皇子的心上。 玄膑作为大太子,阎王遇刺,他出现在伽罗殿上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他刚才的话,分明有指摘众皇子之意…… 众人之中刚有人欲反驳,却再闻玄膑开口:“此案,父皇已交由国相查办,真相如何,自有国相查证禀明,若叶家的处置,自会有父皇和森狱律法裁夺,你等在伽罗殿上争论不休,是在质疑谁?国相?还是父王!” 此言一出,伽罗殿气氛顿时一紧,众皇子目光无一例外的集中在了玄膑身上,而玄膑视线同时扫过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玄离沉默,玄阙微微皱眉不再言语,玄灭也后退一步到了阴影中,玄震还欲再言,却被身后之人抓住。 怀疑国相,便是质疑阎王用人之能,至于玄膑后面提到的质疑阎王,更是一众皇子不敢承担的“罪名”,携此之势,玄阙、玄离、玄灭、玄震纷纷避退。 眼见三位皇子纷纷噤声,余下的众皇子看向玄膑的目光中也尽是异色。 自当年阎王册立四位太子以后,玄灭、玄嚣为了扩张自身势力在森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玄同虽未扩张势力却也练就了不俗的武艺,但玄膑…… 关注着这 位“大太子”的皇子也不少,但大部分消息都是与黑后有关,例如种植黑后所喜爱的白梅树,为黑后准备礼物等等,满篇的母慈子孝。 至于朝政…… 三十多年里,玄膑疏远的不止有一众兄弟,更有森狱的政务,连阎王对玄膑也分明表现出了疏远的态度。 所以众皇子一早就将玄膑排除在了竞争对手以内。 只是,今日的玄膑,分明与先前的情报中记载大相径庭,那这几十年的做派,莫非全是伪装? 就在众皇子心思各异时,却有一人与众不同的开口,直面玄膑锋芒。 “此事关乎父王,也是朝中大事,众兄弟不过论一番,大哥何必如此严肃?” 白发白袍,蓝灰相间的双眸,头生一对蓝色如水晶一般的犄角,自有一番旁的太子所不具备的慨然气度。 正是森狱第十八太子——玄嚣! 作为阎王最为喜爱的幼子(第十九子已被除名),是森狱上下眼中未来至高之位竞争的有力人选,也是众皇子中,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人。 “讨论?”玄膑抬起手中的手杖轻轻敲击了两下足下的石砖,说道:“若是众兄弟在别处意见不合争论,自无不可,但我等此刻所立足之地,都该知道是在何处。” “森狱议政之地,一字一句皆是森狱朝堂的态度,我等身为森狱皇子在这样的地方更该谨言慎行!” “方才他们四人的争论,便足以在森狱民间掀起舆论,若为有心人利用,便会成为攻讦的借口。” “些许宵小,何足可惧!”玄嚣昂首说道:“口舌之利,何及刀枪!” “过刚易折,森狱若想强大,不唯刀枪,还需纵横!”玄膑说道:“十八弟莫忘了,霸王虽强,但取得天下的,却是汉皇。” “……玄嚣受教。”玄嚣微微拱手,玄膑确实颇为倨傲的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众皇子之首的位置,作为森狱大太子,这个位置本该就是他的。 而有了方才玄膑所言,众皇子也未再就若叶家一事进行讨论,只是视线交会,多集中在玄膑身上。 此时,再闻一声—— “王驾临!” 第八章:阎王驾临 衮衮朝堂心机算 伽罗殿上,阎王驾临,原本就低沉的气氛,此时已然被压至了极低的冰点。 三道身影,其中的两道,一道是蜕变黑后,此时的她微微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哪里还看得出半点野心满怀的样子。 另一道则是黑海森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千玉屑,手执笏板,举止翩然。 而被黑后搀扶着的人,一席华贵黑袍,面戴一副造型特殊的玄铁面具,无任何言语,无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不凡威势展露。 此时伽罗殿的诸位太子、皇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但在他出现于伽罗殿时,他们无一例外的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哪怕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旁人的目光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更会不受控制的俯身贴耳。 只因他,是阎王。 黑海森狱至高,且唯一的主宰。 名字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的多余,森狱阎王就是他毕生印象最深刻的呼名。 “儿臣拜见父王!” “儿臣拜见父王、母后!” 一众皇子,对于蜕变黑后向来缺乏好感,也因此即便黑后在场,大多数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也使得,玄膑的声音在这一句问安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出。 “此处,无外人在,无须多礼。” 在黑后的搀扶下,阎王缓缓在那张王座上坐下,僵硬的动作无声的诉说着,这位森狱至尊遭遇到的刺杀绝非表面上那般的简单。 “今日,召集你们,是有一事要宣布,你们也应都收到了消息。”阎王声音缓缓,居高临下的对着一众皇子说道:“此前受伤,反使孤常年的瓶颈有所松动,孤即日起要在伽罗殿闭关,疗复伤势同时增进同体,在孤闭关期间,森狱上下政事,由黑后主导,国相辅佐。” 此言一出,除玄膑以外的众皇子面色皆是一变。 在听到阎王闭关的消息时,玄灭、玄嚣、玄离等人都思考过阎王会将权柄转交于何人,他们思考过由几位 太子主持,国相辅佐,或者由对于政事最为了解的玄离代掌,但唯独没想过阎王会将权柄授予黑后。 森狱有一个诅咒:女子皆会在诞下子嗣后死去。 十八位皇子的生母无一例外,都是在诞下子嗣后不久去世,也因此黑海森狱从未出现过执掌大权的女人。 但如今却有了例外,蜕变黑后,她不仅诞下了神思预言之外的“十九子”,也逃脱了森狱女子生育必死的诅咒轮回,成了黑海森狱至今唯一育有子嗣且还活着的王后。 若是凡俗王朝,帝王病重,皇后代为掌权,虽也少不得非议,但终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此事放在森狱,确实实打实的头一回。 再结合玄膑方才大异于平日的言辞和表现,如果不是觉得过于匪夷所思,玄嚣等人几乎都要怀疑是黑后谋划此次事件,意图篡位夺权了。 但即便是如此,玄嚣、玄灭几人也感觉不妙,黑后和玄膑的政治联盟已经确立,再结合方才玄膑所表现的能力和姿态,皆殊异于平常,二人一旦联手,无论是能力手腕还是大义名分,其他人再想扩张势力必是千难万难。 但若真要开口阻止,阎王已决定的事,他们又何来阻止的能力,更何况还是关乎执政之权这么敏感的事。 开口?莫非你对王权有觊觎之心?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 “妾,领阎王诏!”蜕变黑后缓缓下拜,应声接旨。 “臣,领阎王诏!”千玉屑亦是缓缓一拜,沉声接诏。 再闻阎王开口,朗声宣名:“玄豹何在?” 左列中,一道皮肤黝黑,头生红色犄角,面目狰狞,身着藤甲的青年迈步走出,单膝跪于阎王面前。 “儿臣在! “赐汝登天令,掌石人禁卫,守卫伽罗殿前的登天梯,孤未出关前,无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伽罗殿!” “玄豹,领阎王诏!” 话语落,阎王掌中一道紫光飞射而出,没入玄豹体内,同时伽罗殿发出阵阵 沉闷声响,石人禁卫应登天令而动。 玄豹并无政治立场,算是众皇子都能接受的局面,但一个禁卫统领,要长守登天梯,对于朝堂并不会有多少影响,此时众人真正所系的,还是在于黑后掌权,以及未来可想的玄膑和黑后的政治联盟。 要如何拆散这一对联盟…… 此时,一个令众皇子以外的声音,出现在伽罗殿中。 “父王,儿臣请旨,入苦境,寻找神思下落。” 意外的言语,意外的身影,众皇子的视线,齐聚于为首的那一道深蓝身影上,而玄嚣、玄灭、玄离几人则第一时间看向了蜕变黑后,只见黑后脸上亦是满脸错愕之色。 蜕变黑后掌权,以玄膑与黑后的关系,此刻正是大展拳脚,巩固势力根基之时,他竟然主动选择离开森狱?而且看来黑后并不知情,莫非? “嗯?玄膑。”阎王看着这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儿子:“如今森狱和苦境两境通道断绝,若要往苦境,必走逆海之渊,你该知道,此道凶险。” “是。”玄膑头也未抬,依旧说道:“神思为森狱重要之物,如今失落多时,玄膑作为森狱皇子,自该有责任为父王、为森狱分忧,望父王应允。” “……嗯。”阎王未答,而是看向黑后,“王后、国相以为呢?” 黑后佯装思虑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大太子愿为王上分忧,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妾本不该阻止,但两境通道断绝多年,森狱对于苦境全无所知,其中凶险重重,依妾所见,此事或可暂缓,先遣人探查如今苦境状况,大太子再行也不迟。” “臣和黑后,亦是相同看法,神思失落多时,一时也难有踪迹,大太子实不该以身犯险。”千玉屑亦在旁说道。 “是吗?”阎王平淡一语后,最终,将视线投向了面前这位自己许久不曾正眼以待的大太子身上,又过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你们,又以为如何呢?” 第九章:大功告成 金锁将开走蛟龙 伽罗殿上,阎王、黑后、国相、十三位皇子,整个黑海森狱地位最高,也是权势最盛之人齐聚一殿,阎王发问,诸子垂首,虽心中疑惑,但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蜕变黑后身受阎王诏命,掌权结果已成必然,若想不受黑后辖制,除了拉拢身怀辅政之权的千玉屑外,还有就是尽可能的削弱黑后的势力,如能将玄膑这位大太子“送”出森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父王。” 玄嚣上前一步,拱手于前,说道:“此事,玄嚣却有和黑后、国相不同的看法。” “哦?讲来。” 在场的众人,都听出了话语之中的那一抹温和色彩,也唯有在对玄嚣时,阎王才会露出这等稍微慈和的态度。 台下,一道身影,一双手隐藏在大红色的袍袖中,几乎已经掐出了血来。 “先前神思预言两境通道终有连通,而今距离神思预言愈近,苦境作为森狱邻境,为图谋将来,森狱该有所准备,如今大哥愿往苦境坐镇探查虚实自是再好不过,玄嚣愿遣部下于大哥麾下驱策。” 玄嚣开口,便是森狱未来,千年大计,更要派遣部下襄助,就是为了一举将此事落定。 一旁,玄灭亦是上前一步,虽然他与玄嚣如今是四位太子中竞争的最为激烈的人选,但如今眼看黑后、玄膑一方的联盟有坐大的趋势,二人也无碍临时联盟应对,虽未明说,但一切皆在不言。 “父王,十八弟所言甚是,且事关神思,依儿臣所见,此事非大哥坐镇不可。” 眼见玄灭、玄嚣都开口了,二人身后各自支持的皇子也都纷纷上前谏言,大有玄膑不出,此事无人可成的态势,声浪之盛,大大的盖过了先前黑后与千玉屑反对的声音。 “嗯。”阎王的视线落在玄膑身上,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阎王缓缓开口说道:“玄膑,你沉潜太子府多时,今日既有心承担太子之责,为森狱建功,父王不会拦你,国相。” “臣在!”千玉屑应声道。 阎王开口,问道:“若叶家逆反一案,调查的如何?” “正欲同 王上交令,案情如此……”千玉屑声音清冷,众皇子皆知千玉屑和若叶家交情匪浅,如今看着千玉屑这般淡然的模样,众人对于这位国相的了解,无形之间又多了几分。 “依臣所查,若叶家虽有受人利用之嫌,但无论缘由,行刺王架便是死罪,依森狱法律,若叶家全族,当诛!”诛之一字,千玉屑说的斩钉截铁,全无半分犹疑。 “诛吗?传孤之令,若叶家虽有行刺王架之举,但念在世代忠良,多有功勋,自若叶家家主若叶明清为始,三族皆斩,余下族人,可由大太子玄膑遴选可用之人,戴罪立功,余者流放森狱边陲。” “臣,领旨,代若叶家上下,谢王上恩典。” “玄膑,谢父王。” 只诛三族,余者流放,更有戴罪立功,重振家名的希望在,对于刺杀王架这个罪名而言,如此处置不可谓不宽厚,千玉屑感受着体内另一道残魂的悸动。 如此处置,你也可以安稳了吧,千玉屑…… 玄灭和玄嚣听着阎王的裁决心情沉重异常,调拨自己的下属到玄膑麾下,回归森狱以后玄膑势力顷刻便会瓦解,但如今若叶家被归入玄膑麾下,不仅让两人先前对若叶家的拉拢尽作了无用功,更让玄膑有了初步的班底。 身在黑海森狱之外无人监管,又坐拥偌大的势力,玄膑俨然一跃成了不受森狱中央控制的封疆大吏,或者说……一方诸侯。 原本只想着拆散黑后与玄膑在森狱内部的联盟,却不想造就出了一个更大的祸患。 “父王,玄膑还有一请。” “讲。” “依玄膑看来,若叶家贤能之士已不在少数,众皇弟也正是用人之际,先前十八弟所言调拨人手之事倒可作罢,玄膑却是担心遇事缺乏可商议之人,想请四弟、八弟随玄膑通往苦境,一来遇事兄弟几人也可共同商定,二来听闻苦境用剑高手众多,也可借此磨砺一番剑道。” 四太子玄同、八皇子玄离,二人同列于森狱三大剑者之列,玄离更是常年伴随阎王左右参赞政务,直到太子册封一事落定方才淡出朝堂 ,闻听玄膑竟然想带着这两人去苦境,玄嚣、玄灭同感意外,在他们看来,玄膑此举,无异于自分权柄于两人。 阎王看向玄同、玄离二人,面具之下,看不出息怒,声调亦无半分变化:“玄同、玄离,你们以为如何?” “玄同但凭父王诏命。”玄同微微弯腰,沉声说道。 “玄离亦然。”玄离接着玄同的话说道。 “好。”阎王无悲无喜的说道:“那你们二人去吧,名下的封地便由王城直理,待你们二人回返后再行返还。” “玄同,领阎王诏!” “玄离,领阎王诏!” 尘埃落定,大功告成,玄膑看着眼前一幕,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此次踏入王城开始,他便展开了他的计划。 后苑一会蜕变黑后,以天罗子为饵旨在换取黑后协助;伽罗殿上势压一众皇子,旨在引发一众皇子的忧虑情绪从而让他们也成为推动此事的助力。 其后的一切,自是水到渠成,就算阎王不提出宽赦若叶家一事,他也会主动提出,以国相千玉屑和若叶家的关系,他也必然会从侧面辅助此事。 至于玄同和玄离,更多的只是玄膑一步闲棋,二人答应是否一同入苦境与否,对于大局并无多大的影响,只是有了他们两人加入,玄膑对于后续在苦境的动作,会有更多的筹码。 以玄膑的猜测,很快玄灭、玄嚣也都会回过味来,但是阎王诏令已下,木已成舟,就算有意反悔也无法阻止了。 “那便,去吧!”话落同时,阎王手中一道令牌落入玄膑手中,“泰岳飞舻,可穿行逆海之渊,玄膑,孤对你只有一句,莫堕森狱之威!” 泰岳飞舻,乃阎王行于黑海之上的座驾之一,数道嫉妒的目光同时扫向玄膑,玄膑只是沉声应道:“玄膑,领阎王诏!” 大事商定完毕,阎王独留下了蜕变黑后与千玉屑二人,商议后续。 一众皇子先后退出了伽罗殿,其间玄膑感觉到不止一道目光扫过自己。 不过,那又如何呢? 玄膑回过头看了一眼,渐渐紧闭的伽罗殿,今日起,黑海森狱,要变天了! 第十章:乘风破浪 一帆破境归翰流 “千秋业,万古名,英雄一身血沾尘;疆场沙,争高下,百年气概,胜者吾名。” 轻声轻唱,漫天风雨,亭下两人,神在在看着独自饮酒的玄嚣眉头微微皱起,在他的记忆中,玄嚣该是那般的傲然、豪爽,不可一世,而不该是眼前这般。 自斟自饮,口中自吟自唱着诗词着诗词。 或许是一路行来过于顺遂,偶有挫折,便令少年太子心内感怀万分。 “玄膑!”低声浅唱,玄嚣的眼内闪过一抹厉色,就如同玄膑所预料的,在踏出伽罗殿的那一刻,玄嚣便反应过来自己成了他人手里的刀,而且执刀的还是他一直以来不怎么看得上的大太子玄膑。 无论是玄同,还是那位已经离开了森狱许久的“贤者”,给玄嚣带来的挫败感,都远不及这一次。 “主上。”瞬息变换的气质,恰如瞬息变幻的天象,神在在不明所以,但却看得清眼前之人,神在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如既往,一手搭着羽扇,退到了一旁。 “示师,吾许久不曾输的这么惨了,即使是当初面对说太岁,吾也不曾有过这般的挫败感,看来,是太久的顺遂,使吾麻痹了。” 神在在紧跟在玄嚣的身后,什么也没说,以他对玄嚣的了解,此刻的他也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即可。 “这一着,来的也是正好,正好警醒了吾,让吾明白,何谓深藏不露。” “这一点上来说,吾还要感谢大哥。”玄嚣看着亭外的风雨说道。 举起手中的麒麟纹杯,玄嚣对着漫天风雨,坛中酒已见底,这是最后的一杯。 “这一局,玄嚣领教了。” 你往苦境,我驻森狱,玄嚣由衷期待,你与我的下一局! …… …… “玄膑,玄膑。” 阴沉的宫殿中,玄灭看着池中翻覆的鲲鱼,漆黑斗篷下的面孔,显得尤为的阴冷。 “吾本以为,玄嚣是吾最大的竞争对手,却不曾想,一直陈潜于太子府 邸的大哥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他本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心思相较于玄嚣更为深沉,也因此在觉察自身被算计一遭后,面上不显,心中的怒意却是更胜玄嚣。 “主上。”玄灭的辅臣,末夜相迈步走入殿中,她虽于玄灭麾下效力时间不长,但却也知道玄灭的脾性,能令他如此光火的事…… “玄膑的表现,着实是出人预料,也是属下失察,竟未能觉察到他这三十多年来软弱、孤僻的面目竟然都是伪装而来。” “这并非是你的责任。”玄灭看着池中鱼,缓缓的摇头:“输了一着,便是输了,找回便是,玄膑他自以为前往苦境,便可安心发展势力,却忘了,高翔族之据点,便在苦境之中,他想要站稳脚跟,哪有那般的轻易。” “属下明白了,稍后便传讯于高翔族。” “黑后掌权,玄同、玄膑前往苦境,十八弟,那接下来,就只有你和我之间的胜负了……” …… …… 临海高崖,其下便是逆势而上的滚滚洪流,烟雾朦胧间,只见浪海翻腾似龙舞,尽头所见,一片茫茫。 负剑,持剑,用剑,一个身怀剑心的人,一个好听剑音的人,看着眼前的滔天浪潮,任凭袍袖、红发被浪风吹拂,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逆海之渊。 “大哥知你无意于森狱内部斗争,也不愿你天生剑觉为森狱权势倾轧所污,方才请你随大哥一行苦境,到了苦境后,你自可循你本心,论剑问剑听剑,只是莫忘了,若有难处不如意处,来寻大哥。” 袖中的手轻轻虚握,那是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所谓血脉亲情的温馨,玄同看着眼前风浪,良久良久…… “想不到,你来的这么早。”玄离仍是那一席银白相间的华服,玄同转过头,却是在于玄离身后看到了令人意外的第三人,黑紫的色彩,显得华贵而又深沉,看向玄同的眼内,尽是无限的疏离和冷漠。 “四哥不必 这么看着我。”玄阙淡漠的说道:“我只是来送玄离一程。” 作为在一众皇子中极少数的没有站边任何一方的人,玄阙唯独与玄离交情深厚,若非阎王闭关,这趟苦境之行他必会申请,同玄离一道。 玄同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观潮,静待人来。 甫过片刻,玄离、玄同二人同时眉头微微挑起。 来了…… 风声,潮声,只见一艘高大宏伟的巨大舰船,高展王旗,赫赫之威纵然千淘万浪击打,亦是半分不见动摇,尘封的阎王座驾泰岳飞舻,再现森狱境地,乘风破浪,欲渡逆海之渊。 “是玄膑来迟,叫四弟、八弟久侯了。” 玄膑立于船头,身后是凶暴大惊慌、凶叱大动乱两员悍将。 其声越高渊,入三人耳中,清晰可闻,尽显玄膑不俗根基。 “看来,大哥果然是深藏不露。”玄阙冷冷说道,“苦境之行,你可当心了。” 他虽未指名,然玄离自知。 “大哥四哥皆离去,十八弟和九弟的争斗必然愈发趋于激烈,你也务需小心。” “放心吧。” 玄阙说罢,远远地对着在泰岳飞舻上的玄膑行了一礼,也不管玄膑看没看到,就化作一团黑羽飘散于风中。 随后玄离、玄同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一跃而下高崖,玄同亦催手中泰岳令钥,赫见万吨之中的巨舰,竟是腾空而起,玄离、玄同稳稳落在甲板之上。 “未来之事,有劳四弟、八弟了。”玄膑转过身,看向身后。 “同为森狱,大哥不必客气。”玄离朗然道。 “嗯。”玄同仍只是缓缓一点头,却能让人感觉其中的坚定。 诸事齐备! 玄膑一运掌中令钥,阎王旗动,泰岳飞舻逆势而上,所向无前! “诸位,入苦境了!” 九万里风下南溟,沧海放舟趁天晴。 丽日耀金鸥浮渚,山围浅浪快帆平。 飞舻聚客同袍齐,敛息目随浪高低。 