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招惹八个病娇后她逃了》 第1章 露水姻缘的赔偿 是夜,圆月高挂,霜撒天下。 一个娇小的身影狂奔于窄巷之中,后面是紧跟着的无数死侍。 “咻!” 一只箭矢划破长空,直冲少女而去。 后者若有所感,侧身翻滚欲躲,可下一秒无数只箭矢紧跟而上。 林七言躲避不及,肩膀被狠狠贯穿! “唔!”她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 眼见提着刀剑的死侍逼近,她低骂了一声,咬牙躬身一跃,踩着墙头便跳入一座辉煌大气的府邸之中。 后面的死侍还要继续追,为首的头领拦住了。 他眼中冒着寒光,冷声道:“她身中媚毒,又进了摄政王府,必定会冲撞那阎罗,自会死不足惜!” 大周如今新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权势滔天,凌驾于皇家之上。 更不要说这阎罗心狠手辣,戾气冲天,稍有不顺,死无全尸都是轻的。 如此,他们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可以回府向小姐复命。 眨眼之间,所有死侍如潮水般尽数退去。 而另一边,林七言屏住呼吸躲在树上,她扯开面上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巾,漂亮的眉宇间皱成了个川字。 她就知道,回来准没好事! 但奈何师父身中奇毒,其中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是大周皇室藏得极深的国宝。 她为了偷到那药材,就只得认了那真的嫡小姐身份来做掩饰,任由他们把她从乡下接回来。 可人才到上京,护卫全部死绝,自己被追杀至此,还中了这种难堪的毒箭。 现下她手头没有解毒的药,毒性又来势汹汹,几乎撑不到她自己医治。 林七言额头上全是冷汗,明艳姝丽的小脸上氤氲着一层薄红。 她咬牙拔出肩膀上的长箭,剧痛让她思绪清明了一些。 可下一秒,难耐的燥热再次席卷而来。 不行,她得趁着思绪还有一丝清明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给解决掉! —— 清雅奢华的卧房之中,祁竹溪微微依靠在软榻上翻着书籍。 他生得极好,俊美邪肆的眉眼艳丽妖异,浅色的长眸像是盖着层霜雪。 清冷出尘的姿态不染尘埃,冷漠而禁欲。 长指点在泛黄的书页上,他正要往后翻时瞳孔骤然缩紧,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连言语都不能发出丝毫。 刺客?! 祁竹溪绷紧脊背,正准备殊死一搏。 可下一秒,一条布带从后面蒙住他的双眼。 柔弱无骨的小手攀附上来,带着一股浅淡的栀子花香和一丝血腥气。 祁竹溪浑身僵硬得更甚。 察觉到那只手拉开他的腰带时额角青筋直跳,周身的杀意浓郁到几乎快成了实质。 这个女人!! 林七言脑子都快烧糊涂了,掐着嗓音道了一声歉,便把男人压到了身下。 泛着凉意的唇瓣落在祁竹溪嘴角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心脏骤停一秒后便被滔天的怒意席卷了所有理智,恶心感直冲神经。 可当那温软的甜香漫延开来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烧得耳尖绯红,浑身燥热。 那栀子花香必定是媚药!! 被翻红浪,露水姻缘一场。 解了毒的林七言长呼一口气,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男人。 衣襟大开,精壮的胸膛上还余留着一些抓痕。 他呼吸急促起伏着,唇瓣嫣红得像是吸了血,双颊更是漫延着靡烂的桃色。 活色生香,不外如此。 原本若是他铁了心的不愿,林七言也不会继续强人所难。 可如今看他这副欲念四起的模样,似乎比她这个中了媚毒的人还要动情的厉害。 她肆意地勾了勾唇角,压近祁竹溪的耳边,轻声道:“抱歉了。” 话落,她将自己的玉佩塞进祁竹溪的手中。 “这是赔偿。” 做完这一切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栀子花香散尽的那一刻,祁竹溪猛地坐起来,伸手拽掉了眼睛上的布带。 他死死地捏住手中的玉佩,长眸之中皆是灼灼怒火,脑海里面全是那个女人轻声喘息的娇媚声音。 “混账东西!” 他系上衣服,三两步跨出去打开门。 守在外面的长安眼见自家王爷一副情事过后的模样,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命人去给我查谁偷偷进了王府!封锁城门,掘地三尺翻了这上京也给我把她找出来!” 他必定要将她剥皮抽骨!挫骨扬灰! 正在给自己上妆的林七言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她跑过去把窗户关紧之后继续回来折腾自己的脸。 本来绝色娇俏的小脸被做了掩饰之后满脸麻子不说,又黑又糙,左眼下面还有一大滩紫红色的胎记。 漂亮的凤眸带上怯懦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又土又丑。 林七言满意一笑。 她回林家只是要个身份做掩饰,当然要越不起眼越好,最好把她丢到荒芜的小院子里任她自生自灭。 第二日,林七言穿着一身红配绿,头上戴着朵大红花,扑在礼部尚书家门口又哭又喊。 “爹!娘!言儿回来了,你们快开开门呐!” 守在门口的小厮被她吓了一大跳,看了那张脸一眼就像是被光刺到一样不敢再看第二遍。 周边路过的百姓逐渐聚集,看着又土又丑的林七言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尚书府的嫡小姐是被抱错的,这个才是真的。” “就这?丑成这样?我隔夜饭都要被恶心出来了,哪里比得过那名冠上京的第一才女林若安呀!” “就是,再说这林若安可是博得摄政王青眼的人,说不定以后能嫁进王府呢。把这乡下的村姑找回来,不是自毁前程嘛。” 议论声越来越大,林七言像是听不到一样。 她知道昨天晚上追杀她的那批人就是林若安派来的。 虽然她回来只是为了给师父拿药,但被欺负一遭,林七言是万万忍不下去的。 宅院内一个纤细柔美的女子搀扶着一个中年人缓缓而来。 在瞧见一身花花绿绿的林七言后,林若安眸底划过狠毒。 她怎么还没有死!! 可目光扫过林七言那张又黑又丑的脸,林若安又得意起来。 怪不得死侍说一路捂得严严实实,原来竟是因为丑陋如此。 呵,一个从乡下来的草包丑女,拿什么和她争! 旁边的林白也看得虎躯一震。 想他年轻时风流倜傥,夫人娇艳美丽。 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不堪入目之人呢? 第2章 随意处置 林七言自然没有错过两人的嫌恶之情,她眸中恶劣一闪而过。 “爹啊!言儿可终于找到你了!!” 哭嚎着扑过去时,她瞧准角度一下撞在林白的腰上。 “咔嚓”一声,林白猛地瞪大了眼睛,冷汗直流。 余光瞥见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后,他赶紧示意小厮关门。 然后一把推开了扯着嗓子嚎叫的林七言,扶着腰气的脸色煞白。 不知分寸,不晓礼仪,貌丑不说,连丁点眼色都没有。 若不是外面已经知道若安是抱错的,他何苦将这丑女给接回来。 如今若安已经攀上了摄政王,他们尚书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是以安抚好养女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林七言,不过是当初他倒插门时屈辱留下的种。 夫人身死后他夺得家产扬眉吐气,可现下这丑女却还在提醒着他曾经的种种。 林白眉目阴翳,冷着声音道:“回来就好,若安,你带下去随意安排吧。” 林若安柔柔一笑,垂眸恭敬应声。 随意安排? 呵,随意处置才对。 她毫不掩饰眸中的恶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委委屈屈”的林七言。 “姐姐一路辛苦了,就让妹妹带着姐姐下去梳洗一番如何?” 林七言做作的努着嘴,拍拍屁股站起来后扭捏地点了点头。 她被一路带往后院,越走越偏僻,隐约之间还能听到几声诡异的撕咬声。 她配合的缩了下身子,可怜兮兮地挪着脚步,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去哪?” 话落他们正好在一个阴冷荒芜的院子面前停住了步伐。 林若安笑意温柔,她转过身朝着林七言招了招手。 后者怯懦了一下,却被一个妇人猛地往前面一推。 “姐姐不用害怕。”林若安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她微微蹙着眉,为难道:“如今府上院子不多,就只能委屈姐姐和这群小动物呆一呆了。” 说完她轻笑了一声,仆从立马打开院子的门将林七言丢了进去。 “砰!”门又再次被关上。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林七言抬头看去,六七头饿到眼睛冒绿光的白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杂草荒芜的角落躺着一只山羊的尸体。 饿了多日的狼群沾上血腥之后,兽性被激发到了极致。 它们现在可以撕咬吃下任何活物。 门外林若安的声音渐渐远去,语调依旧婉转娇羞。 “辛苦姐姐帮忙照顾大哥的狼群了。” 林七言勾唇,那双凤眸肆意骄傲,没有丝毫胆怯之情。 不过为了凸显自己是个傻子,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拍着门板大吼大叫了一下。 为首的头狼呲着牙死死盯住她,瞧准时机后猛地扑向林七言的脖颈。 后者笑眯眯地尖叫了一声,却轻而易举地踩着墙根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她悠哉地坐在枝干上,垂眸瞧着想要再次发动攻击的狼群。 白狼珍贵程度不言而喻,更何况是带有头狼的狼群。 这支狼群应该是才被抓回来的,被关在这里磨着兽性,只待奄奄一息走投无路时被主人家驯化。 林七言轻笑,这送上门的礼物,不要都对不起林若安的一番好心了。 驯狼而已,她自小在药王谷漫山遍野地跑,黑豹都不知道养了多少只。 是以十日后,被喂养的油光水滑的狼群都会朝着林七言撒娇了。 在这期间林家上下像是忘了她这个存在一样,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不过这却正巧中了林七言的下怀,她趁着这些日子摸索了一遍上京的布防。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整个上京严查死守找着什么人,气氛绷紧得让林七言有些心突。 她谨慎得没有再行动,把夜探皇宫的行程往后压了压。 不过翌日就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袭粉白襦裙的林若安被众人簇拥着而来,面上带着得意的笑。 她要来看看那个草包丑女的尸骸。 她没有带侍卫,那些畜牲被饿了这么久,不死也是奄奄一息任人拿捏的。 是以她毫无担忧,挥挥手就让人打开了院门。 可下一秒,膘肥体壮威风凛凛的狼群猛地冲出来,咬住小厮的脖颈将之甩了出去。 头狼绿色的瞳眸之中尽是凶戾,在一众惊恐的尖叫中,它猛地扑向林若安。 “啊!!畜牲!滚开!!” 林若安哪里想到会有这番突变,慌忙之间把旁边的妇人拉到自己面前挡住。 眼睁睁看着头狼将妇人的脖颈撕咬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 林若安惊惧至极,手脚发软地跌倒在地上。 另一只白狼一跃而上,猛地从她的大腿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啊啊!!”痛苦的尖叫撕心裂肺。 在那些狼群想要再进一步时,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 霎时之间,狼群像是听到了什么号召,尽数退回院内。 林若安惨白着脸,呼吸急促地抬眸,便瞧见坐在墙头上晃着小脚的林七言。 她在阳光之下懒洋洋地眯着眼,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呀,妹妹怎么受伤了呢?” “林七言!!” 林若安咬牙切齿,面上恨不得将林七言食肉寝皮,可瞳眸之中却尽是惊惧。 林七言歪着头笑笑,身姿轻巧地从墙头一跃而下。 她背着阳光睨着林若安,眉眼沉溺在阴影中,唇边的笑意却依旧完美无缺。 “我的好妹妹,下毒追杀之仇,这才报了一半呢。” 林七言蹲下来,漫不经心地掐住林若安的伤口。 “啊!!贱人!你给我放开!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杀猪般的嚎叫让林七言有些不耐,染血的指尖点在她脖颈上三寸处。 瞬间,林若安哑口了下去再也说不了话。 远处焦急的步伐声渐近,林七言掩了眸中明晃晃的恶意,抱起林若安就慌不择路的开始跑。 “妹妹啊,你可一定要坚持住,你若死了,姐姐也不活了啊!!” 赶过来的林家长子林云鹤听到这一声哭腔后更是心焦不已。 转过拐角,他远远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红大绿的黑脸麻子抱着满身是血的林若安朝他奔来。 第3章 “抓回来!” 眼睛被那张脸晃了一下,林云鹤忍着厌恶接近。 “怎么回事?” 林七言挤着眼睛张着嘴的大哭,“妹妹被狼咬到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林云鹤脸色骤变,疾步过去一把将林若安从林七言怀中抢了过来,声音都在打着颤。 “快去叫大夫!” 折腾了一个时辰,林若安的血才堪堪止住。 林云鹤冷着一张脸从卧房之中出来,一言不发的拎起鞭子就甩向林七言。 后者像是被狠狠吓到了,一个趔趄恰好躲过了林云鹤的鞭子。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林七言委屈的直掉眼泪,愤愤地看向林云鹤。 “你为什么要打我?!” “西院的那群狼难道不是你喂的吗?!” 林云鹤握着鞭子的手用力地发抖,唯一幸存的侍女交代了原委。 说是若安心善,要送点东西给住在西院旁边的林七言。 却没想到路过西院时林七言忽然从里面打开门,狼群一涌而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灾难。 一个丑陋的草包,心思还如此恶毒! 果然面由心生!! 林云鹤越想越生气,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厌恶更上一层。 林七言心中白眼都快翻抽筋了。 果然蛇鼠一窝。 可她面上却可怜委屈到了极致,哽着脖子回怼。 “我没有住在西院旁边,我就是被他们丢在西院里面的!” “胡说八道!” 林云鹤呵斥,这个女人回来至少也有十天了。 她怎么可能在狼群之中活那么久! 可惜他不是家主,不能动用家法。 不然非要将这样面丑心恶的蠢货给抽死在这儿! 看着那张脸,林云鹤实在恶心,不想再听林七言的满口谎话。 “把她押去祠堂跪着,三天后待父亲回来定夺!” 他冷冷睨着林七言,又补了一句。 “在这期间不允许任何人给她水和食物,若安受苦,她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安逸逍遥!” 侍卫应声,把林七言一路押到祠堂后将大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如今正是早春,上京还未回暖,整个祠堂都是刺骨的阴冷。 若是在这儿待上三天,莫说被饿死,冻死都轻而易举。 林七言嗤笑了一声,吊儿郎当地拿了祭台上的一个苹果啃着,四处环顾。 作为礼部尚书府邸,林家的祠堂修建得也算气派,高高的祭台上摆满了林氏祖先的牌位。 可林七言看得只想笑出声来。 她来时也将自己的身世调查得七七八八。 当初的林白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博得她母亲李月的喜爱后入赘富商李家。 拿着李家的钱处处打通关系,得了个小官。 由于生得人模狗样,外面红粉知己一大片。 老丈人去世后,他便趁着她母亲有孕时花天酒地。 李月上门捉奸,恰好见到他和别的女人被翻红浪的场景。 刺激之下早产,被送到周边的小药堂。 偏偏那日同样有个村妇在那里产子,鸡飞狗跳之下两个女孩被抱错了。 之后她母亲大出血死亡,而她因为是个女孩,被村妇的丈夫丢弃在深山之中。 被师父捡回去才得了一条命。 反观狼心狗肺的林白,她母亲死后草草操持了一场葬礼。 隔日便将小妾抬入府中,用着李家的钱,一步步高升至此。 如今还大言不惭地在这里供奉着林家祖先。 真是好笑! 林七言将苹果核猛地砸向高台,目光幽深地落在那些烛火上,缓缓勾出了一个恶意至极的笑。 当天晚上,她撒了一把药粉迷晕了守门的侍卫,撬开窗户后悄无声息地溜走。 到了西院后她将脸上特制的妆容全都用药水擦掉,一身夜行服连脖颈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林七言今天晚上要去带份礼物回来送给林家,顺带去趟皇宫摸索一下布局。 用狐狸面具遮盖住唇边不怀好意的笑容,她脚尖一点,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飞快地窜入皇宫之后,她的目光扫视在各个隐匿角落,记下守卫巡视时间后再前往下一个地点。 只是绕过一处颇大的荷花池时,她忽然听到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伴随着数十道闷哼,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七言心中一动,放轻步伐靠近,悄悄探出眼睛后瞳孔猛地缩紧。 是那晚她嫖的男人?! 目光落在那一身攀着四爪金龙的玄色长袍上,林七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睡的,不会是这大周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祁竹溪吧?! 不会吧不会吧!! “处理干净。” 祁竹溪拔出染血的长剑,眼睫微压,嗓音低沉慵懒。 他面孔雪白,眉尾却溅着血迹。 微微上挑的眼角晕染着病态的嫣红,邪气阴翳的如同地狱恶鬼。 滴血的长剑被他丢在地上,转过身子将要离开时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片血腥之下,他微压眼睫,长眸之中危险的寒光一闪而过。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他如同一只见到猎物的黑豹,袭向假山角落时快得只剩残影。 林七言哪里想到会有这番变故,急忙后退时还是被祁竹溪猛地掐住了脖颈。 “谁派你来的?”冷到掉渣的声音蕴着浓烈的杀意。 林七言没有应声,她余光瞥到提着刀剑涌过来的死侍时,心中一紧。 掰着祁竹溪手腕的指尖寻到一处穴位,毫不犹豫地狠狠按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祁竹溪闷哼了一声,稍有松懈便被林七言抓住了时机。 她反手挣脱开禁锢后一脚将祁竹溪踹进了荷花池中。 “我去你大爷的!”林七言撂下这句话后立马溜得干干净净。 反应过来后的长安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看着那个从荷花池中爬上来的狼狈身影,话都捋不直。 “王……王爷,您没事吧?” 祁竹溪掀开气到猩红的长眸,浑身煞气冲天,吐露出来的字眼像是一个一个被咬碎般让人心惊胆颤。 “抓回来!” 第4章 满嘴谎言的小狐狸 无数黑影缀在林七言身后,如同鬼魅般甩都甩不干净。 她脚尖点在琉璃瓦上,抬眸一看。 圆月之下,四面八方袭来的死侍呈包围之势向她奔来。 他们周身的血煞之气犹如一把冒着寒光的利剑,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时惊得林七言瞳孔微缩。 她一个翻身猛地跳下高楼,为首的长安惊得倒吸了口冷气。 但下一秒便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拽住一处飞檐,灵敏轻巧地像是一只飞燕般点在了地上,眨眼之间又重新消失不见。 长安看得心下惊叹。 只是眸中的惊艳还未褪去,他忽然对上了他们王爷冷到极致的目光。 长安心中一颤,敛了心思赶忙追了上去。 浑身湿漉漉的祁竹溪杀意凌然。 前几日那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还没有着落,如今一个小贼还来踩着他头上叫嚣。 呵! 一个二个的,真当他是没脾气的兔子吗?! 祁竹溪握紧了手中滴血的长剑,他立在宫道尽头,看着丞相府那辆奢华却清雅的马车缓缓而来。 人是在这里追没的。 “王爷持剑立于此处,所为何事呢?” 一道清润温雅的声音缓缓而问,令人听了便如沐春风,不见其人也能轻易勾勒出一个雅致书生的模样。 祁竹溪目光泛凉,冷声回道:“寻人。” “哦?”马车上的人轻笑:“那下官自是要尽力配合的。” 祁竹溪压下长睫睨着剑刃上沾到的血,声音像是含了冰渣一样。 “去搜。” 长安领命,拉开马车的门。 里面坐着的公子二十五六的模样,一身青衣长袍,眉眼点墨如画,薄唇挂着温雅的笑意,周身气质温润如玉。 这便是四海列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江遇。 长安移开目光,仔细查看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仍旧一无所获。 他回头对着祁竹溪摇了摇头,后者浑身上下的气势显然更加阴翳了。 他提剑转身,压着怒气冷声吩咐:“继续找。” 长安对江遇拱手致歉,带着人马飞快地离开了。 马车旁边的小厮十分气愤委屈。 “什么嘛,大人,您明明是一国丞相,那摄政王未免太过于嚣张了!” “唐夏,慎言。” 江遇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句,待关上马车门后他屈指敲了敲身下的卧榻。 一个身影推开了侧边的门板,探出头来和江遇对上了视线。 瞧着那双凤眼还带着几分紧张,江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有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得罪的他,我还从未见过摄政王如此生气的模样呢。” 林七言钻出来,听闻这话便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对我爱而不得,三番四次地试图囚禁我,奈何我殊死抵抗,他由爱生恨就这样啦。” 林七言耸耸肩,然后面色一转,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拍江遇的肩膀。 “好兄弟,我记住你了,日后必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说完便掀开窗户瞅了瞅外边,她身体娇小,爬上窗户之后对着江遇摆摆手就要离开。 可恰好马车碾过一处凸起,猛地颠簸时林七言脚下一滑。 江遇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拽住林七言。 但指尖却只是勾到了她的面具。 “啪嗒。” 林七言面具上的细绳挣断,江遇瞳孔骤然缩紧,心下一慌,赶忙趴到窗户边查看情况。 可就是那一眼,他便心神大乱,脑中一片空白。 落地的女孩手肘一撑,滚了一圈后抬眸向他看来。 凤眸清澈带笑,恣意潇洒,红色发带束起的马尾被风轻轻扬起, 她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灵动。 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她看了一眼江遇手中的狐狸面具,眉眼弯弯地朝他一笑。 随即脚尖一点,攀上宫墙之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长风微微,江遇愣愣地看了那个方向许久。 指尖上的狐狸面具像是还残存着她的体温,软香如玉,美人多娇。 江遇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他垂眸看着手中的面具,温雅的桃花眼之中氤氲开墨色。 “金丝雀吗?”他低喃了一声。 随即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没有书生的雅致风骨。 反而是丝丝缕缕的邪气挣开伪装,病态的阴郁逐渐蔓延开来。 他喟叹:“真是只满嘴谎言的小狐狸。” “……不过,的确很适合关在满是珠宝的黄金牢笼中……” 任他一人观赏,由他一人把玩。 他将狐狸面具扣在自己脸上,轻笑:“下次,可要小心了呀……” —— 正在捣鼓着祠堂的林七言打了个冷颤,她拢了拢衣衫,觉得这破上京真不好呆。 等拿到药材,再把林家给拽下来之后,她就回药王谷逍遥自在去。 三两下把手中的陶罐藏起来,林七言目光回望那些被摆放整齐的牌位,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 翌日,朝阳还未初生,拎着长鞭的林云鹤便气势汹汹地冲向祠堂。 昨日他回西院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狼群的踪影了。 为了捕获这几头狼,他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 就等着驯养成功送给摄政王作为寿礼,可没想到让那草包丑女破坏了一切。 果然是个丧门星! 林云鹤气得眼尾发红,再加上昨夜林若安流着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他更是痛恨林七言! 父亲还需要两日才能归来,但如此恶女,他代为刑罚也挑不出什么过错。 可为了避嫌让他那些庶妹庶弟抓到闲话的把柄,林云鹤还是提前清空了祠堂周围的人。 死死捏住长鞭,他一脚猛地踹开祠堂正门。 在瞧见祭台面前站着的身影后,他想都不想,带着尖刺的长鞭狠狠甩向林七言。 后者却不是昨日那副怯懦蠢笨的模样,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脚下步伐一转,凌空的长鞭便袭向她身后的烛台。 “砰!” 烛火倒向祭台,“轰”的一声,窜天高的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林家祖先的牌位。 林云鹤瞳孔骤然缩紧,热浪袭来时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林七言瞧准了时机,突然靠近后精准掐住他的关节,随意一折。 “咔擦”一声,林云鹤惨叫出声。 鞭子顺势而落。 林七言笑嘻嘻地一脚将他踹向祭台那边,火舌霎时之间便燎上了林云鹤的衣角。 第5章 为老实人说句公道话 剧痛外加濒死的恐惧惊得林云鹤仪态尽失,大吼大叫着翻滚在地上扑火。 “贱人!林七言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抹了火油的地板一遇到火光更是猖狂不已,林云鹤像条丧家犬一样翻滚在火舌之中。 祭台上的牌位越烧越旺,大火已经燎到了屋顶,滚滚浓烟惊起了诸多呼喊。 差不多了。 林七言眼眸微眯,捡起鞭子甩向哭嚎不已的林云鹤。 尖刺钩住皮肉,生生将人从火海之中拖了出来。 人声渐近,院子里的林云鹤也终于将身上的火给滚灭了。 可那身皮肉却被烧得狰狞可怖,就连面上都有祸及。 林七言噙着笑意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衬着身后的浓浓大火时,犹如从修罗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林云鹤恐惧得浑身发抖,蜷缩在角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大哥?”林七言蹲下来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林云鹤面上的烧伤。 “记住教训了吗?”她问。 林云鹤尖叫一声,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害怕地不断往后缩。 林七言弯着眉眼,“记住就好,接下来若是大哥神志不清胡乱说些什么话……” 她顿了一下,笑意盈盈地叹息道:“那小妹就不能保证大哥下次还能这么幸运了。” 身后的大火已经彻底吞噬了林家祠堂,走水的呼喊急急传遍整个府邸上下。 林白的正房夫人宋雅得知自己的儿子还留在祠堂中时,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来。 “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若出事可让娘怎么活啊!” 凄厉的哭号落在一片吵嚷中,更是让整个林府上下一阵鸡飞狗跳。 躲着的林七言瞧准了时机,看着宋雅已经快哭晕过去这才拖着半死不活的林云鹤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呐!快救命!” 林七言带着哭腔吼叫着,踉跄着步伐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晕过去一样。 宋雅偏头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口气没缓过来,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众人更是头大如斗,忙上忙下折腾了一整天才终于将大火平息了下去。 于是等到两日后林白归家,面对着的。 是躺在床上腿部重伤的林若安,是大火后神智不清浑身溃烂的嫡子林云鹤,以及被烧得只剩下一地灰烬的林家祠堂。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那个被找回来的草包丑女林七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白的脸色被气得涨红,咬牙切齿地叫人把林七言带上来。 随后他顾及着旁边千里迢迢去迎接回来的客人,还是克制着仪态微微弯腰拱手。 “无惑大师,家中闲事多有叨扰,这一路风尘仆仆,下官这就为您安排休息。” “无碍。” 说话的僧人年纪二十多的模样,一身月白僧袍,眉目狭长妖异,五官精致如神邸。 他身姿挺拔如竹,周身气质如同松尖雪,天上月,清冷的慈悲动人心魄又不敢让人心生妄念。 旁边出来迎接父亲的女儿家们看一眼便觉得脸红心跳。 这便是闻名于天下的菩提寺佛子吗?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相传他出生于凛冬,可那日却霞光万丈,凤鸣鹤唳,百里荷花尽数盛开。 天下第一佛门菩提寺住持三跪九叩,一路迎回佛子。 自他开悟佛法后,占星卜卦,预知天命,所著佛法更是数不胜数,本本皆为佛门至宝。 如今天下康泰,佛法盛行。 天子恭请佛子出世,派礼部尚书亲自将人迎回上京,不日便要上任国师之位。 如此青年才俊,可惜是个光头的佛门子弟。 