少年笑谈凌云意,此正蛟龙越洋时。 第十一章:兄弟相对 飞舻商议将来策 月明星稀,玄膑端坐于飞舻的房间之中,窗外明月正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入屋内,带来阵阵腥涩海风,一人一月一桌案,帘纱轻动,别有一番出尘意境。 月亮,还是苦境的圆啊,不对,森狱只有黑月,哪儿来的月亮……玄膑看了一眼窗外……终究还是一帆风顺的到了苦境了,为了这一步,自己已经筹谋计划了半甲子。 要在苦境安居,可谓大不易,即使还没有进入到记忆里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麻烦也不在少数……神州中原,民殷土沃,却也是无数野心家争夺的地方,作为外来势力,极有可能甫进入现世便会遭到针对,看似诱惑,却也凶险万分。 做任何事之前,先考虑实力,玄膑始终牢记着这句话。既然自己无心参与中原乱战,那么落眼的地方便只有中原四周,所谓的东、西、南、北四武林,虽然不知道目前具体的情况,但粗算一下时间,大概也能够得出一二推测…… 北武林多半还在北辰皇朝统辖之中,历经数代,又有吸纳部族巩固自身的习惯,在那附近落脚扎根也不是不行,但想到未来异度魔界降世第一个进攻的地方就是北武林…… 罢了,算了,打搅了…… 此时,房门外,玄离的声音伴随着叩门声传入:“大哥,是你唤吾。” “八弟,进入吧。”玄膑应答道。 玄离推门走入,看着玄膑端坐着,桌案上是地图以及数本书籍,在玄膑的示意下,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大哥是在思考,我们该以何处为破局点?”玄离看向地图,只见中原和北武林两处地域已被玄膑划去,“神州中原为苦境腹地,势力复杂,确实非破局之所,但北武林……” 玄膑自然不能说未来会有大佬在那里降世,整个北武林都得遭殃,只是将前半段考虑的内容告知于玄离,当然对于北辰皇朝多少添加了一些“美化”,将之形容成了一个蛮横、霸道,喜欢兼并周边部族的国 度。 玄离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虽说以我等兵力,自保绰绰有余,但甫入苦境便兴战事引起各方注意,的确不是什么好事,那适宜于落足之处,便只有剩下三方了。” 余下三方,以玄膑的眼光来看,其实都差距不大,西武林有武君罗睺的天都,南武林有祸皇的“造天计划”,可能稍微安稳一些的,也只有笔墨不多的东武林了,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鬼王覆天殇就是为祸东北武林的。 这么一盘算,苦境这个名字果然是没有叫错。 不过自己几人又不是来开战的,只是谋求站稳脚跟,再图谋后续即可。 “未知大哥,此次打算以哪种方针行事?”玄离看向玄膑,伽罗殿上,玄膑以势强压玄灭、玄嚣众皇子,又请缨远离森狱,已让他意外万分,而他想看一看,离开森狱后玄膑能否给他带来更多的意外。 “道藏有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这便是大哥的理念?你认为柔软胜于刚强。” 玄膑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柔刚并济,适时柔之,适时刚之,我们初至苦境,所应考虑的,并非是多大的势力,多大的声望,而是稳固,稳固资源,扎稳根基,真正的融入苦境之中,一步一步发展壮大。” 玄离点了点头:“你的理念,与森狱历代阎王推崇的强者治国大相径庭,却令玄离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治国一道,你比森狱任何一个皇子都要更有远见,至于你为何隐藏才能至今,玄离也大概明白了。” 玄离终归是对于政事了解最多的皇子,许多事情即便玄膑不说,他自也能看出,心中却是不由对玄膑愈发的敬佩。 “你今日所言,吾会拭目以待,玄离既然在此,便不会置身事外。”玄离说道。 “我明白。”玄膑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重新将视线 投向桌面上的地图。 “森狱与苦境断绝联系许久,上一次联系还是父王派遣太岁进入苦境,但此后再无消息传回。”玄离说道,“如今我们对于整个苦境神州,都缺乏相当了解,依玄离看来,倒不如就近于南武林登录,尽早扎稳势力。” “南武林吗?”玄膑看着玄离落手之处。 “不过,作为新兴势力,若要快速壮大,我们还需有些手段才行。”玄离皱着眉头说道。 “壮大势力吗?那也好办。”玄膑点头道,“对了,八弟,虽我来。” “哦?”玄离跟着玄膑脚步走向屋外,径直转入飞舻仓底,只见里面多个黑色沉木箱整齐有序的拜访在舱中。 “这是?” “你打开便知。” 玄离开箱,只见里面是满箱的书册,静静的陈列其中,玄离眼中一亮,随后打开下一个箱子,其中也是相同,舱底的木箱中,竟然全是各式书册,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武学秘籍,无所不包。 “大哥,这是?!”玄离回头看向玄膑,这些书册,这些数量,绝非短短时日便可准备齐全,换言之,玄膑极早,极早的时候,便料想到了这一步。 玄离有些不敢相信,若真是如此,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皇子与玄膑的差距,何止是自己先前所以为的那般一星半点。 “吾有意,以此开一书阁,进入书阁之人,可通过与书阁交易,换取查阅书阁内藏书的机会。” “吾还有意,将一部分价值较低的大众书籍单独划分出来,以开民智,换取苦境百姓对书阁的支持和爱戴,以此树立声望,扩张势力。” “如此,外有江湖散人为用,内有苦境百姓的支持为支撑,八弟以为如何?” “如此自是大事可图。” 但也必将引来阴谋者之觊觎。 然那又如何?自己几人本就不是为享福欢愉而来苦境,所求所愿便是一展拳脚。 在森狱做不得的事,那便在苦境来做,玄离自问,不会输于任何人! 第十二章:初至苦境 江湖纷乱何以宁 “这也太麻烦了……” “苦境的势力,较之森狱复杂何止百倍。” “……嗯。” “单只一个南武林便有如此繁复的大小势力,难怪始终无法统一。” “乱,一团乱麻!” “嗯……” “好了,四弟。” 兄弟三人对坐,眼前是堆积如山的南武林各类宗派信息资料,而在隔壁房间,作为玄膑如今唯一的幕僚,夜阑珊正运笔如飞。 被夜阑珊整理完备的资料,会被凶暴大惊慌和凶叱大动乱二人第一时间送到隔壁房间,供玄膑三人翻阅参考。 自泰岳飞舻登陆南武林,今日的这一幕便是一行人半个月以来所行之事的缩影。 为了能尽快掌握如今苦境神州的局面,玄膑一股脑的将麾下若叶家之人尽数撒了出去,这一举动成效明显,每日都有堪称海量的情报传回一行人所驻的客栈,经由夜阑珊分析整理后,提炼其中精华再由玄膑等三人了解。 但即便如此,如今苦境,或者说如今南武林的混乱程度,也远远超出了玄膑几人的预料。 玄同本就不喜政事,前面几日还会强忍心内去分析,到了后面就开始了毫不掩饰的敷衍,主要工作就全盘落到了玄膑和玄离的身上。 虽然大部分的消息作用有限,但如此混乱的南武林,还是让玄膑掌握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眼下的时间,荒城还在,六祸苍龙的造天计划还未开始施行。 以至于整个南武林现在乱成了一锅八宝粥,每天都有小门派无声无息的消灭,又有新的门派圈地称王,打的比东周列国还热闹。 其复杂的局势,就连一贯自信的玄离,都感觉头皮发麻。 “你既然无心于此事上,那为兄另外交你一个任务吧。”梳理了半个月的门派关系,眼下大有越疏越乱的迹象,玄膑索性心一横,不管了。 “大哥直说无妨。”玄同立时放下了手中的情报册。 他对于政务一道,兴致着实不大,尤其是玄膑在飞舻上同他画饼诸多苦境剑客后,他 自然更不安于案牍之间。 “去打架……啊不是,去问剑吧!”玄膑说道:“就从这些门派开始。” 说话间,玄膑随手甩出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些时日玄膑几人梳理出来的需要关注的门派名录。 “十日时间,打到哪儿算哪儿。”说完,玄膑看向窗外,“凝雨。” “在。” 应声之时,已见窗外细雨飘飞,渐渐凝聚出一道人形……一身紫金华服,满首散落银丝,面貌冷峻……淡漠的眼中,自有一缕不容动摇的坚定。 若叶凝雨,玄膑自若叶家网罗而来的高手之一,相较于既定轨道上若叶家的结局,如今若叶家好了许多,虽也有族人被贬为庶民,但阎王口中的“戴罪立功”四字,无疑给了若叶家一个重振家名的希望。 “你同玄同一道,若无特殊情况,你可不必出手。” “明白。” “那吾去了。”玄同起手,手一招,原本落在一旁的双剑剑匣落入手中。 虹霓同剑…… 玄膑看着玄同手中的剑匣,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如今的玄同手中只有一对虹霓同剑,剑匣所用也是双生剑匣,以后所用的蚍蛉、黄离诸剑乃至于飞光剑盒都还未能入手。 不过如今离开了森狱,这些剑和玄同应也无缘了,不过苦境能工巧匠众多,未来结交一番,不要说三把剑,十把怕是也能打铸出来。 “大哥是想让玄同去打响名号?” “那倒也不是,只是看着他在此如坐针毡,给他找些事情罢了。”玄膑摇了摇头,说道:“至于若要打响名号,倒是也不难,将消息放于公开亭,自会广而告之,此事我会排布,倒是另外有一事,或许如今正是时机,需要由你去办。” “大哥是想说,流民?”玄离立时反应。 古语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南武林门派林立,烽火狼烟战不休,受苦最多的自然还是百姓,而最为无力的,自然也还是百姓。 “如今南武林各派乱斗,百姓流 离失所,确实是收拢民心的大好时机。”玄离点头说道。 “嗯,开始着手去办吧,我会让夜阑珊协助你。” “是。” 既然是造天计划之前,那不如借着造天计划这一轮血雨腥风…… …… …… 离开客栈,玄同与若叶凝雨依照安排行事…… 行至林间,玄同皱眉驻足,闭目而听,似远方有韵律天籁而奏。 若叶凝雨心中疑惑,但玄膑既只让他负责玄同的安全,那他便不会有多余的举动。 “剑声如风啸空,奔腾无碍,更有一股浩然快意,不凡的剑声,便有不凡的剑客。”玄同眼内闪过一丝兴味,负手快步而行,不过百步,便见得一片桃花林下,一块巨石旁,三人聚,两人对饮,一人舞剑,酒兴正酣。 “好剑客。”玄同看着场中舞剑之人。 一手提坛,一手舞剑,剑上青芒无定,寒光闪处,更显凌厉之姿。 闻听玄同话语,三人也不见外,只见盘腿坐在巨石上黑袍破布帽的老人手一拍,两坛坛还未开封的酒便飞向玄同所在。 “既是相逢,也是有缘,两位朋友,喝一杯吗?” “多谢。”玄同未曾出剑,只运双指轻点,便尽消酒坛力道,将之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使命在身,抱歉。”若叶凝雨抬手翻掌一舞,无形气流夹杂细雨微风,尚在半空中的酒坛便又缓缓飘飞回到原处,竟是与先前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老人不恼反而拍掌大笑,“好手段。” 此时玄同已然揭开了酒封,即便他不好饮酒,也能嗅出手中酒的不一般,竟是比森狱佳酿还要好上三分。 大哥所言不差,苦境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随意出门遇上的剑客,酒客,于各自擅长处都有如此不凡的造诣。 一口入喉,醇香四溢,更有桃花芬芳,初一杯,玄同便感三分醉意。 手一抬,虹剑震鸣出鞘,落入玄同手中。 抬望眼,看向林下舞剑人,剑起风动,剑声韵律轻奏。 “秋风暮霞惋红曲,领教。” 第十三章:万里无踪 桃花林下一相逢 临来苦境前,玄膑便提出二人以化名行走苦境。 其中,玄膑、玄离二人,决意化名公子膑、公子离二人,原本玄同亦想随之自称为公子同,却被玄膑安上了一个秋风暮霞惋红曲的名号。 一个闻名,闻意,便能让人觉出一种悲观、哀悯之感,玄同虽然疑惑为何自家大哥如此在意于这个名字,但既然大哥如此说了,那便以这个名号响彻苦境也是无妨。 “秋风暮霞惋红曲,领教。” 只见那剑客一手提剑,一手提坛,畅饮一口后,洒脱笑道:“腾风汲无踪,还吾汲无踪便可,无需拘束,请!” 汲无踪?是他……玄同闻听名号,心中便已了然……在临来南武林之前,玄膑便对玄同提到过汲无踪的名号,言语之中不乏赞美欣赏之意,如今亲见,果然见面更胜于闻名。 “请!” 话语落,一紫一赤两道光影不分先后同时闪动撞到一处,只闻铿锵一声,又化两道光影分离。 下一刻,汲无踪一运无踪剑式,四道无形剑气分散自四个方位,同时袭向玄同。 剑气将近刹那,虹剑剑身顿起剑芒,剑剑精妙绝伦,尽消剑气于无踪。 “好招!” “再来!” 剑逢对手,汲无踪同感快意,再提气,招起如行云流水,式落洒奔腾如风,无踪之剑,愈盛三分! 精妙之剑! 虹剑倒转,挡下汲风锋芒,不闪不避,聚气凝指,以指代剑,翻逼一招,却是汲风更快一筹,收势一挡,轻松化去玄同反击一招。 一瞬接触,二人再度分开,汲无踪稳住身形,剑锋又起迅捷之势,玄同握剑在手,虹剑微鸣,却是以静制动! 想不到,初入苦境,便能遇到不下于玄同太子的高手…… 若叶凝雨旁观着场中论剑之局,却不知盘腿坐于巨石上的两个老者心中也是同样骇然。 汲无踪以其自创的“无踪剑法”闻名于南武林,“一夜飞驰,百里猎首”的赫赫威名之下,是无数作奸犯科的凶恶之徒的头颅。 虽然如今汲无踪未展全力,但那自称惋红曲的 年轻剑客分明出手也有所保留,在互有留守的情况下,竟是与汲无踪斗了个平分秋色。 南武林中,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而且…… 老者看向若叶凝雨,虽然未下场,但单凭刚才若叶凝雨展现出的那一手,便已不在南武林许多门派的掌门之下。 二人同出一阵营,是否意味着又有新势力要在南武林崛起…… 唉…… “朋友,最后一招吧,桃花酿开封久了,香味可就散了。” “好!” 汲无踪一声长喝,首现无踪剑式极招—— “剑起江湖平日月!” 身化剑虹,汲无踪身影突进,如同一柄利剑直刺,其迅,其快,不及眨眼。 反观玄同,周身剑光飞舞,绚烂夺目,挥手应招! 桃花林中,顿时刺耳轰鸣,两位老者见状,各自运气提功,汇聚气罩,方才护下这一片桃林,然即便是如此,二人坐着的巨石,却也在压力下分崩离析。 “痛快,痛快啊!” 收剑归鞘,一番较量,汲无踪兴致愈发浓郁,提起酒坛便又接连往嘴里灌了好几口,玄同相较之下,则要斯文雅致很多。 “一代更胜一代人,老咯,老咯。” “阿弥陀佛,江山代有才人出,对于江湖而言,自是好事情啊。” 老者和老僧满身酒气的走了过来。 “老头子贪杯买醉人,这位是万圣岩的高僧酒僧不醒……” “诶诶诶。”酒僧不醒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笑骂道:“你个贪杯鬼啊,当着外人扫老和尚的面皮。” 随后他又看向玄同和若叶凝雨二人,笑眯眯的道:“别听贪杯老鬼乱说,唤酒僧就行了,嗝。” 佛门,三教…… 若叶凝雨默默将“万圣岩”这个名字记在心中,他虽不明白万圣岩是一个何等的组织,但事关三教,谨慎些纵无大碍。 “若叶凝雨。”报上姓名后,他便退到了一边。 “两位都是酒党之人,所以贪杯了些。”汲无踪在一旁笑着解释,他也看出,二人中是以玄同为首,“此前南武林从未见过两位,不知是从何处来?” “海 外之地。”玄同答道:“数甲子前,因中原战乱,先祖不得已带族人远避海外,如今甫归,半月前方才于南武林靠岸。” 这一套说辞,自然是玄膑提前准备的,至于人愿不愿意相信,也不在玄膑的考量范畴,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表面上的身份罢了。 “原来如此。” 三人都是江湖人,自然也知道分寸,没有在这一点多作追问,几人聚在一处,引了几杯,玄同和汲无踪互相讨论了剑理,再有贪杯买醉人、酒僧不醒在旁边说笑几句,讲些风闻,气氛融洽至极。 不过玄同还是记得任务在身,酒过三巡后,便要起身告辞。 “半月后,我家兄长欲立一处书阁,几位若有兴趣,欢迎莅临。”玄同说话间,若叶凝雨已送上名帖。 三人都是性情豪爽之人,如今与玄同一见结交成友,自然不会拒绝,玄同谢过之后,便带着若叶凝雨离去。 “还施水阁,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武学秘籍,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如此豪言。” 玄同离去后,贪杯买醉人看着名帖上所写,连连咋舌。 “我观那玄同气态举止,皆是出身名门,既敢放此豪言,想来必定有所依仗。”酒僧不醒仍是一身的酒气,一脸的醉态,但是话语之中,哪还有半点的醉酒之意。 “但是如今的南武林啊,此言一出,必定还会引来不少觊觎之人。”贪杯买醉人皱着眉头说道。 “既有论剑之谊,便是汲无踪的朋友,如他们遇上麻烦,汲无踪自会出手一助。”汲无踪一面饮酒,一面翻看着手中的请帖。 “你啊,就是太重情谊了。”贪杯买醉人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江湖上,心机叵测之人太多,难保不会有人借着你这份心故意接近你。” 汲无踪闻言,只是一笑,“或许旁人会有这个可能,但他不会。” “行行行,老头子一个醉鬼,看不懂你们这些剑客。”贪杯买醉人伸了个懒腰说道,“那到时候,咱们就去看看。” 看一看这个还施水阁,是如何的,无所不包。 第十四章:藏书万卷 还施水阁立武林 “你们听说了吗?”南武林一间路边最普通,最简陋的茶馆,一群江湖人嚼着最是粗糙不过的茶叶,说着近日南武林的大事,“那个叫惋红曲的。” “还用你来说吗?十天时间,连挑五宗八派十二洞,二十五个用剑好手。”一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矮瘦男子嚼着干膜,含混不清的说道:“最后一路挑到了荒城门前。” 另一个男子接过了话头,接着说道:“最后与荒城大战了上百回合,方圆千里尽数都夷为了平地,最后两人各自罢手,天剑之招早就闻名南武林,却不知道这个惋红曲,又是什么来路。” “什么,你还不知道,我跟你讲……” …… 江湖中人传些消息,总是免不了以讹传讹一部分,事实上玄同确实一度打上了荒城,也确实与荒城少主萧中剑有过一战,但二人交手不过十余招,点到为止。 天生剑觉敏感的玄同觉察到箫中剑还未真正领悟箫家天剑之招的真意,便未再继续动手,只是和箫中剑约定了再战之期。 因玄膑所定的十日之期满,也停下了行程。 不过公开亭的消息,乘着玄同剑扫南武林的这阵东风,已然吹向了整个南武林,甚至于周边地域的势力,也有所耳闻。 “大哥所定的计策,见效甚快啊。”玄离看着若叶家众人搜罗而来的消息,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还施水阁便已到了南武林人人热议的程度。 “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能否拿出足够的好货了。”玄膑笑着将手里的信笺丢入火盆中,名头打响容易,但真正的挑战,这才开始。 藏万卷书,这样的名头固然可以吸引来不少的客人,但其中心思叵测者必然也不在少数。 若不能在还施水阁开业的当日震慑众人,那么未来将迎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同样,若能一举打响名号,那便可在极短在南武林站稳脚跟。 所幸玄同一战,已经扫去了不少麻烦,剩下的如果还想再闹事,也需掂 量一二自己的轻重。 “流民收拢的情况如何了?”玄膑转而询问道。 “出人预料的顺利,南武林门派之斗不休,但这些人却鲜少在意百姓死活,一场大战后,百姓赖以为生的田地、房屋都毁于一旦,但又不敢去找寻那些人报复。”玄离说着叹息一声道:“在听闻我们愿意收留他们,为他们重建家园,提供庇护后,赶来的人多不可数,若非加了限制,人必然会更多。” 生在森狱皇室,玄离并非不知民间疾苦之人,但黑海森狱一统多年,治下百姓不说多么富足,但温饱还是有余,偶有灾害也会第一时间处理,相较之下,南武林当真是一团乱麻,大一些的门派还有余力去照看门派周遭的百姓,小一点的直接就兼起了山匪盗贼的勾当。 “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果然不错。”玄离冷笑道,“大哥,未来森狱若要进军苦境,一盘散沙的南武林,无疑是最适合登陆之处。” 森狱进军苦境?玄膑听着玄离的话不由一愣,随后才回过神来……差点忘了,自己几个还是森狱的先锋军来着。 “八弟只有这样的志向吗?”玄膑看向玄离。 “大哥之意是?” “何不想想,未来两境通道连同时,或许南武林已入我等掌中?” “哈哈哈,是极,是玄离小气了。” 就在兄弟二人谈笑间,房门外,夜阑珊的声音响起:“主上,八公子,还施水阁已完工了。” “哦?”玄膑看向玄离,“八弟,去看看如何?” “自然!” …… 晨曦漏下日方长,撷取荷池几缕香。 雨歇溪声开艳色,风撩苇影恋春阳。 夕阳西下景,红衣红发人。 较之玄膑、玄离二人,玄同却是来的更早一些。 “大哥,你们来了。” 循声回头,玄膑、玄离已然踏至。 “想不到四哥你比我们还要来的更快。” “方才与汲无踪谈剑归返,听闻消息,便径直来了。” 来到南武林的这段时日, 所遇剑者入了玄同之眼的,不过一个半人。 一个自然就是汲无踪,至于那剩下的半个便是前番在荒城之前与他交手十合的荒城少主箫中剑。 “一直听你提到汲无踪,待到事情了解一些,我必要亲自一观汲无踪是何等的人物。” “他。”玄同顿了顿,“不会令你失望。” “玄离期待!” “好了,走吧。” 玄膑手中登龙杖轻点,人已腾跃而起,玄同、玄离二人紧随其后,但见湖中心,几座别致竹楼陈列,衬着周遭颜色,尽数融入荡漾湖泊之内,尽是一派雅意盎然。 亭台楼阁之后,又是一架桥梁搭起两头,湖水自桥下而过,通过小桥,便是一条九转回廊,一步一景,穿行之后,便是阁楼陈列,尽显堂皇。 自高而望下,两处便像是两座小岛一般,只靠着那小桥和曲折的回廊连接,极尽巧思。 “前面那一处,便叫听香水榭,是为考核之所,后面才真正的还施水阁。”玄膑杵杖立足,心中暗自感叹。 苦境的百姓也都不是一般人啊,这样的楼阁庭院不过月余便已完工,这般的基建速度简直高的吓人。 “听香水榭名副其实,却是不知道,大哥所谓的还施水阁是为何意?”玄离开口问道。 “这个嘛。”玄膑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名字,当然不过是对他前世记忆的一些追忆罢了…… 但放到这个世界,自然也有不同的说法。 “你觉得来到此地的那些武林中人,最为关注的是什么?”玄膑问道。 “自然是武学典籍。”玄离回答道。 还施水阁里预备的那些武学典籍他自也都看过,比不得他之武学,但也有一二精妙之处,至少其中所藏有不少是一般江湖人难以接触的“高级武学”。 “是啊,本阁所求,乃是将天下武学尽括其中,每一门武学,都能自其中学到,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玄膑缓缓说道:“这,便是还施水阁的由来!” 第十五章:水榭听香 谁人指点群豪戏 清光正好,湖风不燥,今日的燕子湖畔,热闹非凡,无数的武林人士慕名而来,就想看一看,近些时日名动南武林的“还施水阁”是否真的言之有“物”。 湖岸边,无数的武林人巴望着位于湖中心的亭台水榭,燕子湖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真有几分本事的人纵然不能一蹴而至,但踏浪而行抵达听香水榭却也不难,只是绝大部分的绿林江湖客,却是连踏浪而行这一点都难能做到,所会的不过是些粗浅的运气法门,外加几分蛮力罢了。 就如同书上所说的,绝大多数人的江湖不过是从这个酒馆走到那个客栈,点上两斤牛肉一壶酒,抱着拳说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罢了。 “诸位莅临,还施水阁蓬荜生辉了。”此时,燕子湖畔一道轻柔温和地声音响起。 只见若叶央措一席褐黑麻衣,手执竹杖,足踏湖泊却是不见湖面有半点涟漪,仅这一手,便又极大震慑了一众江湖客。 及至落地,细心之人更看出,若叶央措落步行步之处,竟是全无水渍,代表方才他方才甚至未与湖面接触,而是整个人悬空踏步而来,这份手段,更是令人咂舌,也让一众江湖人士对于还施水阁的敬畏与好奇,又多了几分。 “在下若叶央措,奉我家主上之命,再此恭候诸位贵客,此外还负责同诸位讲解还施水阁的规则和解答疑问。”若叶央措柔声说道,虽是衣着简朴,面容清秀,但一身气度,以及方才平步履湖的手段,已叫在场众人不敢轻视。 “那就请先生,为我们这些人讲解一番。”此时,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随后又有几人附和,场面上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无数的目光尽数聚集于若叶央措身上。 若叶央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武林人士,缓缓说道:“还施水阁,实为藏书阁,其中藏书包罗万象,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医卜星象以及各位关注的武学秘籍 ,其中都有所藏,可对外供各位翻读借阅。”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条件要求的,通过今日考核,前往听香水榭,诸位便可得到水阁颁发的身份凭证,以凭证查阅最为基础的书籍,但若想查阅高级的书籍,就需要与水阁交易亦或者完成水阁所发布的任务,提升凭证等级。” “至于考核,今日水阁开张的第一日,考核也是不难,不凭器具,到湖中心的听香水榭而衣襟下摆不湿,便视作通过,我家主人为证明还施水阁有能力做到所承诺的,今日开放了部分高品书籍,供诸位翻阅,以证言论不虚。” “不知道有哪些武林秘籍?能否报上几个名,让我等开开眼?”闻言,距离若叶央措最近的一个黑衣武林人士,抱了抱拳高声询问道。 武林人士,终究是在意武林秘籍的要更多一些,至于天文地理医卜星象这些选修科目嘛…… “好说。”若叶央措点头回应了此人询问,然后便似报菜名一般的,接连说出好几部武学的名字,每一部武学的名字脱口而出之后,人群中便会有人惊呼一声,然后为周围人讲解一番,这也更激发了一众江湖人士的奋发之心。 “其实还施水阁的规则很简单,不过是简单的书市,各位提供筹码,还施水阁予以同样的回报,仅此而已。”若叶央措轻声说道,“好了,在下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诸位若有要尝试闯关的,可以尝试了。” 说罢,若叶央措便退到了一旁,众多武林人士一番交头接耳,有识之士一眼便可看出还施水阁的业务并不复杂,却正好拿捏住大多数混迹底层的武林中人心中所求。 江湖上以功法宝物为交易的场所不是没有,比如海市龙灯,但真正他们这些底层人所能做的交易实际上并不多,能看得上他们那三脚猫功夫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个江湖终究还是强者才有更多的选择。 虽说目前的交易物 只有典籍,但可想而知,随着业务扩大,未来必然会涉及到各式各样的交易。 江湖人士们都心甘情愿,甚至于满心欢喜。 就在有人跃跃欲试准备开始挑战时,却闻天上传音,三道身影竟是自空中飞跃燕子湖,不待落声,又有一灰袍老者,身后跟随着数担礼箱紧随而至。 “腾风·汲无踪,恭贺还施水阁,开张大吉!” “贪杯买醉人,以十坛燎原火,恭贺还施水阁开张营业!” “酒僧不醒,以佛经十部,丰富还施水阁!” “荒城忘残年,奉城主之命,前来恭贺!” …… 玄同剑挑南武林结交的朋友数量不多,但是质量奇高,起初玄膑让他去南武林“问剑”时,也有让玄同凭借天生剑觉,结交这些用剑好手的想法,只是没有想到效果如此喜人。 酒党、万圣岩、荒城,还有在南武林名声颇高的“一夜飞驰,百里猎首”…… 这几人现身一瞬,整个燕子湖畔便随之沸腾起来。 更多的武林人士纵身一跃,尝试深浅,就算自知实力不足的人,也驻足于岸边看着热闹,想要看看若叶央措先前所言的,到底能不能兑现。 …… “一切,倒是出人预料的顺利。” 燕子湖心,听香水榭,即便隔着老远,玄离依然能听到湖对岸传来的声响。 “大太子亲手布的局,岂会让人失望,预先收买武林人士这一手,耗费不高,效果却是明显。”夜阑珊在旁说道。 “那听香水榭这边,就交给你和凝雨处置了,今日可是第一日,切莫出了乱子。”玄离点了点头,起身就要离去。 “八皇子放心。”夜阑珊淡淡说道。 他代掌玄膑封地半甲子,从未出过任何疏漏,能力上玄离自不怀疑,武事上,来的江湖人中能胜过若叶凝雨的…… 走了,该去看看,能令四哥赞不绝口的剑者,究竟是如何的不凡。 黑海森狱三大剑客,又岂能让四哥独自扬名人前! 第十六章:兄弟义气 剧饮千杯男儿事 “什么?收拢一百余名流民至北方十里村落?” “替南方五里处的百姓搭建房屋?” “剿除东方六里处的野兽?” …… 听香水榭的竹楼中,通过了考核的武林人士看着悬挂在墙上的任务木牌都是满脸的疑惑,仅凭这些事,就能够换取功法秘籍? 负责接待众人的小童笑盈盈的说道:“这几日还施水阁收拢了不少流民,所以这些需求难免多了些,待过些时日百姓得到妥善安置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些任务了。” “别别别,这样的任务还是多些为好。” 一个青衣的江湖客笑着拿下一块任务牌,逃也似的跑出了竹楼,径直往南方而去。 用些苦力就能够换到功法,这世上还会有比这更轻松的买卖吗? 而对于其它一些更为复杂的人物,武林人士开始三三两两的抱团,商议一起互相帮忙完成,最后所得的武学互相分享。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有意捣乱的角色,但甚至都不用若叶凝雨出手,仅靠着若叶家的护卫,这些人便被清理了出去。 还施水阁的一切,正如玄膑所料想的,顺利进行着。 …… …… 而在水阁深处的校武场上,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玄同、贪杯买醉人、酒僧不醒于旁观看。 场中,比试的人正是玄同和汲无踪。 邪之双极在阳光下舞动,挡住了汲无踪快剑袭来的每一个角度,面对江湖成名已久的无踪剑法,玄离冰火双剑亦是毫不逊色。 一旁的贪杯买醉人、酒僧不醒看到这个结果都是惊讶不已,汲无踪在南武林杀出了赫赫的威名,无踪剑法纵横南武林鲜有败绩,但面对两个年轻人却是丝毫不曾占到上风。 要知道武道之比,修为,根基,招式这些因素固然重要,但还有一点决定性的因素便是战斗经验。 相较于玄同、玄离二人,汲无踪行走江湖多年,战斗经验自然更为丰富,可即便是如此,在双方互有保留的情况下,汲无踪仍未能占据 明显的优势。 “铿锵!” 剑与剑再度对碰的刹那,只闻咔嚓一声脆响,二人足下校武台的石砖崩裂开来,四散飞出。 却见玄离眉头一皱,右手一转,火龙呼啸而出! 同时,汲风剑已是迎面而来,冷冽一瞬,剑锋更是快如闪电。 眼见火龙被斩,玄离左手冰剑随动,接下汲风一招,顺势一偏,引导汲无踪露出空门,右剑划空,斩向汲无踪肩膀。 汲无踪却是反应更快一分,连退三步,待到玄离剑势用尽,无踪剑法再度施展,不过瞬息间,人身已至玄离身后,玄离回身不及,唯有左右运剑以挡,下一刻只感左臂一麻,冰剑应声而落。 “名不虚传,是公子离输了。”玄离从来不是小气之人,输了就是输了,左手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正色认输道。 “八公子客气了。”汲无踪随手将汲风剑插回剑鞘中,“吾不过是多了些许的对敌经验罢了,观八公子剑法,别具一格,与惋红曲剑法又有殊异,令吾眼界大开。” 架打完了,场面话也说完了,热闹也看完了,围观的众人才又围了上来。 “贤昆仲年纪轻轻,都有如此不凡修为,令人赞赏啊。”贪杯买醉人赞叹着说道,无论是玄同还是玄离,以他的眼光看来,都属于天之骄子,未来不可限量的那一类。 再加上一路过来所见所闻所观,不由慨叹是何等的大族,才能有这般的底蕴。 而令二人推崇备至的“大哥”又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前辈客气了,请入座吧。”玄离说道,“大师、无踪兄也请入座,早知几位要来,可是预备了族中佳酿以备。” “哈哈哈,那老头子我可就有口福了。”贪杯买醉人哈哈大笑。 随后侍者捧出酒来,一人一坛,甫入口贪杯买醉人便赞不绝口。 其实真要细论起来,玄膑几人载在飞舻上的森狱贡酒未必就胜过酒党的顶级佳酿,但两境断绝许久,其中材料、工艺皆是贪杯买醉人 此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衬托之下,带给贪杯买醉人和酒僧不醒几人的冲击,自是远胜于酒党内的自酿美酒。 “几位能够满意,那吾就放心了。”送离了荒城前来祝贺的忘残年,玄膑才来了此处,见到汲无踪几人。 “大哥!”玄同、玄离同时开口说道。 同时,汲无踪几人的目光也落到玄膑的身上。 高手…… 深不可测…… 气度不凡……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眼光,汲无踪在三人中修为最高,武道一途眼力也最为高明,但方才心下比较之下,面对玄膑,他竟然生出全力以赴也未必能胜之感。 而贪杯买醉人根基稍弱几筹,面对玄膑,独有高山仰止之感,难窥深浅。 酒僧不醒不曾注意玄膑根基,却注意到,玄同、玄离举止气度已称不俗,但玄膑一现,庭院之内,便似尽入其掌一般,就连玄同、玄离二人也略有失色。 “水阁新开,诸事繁杂,是玄膑怠慢,自罚三杯,请。” 说罢,玄膑也不拖沓,连饮三杯,尽显洒脱姿态。 “阁主客气了。”汲无踪举杯回敬说道:“方才我已听惋红曲所说,阁主收拢难民之义举,汲无踪佩服,若未来有需要帮助之处,汲无踪定不推辞。” 玄膑闻言,朗声笑道:“腾风汲无踪名不虚传,果然是快意恩仇的一代豪侠,兄弟既然如此说了,那未来擒凶逐恶若有需要帮衬之处,莫忘了还施水阁也可称为你的助力。” “汲无踪多谢。” “既是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说着,二人又是举杯相敬。 这一刻,玄膑感觉自己倒像是上了梁山,开口兄弟,闭口弟兄。 几人酒过三巡,谈些风闻,说些武道见解,玄膑无论拳掌刀枪,剑戟斧钺,无一例外都表现出了非凡见解,令贪杯买醉人几人惊叹不已,就连玄同、玄离也甫才发觉,自家大哥竟然如此的“全能”。 一场酒宴,主宾尽欢,而还施水阁之名,也向着南武林各处传播。 第十七章:再谈谋划 夜里忽来不速客 一场酒宴,主宾尽欢,一僧一剑一酒鬼的组合,同玄膑几兄弟在还施水阁从白日饮到了黑夜,方才带着满身酒气与玄膑所准备的“薄礼”踏上归途。 “兄弟三人,皆是人中龙凤,不简单啊。”酒僧不醒看似长醉不醒,实际上却是极为清醒的一个人:“观这还施水阁作为举动,只怕图谋非小。” “倒也不用小心到那个程度。”贪杯买醉人笑言道:“几人虽有盘算,但待我等几个却是颇为真诚,老酒鬼不明白那么多大道理,只是觉着,几个人,都是不错的朋友。” “贪杯买醉人说的不错,他们三人皆视汲无踪为兄弟,汲无踪自也当他们为同袍。”汲无踪一脸正色的说道:“未来如果有人敢对还施水阁出手,汲无踪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贪杯买醉人闻言,随即又想起方才酒桌上玄膑所提到的,缓缓道:“无论他们是否有所图谋,至少实实在在的救助了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百姓。” “阿弥陀佛,此事确实是莫大的功德。”酒僧不醒亦说道:“不过关于他的建议,老伙计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一点,我刚才就已经想明白了,酒党的酒铺总是要开,开在哪里不都一样。”贪杯买醉人悠悠说道:“回去后我自会和他们几个商量。” 三人虽是性情各异,但与玄膑几人一番交谈下来,也算志趣相投,对于玄膑所言的理念也算是认可,只是几人也都心知,这个江湖,若要认清一个人,绝非短短时间便可达成之事。 “好了好了,我等且看后续便是了。”贪杯买醉人笑了笑,手里拿着玄膑所赠的几部绝迹的酒的配方,“汲无踪,你要查的那个案子,凶手狡猾奸诈,可是要务必小心,别又带着一身伤回来,我的胡子可经不起晚儿拉扯了。” 汲无踪闻言,脑海中想起女孩儿的神情姿态,哑然失笑:“放心,汲无踪明白,请。” “多加保重 。”酒僧不醒亦是说道,三人各自散去。 “还施水阁,公子膑……”酒僧不醒打着哈欠,“南武林愈发的热闹了啊。” …… …… 还施水阁以工代货的法子,尽展顺利,不过月余时间,以还施水阁为中心的方圆数里内,都建立起了由难民构筑成的村子,并隐隐有串联成镇的迹象。 而还施水阁也靠着收容难民的善举,以及其内的万卷藏书,在一众江湖人的宣扬下,在南武林快速扬名。 但所谓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惹来了不少麻烦,尤其是还施水阁内部的藏典,本身就是一些小门派的功法,在得知消息后,便会闹着上门讨要说法。 当然,这一类的人,往往连若叶央措所镇守的湖畔都过不去。 不过这也在玄膑的预料之中,随着日后自己逐渐登上天道藏书阁的更高处,掌握更多武学,麻烦势必会更多,不过这他倒是丝毫不担心。 真有那一日,整个江湖能够来找麻烦的,只怕也不多了。 “大哥,我回来了。”自外回返的玄离,匆匆来到书房。 闻听声音,玄膑斟了一杯茶推到了自己的座位对面:“情况如何?” “还算顺利,但玄离有一事不解。” 将杯中茶饮尽,玄离方才开口说道。 “你是不明白,为何我还要让那些百姓学习武艺?”玄膑说道。 “是。” 那些百姓,大多都已成年,且武骨层次不齐,就算真的练上几十年,也难堪大用,玄离想不明白为什么玄膑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操练这些人。 在玄膑看来,玄离治国之才,足堪为一国明君,但森狱与苦境的殊异,让他在某些方面,对于玄膑的举动,难以理解。 “森狱之人,生长周期异于苦境人类,且体质强壮,即便不习武,也是极为优秀的兵员,但苦境之人羸弱,唯有习武,方才能掌握勇力。”看着不解的玄离,玄膑解释道。 “我等来到苦境,但两境通道 若要重建绝非一时一刻所能完成,在此之前,我等势力若要扩张,苦境之人便不得不用,江湖中人心性难定,远不如普通百姓便于操控,而且为兄还有一个想法。” “大哥请说。” “以此为立身之本,择机混入三教。” “三教?” “不错,三教在苦境盘根错节,势力复杂,未来森狱若要进军苦境,三教必然是头等大患,若能在此之前混入三教,取得高位,未来自会便宜许多。” 玄膑一边同玄离说明,心中一边叹息……玄同倒还好办,玄离自幼在阎王身畔成长,又协理政事,与阎王关系亲近,要化消阎王对他的影响,绝非一时半会能成。 或许,还是得设法揭穿阎王伪装才行…… “原来如此,玄离受教了。”玄离一脸钦佩的看着玄膑。 原来就在自己还在思考着如何巩固势力的时候,大哥已经在为未来谋划了,不愧是大哥…… “对了,四哥呢?” “他去荒城寻箫中剑了。” “这……” 在剑挑南武林的十日,玄同结识了两个朋友,一个便是汲无踪,另一个则是箫中剑。 汲无踪这段时日为了追查一桩血案踪影全无,玄同便找上了箫中剑,整日整日的不归家,令玄膑大有一种兄(er)弟(zi)大了不服管的感觉,还是玄离好啊。 兄弟二人又商讨了些后续还施水阁运作的细节后,玄膑便催促着玄离赶紧回去休息。 就在此刻,听香水榭上空,忽闻战声! “什么人!” “凝雨当心!” 若叶凝雨、若叶央措的声音先后响起,玄膑、玄离二人面色微凝,连忙奔赴听香水榭查看。 而在听香水榭,若叶央措面色苍白的退在一旁,若叶凝雨手执凝雨剑,一对眼前不速之客。 “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的高手。” 黑衣人气态睥睨,面对若叶凝雨剑锋所指,尤是冷笑道。 “只可惜,倘若只有如此实力,怕是还不够啊!” 第十八章:以众凌寡 造天宏图初现踪 夜幕星垂,还施水阁迎来不速之客,若叶凝雨持剑挡关,战局一触即发! “若只有如此,只怕还不够啊!” “随尘飘雨,凝雨红尘!” 声落,剑出,紫衣飞扬,带起一片秋水波澜! 初试第一招,若叶凝雨便无保留,剑光挥洒宛若飘逸翻飞,恰似细雨绵密,寒光笼罩八方! 神秘黑衣人狞笑数声,周身气息升腾,步伐迈出,一步一声响,一双拳掌硬撼凝雨锋芒! “噹!” 初交手,凝雨剑身微颤,黑衣人出招更见狂态,一声爆喝,功体再催,拳掌翻运雄浑沉重之威倾轧而下,轰向若叶凝雨。 若叶凝雨双眸微凝,稍退半步卸去攻势,旋即剑锋回旋,化作一道流光升空,眨眼又化作无数细碎剑气,如雨之密,笼罩黑衣人周身。 “嗯?” 黑衣人眉头微皱欲退,若叶凝雨却是翻飞双掌交缠,不容黑衣人脱身,而在反观空中已然冲落,避无可避。 “风绝掌鸣!” 危机时刻,黑衣人丝毫不见慌乱,双掌开式,一掌荡出黑风,震退若叶凝雨数步,另一掌尽扫空中剑气,凝雨剑亦被这一掌震飞,生死危机瞬间化为无形。 “这一招……”赶至战场的玄膑恰好听到这一招,轻声道。 想不到竟然是你,这么说来的话,那一位还会远吗? 虽然说想到为了创世诀,还施水阁会成为你的目标,却想不到你会如此的急不可耐啊。 不过…… “八弟,去吧,对付这一类宵小之辈不用将什么江湖道义,不惜一切,将其留下,用他的首级震慑整个南武林。”玄膑看着蒙面黑衣人脸上露出冷笑。 以你的心性,想必此刻你应该也在这周遭吧,看到麾下被围攻,如何,会插手吗? “是!” 一声应答后,玄离纵身一跃,邪之双极入手,冰火双剑威能倾泻而下,与若叶凝雨配合,前后夹击,誓要拿下眼前黑衣客。 “竟然以多打少!” 黑衣人面对逼近的双锋,拳掌一碰,浩拳厉掌同时出手,分别攻向玄离、 若叶凝雨二人! 三人交会,攻势互冲,黑衣人却是难敌双锋配合,呈现力颓之势。 这两人,到底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的棘手! 黑衣人欲强势反推一掌,却是邪之双极锋芒更胜一筹,抵挡双剑的左掌已然见红。 就在此刻,远处忽来一掌,直扑战局,欲解黑衣人之困境,却闻玄膑朗声轻笑,淡淡一语。 “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离开,还施水阁,并非夜不留客之地啊。” 脚步轻动,谈笑翻掌,磅礴一掌尽消,再抬手,双指纳气,一式瞬出,劲摧山河! 轰然一爆,威压四野,方圆皆惊! 玄膑也未再关注,回过身,再看向战局,面对步步进逼的玄离、若叶凝雨,仅凭一双肉掌对敌的黑衣人已现支绌,身上多出见红,但玄膑清楚,此人一身的技艺,施展的连一半都不到。 不过话又说来,江湖搏杀,哪管什么胜之不武,不过是成王败寇。 “噬魂催魄!” 眼见困局将成,心知自己再做保留将逃生无望,黑衣人仰天大喝一声,双掌横推,带起漫天腥风呼啸。 “当心有毒。”玄膑提醒道,却并无出手的打算。 玄离实力自然不差,但缺少战斗经验,这正是一个弥补的机会。 玄离见状,扬起手中双剑,剑动,冰火同起! “冰炎双极!” 霜寒炽焰杂糅一式之中,硬撼黑衣人毒掌双绝之招,若叶凝雨同时出剑应和协助。 恐怖巨响响起,玄离、若叶凝雨各自倒飞而出,呕出的鲜血都变作了黑色。 反观黑衣人倒退数步方才站稳,浑身染血,黑衣破碎,露出了本来面目。 以一敌二,仍是站了上风,若是野外搏杀,无其他人扰局,这一局仍旧是他的胜负,但—— “噗!” 三个剑口,血水源源不断的淌出,虽然还有再战之力,但眼前之人,纵然自己未曾负伤,只怕也难有胜算。 失算了,谁能料想到,还施水阁的阁主,竟然是如此的高手。 “黑夷族族长,毘非笑。”玄膑缓缓上前,看着眼 前露出本来面目的“访客”,淡淡说道。 “你认得我?!”毘非笑一脸惊愕的看着玄膑,根据情报,这些人应该是甫至南武林不久,为何会识得自己的来历…… 玄膑没有回答,对于毘非笑这样一个纯粹的恶徒,也缺乏解释的兴致,随手封了穴道经络,便转过头照看起玄离和若叶凝雨来。 “央措,先将他丢入地下水牢。” “是!” 一旁的若叶央措奉命拖着毘非笑便消失在了还施水阁上。 而玄离二人看着玄膑熟稔的诊治动作都觉着意外。 “大哥你竟然还会医术?” “略懂,略懂而已,行走江湖嘛,天文地理医卜星象都会用得上。”面对玄离时,他又成了那个温和儒雅的大哥。 “……”玄离看着玄膑,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想法,不会还施水阁的藏书,大哥不仅都看了,而且都学了……不会吧…… 玄膑检查了一番二人的伤势,又给二人压制了毒素,嘱托了几句后,就让二人各自回房修养。 玄膑也随即回到书房,一席黑衣的夜阑珊已然在那里等候。 玄膑挥手写出一副药方,递到夜阑珊手中:“这些药材,按照药方熬制,若有缺少的,便挂去水榭竹楼,让江湖人士代为收集。” “是。”夜阑珊点头应道。 “将毘非笑的消息公布于公开亭,我倒要看看,黑彝族,还有暗处他的同伙,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是。” …… 夜阑珊领命,消失于屋内,只留下玄膑一人。 无赦天靡·毘非笑,在玄膑看来,杀,或者不杀都可以,本质上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倒是他身后那位,才是玄膑所关注的大鱼。 为了改变南武林的现状,也为了增长自己的声望,造天计划必须按照原本的进程正常推动,玄膑也相信,以那位的心性纵然毘非笑真的死了,也必然会推动造天计划的进行。 只是…… 玄膑有些好奇,如果那一位就死在了这场动乱中,那么百年后的龙运,又该归属于谁呢? 第十九章:奇货可居 仙画紫微彤伞随 这个武林,传播消息的效率倒是有些超出了玄膑所预料。 仅仅第三天,黑夷族族长毘非笑夜探还施水阁被擒的消息便传播了小半个南武林。 一众江湖人皆惊叹于还施水阁的实力,对于还施水阁的敬畏之心也更深了几分,这个江湖,终究还是要凭借实力说话。 而玄膑则一直在等待着,等待毘非笑身后之人露面。 无论是从修为根基、还是情分上,毘非笑绝非是一枚可以轻易舍弃的棋子,毘非笑并非非杀不可,只要有足够的筹码,他可以选择网开一面。 至少可以等到造天计划以后,再行动手。 就在玄膑于书房中思索着未来方向时,夜阑珊来到了房门之外。 “主上,有两人,一人来自黑夷族,自称破军天幕;另一人是一女子,自称仙,两人都是为毘非笑而来。” 来了啊……还一次性来了两个,黑夷族都来人了。 “夜阑珊,你认为两人分别是为何而来?” 面对玄膑突如其来的“考较”,夜阑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一为杀,一为救。” “何为杀?何为救?” “根据情报,破军天幕之父破军独魁当年曾发动叛乱,后被毘非笑镇压,如今毘非笑身陷囹圄,他必是想借此机会诛除毘非笑然后登上黑夷族长之威,至于那名女子,来历不明,不过根据日前情况,毘非笑应还有同伴,见毘非笑被擒,必然设法营救。” “那你认为,毘非笑该死吗?” “此人无论生死,皆该由主上裁夺,无论是夜阑珊,还是旁人,皆无能置喙。” “哈,先请破军天幕来吧,那位仙姑娘,先好生招待吧。” “是。” 不多时,夜阑珊便引着一身着黑色袍服,头裹蓝色布巾,打扮明显殊异的青年来到。 “黑夷族破军天幕见过阁主。” 于其他的黑夷族人不同,破军天幕曾入曾入中原学习孔孟之道,深谙圣贤之力,举止相较于其他族人而言,少了一分彪悍,多了一分儒雅,这也是破军独魁之所以派遣他的原因。 “不必多礼,贵族族长入还施水阁行 盗窃之举,如今黑夷族是来赎人的?”玄膑径直开门见山道。 破军天幕不卑不亢应答道:“是,也不是,在下有一封家父书信呈上。” “哦?” 在玄膑的示意下,夜阑珊从破军天幕手中接过,拆开信封后方才递到了玄膑的手中。 信上的内容,和玄膑所预估的差不多,破军独魁开出条件,要买毘非笑的性命,甚至价码还不算低。 玄膑看完全信,却只是一笑,“这样的条件,便想让还施水阁担上杀害黑夷族族长的罪名,只怕还不够。” “嗯?”破军天幕眉头微皱,见玄膑没有明确拒绝,便知还有回旋余地。 “未知阁主还需要我方付出何样的筹码,直言便是。” “哈,简单,信上所言之物,吾要再加五成。”玄膑淡淡说道:“而且吾只会把毘非笑移交给你们,由你们带回黑夷族,余下之事,还施水阁概不参与。” “这……” 概不参与的意思,便是想让破军独魁自行动手处理毘非笑,而且要价还加了五成。 “此事已超出天幕所能决定的范围,需回禀族内。” “三日之内,公子膑要一个答复。” “可以,请。” 待到破军天幕离去,夜阑珊方才将自称为“仙”的女子带到玄膑眼前。 “仙,见过阁主。” “姑娘客气了。”玄膑说道,“夜阑珊,上座,上茶。” “多谢阁主。”道谢之后,仙款款坐下,一举一动,皆显超尘脱俗之态,令人不由好奇,面纱之下的面孔,又该是何等的绝色姿容。 当然玄膑自不会有这等的遐想,白衣乌发,仙姿飘袅,固然令人向往,但一想到其真身是满脸褶皱,头发花白的老太君,玄膑自是半点的想象力也无。 玄膑也有些好奇,从仙到老太君,不过短短百年,何故就成了那般的模样。 不过此时这些问题,自不是能问出口的。 “姑娘造访还施水阁,料想也是为毘非笑而来了?” “受人之托。”仙不止举止翩然,说话的声音也颇有些空灵悦耳之感,只能说,“仙”之一号,名副其实 。 “看来已有人先一步拜访阁主了。” “不过是一笔还未达成的交易罢了,如果贵方所给的筹码足够,公子膑也可与贵方交易。” “这般吗……”仙晧腕轻抬,一张白纸翩然飘飞落到公子膑桌上,“未知这样的筹码,阁主可还满意。” 白纸一张,任君涂填,只能说不愧是煌煌世家,论手笔竟是比黑夷族还要来的大。 这也更让玄膑肯定了,此时那位“祸皇”必然已经团结了一众人手,不然“仙”不至于为了一个毘非笑,付出如此的代价。 “还施水阁收拢而来的灾民,虽有居所,却缺乏自食其力的手段,姑娘如此大手笔,不如替水阁补齐这一笔如何?” “农具、耕牛、种子、稚禽、幼畜,这便是水阁的条件?” 若要充实四个村子,这些东西的花费自然不会少,但若真要和那些珍惜珍贵,乃至无价的宝物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公子膑所要的,不仅仅是他们一时的性命无忧,而是能够在还施水阁的保护之下,安居乐业直至最后能有保护自己以及家园的能力。” 仙不曾说话,只是良久之后,悠悠叹息了一声:“阁主之心,令吾佩服,此事仙必定全力而为。” “那公子膑便多谢姑娘了。”玄膑说道:“至于毘非笑,在与黑夷族的交易完成之后,吾自会透露时间,能否救出毘非笑,就看贵方自己的手段了。” 听到玄膑如此说,仙的眉头微微一蹙,她哪还不知道玄膑的想法,竟是打算货售两家。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阁主此举,未免有些贪心了吧。” “养一头会抓鱼的熊,不就能解决鱼和熊掌的问题了吗?”玄膑轻笑一声,“但此举,对于贵方而言,并无影响,不是吗?” “那是否意味着,这是还施水阁相欠的人情呢?” “公子膑虽想货卖两家,但若单纯的只做一家的生意,也未尝不可,姑娘以为呢?” 四目相对,仙缓缓起身,对着玄膑浅浅一礼。 “明白了,那七日之后,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请。” “请。” 第二十章:云海天下 君宰环宇造天机 渺天下,云海渺茫的渺天下,风吹雾散,却见一道身影翩然若九霄仙子而临。 “仙,你回来了。”云海之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 仙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依旧空灵,“交易已达成,但还施水阁之主另外开了条件,他只将人交给黑夷族,要我们自己去黑夷族手中夺人。” 正大光明的货卖两家,但如今筹码握于人手,便不得不从。 在仙看来,从黑夷族手中夺人,至少比几人强闯还施水阁夺人来的更为轻松。 “我明白了,此事辛苦你了。”云海之中的身影回应道,他的想法,也和仙同样。 还施水阁的那位阁主,虽只交手了一招,但他已感觉到对方难以揣度的势力。 “此外,我与水阁阁主交谈,言谈之中他多注意百姓民生,或许会是我等的同道中人,你或许可以与之一谈,尝试让他成为我等的战友。”仙随后又说道,在她看来,虽然玄膑所行非是天下止武之道,但同样也是为了百姓能得以安居,双方想法或有沟通的空间。 只是这话落在云海之人的耳朵里,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仙”作为一家之主,想法当真是简单的可怕,自己与还施水阁之主虽未正式的碰过面,但单凭对方近段时日的频频动作,他便几可断定,那人所图绝不在自己之下,“仙”竟然会以为,这样的人可以拉拢。 不过心中虽说是不屑,但言语上对仙却是多有好言:“还施水阁之主自海外而来,防备之心甚重,仅凭唇舌未必就能说服,反而有可能影响造天大计,不如先推行计划,待有成效之时,再做计划也是不迟。” 仙闻言,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也是有理,那我便先行安排,后续自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请。” “请。” 待到仙离去之后,渺天下上,一道白衣红发,装扮洒脱的女子显露身形,只见其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令人观之便觉亮眼,只是眼光中隐带着三分倔强 ,三分凶狠。 “看来这些人,终究还是不太坚定。” “只有你和毘非笑,才是吾真正可信之人。”云海之中的身影叹息一声说道:“待到救回毘非笑,便开始推动计划吧。” “这么着急吗?” “还施水阁的崛起,令吾感觉不安,为免夜长梦多,唯有尽快。” “还施水阁之主竟然令你如此紧张?” “他之修为如何我不知道,但观其作为,于内教化百姓授民以武,于外广布网罗尽揽武林,图谋非小,若再拖延下去,只怕变数难测。” “好。”女子点了点头,往向云海深处:“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法云子,皆会与你站在同一阵线。” “……多谢。”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呢。” 法云子看着云海之中那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此外,名唤柳狂的刀客,我已初步接触,他对我们之理念甚是认同,但是否能为我等所用,还需你决定。” “吾明白了。” 柳狂吗…… …… …… 还施水阁—— “大哥,为何要放了那人?”玄同一脸冷色的看着玄同,前往荒城一趟,便有人杀上还施水阁,更使得玄离、若叶凝雨受伤……而如今,玄膑竟然要将凶手给交易出去。 玄膑看着一脸冷色的自家四弟,心内叹了一口气。玄同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对于亲情也好,友情也好,都怀抱有相当的情感,只是平日里并不会太常表露出来。 但是一旦说发生了什么事,这类特质就会爆发,比如这一次玄离受伤,伤势并不重,余毒也在玄膑的治疗下清除离体,玄离本人也不反对这种交易方式,但在玄同看来,毘非笑就是该死……这一点性情,是好事,也是坏事,有这样一个朋友、兄弟自然会感觉到无比的心安……但是这样的想法,注定玄同不适作为人君。 “如此,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罢了。”玄膑于玄同解释说道:“毘非笑虽然擒获了,但是当日他的同伙仍旧流 落在外,以毘非笑为饵,交换百姓物资,同时钓出幕后之人,岂不更好。” 四弟啊,你放心,大哥绝对没有在驴你啊,哥哥怎么可能骗你呢…… “原来大哥还有计划,是玄同鲁莽了。”对于玄膑,玄同现在已是心悦诚服,对于玄膑所说的,自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对了,这趟回来,就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吧。”玄膑说道:“待百姓安置妥当,为兄带你去一趟傲峰十三巅。” “傲峰十三巅?”玄同闻言眉头一皱,“是传闻中织剑师的居所。” “你知道。”玄膑有些意外。 “曾在荒城,听箫城主和箫中剑提及。”玄同说道:“传闻中的天之神器,是剑客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兵,大哥是想去求剑?” “是为你求剑。”玄膑摇头笑道。 “虹霓同剑,已足够……” “你与玄离不同。” 玄离运剑,冰火双剑剑性与他最为配适,邪之双极便已经足够。 但玄同的天生剑觉,让他的剑格和剑法有了无数的可能与变化,仅凭一把剑,一种剑不足以发挥他于剑道一途上远超常人的优势,甚至玄膑觉得,原本飞光剑盒的五把剑都未必能够。 照着他的设想,是要找苦境闻名的铸剑师,各自为玄同铸造一把剑,当然某位聂姓铸剑师除外。 “你也不必推辞了。”玄膑说道:“刚好你的生辰快到了,这把剑,便算作大哥送你的礼物吧。” “大哥……”玄同欲言又止。 “主上!”就在此时,夜阑珊来到屋外禀告:“有两人来到还施水阁想要翻阅更高层级的典籍,其中一人修为莫测,犹在凝雨之上,属下认为此人主上或可一见。” 能够令夜阑珊都注意到的人物? 这令玄膑来了兴趣,要知道这段时日,能够引起夜阑珊注意的,除了汲无踪那几人外,也就只有日前因毘非笑之事造访的“仙”了。 那来的人是谁? “可知道名字?”玄膑问道。 “是,那人自称,飘舟神隐。” 第二十一章:飘舟神隐 书论文武神隐仪 “飘舟神隐?原来是他啊。” 声动南武林,扶贫济弱的一代奇侠,在南武林的声望较之汲无踪甚至只高不低。玄膑随后想到,那能跟着飘舟神隐一同前来的应该就是未来的忠义王匾留名的道门高人乾轴不动·桑道凉了。 在原本的历史之中,飘舟神隐亡于围攻,失踪百年,而这百年里一直在寻找着关于飘舟神隐的下落和当年事情的真相,直到最后终得下落却还未及公布天下,却也如同他的前辈一般,亡于他人的围攻之下。 不过在眼下的南武林,桑道凉还不过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晚辈,飘舟神隐却已然成名多时,江湖中人提及无一不是赞誉有加。 难得的人物,或许可以保他一条性命,纵然收不到麾下,也是一份难得的人情…… “于客厅备茶吧。”玄膑淡淡说道:“四弟随我一同。” “好。”玄同这段时间,也不止一次的听到江湖人提起飘舟神隐,对于这位名动南武林的奇侠自也有几分好奇。 不过多时,二人来到客厅,便见到了两道身影。 一人身着褐袍,身背木剑,面如冠玉,气质超凡。 而另一人身着青袍,长须垂胸,灰白相间的头发仅以一根木钗随手卷起,白眉之下,是一张乌黑的面具,恰好遮住了三分之二的面容。 正是桑道凉和南武林一代侠士飘舟神隐。 “久闻飘舟神隐之名,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玄膑人还未至身前,赞叹之语已至。 而在玄膑身后的玄同上下打量了一番,心内亦是赞叹不已,眼前这名青袍客站在那里,便似在寻常普通不过的一人,却是已到了返璞归真之境,一身修为犹在汲无踪之上。 旁边的青年,也是气度不凡,未必就在八弟之下。 “阁主赞缪了,先前途中,便听闻江湖人论及阁主救助百姓的诸多举动,飘舟神隐敬佩亦是敬佩。”飘舟神隐回礼说道。 这一言上,飘舟神隐倒是不曾有虚,他本就是文武全才,身 怀淑世救民的抱负,因此于南武林各处仗义行侠,扶危济困。但他也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莫说改变天下,甚至就连让南武林一隅的百姓安居乐业都难能做到。 反观玄膑还施水阁同百姓的作为,却使百姓真正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虽对于玄膑授百姓于武学的做法并不理解,但并不影响飘舟神隐敬佩玄膑所做的事情。 玄膑示意两人落座,说道:“先生客气了,我等所求皆是相同,不过是力所能及的,救扶一方百姓罢了,未知此次先生拜访,是为何事?” “此事说来,本也无意惊动阁主,这位是神隐晚辈,名唤桑道凉,于武道一途已入瓶颈,听闻还施水阁珍藏武学宝典颇丰,有意让他借鉴参悟一番。” 此时的桑道凉尚有几分青涩意味,还不具备玄膑记忆中那身背木剑怆然,仙风道骨的风范。 听到飘舟神隐提起,桑道凉亦是抱拳说道:“桑道凉,见过阁主。” “桑兄弟客气了。”玄膑点头道,随后又看向飘舟神隐,“前辈义举,公子膑自是钦佩,但还施水阁自有规矩在,若要翻阅更高一层的秘籍,便需要为水阁做事,升级凭证,这一点还请前辈见谅。” “这是自然。” 对于玄膑所言,飘舟神隐倒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见多了不守规矩的,反而对于玄膑这种上来便摆明车马,说明规矩的更有好感,毕竟二人不过初相识,又无什么旁的关系情分,若玄膑表现过于热切,飘舟神隐反而会起疑。 “这般吧,前番有自北武林流窜过来的一伙流寇,自称十三盗,劫掠商队袭扰百姓,数拨人手接了任务去都铩羽而归,便有劳神隐前辈出马,稍后会有水阁查到的一些线索给到前辈,如何?” “十三盗?!”飘舟神隐轻抚长须,“好,好,好,吾追查其已有不短时日,但屡屡叫其脱逃,如今阁主愿意提供线索追查,自是再好不过了, 飘舟神隐多谢。” “前辈客气,至于报酬,前辈若有需要,水阁可提前支付。”玄膑亦是坦然说道,“公子膑相信前辈的人品。” “飘舟神隐却之不恭了。” “桑道凉,敬谢阁主。”一旁的桑道凉亦是说道。 多好一孩子啊,要是自家弟弟们都能有桑道凉这么乖,自己何惧老不死的阎王啊…… “客气了。” …… 议定了主要事务,随即玄膑便与飘舟神隐探讨起救世济民之道。 玄膑两世为人,读书万卷,又在森狱沉浮多年;而反观飘舟神隐虽是文武通才,但多年以来大多仗义行侠,虽有所见所闻,却罕有实施的机会,经与玄膑一谈,方才觉察自己当初所想之法竟然还有不少疏漏。 二人一番交谈之下,玄膑确实听到了自己所想要听到的东西。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因能而害仁。” 玄膑复述着方才自飘舟神隐口中所说言论。 果然,这个时候,就已经接触上了吗,甚至于可能说已经箭在弦上了。 “《道德经》之言,正所谓绝学无忧,自然有其道理,但……”玄膑摇了摇头,“不过是书上之言,若要将之放在现实,却是绝难实施,若真有人以此言入手,不是万古的圣贤,那就是别有图谋的大奸大恶之徒。” “哦?”飘舟神隐却是不曾想到,自玄膑口中竟然会出现如此的言论,他虽对那人所说的言论也有些许的忧虑,但却也对那人口中的世外桃源心生向往,这才答应投身其中。 却不曾想,这般言论,到了玄膑处,竟是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这嘛……”玄膑只是摇了摇头,“各人道理不同,又或许是吾见识短浅了。” 再说下去,要是飘舟神隐不跟着那位的计划玩儿了,那自己还如何从中作手。 飘舟神隐也觉察到自身言论有所不妥,也不再追问,但是心内却是对于当初自己的决定生出了些许的怀疑。 