林家四女林羽书脸颊弥漫着红晕,羞怯地看了一眼无惑。 即使她再怎么说服自己,萌动的春心依旧无药可救地落在了那个清冷的僧人身上。 无惑自是察觉到了那些含羞带怯的目光,但眸中依旧清冷慈悲。 他垂着眼睫,随着小厮跨出厅堂的时候恰好见到了被押上来的林七言。 后者还是一副花花绿绿的模样,闭着眼睛地哭喊冤枉。 挨近厅堂时,一股清洌的山雪味道扑面而来。 林七言悄悄掀开眼缝,却不想正好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眸子。 无悲无喜,无怨无恨,平静得几乎有些死寂。 她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向林白哭得比窦娥还冤。 “爹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林白被她吼得额角青筋直跳。 本想一脚将这草包给踹出去,可余光瞥到还未离开的无惑,他是忍了又忍。 “你什么都没做?!好啊!那我问你!” 林白气的呼吸急促,暴跳如雷地质问道:“放任狼群咬了若安,火烧祠堂害得云鹤毁容神志不清的,是不是你?!” “不是!”林七言腰杆挺得笔直。 她面上还是那副憨憨傻傻的模样,抱着的是三分恼火七分委屈。 “是若安妹妹把我扔进西院的,他们自己来开门,被狼群袭击之后还是我冒死将人给救出来的。” 林七言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朝着林白继续解释。 “还有我大哥,明明是他想要用鞭子抽我,可却打翻烛台引起大火,如果不是我拼死把他从火海里面拖出来,现在他就不仅仅是毁容那么简单了!” 林七言知晓,若是有外人在场,林白顾及面子,肯定不会偏心得太过。 是以她猛地转身,朝着即将要离开的无惑嚎啕大哭。 “大师啊,你可要为我这个老实人说句公道话,我千里迢迢回家,但却遭遇如此污蔑,佛祖看得都心痛呀!” 众人面色一抽,眼睁睁地看着林七言火急火燎地冲过去,一把将光风霁月的无惑大师给拽了回来。 一向八风不动的慈悲佛子在那一瞬间也蒙了,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的黑脸小姐。 第6章 锃光瓦亮的大脑袋 一双凤眸潋滟春色,沾了水光后更是漂亮得像是洒了细碎星辰一样。 不算白皙的小手却极为柔软,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温热的触感让无惑有些不自在。 林白也被林七言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三两步跨上去猛地扇了她一巴掌,怒声呵斥道:“放肆!” 他气得捂住胸口,指着林七言的手指都在颤抖。 “不知羞耻!不懂礼仪!闯下如此祸事依旧不知悔改,来人,上家法!!” 林七言脸都被扇往了一边,散落下来的发丝盖住她的眉眼。 她绷紧着的脊背微微发颤,拉着无惑的手更紧了一些。 后者稍稍蹙着眉,正想要挣脱开时却瞧见了那双凤眸漫上水光的一幕。 那些喷薄而出的委屈让无惑愣怔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没有甩开那份触碰。 站在旁边的林羽书死死盯着那只手,面上嫉妒得几乎有些狰狞。 一个丑陋如此的蠢材怎么配玷污佛子?! 林七言像是没察觉那些魑魅魍魉的目光一样,倔强地和林白对峙。 “我在外漂泊了十六年,哪里会懂得什么礼法,我所有的解释都在那里,如果爹想要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死,那我也没什么怨言!” 她撇过头去,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林白所有怒气忽然被堵在心口。 他自然知晓林七言被林若安丢在西院,因为那本来就是他默许的。 对于这个象征着他屈辱的女儿,他是怎么都找不出半分爱意。 原本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处理掉。 但如今若安那件事他站不住脚跟,祠堂大火林七言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林云鹤救出来的。 况且未来的国师就在这儿。 他若是混淆黑白的动用家法,岂不是毁了这几日辛苦维持的假面。 种种细思不过在瞬息之间,林白面上摆上沉痛之色。 “我也不希望这一切是你做的,但总归跟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再给林七言说话的机会,他袖袍一甩,沉声吩咐道:“把三小姐带下去,禁止踏出西院半步,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来定夺!” 林七言自然猜到了这一步,她眸底的寒光一闪而过。 随后哭哭啼啼地跟着小厮离开。 待那份温热放开之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无惑颤了下眼睫。 他看着那个穿着花花绿绿活像只大公鸡的背影,心中起了些波澜。 倒是个聪明的…… 翌日,林白的卧房之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叫。 和他同眠的小妾白着一张脸跌倒在地上,捂着嘴看着面色惊慌失措的林白。 原先一头乌发风流倜傥,蓄着的长须尽显文人雅致。 可如今那脑袋锃光瓦亮,长须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脑门上还被画了一只王八,整个人怪异之中透露着一丝猥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这般侮辱,简直比杀了林白还要痛苦。 最开始的那阵茫然褪去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恼怒。 “昨夜的守卫是死了吗?!如此这般动静都没有一个人发现!打!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那怒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关在另一边的林七言都能隐约听到一些声响。 她躺在树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笑得恶劣。 敢扇你姑奶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回来这一趟,不把整个林家闹得鸡飞狗跳,家破人亡都不会罢休的。 踩着她母亲的尸骸够到的荣华富贵,本来就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林七言心中的恨意涌动了瞬间,随即便想到了身中奇毒的师父。 药王谷遭遇突袭,师兄师姐们要么是下落不明,要么是脱不开身,而且幕后凶手都还未揪出来。 如今师父只能拖得了一年多的时间,她必须要抓紧行动了。 作为大周皇室世代相传的国宝——附悲,最可能藏着的地方,应该是皇帝的内库。 只是前次勘查被祁竹溪突然打断,没来得及找到内库的钥匙。 这次一定要再小心些! 林白因为遭遇那番折辱,今日倒没什么心思来提审她。 现如今整个林家上下鸡犬不宁,林七言倒总算得了个空闲。 她当晚便又重新潜入皇宫,虽说和上次一样容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面总是突突地跳。 好像会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发生一样。 另一边,烛火之下的祁竹溪长眉如墨,眸中一片冰冷杀意。 “还没有结果吗?” 单膝跪地的长安头低得更甚,“回王爷,并未找到任何携带栀子花香的可疑人员。” “啪!” 祁竹溪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他压着长睫,眉眼之上的冷意像是结了一层冰霜般。 那夜被强迫的屈辱让他怒意翻江倒海,直到如今都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长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斟酌着小声提醒道:“王爷,今夜的另一条鱼入网了。” 祁竹溪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闻言后掀开眼帘平静无波道:“杀了吧。” —— 林七言按住胸口,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她有些慌乱。 但现下已经费尽心思潜入到皇帝的寝宫了,再回去未免有些前功尽弃的味道。 咬了咬牙,她还是剑走偏锋准备搏一搏。 躺在床榻上和衣而睡的皇帝被她下了药,一时半会醒不来。 于是她放心地在寝宫内翻天覆地地寻找内库钥匙,但依旧一无所获。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挨近了皇帝的床榻。 掀开帘帐后,睡姿端正的少年便彻底露出了模样。 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极为俊俏,眉如墨画,面如桃瓣。 一看便是金枝玉叶养出来的骄矜少年。 林七言挪开目光,双手在少年床榻周围摸索着。 可一时不查,身下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霎时之间便伸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谁派你来的?”冷戾虚弱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 林七言垂眸,对上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后讶异地挑了下眉。 他竟然没有彻底昏过去? 看来这外界传言天真烂漫的少年皇帝也不简单嘛。 只是毕竟中了迷药,虽然眼神狠辣,但实际他手上没有多少力道。 林七言轻轻一挣,少年便重新摔回床榻之上。 他面上极为恼怒,瞪着林七言的时候双颊气的绯红,艳色无边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歪。 林七言嘿嘿一笑,“小郎君莫怕,在下劫财不劫色的。” 后者憋足了劲也只是软塌塌地吼出了一个“滚”字。 第7章 搏一搏,石头变金坨 林七言在床头敲到一处空壳,凤眸中笑意微闪。 “辛苦小郎君再休息一会儿了。” 话落一个手刀劈在少年颈侧,待人晕过去后她手脚麻利地叩开了暗盒。 里面果然是内库的钥匙。 先前来的那一趟林七言特地留意过皇帝内库的位置,所以这次找得很快。 甚至一路翻进去也只是有惊无险,但林七言心中就是莫名盘旋着不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皱着眉,压下那股惊疑,飞快地在一堆价值连城的珍宝里面寻找附悲。 约莫半个时辰后才从一处暗门中寻到。 昂贵稀有的红木楠制作的匣子,其上攀附着精致的纹理,四角还嵌着号称一寸值万两黄金的青田玉。 不过一切加起来都不如其中的药材珍贵。 附悲,传说中可起死人肉白骨的奇珍蛊虫。 千百年来无数蛊师呕心沥血,才堪堪得了这一对。 即使被世人称为巫蛊圣手的林七言也没有办法炼制。 将其入药后,可解天下任何奇毒。 师父有救了!! 林七言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抱着匣子就要离开。 可原路返回时,成百上千的死侍如同遮天蔽日的黑鸟一般迅速袭来。 他们提着利剑,杀意凌然,显然是要林七言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林七言低低呢喃了一声。 她看到那些死侍脖颈上的刺青,明白这一批人都是祁竹溪的。 那狗东西等到现在才动手,就是为了弄清楚她的目的吧。 她咬牙后退一步,摘下腰间的长笛,单手吹奏。 曲调空灵哀转,渐渐急促,甚至到了最后越发尖锐起来。 为首的长安有些不解,但下一秒,周遭草丛便是各种悉悉索索的声音。 虫子的嘶鸣铺天盖地,令人毛骨悚然。 他浑身一僵,下一秒瞳孔骤然缩紧。 只见以林七言为中心,数以万计的萤火虫飞扑而来。 荧光闪烁时像是在她后面编织了一对如梦如幻的翅膀,惊人的美丽让所有人都愣神了一下。 可直到第一只萤火虫落到一个死侍的脸上,痛苦恐惧的尖叫猛地惊醒了所有人。 在最前面的长安看清楚了那“萤火虫”的真正模样。 锋利的前肢如同镰刀般狰狞,口器和蚂蚁一般,附上皮肤时竟然开始啃食人肉! 长安呼吸骤紧,高声吼道:“后退!不要被虫子碰到!它们吃人!!” 一句话让众人脸色剧变,被一群闪着荧光的怪异虫子逼得节节后退。 林七言瞅准了时机,脚踩一团荧光,三两下猛地蹦上高墙,踩着琉璃瓦朝着宫外狂奔。 可没走两步,一道长箭划破长空的声音让她呼吸一屏。 她近乎于下意识地朝侧边翻滚,一只冒着寒光的利箭便直直擦着她的眼尾而过。 林七言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要再稍微慢上一步,她的脑袋必定会被射穿! 她眸中的杀意彻底被激了出来,抬眸看去。 站在另一头阁楼上的祁竹溪已经在重新拉弓瞄准了。 “祁竹溪!我去你大爷的!!” 她怒骂一声,又换来了一只杀意磅礴的箭矢。 好汉不吃眼前亏,林七言骂骂咧咧的转身就跑。 可祁竹溪已经提剑亲自追过来了。 那副架势,像是不砍掉林七言的项上人头他就绝不会罢休一样。 苦哈哈逃命的林七言怎么甩都甩不掉那煞神,索性边逃边扯着嗓子试图晓之以理。 “王爷!我保证守口如瓶呀!” 后边的祁竹溪听到这话后面无表情,依旧杀意凛然。 林七言被追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狗东西快追了她一个时辰了吧。 她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实在有些跑不动了。 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只剩下祁竹溪在追她。 搏一搏,石头变金坨。 林七言猛地停下来,抽出腰间的软剑,直面突袭上来的祁竹溪。 “砰!”短兵相接,火光四溅。 眉眼间杀意浓重的祁竹溪死死地盯住林七言的凤眸。 似乎想要从那双眸子把她的真实身份给拽出来一样。 林七言笑得很假,“嗨呀,王爷,要不咱大人有大量,相忘于江湖吧。” 祁竹溪眸底的情绪更冷,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休想!” 话落,他陡然发起攻势。 长剑挑开林七言的软剑,猛地刺向她的胸口。 后者撑着剑身软腰躲过,眼底寒光微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祁竹溪的胸口上。 祁竹溪后退一步,忽然用左手接过剑柄,没有丝毫余地地袭向林七言的脖颈。 剑刃划破风声,林七言瞳孔猝然缩紧,持剑格挡之后立马反击。 她动作极快,一剑划破祁竹溪的胳膊,接着猛地侧身踢掉了他手中的长剑。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刺向祁竹溪的命脉! “噗呲!” 鲜血滴落,林七言敛了那份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冰冷地看着用手接住一击的祁竹溪。 他眸中情绪翻涌,诡谲阴冷得像是地狱修罗。 深可见骨的伤口于他而言似乎不值一提,瞬息之间,他猛地一脚踹向林七言。 在她欲躲的时候徒手夺过软剑,眼疾手快地朝她劈过去。 林七言来不及闪开,牙一咬,学着祁竹溪用手接了那一剑。 血肉被割裂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就连祁竹溪都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迟疑愣怔。 林七言抓住机会,一脚将人踹翻转身就要跑。 可前脚才迈出一步,后脚就被祁竹溪拽住,一时不查,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哐当”一声,她怀中的匣子甩飞了出去。 匣子先前被她打开过,还来不及关上就遇到了包围突袭。 如今磕在地上,轻而易举地被砸开,里面晶莹剔透的漂亮小虫子便掉了出来。 ——我的药!! 林七言心一紧,连滚带爬地就要冲过去捡起来。 可有人比她还要快一步。 “不要碰它!!”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祁竹溪已经将那小东西捡了起来,他面上还有几分疑惑。 可下一秒,第一只碰到鲜血的子蛊猛地从沉睡中苏醒,下意识地顺着伤口窜入骨血之中。 第8章 生死同命,悲喜相通 祁竹溪瞳孔骤然缩紧,林七言更是急得火烧火燎,一下扑向祁竹溪,伸手抓住最后剩下来的附悲母蛊。 可她一时之间忘了,她手心里面也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母蛊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和子蛊如出一辙,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林七言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心如遭五雷轰顶。 附悲入药之后的确可解奇毒,可若子母蛊分开,那便是—— 生死同命,悲喜相通的夫妻蛊!!! “祁竹溪!我要你狗命!!” 林七言怒火攻心,猛地转身扑倒恍惚之中的祁竹溪。 她骑坐在他的腰腹上,咬牙切齿地掐着他的脖颈,恨不得将这狗东西千刀万剐。 可在附悲的作用下,她所有的悲愤都被扭曲成了浓浓的爱意。 甚至肌肤相触的地方都升起阵阵酥麻感。 林七言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了手,愣愣地看着长眸漫上欲念的祁竹溪。 是了,她还忘了附悲另一个更大更坑人的副作用。 每隔七日,必须水乳相融,翻云覆雨一次,否则便会欲火焚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且吞噬了子蛊的人会极度痴迷于母蛊拥有者,进而产生病态的独占欲。 甚至到了最后,子蛊无法离开母蛊半步! 林七言呼吸紧了一些,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祁竹溪。 后者站了起来,掩了长眸之中氤氲开的妄念,周身带着凌冽的杀意看向林七言。 “那是什么?”祁竹溪问她。 “附悲。”林七言面具下的脸色臭得吓人,她冷着声音解释了一遍。 然后直直看着祁竹溪,极为冷静道:“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在此期间,我需要你的配合。” 祁竹溪走近了一步,嗓音冰冷:“怎么配合?” 林七言心中烦闷,可在蛊虫的作用下,那些负面情绪尽数被转换成了娇羞的怯意。 她死死皱着眉,正想要骂两句祁竹溪猪脑子。 可下一秒,那人直接将她一把扯了过去,捏着她的下颌陡然凑近。 鼻尖相触,呼吸相融。 “你想要这般?”祁竹溪冷冷地睨着林七言,低沉地问她。 布满冰霜的长眸底下,是浓厚的讥诮与厌恶。 费尽心思的欲擒故纵,就是为了今晚的收网吗? 不过是一个眼界浅薄,妄想攀龙附凤的女人罢了。 夫妻蛊? 呵。 这天下能让他像狗一样匍匐祈求的人再有八百年都不会存在! 祁竹溪感受着心底流窜着的爱意,知晓那不过是扭曲过的憎恶罢了。 他垂下眸子,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林七言的两颊,猛地将一枚药丸强塞入她的嘴里面。 入口即化的剧毒让林七言瞳孔骤然缩紧,下一秒,剧痛直冲四肢百骸。 她闷哼一声,轰然倒地后蜷缩起身体,痛得满头大汗。 附悲还未深入心脉,真正的作用并未显现出来。 是以祁竹溪看到林七言痛苦不过是心情躁郁了一点而已。 他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恐慌,面上丝毫不显,居高临下地睨着林七言。 “七日一次的解药,若是胆敢违逆,到时必定穿肠烂肚,死无全尸。” 祁竹溪从不会将自己放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他习惯于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 若是超出控制,那便不择手段地绞杀一切异端,即使要以性命为代价。 没有人可以让他低头! 林七言浑身的力气都被卸得干干净净,窜入骨髓的剧痛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几乎同死无异。 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艰难时听到祁竹溪的嗤笑。 “不就是要爬本王的床吗?给你这个机会。”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林七言,言语之间的不屑呼之欲出。 “本王倒要看看,所谓的夫妻蛊是个什么滋味!” 话撂下之后,祁竹溪转身就走,他必须在蛊虫钻入心脏之前将之拔除。 虽然他步伐快得几乎有些踉跄,却始终骄傲地挺直着脊背。 祁竹溪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拥有着绝对的权势,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他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庸,更不会为一个女人踩碎自尊! 被丢下的林七言疼得几乎没了理智,甚至动手为自己解毒的力气都没有。 祁竹溪!狗东西!!等附悲发作的时候看她不逼死他!! 林七言下唇都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她不断蜷缩着身体往着角落缩去。 可恍惚之间一股刺鼻的酒臭味扑面而来,伴随着踉跄的步伐声越来越近。 “哎嘿,小美人?” 一个肥胖丑陋的酒鬼猥琐出声,那双眯缝眼淫邪地盯着月下蜷缩起来的女孩。 一身夜行服将那窈窕身姿显露无疑,露出来的肌肤白嫩如玉,即使不见面容,依旧勾得人欲念四起。 那酒鬼咽了口唾沫,边走边解着腰带。 “哈哈哈捡到宝了!看爷来满足你这个小妖精……” 林七言被酒臭味恶心得快吐了,死死扣住手心的伤口,想要保持清醒。 可正待她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一只玉杯忽然袭向酒鬼的额头。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酒鬼臃肿的身躯轰然倒地,再无半点生息。 林七言艰难地抬眸看去,只是模糊地看到一个月白的身影自马车上而下。 他左手捏着佛珠,右手于胸前竖掌,眉目妖异,眸中却清冷慈悲。 似是叹息道:“阿弥陀佛。” —— 待林七言再醒来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 陌生的屋舍简洁雅致,弥漫着浅淡的檀香。 她愣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昨晚应该是无惑救的她。 身上的夜行服已被换下,和那张笑脸面具整整齐齐地叠在旁边。 林七言眨巴着眼睛,晃神了一瞬。 和尚……可以杀人吗? 只是不待她多想,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娇俏羞怯的女声。 “无惑大师,我近日参悟佛法遇到些困难,想请教您一二,不知可否?” 林七言挑了下眉,忽然觉得身下的床榻有些烫手。 这竟然是无惑的卧房吗? 她心中有些不自在,三两下套上外袍拉开了门。 内心小鹿乱撞的林羽书含羞带怯地抬眸看去,在瞧清来人时脸色猛地煞白了下去。 第9章 贫僧乃出家人 立在门内的女人一身月白长袍,美若天仙,肤白如玉,窈窕身姿勾魂夺魄。 眸光流转之时,媚态横生,恣意潇洒,犹如艳丽的牡丹花,靡丽得惊人。 她身上的衣袍甚至还有些散乱,不难看出,她这一夜都是宿在里面的…… 林羽书面上的羞怯尽数皲裂,眼中的嫉恨像是浸了毒一般。 “你是谁?”她声音尖戾地怒骂着:“不知道无惑大师不近女色吗?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卧房之中是何居心?!” 林七言眯了眯眼,懒洋洋地抱手依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睨着嫉妒不已的林羽书。 她记得她。 林白三姨太生的女儿,林家四小姐林羽书。 就是上次在厅堂之中,恨不得把她抓着无惑的那只手给盯断的“好妹妹”。 “呵。”林七言轻笑一声,眉眼上的春意掩都掩不住。 她稍稍软下腰身之后,整个人便风情万种,艳绝人寰,像是被滋润的极盛。 “我是何居心,你不清楚?” 她娇笑,柔情似水地朝着林羽书眨了眨眼。 “这位好妹妹,我们的心思……不是一样的吗?” 林羽书被戳中了那些难堪的爱慕,越发色厉内荏起来,“胡说八道!!” 她上下扫了一眼林七言,确定在上京贵女中的确不曾见过这一号人物。 是以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摆出了主人家的架子。 “哪里来的贱蹄子,看到张床就要死皮赖脸地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话之间林羽书眼神四处瞥了一下,没发现无惑的身影后眸中恶毒尽现。 “春红,将这不知羞耻的东西发卖去青楼!既然要抬着腰地勾引人,那就让她勾引个够!” 她看着林七言那张芙蓉面,心中的嫉妒啃食着理智,咬牙切齿地骂道:“一个浪荡的不知羞耻的贱蹄子,就该烂在青楼那等肮脏下贱的地方!” 跟在林羽书身后的圆脸侍女应声,带着两个丫鬟就要上前来抓林七言。 后者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在春红要伸手拽她的头发时忽然轻飘飘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咔擦”一声,饱含痛苦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七言一脚将人踹开,看都不看那两个丫鬟一眼,身影一转,如鬼魅般来到了林羽书身前。 “啧,这位妹妹生的寒碜磕巴就算了,心思还如此歹毒,说话也像是含了口粪水一样恶臭不已呀。” 林羽书原本被吓了一跳,可听到这话后瞬间怒不可遏。 “贱人!” “啪!”林七言笑眯眯地甩了她一巴掌。 后面两个小丫鬟心一紧,要去喊人时忽然被林七言一手一个打晕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扇巴掌的林羽书愣神了一下,之后便红着眼睛尖叫着要冲过去抓烂林七言的脸。 可没走两步就被林七言拽住手腕,反手又是一巴掌。 “啊啊啊!你个勾引人的浪货……” “啪!” “我要告诉……” “啪!” “你……” “啪!” 接连四个巴掌将林羽书打得眼冒金星,脸颊肿胀得油光水亮,话都说不清。 林七言依旧笑颜如花,拎着她的衣领,温柔地问道:“还说吗?” 林羽书瑟缩了一下,双眼满是恐惧,余光在瞥到一抹月白身影时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她泪眼婆娑地摇着头,哀求着林七言:“不要打我……求求你……” “发生了何事?”一道似乎比寒冰还要冷的嗓音忽然呵斥住了这一场闹剧。 林七言眉头一挑,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林羽书的衣领。 她转头朝着无惑笑道:“小打小闹,扰了大师的清净,十分抱歉。” 林羽书听到“小打小闹”这四个字气的险些晕厥过去。 她掩住眸底滔天的嫉恨,可怜兮兮地跌倒在地。 “都是我的错,是我惹得这位小姐生气,我不该到这院子里来……” 无惑垂眸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林羽书,妖异的眉眼像是落了层霜雪,冷到给人一种带着凌冽杀意的错觉。 他冷冷说道:“既然林四小姐知错,那便请离开此地吧,恕不远送。” 林羽书浑身一僵,旁边的林七言却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搞怪地学着无惑的腔调,在林羽书面前乌鸦学舌:“恕不远送。” 无惑眸光落在林七言身上,眸底的阴翳尽数散去,带着些无法言喻的宠溺意味。 林七言没有注意到,可林羽书却看到了。 她瞳孔骤然缩紧,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 “无惑!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贱人!!” 无惑颤了下眼睫,压下心底窜起来的杀意。 他垂着眸子打了声佛号,无波无澜道:“贫僧乃出家人,不动情欲,不沾俗念。如今打扰林府实属贫僧不对,今日会尽快搬离贵府。” 林羽书闻言脸色惨白下去,眸中灰败无比,她流着泪摇头。 “不,我错了,你不要走……” “道信,送客。” 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僧挡在林羽书面前,粗声粗气道:“得罪了。” 随后不顾林羽书的哭嚎,拎着人的后衣领便把人拖了出去。 待闲杂人等离开了庭院后,林七言正经了神色。 她朝着无惑行了个佛礼,十分郑重地说道:“昨晚多谢无惑大师的搭救。” “无碍。”无惑将目光从她艳绝的眉眼上移开,握着佛珠的手指用力地发白。 “姑娘身上的毒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解决,不知可否方便同贫僧离开呢?”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抬眸爽朗一笑,“没事,那点小毒还难不倒我。” 无惑看的眸中笑意微闪,“的确,我想这天下,恐怕还没什么毒能够让堂堂巫蛊圣医七姑娘束手无策吧。” 第10章 上京的新式妆容 这话让林七言微微顿住了身子,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无惑。 “大师认识我?” 那副茫然的模样让无惑心口一紧。 他垂眸掩住眸底快要压抑不住的郁色,淡淡地说道:“艳绝天下的七姑娘,贫僧还是有所耳闻的。” 林七言被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挠了挠头,笑眯眯地回道:“艳绝天下谈不上,都是他们乱取的虚名而已。” 说完这话,她下意识地翻了翻袖袋,想要给点谢礼。 可低头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被换了,无惑见此出声解释道:“我担心你身体其他地方有伤,便让婢女查看了一番,多有唐突,十分抱歉。” “没事没事。”林七言大大咧咧地摇手,转身进屋抓起自己的笑脸面具。 要回头时却差点撞进无惑的怀中,她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 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疑惑一转而逝,林七言站稳后呼了一口气,举着面具笑嘻嘻地递给无惑。 “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若今后无惑大师有任何需要,可拿着面具到城西的悬医阁寻人便可。” 无惑低头看着那张笑脸面具,长睫下压着的眸光晦暗无比。 “七姑娘是要离开了吗?” 林七言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以为是无惑不在意她是否报恩。 但她一向恩怨分明,是以不由分说地将那笑脸面具塞进无惑的怀中。 “我就不多叨扰了,日后若有时间,必当登门亲自拜谢。” 林白那边还虎视眈眈着,再加上林若安估计也说得出话了。 那两狗东西眼看可以抓到她的把柄,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幺蛾子呢。 所以林七言卷着自己的衣服,朝着无惑摆了摆手,脚尖一点,窜上树梢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无惑平静地看着她离开,捏着手中的笑脸面具回房,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床榻之上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他就那样矗立在前,一向慈悲清冷的眸子如今泛着血丝,眼底翻涌着的情绪诡谲骇人。 她果然将自己忘记了。 也是,一向顽劣肆意的小狐狸,怎么会记得随手救的一只笼中鸟呢? 无惑的长睫颤得厉害,他放任心中肆虐的思念,缓慢地将整个人蜷缩进床褥之中。 鼻息之间尽是浅淡的栀子花香,一呼一吸都勾得无惑心口酸胀不已。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笑脸面具,细密地亲吻着,低低呢喃道:“小骗子……” 明明是你将我拽入这万丈红尘,明明是你让我贪嗔痴念,可为什么到了最后却要把我丢下呢? 无惑眼中氤氲开情欲的迷蒙,他面上的慈悲尽数碎裂,埋藏在骨血里面的病态痴迷挣扎而出。 许久之后,一声欲念的轻叹缓缓而落。 “这次,我会抓到你的……” —— 林七言猜得果然没错。 在林若安哭哭啼啼能吐露字眼之后,林白第一时间带人冲往了西院。 即使他根本不相信那个草包会有如此大的本事。 但一来有借口除掉自己的耻辱,二来可以安抚养女。 毕竟如今林若安是全上京最有可能嫁入摄政王府的人。 他的锦绣前途,可全都系在她身上了。 “砰!”陈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 在院子里一身花衣裳的林七言像是被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回看。 在瞧见林白脑门上洗不掉的王八后,她心底使劲憋着笑。 但她面上却一惊一乍地指着林白,不可置信地尖叫出声:“天呐!爹!这是上京的新式妆容吗?!” 林白被这话刺得额角青筋直跳,胸膛急促起伏着。 他仪态尽失,怒目圆睁地吼道:“闭嘴!” 林白咬牙切齿,看着那张黑脸心中又堵又闷。 这个和她娘一样的丧门星!! 林白深吸一口气,重新摆起威严。 “林七言,你可知错?!” “啊?” “你个面丑心恶的不孝子!还在这装傻充愣干什么?!如今若安已经亲口告诉我真相了!” 林白一甩袖袍,眼神发沉。 “先是圈养野狼撕咬妹妹,后又引诱哥哥打翻烛台烧掉祠堂。心思恶毒!为人假善!我这林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来人呐,将这不孝女给我轰出去!!” 林七言像是被这一句话给吓懵了,愣愣地看着林白,一双凤眸红意渐盛。 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撕心裂肺的朝着林白吼道:“爹你仅凭一面之词就要将我这个亲生女儿给丢掉吗?!” 林七言使劲推开上前来的侍卫,抹了一把眼泪。 “爹!我找了你十六年,满怀期待地回来却遭到三番四次的污蔑,你让我娘的在天之灵如何得以安息?!” 林白被提到痛处,心虚了一瞬,却在转瞬之间又义愤填膺道:“你还好意思提你娘?!” “她为了生你丢了性命!你倒好,丧尽天良,没有她的一点温良恭顺,你配当她的女儿吗?!” 林七言眸底氤氲着丝丝嘲讽,面上却像是被林白那番话给打击的站都站不稳。 她仿佛喘不过气来,捂住胸口木然地流着眼泪,“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林白冷哼了一声,睨着旁边的侍卫,“愣着做什么?” 几个侍卫回过神来,忙不送地想要冲过去拖拽林七言。 只是才近了几步,那四个侍卫忽然浑身一僵,脊背微微弯了下去,头颅低垂着不发一言。 像是站在那死了一样。 这样荒诞的想法惊得剩余众人心头猛地一跳,尤其是为首的林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被一阵阴风扫在了面上。 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骇意,林白沉声呵斥:“都死了不成?!还不赶快动手?!” 他这话才落,四下寂静,那无声无息的四人同时扭过了头。 “啊!!鬼啊!!!”恐惧的尖叫直冲云霄,那些小厮丫鬟们作鸟兽散。 就连林白都被吓得瞳孔紧缩,抖着身子踉跄着后退时却因为腿软摔倒在地上。 只见回头的四人殷红的嘴唇高高翘起,诡异笑着时鲜红的眸子却在不断的流出血泪。 林七言像是被那些尖叫喊回了神,可怜巴巴的抬眸却也愣住了。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像是不自觉般轻轻喊了一声:“娘?” 林白虎躯一震,猛地看向林七言,呼吸像是被攥住般艰涩不已。 “你……你说什么?”林白颤颤巍巍的问道。 林七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那双凤眸骤然发亮。 她看着那四个人的方向,犹如见到了什么心心念念的人一样。 在林白惊恐的视线下,她忽然开心的裂着嘴笑。 “是娘,是娘来给我洗清冤屈了,嘿嘿。” “林……白”嘶哑的声音自四个侍卫的口中一齐挤出来,像是恶鬼索命般怨气冲天。 本就心中有鬼的林白被吓屁滚尿流,脸色苍白的怪叫了一声。 “你不要过来!不是我害死的你!不是!!” 他被吓得手脚发麻,在看见那四人以着分毫不差的姿态转过身来时,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彻底断了。 “不……不要……” 林白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几乎快被吓疯了。 他转头便连滚带爬的从院子里离开,头上戴着的官帽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 阳光之下,那颗卤蛋一样的脑袋甚至还在反光。 “嘿嘿,我的手艺还挺好的嘛。”林七言拍拍屁股站起来,颇为骄傲的昂着下颌。 却在话落后听到一声宠溺的轻笑,“嗯,我们家小九手艺的确是最好的。” 清润的嗓音让林七言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她猛地回头。 一身青衣的俊美男人立在树荫之下。 虽然面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仍旧出尘飘渺,雅致温和。 那遗世独立的模样朗艳独绝,世无其二。 “师父?!” 第11章 被狗咬了一口 林七言像是倦鸟归巢一样扑了过去,却在挨近的时候堪堪停住了脚。 师父身体不好,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 瞧着容隐带着病色的眉眼,林七言心中一阵抽疼。 “您怎么来上京了呀。”她微微皱着眉,“您身体本来就不好,长途颠簸受得了吗?” 她低低咕哝着时,细白的长指已经搭上了容隐的手腕。 却不待她静心查看,左手就忽然被拉住了。 “怎么受伤了?” 容隐笑意敛了下去,墨画般的长眉轻轻拢着,一向清润温雅的声线都有几分紧。 林七言闻声抬头。 手心上的伤口被她做了些掩饰,包扎之后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什么蹊跷。 但这手法本来就是师父教她的,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哼!被狗咬了一口。”她气哼哼的回道。 那俏丽的小模样可人得紧,容隐心中发软,眼底的怜惜藏都藏不住。 他微微垂着长睫,像是哄小孩一样软着声调道:“是哪条不长眼的狗咬的,告诉师父,师父给小九出气好不好?” 不问缘由,不问对错,容隐永远都站在林七言那边。 是那种她磕了碰了都要拆地板门槛的溺爱。 林七言心头酸热,凤眸之中浮上一层浅浅的水光。 她飞快地低下头,手指胡乱地戳在容隐的手心里面,语气发闷。 “那条狗可坏可坏了……” 容隐轻笑,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一拢便包住了林七言的青葱玉指。 他眼中的宠溺温润安静,唇边挂着的弧度却无声无息的攀上了凉意。 “那……我替我的小九杀了他好不好?” 林七言猛地抬头,“不!” 深埋于骨血之中的附悲开始游走,针扎似的怒意密密地戳刺着林七言的理智。 附悲母蛊不会允许子蛊受到半分威胁。 极端扭曲的“爱意”正在疯狂提醒着林七言为自己的“爱人”除掉一切不安因素。 她瞳孔缩得极紧,脊背都绷得微微颤抖,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师父已经危在旦夕了,受不得半分刺激,不然毒入心脉,恐怕情况会更危急。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绝对不能! 电光火石之间,林七言面上表情转变得极为顺滑。 她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对口中这人剥皮抽骨。 “那狗东西必须由我亲自动手才行!” 她撇撇嘴,“可不能脏了您的手。” 容隐被她那副生动的小表情逗弄得心尖发烫,指腹发痒,很想捏捏自家的小狐狸。 可还不等他动手,林七言便忽然转身闪进了门内,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欢快活泼。 “师父等我收拾一下,我带您出去四处转转呀。” “砰”的一声,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被留在外面的容隐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动作,压着长睫轻轻柔柔地回了声“嗯”。 门内,滑坐在地上的林七言竭力平息着情绪,眼尾都在泛着杀意的红。 她还是太小看附悲了。 必须尽快想法子把这东西给引出来! 另一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眉头皱得死紧,那眼中的愁绪压得密密麻麻。 端坐于上座的祁竹溪微微掀开眼帘,语调带着几分散漫的冷冽。 “如何?” 唐老斟酌着语句,“王爷体内的蛊毒怪异至极,是老夫平生所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东西……” 高坐上位的贵人阴翳更甚,“无解?” 还是说,所谓的“夫妻蛊”只是那个女人的幌子? 祁竹溪眉眼缀着阴寒,却又听唐老继续道:“老夫学术不精,恐怕无能为力,不过……” “这天下若有能解这蛊毒的人,大概也只有大名鼎鼎的巫蛊圣手七姑娘了。” 祁竹溪自然听过这个人。 天赋绝顶,医毒双绝,身份神秘,至今未曾有人见过她真容。 他垂着眼稍稍思虑了一瞬,正要开口时瞳孔骤然缩紧。 “砰!” 祁竹溪踉跄着起身时带倒了桌上的茶杯,落地的声音惊得众人心中一紧。 “王爷?”长安疑惑出声。 却见祁竹溪没走两步便忽然弓着脊背死死扣住了心脏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怒意充斥了他所有的理智,绷着的手背暴起一条条骇人的青筋。 他猛地抬头,狭长的眼尾挣出惊恐的红意,妖异诡谲。 他的“爱人”遭遇到了威胁。 不!不可以!!杀了他!!! 狂乱的戾气堵住了祁竹溪所有的思绪,直到手心的伤口传来剧痛,所有惊戾才像是潮水般急速褪去。 他重重喘息着,冷汗沾湿了额头。 一片刺鼻的鲜血之下,如擂鼓般的心悸震得他胸腔发疼。 生死同命,悲喜相通。 这……就是附悲吗? 祁竹溪扣着裂开的伤口,强行敛住了情绪,一点点挺直了脊背。 那一瞬间的失控让他厌恶到了极致。 他眼眸幽骇得如同深井,嗓音还带着几分颤意的哑。 “……去找。” —— “阿嚏。” 容隐闻声侧目,目光带着几分担忧的落在林七言身上,“着凉了?” 面上覆着笑脸面具的林七言摇了摇头,“肯定是有人在念叨我呢。” 她不以为意,拖着容隐径直往着城西的悬医阁走。 师父操心惯了,在来上京之前她就知道,他肯定会放心不下跟过来。 所以林七言为了以防万一,早早就备好了抑毒的药材。 如今看着师父愈发苍白的脸色,她心中长叹,还好有准备。 如此这般想着,林七言步伐越发快了起来。 落后一步的容隐微微垂着眼,眸光在触及到两人牵住的手时长睫重重地颤了一下。 他背对着光晕,温润的眉宇在他稍稍垂首时染上了几分晦暗的阴翳。 转瞬即逝。 林七言一无所知,她风风火火的赶到悬医阁。 可人还未踏进堂内,倒先听到一声高高在上的娇呵。 “人命关天,你一定要把那牵思子给藏烂了都不愿意拿出来,是吗?!” 牵思子? 林七言步伐微顿,眉梢轻挑。 那不是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珍贵药材,特意留着给师父用的吗? 第12章 一见钟情,相思入骨 顺着声音看过去,她远远便瞧见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姑娘。 眉眼清冷漂亮,晕着几分怒意时更是显得恣意骄矜。 但更惹眼的,却是她旁边被侍卫拥护着的那个男人。 无外乎,那张皮囊生的实在过于完美了些。 长眉斜飞入鬓,眸若星辰,面若冠玉,身形颀长,清俊挺拔得如同一棵青松。 凌冽干净的气质再衬着那份惊心动魄的俊美时,犹如冰凉的冷玉,让人瞧之一眼便心生曳动。 似是察觉到了林七言的目光,他撩开长睫,缓缓看过来时对上了她的视线。 彼时春光大好,长风携着三两片桃花悠悠落下,人声鼎沸之时,红尘万丈滚滚而来。 “将军府的老夫人危在旦夕,唯有牵思子可救人性命,难道你们就要如此视而不见吗?” 陡然拔高的语调让林七言回过神来。 可下一秒,那白衣女子却忽然将话头对准了她。 “今天不是我坐诊的时间,请改日再来。” 她说着那话时,隐晦地打量了林七言一眼,眸底的轻蔑一闪而过。 本来拿不到药就已经很烦了,还要应付这些慕名而来的蠢货。 一穷二白的贱民,还腆着脸的上赶着来。 烦死了!就不能去其他地方吗?! 璇玑微微压着长睫,盖住眼底浓浓的不耐,眉宇之间尽是冷意。 “祝余,送客。” 林七言面具下一脸莫名其妙。 “你搁这摆什么架子呢?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至于用你那两丈八的鼻孔看我吗?” “噗。”先前被璇玑训斥的学徒一时克制不住,笑出了声。 被横了一个眼刀后他搅弄着手指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却见那向来端方克制的镇国大将军也晕开了浅浅笑意。 本就生得惊为天人,如今展颜之后更是勾魂夺魄。 璇玑自然注意到了。 她心中羞窘,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却因为顾及着旁边的宋景钰而没有发作。 向来被高高捧着的天才医师,何时被这般下过脸面? 她剜了一眼林七言,“今日悬医阁接待贵客,万事稍后。” 贵客? 林七言笑意幽深。 什么贵客连她这个东家都要拒之门外呢? “不必。” 一直未开口的宋景钰语调轻缓道:“我只是来求药的,无需闭堂。” “你要牵思子?”林七言看向他。 “是。” “那不行。”她解释得干脆,“那是我的。” 这话一出,可算给憋着火气的璇玑找到了道德制高点。 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抢了话头。 “别人救命的药,你张嘴闭嘴就是你的?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撒泼寻求宋将军关注的地方。” 璇玑把自己端得很高,她斜斜睨着林七言。 “如此刁蛮无礼,我倒好奇你家承何处了,教养如此恶劣。” 从始至终都在沉默的容隐微微皱起眉,正要说话的时候林七言却挡在了他面前。 “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刁蛮无理,但恶劣还差一点,我现在来补补。” 她嬉皮笑脸的,张口就来。 “我宣布,今日我对宋将军一见钟情,相思入骨,未来的日日夜夜都会为他茶饭不思,辗转反侧。” 林七言豪气冲天。 “我今天就要为爱痴狂!夺走救命药,必定能在宋将军的人生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话落,她又转头朝着宋景钰做作道:“既然你不能爱我,那你就恨我吧。” 尾音落地之后,满堂皆静。 立于宋景钰身旁的副将也甚为咋舌,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们将军的脸色。 谁人不知,这大周的镇国大将军冷冽如刀锋,是守卫国土边疆的血色利刃。 皇亲国戚都要避其锋芒,这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小姑娘就敢如此当众调戏。 到底是不知所谓。 璇玑心中冷笑,等着面前的跳梁小丑摔得伤筋动骨。 可下一秒,那落在众人目光中心的男人却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惊得旁边的副将都瞪大了眼睛,像是见鬼一样直盯着宋景钰看。 璇玑更是变了脸色。 宋景钰却视若无睹,他看着林七言那双狡黠灵动的凤眸,摩挲了一下指腹。 真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林七言不知道自己往别人心湖里面扔了颗碎石。 她这个人睚眦必报得很,被捧在手心里面娇养长大,最受不得气。 是以在这个时候她还朝着眼眶都气得发红的璇玑耸了耸肩。 像是在说,如你所愿。 一直护在林七言旁边的容隐宠溺的轻叹一声,那唇边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他像是不经意般侧了一下身,却正好挡住了宋景钰看向林七言的目光。 才收敛玩心的林七言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解下腰间那个精致的小木牌,“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上。 “麻烦把牵思子给我一下。” 被尊称为小神医的璇玑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羞辱过。 况且还是当着她心上人的面。 压抑不住的羞怒终于是撕破了她面上的冰清玉洁,她三两步跨上前,抓住那块小木牌猛地扔了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的在这里求药?!那可是巫蛊圣医从南疆国库带回来的圣物,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刁蛮无耻之徒,少在这里口出狂言!” 林七言目光仍旧留在那块被扔出去的小木牌上。 虽然木料普通,但上面镂空的小狐狸却是栩栩如生,精致到了每一丝毛发。 可就是因为是镂空的物件,所以被大力扔出去后砸断了它的一只脚。 那是师父花费了三月,长指上被划破了无数伤口才雕出来的东西。 林七言面具下的笑一点点收了起来,凤眸之中的顽劣被翻涌而上的冷意吞噬殆尽。 她抬眸看向璇玑,“捡回来。” “呵,你把自己当成谁?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能是你这种卑劣之人撒野的?” 璇玑高声呵斥道:“这是悬医阁!是这天下医者趋之若鹜的圣地,你一个无名小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她死死掐着掌心,忽然侧头对医堂内的学徒冷声道:“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把她给我丢出去!” 宋景钰松开了指腹,撩开长睫看向羞怒不堪的璇玑。 可正待他要开口时,林七言陡然冰冷道:“我倒要看看谁敢。” 清脆的嗓音褪去了先前的戏谑,明明其中的怒意凌冽如刀,可落在宋景钰耳边,却变成了一根根羽毛。 像是直直挠到了他心尖上一样。 他又猛地掐住指腹,眼眸微微发亮的看向那个窈窕身影。 可林七言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被摔坏的小木牌。 “唐老呢?为什么悬医阁会有这种蠢货存在?一个个都忘记了我当初订下的规矩吗?” 第13章 感人的兵书 这话犹如惊雷一样砸在众人耳边。 璇玑先是一愣,随后便毫不顾忌地嗤笑出声。 “你定下的规矩?好笑!你可知悬医阁是何人所创?” 她像是又找到了新的立足点,高高在上地炫耀着优越感。 “也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如何会知道巫蛊圣手呢?她老人家悬壶济世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林七言面具下的唇角恶劣地弯了一下。 不好意思,她就是玩着泥巴悬壶济世的。 旁边的人也在笑林七言。 虽然巫蛊圣手七姑娘声名远扬,但一向低调,就连悬医阁都鲜有人见过她。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能将医术和巫蛊摆弄得如此炉火纯青的人,必定不会是这般青涩的年纪。 先前还以为这人是个有趣的,但如此大言不惭光明正大地冒充他们所尊崇的人,就有些讨嫌了。 一个资历稍深的中年大夫摇了摇头,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还在地上的那块小木牌。 红褐色的小狐狸精致漂亮,灵动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地上跃起来一样。 他看得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 在对上记忆的那一瞬间,他猛地瞪大眼睛吸了一口冷气,手脚都激动得有些发颤。 可还不待他出声,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进来。 “谁在这闹事呢?” 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弓着腰杵着拐杖走进来,旁边的小学徒背着好些药箱。 明显是出去问诊了。 璇玑看到他时眸光顿时亮了起来,“唐老,有人冒充七姑娘来取牵思子。” 一听这话,老人家立马黑了脸。 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没看清楚人时便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了壳,走近两步细细地看了看林七言。 “嘿呀!刚刚还跟人提了您呢,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唐老笑眯了眼,乐呵道:“都说叫您多走动走动了,您瞧瞧,来个自家地界都被人以为是假的。” 林七言冷笑了一声,“是啊,再不多走动走动,一些乱咬人的狗都快要朝着主人家乱吠了。” 璇玑脸色上的血色猛地褪尽,不可置信地看着林七言。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是七姑娘!那等惊才绝艳的前辈怎么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林七言可不管她如何天崩地裂,“现在,我再说一遍。” 她看着璇玑眉眼凝霜,声音极冷。 “把我的木牌捡回来。” 旁人的视线“唰”的一下转到了璇玑身上,瞧着她憋得脸色青白,就是不动。 林七言眼底的冷意扩散得更深。 “悬医阁招收大夫最基本的三条规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 林七言拔高声音,以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复述着那三条铁则。 “第一,为医者,德大于道。” “第二,普同一等,尽职尽责。” “第三,精勤不倦,博极医源。” 每说一句,璇玑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林七言却视而不见,睨着她道:“品行恶劣,捧高踩低,自以为是,别人不过是因为悬医阁的名声而敬你三分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上人了?” 璇玑的指尖都抠破了掌心,羞恼和愤恨排山倒海地淹没了她。 她红着眼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景钰。 却发现他的眸光从始至终都是落在林七言身上的。 那向来冷肃沾着一身血腥气的大将军,此时却带着细碎的笑意紧紧瞧着眼前的小姑娘。 璇玑瞳孔都因为嫉恨而缩紧了一下,可她却清楚,林七言说的那些话没错。 如果没有悬医阁这个名头,她的身价必定会一落千丈。 那样的话,她要嫁进将军府就更难了…… 权衡利弊一番后,她死死咬着牙,挪着步子过去,极为难堪地捡起了那块小木牌。 “七姑娘恕罪,是璇玑……有眼不识珠了。” 她将木牌递给林七言的时候眼神都不敢对过去,生怕被发现那眼底藏不住的怨毒。 林七言唇边的笑意依旧很冷,她隔着帕子接过了小木牌。 低头细细擦拭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丢出去吧。” 璇玑猛地抬头,“什么?” “我说……”林七言抬眸,眼中情绪幽深,指了指璇玑,慢条斯理道:“你,丢出去,懂?” “凭什么?我已经道歉了。” “哦。”林七言不咸不淡地应道:“我不接受。” 璇玑还要再说话,却被堂内的小厮三两下就给拽了出去。 没了这个聒噪的源头,林七言心中可算是舒坦了一点。 可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小狐狸,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如此的代价便是另一头的祁竹溪猛地窒涩住了呼吸。 他手背青筋暴起,捏住书页的一角微微颤抖着。 翻涌而起的悲伤几乎让他不能自己,长眸之中的泪光泛着点点荧光。 在一旁候着的长安察觉到异常后稍稍抬眸,瞧见自家王爷悲伤到脸色苍白的模样后如遭雷劈。 现在的兵书都是这么感人的吗? 连他们数十年一个表情的王爷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长安暗戳戳地去瞥祁竹溪手中的书名,想着下去后自己也见识见识。 可下一秒便正对上了祁竹溪冷到极致的眼神。 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迅速移开视线,喘气都不敢大声。 祁竹溪克制的闭了一下眼,按捺住那些喷薄而出的焦躁。 他不会允许自己失控。 更不会允许自己的情绪被别人掌控。 谁都不可以。 他试图将自己的注意拉回来,可书页上那些字符却在他眼中逐渐变得怪异。 最后扭曲成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她在朝着他笑。 祁竹溪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瞳孔缩紧痴痴地看着她。 可下一秒,他猛地将书大力合上,迅速起身离得远远的。 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他呼吸都还有些急促,长睫抖动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 这个蛊毒的作用太荒谬了。 他怎么可能会对那个女人一见钟情呢,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是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一切都是因为附悲罢了。 再者,这一切都是她的筹谋也说不定。 毕竟,这一久,那群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第14章 君子如玉 这边的林七言可不知晓祁竹溪的想法。 她摸了摸小狐狸摔坏了的腿,抬头有些委屈地看向容隐。 “师父,我的小木牌坏了。” 那软下来的语调藏着三两分撒娇,像是惯常顽劣的小狐狸敞开了肚皮任其揉搓一样动人心神。 容隐眼底晕开暖意,他脸色病弱苍白,可那清雅如竹的姿态却轻而易举地撑起了那身病骨。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浅浅笑着,温柔地揉了揉林七言的脑袋。 “不难过,师父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林七言捧着小木牌下意识地蹭了蹭容隐的手心。 “没关系呀,断了腿的小狐狸也很可爱。” 师父雕刻这个小狐狸的时候弄得满手是伤,她可舍不得他再辛苦了。 小心仔细地收好后林七言转头看向一旁的宋景钰。 却不想正好瞧见他盯着她头发看的模样。 她轻轻歪了下头,问道:“我头发乱了吗?” 指腹扫在掌心上,宋景钰镇定自若地回道:“没有。” 林七言笑了笑,“抱歉呀,那药是我留着给我师父用的,不便出售。” 宋景钰闻言后目光扫过笑容清浅的容隐。 雅致俊美的男人长眸温柔和煦,如同饱读诗书的玉面才子。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容隐微转视线看了过来。 许是光线的原因,那清润的眸子在某一瞬间藏匿入阴影后幽骇得几乎嗜血。 可长睫微扬后,他仍旧是那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模样。 这个人…… “不过听说宋将军家里人病重,我倒可以帮你看看。” 林七言打断了宋景钰的视线,心下带着几分警戒。 偷袭药王谷的人还没有查出来,任何人都会是牵扯在其中的凶手。 且依照先前那个女人透露的信息来看,这人应该是大周的镇国大将军宋景钰。 他爹是开国功勋,当初大周始皇帝赏赐给他家的宝物就囊括了一本已经绝迹了的孤本医书。 那书是师父找了许久的东西,所以林七言格外注意。 以前是觉得有机会再说,现在她因为附悲,不得不抓住任何一丝可能解蛊的机会。 所以今天才会直接把“巫蛊圣手”这个身份亮出来。 她不仅要得到那本医书,还要以自己为诱饵,把那些魑魅魍魉给钓出来。 掩下思绪,她笑得毫无阴霾。 “牵思子虽是个好东西,但稍有不慎便会是剧毒。” “我见将军并不是十分着急,想必老夫人的情况不是所谓的危在旦夕吧。” 宋景钰眸色很深,垂眼看她时目光极其专注,唇边的弧度勾得很轻。 “嗯。” “只是腰身总是不好,老毛病犯的时候疼得厉害。” “大夫说牵思子能根治,这才找了过来。”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嫌弃道:“你口中的那个大夫不会就是那个璇玑吧。” “嗯。” 果然。 那女人估计就是想借宋景钰的手拿到牵思子。 不仅可以用长期治疗的借口接近宋景钰,还可以私下倒卖牵思子获取一大笔钱。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她老气横秋地叹气一声,“还好今天你遇到了我。” 宋景钰轻笑了一声,“是啊。” 立在旁边的副将瞪着眼睛看了看林七言,又暗戳戳地瞥了一眼他们将军。 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但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俩好屁。 副将心中如何惆怅林七言不知道。 她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利索地约好了时间,转头拉着师父就进了内院。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呢。 “……将军?” 副将见宋景钰看着林七言离开的方向迟迟不动,便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 后者像是陡然回神一般,长睫猛地颤了两下,唇角又抿了回去。 “走吧。” —— 上京这两日都不太平,处处都在压抑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寂静感。 林七言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不仅是因为宫内皇位上的少年大发雷霆,全城戒严捉拿叛贼。 还因为总是有一种直觉萦绕在她的心头上,像是山海将倾,祸乱将起的压抑感。 她晃了晃脑袋,把那股不安压下。 这几日林家上下都在战战兢兢的,尤其是林白病倒后,全府上下更是人心惶惶。 因为许多人都听说了那件事——三小姐的院子闹鬼,尚书大人的亡妻找回来了。 听说林夫人已经在差人找大师了…… 林七言听闻这事的时候心中又起一计,弯起来的凤眸全都是明晃晃的恶劣。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得先去将军府一趟。 这几日因为照顾师父,一直抽不出什么时间。 明天便是附悲第一次发作了,她得做好准备。 毕竟,她可还记着那天晚上的仇呢…… 在她要离开内院时,一袭青裳的容隐立在门边。 他没有束发,可在薄雾萦绕的小雨之下,仍旧清俊得不可思议。 “小九。”容隐叫住了人,“过来。” 林七言蹦蹦跳跳地挨近,“师父?” 湿润的泥土气息下,她满身的栀子花香,虽是浅淡,却依然勾得人心神微颤。 容隐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微微倾身将手中的香囊系在了林七言的腰上。 “这是什么?”林七言好奇地翻了翻。 昂贵珍惜的鲛丝上绣着一只酣睡在竹林里的小狐狸,神态逼真,针脚细密。 逸着的竹香冷冽干净,闻着便令人通体舒畅。 她心中一惊,“师父,这该不会是你绣的吧?” 容隐沉默了一下,只是说道:“……要平安。” “噗。”林七言笑出了声,像是儿时那样扑入容隐的怀中蹭了蹭。 “知道啦。”她仰着头笑:“娘亲可太贤惠了!” 容隐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她的脑袋,“不可以这样叫。” 林七言跳出他的怀抱,欢快地跑出去时声音洪亮地回道:“知道了娘亲!” 许久,冷意袭人的春雨里,若有若无地跌落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 林七言前脚才踏出内院,后脚便迎面遇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的长安。 他身后立着两列禁军,沉骇的气势犹如沾血的刀刃,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旁边的唐老黑着一张脸,语气极为恼怒。 “这就是长统领口中的‘恭请’吗?未免太过于侮辱人了吧!” 长安面色如常,“事出有因,他日长安必定会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任由七姑娘处置,再者……” 他目光微转,看着唐老的瞳眸幽沉如深井。 “……我等在阁外请了五日,诚意得以彰显三两分了吧。” 唐老被噎了一下,林七言面具下的眉头微挑,出言解了围。 “那便先去你们王爷那吧,唐老,麻烦你差人和宋将军说一声,时间延后一下。” “毕竟……” “……摄政王似乎危在旦夕呀。” 第15章 附悲发作 林七言并不意外如今这番处境。 早在唐老跟她说了这件事后她就留了个心眼子,以防万一地做了些准备。 拔除附悲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她不把祁竹溪那个狗东西逼到叫爹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林七言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毒成那样过! 可升腾而起的怒气在附悲的作用下扭曲成了更为浓烈的爱意。 许是因为临近发作的时间,附悲的影响尤为剧烈。 甚至只要林七言稍稍想一下祁竹溪,心脏就像是被揪住一样,思念翻山倒海而来。 她愣怔了一下,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磅礴的爱意几乎快要压垮了她。 怎么回事? 附悲的存在太过于悠久了,悠久到天下所有人都把它当作了传说。 就连林七言也不例外。 她所知的那些东西也不过是千辛万苦东拼西凑来的而已。 还有很多细节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证实。 在她恍惚的那一瞬间,马车门“哐当”一声被人大力推了开。 她猛地抬头看去,却见衣袍散乱的祁竹溪双眼泛红地紧紧盯着她。 “巫蛊圣手?” 他嗓音沙哑,长眸之中挣扎的情绪浓稠如墨。 看到马车内魂牵梦绕的身影后,他情感上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理智却割裂的诡异。 怪不得。 这向来神龙不见首尾的巫蛊圣手会高调地出现在上京。 所以一切果然都是她的布局吗? 特意接近,故意引诱,费尽心思地死死绑住两人。 她的目的呢? 杀了他?还是为了他背后的权势和荣华富贵? 无论哪一种,都令祁竹溪杀意达到了顶峰。 可与此同时,对她的渴望也充斥了他的所有思绪。 但勉强可以控制。 祁竹溪以为这便是附悲发作的模样,可林七言知道,这远远不是附悲的威力。 只是没想到,在临近发作的时候,子蛊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母蛊的位置。 啧,麻烦的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将一根银针插入手腕,剧痛激得她瑟缩了一下。 但下一瞬,身体上的燥热瞬间便消退了一些。 当然,这只是临时的应对方法。 附悲入体时间不长,用一些极端的手段还是可以避免那些难言之隐的。 而林七言选择了封闭体感。 这样虽然不会陷入情热,却依旧无法克制那些汹涌的爱意。 由此带来的代价便是三日的五感皆失,口不能言目不能视。 待下一次附悲发作,得寻另一个法子才行。 才从疼痛中拉回些思绪,林七言的手腕便忽然一紧。 下一秒,她猛地被拽了过去。 祁竹溪面色阴寒,丝毫没有收敛力道,将人从马车上拽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伸手扶上一下。 林七言本就才封闭体感,浑身力气都还没有恢复。 陡然被拽下马车的时候一时不慎扭到了脚踝,顺势跌下去后又磕到了膝盖。 “砰”的一声,旁边长安都听得狠狠皱眉。 偏偏林七言死死咬着牙,骄傲固执地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狗东西!! 理智和情感完全割裂开,两人都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身不由己。 尤其祁竹溪更是,天生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折碎傲骨向一个算计他的人求欢呢? 他现在甚至恨不得和林七言同归于尽。 是以他狠狠压着心脏割裂出来的疼惜,可大步走出去两步后却又猛地停下。 一旁的长安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小声问道:“王爷,需要属下……” “滚!!” 长安话都还没有说完,祁竹溪便忽然转身一把将林七言给抱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林七言的脸埋入自己怀中,步伐急促匆忙得像是要把人偷回去藏起来一样。 所有动作都如同刻入骨子般熟练,直到将人裹入自己的被子中后祁竹溪才回过神来。 他喘得厉害,长眸微垂,一眼便瞧见了蜷缩在他床榻上的女孩。 她的笑脸面具早在下马车的时候弄掉了,此时那张晕着桃色的芙蓉面便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他面前。 眸若秋水,唇若点朱,活色生香,魅惑得如同妖精。 祁竹溪愣愣地看着,往常浅色如霜的眸子渐渐蕴出几分不自知的痴迷。 他紧紧盯着她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转。 可下一秒他猛地拽起被子将林七言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要随便勾人。”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失控的感觉逼得他几欲发疯。 甚至连那清雅的竹香都叫他情难自抑。 不可以再和她呆在一起了。 况且,她的目的不就是爬他的床吗? 他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愿!! 死死扣住掌心,这几日才稍稍长好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 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凭着那几分痛意,祁竹溪踉跄着步伐几乎是落荒而逃。 听着那些声响远离后,林七言钻出了被子。 她脸色被闷得通红,盯着祁竹溪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凉夜如水,圆月高挂。 大大敞开的窗户迎接着过分惨白的月光,林七言光着脚坐在窗台上。 身后是墨画般的树枝剪影和大片艳丽的牡丹花,裹上霜月时,那份妖异的美丽便掺杂了一份奇异的圣洁。 “砰!” 门被猛地推开,凉风卷积着几分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七言懒懒地勾着笑,慢条斯理地抬眸,一眼便瞧见了被折磨得快发疯的祁竹溪。 他眼尾尽是血色,浑身上下更是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迎月而来时,像是踏着累累白骨的地狱修罗,拖曳着的戾气和杀意叫人心惊胆颤。 可林七言丝毫不惧。 她以着一种极为漠然的方式放任着心底流窜着的爱意,一双凤眸娇媚如春水。 “过来。”她轻笑,像是牡丹猝然绽放般娇艳。 那一瞬间,祁竹溪死死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浅色的长眸翻涌开痴迷,心脏先前的空洞被烈火般的灼热彻底充斥殆尽。 鼓胀跳动时,浪涌般的爱意逼得他脊背都微微颤抖。 “……七七……”他是知道旁人称她七姑娘的。 得到准许后,祁竹溪几乎是踉跄着步伐迫不及待地挨了过去。 可他才踏入月光中时,林七言忽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跪下。” 第16章 乖狗狗 轻飘飘的两个字眼砸在祁竹溪的心脏上。 潜意识挣扎而出的屈辱让他短暂清醒了一瞬,扭曲的恨意被尽数颠倒成了浓浓的爱慕。 祁竹溪眼中挣扎出血丝,下一秒,他猛地靠近林七言掐住了她的脖颈。 “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额角上爆突的青筋狰狞可怖,盯着林七言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一样。 可后者依旧笑得慵懒魅惑,因为祁竹溪放在她脖颈上的手根本没有用上半分力道。 他不是要尝尝附悲的滋味吗? 如他所愿。 林七言轻笑,轻软的呼吸拂在祁竹溪的手背上时,像是直直灼烫到他的心尖上一样。 酥麻直冲头皮。 他闷哼一声,喘息瞬间粗重,长眸之中的妄念翻涌不息。 林七言微微歪头,唇边的笑意泛着恶劣。 “我最后说一遍。” “跪下。” 根植于骨血之中的子蛊开始流窜,向母蛊臣服是它与生俱来且无法抗拒的本能。 祁竹溪克制的喘息压抑至极,他的长睫颤得厉害,眸中的痴迷裹着滔天的恨意。 “噗通。” 骄傲清冷的掌权者最终还是踩碎了自尊,弯着脊骨向他的爱人臣服。 霜色的月光清亮如白昼,林七言垂眸看着跪在她脚边的摄政王。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母蛊凌驾于子蛊之上,子蛊无条件臣服于母蛊。 而对于子蛊来说,母蛊既是神明,也是它要不惜一切代价独占的宝藏。 林七言饶有兴趣地看着祁竹溪,瞧着他眉眼俊美邪肆,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厌恶之情。 可那浅色空洞的长眸中却蕴着几分病态的狂热,像是神邸堕落于爱欲,叫人忍不住…… 更加折辱他一些。 林七言眉眼沉溺在阴影中,唇边的笑意勾得愈发惑人。 她轻轻抬起右脚,才洁过的白足娇小精致,细腻得犹如上好的瓷器一般。 只是脚踝处因为被扭过,此时还泛着些红意。 祁竹溪下意识地看了过去,视线再也无法挪开半分。 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玉足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轰”地一声,祁竹溪的理智崩溃得干干净净。 他脊背弓得更甚,迷乱的瞳眸中似是裂开无数缝隙,癫狂的爱意翻涌而起。 可没有允许,极致的克制之下,他也只是轻颤着睫羽吻上了那微微红肿的脚踝而已。 一如虔诚的信徒在祈求神明的悲悯一样。 林七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顽劣地轻叹道:“乖狗狗。” 祁竹溪脊背狠狠一僵,似乎连呼吸都因为屈辱而堵在了肺里面一般。 瞧见这一幕的林七言可算出了口恶气。 她用脚尖挑起祁竹溪的下颌,恶意满满地说道:“王爷现在觉得这蛊毒的滋味如何呢?” 后者指尖陷入掌心之中,压着长睫一言不发。 林七言不在乎地笑了笑,察觉到面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后,她支使着祁竹溪给她套上了鞋子。 附悲的第一次发作还算不上严重,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若是林七言继续留在这里,祁竹溪恢复过来后怕不是要把她剥皮割肉才能解恨。 他这个人,可是傲得很呐。 她思绪兜兜转转,最后弯腰朝着他粲然一笑,“乖狗狗要安静地呆在这儿哟。” 祁竹溪猛地抬头,“你要去哪?” 林七言脚尖点在窗台上,闻言后理直气壮地回道:“当然是逃命呀。” “不然……” “留在这里等着你和我同归于尽吗?” 尾音才稍稍落地,她便踩着窗沿猛地一跳,借力攀上屋顶后立马溜得干干净净。 祁竹溪呼吸一紧,缩紧的瞳孔骤然挣脱出无尽的惊慌。 不可以! 不可以离开!!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般,疼得他呼吸都极为艰难。 他面色发白,却不敢迈出那片天地半步。 她要他安静地待在这儿…… 许久之后,“滴答”一声,豆大的汗滴砸在了地上。 祁竹溪蜷缩在月下,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他犹如缺水的鱼儿一般细微地挣扎着。 那双长眸空洞无光,盯着林七言离开的方向死寂的近乎于绝望。 离开的林七言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只是封闭了体感,情绪依旧无法克制。 所以祁竹溪所有的惊恐绝望她也一样不差的承受着。 而且因为封闭体感的后遗症,林七言现在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五感。 甚至眼睛都是半瞎的状态。 这次或许是因为附悲的存在,导致后遗症出现的时间大大缩短。 “砰!”林七言迎面撞上了堵墙。 她吸了口冷气,揉着额头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一片。 她的视觉也快消失了。 啧!诸事不顺! 黑暗里寂静一片,林七言摸到了腰间挂着的小巧蛊盅。 指尖敲了敲上面的盖子后,一只黄黑相间的熊蜂拖着胖嘟嘟的身子从缝隙里面挤了出来。 它爬到林七言的手心上,喝了一点她的血后便煽着小翅膀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那是师父送给她的小物件,只认她和师父两人。 它会带着师父来找她的。 林七言摸索着墙壁,想着找个隐蔽的角落躲一下。 只是不待她多走两步,她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 林七言猛地顿住了动作,眼眸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抚上腰间的长笛,警惕得绷紧了身体。 在她面前,一个身穿华服,满脸横肉的男人带着一群小厮淫邪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这艳福要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简直躲都躲不掉啊。 祁旭峰笑得猥琐,他今日应邀,偷偷到春华楼享受享受。 却不想刚从美人乡出来,就让他遇到了这么一个极品。 小美人娇弱柔美,一张芙蓉面上尽是难以压抑的惊慌绝望。 再瞧瞧那无神的凤眸,祁旭峰心下有了计较。 他故作端庄,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来递到林七言手中,示意她拉住。 后者瑟缩了一下,似乎很胆怯,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那折扇又紧追不舍地递到了她手中。 林七言所有感官全都消失殆尽,如今只能靠着直觉行事。 她不知道面前有多少人,是好是坏,能做的就只有尽量拖延。 是以她装得像是柔弱无骨的小白花一样,缩着就是不肯去拉住那把折扇。 祁旭峰的耐心终于告罄。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这地界转悠,不就存心来卖的吗?装他娘的什么清高呢?!” 他啐了一口,也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大手一挥。 “把这小贱蹄子给爷绑回去,让本世子来亲手教教她怎么服侍男人!” 第17章 灭门 林七言一直警惕着,在察觉到有人过来羁押她时心下有了判断。 来者果然不善。 她眯了眯眼,灵活矮身后踹翻了拽住她的人。 抽出腰间的长笛,尖戾的音调才出来时周遭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异响。 阴冷的嘶鸣叫人听了脊骨发寒,不过转瞬的时间,铺天盖地的黑蛇便从黑暗中游曳而来。 泛着冷光的蛇瞳盯着祁旭峰等人,那场面极为震撼,又透露着无尽的诡异。 “啊!!”惊恐的尖叫刺破长夜。 祁旭峰更是被吓得腿脚发软,转身就要跑。 可在慌乱之中跑了两步后却发现了些许异常。 虽然那些黑蛇恐怖且数量众多,可游曳的方向却逐渐变得怪异。 像是歪歪扭扭的醉汉找不到路一样,似乎只是气势汹汹模样骇人罢了。 祁旭峰大喘着气,惊惧之中尚且还有一丝理智。 他定了定心神,忽然灵机一动,拽住旁边的一个小厮猛地推向蛇群。 “啊!不!不!救命!救我!!” 那小厮惨叫出声,可实际上那些黑蛇只是从他身上路过罢了,好像不知道那里有个人似的。 甚至在小厮挣扎时轧到它们也没有什么反应。 众人提着的心又缓缓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是只纸老虎啊。 虽然场面依旧毛骨悚然,但又没什么危险,祁旭峰歇了的色心又重新敲锣打鼓。 林七言的确只是吓唬人的,因为她五感尽失,无法准确驱使蛊蛇。 正在她以为人已经被吓跑了的时候,有人按住她的脑袋狠狠往着墙上一砸。 “砰”的一声,温热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下。 头昏脑涨之际,林七言手中的长笛被人抽了去。 “小贱人!敢吓本世子?呵,真要叫你瞧瞧本世子的手段!!” 祁旭峰笑得阴冷,叫人绑了林七言,丢到马车上后扬长而去。 另一边,胖乎乎的熊蜂路过一处阁楼时,一只修长冷白的手轻轻拢住了它。 “蜜糖?” 妖孽俊美的男人慵懒地倚靠在栏杆上,狭长上挑的眸子中带着懒洋洋的倦色。 就连低喃着熊蜂的名字时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只是在瞧见蜜糖身上绒毛沾着的血后,他的所有怠懒瞬间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幽沉暴烈的戾气。 小九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会给蜜糖喂血。 叶渡呼吸微窒,放出锦袋中的银蝶后迫不及待地跟上了它。 小九的血很特殊,即使只需稍微一点,也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到被炼化过的蛊虫。 蜜糖被他放了出去,因为他知道,那是找师父的。 紧跟着银蝶走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烟柳巷的墙上瞧见一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银蝶小心地落在上面,触角眷恋地摩挲着。 叶渡见到这一幕后脸色骤变,翻涌而出的杀意让他面色都有些狰狞。 他眉眼沉溺在阴影里,声音像是夹杂了冰渣一样戾气冲天。 “临渊听令!” 沉冷的语调砸在地上的时候,无数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死士背着双剑出现在了巷子当中。 他们垂首单膝跪地,凌冽的杀气犹如出鞘的利刃。 叶渡指尖点上那片鲜血,垂着的眸子黑沉如恶鬼。 “找到抓了九小姐的人,然后……” “……灭门!” —— 另一边,林七言脑袋昏昏沉沉的。 附悲的蛊毒还在继续,她像是被闷在狭小柜子里的人一样,窒息绝望感如影随形。 祁竹溪…… “世子,这人诡异得很,能驱使那种东西,怕是……” 快到厉王府时,祁旭峰的贴身小厮犹豫地劝上了一句。 可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祁旭峰骂骂咧咧地打断了。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世子也要办了这小娘们!管她如何,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她在咱们手里。” 祁旭峰不耐,马车才停下来就将林七言扛在了肩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享受美人。 只是才踏下马车走了没几步,紧闭的朱红大门忽然从里面拉了开。 明亮的灯光豁然而起,两列侍卫从院内直直护到了府邸门口。 整齐划一的血煞之气吓得祁旭峰一个激灵。 反应过来之后他心下一紧,拔腿要跑时却正好遇到了被簇拥着出来的男人。 他浅笑悠然,温雅和煦地如同一块暖玉。 可落后他一步的厉王却白着一张脸,腿肚子都还在打着颤。 像是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般。 江遇视而不见,笑得如沐春风,“今夜叨扰……”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陪着笑脸的厉王皮都绷紧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谁能预料到几年前的旧案如今又被这位给重新翻了出来。 甚至还查到了他的头上,他拼死捂着的那些东西都差点在今晚被他给揪了出来…… 旁人都说这大周丞相温文尔雅,可实际上,这才是个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厉王额头上都紧张地出了些细汗,却忽然听到面前那人轻笑了一声。 “世子肩上扛着的……是谁?” 厉王闻言猛地抬头,却见自己儿子僵着一张脸,踌躇着不知如何作答。 江遇眸中那层薄薄的笑意裂开了些许缝隙。 那娇小细软的腰肢他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那可是他无数次在梦中用手丈量过的啊…… 他唇边的弧度翘得深了些,在沉凝下来的寂静中,踩着月光一步一步挨近祁旭峰。 “哈哈。”祁旭峰干笑一声。 “一个小姑娘昏迷在路边,我见她可怜,就把她捡回来了。” 说话之间,他着急忙慌地把林七言给放了下来。 可后者心神都正处于极大的折磨当中,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在她快要仰倒时,江遇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人。 “你……”所有重逢之言卡在了口边。 那双记忆里面狡黠灵动的眸子此时灰败得不见一丝光芒。 她哀哀地看着虚空,犹如支离破碎的珍宝,甚至绝望惊惧的脊背都在微微发着颤。 江遇呼吸骤然轻了下来。 他缓缓收了笑意,一点一点地将林七言扣入怀中。 “小狐狸,不要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18章 我捡到的,就合该是我的 林七言空茫的眸子当中积聚着浅浅的水光,在被江遇揽入怀中时附悲忽然开始暴动。 子蛊对着母蛊有着近乎于病态的独占欲,他不会允许自己的爱人被他人触及半分! 如今稍稍刺激一下,所有极端的情绪都并着先前积压的危险感一股脑地传给了子蛊。 带来爆发式的后果生生让祁竹溪呕出了一口血。 他的瞳孔如同兽类般细细缩成了一条细线,癫狂的戾气将剩余的理智冲击得一丝不剩。 霜月之下,祁竹溪违背了自己爱人的命令。 同样,林七言所受的折磨不比祁竹溪少上丝毫。 可因为封闭体感的后遗症,在极致的情绪刺激下,林七言也不过是微微仰着头,红唇微张,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接连滚落而已。 她崩溃得无声无息,却又足够的撕心裂肺。 江遇瞳孔震颤着,彻底将一切误会了。 他幽骇的目光缓缓移向一脸懵的祁旭峰。 “你动了她?” 后者以为是指砸了林七言头的事情,脸色煞白下去立马慌不择言地解释。 “不,不,不是我!” 他随便往旁边拉了一个小厮推过去。 “是他,都是他!我什么都没说,他就自作主张地伤害了这位姑娘!” 祁旭峰为了推脱责任,明白死无对证永远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毕竟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是以在说完那话后,他忽然抽出旁边侍卫的长剑,猛地将那小厮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江遇下意识地将林七言捂得更紧,不叫她瞧见半点血腥。 尸体倒下之后,祁旭峰心下安定了不少。 他朝着江遇笑的谄媚,“我不知道她是江丞相的东西,无意中放任下人冒犯了您的小宠,真是万分该死!” “您放心,改日我必定会亲自上门请罪。” “改日?”江遇轻笑。 “何须改日呢。” 厉王一听这话,面色大变,正要开口时眼前却猛地闪过了一道寒光。 “啊!!”尖锐痛苦的叫声刺耳无比。 江遇伸手捂住了林七言的耳朵,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儿浑身冰冷,细细抽搐时,眸中翻涌的暗色更甚。 他看中的小狐狸,旁人怎么敢觊觎呢? 深埋于骨血之中的恶意逐渐倾泻而出,他掀开眼帘看着躺在地上嚎叫的祁旭峰。 他的下体一片血迹,疼得几乎已经在翻白眼了。 江遇却像是没看到一般,那双狭长的眸子空洞得骇人。 “舌头割了,送去昭狱。” “江丞相!”厉王声音挤得极尖,却在触及到江遇斜睨过来的目光时如坠冰窟。 “……小儿糊涂,如今已经受到惩罚了,昭狱是万万进不得的呀。” 那等地方,自从被江遇接手后,比地狱还要恐怖千万倍! 他只是被带着瞧了最外面的一圈,回来便整整三年未曾沾染荤腥。 “哦?”江遇似是漫不经心,“他进不得,那你呢?” 厉王浑身一僵,瞬间再也挤不出半个字眼了。 江遇讽刺地勾了勾唇,抱着林七言转身离开了这里。 在快到达丞相府时,一只极为细小的飞虫挤过窗户缝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林七言的脖颈上。 尖锐的口器刺破皮肤,眨眼之间,暴动的附悲像是被大手捏住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精神高度紧绷的林七言陡然放松,铺天盖地的疲惫席卷了她的所有神经。 弯翘的长睫一塌一塌的,显然是累极了。 江遇垂眸看着。 不同于那夜他所见到的明艳灵动,此时她安静下来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挑动他的心神。 这个模样的她也很适合放在手心里面把玩。 果然该偷回去藏起来。 江遇唇边的弧度翘了翘,他有些生疏地学着曾经见过的场景,伸手在林七言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果不其然,后者揪着他的衣服很快就睡了过去。 江遇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看着林七言看了许久。 直到马车停下,他才极轻极轻地吻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口。 “我捡到的,就合该是我的。” —— 心脏翻滚着的剧烈渴望陡然停歇,空茫的思念再次取而代之。 祁竹溪站在厉王府面前,后面跟着的禁军犹如在暗夜里矗立的利刃。 早在来的路上,他的所有渴盼都平息了下去。 连带着她的存在。 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祁竹溪的心脏像是被剜掉了一块般,空洞的疼痛折磨得他脊背都几乎挺不直。 “王爷?”长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却猛地把祁竹溪从附悲余蕴中拉了出来。 他忽然抬头,浅色的眸子翻涌出黑雾般的恨意和羞怒。 他才不需要感受她的存在!!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把他当狗使唤逗弄?呵! 若不是附悲,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低三下四! 甚至还因为她身边有别的男人而大张旗鼓地赶过来。 像是捉奸一样。 她本来就别有用心,和哪个男人在一起又关他何事! 心里面想了这句话八百遍,可实际上祁竹溪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直到踏上阶梯,他才猛地停了下来,一双长眸顿时幽深了下去。 后边跟上来的长安原本还在感叹男人心海底针,可忽然之间,他鼻尖处顿时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浓郁得像是尸山血海。 他随之一顿,而后便听到祁竹溪沉冷的声音。 “开门。”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一点点推了开。 长安抬眸,瞧清里面一切的时候,瞳孔不可抑制地死死缩紧。 “厉王府……被灭门了?” 祁竹溪绷紧下颌,眼眸深处颤着几分惊惧。 她呢…… 目之所及皆是残肢断骸,如果…… 祁竹溪呼吸猛地攥紧,脑海中一片空白,却竭力克制着所有冲动。 一切都是附悲的影响罢了。 再者,她不是跑得快的很吗?生死攸关更是。 祁竹溪冷着一张脸转身,戾气横生地吩咐着长安处理办法。 可走了两步,他又静默了下来,额角青筋还是跳得厉害。 忽然之间,他绷紧下颌猛地转身,在长安的惊呼下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厉王府。 她最好祈祷她的尸体不在这儿! 不然他必定要将她剁碎了喂狗!! 第19章 “破鞋” 林七言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前仍旧一片黑暗,死寂之下,似乎连自己的存在都难以感受。 她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却牵扯到了额头上的伤口。 哦,想起来了。 昨天阴沟里翻船,差点没了小命。 林七言轻啧一声,有些懊悔自己的大意。 也不知道师父多久能找过来。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猜测自己应该不是在昨夜那伙人手中了。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行动不便,林七言也不想给救了自己的人添麻烦。 所以就乖乖地依靠在床头,心里面默背着自己的启蒙医书。 她不知道的是,江遇夜里带了一女子回府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 不近女色的温雅丞相如此不顾礼节,显然震惊了一大票人。 岑意更是。 她是岑老夫子的孙女,而江遇则是岑老夫子捡回来的孤儿。 算起来,他们该是青梅竹马的。 如今江遇身居高位,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岑意就该是丞相夫人。 就连岑意自己都是这么坚信着的。 她一直在等着江遇娶她,甚至主动丢了女儿家的名声,强硬地搬进了丞相府。 可江遇从始至终都对她视而不见。 她以为他是因为忙于朝政,可昨夜见到的场景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一个下贱的狐狸精勾走了她的丈夫。 岑意安静地垂着眼帘,静默不语。 “小姐。”贴身丫鬟红翠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压下腰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上京出大事了,厉王府被灭门,丞相大人今日一早就被召进了宫。” 她意味深长,“恐怕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归家呢。” 岑意颤了下眼睫,抬眸看着铜镜中秀美如花的面容。 她已经二十有一了,错过了最好的出嫁年纪。 再者,当初她不顾一切的搬入丞相府,便已是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有哪个世家子弟愿意娶一个他人府中扔出来的“破鞋”呢? 她的沉默却让红翠误以为是在心软。 顿时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姐!现在可是时不待人呐,昨夜您没瞧见吗?那小贱蹄子好手好脚的,却硬要窝在大人怀中。” “上京谁不知道您和大人的关系呀,她就是想给您立下马威!” “啪嗒”一声,细长的眉笔被生生捏断。 岑意眸色幽深,“她在哪?” “……紫苑。” 那是江遇自己的院子,平日她连靠近都不允许的地方。 岑意脸色苍白,缓缓起身,端着自己仅存的骄傲,一字一句道:“大人带回来的客人,总得去见见的。” 红翠是陪着岑意长大的,待她尽心尽力得很。 江遇前脚才出府,后脚她就打点好了一切。 如今主仆二人一路无阻地进了紫苑,堂而皇之地推开了客房的门。 里面明显被仔细布置了一番。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毛毯,空荡的地方嫌少有阻碍,就算有,拐角也被仔细地包了起来。 每一处都可窥见他的用心。 岑意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步伐却更为着急地进了里间。 随后一眼便瞧见了斜倚在床头的美人儿。 衣着素雅,面若芙蓉,灵气秀美,惊为天人。 怪不得。 岑意指尖扣入掌心之中,再看过去时却猛地对上了林七言的眸子。 空洞无光,竟是个瞎的。 她按捺下心底的喜意,以着主人家的姿态出声道:“不知小姐名讳,家住何处呢?” 岑意不再掩饰眸中的恶意,盯着林七言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家大人心善,平日见到只阿猫阿狗的也往家里面带,我总是说他,但奈何他总也不听,也不知日后如何给孩子做个榜样。” 旁边的红翠帮声。 “就是,日后的小公子可得仔细教着点,切莫叫他什么红尘浪女都往家里面捡,若还是那楼里得了病的,可就太晦气了。” 一通夹枪带棒的讽刺下来,主仆二人也不见林七言有什么表情变化。 她面上有着几分茫然,视线聚焦不起来,但却在认真辨别着面前是不是有人。 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原来这狐狸精不仅瞎,还又聋又哑呀。 岑意高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回了肚子里面。 一个废人而已,毁掉太简单了。 她勾了勾唇,“红翠,客人还没用早膳吧,瞧瞧大人这粗心的性子,真是太不应该了。” 红翠了然地笑了一声,“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带着姑娘去用早膳。” “带去院子里面吧。”岑意说完便转身。 红翠动作麻利,三两步跨上去将林七言猛地从床上拽了下来。 “噗通”一声闷响,林七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红翠拽着头发拖了出去。 头皮上的疼痛刺激得她瞳眸都睁得大大的,却是半分痛呼都叫不出。 这人不是昨夜救她的那个。 林七言垂下眸子,假装挣扎时指尖摸上了拽着她头发的手。 即使她的触感也消失殆尽,但解剖了那么多尸体,直觉是刻入骨子里面的东西。 手腕上三寸,拇指捏住,用力翻转。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大得让人毛骨悚然。 尖锐的惨叫让院子里的岑意猛地回头,却见红翠的手臂以着一个诡异的角度垂着,像是软塌塌的面条一样。 “红翠?!”岑意惊恐出声。 她急忙让小厮把人抬下去找大夫,随后回头冰冷地看着立在门口的那人。 素衣裹身的她依旧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有些笨拙地摸索着门框,若有所感地抬眸“看”了过来。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既如此,那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岑意气得呼吸都稍稍乱了些,她端着姿态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小姑娘眼中有些挣扎,可她是见过面前这位处置下人的。 她不想被划了脸扔去青楼。 咬了咬牙,小姑娘一点点的去接近林七言。 她尽可能的释放着善意,极轻极轻地拉了一下林七言的袖子。 后者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直到手中被塞了一根盲杖之后才稍稍松懈了下来。 第20章 谦谦君子雅如月 这似乎不是个坏的。 林七言心中迟疑地下着定论。 没办法,这也只是她第二次用这个方法。 第一次迫不得已用的时候还在药王谷,师兄师姐们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面照顾。 师父更是,事无巨细地将她所有事情都给包揽下,甚至吃饭都是他一勺一勺喂过来的。 像如今这般被动,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隔了这么久蜜糖都没有回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吗? 师父呢? 这几日他的身体总是反反复复的出毛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要是师兄师姐们在就好了,肯定能把师父照顾得很好。 林七言心中担忧时发现自己旁边的人似乎有些害怕。 大概是见了她卸了别人肩膀的那一幕吧。 感觉到衣袖被人拉了拉后,林七言谨慎的跟着走了两步。 盲杖点在门槛上她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要带她回去。 直到重新坐回床榻上,林七言才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得把时间给拖过去。 门外的岑意见状后露出了个莫名的笑意,随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接近林七言的小姑娘叫阿陶,荒年被爹娘卖了换粮食,几经辗转才到了这丞相府。 虽是个下人,但好歹吃得饱穿得暖了,所以阿陶极为珍惜这样的日子。 但想到要为虎作伥,她又极为愧疚。 是以伺候林七言伺候得极为尽心,方方面面都仔仔细细的打理好。 直到夜色浓重,人睡下之后阿陶都还极为认真的守在床边。 “吱呀。”门口传来细微的推门声。 阿陶心一惊,猛地抬头,却见来人虽风尘仆仆,但眉眼如画,雅致如玉。 是丞相大人。 阿陶急忙站了起来,规矩地退到了一边。 江遇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嗓音温和:“下去吧。” “是。”阿陶应声。 在临到拐角的时候,她斗胆用余光扫了一眼床榻那边。 却被瞧见的场景惊得额冒虚汗。 只见那向来光风霁月的江丞相唇边的弧度翘得高高的。 他弯腰凑近身下人的鼻尖处,呼吸相交时眼眸都泛上了些红意,半边脸沉溺在阴影中,病态诡异得如同瘾君子。 阿陶心脏狠狠一跳,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关了门之后她都还惊疑不已,一时不确定明天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做。 她都还没纠结出一个所以然呢,客房的门又重新被拉了开。 出来的江丞相又如往常一般,谦谦君子雅如月,可阿陶却看得浑身一抖。 缩着肩膀不敢有半分异动。 但即使她再如何胆怯,也是不敢随意违抗岑意命令的。 她不想被毁容后发卖去青楼。 翌日,林七言醒来时看着面前的一片黑暗眨了眨眼。 还有两日。 她心里算着时间,随即便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是昨天照顾她的那个人。 这是救她的那人吗? 林七言判断不了,毕竟昨日才被人拽了一通头发。 她不动声色地竖起警觉,乖巧地如同一具木偶般任由那人给她洁面梳头。 想着那仔细认真的程度,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林七言猜测着,被带着往回走了几步后陡然停下了脚步。 这似乎不是回去的路。 阿陶心中惊讶林七言的敏锐程度,面上却还是故作轻松的轻轻扯了扯林七言。 她拉着林七言的袖子,一点点将那玉白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阳光之下。 察觉到暖暖的日光在指尖跳跃时,林七言微微愣怔。 原来是要带她去晒太阳吗? 在迟疑间,她的手里面忽然被塞了一根细短的棍子。 是一朵花。 林七言颤了下眼睫,粗略感受着小姑娘的位置,张嘴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小姑娘该是高兴的,不一会儿又往她手里面塞了好些花。 林七言抿嘴一笑,忽然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她被小姑娘牵着,一步一步的慢慢走。 阳光很暖,阿陶心中却一片寒凉。 她甚至不敢多看林七言一眼,尤其是看到徘徊在池塘边上的矮小男人后更是愧疚。 那男人却不一样,瞧清阿陶带来的人时,细长吊梢的双眼亮得更甚。 他迫不及待地挨近,“这就是小姐赏赐给我的女人?” 听说是青楼出来的破鞋,得罪了小姐,这才让他这个马夫捡了便宜。 嘿嘿,破鞋又如何。 长得这般如花似玉,等自己爽了之后再卖出去,岂不是一举两得。 男人淫邪的目光直直盯着林七言,阿陶看不下去,随意应了一声之后转头就走。 只要看不见就好了。 她安慰着自己,像她这样的存在,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就已经是全部了,拿什么来可怜别人呢。 被甩开的林七言愣了愣,直到脸颊被一双粗糙的手摸了一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脚就将人给踹了出去。 马夫捂住肚子痛呼一声,脸上狰狞尽现。 “他娘的!不就一浪货吗?!还在这里给老子拿乔!看老子不抽死你!!” 说话之间他冲过去扬起手就要给林七言一巴掌。 后者狠狠皱着眉,五感尽失让她判别不出威胁到底在哪里,只能凭着直觉后退着。 可这里偏僻,后边便是一个颇大的荷花池。 不待她做出什么决策,脚下便踩中了颗鹅卵石。 “噗通!” 林七言一整个人仰倒在了池水中。 池塘不浅,又是早春,冰冷刺骨的冷水骤然之间冲入林七言的鼻腔,刺得她挣扎更甚。 边上的马夫心中快意,却在抬眼时瞧见了站在假山处的岑意。 她端庄稳重,把世家小姐的风范体现得淋漓尽致。 却在下一刻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厮,后者会意,拎着竹篓径直朝着池边而去。 水中挣扎的身影在最开始慌乱了一瞬后便冷静了下来。 她狼狈至极,艰难地凭借直觉四处寻着可以上岸的地方。 眼见她要够到岸边了,小厮拿着竹竿又狠狠地把人给捅了回去。 随即拿起竹篓,开口向下,漆黑狰狞的水蛇便扑通扑通地落入了池塘中。 林七言的衣服被阿陶涂了药,可以轻而易举地吸引到水蛇。 第21章 “一条不起眼的狗罢了。” 它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蚂蝗一样,才入水便朝着林七言疯狂涌去。 本就被呛着的林七言腿脚猛地一痛,她心中冷意更甚,不顾一切地咬着牙朝岸边游去。 她打小以来,第一次被人欺负到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恼怒和微不可见的委屈成倍地传给了另一边的祁竹溪,令他不可抑制地死死捏住了茶杯。 焦躁感扑面而来,心脏扯着的疼。 七七…… 祁竹溪几乎有些坐不住,比之林七言更汹涌百倍的恼怒皆数化为了滔天的杀意。 “砰”地一声细响,玉制的茶杯裂出了条条缝隙。 江遇闻声抬眸,瞧见祁竹溪阴沉暴怒的模样后眸中暗光微闪。 “王爷可是身体不适?”他悠悠出声。 坐在上位的少年皇帝也看了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尽是骄矜。 “皇叔这两日辛苦,不仅亲自查探了厉王府,还马不停蹄地追寻凶手,听说都没怎么休息呢。” 这话一出,周遭都寂静了一瞬。 谁不知道这摄政王向来高高在上冷漠惯了,手上沾的血亲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这厉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平时也不见得和摄政王走得多近。 却在出事后能引得这位马不停蹄地忙碌,甚至罕见的焦躁不安,是个人都能看出异常来。 况且,江遇把几年前通敌叛国的案件又翻了出来,正查到厉王这边呢,人就被灭门了。 将两件事放在一起,倒显得祁竹溪心怀鬼胎,贼喊捉贼了。 “陛下言重。”祁竹溪压抑着附悲带来的情绪共鸣,长睫微垂,优雅地重新换了个茶杯。 而后撩开眼帘,寒凉无波地看向祁浮筠。 “只是家里面走失了个小宠罢了。” “哦?”江遇接过了话茬,温雅道:“竟不知何人能入得王爷的眼。” 祁竹溪双眸幽骇,明明翻涌的情绪诡谲暗冷,唇边却扯出了个弧度。 “一条不起眼的狗罢了。” “咬了主人一口,当然要抓回来亲自打杀。” —— 另一边,林七言被小厮用竹竿推回去了三四次,终于在力竭之前爬到了岸上。 纠缠她的那些水蛇甚至仍旧攀在她的脚踝处。 但好在林七言自小和这些东西相处惯了,直接上手将手腕粗的水蛇给拽了下来。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额头上的伤口又被污水泡得有些发白,浑身上下狼狈可怜到了极致。 偏偏她面上没有露出半分怯色,死死咬着牙摸索着远离了池塘边。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岑意快意地弯了弯唇,她微昂下颌,斜睨了一眼旁边卑躬屈膝的马夫。 “丞相府的客人无意之间落水,还得多谢你的搭救了。” 没头没尾的话却让马夫眼前一亮。 小姐这话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一个瞎眼女子私会外男,却在无意中踩滑跌入池塘中。 当众被救上来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除了嫁给他,谁还会要这个破鞋。 马夫眼中阴狠的笑意一闪而过,在岑意离开之后便急步朝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而去。 恰在此时,有三两个婢女结伴路过,瞧见湿漉漉的林七言后惊呼了一声。 落后一步的马夫见状后眼底喜色更甚。 这小娘们是个性子烈的,怕是还不知道流言蜚语的厉害。 何不等她被逼到绝路时再给她三两分颜色,叫她对自己死心塌地才好。 短短一瞬间他便收敛好了思绪,急急地三两步跟了过去。 “哎,姑娘,你的帕子还没有收好!” 几个婢女一听,瞬间了然。 原来是对野鸳鸯啊。 但是那容貌极好的姑娘却不理会任何人,她眸子空洞,瘸着腿打着哆嗦,挺直着脊背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马夫的手才碰到她的衣服,她便猛地转身直接卸掉了他的胳膊。 下一瞬,冰冷修长的长指死死掐住了马夫的脖颈。 林七言的瞳眸瞪得极大,冷冽得几乎带上了几分死气。 她像是从地狱踏上来的恶鬼一样,唇边的弧度裂得诡异。 这群人最好在这两日跑得远远的,不然,她得见明亮的那一日,便是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刻! 将翻着白眼的马夫扔开,林七言再次重新摸索着前进。 那边的几个侍女早就被吓得做鸟兽散了,奔走相告说是丞相府出了个疯子。 林七言什么都不知道,她忍着剧痛扶住了一座假山,摸索到一个空隙后矮身缩了进去。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唯有窄小的空间可以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填补摇摇欲坠的安全感。 待晚上江遇归家时,第一时间便去了林七言的卧房之中。 意料之外地扑了个空。 一直候着的阿陶紧张得不断冒冷汗,瞧见江遇立在床榻面前一动不动之后颤颤巍巍地出声。 “……姑娘……姑娘说她要去找人……” “呵,你们,是当我死了吗?”江遇扭头睨着阿陶,唇边的笑一如既往的春风和煦。 可沉溺在阴影里的眉眼却暴戾得杀气凌然。 他歪着头笑,“岑家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呢?” “不就是随手捡了一条狗吗?怎么,残羹剩饭的欺辱大,还奢望那条狗忠心耿耿?” “噗通”一声,阿陶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不敢再应一句话。 江遇却笑了。 “告诉岑意,让她一炷香内把我的小狐狸还来,不然……” “……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毛骨悚然的话让阿陶惊惧更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紫苑。 “啪!”茶盅碎在了地上。 岑意双眸泛红,气得胸脯都在急促起伏着。 “我守了他七年!整整七年!他就如此待我?!” “不然呢?”一道讽刺的声音落了下来。 岑意浑身一僵,抬眸看去,还穿着暗红官服的江遇俊美如谪仙,长眸泛着浓烈的杀意。 他左手提着长剑,右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身后跟着两列血气森然的黑骑军。 “咚!”丞相府的侍卫长脑袋被他扔到了岑意脚下,惊起了一片尖叫。 从未见过如此骇人场景的岑意怕得脸色煞白,挣扎后退的时候绊倒在地,惊惧的双眸直直对上了侍卫长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第22章 九歌 “啊!”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瞳孔震颤着,不断地往后缩。 江遇见状笑了一声,“你怎么会怕呢?” “七岁时将我的猫剥皮做成肉包子送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呢?” “把我身上的肉一寸一寸割开的时候又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他踩着血迹一步一步逼近,剑尖上的血滴在地上。 正对着那双因底气不足而微微移开的眸子,他笑得愈发温柔。 “岑意,你不会以为你随意施舍两分怜悯我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吧。” “那些仇,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只是念在你爷爷的份上想要饶你们家一命而已。” 他蹲在了岑意面前,染血的左手拽住她的头发,逼着她仰头正视着他。 “为什么就学不乖呢?” 江遇眸子空洞,勾着瘆人的笑意,低低叹道:“若是我的小狐狸有个三长两短,你猜我敢不敢把你剥皮剁成肉馅,亲自端上你父母的饭桌。” 岑意闻言瞳孔死死地缩紧,怕得不断颤抖。 她以为那不过是个瞧不上眼的狐狸精罢了,江遇一时新鲜也不奇怪。 以着她和他的情分,一个瞎眼哑女而已,闹阵脾气也就过了,毕竟他幼时便是如此。 无论她如何顽劣,他似乎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岑意哪里会知道,年幼的江遇连活着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对于那些家常便饭的欺辱麻木了而已。 可她却将之当成了一种无言的放纵宠溺,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与众不同。 到今日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岑老夫子去世后,岑家为了控制江遇,整个丞相府上下的人都被明里暗里地换了一番。 可如今闻着外面的血腥味,岑意知道,江遇要开始动手了。 既如此,她也逃不过一死,那为什么要便宜那个贱女人呢?! 她眼神阴毒下来,对着江遇笑的快意。 “我告诉你她去哪了!她被我推进了池塘中,半死不活地救上来后被一个马夫带了回去!” 江遇眸中挣出血丝,手背青筋暴突,猛地掐住了岑意的脖颈。 可后者已经快要疯魔了,笑得癫狂。 “你知道那个马夫是什么人吗?他肮脏丑陋,酗酒好赌,你的心上人现在说不定正在床上被他折磨的……” “砰!” 岑意话都还没说完,便被江遇按住脑袋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砰!”“砰!”“砰!” 一下接着一下,力道大得骇人,岑意被砸了一脑袋鲜血。 但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江遇停下了。 他唇边的弧度裂得极为诡异,出口的语气很轻。 “你可千万别死,我家小狐狸记仇,得留着给她出出气才好呢。” 森然的语调才落,一个身上染着血色的黑骑军匆匆而来,压低声音恭敬说道:“大人,找到了。” —— 林七言缩在假山缝隙里面,早春的天气本就还未回暖,她又浑身湿漉漉的。 凉风一吹,冻得人骨头都在发疼。 没一会儿,林七言便浑身发重,脑袋晕乎得厉害。 她面颊红烫,呼出来的热气都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发烧是真的要人命的。 林七言暗骂一声,挣扎着想要爬出缝隙。 可烧得实在太厉害了,感受到被什么人抱起来之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待她再次睁眼,明亮的光芒刺得她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但林七言却心下一喜,她能看见了! 这是过了多久? 她缓缓坐起来,却意外至极地瞧见了上次躲避祁竹溪追杀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她记得……他叫江遇来着。 他似乎守了很久,眼下都有着淡淡的青黑,倚靠在旁边睡得不是很安稳。 在察觉到林七言的动静后江遇猛地睁眼,却正好撞进了那双灵动有神的凤眸当中。 他心下一紧,嗓音带着几分哑意。 “你……能看见了?” 林七言傻乐着点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拍江遇的肩膀。 “咱俩可真有缘呐。” 江遇垂下眸子笑而不语,视线不轻不重地扫过林七言的脚踝。 后者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在此之前……” 林七言眸中的光变得诡谲,“还得麻烦你跟我说说这两日的事情。” 再抬头的江遇已经收敛好了神色,面上仍旧是那副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模样。 “嗯,不麻烦。” —— 正值黄昏,逢魔时刻。 断了只手的马夫骂骂咧咧地在青楼喝酒,脸色涨红,大着舌头的解释着他的断手原因。 “那婊子装个屁的清高,她男人壮得跟个熊似的,若不是我跑得快,哪里是断只手的代价。” 和他鬼混的旁边人笑道:“哎,那婊子的滋味如何?有比得上这儿的美人吗?” “能比个屁!”那马夫啐了一口,“若不是她哭着喊着地求着老子,再加上那张脸还算看得过去,我能理她?” 众人哄笑,出口的话越发没有底线起来。 可吵闹之间,一道幽骇的箫声渐渐明晰起来。 空幽的曲调哀婉诡异,就着如血残阳时像是摧魂的亡曲。 坐在马夫对面的男人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怒骂出声。 “哪个不长眼的孙子吹的?这般瘆人是在给他爹送终不成?!” 这话才落,一声惊恐的尖叫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众人偏头看去,瞧清外面的场景时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这边楼高,又是开放的楼台,所以能极为清晰地看到立在屋檐上的女人。 红色发带束起的高马尾随风飘扬,一袭黑色劲装上绣着精细的暗纹,衬得那腰肢不足一握。 她唇边抵着一只青色玉笛,硕大火红的落日于她身后注视着渺渺苍生。 铺天盖地的黑鸟在她身后盘旋成一对羽翼,尖锐的鸣叫催得人心生恐慌。 红唇笑脸面具,青笛杀人无形。 “是九歌!!”有人惊惧出声,骤然引起轩然大波。 临渊顶级杀手,每次出现都必定伴随着尸山血海。 但却因为杀的都是大奸大恶者,在民间备受尊崇。 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23章 人格健全,四肢康泰! 夹杂在人群中的马夫上下扫了一眼那身影,目光胶着在她的胸脯上。 他趁着吵闹声猥琐地示意旁边人:“哎,你看她的胸……” 话都还没说完,遮天盖地的黑鸟骤然一声高鸣,像是将要振翅高飞般在林七言身后煽动了两下。 长笛的曲调停滞了一瞬,而后下一秒,陡然高扬。 鸟群像是听到了神邸的号召,犹如利剑般直指人群。 骇人的气势惊得众人抱头鼠窜,尖叫之中,鸟群却目的明确地朝着马夫的方向而去。 后者见状胆颤的腿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跑。 可林七言根本不给他机会。 笛声急转直下,鸟群飞扑在了马夫身上,一点空隙都不曾留下。 痛苦的惊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不过转瞬,所有声息都弱了下去。 众人再回首的时候,鸟群忽然一哄而散,独独留下的人骨仍旧沾着些许碎肉。 而立在屋檐上的那人也早已不见身影。 与此同时,丞相府的地牢中,浑身是血的岑意被江遇提前灌了药。 如今思绪清明地感受着自己的狼狈,这比杀了她还要折磨人。 阿陶蜷缩在旁边,浑浑噩噩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死寂之下,嘶嘶的声响便尤为明显。 岑意撑开被血污沾染的眼睛,瞧清昏暗中的场景时瞳孔骤然缩紧。 无数细长的黑蛇游曳而来,数量众多的一条摞着一条,瞧之一眼便叫人脊骨发麻。 更不要说这群黑蛇直直朝着自己爬来了。 “啊!滚开!!不要过来都给我滚开!!” 