第二十二章:傲峰求剑 兄弟林间再交心 “大哥,你当真认为,傲峰十三巅铸剑者所铸之剑,会更适合我?”荒野之上,玄同与玄膑并肩而行问道。 玄膑从来都是一个行动力十足的人,待到安排好了还施水阁一应事务后,便带着玄同前往傲峰十三巅求剑。 “虹霓同剑,已是父王寻森狱巧匠,以铁霜、热泉母两种稀世珍材为吾所铸,相伴多年,我也并未感觉不妥。”玄同轻抚着手中的剑匣,他是好剑之人,也是爱剑之人。 剑在他的心中,便如同朋友、战友一般,岂是轻易便可以寻觅的。 “你说错了一点,并非她的剑更适合你,而是真正的铸剑者往往会因人而铸剑,所铸之剑只会适合你,你也不用着急想着推辞,这一趟虽然有箫城主的介绍函在,但能否请动其出手,为兄也没有把握。” “原来,日前兄长让我所带的信,还有箫城主的回信,就是为此所准备?” “箫城主佩剑鬼萤便是出自那人之手,以你的眼光,想必不难看出鬼萤的独特之处。”玄膑言至此处,看了一眼玄同,“如何,你还会担心铸剑师的技艺吗?” “鬼萤剑?”玄同思索了片刻,“那把剑,很奇怪。” 玄膑轻笑说道:“你觉得奇怪的点在那里?” “材料,似铁,但是又像是……吾在森狱观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剑,而且……”玄同回想着这段时日于荒城的见闻,箫氏一族的天之剑式。 “箫城主的天之剑式,似是与他手中鬼萤剑相映衬,鬼萤剑可加持天之剑式威能。” “哈,剑道一途,四弟的感知仍是令人嫉妒,箫氏一族的天之剑式,唯有傲峰之上铸剑师所铸天之神器,方能发挥全部威力,所谓剑之术与剑之具的关系,便在于此。” “如此吗……大哥。” “嗯?何事?” “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苦境之事?”玄同眉头微蹙,看着玄膑疑惑问道,“我等来苦境不过数月时间,而且在登陆苦境之前,你便对许多的事情如数家珍,为何?” “哈,这便 是玄膑与你们不同之处了。”在各位皇子和太子还汲汲营营于黑海森狱那一亩三分地的时候,玄膑的眼界早就不局限于森狱一地。 “关于苦境,吾早在森狱便已有所关注,也持续的在搜集各路的消息。” “在九弟、十八弟他们还在执着于森狱一地时,玄膑的目光早就看向了更远处。” 玄同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从玄膑的话中,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大哥你……” “吾心,从未背离森狱,所求不过是两境和平,百姓能得以安居乐业。”玄膑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而且吾多年以来翻阅森狱典籍,有了一些不祥的猜测……” “不祥的预测,是什么?” 那当然是关于森狱阎王那污浊不堪的真相了……吾愚蠢的弟弟啊,你体内的魔罗天章,咱们父王可是一直都惦记着呢。 玄膑只是摇了摇头:“此时,还不能说,一切只是玄膑的猜测。” “猜测?玄同相信大哥不会是胡乱臆测之人,既然生出怀疑之心,必定会有缘由。” “四弟,你就莫要再追问下去了,此时待到大哥查明,必然会给你和八弟一个结果。” 看着玄膑罕有的一脸严肃的神情,玄同心内愈发的觉得不安,“大哥,我们是兄弟,若真有何事,大可一起承担,无论发生何事,玄同皆会与你一同面对。” “即使事情关乎父王隐秘以及森狱传承至今的传统吗?” 话语出,玄同的神情自然落在了玄膑的眼中,那种迷茫和迟疑,果然即便阎王再如何对玄同不屑一顾,但玄同对于阎王的情感,绝非一时半会可以消除之物。 “作为大太子,玄膑有应该承担的责任,有了结果,自然会告知你。”玄膑拍了拍玄同的肩膀,语气深沉的说道:“今日所言,请你对于玄离保密。” “大哥,这么多年,你到底……” “好了,四弟,这些话就到此为止吧,大哥可以在此向你保证,玄膑所为之事,绝不会伤害森狱的百姓,也不会损伤森狱利 益。” 说罢,见玄同仍迟迟不愿动作,玄膑无奈一笑,拉起了玄同的手。 “走了,几百岁的人了,竟是还如孩童一般,是要大哥给你买饴糖吗?” “大哥……”玄同反手将玄膑的手紧紧握住,玄膑一愣。 “无论发生何事,玄同皆会与你一同。” “……走吧,天色已晚,为兄可不想露宿于荒野啊。” …… …… 往傲风行迹十余日,兄弟二人走走停停,此时还施水阁已在南武林有不小的名号,随处可以听得有武林人士的议论。 对于自己一手打造出的基业被人认可,玄膑的心情自是愉悦了许多。 而在途中,兄弟二人对于先前所言再决口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更多的时候却是交流武道,玄同练剑也愈发的刻苦,但愈练,玄同愈发感觉玄膑的深藏不露,无论剑理剑术,玄膑所言,纵是句句直剖要害,让玄同茅塞顿开,也让玄同于剑道一途走的愈远愈深。 玄同也曾问及玄膑修为,却被玄膑轻描淡写的敷衍了过去,但二人于途中演练交手,玄同清晰的感觉到,及时自己剑法大有所长进,仍旧不能自玄膑手中占得便宜,也不曾落入下风。 仿佛玄膑就只是一面映照出他实力的镜子一般。 “再过两路,便是傲峰十三巅了。”二人眼前,是连绵将至尽头的雪山,傲峰合计十三巅,而这些时日,两人已踏过前面十座山峰,来到了傲峰十一巅。 “想不到此地竟然会有人居住。”玄同看着位于傲峰十一巅的别致小院,傲峰霜雪经年,气温极寒,能在此地安居,主人必也是非凡之人。 “确实是出人预料,不过与我等无关,速往十三巅而行吧……” 冷霜城,势利小人,玄膑这一趟傲峰之行并没有和他打交道的打算,但是倘若真有人不识好歹的话,玄膑也不介意提前为武林除害…… 就在兄弟二人越过冷霜寒舍欲往十三巅而行时,一个清冷透彻的男子声音叫住了二人。 “两位,所为何事而来?” 第二十三章:冷霜居前 相见不合唇舌利 话语落时,只见得傲峰十一巅上,小院之外,一人满脸好奇的看着兄弟二人……一身深蓝大袄,满首粉发,面容英气……清澈的眼中,不见一丝一毫的杂念与邪意。 “是吾打扰到两位了吗……”青年迟疑了片刻后,对着二人抱拳行礼说道:“抱歉,在下冷醉,随义父隐居于此,未知两位可是要往傲峰十三巅?” 嗯?此人之刀,虽称不得神器,却也不凡……玄同扫过青年所配之刀,心中暗暗评价着。 冷醉?不经世事的天真之人,从一开始便不该入江湖的泥潭打滚,奈何啊…… 玄膑心内暗暗摇头,言道:“不瞒阁下,正是听闻织剑师之名,欲往傲峰十三巅求取神兵,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嗯……果然是来求剑的吗,可是义父说过冷姑娘铸剑颇为耗费心神,不该放闲杂人等上山打扰冷姑娘。 “抱歉两位,能否改日再来,让冷姑娘得以多歇息一些时日?” “嗯?阁下与织剑师,未知是何关系。” “冷姑娘,是我的好友。”冷醉迟疑片刻后,吞吞吐吐的说出一句。 “既然只是朋友,那阁下代替织剑师作下拒绝,是否逾越了?” 冷醉,比起同样不适宜于江湖的那几个人……在原著中,冷醉的所作所为,不仅不让玄膑心内生出同情之感,反而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愚蠢,却丝毫不令人动容心疼。 虽说是遭受他人算计,但却不代表你全然无辜。 “我们是来求剑,若是织剑师拒绝,我们兄弟二人自然不会纠缠。”见冷醉被一句话塞得迟迟张不开嘴,玄膑随即又说道:“此外,吾想傲峰之大,应该也非阁下一家之地,阁下应也无那个资格阻止我等上山。” 冷醉自幼随义父隐居于傲峰,所接触的人不过两三,哪里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心中又觉的玄膑所言确实有理,自己无权为冷姑娘作决断……旧未接触外人, 却忘了外界之人未必就与自己亲近,当真是自己失言了。 “抱……抱歉,是冷醉失言。”冷醉一脸的窘迫之色,怯怯说道。 面对道歉,玄膑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吾亦无为难阁下之意,只是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请。” 言罢,玄膑、玄同二人径直掠过了冷霜城居,往傲峰十三巅而行。 “感觉,大哥对于那人,似乎颇为不喜?” “一个看不清局势,辨不明是非,又优柔寡断之人,玄膑自然缺乏应付的兴致。”玄膑淡然说道:“虽有赤子之心,但江湖险恶,赤子之心若不能学会成长,只是任由他人操纵,那这一点只能够算作坏处。” 玄同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感觉大哥似乎对那个青年人,很熟悉?” “观他方才姿态,言行举止,或多或少对那织剑师心存男女之情,却又不敢明说,吞吞吐吐,只敢以所谓朋友的身份于暗中关切,但是又出言阻拦我们,令人不喜。” 玄同闻言,摇了摇头:“难得看到大哥如此情绪化的时候。” 玄膑回敬一句:“我也是到了苦境才知道,除了剑你也会有别的爱好。” “大哥啊……” “好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表现,让织剑师答应为汝铸剑吧。” “嗯?”玄同闻言一愣,“我还以为大哥早就安排好了后手。” “哪有那么多后手。” “大哥不是总说,若无九成八的胜算,四舍五入和没有把握有什么区别?” “……” 玄膑眉头一挑,不曾想到一时的戏言都被玄同给记了下来。 “吾倒是有一个办法,久闻织剑师心地善良,或者让你凄惨兮兮的去到十三巅,能够令其善心动容,再编一套复仇言论,或许能够达成目标。” “嗯……”玄同皱着眉头,本能剑觉感知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哥,你说的认真的?” 玄膑一派的温和儒雅,缓缓扬起手中的登龙杖,“来,再让大哥看 看你这几日的进境!” 是自己平日太温和了,还是你叛逆期了,现在敢调侃大哥了。 接招来! …… …… 傲峰十三巅,女子端坐于案前,转拨琴弦,曲声流转……一席黑袄的剑者立于一旁,侧耳倾听。 一曲终了,女子对着面前之人,说道:“冷醉只是去取东西,却用了这么久?” “或许是被旁的事耽搁了,吾回去后,会再让他送来。”男子摇头说道。 “不必如此,也非是急需之物,下次带来便是了。”女子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声声清响,此时却是眉头微蹙。 一旁的剑者也觉察到了其中的异常,抬眼看向傲峰十三巅的通路。 只见皑皑白雪之中,两道身影,一道身着深蓝长袍,手持一根做工精美的深蓝权杖,行步之间,自见不俗威仪;另一道身着红色宽袍,红发红衣,配一双生剑匣,举止也非常人。 “傲峰十三巅上,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女子看向渐近的两人,浑然不曾察觉一旁黑袄剑者微变的面色。 奇怪,欲至傲峰十三巅,途中必然要路过十一巅,我已嘱咐冷醉勿要让闲杂人等上山,为何此二人还能全无打斗之声的来到十三巅。 而且那红袍剑客身上的打斗痕迹,似乎…… “冷滟姑娘,你先回避吧。”男子沉声说道,“欲到十三巅,必先过冷某居所,冷醉却未一同前来,吾担心会有意外,先让冷某上前与二人交涉一番,确认情况。” “那冷大侠你……”冷滟眉头微皱,以她的心性,怎有可能让冷霜城一人面对可能到来的危险。 “放心,而且你于暗处策应,若真有意外,至少还有一条后路……”冷霜城还欲再行劝说。 此时,却闻远处一语传至,虽是跨越了不短的距离,回荡在两人耳边,仿若亲临身前,尽显说话之人不凡根基—— “还施水阁公子膑,携弟惋红曲前来求剑,还请织剑师现身一见!” 第二十四章:织剑其名 傲峰绝顶有佳人 傲峰十三巅·天火居—— “还施水阁公子膑携弟为求剑而来,若有打扰之处,还请织剑师见谅。”天火居前,玄膑缓缓说道。 “远来是客,请入内罢。” 伴随着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天火居的大门缓缓打开,玄膑道了一声谢后便带着玄同踏入。 抬望眼,只见天火居庭院,漫天风雪尽数失色。 风雪之下的那一条身影,便立在那,先不说面貌如何,单是她那窈窕的身子在那粉白的袄裙和洁白的风雪衬映之下,看着便已非是尘世中人,何况 其面容之美,更是任何话也描叙不出,玄膑也算见过不少容貌出众的女子,但若非亲见,也难信在原著中匆匆一现的织剑师竟是如此绝色。 织剑师冷滟,人如其名…… “公子膑见过织剑师。” “惋红曲,见过织剑师。” 无论是玄膑还是玄同都不是见到绝色女子便魂不守舍的类型,一瞬间的意外后,二人便同冷滟抱拳行礼,说明来意。 “为他求剑吗?”冷滟的目光落在玄同身上。 那一抹鲜红与这漫川的白显得是那般的格格不入,但无论是作为铸剑师的冷滟还是一旁作为剑者的冷霜城,都感知到,玄同身上那股纯粹的剑意。 若非有着先天剑觉,亦或是走上了自己剑道的人,剑意不会有如此的纯粹。 但若真要说他已走上自己的道,此玄同看上去又年轻的令人难以相信。 “此处,有荒城箫城主的信函一封。”此时玄膑又说道,将箫振岳所写的介绍信拿出。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多是对于还施水阁与玄同的赞美之辞,着重写到了还施水阁救助百姓的义举……玄膑倒也没有指望仅凭一封书信就能让冷滟答 应,不过是树立双方最基础的信任罢了。 他对玄同有信心,剑客固然对于神器有渴求,但铸剑师又何尝不渴望一个能配得上自己所铸之剑的剑客? 以冷滟的眼光,玄膑相信她能看出玄同不同寻常之处,毕竟那可是连阎王都忌惮的剑 道天赋。 冷滟收起书信,神情不改,看向玄同说道:“两位的来意,冷滟已经明了,既为剑而来,能否让冷滟一试?” “何须冷滟姑娘出手,见到这位兄弟身上剑意,冷某亦觉得手痒,不如让冷某提冷滟姑娘考察一番如何?”冷霜城对着冷滟说道。 冷滟闻言,眉头微蹙便要拒绝,此时却闻玄同淡淡一语:“如此,请赐教。” “哈哈哈哈,果然是快人快语,爽快,冷霜城,请小兄弟赐教!” 言罢,二人就到了一旁,冷滟看向玄膑:“阁主不阻止?” 玄膑却是反问道:“为何要阻止?” “看来阁主对于令弟很有自信。” “若无相当自信,如何敢来傲峰为他求剑,毕竟……” “什么?”冷滟迎着玄膑的目光追问道,那视线中,竟然有几分怜惜?为何? “无事。”玄膑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不远处将开的战局。 取骨铸剑,又为他人所算,这个女子,亦是一个可怜人。 而在场中,两人相对,一声清鸣,冷霜城剑未出鞘,一道剑气已然射出直逼玄同面门,玄同身未动,双生剑匣同出一道剑气,剑气相撞,首招试探,秋色平分。 “好剑,再来!” 冷霜城赞叹一声,无极剑旋转升空,只见其一跃而起,手握剑柄,倒提而出,一来一回身形腾挪间已知玄同身前。 “嗯?” 瞬息之间,一抹红光跃如玄同掌握,双剑交会,火星四溅。 此人对吾,为何会有……杀意? “年纪轻轻,能有这般剑法,不凡也。” 口中赞叹,招起招落皆是冷厉杀招,看似是对后辈的赞许和提点,剑上却尽是意在至人死地的杀机,玄同紧皱着眉头,心中疑惑冷霜城所来的无端杀意,手上接招,愈见谨慎。 “不必插手。”玄膑提前预判了一旁观战的冷滟的举动,轻声说道:“对于四弟,我有信心。” 冷霜城是何等样的人,玄膑自问要比冷滟、冷醉更为了解,极端、贪婪、丑陋,工于心计,早在 带玄同来傲峰十三巅求剑之前,玄膑便对于冷霜城现面拦阻有所预料,视冷滟为自身私有,视天之神器为囊中之物的冷霜城,怎会允许有人插手其中。 但玄膑还是带着玄同来了,若连区区冷霜城都解决不了,那玄同未来又如何去同柳生剑影、剑宗、元八荒、命萧疏这些剑道传说并列论道。 “你们真是兄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若连冷霜城这一关都过不去,未来如何踏足剑道顶峰。” 玄膑的话语中,是全然不假掩饰的对冷霜城的轻蔑之意。 冷滟眉头微蹙着,说道:“他之实力,犹在箫城主之上,只是常年隐居傲峰,名声不显,阁下如此说,未免自大了。” “空有修为,却缺乏武者的骨气和气节,这样人,又能有多大的成就?又何足我兄弟忧心?” 冷滟还欲多言,此时场中的交手却已然到了关键的时候。 只闻双剑交击叮噹之声不断,冷霜城步步紧逼,玄同虹剑应对,也感压力十足,心知如此下去,自己必败,玄同心下一沉,气一运,极招上手,欲搏胜机! “天虹纳影·赦地罪!” 一刹,剑行险势,一瞬,招若惊雷,分明一招,却似隐藏千万变化,一线杀机,尽在万千虹影之中! “哦?暴雪冷霜!” 无极剑霎凝寒霜飞雪,织出一片迷茫,更胜漫天虹影! 极招一交会,虹影、飞雪霎迷人眼,只闻数声铿锵交响,隐约见得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直至风雪渐息,鲜血在雪地之中,此刻显得那般的醒目。 “是吾……输了……” 虹剑落地,玄同摇摇晃晃欲倒,此时却只感觉身形渐稳,一个温和声音回响耳边。 “不,你未输。”玄膑搀扶着玄同,回头看向冷霜城。 出乎预料的结果,虽然能看出冷霜城大意轻敌,但在傲峰的地理压制下,玄同仍伤到了冷霜城。 啧啧,四弟啊…… 而冷霜城此时面色铁青,左肩处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些许血迹…… 第二十五章:一旬稍过 江湖风波再染身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距离玄膑、玄同二人登上傲峰十三巅求剑已过去半月有余,当日玄同与冷霜城一战,虽是稍逊了一筹,却也得到了冷滟的默许,兄弟二人便暂居天火居中,玄同安心养伤。 对此玄同很是怀疑,是否这一点也早在自家大哥的计划之中,靠着自己受伤然后引起那位织剑师的同情,从而得以能在天火居暂住。 当然这样的疑问,玄同自是不敢轻易的问出口,登龙杖打人,却是一点不比虹霓双剑来的轻。 而在玄同养伤的这段时日,玄膑自也不曾清闲,整日一面应付着痴汉冷霜城和痴男冷醉,一边悠哉悠哉的在织剑师身畔刷着好感度。 天道藏书阁中也存有铸造书籍,不过此前玄膑时间有限,未曾研读,如今见到有用,便又一面脑海中翻着书,一面嘴上说着,在冷滟面前现学现卖起来。 织剑师虽然不若冷醉一般不晓人事,但也难想到玄膑魂识内还有另一番天地,只当自己确是遇上了同样对铸造一道颇有兴趣的人物,不知不觉间也多出了几分谈兴。一旬之后,二人所交流的话题,也早已经不再局限于铸造一道上。 只是隐居于世外的悠然日子终有一个尽头,随着一封飞书至,傲峰十三巅上的天火居内,吹来了一缕俗世风尘。 “那就有劳冷醉兄弟了。”说话间,玄膑已将回信交到冷醉手中。 在天火居居住了半个多月,玄膑与冷醉、冷霜城之间的关系有了明显的好转,或者说表面上的好转,冷醉自然是心思清明的一个人,玄膑与之不费工夫便又结成了朋友,傲峰之上风雪极寒,还施水阁的信使无法上山,还是冷醉跑了一趟,代为送信。 “不妨事,只是……”冷醉摇了摇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玄膑见状,轻声笑言道:“你我虽认识时间不长,但这段时日,也算朋友了,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嗯……你,是要离开天火居了吗?” 这段时间,冷醉也知道了玄膑的身份, 虽然许多具体的东西于他而言还没有清晰的概念,但是他也知道,玄膑和他们这种隐居世外的人有明显不同。 “嗯,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公子膑身在江湖,有些东西,终究是避不过。” “可是,你若离开,那冷姑娘……”冷醉张了张嘴,后续的话却难以开口说出。 “放心,既是为友,待吾处理好杂务,必会重返傲峰十三巅,更何况吾弟也还在山上。”玄膑和颜悦色的说道:“放心吧。” “好……好吧,那我就先把信带回去了,你下山后,务必小心。” “放心吧。” 送别了冷醉,玄膑回返到自己的房间中,自床底下取出一个木匣,然后来到了冷滟的房门外,方欲敲门,门内已传来冷滟的声音:“你进来吧。” “……嗯。” 玄膑推开房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冷滟的房间,只见冷滟一席素衣,衬着素雅到了极致的屋内,倒是显得相得益彰。 冷滟的语气,一如既往:“你要走了?” “嗯,舍弟,就有劳织剑师照看了。” “吾既然答应了你,便会做到。” “公子膑谢过织剑师。”玄膑温和一笑,来到了案前与冷滟对坐着,手中的木匣放在桌上,往冷滟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 “临别之前,送给织剑师的礼物,算是答谢这段时日织剑师的照顾以及答应为吾弟铸剑的恩情。” 冷滟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把木匣往玄膑的方向推了推:“你无需如此,你应该知道,能为惋红曲这样的剑者铸剑,亦是铸剑师的荣幸。” “那便当做纯粹的礼物吧,临别之际,赠送友人一点礼物,也非是不合时宜,不是吗?” “罢了。”冷滟舒了一口气,又将木匣拿回到了自己的面前:“那我就收下了,江湖凶险,你且当心。” “请放心,江湖的凶险,公子膑晓得。”玄膑笑道,“那我这便去同吾弟作别,请。” 说罢,玄膑也不待冷滟再说什么,径直起身离开了冷滟的房间。 冷滟看 着远去的身影,也不曾再说什么,心内却是弹压着情绪,缓缓得将木匣打开,看清匣中之物时,冷滟一愣。 只见匣中分成两部,左边是厚厚的一摞手札,笔迹尚新,上面却是一字一句的记述着这半月以来二人所探讨的关于铸剑的内容,还有不少关于笔者自己的理解。 而右侧,是一套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头面首饰,皆是按照她如今所配之形制打铸…… “你用这永露晶,是要做什么,这般的材料,即便是傲峰之上极寒之地也难寻,冷滟可是不允许你浪费天材地宝。” “不过随意打造些东西,打发时间罢了,就不劳烦织剑师过问了。” …… “公子膑呢?” “大哥自有他的事情,惋红曲不会过问。” …… 公子膑! 冷滟来到庭院中,已不见其人踪影,再至天火居外,远远只见得那一抹深蓝,拍了拍那一抹血红的肩膀后,抬起头,似是注意到了天火居上那一道目光,抱拳行礼后,转身消失于傲峰霜雪之间。 …… …… 还施水阁—— 自玄膑离开水阁后,还施水阁上下事务俱由玄离操持,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在玄膑离开前,所主持的一桩交易。 “八皇子,破军天幕求见,他的身旁还跟着一身裹黑袍之人,面目难辨。” 为表明主次,玄离处理事务只在自己的房间,夜阑珊等人的禀告也只停留于房间之外,听闻夜阑珊的禀报,玄离的面上却是露出一抹无奈之意。 “大哥的这笔买卖,确实划算,只是把收尾的工作丢给我,未免太不厚道了。” 相较于玄膑,玄离终究还是少年人的心性,要脸了一些。 若是他来主持此事,只会黑夷族一方,从而结交黑夷族这个盟友,却做不出玄膑这种货售两家的事情来。 这种选择无对错优劣之分,不过是性情不同,所做的选择也有殊异。 “不过大哥既然作下了,作为弟弟的也只好接着。” 玄离放下了手中的笔。 “请两位,入客厅会见吧。” 第二十六章:无言默契 南武林中现柳狂 “黑夷族二族长亲自来到,还施水阁蓬荜生辉啊。”客厅之中,玄离看着二人,视线落于随同破军天幕前来的黑袍人身上。 如此的态度吗?黑袍人揭去伪装,黝黑的皮肤,及胸的长须,立身之处,自有一股威势,正是黑夷族二族长,破军天幕之父破军独魁,此时他正冷凝眉头紧盯着玄离:“还施水阁阁主何在,作下的事,却是不敢见人吗?” “哈?如此气势汹汹!”只听玄离一声冷笑:“破军独魁,你以为,这是在你的黑夷族吗?不对,甚至黑夷族都还不是你的,你是何来的底气来还施水阁兴师问罪?!” 破军独魁闻言脸色变得铁青,若非是还施水阁出尔反尔,他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非是兴师问罪,只是还施水阁该给老夫一个解释。” 人老成精的人,从来不缺少能屈能伸的智慧,眼见玄离如此的强势,破军独魁强压下心中怒火,选择了退让。 只见玄离淡淡说道:“解释?还施水阁何必给阁下解释?” 破军独魁紧皱着眉头,“那破军独魁能否认为,还施水阁是要同黑夷族开战?” “哦?呵呵,黑夷族?毘非笑未死,二族长当真能代表整个黑夷族吗?”玄离笑言道:“更何况,贵方与水阁的交易,不过是将毘非笑交给你们,这一点水阁做到了,至于后续如何,又与水阁何干?” 玄离看着眼前的破军独魁,心中却是慨叹,破军独魁的表现,竟是全在大哥的预料之中。 “很好,很好,还施水阁,若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诚意,那便只剩下刀剑讲话了!”破军独魁一脸严肃的说道。 “刀剑讲话?可是凭借阁下这几把刀剑,哈。”玄离的话语中,不乏轻蔑意味。 “好,很好啊,天幕走吧。”愤愤、郁郁,破军独魁看着玄离的神情,怒然拂袖离去,临了了,还能听到玄离嘲讽似的话语:“慢走,不送,二族长 若哪日真的执掌了黑夷族,莫忘了知会还施水阁一声,届时玄离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父子二人径直离了还施水阁,出了燕子湖,不少江湖人都见到二人愤愤离开,随后便是谣言四起,有说还施水阁背信弃义的,也有说黑夷族强索秘籍不成,交手又吃了亏的,各式流言不一而足,但至少黑夷族和还施水阁已然反目成仇的事情,是已经可以确定的了。 而此时荒林之内,破军天幕看着神情复归于平静的父亲,满脸的错愕,分明刚才,在还施水阁内,双方已是剑拔弩张,为何如今到世人目光之外,父亲却…… 看到破军天幕脸上错愕的神情,破军独魁不住摇头叹息。 自己的儿子,也算文武双全,但在人心诡诈一道上,却是差了许多。 只见破军独魁缓缓同破军天幕解释说道:“这一切就如你心里所想的,都只是对外演戏罢了。” “怎会?”破军天幕看着自己的父亲,“是何时达成了约定吗?” 破军独魁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就从那夜阑珊暗中将这封书信给吾开始,这场戏便开始了。” “这……怎么可能。”破军天幕张了张嘴,仅仅凭借一封不知道内容的信?父亲竟然就和人达成了暗中的约定。 破军独魁细细端详了儿子半天,确认儿子是真的没看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之后,有些无力的说道:“夜阑珊给了这封信,便代表所有真实的内容都尽在这封信中了,所以玄离对我们父子的态度,根本无关紧要。” “你应该知道,还施水阁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破军天幕当然知道,还施水阁真正的主人,是那个外出的公子膑,但对方早在出发前便排布好了这一切,一切都在其预料之中,这份智谋着是有些实骇人听闻了。 “他怎么有这个把握……” “他当然有这个把握。”破军独魁又是叹息一口气,怎么自己的儿子反应 就这么迟钝呢?看看别人家的几个,就不说公子膑,今日所见的公子离,也有一派王侯气度。 “他知道我们志在族长之位,而以毘非笑的势力和在族内的威慑力,仅凭我们的人手完全奈何不得,唯有借助外力,而还施水阁便是摆在我们眼前的助力,他自然有这个自信,这一手如今,可以说是面子里子都被他赚到了。” 破军独魁的语气中杂着几分敬佩,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手腕的胆识。 公子膑,龙非池中物啊。 …… …… 山洞之中,毘非笑调息完毕,睁开眼,看向不远处巨石上悠然吹着柳叶的年轻刀客,起身抱拳说道:“毘非笑,谢过兄弟相救之情了,还不知道兄弟名姓。” “免谢。”年轻刀客一挑额前的棕色长发,一派自信的说道:“柳狂也只是受人之托,既然你的功体已经恢复了,那我也是时候告辞了,请。” “好,那就山不转水转,咱们兄弟后会有期!” 柳狂点了点头,负手迈步走出山洞,往自己的居所而行,来到半途—— “嗯?暗处的鼠辈,是要吾请你出来吗?”话语落,冷刀出,锋未出鞘,刀气已发。 刀气所至,伴随一阵阴冷的怪笑声,头戴银白面具,身着蓝色礼服的西洋打扮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枝蓝色玫瑰缓缓现身。 “柳狂,南武林近期声名鹊起的刀客。”面具客悠然一礼,一举一动尽显绅士风度,优雅至极。 “地狱人形师,奉吾主还施水阁阁主公子膑之令,请阁下走一趟还施水阁。” “还施水阁?”柳狂按刀在手,蓄势待发,“有趣,但这般做派,可不像是请客的姿态。” “敢劫还施水阁交易的人,你该给水阁一个解释!” “哈,趣味,那单纯只是柳狂的趣味如何?” “是吗?”地狱人形师阴沉冷笑几声:“阁主亦是有命,如你不愿的,那么,带回阁内的,生死勿论!” 第二十七章:绝代柳狂 苍龙显踪欲造天 荒野之上,地狱人形师现身拦阻,柳狂手按腰间刀,地上,天下,唯余二人对峙,风,在二人屏息之间,悄然流转而逝。 “刚好,以还施水阁的面皮,铸就吾成名之路。” “那便端看柳狂刀下能为了。” 冷声落下,柳狂刀出,蓝衣飘零,一道刀光落下,不见锋刃,唯可见得刀光所及,残叶散离,细枝飞落。 “哦?” 轻拈花瓣,指诀变幻,地狱人形师一运术法巧变,赫见刀光一击斩下,人却是一分为二。 “邪魅之辈的术法,若以为如此就能够奈何柳狂,未免高估了自己的能为。” “能否奈何得了,也非是唇舌可明,南武林鹊起的新秀,地狱人形师,领教!” 一声领教,杀意瞬时暴涨,但见两道人形师同时扬手,顿化三千蓝玫花海,欲困刀锋。 柳狂眉头微皱,心知对手非是易与,不敢大意,手中刀锋再化冷芒瞬出,连斩四面八方,霎时方圆之内,一阵刀光闪烁,同时一股真元狂啸四荡,花海之幻瞬破。 术法被破,地狱人形师不见丝毫惊慌,身影如幻,再化残影数道,自不同方向逼杀柳狂。 “区区障眼法门,何足挂齿!” 柳狂一舞手中之刀,墨蓝刀锋携秋风扫落叶之冷光扫过,彻骨蓝光,方圆俱惊。 残影尽数泯灭刀芒之下,地狱人形师身形腾挪,手中玫瑰化作杀气,却是觑准刀光破绽,欲制敌一招之间。 柳狂却是更快一筹,刀锋回旋流光乍现,再破术者杀招,却是—— “你输了。” 一声冷笑,却是人花位置互易,挥掌破刀劲,厉掌转瞬即至! 危机瞬间,柳狂刀锋急转,直落人形师立足所在,掌与刀碰撞一瞬,气浪惊四野,交战的二人互不退让,一者运掌似雾,变幻无端,一者掌翻似柳,翩飞自若。 尺寸之接,生死之斗,四目相对,尽是冷冽杀机。 数声闷闷,两人各自倒飞而出,方止住身形,不待丝毫停顿, 杀掌、冷刀,再度携势而上! 厉掌、冷刀杀招不断,战局内,之间两道身影不断变换,再度交锋数十招后,地狱人形师一声长啸,手中蓝玫瑰抛空,顿化蓝雨落下,笼罩二人! “花雨飘杀!” 突来的变化,突来的杀招,柳狂面色一沉,同出极招,硬撼人形师幻术杀式! “狂歌五柳!” 极招相会,砰然一声巨响,刀者连退三步,术者稍退半分。 “不俗的刀客。”地狱人形师冷冷一笑,却是收敛的攻势,悄无声息退到了一旁。 柳狂眉头一皱,便欲开口喝问,却见一道龙行虎步的身影踏入二人战场之中。 “如此刀客,今日方才初扬名,可惜了。” “你是?” 柳狂看着眼前的紫袍男子,随后看向男子身后,那一席白袍身影,“法云子?你们,这位又是何意?” 就在二人出现时,地狱人形师轻笑一声,缓缓消失。 “抱歉。”法云子轻声道。 “哦?”柳狂眼神颇为不善,语气也毫不客气,“呵,倒也不必道歉,请。” “何必如此冲动呢。”紫袍男子开口,仿佛便有无限魔力,柳狂扼然止步。 “此番试探,是六祸苍龙之意,与法云子无关,阁下若有怨怼,六祸苍龙愿一力承担。”六祸苍龙一脸平静说道。 “哦?这样倒是显得柳狂斤斤计较了。”柳狂的眸子眯起,道。 “法云子当跟你说过,我们所要做的,是何等事情。”六祸苍龙迎着柳狂的双眸,淡淡道。 “呵,果然够理直气壮,那试探出来的结果呢?”柳狂眸中光芒闪过。 “阁下成名时日虽然不长,但是侠肝义胆,刀法更是不俗。”只见六祸苍龙微微躬身,抱拳于前,整个人却是对着柳狂行了一个大礼。 “六祸苍龙不才,恳请阁下助我一臂之力,达成生民安居的桃源之世。” 六祸苍龙的语气,极为的诚恳,隐隐间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便常站于此的意思。 “呵,罢了。”柳狂轻笑一声说道。 “有事让法云子叫吾即可。” 柳狂转身,也没有再多作停留的意思,六祸苍龙的身上,充满了令他觉得古怪的感觉。 只见六祸苍龙头也未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说道:“这个计划,众人皆有代号,未知阁下代号如何?” “柳。” 柳狂的声音淡淡回响于林间。 “柳条折尽尚东风!” …… …… “你认为此人可信吗?”过了良久,林中风忽起,六祸苍龙方才放下手,直起腰,看着柳狂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缕沉思,尽是难以揣度的深沉情绪。 “吾不知道。”法云子只是摇了摇头,“此人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在武林扬名的时间也与还施水阁出现的时间过于接近,难保不是还施水阁排布于武林中的暗桩。” “是啊,此人不值得信任,也不可信任。”六祸苍龙一脸平静的说道。 “那你?”法云子疑惑地看向六祸苍龙,“为何还要将此人吸纳进入造天计划,岂不是为我等的谋划,徒增变数?” 六祸苍龙闻言,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兵法之中,用间之策有五,此人若真是还施水阁的暗桩,吾倒是正好,利用他,将还施水阁一举鲸吞入掌中!” 南武林的诸多门派又如何,若这能一举将还施水阁夺入掌中,岂不远胜于其它那些派门,六祸苍龙的眼内,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辉。 “那此人……” “地狱人形师,此人就交给你了,盯住他,若有任何异样,随时回报!” 六祸苍龙的身后,地狱人形师的身影一闪而逝,“地狱人形师,领命。” “好了。”六祸苍龙转过身,背着手,环顾四野,冷声说道:“如今毘非笑也已救出,计划该开始启动了。” “谋划多年,只为今朝。”法云子的眼内,闪过一道利芒。 “传讯于书、飞、仙三人吧,是时候,建立南武林的桃源盛世了,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复归水阁 犹忆傲峰逍遥日 “大哥,你回来了。”还施水阁之内,见得玄膑,玄离连忙起身相迎,“嗯?玄同呢?” “被吾留在傲峰十三巅了,等剑出炉它在回来。”玄膑开口解释说道,“傲峰之巅的极寒天气,有助于玄同锤炼自身进境,山上还有吾有意留下的一个麻烦,相信再次见到,他定会大为不同。” “麻烦?”玄离眉头微挑,“大哥,如果我没记错,傲峰十三巅应是第一次前往吧,左右不过半月,大哥怎么又惹下了麻烦……” 玄离有些无奈,大哥的行事方针,和自己所学的,实在是太不同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傲峰之巅上有一个变态,会因为织剑师所铸之剑为难玄同罢了。”玄膑轻描淡写的说道,玄离暗叹一声,看来又是他留给玄同的考题了……这个大哥什么都好,但是这个脾性。 “那是否需要安排人接应?”玄离问道。 “暂时不用,该相信玄同的能为。”玄膑缓缓说道,毕竟那只是冷霜城而已,要是没有傲峰的地利,杀他并不会费多大的事。 “这,好吧,那就转而说下公事,黑夷族之事,大哥是否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事我已经听夜阑珊汇报了,你不是表现的很好吗?”玄膑一脸淡笑看着玄离说道:“吾在返回的途中,也听到了还施水阁和黑夷族交恶的消息,这场戏,很成功。” “可是此事你该提前跟我说清。” “若是提前说清,岂不是少了你发挥的余地?” 玄膑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手杖放置于一旁,示意玄离坐到自己身侧后,缓缓说道:“在森狱中,你是唯一一个能跟随在父王身边处理政务的皇子,在玄膑看来,森狱众皇子中,唯二有治国之才的人,除了我,便是你。” “而到了苦境之后,许多时候,你更多是执行我的命令,这非是玄膑想看到的情况。” “父王虽命你和玄同作为我的副手,但难道在你的心中,我们真的只是主 副的关系吗?”玄膑拍了拍玄离的臂膀。 “我……”玄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玄膑打断。 玄膑两只手牢牢的搂住玄离的两侧的肩膀。 “我们是兄弟,你姓玄,要给哥帮忙,不要只做哥的应声虫,未来不止还施水阁,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东西要交到你的手中,玄膑希望能看到昔日你主政一国的风范。” 大哥,竟然如此的看重于我吗…… “大哥,我明白了。”玄离沉默良久后,方才开口说道:“玄离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嗯……能有玄离分担杂务自己就更轻松了啊……就像古陵逝烟把事情甩给西宫吊影一样……啧,这种比喻好像不是很吉利的样子啊,怎么感觉有一股凉意? “对了,我临出发前让你寻找的人,有下落了吗?”玄膑随后问道。 玄离眉头一簇,“大哥是说的,名唤寂寞侯之人吗?” “没错,发动那么多人手,有消息吗?” 文武冠冕·寂寞侯,在算计六祸苍龙之前,如果不能确认他的动向,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啊。 记忆里,寂寞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扬名了啊,甚至六祸苍龙还邀请过寂寞侯参与造天计划只是被寂寞侯拒绝了而已。 “此人确实颇有名气,但……”玄离无奈摇头说道:“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找他,我们挂出了悬赏,但至今无人提供有效的消息,大哥,此人当真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为兄只能说,此人才能远在国相之上,是可经略天下的大才。”玄膑说道。 “远在国相之上的智谋之士?”玄离的话语,怀疑之中又带着几分惊愕,他知道森狱国相千玉屑的才能,也知道玄膑绝非信口雌黄之人,那寂寞侯此人…… “不过他若有心隐藏行迹,凭借普通的江湖人必然是找不到的,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找得到,盯得住,那自然是好,但若是真找不到那位寂寞侯的踪迹,玄膑也不打算强求,毕竟这 时候的苍龙还没有气运加身不是? “是,玄离明白了。”玄离点了点头,转身从一旁的桌案上拿出厚厚一摞。 “这些是近段时日,还施水阁里晋升为玄字号的名单,已按照大哥的意思整理在此了。” “嗯……” 还施水阁如今将凭证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级,你为水阁完成一些基础的任务,这些任务基本都和帮助村民有关,做完任务后便可拿到黄字令牌,在水阁中翻阅黄字等级的秘籍。随后多做任务,达成一定的点数就可以升级为玄字令,翻阅玄字等级的秘籍,以此类推。 当然目前的阶段,还施水阁对外开放的最高等级的书册也不过是玄字级,所以对于玄字令牌的发放也卡的很紧。 持有一些特殊令牌的,也只有汲无踪、酒僧不醒、贪杯买醉人三人,就连之前拜访的飘舟神隐也只是依靠着剿灭十三盗之事为桑道凉拿到了玄字令,然后玄膑赠与了几部功法的复刻版本而已。 玄膑本意让玄离整理这些,是想等着回来以后,看看能不能从名册上看到些熟悉的名字,提前网罗麾下扩充实力。 结果此番回来,看到面前几乎是一座小山的卷宗,玄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是那傲峰之上的风雪太白,又或许是那女子一笑的盛景太美,玄膑出门一趟,心内却是生出了倦怠的想法。 仔细想想,从在森狱,看书练武,苦心孤诣的算计揣度布局演戏,直到了苦境又是毫不停歇的搭建还施水阁,周旋各方,又带着玄同上傲峰十三巅求见,几十年来竟是一刻也未得歇,就连睡觉时魂识亦在藏书馆中。 傲峰十三巅的半个多月,竟是自己少有的休息的时间,傲峰乐,不思蜀啊,这种想法要不得,要不得,自我反省自我反省…… “拿来吧,我先看看。”玄膑叹息一声,苦境凶险,不该生出任何的倦怠之心。 想要立足苦境,在未来的风浪之中不被搏倒,还施水阁尚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第二十九章:诀别绝别 悠悠江湖人往来 碧江孤舟,青袍负手观眼前沧波横流…… 桑道凉静静看着眼前之人……前辈似乎,最近心情颇有些沉闷啊…… 飘舟神隐于桑道凉而言,亦师亦父亦友,二人相伴多年,桑道凉也不止一次的见到过飘舟神隐心情郁闷的场面,但是只有这一次,飘舟神隐表现的格外的……奇怪,似乎是隐约在纠结着什么。 而自从,那一日自还施水阁回返以后,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是因为什么人?还是什么事? 前辈啊……若有事,桑道凉可与你一同面对。 “桑道凉,不日我就要外出一趟,这一趟可能会有一些久。”飘舟神隐头也未回,而是以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吾离开这段时日,你往昆仑山澄心明台,号昆仑是吾之好友,他会代吾监督你的修行,等事情办完,吾会来接你。” “前辈……若有什么事,或是擒凶查案,桑道凉也可以协助,道凉已非昔日,也可以帮助到前辈,前辈不用再独自承担。”桑道凉看着船头的那道身影,出声道:“或者,就让道凉在碧江孤舟这里等待前辈。” 为何有一种感觉,今日若分别了,便再也不会见了,前辈…… “哈!是吾忘了,道凉也是今非昔比了。”飘舟神隐过身子,来至船舱中,抬起手拍了拍桑道凉的肩膀。 “只是这一次,不是擒凶,也不是查案……”飘舟神隐缓缓说道,两人之间有些沉默…… 对视良久,桑道凉终究还是低下了了头。 “是如此吗?