岑意不断地往角落缩去,怕得瑟瑟发抖时不断地朝着外吼叫。 “江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来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可直到蛇群蔓延到她脚边时也不见有任何人应声,反而无声无息之间出现了个纤长的身影,背对着光晕俯视着她。 岑意眼中骤然亮出求生的光芒,可在瞧清那人的模样后瞬间灰败了下去。 而后在下一瞬,陡然爆发出毒汁般的愤恨。 “贱人!你不得好死!” 牢狱外的林七言浅浅勾着笑,食指抵在红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顷刻之间,有只黑蛇突然爬到了岑意怒吼的口中…… 旁边的阿陶被吓得神魂俱散,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可直到岑意死得七零八落,那些蛇群也不曾挨过她半分。 她死死捂住嘴木然的转头,却只是见到了林七言离开的身影。 在某一瞬间,阿陶忽然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可到嘴边也只剩下了气音。 她说:“……对不起。” 林七言的步伐微顿,却始终没有回头。 到了外边的时候,江遇适时地递上了大氅。 “天气还未回暖,你又发了一天的烧,还需小心照顾身体才是。” 林七言敛了自己尖锐的情绪,笑眯眯地接过。 “再求你个事呗。” “嗯。”江遇陪着她往回走,语调温和:“你说。” “就里边的那个小姑娘,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吧,赎身的钱我来出。” 江遇微微一顿,“……你不怨她?” 林七言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叹气一声。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容易的,有些人连活着都需要苦苦挣扎,哪里有余力来恪守世人订下的礼义廉耻呢?” 江遇却笑,“或许那是他们该受的。” 他垂着眼,语气很淡。 “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所以才会被不断地抛弃,不断地在生与死之间挣扎。” “他们啊,是救不回来的。” 林七言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正对着他,一双凤眸明亮清澈地让人心跳失衡。 她很认真地看着江遇,“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江遇微愣,却不防林七言垫着脚尖一如既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论迹不论心,圣人也是人,也会有阴暗面,再者,正所谓‘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江遇,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的。” 看着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江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确定?” “那可不,我林……九歌的眼光可是不同凡响,和我做朋友,包你人格健全,四肢康泰!” 江遇面上更是忍俊不禁,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 待说完那话,林七言也不再久留,给江遇留下个信物后便急匆匆的回去看她师父去了。 被留下的江遇立在庭院中,目光遥遥对着天际刚刚开始闪烁的星星。 他的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小狐狸,唇边的笑意逐渐变得佞气。 “林九歌?”他轻叹:“又在撒谎。” 不过,他倒是改主意了。 比起禁锢着一只失去灵气的小狐狸,还是这般肆意狡黠的好。 漂亮灵动得让他几乎不能自已…… 另一边,林七言火急火燎地赶回去时,发现上京内的布防又增添了许多。 她原先也知道了一点,说是厉王府一夜之间被灭门,手法残忍。 府内除了那个砸了她脑袋的世子祁旭峰因为被抓去昭狱外,其余人无一幸免。 始作俑者至今都还未有定论。 还有她的蜜糖,为什么没有再回来? 以及附悲发作的那一晚,她隐约记得结束得似乎极为匆忙。 这是附悲本身的特性还是另有其因…… 思绪逐渐跑偏的林七言脚下滑了一下,将屋檐边上的一块瓦片踩松了些。 顺势滑下去的时候“哐当”一声,正被两列禁军簇拥着打马路过的祁竹溪视线顺势看了过去。 两者目光陡然对在一起。 林七言:“……” 不是吧不是吧!这都能遇上?! 第24章 怨气冲天,大煞之象 祁竹溪在瞧见林七言的第一眼,心中便骤然爆发出浓烈的欢喜。 转而瞬间又被铺天盖地的思念给席卷殆尽。 在“七七”二字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忽然死死咬住了舌尖。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理智得以回归些许。 那夜被当成狗一样驱使,是祁竹溪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侮辱。 比被那个女人强上还要让他难堪百倍!! 尖锐的戾气裹着浓郁的杀意喷薄而出。 祁竹溪眸中带着血光,抽出马背上的长剑,脚尖一点,直冲林七言而来。 偏偏后者还不收敛,笑嘻嘻的往前跃了一步。 “王爷,喊打喊杀可不是乖狗狗哟。” 祁竹溪额角青筋直跳,脸色气得铁青,偏偏心底还是因为见到她而控制不住的开心…… 他一定要杀了她!! 他那别扭的样子可太好笑了,林七言简直乐不可支,身姿轻巧地在月下逗弄着羞恼不已的祁竹溪。 “呀呀呀,生什么气呢?是因为那天晚上跪得太干脆了吗?” 后边跟上来的长安等人瞪大眼睛如遭雷劈。 跪? 谁跪谁? “现在凶巴巴的真不可爱,还是那天夜里伏在我脚边的模样看得顺眼。” “噗通!”长安踩滑后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他却顾不得疼痛,眨巴着眼睛在怀疑是不是他耳朵坏了。 他们王爷……喜欢这么野的吗? 拎着长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祁竹溪几乎快咬碎了牙。 “闭嘴!” 见人都快被自己气吐血了,林七言这才心满意足的不再刺激他。 她是见过祁竹溪的缠人程度的,是以准备好了打持久战。 可临到一处阁楼时,无数背着双刃的蒙面黑色身影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们抽出刀剑挡在祁竹溪面前,一双双眸子冷沉如冰。 是临渊?! 二师兄来上京了? 林七言微微瞪大了眼睛,惊疑的时候耳边落了一声焦急的呼唤。 “小九。” 她回头,陡然撞进了一个怀抱之中。 腰间被搂住,林七言被叶渡带离了这边。 后面的祁竹溪见到这一幕后几乎是目眦欲裂,翻江倒海的嫉妒啃食了他所有理智。 “七七!”他惊戾地叫了一声。 可作为天下第一刺客联盟的阁主,叶渡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转眼便带着林七言消失得干干净净。 祁竹溪那一瞬间的惶恐皆数传给了林七言,导致她脸色猛地煞白了下去,胸腔扯着的疼。 叶渡发现了她的异常,立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七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了个委屈的表情。 “头上的伤口疼。” 叶渡瞧了一眼那被妥帖包扎起来的伤口,嗔怪一声:“娇气。” 不过却还是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动作时微微皱着眉问林七言。 “这几日你去哪了?我动用了临渊都没寻到你的任何踪迹。” 林七言不想要他担心,随口扯了个谎。 “给师父找药去了,对了,师父怎么样?” 叶渡眸色微深,联想到巷子里面的那块血迹,自然猜得出来林七言在撒谎。 不过他没有刨根究底,小九有时固执的很,不想说的事情必定不会叫他们探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是以他装作不知,语气平缓。 “前几日毒发的严重,喂了些药后现在稳定了不少。” 林七言听闻这话呼吸一瞬间就屏住了,焦急地追问着:“是血封复发吗?” “不是,以前的老毛病了。” 叶渡揉了揉林七言的脑袋,安抚道:“蜜糖中途飞丢了,根本没找到师父,我也没跟他说你失踪的消息,放心吧。” 林七言心下早就有了预料,此时听到这话还是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 谁会故意去捉一只熊蜂呢…… “好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你还是赶紧先回林家看看吧,再迟些的话,苏南星和扶疏估计都要玩疯了。” 四师兄和六师兄?他们也来上京了?还在林家? 林七言眼皮一跳,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 她留了个心眼,猫着腰踩着墙角攀上了西院的屋顶。 谨慎地冒出了个头,在瞧清院内场景时她忽然沉默了下来。 下面人数不少,几乎林家大半的人都在,就连林若安都坐在木制轮椅上被抬了过来。 而站在最前面的,则是蓄着一撮山羊胡的俊美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神神叨叨念着些什么的时候还时不时撒上一把纸钱。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吼哈!!” 林七言:“……” 这就是千金难买一首笔下诗,天下读书人疯狂崇拜的诗圣吗? “啊!不要!不要动我娘亲!”和林七言一模一样的声音险些让她有些绷不住。 她黑着脸看过去,众人对面那个烈焰红唇的黑脸麻子正娇柔做作的叫喊着。 “她”身量和林七言差不多,一身红黄艳俗裙装,头上别着朵熟悉的大红花,配合着扶疏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吼着。 辣眼程度让林七言不得不反思,她装疯卖傻时也是这样吗? 偏偏因为苏南星演得实在太逼真了,把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林白众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林七言不得不咋舌,不亏是大周第一奸商,这么多年坑蒙拐骗的手段丝毫没退步呀。 “糊涂!”扶疏装模作样地横眉怒目,“斯人已逝,恩怨皆了,阴阳之事岂能容你任性!” “为何不能?” “林七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双凤眸满是愤恨。 “我娘亲在这府邸游荡了数十年,必定是冤屈未了,投胎转世不得!” 一听亡妻在自己身边待了数十年,林白吓得腿都软了下来,颤颤巍巍地问扶疏。 “大师……她说的可属实?” 扶疏沉默了一下,在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才故作艰难地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贵府已是怨气冲天,大煞之象。” “这亡魂积怨甚多,难以对付,所以才让各位在月圆之夜随贫道而来,以血亲之气感化,再辅以月之精华,才能勉强镇住这亡魂。” 林白闻言呼吸猛地一窒。 感化?李月不杀了他便是谢天谢地了,谈何感化? 旁边的宋雅也被吓得脸色苍白,毕竟,当年林白就是和她偷的人,这才导致李月早产的。 众人心思各异,可那边的“林七言”已经按捺不住躁动的心了。 “她”忽然像是犯病一样,手脚屈折挣扎着,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地怪哼着。 扶疏脸色骤变,忽然像是如临大敌一样后退了两步,焦急着大声说道:“退后!快退后!” “她被附身了!!” 躲在屋顶上的林七言:“……” 她眼睁睁地看着下面的“自己”像是直立蠕动的虫子一样扑向林家那群人。 嘴里面还嘶哑地吼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惊恐的尖叫刺破长夜,扶疏一马当先的挡在众人面前。 “你们快跑!贫道死也要挡住她!” 话落,他咬着牙英勇就义般冲了过去。 可还未挨近,人便猛地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昏迷之前还颤颤巍巍的指着“林七言”怒骂了一声孽畜。 林七言:“…………” 十多年的轻功果然没白练。 眼见大师都顶不住了,众人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瞬间作鸟兽散。 甚至怕的都忘了林若安这个存在。 “林七言”行动缓慢,可追到无法行动的林若安还是轻而易举的。 第25章 ……很想你 后者尖叫一声,脸色煞白地和木制轮椅一起翻倒在地。 眼见狰狞骇人的“林七言”已经近在眼前了,那天被狼群撕咬的恐惧又再次袭来。 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下,林若安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 她咬着牙猛地爬起来,飞快地朝着院外奔去。 直到人不见踪影后苏南星才缓缓站直了身子,他叉腰搓了搓了鼻子,嘿嘿一笑。 “瘸了腿的人都被能我忽悠得站起来,啧啧,怪不得我这么有钱。” “那能借我点不?”脆生生的话在他身后响起,苏南星眼睛一亮。 “小九!”他兴奋地跳了起来,转身冲过去一个熊抱。 “你可想死我啦!” 林七言嫌弃地推开苏南星,对着爬起来的扶疏问道:“你们怎么来上京了?” “该找的药都差不多找到了呀~又听说你在上京,我们就来了呀~” 蓄着山羊胡的扶疏歪着头嗲声嗲气的朝着林七言卖萌。 后者额角青筋一跳,面无表情地伸手拽住他的山羊胡。 “刺啦!”粘上去的胡子被猛地撕了下来。 扶疏疼得脸色狰狞,雄浑的吼了一声“啊”。 林七言叉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爷们!” 扶疏:“……” 因为知道四师兄和六师兄凑在一起后,为了找乐子能把天都掀翻。 所以林七言才第一时间回来看看,至于这三天林家会不会找她,林七言根本不在意。 反正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傻子草包,受了点气离家出走也说得过去。 如今对林家情况心里面有数后,她打算继续让四师兄替她在这儿唬一唬人。 毕竟离着附悲的下一次发作时间也不远了,她得抓紧时间拿到宋家的医书。 苏南星听到她的打算后疑惑问道:“你连南疆皇宫都能进出自如,那为什么还要绕那么大的弯子呢?” 林七言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我知道东西大概放哪,但宋家我从来没接近过,又戒备森严,短时间内肯定拿不到呀。” “你着急用吗?”扶疏挨了过来,一脸奇怪的问。 隐瞒了附悲的林七言一脸理直气壮。 “师父危在旦夕,我肯定急啊。” 扶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林七言也不再耽误,马不停蹄地赶往悬医阁。 月上中天,雨后的星空中还弥漫着些许的泥土腥味。 霜色的月光之下,竹林旁的茶室亮着暖黄的烛光,一两声压抑的咳嗽时不时从中传出。 林七言才听到时便狠狠皱起眉头,步伐更快。 将门敲响后,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师父,我回来啦!” 里面寂静了一瞬,而后便是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门被猛地拉开。 不曾束发的容隐面容俊美苍白,呼吸都有些不稳,扶住门框的手用力地发白才勉强克制住拥抱人的冲动。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才三日而已,自己竟就快有些熬不住了。 容隐眼睫颤了一下,浅浅一笑,“回来……” 话都还未说完,林七言便忽然抱住他的腰埋入他怀中蹭了蹭。 “师父,我好想你呀。” 林七言语气闷闷的,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狐狸回家找娘亲撒娇一样。 容隐脊背微僵,长睫微垂,眸色深沉,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尽数埋了下去。 他像是最为可靠温柔的长辈一样,回抱住了林七言。 “嗯,师父也……”容隐忽然停顿了一下。 怀中的温软溢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清竹香,把那浅浅勾着人的栀子花香都给覆盖得不剩丝毫。 像是…… 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般。 容隐呼吸猛地窒住,桎梏在林七言脊背上的大手青筋用力地绷起,将她更深地嵌入到了自己怀中。 他弓着脊骨,微微哑着嗓音似是叹息道:“……很想你。” 带着青草香的凉风吹来,林七言这才反应过来,师父还在生病呢。 她面上一惊,赶紧推着容隐进屋,把门给关得严严实实。 容隐垂眸看着空了的怀抱,眉眼似乎在某一瞬间又沉寂了下去。 而进屋的林七言却被另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视线,没发现容隐的异常。 那边临窗的矮桌上铺着一袭墨绿色的襦裙,用料讲究,花纹细致。 旁边放着丝线和剪刀,裙角的花纹上还戳着根穿了线的针。 这里的主人先前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后边的容隐也看到了,他面上有些不自然,耳尖微粉,两步上前就要将东西给收起来。 林七言却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眼眶发着红。 她太熟悉那襦裙的样式和花纹了,因为她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这个款式的…… “师父。”林七言鼻音浓重,“我的衣服是不是都是你做的呀?” 容隐沉默地抿了抿唇,轻轻笑了一下。 “我希望小九可以记得我久一些。”所以只能竭尽全力的对你好,只是想祈盼能被你多爱一些而已。 即使那份爱无关情思。 “啪嗒”一声,林七言的眼泪砸在了地上,她像是小孩一样哭的惨极了。 “你要长命百岁,我不管,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扯着容隐的衣袖,抽泣着埋在他怀中任性道:“如果你把我丢下了,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也不会记得你,我要去找另一个师父!” 容隐眸中泛着细碎的笑意和数不尽的疼惜。 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他轻轻拍着林七言的脊背,温声哄着。 “嗯,师父错了好不好,小九不要生气,我不会离开的。” “……我会永远陪着我的小九的。” —— 林七言所有悲伤的情绪不差丝毫地传给了祁竹溪。 胸口像是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般,滚烫的鲜血蜂拥而出,堵塞在胸腔中时,闷得祁竹溪几欲崩溃。 他弓着脊背大滴大滴的落着眼泪,低沉的呜咽让一边的长安惊惧得手足无措。 他跟了王爷十多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呀! 正在长安战战兢兢的想要开口时,另一道略微焦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王爷,那夜出现在府内的刺客有踪迹了。” 第26章 济世坊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林七言眼睛都还在有些肿,临出门前被容隐拿冰敷了一会才消了些。 不过戴着面具也瞧不出什么。 按约定好的日子,她今天得去给宋景钰的母亲看病。 不过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却又遇到了另一批来看病的医者。 他们着统一制服,姿态端得很高,尤其是为首的老者,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俗物都会嗤之以鼻般。 林七言认得他们。 除去悬医阁的最大医堂——济世坊,存在了百年的老字号。 一直以来都对悬医阁抱有极大的敌意。 因为悬医阁推翻了许多老旧的医术理论,甚至用蛊虫来治疗解毒。 这样颇为惊世骇俗的做法让济世坊认为悬医阁数典忘祖,是个实打实的邪门歪道。 总而言之,两家医堂积怨已久,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跟着林七言来的是那日憋不住笑的小学徒,名叫周庆。 对面济世坊的人认出了他,路过时纷纷冷眼鄙夷,好像林七言和周庆只是路边不起眼的杂草般。 出来接人的宋景钰冷下了眸光,斜睨了一眼跟在他旁边吊儿郎当的堂弟。 后者生得还算清秀,只是眼下青黑,脸色蜡黄,明显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朝着宋景钰笑得油滑。 “堂哥这么看我干什么?大娘身子骨不好,我请了济世坊的人来给她看看,不过分吧。” 宋景钰面上毫无波动,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宋明文,你是忘了上次的教训吗?”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事宋明文便气得脸色都微微狰狞起来。 一年前,他瞧中了落月楼的头牌,但手里面的银钱早就被他赌尽了。 恰好那时宋景钰拿到了军中的补给,于是宋明文费尽心思终于偷到了一部分。 他想着先借用一下,待日后他爹给了他钱,他再悄悄补回去。 却不曾想当晚便被宋景钰逮到了,在洛月楼当着所有人的面废了他的一条腿。 大夫说他那条腿没有恢复的可能性了,这简直是彻底毁了宋明文。 自那以后,他便彻底恨上了宋景钰,日日夜夜地盼着他死不足惜! 可他哪里知道,若是宋景钰不当众废他一条腿的话,上面那位追究起来,整个宋家都会被牵连。 但宋明文哪里能想那么多,他阴狠地盯着宋景钰。 “手足都下得去手,雅正端方的宋大将军果然惯会做表面功夫。” “笑话,若是我有你这样的手足,不把你舌头拔了都不好意思。” 一声清脆的冷哼落在宋景钰耳边,惊得他心脏轻轻跳了一下。 他回头瞧着那个窈窕身影,呼吸不知为何都放轻了些,似乎在害怕自己的粗鲁会将面前的人儿吓到般。 林七言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是以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在来前习惯于摸清情况,所以对宋家宅邸的关系也了解一些。 此时面对着这般蠢货,她白眼翻得极为鄙夷。 “什么品种的畜生才会如此没良心?你一大家子吃宋将军家的,用宋将军家的,说句实在话,人家把你当看门狗都没什么问题。” “还在这儿挑三拣四起来了,有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出去自立门户啊?” 这一番话算是戳在宋明文肺管子上了,他被气得胸膛急促起伏着。 指着林七言的手都在抖,只是剩下的话都还没说出来时,一只修长充满茧子的大手忽然将之猛地折了下去。 “啊!!”尖锐的惨叫痛苦至极。 宋景钰却像是听不见般,斜睨了一眼副将后便有人上前将怒骂着的宋明文捂嘴拖了下去。 随后他转身朝着林七言微微弓腰拱手致歉,“家中的闲事叨扰七姑娘了,是在下思虑不周。” 顿了一下,宋景钰又补充道:“若是七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在我府中落塌,明日再诊也不迟。” “不了。”林七言笑眯眯的,她没时间耽误下去了。 她还要去找蜜糖呢,隐隐之中的第六感告诉她,蜜糖的失踪一定有蹊跷…… “将军带我去看老夫人吧,越早治疗越好。” 旁边的副将闻言后心中一言难尽。 将军追求人的方式果然如他这个人般,闷的像是个葫芦一样。 他看得都着急!简直恨不得替他上!! 众人心思不一,一同入了内院。 却在踏进外室时便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下着定论。 “老夫人瘴气入体,尤其是下肢,受病严重,需早日切除,避免瘴气扩散,危急生命。” 宋景钰听闻这话后面色微变,脚步更快了些。 落后一步的林七言微微皱着眉,心下却想着。 济世坊的人果然还如以前一样,迂腐不知变通,就只会照搬书上的东西。 她摇摇头,进内室后直接出声道:“我看未必。” 被学徒簇拥着的张之中听到这话直接冷下了脸。 他回头见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还是悬医阁那等邪门歪道出来的人,顿时脸色更臭。 “怎么?悬医阁的老东西都死光了吗?让你这个黄口小儿来这叫嚣?” 张之中冷哼,“走着阴间的路子,赚着阳间的钱,你等存在,简直就是给祖师爷蒙羞!” 林七言才没心思和这个小老头呛声,她直接挨近仔细查看了一番老夫人的病灶。 病症一一对上后面具下的唇角勾了勾,“问题不大,能解决。” “呵!好大的口气!”张之中被这般无视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解决?” “当然是用蛊了。”林七言耸耸肩,“邪门歪道当然要走邪门歪道的路子呀。” “荒唐!”张之中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自古以来,蛊虫都是医者痛恨至极的东西,因为它们的产生和存在都是阴邪而诡异的。 本不该存在的怪物却要用来入药治病,谁来保证后果可控?谁来确定不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以蛊虫为药是巫蛊圣手开创的手段,可问世到如今也不过是区区十载的时间而已。 谁都不能保证那些蛊虫是不是蛰伏以待爆发。 张之中是最反对这个方法的人,是以他指着林七言痛心怒骂道:“他们是人!不是你等敛财的工具!” 第27章 不才王七七 “悬医阁无论是诊金还是药材费用都远远低于济世坊,更不用说大疫大灾之年都会派遣大夫去问诊了,敢问先生是从何处得出我们敛财的结论呢。” 林七言浅笑。 “先生遵古,我们开拓,是对是错,本就没有个绝对,但眼下您咄咄逼人,是因为在害怕我们打破你们的认知,改变你们的地位吗?” 张之中肉眼可见的顿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的更厉害。 “滑天下之大稽!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便敢在这口出狂言,如此对待长辈,悬医阁的品行可见一斑!” 旁边的宋景钰眼中情绪沉了下来,但林七言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偏头看去,却见那双凤眸笑意盈盈地对他眨了眨。 “是不是口出狂言先生大可亲眼看看。” 话落,她过去床榻边将老夫人的裤脚微微卷上去了些。 露出来的小腿水肿得厉害,隐约泛着青黑。 可依靠在床头的妇人依旧端庄温柔,眉眼慈祥。 她浅笑着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瞧着一向沉闷古板的人此时却眼眸发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心中了然,垂眸看向林七言,温温柔柔地说道:“辛苦姑娘了。” “没事。”林七言弯着眉眼说道:“待会可能会有些疼,夫人若是受不住了可及时告知。” 站在后边的张之中闻言后冷哼一声,“我倒要瞧瞧这狂妄之徒有什么真本事!” 林七言心中翻了个白眼,把这小老头的话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她从周庆手中接过银针,用明火细细炙烤后寻着穴位刺了下去。 宋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喊痛,倒闲适地和林七言聊了起来。 “不知姑娘芳名如何呀?” “王七七。”她随口应了个名字。 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似乎很久以前便用过这个化名。 好像是因为捡了一个小尾巴才起的这个名字……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宋夫人温柔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思绪。 而后下一秒,她又听到她问:“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娘!”宋景钰有些羞恼,但心头却跳得快了些。 林七言也愣了一下,心中因为附悲的存在,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祁竹溪。 随之而来的甜蜜让她眼皮一跳,很快的回了一句:“尚未。” 宋夫人听到这话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儿子,似是在说—— 儿呀,为娘已经帮你到这儿了,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呀。 宋景钰下意识的掐着指腹,微微错开了宋夫人的目光,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你是说,莫息被劫狱了?”上座的祁竹溪微微压着眼睫,语气淡漠得找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下首跪地请罪的刑部尚书却听的狠狠一抖,身子伏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作为当年通敌叛国导致八王叛乱的主导者,莫息背后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祁竹溪为了揪出那个人,才把莫息给留到了现在。 可如今那人却在自己手中丢了,这简直是掉脑袋都补不了的大罪。 祁竹溪抬眸瞥了一眼头都快缩进地里面的刑部尚书,心中有了思量。 厉王府被灭门果然只是为了干扰视线,背后那人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莫息吧。 