如此,道凉明白了。”桑道凉轻叹一声,“只是,道凉无意劳烦号昆仑前辈,我就前往还施水阁等待前辈吧……” “还施水阁吗?也好。”飘舟神隐点了点头,还施水阁那人,以他的眼界,或许对于不经世务的道凉而言,也不错罢,若自己不能将桃源之世遍布于天下,那便由你,道凉,代吾看一看百姓安居之世吧。 看着飘舟神隐的表现,桑道凉心中不祥的预感 更甚,“前辈,您此番到底……” “放心吧,此事,是飘舟神隐心中所愿。”飘舟神隐笑道,“无论如何,飘舟神隐与你约定,此事毕,飘舟神隐再行侠江湖时,必定与你并肩。” “明白了,道凉等着那一日。”桑道凉对着飘舟神隐缓缓一礼,“那道凉在此,预祝前辈,诸事顺遂。” “何须如此女儿态,我辈任侠之人,便是别离,也该纵声高歌才是。”飘舟神隐手一动,立于船尾的一根墨绿色长棍似的长剑落入手中。 桑道凉,吾不知吾所行之路是否正确,也不知这条路的结局如何……若真有那一日,你便代吾一观,观这世道,是否因我等的努力,变得更好吧! “走了,待吾回来。”神隐剑负于身后,飘舟神隐迈步走出船舱,纵身一跃落于岸上。 随后岸上诗声响,沧波拍案,自有一番快意。 “楼断云横甚可观。寸心未似酒杯宽。 空披白发何由醉,欲洗青山尚足安。 雀起农歌宜自惜,风吟急雨最花残。 来年不负春常在,略数余生应尽欢。” 前辈…… 看着岸上远去的身影,桑道凉缓缓躬身。 愿前辈,一路顺遂…… …… …… “所以,要走了?”酒馆内,贪杯买醉人一拍汲无踪的肩膀,“这一趟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得很,不过是帮朋友弄点事情。”汲无踪一口将坛里最后一口酒饮尽,自如平常一般,轻松惬意自如。 贪杯买醉人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嘴:“这话,我怎么感觉……” “你难不成打算说?”汲无踪浑然不在意,依旧是平日一派的洒脱作态。 “诶诶诶,将出远门,老酒鬼还是懂规矩的,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贪杯买醉人连连摇头。 “哈,放心啦,汲无踪的能为你该知道。” “那是当然,自然是相信你的能为啊。” 两人说笑了一阵,汲无踪话风一变。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如有麻烦,可以往 还施水阁求助。” “放心啦,老酒鬼知道的,而且那人也未必还回得来。” “哈哈哈哈,那就行了。”汲无踪大笑出声,转而问道:“好友,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世上有桃源之世吗?” “世外桃源桃源?”贪杯买醉人喝了口酒,“老酒鬼不明白,但想来,百姓若能安居,就是桃源吧。” “不愧是汲无踪的好友,与汲无踪的想法相同。”汲无踪又是大笑了一阵,随手拿起桌上的汲风剑,“走了,待事情办完了,再回来与你们一同喝酒。” 全无任何的犹疑,汲无踪迈步而出,慷慨而歌。 “壮志凌云伐长空,漂泊天涯问侠踪。今,一夜千里;明,笑看苍穹。” 汲无踪啊……贪杯买醉人饮着酒。 你着实很不擅长演戏,可能只有晚儿那个傻丫头,才会相信你这样的说辞吧。 只是,作为朋友,你不说,贪杯买醉人亦不会强逼于你。 好酒之人遥看着窗外,喃喃自语着,似是在祝福即将远去的友人。 而在楼上的房间内,一双如泉水般剔透的双眸,正看着剑客渐行渐远的身影。 …… …… 一柱高峰,一轮残月,一座古亭,一盘棋局,一道人影。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非是龙虎斗,而是双龙争,争运数,争天命,争胜机。 “咳咳。”灰袍身影手中捏着棋子,目光在棋局上扫过,片刻后方才于棋盘之上落下一子。 “竟然成了这样的局面。” “真龙天命,出现了改易之态,然竟然看不出那人的运数……” “本该已死之人还是……咳咳。” 吾所算并未出错,天下不会再出现一个真龙天命的霸主,但是…… 六祸苍龙,你,又能守住你的运数吗? 而你……既然你能瓦解真龙天数,那便让吾一观,观你能做到何种的地步。 若你真的能走到那一步。 抬头观天,明月之下,诸星晦暗难明。 “这一局,六祸苍龙,你又能走到哪一步……” 第三十章:星河入梦 遥看武林烽烟起 吾,这是,在何处……这里究竟是……玄膑迈步其中,心中尽是疑惑。 眼前是竹林郁郁,是林叶葱葱,通天的翠竹遮天蔽日,茫茫渺渺,难见天日。 “一棋残局,而见天下啊!哈哈哈哈!”耳畔传来一阵豪迈地笑声,玄膑眉头微皱,这个笑声,究竟是,我这到底是在何处……循声而行,不知走了多久,方才看到一方石桌上摆放着一张棋盘,一道模糊不清的灰色身影正看着眼前棋局。 方才的笑声分明便是从眼前之人的嘴里传出。 “阁下,未知这里是?”玄膑缓步来到棋盘前,询问道。 “此处,不可说。”那道身影缓缓说道:“不过到此也是有缘,尊驾何不来看一看这盘残局?” 玄膑闻言,愈发觉得奇怪……残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还施水阁之中吗……这一片竹林,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尊驾心中的疑惑,或许能在此处得到解答。” “嗯?” 残局?棋局?对于围棋一道,玄膑只能勉强说会,距离擅长还差了不少的距离,但看着眼前这道鬼神莫测的身影,似乎要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关键便落在眼前的残局上。 “那就唐突了。” 玄膑微微拱手后,便在对面坐下,观察起眼前的棋局来。 只见纵横十九道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再细细一看,只见看似平分秋色的棋盘上,白子虽是全面呈现出进攻的态势,实际上却是被黑子从各方面都给死死的压制住。 就如同两条龙争斗,白龙张牙舞爪看似威武非凡,却是不敌黑龙强健,诸般攻势遭黑龙尽数化解,貌似狰狞,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距离败北只是一步之遥。 打吃?不对…… 切断?也不是…… 拆?不对不对…… 一个又一个的落子口被否定,玄膑愈下心思愈乱,当一步又一步被否定后,玄膑的目光落在了最开始,那一处自己认为绝不可能的绝死之地。 “ 若是求生不能,那便唯有搏了。” 搏一个鱼死网破,拼出一线生机来!似乎……当真可行! 虽然素来求稳,但若真到了那一步,玄膑亦不缺少,拼死一搏的胆气! 抬手,落子,就在玄膑落子瞬间,九霄呼闻龙吟声,玄膑意识变幻间,只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星河大海之中,而对面赫然是一条暗紫色的五爪真龙,此时张牙舞爪威风凛凛,而玄膑回顾自身,却是一条深蓝色的四爪蛟龙。 真龙蛟龙各自长啸一声,便要在这苍茫星河中展开厮杀。 就在此刻,玄膑猛然睁眼,眼前又是熟悉的场景。 “这里是……方才那一切,竟然是一场梦吗?”玄膑环顾着屋内四周。 梦吗…… 弱者把梦看作一种征兆,强者则把梦看做自己内心的欲望。 暗紫真龙吗……这便是吾的欲望?蛟龙何及,吾要做的是那真龙,吾的终点,不该只是天地,而是九天之上。 宇外群雄?!哈,寇可往,吾,亦可往! “大哥,你起了吗。”此时,屋外传来玄离的声音,“桑道凉拜访,称愿暂时加入水阁。” “桑道凉?飘舟神隐呢?”玄膑打开房门,入眼只见玄离的神情颇有一些凝重。 “桑道凉语焉不详,只说飘舟神隐昨日离去,并让他往还施水阁而来,并未说明去向。。” “原来如此吗?”玄膑微微眯起了眼。 果然还是开始动手了啊祸皇,好好干吧,你不把这乱糟糟的南武林给南武林犁一遍,玄膑又如何能够安心接手呢? 大哥的神情,似乎并无多少意外的情绪,难道大哥知道飘舟神隐的去向? “大哥……”玄离仔细观察着玄膑的神情,他注意到,这个消息上报以后,玄膑的神情依旧自如,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嗯?怎么了?” “我们是否要采取什么动作。” “没有那个必要,静待南武林的大变即可,只有让他们闹一个天翻地覆,我们方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啊。” 玄膑这句话一出口,更让玄离内心坚定了想法,玄膑必然是知道一切不为他们所知的隐秘,方才有如此的自信。 他们?莫非早在昔日森狱时,大哥便已于苦境布局?但是两境通道还未开启,大哥又是如何安排人手往来于两境。 玄膑还不知道,玄离此刻已经在脑海里把他脑补成了深谋远虑,宏才伟略的形象,只是转而说道:“好了,我先一见桑道凉吧。” “是。” …… 还施水阁的客厅之中,桑道凉一见玄膑,便抱拳行礼说道:“桑道凉前来投靠水阁,还望阁主收留。” “何须如此见外。”玄膑微笑着上前搀扶住桑道凉,温和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在此地住下就是了,只是不知神隐前辈,去了何处?” 桑道凉闻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前辈只说了他要去办一件事情,便安排我来此,只是前辈感觉颇为凝重,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那就是了……玄膑心内长舒了一口气,稍后在让人去往酒党的酒馆探查一下汲无踪的行踪,那应该就可以确定了。 “道凉无需担忧,水阁如今在南武林也还算有一些人脉,吾稍后便安排人手查探前辈行踪。” “多谢阁主。” “好了,不必道谢,先去休息一凡,玄膑稍后便安排人手为你接风洗尘。” “嗯。” 看着一旁的侍从将桑道凉领下,玄膑随即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召唤玄离说道:“安排人手,往酒党处一行,查看汲无踪的行踪,” “大哥是认为汲无踪也?” 大哥,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吧…… “如果有飘舟神隐,那么汲无踪也有可能在列。” “到底是因为何事?” “一些心怀天下之人的莽撞之举罢了。”玄膑摇头说叹息说道。 是否该出手阻止荒城之劫呢?但那样是否会影响箫中剑的成长轨迹?倘若无了空谷残声…… 若不阻止,毕竟和箫中剑、荒城结交一场…… 唉,为难啊…… 第三十一章:造天计始 君绝书剑飞仙柳 月明星稀,极天峰上,云海变幻,七个位置空悬,静静等待着,七个足可改变未来南武林的局势的人。 “仙画紫微彤伞随。” 空灵之音,缥缈之人,却见一席白衣手执红伞,于月下冯虚御风飘然,仿若天上谪仙,月宫嫦娥,不可方物,落地之时,足下轻点石台,手中一抹流光飞逝而过,落于极天峰石壁的凹槽之中,定睛一看,却是一枚石牌,上书一字“仙”! 再闻两声诗响—— “书论文武神隐仪。” “飞纵山川一道眉。” 两道身影,一着青袍,背负一根似棍一般的细剑,头戴深青色斗笠;另一人紫袍负剑,头戴黑色斗笠,自有一股洒脱快意之气。 只见二人同时抬手,两块分别写着“飞”、“书”的石牌亦虽之落于极天峰壁之上。 又见两道身影,各自覆面,一者身形婀娜,一人魁梧剽悍,朗声再响—— “剑挥凌云渡人师!” “绝临日月吟啸驰!” 剑字号石牌、绝字号石牌亦化作两道流光落于极天峰石壁。 七个位置,转眼之间,只余两个剩余…… “嗯,君呢?” ‘书’看着空悬的的两个位置,眉头微微皱起,“而且,为何还多出一个位置?” “又有一位同志加入。”剑回答道:“君去接他去了。” “新的同志?”飞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剑,“是何样的人物,引起飞的兴趣了。” “稍后自然就能看到了。” 剑的话音未落,极天峰上风云忽变,但闻雄浑之音,响彻极天峰! “君宰环宇造天机!” 但见一席紫袍,举手投足尽显不世之威,同时,亦闻一声悠哉诗响,一道银光,一张面具。 “柳条折尽尚东风!” 君字令、柳字令同时腾空,落于极天峰上,两道身影稳稳落下,至此七人齐聚。 极天峰上,黑云摧峰。 “诸人,容我为诸位介绍。”六祸苍龙,七人之中唯一不曾遮掩身份之人,缓缓开口说道:“这位是吾 新结交的同志,自今日起,亦会与我等并肩而行,代号称为柳!” 柳狂一挑额前长发,视线扫过在场一周,轻笑一声说道:“各位,幸会了,希望我们能共同为桃源之世,百姓安居,奋斗努力。” “此人……”书看着新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几人中都是性情沉稳之人,遇到这么一个脱线的人。 “嗯,并肩携手,好。”飞点了点头。 “这种声音,是你啊,哈哈哈哈,等事情结束,我们喝酒啊。”绝哈哈大笑着说道。 此时,却闻仙发出疑问:“君,或许吾所言此时不合时宜,但此时计划即将发动,招揽新人而来,此人是否可信?” “若有问题,君自会承担责任。”六祸苍龙果断的说道。 “好。”仙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柳狂视线看过众人,眉头微皱,六个人,只知道六祸苍龙和法云子两人的身份,哦,还有一个毘非笑,那么剩下三个人又是什么人物? 只能够猜得出大概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具体是谁…… 该死,那个死人妖把我盯得那么死,连传个消息都传不出去。 啧,苦境这都是群什么怪胎,随便拎出一个无名之辈都有如此的实力,实在是麻烦啊…… “相信吾齐聚诸位在此的原因,诸位心内也明白,而今南武林纷乱,门派私斗,绿林劫掠,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起因,正在于一字‘武’!” “正所谓,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因能而害仁,南武林之所以纷乱至此,正是因为门派私斗成风,百姓无武力凭恃,只能任由习武之人欺压。” “若能让南武林各门派掌门,达成协议,不再纵容门下,不再传授武学,再无可凌越百姓之力,如此,百姓安居,天下大同,指日可待。” …… 六祸苍龙的声音响彻整个极天峰,柳狂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几人,似乎皆是对于六 祸苍龙而言真心信服,甚至于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六祸苍龙所言成真,南武林的百姓,乃至于天下的百姓,生活都会好过许多。 此人的口才,当真不凡,难怪会被大太子如此的关注…… 六祸苍龙话语一转,落入终章,“即日起,广发武林帖,以南武林和平之名邀请各派掌门,共同签署和平条约,保证南武林之和平,若有拒绝接帖者,灭绝!” “灭绝,是否太过残酷。”书抬起头,看向六祸苍龙。 “自古以来,变革,从无未流血而成,若造天计划有血要流,便自此始,六祸苍龙愿一肩承担此罪孽,愿苍天,只降罚吾一人!” “此事,既然是众人作下,自该众人承担。”飞朗声说道,“岂有让你一人承担的道理。” “不错,武林和平,百姓安居,天下之戈,乃是我等共愿,岂有让你一人承担之理!”书亦是说道,“未来若有天灾,吾亦会承担,为了天下百姓能够幸福安居,为了世外桃源能在人世得见,何惜此身!” “不错,若有天灾,吾等同担!”仙亦如此言。 一片悲壮的起誓声中,却闻一语—— “天若有眼,该知道我们所作所为是为了百姓苍生,应该也不会怪罪。”柳狂带着几分散漫的悠然说道:“所以说,各位大可以不必这么悲壮的姿态,君,分配任务吧,还有要分发哪些门派。” “嗯,为防不测,两两组队行动吧。”六祸苍龙点了点头,手中甩出三部名录,“且先完成这一部分,皆是小门派,先行说服,待到后面大派时,众人合作行动,以免不测,吾承受不起失去战友之痛!” 剑、飞、绝各自接下一部名录,视线交会之间,已各自确认了队友。 “走吧,书。” “嗯。” “仙,与我一同?”剑看向仙,仙没有应答,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那就只剩下我们了兄弟。”绝大笑着,与柳狂一道,消失于极天峰上。 第三十二章:烽烟渐起 欲平干戈起干戈 满目山岭层叠,触目尽处,尽是穷山恶水,二人并肩,渐出山岭,抬头似是观天,有似乎在看向更远之处…… “想不到,你终究还是来了这里。”汲无踪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张俊朗面庞。 “你都来了,吾又怎能不来。”一旁的人也摘下斗笠,露出了那张漆黑的面具,“只是,吾想不到,最终你也来了。” “这条路,从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确定了不是吗?为了平息眼前的战乱,为了南武林的百姓能够安居。”汲无踪看向飘舟神隐,笑道:“不过,就这么抛下你的小徒弟,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吗?” “都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飘舟神隐便不会惜身了。”飘舟神隐微微眯着眼,去了还施水阁……那人,是否会因此觉察到什么呢? “哈哈哈哈,说得对,这条路无论是对是错,总要去走一走,试一试。”汲无踪大笑了几声说道,一人之力,拯救百姓终究有限,唯有有真正变革南武林局势,放才能让南武林真正的和平。 这条路不知对错,但总需要有人去试一试…… 飘舟神隐一手负于背后,看着身旁的挚友,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将心内的猜想说出。 再静观事态的发展吧,也许,或者,这条路,真的能走通呢…… “飘舟?奇怪,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是在担心桑道凉吗?”汲无踪看向飘舟神隐,虽然看不到飘舟神隐的脸,但是多年以来的挚友关系,让他感觉到,飘舟神隐的感觉,很奇怪。 “不过是多年夙愿,看着今日或有达成之日,不免有些失神而已……” “哈,好了,那就走吧。” “走吧。” …… ……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啊啊啊,阿嚏!” 迟迟?谁是迟迟? 凶暴大惊慌挠了挠头,自从到了苦境,大太子说些话越来越叫人难以听懂了,而且分明以前在森狱时大太子最为仰仗的便是自 己兄弟二人,结果到了苦境整日里便只让自己两人顾守。 说是什么面相凶恶,影响还施水阁对外形象。 开什么玩笑,俺凶暴大惊慌当年也是森狱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面相凶恶…… “凶暴大惊慌。”玄膑轻声唤道。 “是,大太子,属下在!”凶暴大惊慌随即便应道。 玄膑闻言,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吾说过,到了苦境,叫吾大公子,叫玄同四公子,玄离八公子即可。” “是,大太……大公子!” “好了,知道你们近些时日觉得无聊不过也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你们的任务来了。” 凶暴大惊慌闻言,眼前一亮:“大公子所言当真。” “自然。” 凶暴大惊慌和凶叱大动乱兄弟二人的实力足以抗衡苍这等正道魁首而不落下风,实力自然不用多言。 虽然已经往六祸苍龙里掺了一遍又一遍的沙子,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稳妥点好,争取调动还施水阁所有战力,一次性将六祸苍龙压死比较干脆。 所谓雄狮搏兔尚且豁尽全力,更遑论,这一趟要收拾的,还是一条真龙…… 此时,屋外玄离的声音传来。 “大哥,各处都有江湖人士传来消息,说南武林不少门派的掌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外出,不知行踪。” 以还施水阁目前的影响力,要查探这些不算秘密的消息,简直不要太简单。 开始了,来了啊…… …… …… 傲峰之上,一处雅居,一株白梅,白梅之下,一人素裙着身,抬眼看着眼前的白梅树,愣愣出神,手中的一根晶莹剔透的钗子在一片白茫中显出几分贵气,女子无言,只是单纯不断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任由白雪洒落身上,也是浑然无觉…… 冷滟…… 傲峰之上,无数岁月,冷霜城从未看到过冷滟露出这般的神情,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冷醉,从来都没有,本就阴沉的心此刻尽被扭曲的嫉妒所填满。 仅仅半个月, 你就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吗……冷滟……你必须是我的…… “冷霜城?” 