不过,厉王府是他这几年以来最大的动作了,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思绪还未深入下去,祁竹溪却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 心脏像是被泡在蜜里面一样,甜得他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浑身一僵,而后陡然意识到—— 她在想他? 他的爱人在想他! 祁竹溪呼吸一窒,突如其来的兴奋刺激着他的认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拥吻自己的爱人。 边上的长安正严正以待他们王爷的大发雷霆呢,却不妨一阵寂静。 他状着胆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却见向来清冷如霜的男人此时竟然正浅浅勾着唇角,幸福甜蜜的简直浑身冒泡。 长安被吓地猛地回头。 他们王爷这一久到底中什么邪了?! 待附悲的影响稍稍减退了一些后,祁竹溪的理智才得以回归几分。 回想到刚刚自己无法自控的模样,他心中恼怒不已,死死绷着下颌,声音冷到极致。 “那夜的刺客如何了?” 长安一个激灵,立马垂首恭敬回道:“今夜便可收网。” 祁竹溪听闻这话后,眸中的情绪幽深了下去。 —— 林七言受到的影响也不小,不过时间短暂,缓了一会儿后那感觉也就消了下去。 此时该扎的穴位都已经差不多了,她又从布袋中抽出一把细长小巧的刀刃,在银针中心动作麻利地划了个十字。 随后她用布条严实地挡住了宋夫人的视线。 毕竟蛊虫入体这件事还是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 就如她身边的张之中,忍了又忍,最后憋得脸色通红后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林七言才不管他,从蛊盅里掏出一只漂亮剔透的小甲虫,让它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旁边的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地搓了搓手臂。 偏偏宋夫人什么表情都没有,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七言接着在另一边小腿上划了一个十字口,不消一会儿,众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只见先前还晶莹剔透的小虫子从那里爬了出来,浑身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张之中也看得震惊,随后却又小声嗤道:“旁门左道罢了。” 林七言像是听不到般,重复了几次,直到爬出来的小甲虫没有任何颜色才停手。 利索地将伤口包扎好后,她拿开宋夫人眼上的布条,轻声道:“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宋夫人面上都轻松了许多,像是忽然卸下数十斤重担一样。 她眸光微亮,长呼了一口气,温柔地回道:“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一边提着心的宋景钰也终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林七言的目光又柔了些。 直起腰身的林七言接过周庆递过来的帕子,转头好笑地看着张之中。 “要来看看吗?” 后者脸色很臭,却还是不信邪,三两步跨过去又重新把了一番脉。 表情从一脸不屑到深深怀疑,最后瞪大眼睛细细查看后像是见鬼一样看着林七言。 那些淤积的瘴气本已经入血附骨了,可如今却干干净净得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张之中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干涩地问了一句:“你……师承何方?” 林七言微微扬起下颌,骄矜一笑。 “不才王七七,师承药王谷谷主容隐,悬医阁阁主,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第28章 下聘礼 悬医阁阁主? 那不就是…… “巫蛊圣手?!”济世堂的一个学徒惊得声音都变了。 场面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这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就站在自己面前,就算立场不同,但也耐不住心底的好奇。 只是万万没想到,被天下医者所疯狂崇拜着的巫蛊圣手,竟然会这么年轻? 眼见场面越发吵闹,宋景钰及时出手,将人都给请了出去。 张之中一直紧紧绷着脸色,一直以来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甚至都不敢再去看一眼林七言,生怕瞧见那眼中的轻视…… 待人尽数离开后,林七言以着写后续药方的理由单独把宋景钰叫了出来。 “宋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跟你谈谈酬劳的事情。”林七言笑眯眯的说着这话。 宋景钰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耳根泛着红意。 不待林七言继续说话,他便自顾自地不断往外掏东西。 “这是我现在有的所有店铺地契,一共三十二家,这边这个是城东的私宅地契和钥匙,压在下面的是我府里面的私库密钥,里面的东西算起来该有三千两黄金……” 林七言瞪大了眼睛,赶紧制住了他继续往外掏的动作。 宋景钰抬起头来,傻愣愣的,“不够吗?我还有……” “不不不。”林七言好笑道:“我不要你的这些东西?” 眼见面前这人更疑惑了,林七言便坦言道:“实不相瞒,我听闻先皇赏赐给老将军的东西中包含了一本古医书。” “古医书?”宋景钰微微皱眉,他想了一下,奇怪地回道:“我记得当初赏赐的东西好像没什么医书啊?” 林七言心中一紧。 “不过隔了那么久,兴许是我忘了也说不一定。” 宋景钰温声道:“那麻烦七姑娘稍稍等一下,我让人去找找看。” 林七言按捺住焦躁,面上不动声色。 “麻烦了。” 不过幸好,那本古医书的确是在宋家秘库里面。 林七言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仔细交代了宋夫人需要注意的地方,列了张药方给宋景钰才告离了将军府。 她前脚才走,后脚宋望便进了厅堂,大刀阔斧地坐在自己儿子对面。 他笑得揶揄,“这么着急下聘礼?” 宋景钰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收紧,耳根的红意蔓延到了整只耳朵上。 他垂眸看着桌上的地契和钥匙,默不作声。 —— 林七言在路上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医书。 这本孤卷因为年代久远,纸页泛黄残缺不全,但上面的见闻和医术却惊得林七言微微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师父会执着于这本孤卷,里面记载了许多蛊虫的饲养方法,稀奇古怪的各种都有。 甚至有一种叫鸩酒的蛊虫竟然可以改变人的意志,令人极度忠诚于母蛊拥有者,心甘情愿地生不出半点反叛之心。 这和附悲有些相似呀。 林七言心中一喜,似乎真的有些苗头。 果然,在犄角旮旯的位置终于让她找到了关于附悲的三言两语。 “……附悲者,同生共死之夫妻蛊,七日一发之病,可辅以长年寒毒血,则易液可缓其欲……” 林七言微微皱着眉抬起头来。 上面说用寒毒血做药引,再打个亲亲就可以缓解病发时带来的情欲。 虽然没有拔除附悲的方法,但好歹解决了燃眉之急。 只是这个长年寒毒血去哪里找? 毕竟连寒毒都绝迹六七十年了,况且就算有人中了寒毒,也活不了一年的时间。 哪里去找长年? 正在林七言细细思索的时候,腰间的蛊盅忽然颤动了一下。 她垂眸看去,发现是先前的小甲虫在躁动不安。 这吞毒的食安和蜜糖养在一起,彼此之间是能够互相感受位置的。 林七言眸光微亮,她让周庆先回去,自己转身便随着食安去找蜜糖。 只是时值集市,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十分众多,食安又是只往人群中挤。 导致林七言没走两步就被人撞掉了面具,还来不及捡便被挤上来的人踩了好几脚。 食安还在飞着,林七言顾不得再买面具。 反正又没有人知道她,是以她放心地再次紧紧跟上了食安。 一路来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马场。 林七言知道这,皇家的地儿,平常人可进不得。 不过倒也难不倒她,寻了个僻静地儿便纵身跃了进去。 林场西边极为热闹,似乎正在击鞠。 林七言假装是武将女,堂而皇之地混了进去,这才瞧清食安落在了哪里。 高坐于马背之上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明朗清俊,眉眼惊艳,唇红齿白。 此时那双清澈的瑞凤眼晕开怒意时,少年意气更是夺人眼目。 而食安便是落在他腰间的香囊上。 蜜糖怎么会在那儿? 林七言心中的疑惑更甚,却陡然听见那边一阵哄笑。 “输了便是输了,小侯爷在这儿争辩什么?怎么,莫是输不起?” 萧羡被气得脸都红了,指着那一群世家子弟怒骂道:“你们犯规!打我们的人,偷我们的棋子,算什么正人君子!” 对面为首的公爵之子刘棋勒着骏马眉眼骄纵,理直气壮地睨着萧羡。 “我就打你们的人,换你们的棋子了,那又如何?” 他微微昂着下颌笑得恶意,“反正你们注定要输,总归是要跪下学狗叫的,早一点又如何呢?” “你!” “你什么你?萧小侯爷,下次英雄救美可瞧着点,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刘棋上下扫了一眼萧羡,鄙夷地嗤笑着:“屁都不懂的童子鸡!把那个女人捡回去会用吗?“ 平日里跟着刘棋混的一个世家子弟好玩,尤其在床榻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 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丫头,回去把人玩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又扔了出来,恰好被萧羡看到了。 他冲进去把人揍了一顿,如今那世家子弟把状告到了他这儿。 他本来就和萧羡不对付,现下有理由找麻烦,简直是求之不得。 瞧着那双瑞凤眼简直快喷出火来了,却硬是憋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切,怂货! 刘棋拍了拍手,外围的一个侍卫便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进了马场。 “刘棋!”萧羡看到后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这个畜牲!” 刘棋笑吟吟的,“小侯爷,还继续比吗?若是你赢了,我把你的美人还你如何?” 后边的人哄笑,“想不到萧小侯爷好这口,只捡别人玩坏的破鞋吗?” “啧啧啧,既如此,那我可得再努力努力了。”户部尚书家的嫡子王驰笑得猥琐。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滋味一般般罢了,若小侯爷诚心想要,我那有更好的。” 萧羡手里面的缰绳几乎勒进了肉里,他咬牙切齿道:“继续比!若是你们输了,就自己割了底下的那二两肉!” “哈哈哈哈好!但若是小侯爷输了……”刘棋不怀好意地停顿了一下。 后面的王驰立马接上了话。 “若是小侯爷输了,那便在此和你的美人入洞房吧,席天幕地,也不失一件美事啊。” 这话才落,远处便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却见一个身穿深色劲装的女孩打马而来。 她的长发被一条红色发带束成高高的马尾,凤眸肆意张扬,唇边弧度明艳骄矜。 碎阳之下,犹如一朵向阳而生的牡丹,夺目的艳色叫人看了心神俱颤。 萧羡也不例外。 他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少女俯身微微贴向马背,月杖稍一用力,便精准打中了马球。 下一瞬,马球完完整整地飞入另一头的门内。 干净利落,瞧得众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马背上的女孩笑意更甚,她骑着棕红色的高头大马转身。 拎着月杖的模样像极了意气风发的侠客,恣意地朝着萧羡笑道:“我帮你打。” 第29章 一介弱女子 这话像是石子一样砸入寂静中,惊得众人回过神来。 本来萧羡输球的局面已经定死了,可却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刘棋面色冷了下来,“不长眼的东西!也看不看自己配不配做对手!” “就是,美人还是回去做做羹汤,缝缝肚兜吧哈哈哈哈。” 王驰的话引起一片哄笑,林七言也弯了弯眉眼。 她微微压着眼睫,手中的月杖翻滚一圈,而后下一秒——“砰!” 月杖擦着王驰的脑袋而过,砸在地上的时候顶端被崩裂得木屑四溅。 “怎么?”林七言撩起眼帘,笑得漫不经心,“诸位莫不是不敢跟我一介弱女子比?” 萧羡看了看断掉的月杖,又看着挡在他面前的窈窕身姿,一双瑞凤眼带着几分茫然的惊骇。 弱……弱女子? 刘棋向来要强,又是第一次被他瞧不起的女人挑衅,怒火蹭蹭得立马涨了上来。 他抽出月杖,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待会死在马蹄下可不要来怪本公子没提醒过你。” 话落,他冷哼一声驱马入场。 萧羡可算找到了和林七言说话的机会,他凑上去笑得憨厚。 “我叫萧羡,安远侯府的,你呢?” “王七七。”林七言视线掠过场边浑身是血的女孩,眸色幽深得似乎裹挟着风暴一样。 她没再说话,到边上俯身重新抽了一根月杖便入了场。 先前她只是想拿回蜜糖,但现在不一样了。 目光幽幽扫过对面嘻嘻哈哈的几个世家子弟,林七言裂开了个笑。 底下那根脏东西管不住的话,那就切了吧。 鼓声一响,马球被侍卫抛入场内,瞬间马蹄飞扬,吵闹声不断。 林七言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月杖,微微压身时那双凤眸冷冽的杀气横生。 在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马镫一夹,冲出去之后半边身子几乎都是侧挂在马背上的。 “砰!” 月杖击中马球,力道大得像是在锤爆什么人的脑袋一样。 离得最近的王驰头皮一紧,愣愣地看着马球再次入门。 不过开场瞬间,林七言便得了一筹。 萧羡看得“哇哦”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七言。 “王七七!你太厉害了!” 侧边围攻的刘棋看得气急败坏,怒骂道:“王驰!你他娘的是死了吗?为什么不拦她?!” 后者猛地回过神来,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刘棋已经让人重开了。 这次他们不敢再轻视林七言,派了主力干将来围堵她。 三匹高头大马死死拦住林七言的去路,她却丝毫不慌,甚至还勾着唇又夹了下马镫。 骏马嘶鸣,速度骤然加快,不要命的直直朝着三人而去。 一人一马在某一瞬间眼神出奇的一致。 置之死地的狂妄,踩踏在危险边缘的颤栗兴奋。 疯子!! 围堵着她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让开了路。 那边一直在护着球的萧羡见到林七言突破重围后,立马将球传给了她。 “王七七,接着!” 可是他用的力道太大,球眼见就要飞出场外了。 林七言眼眸微眯,勒马转身,不断地加快速度朝着马球奔去。 这边的萧羡却是懊恼的狠狠拍了自己一下。 球飞得太高了,她根本拦不住。 所有人都在如此想着,却见下一秒,她勒住马匹,高昂的嘶鸣声中,马蹄高高扬起。 就是在那一瞬间,林七言猛地踩着马镫站了起来。 她握住月杖,“砰”的一声重新将马球给打了回去。 “咚!”那球飞过半场,斜斜撞入门中。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萧羡更是目瞪口呆,愣愣地呢喃着:“天,王七七不会是马球精转世吧。” 场边红旗又被插上了一面,林七言拎着月杖慢悠悠地路过刘棋面前。 她斜斜睨着他们,轻笑道:“二筹。” 从未如此神清气爽的萧羡简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他狗腿子地跟在林七言身后,贱兮兮地朝着刘棋强调。 “二筹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哟,某些人就算作弊也赢不了了呦。” “狗仗人势的东西!”刘棋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叱骂一声后勒马转身。 他眸底阴狠的光芒渐盛,睨了王驰一眼。 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在二次开局后偷偷跑到了场边,给自己的小厮示意。 那小厮点点头,转而就要去换下红旗,旁边人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只是在他伸手快要摸到旗杆的时候,马球破空而来,直直打在他的手背上。 “麻烦不要碰我们的东西。”林七言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笑意盈盈的。 她重新接了个马球,转头看向刘棋,眉眼弯弯。 “我们继续。”事情都还没开始有趣起来呢,戳破脸皮多不好玩。 刘棋脸色黑如锅底,待哨声再次响起之后,林七言的进攻越发凌冽。 她像是在逗弄老鼠的猫一样,轻巧至极,却也辱人至极。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红旗的数量便反超了黑旗。 刘棋等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反倒是林七言神采奕奕,半点不见疲累。 萧羡更是,眼眸亮得不可思议,屁颠屁颠地跟在林七言后边兴奋的不得了。 他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爽的马球!! “继续啊!歇什么歇?”萧羡一个月杖猛地拍在刘棋背上。 “萧!羡!”后者咬牙切齿,脸色涨红,“我必定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输了便是输了,刘少爷在这儿争辩什么?怎么,莫是输不起?” 萧羡阴阳怪气地学着刘棋先前的话,故作天真的做作道:“嗨呀,刘少爷是在怕什么?你的好兄弟那么多,就算没有子孙根,不还有他们的嘛?” 他眨巴着眼,“你可得好好挑选你未来儿子的爹呢。” “萧羡!你给我闭嘴!!” 刘棋恼怒出声的时候,恰好赛局重新拉开帷幕。 被气疯了的刘棋双眸泛着血丝,阴狠至极地盯着林七言和萧羡。 再次击鼓时,他已经完全不管马球了,带着人马拎着新换的月杖直冲林七言二人。 第30章 人微言轻,背后没什么靠山 急促的马蹄声像是响在心头上一般,催的人心生怯意。 被骄养着长大的萧羡哪里见过这副杀气凌然的场面,他吓得脸色微白。 却毅然而然地挡在了林七言面前,高声吼道:“所有人都后退离开!” 那边为首的刘棋狞笑,月杖一甩,顶部便滑出了尖刀。 萧羡看得瞳孔紧缩,他竟没想到,刘棋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只是他慌神的那一瞬间,跑在最前面的王驰已经挥起了月杖。 反正出事后刘棋会给他兜底,吓一吓这个懦弱无用的小侯爷也无伤大雅。 这般想法才出现在脑海里面的时候,一个马球破空而来,狠狠地砸在了他脸上。 王驰哀嚎一声,后仰时林七言纵马靠近,月杖又狠又快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 加之马匹受惊,颠簸时生生将王驰给甩了下来,正好摔在了刘棋的不远处。 急促奔跑着的马匹难以控制,刘棋面色剧变,声嘶力竭地想要控制住身下的骏马。 在千钧一发之时,嘶鸣着的马匹高高扬起前蹄,终于在离着咫尺距离时停住了步伐。 众人正要松一口气,却见林七言飞快的下马,一脚将王驰踹了过去。 马蹄落下,噗嗤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汗毛乍起。 尖锐痛苦的声音像是杀猪一样刺耳,隔着大老远的祁竹溪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他撩开眼帘,却瞧见面前跪着的户部尚书脸色大变。 “王……王爷!”王墨安话都说不利索,“那似乎是家中小儿的声音……” 今日祁竹溪又去了趟厉王府,循着残余的蛛丝马迹寻到了这儿。 马场又是由户部出钱,工部筹建的。 两个尚书一听他要来,生怕是专门来巡查的,战战兢兢地一大早就专门在这儿候着。 如今那边有了异动,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心思。 祁竹溪眸光微动,抬脚最先走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下压的马蹄直直踩中了王驰的下体。 鲜血喷涌而出,瞧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并紧了自己的双腿。 就连场边那伤痕累累的女孩都看得微愣。 她被萧羡的人妥善安置在阴凉处,出血的伤口被仔细地包扎了起来。 听说是场上那姑娘吩咐的。 女孩愣愣地看着一切,眸中的水光盈上了一层又一层。 她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狂笑出来,眼泪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着。 “报应!报应!!”她狂拍着椅子的扶手,笑得绝望却又快意。 所有人都像是在看疯子一样看她,唯独林七言没有。 她肆意地站在阳光之下,偏头对上女孩的视线,明艳张扬得像是一朵绽放到极致的牡丹花。 那一瞬,无论是她注视着的人还是注视着她的人,世界好像在那一瞬间都尽数停滞,排山倒海的悸动侵没岁月,延绵不绝。 祁竹溪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停滞一瞬后快得像是要从胸腔之中蹦出来一样。 他有些惊骇地后退了一步,近乎于手足无措的移开了视线,从胸腔中挤出来的呼吸又急又乱。 肯定又是因为附悲! 祁竹溪咬牙切齿地想着,可耳尖却像是晚霞一样红得厉害。 落后一步的众人不敢抬头惊扰贵人,只是在闻到血腥气的时候王墨安眉心一跳。 他暗暗抬眸朝着马场看去,在瞧清躺在地上一身血迹生死不知的独子时,瞬间目眦欲裂。 “驰儿!!”王墨安惊恐地哀叫着,颤着腿急急赶了过去。 那边坐于马上的刘棋也被吓了一跳,随即便皱眉低哧了一声“晦气”。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正好瞥见了王墨安的身影,立马甩锅。 “你是哪家的女儿?如此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竟然把人推来马蹄之下,真乃毒妇!” 萧羡一听这话简直气得快要跳起来,“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哦?那小侯爷是承认王驰是你们害死的喽。” 挨近的王墨安陡然听见了这句话,老泪纵横时恨意滔天。 他连忙差人将王驰抬下去救治,而后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 萧羡和王驰都是他不敢得罪的存在,是以王墨安的所有矛头和愤怒皆数对准了林七言。 “不过是击鞠而已,我儿向来宽厚仁爱,你心肠是有多恶毒才会下如此重手啊!!” 王墨安弓着脊背凶戾至极的怒吼道:“杀人偿命!你该死!!” 林七言拉住了想要护她的萧羡。 因为她觉得这小孩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估计只会越帮越忙。 “不问缘由,不追根究底,这就是大人的为官之道吗?”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那是我儿子!他都成那样了你要我坚持什么为官之道?!”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这句话时,像是一个失去爱子走投无路的好父亲一般。 可林七言却嗤笑,“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什么就只揪着我一个人问呢?” “刚刚你不是瞧见了嘛,马是刘棋骑的,事情的起因是你儿子引起的,我是为小侯爷打的这场比赛,论下来,大人该追究的人在这里站着的可不少。” “还是说……”林七言顿了一下,余光瞥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瞬间心下便有了思量。 她眉眼微弯,继续道:“大人是觉得我人微言轻,背后没什么靠山,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好拿捏泄愤,对吗?” 被完全戳中了心思的王墨安表情一顿,继而理直气壮起来。 “他人我自会追究到底,伤了我儿的人都逃不过该有的罪责!而你这个牙尖嘴利之徒,错后不知悔改,任你背后所站何人,我定不会轻易饶过!” 林七言耸了耸肩,忽然回头朝着祁竹溪挑眉一笑。 “你这个摄政王好像不怎么样啊,看关系的人都不把你当一回事呢。” 众人的视线跟着一转,见到来人时脸色剧变,纷纷弓腰心惊胆颤地行礼。 一众垂首低腰之中,直挺挺站着的林七言便打眼的不得了。 第31章 本王位卑言轻,可比不得萧小侯爷。 站在她旁边的萧羡心神一紧,虽然听那话王七七似乎和摄政王相识。 但谁不知道祁竹溪是出了名的清冷矜傲,哪会允许旁人如此放肆。 再者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下摄政王的面子,恐怕关系再好也会留下些嫌隙。 越想越严重,萧羡几乎是立马拉了拉林七言的衣袖,在后者看过来时不断地朝她使着眼色。 见此场景的祁竹溪耳尖上的红意褪得干干净净,眸底那别扭的热切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熄灭了下去。 他微微垂眸看着萧羡拉住林七言衣袖的手,嘴角弧度勾得讽刺。 “自然,本王位卑言轻,可比不得萧小侯爷。” 酸涩恼怒的醋意通过附悲不差丝毫地传给了林七言,她愣怔了一下,还没有从中抽离出情绪时便又听到祁竹溪冷笑了一声。 “舍生忘死的为萧小侯爷出气,简直情真意切地让本王都刮目相看了。” 萧羡一听祁竹溪三言两语都离不开自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东西。 他有些难过地掩下心底最初的那份悸动,很认真地出言解释道:“王爷,王七七只是因为看不过王驰他们的所作所为而已,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可谁知祁竹溪听到这话后眉宇间的戾气更甚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林七言,“王七七?呵,多谢萧小侯爷出言告知本王她的名字。” “啊?”萧羡懵了一下。 他们不是认识的吗? 旁边的林七言朝着祁竹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介绍自己嘛。” “跟萧羡就有时间介绍了?”祁竹溪克制不住地拔高了一些声音。 像是闺中小娘子在吃醋时的无理取闹一样。 边上候着的长安被吓得猛地瞪大了眼睛,旁边众人也跟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 偏偏正在气头上的祁竹溪根本不想克制自己。 他向前走了一步,一字一句地质问着林七言。 “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又是谁?你也给他下蛊了?” “现在呢?你是不是又看上萧羡了?待到七日后,是不是要让他也像丧家犬一样匍匐在你脚下?” 昨夜人被抢走的画面一直在刺激着祁竹溪体内的附悲,溃堤而出的嫉妒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理智。 他一步步逼近林七言,眼尾血红。 “王七七,你就这么差男人吗?!迫不及待地勾着一个又一个,那些下作的手段看得真令人作呕!” 林七言浑身僵了一瞬,在附悲的影响下,祁竹溪的那些话就是拿刀子往她心窝子上捅。 她面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很好,狗东西! 林七言又委屈又愤怒,虽然理智竭尽全力地拉扯,但附悲属实太强大了。 心脏像是被大手捏住一样疼得她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可即使如此,她依旧倔强地仰头直视着祁竹溪。 她不好过,他也不要想舒坦!! “对!那就是事实!我告诉你,祁竹溪,我不仅给你下了蛊,我还给七八个男的同时下了蛊,每天忙得很,你就等着三日后憋成个阳痿男吧!!” 说完这话,她还尤不解恨,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抬脚踹了祁竹溪小腿一下。 力道不大,更像是闹脾气的小猫在虚张声势的亮爪子。 可却依旧撞得祁竹溪心尖都颤了好几下。 林七言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拉着萧羡就大步往外走。 她可还没忘记师父送给她的蜜糖呢。 可祁竹溪哪里会那么容易的放人走,林七言不过走了一两步,提着长刀穿着黑鱼服的禁军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但在气头上的林七言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她二话不说直接踢起地上的月杖接住,一路冲了过去。 被她拉着的萧羡从未经历过如此刺激的事情。 他是家里面的独子,从小四书五经,伦理教养的喂大,娇气自重的很。 偏偏他又极其向往快意江湖的侠客,做梦都想肆意叛逆地活上一场,但从来没有那个胆子。 可如今跟在林七言身后,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刀光剑影的滋味。 又因为林七言实在过于轻巧灵敏,简直就和他在话本里面看到的大侠一模一样! 前面的林七言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萧羡一眼,发现他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那里面闪烁的光透着几分极为清澈的……愚蠢。 林七言:“……”这孩子果然不大聪明。 这边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场面一步步走向诡异至极的地步,一时之间都呆若木鸡。 