意外地声音,忽的从背后响起,冷霜城转瞬收敛了神情转作平日的冷傲姿态看向身后的那一席红袍,就是这个人,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天之神器…… 他也该死,该死,该死! “你在此是作甚?” 明显的质问语气,令冷霜城心内更加不悦,手下败将,也配以这种语气同吾问话吗?可笑! “不过是送些东西过来,但看到冷滟姑娘在思考,所以一时不好打扰,方才驻足。”冷霜城恢复到往日的姿态,一贯的冷傲,令玄同眉头轻蹙。 自从来到傲峰十三巅上,他觉着最为奇怪的人,便是冷霜城。 冷滟的心思,冷醉的情绪,皆是分明,唯有冷霜城,看上去脾气怪异,性情孤傲,有着剑者的风骨,但是…… 玄同脑海内始终回想着那一日,他与冷霜城对决时听到的剑声,那剑声确实是源自于不俗的剑者,但是为何始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那将东西放下,你可以离开了。” 无论如何,就如同大哥所说,让这个人距离天火居和冷滟姑娘离得越远越好。 嗯,大哥不在,吾一定要守好此处! 冷霜城眉峰一挑,面上不悦神色更浓:“冷霜城所记不错,你也不过是天火居的客人,汝的家中,便是教授汝这样的道理吗……” 话音未落,剑光冷寒,虹剑入手挥向冷霜城,冷霜城反应亦是极快,剑未出鞘,只见半空一道残影划过,虹剑无功而返。 “惋红曲,你是找死吗?” “或者说,寻死之人,是你?” 剑声……又出现了…… 那如风霜冰雪,孤高世外的剑声之下,所隐藏的…… “惋红曲,当日的一败,还未明白,你与吾的差距吗?” “当日的惋红曲,已非今日的惋红曲。” “那便让无极剑,见识你的进境!” “秋风暮霞惋红曲,领教!” 第三十三章:傲峰剑决 今非昔比争胜端 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言数语启战火。 为心,为情,为疑,为惑,为怨,为恨…… 诸般种种,天火居外,玄同虹剑在握,再挑傲峰奇人冷霜城。 只见冷霜城冷冽一哼,竟是率先出手,右手双指并拢,剑指凝元,甫出手便是直刺咽喉,欲将惋红曲当场格杀。 然而,耳中所听剑声,夹杂不屑之音。 果然他的剑,他的剑音,绝非表面所呈现一般…… 变调的剑音,渐渐剥落的伪装,玄同已知眼前之人表里不一,虽是剑上高手,内心却是难撑一道极致之剑。 “你……” 稍退半步避过剑指之实,右手同样凝元一运,虹剑气向上击发,击走对手剑气之虚,惋红曲左手同化剑指横扫,反攻冷霜城脖颈。 “嗯?进境不差,但岂有这般轻易?” 剑指实招遭避,所发剑气遭击,再观惋红曲攻向自己喉间的举动,冷霜城只感一阵恼怒,面上却是依旧冷傲,嘴上同时冷笑点评。 只见真元催动之间,无极剑自冷霜城身前雪地破土而出,玄同见状,当即收回击出的剑指,而冷霜城趁此机会握上无极剑,倏然,剑鸣轻响,数道剑气自剑中激发而出,或裂地,或破空,直扑惋红曲而去。 收回剑指的玄同眉头一皱,后撤数步,一步一剑指,一步一落剑,或格挡,或扫拨,冷霜城之招顿时无功。 就在最后一道剑气被弹飞之后,惋红曲提剑一转向前,正好挡住了冷霜城奔袭而来的一剑。 “先以剑气逼防御,再速攻而来,冷霜城,惋红曲非是如此技俩便可解决的,拿出你真正的能为,一证吾之剑。” 双剑僵持之际,再闻玄同出声,冷霜城不改冷傲之色:“哈,吾也不认为如此就能杀你,不过——” “不过”声落,冷霜城骤提真元,无极剑巨力一运,将惋红曲逼退数步,随后根基催动,纳傲峰风雪为用,强招出手了! “——试吾——白霜掩日!” 霜落催风雪 ,冷意遮白日,冷霜城剑启强招,长剑吞吐寒白,一斩遮天蔽日。 被逼退数步的玄同未见惊讶,同是根基催动,真元勃发,气灌手中虹剑—— “虹枫映霞!” 枫林剑兴发,一舞映赤霞,惋红曲剑凝绝式,虹剑周转赤红,一斩映天漫霞。 素白剑气,赤红剑芒,撕开傲峰沉雪,对撞之间真元互冲,自对碰之处激发出红白漩涡,随后想歪扩散而去,卷起漫天风雪。 冷霜城、惋红曲击出招式之后,同时提剑而上,招式对撞产生的冷冽气流,割裂了两人的衣袍,却阻不了向前的步伐。 转瞬之间,穿过风暴之圈的两人短兵相接,剑鸣之声源源不断,不过片刻,百招已过。 冷霜城突来变式,斜剑一运穿过绵密剑网,在惋红曲右肩留下一道剑痕,而负伤的玄同剑锋一抖,难以躲闪的一式割裂了冷霜城的左腰。 各自负伤,同时一退,剑鸣乍停,唯余风雪。 却是更为冷冽的战意、杀意酝酿。 短短时日竟然就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作为久居傲峰之人,冷霜城当然知道傲峰对于初次登上傲峰之人的功体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但当日初见,玄同便能以重伤换他轻伤,而今不过短短月余,更是突飞猛进。 如此天赋,令人羡慕,也令人嫉妒…… 天之神器也好,冷滟也罢,都该是吾的,公子膑该死,而你,也决不能留! 杀!杀!杀! 无极剑上凝暴雪,冷霜纷飞杀意寒,一舞剑锋为妒心,决杀眼前碍事人。 冷霜城高举无极,漫天风雪以长剑为中心卷如风旋,正是—— “暴雪冷霜!” 虹剑长锋生赤红,枫叶飘飞战意浓,长铗鸣响彻云霄,聆听剑声驱小人。 惋红曲掌按剑锋,枫叶异象以虹剑为基石向外扩散,正是—— “枫印长虹!” 就在双方强招启式完毕,正欲击出之际,赫见一人踏步而来,正是织剑师冷滟。 其声响彻傲峰十三巅—— “住手 !” 一声喝止,冷霜城本欲趁玄同收招时趁机偷袭,却见玄同迟迟不愿收势,心中暗骂一声后,率先收招。 第三十四章:三月浩劫 南武林中落垂钩 破碎的牌匾前,隐约可见得飞鸣二字,而在山门之内,一场全无任何悬念的胜负,满地的尸体,是如同地狱的惨状!仅剩的人,性命也如同风中残烛,攻守之间,渐处劣势,身上已满是鲜红! 最终一招,生死落定,人满眼不甘,满眼怨恨,无奈的颓倒于地,为何……为何…… “你们……究竟……究竟是谁……是谁!”抬起手,似是不甘,要将那一层伪装撕下,但是下一刻沉掌落下,已断绝了最后的生机。 “真的是,话可真多,敬酒不吃吃罚酒。”毘非笑收了功元,看了眼满地的尸首,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柳狂也带着打包好的秘籍走了出来。 “搞定了。”柳狂说道。 “那就走吧。” 毘非笑一昂头,临走之前还撂下了一个火把,一场大火,将一切都吞没其中…… 而这样的场面,陆续在南武林多地不断地上演着。 自三月始,南武林各派掌门宗师先后接到一封请帖,前往与会之人无一归还。 而拒绝与会的门派往往会在不久之后便遭到莫名势力血洗清剿,短短两月时间内,便有五十八个门派派门首领失踪,十十八个门派被灭,至于行凶之人下落全无,武林之中一时间人人自危。 虽说当前被邀请、剿灭的门派都还只是影响力范围都有限的中小门派,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一切只是个开始,那一股制造这一桩桩惨案的幕后势力,迟早会将魔爪伸向南武林中的那些大派。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南武林的劫难,因是自三月而始,时人称之为“三月浩劫”,为了防备那一股神秘势力,大派纷纷召回在外的人员而自守,而小的门派陆陆续续结成大小不一的联盟,以期能够共同度过此番浩劫。 然而,随着南武林一方大派飞鸣宗被灭,即便是自诩大派的那些宗门,也难能在稳坐钓鱼台。 自家事自家知,自家的门派和飞鸣宗的差距相差仿佛 ,飞鸣宗被灭,那自己的门派岂有幸免的道理,为了求存,甚至连大派都开始谋求联合,甚至希望能归附到更为强大的门派之下。 而在南武林中风头正盛的还施水阁,变成了许多门派造访,寻求庇护的对象。 而对于这些人,玄膑的态度却是——一概不见! 还施水阁内,玄离看着一派悠哉作风,看书的玄膑叹息了一口气,“大哥,你是打算闭门谢客到什么时候。” 玄膑笑道:“自然是等到该露面的时候,以你的智慧,应该能看出来吾如此做的原因。” “大哥的想法,我自然能明白。” 南武林乱,其乱的根源便在于层出不穷,盘根错节的武林势力,这一场动乱又何尝不是一场清洗? 若将南武林比作一座摇摇欲坠的宅院,那武林派门便是宅院中的蛇虫鼠蚁,唯有将南武林的祸乱之源清扫出去,方才能够大刀阔斧的重新兴建一个更大,更好的宅院。 “但我担心,有人会借此机会,将事情栽赃到我们的头上。” “毕竟大哥当初打出的旗号,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南武林确实也有不少派门的武学在还施水阁有记录,完全有可能被人栽赃说是我们图谋各门派的秘籍所为。” “是啊,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甚至我所希望的,便是如此做。” 玄膑一把将手里的饵料尽数洒落,引得池塘里的锦鲤们争先恐后的前来抢食,在玄膑看来,此时南武林的那些派门势力,又何尝不是这池塘中的鱼,逐饵而行。 玄离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大哥是还有布置了,玄离好奇,大哥到底布置了多少的后手,来应对这诡谲的苦境武林。” 玄膑闻言,哈哈大笑着说道:“不过一点点小手段而已,遇事,总要思考出对方的可能,放才能在下一步到来前做出应对的准备。” 玄离点了点头:“玄离明白了。” 玄膑说道:“其实真要说来,我 反而担心他不这么去做啊。” “嗯?为何?”玄离皱着眉头疑惑问道。 玄膑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经历三月浩劫之后,南武林会真正的和平吗?” 玄离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后缓缓摇头:“纷乱局面或会有所改善,但绝无法彻底平息南武林各派之间持续的争斗,人心贪欲,不会因为这样的是而消减半分。” “是啊,即便有此次浩劫清洗,吾等若想要彻底掌握南武林,亦是阻力重重,那些门派多是畏威而不怀德之辈,短时间内或许会依从我等的指令行事,但时间一长,恩情一淡,势必旧态复萌。”玄膑缓缓说道:“所以说,与你所想的恰好相反,玄膑正希望他们好好地闹上一场,将矛头指向还施水阁也无妨。” “吾,正好将所有的麻烦,一次解决!” “嗯?” 玄离闻言眉头微皱,开始思忖起玄膑所言的可行性,若真按照预想的方针,或许真有可能借着那般的威势一举压服整个南武林,但同时这样的一个计划势必也会存在相当的风险。 倘若操作失当,那么还施水阁包括自己众人,将会被那幕后之人,以南武林的滚滚浪潮,一举吞没。 “若对方没有依照我们预想的行动呢?” “那也就只好缓缓图之了。” 计策从来都只是顺势而行,越复杂的计划往往变数也就越多,之所以称之为后手,便是因为它在先手发动之前,一无是处。 不过……玄膑想到那一抹气势滔天的身影,如果是他,如果寂寞侯真的如同原著剧情一般没有选择协助,那么以他的野心,这一条路,他必定会走。 此时,若叶凝雨现身于湖边,手中还拿着一封密封好的书信。 “大公子,温翘那边有消息了。” “哦?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了啊,我还以为能等个几载呢……” 玄膑轻笑一声,将书信接了过来。 “此外,荒城箫家箫振岳求见。” “哦?” 第三十五章:神舍天荒 临行将别议托孤 还施水阁,客厅之上,玄膑高座主位,玄离于副座,二人静待着即将到来的贵客…… 在南武林,神舍天荒的箫氏一族足可称得上独一档的势力,箫镇岳以箫氏所传《天之剑式》、《俱神凝体》两部武学名震南武林,坐镇一方;而其子萧中剑亦是南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与玄同交好。 玄膑虽与箫镇岳不过数面之缘,却也能感受到箫镇岳那颗侠义之心,这是一位真正值得人敬佩的侠者。 “来了……”玄膑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只见一老一少踏入水阁客厅之中。 为首的老者,白须长髯,衣着华贵,眉目温和,气度不俗,便是荒城府主箫镇岳;身后的青年,黑袍黑发,丰神俊朗,正是未来的空谷残声,如今的荒城少主箫无人。 见着玄离,箫无人眼中便是一亮。 此时箫镇岳抱拳说道:“久见了,阁主。” 玄膑笑着让二人入座,然后命人奉茶,“箫城主客气了,前番相见论武,玄膑受益颇多。” “阁主抬举箫某了。”箫镇岳笑着说道,心中却是有些压抑。 公子膑果然在还施水阁中,但是对外避而不见,是否代表他无意掺入这场武林纷争之中…… “你便是玄离吧。”箫无人看着坐在玄膑下手的玄离,他不止一次的从玄同口中听到过玄离的名字,但玄离大多数时候都在还施水阁内代替玄膑处理事务,二人还从未见过面。 “不错,正是玄离,幸会。”相较于萧无人,玄离显得斯文了许多,他也不止一次的听玄同提起过箫无人,称其修为有限,剑骨极佳,加以磨砺,必是一名极好的对手;这样的评价也让玄离生出好奇的心思。 毕竟即便是放在整个黑海森狱,能够让玄同给到如此评价的人,也是不多…… 看到自家儿子的失礼行为,箫镇岳眉头大皱,玄膑却是笑着说道:“若少城主有兴致,不若八弟便同少城主去外切磋一番,如何?” 箫无人闻言, 立即看向了箫镇岳,箫镇岳皱着眉头,点点头以示同意。 可以预想,回去后,大概箫无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过明显他此刻还未能想到那一层,便拉着玄离去往武场。 “大哥,那吾去了。” “去吧。”玄膑点头笑笑,目送着二人离去。 …… 两人离去,客厅内的氛围陡然一转,箫镇岳看了玄膑良久,玄膑始终不曾露过半点异样神色。 “阁主对外人避之不见,看来是无疑掺和到三月浩劫这一场浑水之中了。”箫镇岳叹息了一口气,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看来。”玄膑看了眼箫镇岳,“城主是……” “吾已收到了请帖。”箫镇岳淡淡说道,仿佛是在说什么轻描淡写的事情,“看来阁主还未收到请帖。” “就算收到了请帖,公子膑也不会选择赴约,如果那些人认为自己有平灭还施水阁的能为,公子膑洗颈以待。” 且不说七个人里一个是自家人,两个是摇摆位,就算真的六个人一起杀上如今的还施水阁,玄膑也有信心将他们全部拦下。 玄膑缓缓说道:“箫府主前往赴约,想来也是为了能揪出这一连串惨案的幕后黑手,只是不知箫府主是否想过,失去了你,荒城便不堪一击。” “是啊。”箫镇岳沉默许久后,缓缓点头说道:“但老夫不得不去,日前吾作一梦,梦中场景大多已经忘却,只记得‘鬼萤杀戮起,洗悲剑随行;宿命不可避,天龙会残声’这句话,大概,是老夫的天命至了。” 鬼萤杀戮起,洗悲剑随行;宿命不可避,天龙会残声。 玄膑不语,亦只有苦笑…… 箫镇岳为人坚决,莫说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就算是箫无人开口阻止,也不会有成功的可能。 “此事你应还未对箫无人说吧。” “是。”箫镇岳低声一句,“此行回到荒城,吾便会同无人他们说明此事,既然阁主无意加入其中,那老夫便不好强人所难了。” “前辈言重了!”玄膑说道:“若前辈去了,自可将荒城尽数安置到水阁来,公子膑厌恶凡尘俗事,但也不会容许人在还施水阁的势力范围滥杀无辜!” 箫镇岳看着玄膑,久久未言,箫镇岳一生自问识人见人无数,但是如同玄膑这般的人物,却是第一次见到。于南武林露面不足一年,便创下还施水阁一方基业,手腕智谋,远非常人可及,而他所做的事情,在箫镇岳看来,更是图谋非下…… 甚至于此次南武林的祸劫,他也不是不曾想过……但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他。 “那箫某便多谢阁主了,回去之后吾便同众人商议。” “箫前辈客气了,相识一场,公子膑总有需要做一些事情。”玄膑对箫镇岳缓声道:“甚至,如果可以,公子膑还想……” “既已知道结果,阁主可不必多言。” 有些事终究是无法逆转吗……还是说,可以另外尝试一个方法。 “好吧,那公子膑也不再强人所难。” 箫镇岳确实是一个好人,嗯……或许不该让他就此亡于武林浪潮之中。 要从虎口,不对,应该是龙口夺人,想一想难度也是不低啊。 “多谢阁主了。”箫镇岳说话间,已从袖中取出两部秘籍。 “这是?” “箫氏,天之剑式和俱神凝体,若某有不测,这两物请代吾转交无人。” “啧,箫府主不担心公子膑昧下?” “若阁主能将这两门武学发扬光大,箫某反而感激不尽。” “哈。”玄膑轻笑一声。 《天之剑式》也就罢了,对于玄同、玄离更多也只是参悟一二,倒是《俱神凝体》倒是一门神迹,或许可以尝试以其法凝练如同阎王一般的恶相,甚至于……研究一下元神兽。 天道书阁第一层还不足以解锁这两部功法,想不到却通过别的路径拿到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那公子膑便代为收下了。” “箫家上下,拜托阁主了。” “公子膑,定不负所托!” 第三十六章:父子诀别 公子踏月出水阁 冷夜,月下,一个心怀坦荡的人,一个满心不解的人,一对心思各异的父与子,对立的身姿,交会的视线,是于无声之中剑拔弩张。 气氛沉重,沉重到一旁的人甚至不敢开口,忘残年看着箫振岳和箫无人父子,心内同样赞成箫无人所言,但多年的主从,他亦知道箫振岳的脾性。 “此事就到此为止。”深沉的音调,面容沉静依旧,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动摇,但片刻后又恢复为坚定,心中道义,不允他面对这样的事情时,置身事外。 “忘残年,月漩涡,你们稍后便带无人还有众人往还施水阁避难。”箫振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父亲!”箫无人愤愤说道,他表情中满蕴着愤怒,还有不解,“你该知道那是险境死地!” “为父正是因为知道那是险境死地!”箫振岳眉头紧蹙着,“所以,才不会容许,你与为父同行!” “那边要吾看着父亲去死?!”箫无人反问,“父亲有为南武林伸张正义之心,无人也有护卫父亲之念!” “够了!”箫振岳面色严厉,“仅凭你那尚不成气候的天之剑式?” “我……”箫无人咬着牙,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我的剑……” “你的剑又如何?”箫振岳怒喝一声,“论修为,论剑道领悟,你连公子离都不如,同吾前去,不过是拖累!” 此话,是否重了……无人…… “如果你真想同吾前去,那便以你剑证明!” “好!” 父子二人同至校场,箫无人拔剑便攻,箫振岳藏剑于鞘,只守不攻,滴水不漏。 “只有如此吗?无人,你引以为傲的剑法,只有如此!” “……”双剑相对,强催根基,箫无人决意证明自己。 却是遭箫振岳反手轻松挥破剑式,无论剑招、根基,乃至于剑之本身,都有着天差地别。 “旁人的吹捧令你沉迷。” “自以为自己已经有多了不起。” “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更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第三十七章:桃源边境 为顾侠义不惜身 南武林,桃源边境,今日!战火烽烟将起! 箫振岳!领帖而来的箫振岳,为查明真相的来的箫振岳,立于桃源边境之外…… “神舍天荒之主,箫振岳!”面戴狰狞的面具,毘非笑大笑之间翩然落地,看着眼前的剑者,“既然受邀而来,何不入内一叙南武林未来啊!” “那些失踪的派门掌教,便被你们囚禁在此地?”箫振岳看了一眼毘非笑身后的桃源边境。 “箫府主此言差矣,那些掌教皆是自愿留下,谈何囚禁?”毘非笑大笑说道。 “看来,如果想让贵方放人,是没那么轻易了。” 箫振岳袍袖一挥,鬼萤剑腾飞悬空,稳稳立于地上,只见得,一道冷冽剑光,照亮夜色,一道森寒剑气,直击毘非笑! 既然来此,便未想过能和平解决此事,吾来,只为一事……诛恶! 剑起剑落,毘非笑不敢大意,翻掌应剑气,掌气剑气相交会,毘非笑稍退半步,掌间一道猩红剑痕,触目惊心。 这把剑……该死啊! 不再大意,毘非笑一运毒功覆掌,翻掌再斗,只见得掌影缭乱,剑光冷寒,不同的目的,各异的心性,箫振岳激战毘非笑,剑掌余威扫四野,八荒如雷震。 毘非笑肉掌对敌,虽有毒功之优,但面对手握天之神器,运使天之剑法的箫振岳,越战,越是心惊,眼前的老者,完全不如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不堪,一身剑法,一身根基,胜过那些南武林所谓的大派掌门何止百倍,甚至更在汲无踪、飘舟神隐等人之上,这样的人物,竟然只安心守在那荒城一地?! 就在毘非笑显出支绌之态时,暗处一道冷光忽现,直取箫振岳,箫振岳避过致命一击,毘非笑又是紧跟迫上,攻守之势,顿时逆转。 “你终于来了。”毘非笑看着柳狂道,“这老头,扎手。” “嗯。”柳狂饶有兴致地看着箫振岳,“看出来了,不然你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不 过,他手中那把剑,倒是一把好剑,似乎还有什么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