王墨安更是,先前林七言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他话说得漂亮,但若要正面对上祁竹溪,再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不过看如今的场面,那毒妇显然是惹恼了摄政王,既如此,那便更要乘机添把火了。 王墨安抹了一把眼睛,让里面的血丝更重,弓腰凑到了祁竹溪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 “王爷,此女心肠狠毒,谋算千般恐怕就是为了接近小侯爷。” 祁竹溪听到这话时看到林七言一直紧紧握着萧羡的手腕不放,他眉间的情绪更冷,甚至隐约透着几分狰狞的戾气。 王墨安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又再接再厉。 “可惜我儿,就因为此女彻底毁了……” 他哭诉的话都还没说上两句,祁竹溪泛着凉意的目光陡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尚书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王驰做的那些腌臜事吧。” 王墨安面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祁竹溪轻飘飘地撂下了句话。 “临安县出现的那起大量少女失踪的案件,王驰参与了吧。” “轰隆”一声,王墨安心神巨震。 他“噗通”一声猛地跪在地上,“王爷明鉴,王驰从未做过……” “有没有做过你心知肚明,怎么,以为抹干净了痕迹就万事大吉了吗?” 祁竹溪打断了他的话,眸色压得极冷,“若不是为了揪出那案件的幕后凶手,你以为王驰能活多久?” 第32章 “王七七!你是当我死了吗?” 眼见王墨安瘫软在地,祁竹溪又幽幽地瞥了一眼刘棋。 后者像是被吓到的猫一样,浑身炸毛地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幸而林七言那边动静不小,将祁竹溪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 他手下的禁军都是军队里面选拔的精锐,血海厮杀出来的将士如蜂拥的蚁群一般三番四次地扑向林七言。 而后者手里面只有一根月杖,身后还跟着个啥也不能就只会嗷嗷兴奋直叫的萧羡,逼得林七言更是吃力。 不过好在祁竹溪没有让人下死手。 等一下!她都忘了还有附悲这回事了。 林七言计上心来,猛地踹翻一个禁军后抽了他的长刀。 众人还以为她要开始大杀四方了,却见下一秒,她猛地把长刀横在了自己脖颈上。 边上的刘棋看得嗤笑了一声,眸子先前的胆怯谨慎又被鄙夷重新替代。 自以为是的东西,还真以为摄政王把她当宝呢,都动手了还掂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蠢货! 刘棋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却在下一秒,猛地听到了一道夹杂着几分急切惊恐的厉声。 “住手!”祁竹溪指尖陷入掌心之中,额角青筋绷得直跳。 体内的附悲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的爱人受到半分危险。 暴动的子蛊逼的祁竹溪几乎崩溃,他死死咬着牙,一边惊惧地害怕林七言伤到自己,一边又因为情绪被他人所掌控,恨不得和林七言同归于尽。 而林七言拿捏的便是他这一点。 此时她微微昂着下颌看着祁竹溪,理直气壮的高声道:“给我匹马!” “……无耻之徒!”祁竹溪被她那副无赖模样气得心口疼。 偏偏林七言丝毫不管,她伸直脖子把刀又挪近了些,脸不红心不跳地乜着祁竹溪。 “快点啊,我可等不了多长时间,你再犹豫我就下手了啊,看你疼还是我疼。” 她这番操作简直称得上奇葩。 哪里有人绝境之下以自杀威胁敌人的! 萧羡那蠢蠢的表情收都收不住,他凑近林七言的耳边小声道:“老大,我觉得这可能不管用啊。” 经历了那畅快淋漓的马球赛和刚刚刺激至极的刀光剑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萧羡现在对林七言可是佩服得很。 以后跟着她混自己肯定也可以成为一个绝世大侠的,嘿嘿。 林七言也不在乎什么称谓,听到这话后压低声音回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那边的祁竹溪还真咬牙切齿地送上了一匹马,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现在的威胁方式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才接过缰绳,林七言便极快地上了马,萧羡非常自觉,眼巴巴地跟了上去。 林七言身体娇小,两人共乘一匹马时中间还隔着些距离。 但也看得祁竹溪目眦欲裂,“王七七!你是当我死了吗?” “王爷说什么话。”林七言眨了眨眼,“咱俩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祁竹溪表情骤然一顿,心头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直直冷到了四肢百骸。 的确,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也不可能会有任何关系!他所有的蠢态和失控不过都是附悲的影响罢了! 刚刚也是,那等妒夫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 一切的源头都是王七七,他一定要杀了她!! 林七言用脚后跟想也知道祁竹溪会跳脚成什么模样,偏偏她还继续火上浇油。 “待会不要追过来哟,我可是带着刀的,可以分分钟死给你看。” 众人:“……” 祁竹溪怒极反笑,“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 他狠话都还没有说完,林七言翻了个白眼便策马而去。 踢踏而起的灰尘似乎都在因为尴尬而小心翼翼地飘散。 旁边的长安简直一脸不忍直视。 他们王爷啊,这是遇到对手了。 他心中悠悠长叹,耳边陡然落了一道冷到极致的声音。 “那夜的刺客先不用动手,带到王府来。” 她不是利用附悲威胁他吗?那他为什么不能用那夜的女人来报复她? 虽然很恶心曾经被那个女人触碰过,但和报复王七七这件事比起来,所有事情都得往后稍一稍。 离开的林七言眼皮一跳,察觉到体内的附悲躁动了一瞬后又忽然沉寂了下来,她终于轻呼了一口气。 这种情绪跟着别人变化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对了。”林七言忽然想起来,微微后仰问着萧羡。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萧羡在人后仰过来时便绷紧了身体,此时鼻尖萦着一股青竹香,许是挨得近,他又从中嗅闻到了点点的栀子花香。 两者混杂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好闻。 直到林七言又开口问了一遍萧羡才回过神来,语不成句地急忙回道:“没……没事的,我会让人安排好的!” 话落两人正好来到了一处宽敞地界,因为是在林路上,倒也不见有什么人影。 林七言松了几口气,下了马后笑眯眯地看着萧羡。 后者被她盯得心脏狂跳,搅弄着手指拘谨的手足无措。 “怎……怎么了?”他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林七言指了指他腰间的香囊,“你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这个啊。”萧羡将香囊解了下来,解释道:“这是我娘在寒明寺给我求的平安福,怎么了吗?” “寒明寺?”林七言眸中情绪深邃了下去。 半路截了她的蜜糖,放进香囊后做成平安福到了萧小侯爷的手上。 背后那人究竟要做些什么?会是夜袭药王谷的那群人吗? 能够如此准确地捕获她的蜜糖,那说明那人一直在监视着她,却迟迟不动手,他在等什么? 思虑时林七言小心拆开了萧羡的香囊,最上面是一张朱砂写就的符纸,下面则是满满当当的香料。 腰间蛊盅里的食安颤动得更厉害了。 林七言将香料一点点扒开,果然瞧见了被细线裹成个粽子的蜜糖。 “咦?这是什么?”萧羡凑过来问道。 林七言将他的香囊细细封好还给他,动手解着时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的小宠。” “一只蚕蛹?” 话落,林七言正好将蜜糖给彻底解救了出来。 胖嘟嘟的熊蜂触角动得厉害,委屈巴巴地蹭着林七言的手心。 “是一只熊蜂,叫蜜糖。”林七言回道。 她将手中的缰绳塞到萧羡手中,“我就是找你拿回我的东西的,现在我有其他的事情,马给你,这里离着上京不远,你自己回去就好。” 萧羡一惊,“你要走啦?那我以后去哪里找你啊?” 林七言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有缘自会相见的。” “那你要快点回来呦,我还要跟你学武呢!” 萧羡踌躇了一下,而后鼓起勇气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声说道:“王七七!我以后要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大侠!” 走出好远的林七言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愁苦的小公子。 —— 寒明寺离着这边不远,林七言在路上买了匹马,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地。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点幕后黑手的影子,她再怎么说都要来看看。 却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无惑?” 第33章 他的神明自诸佛肩上而来。 她隐在暗处,瞧着那立于佛像之下的月白身影。 佛堂寂静,袅袅檀香缭绕其中,四面高铸的金身菩萨慈悲注目。 暖阳斜探,将这空旷的天地骤然撕裂成两半。 而在阴阳交界处,那被世人高高捧起的慈悲佛子漠然而空茫。 林七言眸中疑惑更甚。 听说他不是已经在前几日走马上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再陡然一联想到前次偶遇时的救命之恩,林七言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重。 却不待她细想下去,门外缓缓来了一个枯瘦且死气沉沉的老僧。 他年纪很大了,白须长眉,脊背微弓,一步一步挨近阴影之中的无惑。 却在十步之遥停下,而后”扑通“一声跪在无惑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慈安恭迎佛子!” 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似乎是兴奋到了极致。 无惑垂眸转身,俊美妖异的眉眼悲悯得和他身后的菩萨一模一样。 “把她的东西给我。” 慈安身体一颤,猛地抬头时愤恨的面部都有些狰狞,不过顷刻便被他压抑了下去。 他浑浊的眼睛中骤然发出异样的亮光,贪婪地盯着面前的无惑。 “慈安知晓,但佛子该明白,您已经很久没有赐予信徒福祉了。” 无惑压着的长眸空洞无光,如同深渊般幽骇寂静。 即使知道他们所说的“东西”大概率只是一个幌子。 可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占据所有她可能留过气息的东西。 藏匿于骨子里面的病态痴迷丝丝缕缕地挣扎出,可他面上依旧如同雪山冰莲般高不可攀。 林七言因为是背对着无惑躲于梁上的,所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心里面因为这般对话愈发疑惑。 谁的东西会对无惑这么重要?还有这个老和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她微微蹙着眉,便瞧见另一个肥胖臃肿的中年和尚捧着一个托盘进来。 林七言定睛看去,发现那托盘上竟然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那进来的胖和尚也跪在了无惑旁边,将托盘上的匕首高高捧起,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缓缓拿起匕首,在他人秃鹫般的贪婪注目下,无惑在手臂上狠狠拉了一个长而深的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滴答滴答的尽数落于地上。 林七言死死皱着眉,却忽然发现那刺鼻的血腥味下,似乎还蔓延着些许的荷花清香。 那两个和尚明显也闻到了,面上肌肉抽动得更厉害。 他们像是见到肉的鬣狗般猛地扑了上去,跪在那滩血面前如同野狗般疯狂舔舐。 那副丑态看得林七言一阵反胃,可无惑却习惯了般毫无反应。 他于阴影之中,诸佛之下,漠然而死寂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 血腥味逐渐浓重,连带着荷花清香也逸散得更远。 林七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动静,抬眸看去,她被见到的场景吓得鸡皮疙瘩骤起。 只见天光之下,佛堂门边逐渐探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身影。 他们背对着光,瞧不清表情,但那灼热发亮的眸子却异常清晰,诡异而寂静地缓缓挨近。 太荒唐了。 林七言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般,那种压抑绝望的荒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瞧着那群人逐渐挨近,林七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先不说她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无惑是实打实地救过她的。 在一切定论都还未有确切证据时,他便是她的救命恩人。 如此这般想着,林七言脚尖一点,踩着佛像的肩膀便轻巧地跃到了地上。 无惑听到异响回头,见到来人时瞳孔骤然缩紧,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的神明自诸佛肩上而来。 见面前这人呆呆愣愣的,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林七言朝着他安抚一笑,声音轻快明亮。 “莫怕,我带你走。” 白嫩柔软的小手牵住无惑的手腕,林七言将面前要拦住他们的两个和尚给一脚踹开。 因为是寻着角度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便异常令人毛骨悚然。 痛苦的哀嚎让众人愣了一下,林七言便趁着机会带着无惑往着外面狂奔,一路上颇有几分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气势。 因为忙着眼前的事情,是以她没有发现,被她牵着的无惑已经由先前的茫然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狂热。 这次是真的。 无惑细细感受着手腕上的触感,细腻的温度像是穿透皮肤,犹如火舌般直直燎到了他的心尖上。 一股无法抑制的颤栗自尾椎而起,直冲头皮。 这是他的七七,他的神明,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独占的……道。 无惑长眸之中的痴态被慈悲一点一点地重新掩了下去。 长风微微,林七言带着无惑一路逃往后山,此时季节正好,绵延的十里桃花开得艳丽而浪漫。 花瓣飘摇之际,林七言的青丝也被长风轻轻带起。 撩在无惑面上时,他颤着眼睫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含了进去…… 林七言一无所知,她瞧着差不多了才停下了步伐。 “大师,那是怎么回事呀?”她回头问道。 无惑眸光落在她胸前那几缕湿漉漉的发丝上,嗓音微哑。 “一群厉鬼罢了。” 知晓别人的事情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林七言点到及止。 她目光落到无惑被鲜血染湿的手臂上,动作麻利地抽出了挂在自己腰侧的小药包。 这是她自从上次被林若安算计中了媚毒后的习惯,去哪总会带着一些可以救急的东西。 “哎,要不是恰好我因为太饿来佛堂偷吃供果,你可就惨啦。” 林七言嘀咕着这话时,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无惑的手臂。 却发现除去那一道伤痕外,他的整只臂膀都是各种深深浅浅的疤痕,狰狞恐怖得像是一条条蜈蚣般。 林七言动作一顿,眉头皱得紧紧的。 无惑看得心神一颤,近乎于慌张地抽回了手。 吓到她了吗? 会因为这些讨厌他吗? 甚至……再把他丢下,然后又是九年的杳无音讯。 无惑惊慌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却死死克制着所有的不安。 “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林七言重新拉过了他的手。 两人坐在桃花林中,漫天芳菲之下,无惑听到她有些郁闷地说:“我就是有些生气。” 第34章 “国师大人,求您救救林家吧。” 无惑愣了一下。 “那群假和尚不会一直在威胁你吧。”林七言动作麻利地给无惑清理着伤口。 但因为被割得实在是太深了,甚至可以见到血肉之下的白骨,这种程度的伤口肯定是需要缝合的。 所以林七言开始找各种话题引开无惑的注意力。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谁动你我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她垂着眉眼飞快地动着手,气哼哼地说着那话时灵动的不可思议。 无惑压着长睫掩住眸底的灼热,只是极轻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偏偏林七言还依旧豪情万丈,义愤填膺,“大师,你可不能再这么慈悲下去了,我看那群人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把你整个人都啃了。” 她皱着一张脸,“他们不会以为你是金蝉转世的唐僧肉吧,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 “大概吧。”无惑盯着她,缓缓说道:“那些人是我入佛门之前的族亲。” “啊?”林七言猛地抬头,“族亲?” “嗯。”一向清冷悲悯的人展露了一丝讽意。 “他们送我入道,助我成佛,便是为了……” “……吃我血肉,得道永生。” 林七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又觉得这个故事莫名其妙地耳熟。 她好像听谁说过一遍。 无惑见她茫然震惊的神情时心底自嘲一笑。 他在期待什么呢?明明那个时候的他狼狈如野狗般,拽住她像是在拽住自己的命一样。 她该是厌弃自己的,一只恼人的笼中雀,的确是扔了比较好。 无惑面上的笑意浅淡疏离,又重新变回了被世人追捧着的清冷佛子。 林七言却被心里面某种呼之欲出的迷惘弄得心神不宁,但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弄得她抓心挠肺的难受。 恰在两人无言之时,陡然听见了一声惊呼。 “国师大人?!” 林羽书震惊地看着衣衫不整的无惑,再瞧见笑吟吟的林七言时,心中压抑许久的恨意尽数喷薄而出。 因为林家昨夜闹鬼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连请了三个大师都降伏不了那恶鬼。 所以走投无路之下,林白这才动了请国师的想法。 林羽书便主动请缨。 她把自己被扔出无惑院子的事情隐瞒得很好,又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到处宣扬自己和无惑关系甚好。 林白信了,才打听到无惑出了占星阁,便催着林羽书带着重金来请人。 结果到了之后根本见不到无惑,万般苦闷之下她才带着侍卫到桃花林里散心。 哪曾想却在这里见到这副场景。 林七言联想到昨晚的事情也能猜出个大概,此时她细致地将无惑衣服拉好。 再起身抬眸时,眉眼上的媚意荡漾开来。 “啧啧啧,林四小姐可真扫兴呢,你要是能迟些来……呵。”那语调婉转勾人,听的无惑脊背猛地绷紧。 林羽书却是险些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这个浪荡到不知羞耻的贱蹄子! 可想到自己的来意,林羽书简直是咬碎了牙齿才把所有嫉恨都给咽了下去。 她柔柔弱弱地看向无惑,哭得梨花带雨。 “国师大人,求您救救林家吧。” 无惑从始至终都不曾瞧过她一眼,但却因为林七言的目光被她夺走而嫉妒骤起。 他掩下眸底的幽骇,死死克制住心底的杀意。 而站在他前面的林七言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羽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低眉顺眼地开始哭哭啼啼。 “想我们林家广积善缘,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可我父亲那亡妻,却因为没享到荣华富贵而怀恨在心,在府内游荡了数十年,如今竟开始作恶起来,杀人无数,业障滔天。” 林羽书哭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她朝着无惑跪拜了一礼,情深意切的说道:“国师大人,我知晓您心中不喜于我,可请您念在我父亲不远万里去恭迎您的诚心,救救林家吧。” 如此这般深明大义,是个人听了都要感叹一句贤惠淑良。 林七言更是叹为观止,她知道林家不要脸,但还真没想到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看来那些教训是远远不够的。 她回头看向无惑,却发现他始终都是垂着眉眼的,似乎在发呆。 可实际上,无惑只是才刚刚移开目光罢了。 他根本没有听到林羽书在说些什么,满心满眼的都是希望林七言回头看看自己,不要总是将目光停留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大师,人家请你去捉鬼呢。”林七言巧笑嫣然,晃得无惑心神猛颤,连她说什么都没有听清,便痴痴地应了一声“嗯”。 林七言眉梢一挑,“既如此,那我也去见识见识吧。” 跪地的林羽书指尖狠狠陷入掌心之中,恨不得将这勾引人的贱人给食肉寝皮。 可碍于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再随意妄动。 是以顺从地抬起眉眼,柔地和小白花一样,善解人意道:“那就辛苦姐姐了。” 林七言目光扫过她的脸颊,笑眯眯地说:“不辛苦不辛苦。” 随即又接了一句:“你脸上用的什么膏药,我看效果挺好的呢。” 林羽书站起来后听到这话笑容狠狠地僵住了。 林七言假装看不见,路过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 这个贱人!! 肺都要被气炸的林羽书脸颊上的肉都在细细抽搐着,看得林七言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走在前面。 “走走走,让我去瞧瞧那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 后面的林羽书察觉到无惑靠近时,面上的表情又瞬间变了。 她眼含热泪,半是委屈半是风情地抬眼,却骤然撞进了一双空洞幽茫的眸子当中。 无惑沉寂的像是将死之人一样,诡异骇然的目光轻轻扫过了林羽书的肩膀。 那是被林七言碰过的地方…… 待人走得远远的,林羽书才陡然回过神来,额头冒出一阵虚汗。 那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佛门至尊会有的。 倒如同阿修罗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狰狞嗜血的像是怪物一样。 第35章 这个该死的丧门星!! 因为亲眼看到了佛堂荒诞的那一幕,林七言心中对无惑的族亲很是怀疑。 尤其是在向无惑旁敲侧击得到他们到寒明寺的时间后,她心中的怀疑又深了一层。 且不说他们突然出现的时间和蜜糖失踪的时间吻合,更何况他们那癫狂的模样似乎能为长生做出任何事。 而且曾经有一段时间的确有个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药王谷谷主能够返老还童,永葆青春。 引得一大批人对药王谷趋之若鹜,不过后来林七言才知道,那都是她四师兄苏南星散布的。 借机来卖美颜丹,大赚特赚了一笔,但也被她师父大罚特罚了一顿。 如此算下来,这谢家动机和时间似乎都能对上。 所以林七言才会那么爽快的跟着林羽书回林家。 因为无惑也会去,而她想要更深入了解他的族亲谢家的话,明显从他这里更好入手。 再者,她承了无惑的救命之恩,若是能为他除了这些蝇营狗苟,想必他也能舒心一二吧。 思绪转了一圈,林七言正要上马车的时候非常自觉地去了女眷的那一辆。 毕竟无惑是个出家人,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需要顾及他的名声的。 不过因为林家没有预料到会有另一个女眷跟着无惑回去,所以林七言只得和林羽书同乘一辆了。 待她上了马车坐了许久,林羽书才慢吞吞的挪了上来。 她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被狠狠吓到了般。 林七言挑眉暗笑,上次被打的那几个巴掌阴影有那么大吗?不过是又提了一两句便被吓成这样? “你到底是谁?”待马车走了没一会儿,林羽书忽然面色阴冷地盯着她,问道:“你是人是妖?” 原本林羽书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自从林家闹鬼以来,种种诡异让她逐渐动摇。 更不要说如今慈悲清冷的至高佛子竟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无惑必定是被面前这个女狐狸精给迷惑了心智!!她要救他! 靠近里面的林七言听闻这话后,像是被揭穿了什么真相般瞪大了眼睛捂住嘴,不可置信地说道:“天呐!你怎么会知道,我隐瞒的那么好!” 林羽书和旁边的贴身丫鬟被吓得脸色猛地煞白了下去,可在看到林七言戏谑的笑容后又尽数转化为愤怒。 “你撒谎!” “怎么会?”林七言娇柔做作地说道:“不是妹妹问我的吗?我就说说实话罢了,怎么还成撒谎了呢?” “怎么……”她的声音忽然阴冷下来,唇边笑意魅意无边,眼角眉梢却尽是贪婪的血腥意味。 放轻语调,她幽幽说道:“莫不是要亲眼看着我剖开你们的胸膛,生吞你们的心脏……” “啊!!”林七言话都还没说完呢,那边的主仆二人便克制不住地惊恐尖叫了一声。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各种侍卫小厮在外焦急不已。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林羽书几乎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来不及说话便见林七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给我的好妹妹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嘛,那么紧张干什么?” 林羽书也终于缓过神来,屈辱和羞恼几乎让她咬牙切齿地朝着外面吼。 “继续走!”她倒要看看,回林家见了那恶鬼后,这女人还会不会如此猖狂。 若是能在无惑面前被吓得屁滚尿流那就更大快人心了! 抱着这种心思,林羽书可算快熬到了尚书府。 不过马车还未停下来时外面便是一阵吵嚷声,其中夹杂着的种种惊呼莫名让林七言眼皮一跳。 “听说这就是林家三小姐,被她娘怨气附身,现在都不大正常呢。” “哎!这大宅子肮脏事多了去了,昨日这三小姐爬到府门屋顶上声泪俱下的唱诉,那曲调啊,哀转久绝,字字泣血,令人听了肝肠寸断啊。” “哎哎哎,你们瞧,她又上去了,嘿,你别说,虽说这林三小姐长得寒碜磕巴,可这嗓子却是顶好的呢。” 众人第一次见到被鬼附身的人,一时之间皆是又惊恐又好奇,围堵在林家门口任怎么驱赶都不离开。 导致林七言好不容易瞧清面前的场景时,眼睛都被丑得不敢睁开。 只见高高的屋脊上一个穿着花衣裳的黑脸麻子捏着兰花指,哀怨地唱道:“林郎哟~负心汉哟~趁我有孕呦~外面养小妾呦~拿着我的钱呦升官发财呦~嘿~” 这是什么鬼?! 林七言惊悚地后退一步,却恰好撞进了一个怀抱之中。 她回头时才发现无惑将她周围的人群都给隔开了,护着她不受旁人半点的触碰。 她愣了一下,随后眉眼一弯道了声谢。 不待无惑回答,那边便忽然传来了一声哀嚎。 林七言目光重新被吸引了过去,是以错过了无惑在一瞬间炙热的情绪。 那边林白被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在仰头时还得伸手扶住自己的帽子,毕竟他的头发现在仅仅是冒了短短的一层罢了。 他不断命人爬上屋顶想要将“林七言”给拽下来,但奈何人上去一个被踹下一个。 眼见人围得越来越多,林白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丢脸都丢到四海八方了!!这个该死的丧门星!!自她回来之后没有一件好事!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匆匆而来,喜色道:“大人,来了!国师来了!!” 林白大喜,被宋雅扶着急急往着外面去。 不过是一个游荡的残魂罢了,竟敢如此羞辱他林白。 他必定要让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心里面怨毒地想着,他面上却是一片苦痛,扑在无惑面前哭诉道:“国师,求您救救我一家老小吧。” “亡妻因病去世,却不知何故,一直停留于世间不愿离去,迫害无辜,造孽颇多,如今整个林家上下都苦不堪言,如履薄冰啊!” 林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得旁边百姓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倒是无惑,始终清冷如霜,让那几分慈悲都有了些许高不可攀的味道。 见他一时没说话,林七言便忽然站了出来,笑道:“我来帮你们驱鬼,如何?” 第36章 王七七?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林白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林羽书便扬高声音道:“我也觉得此事非王姐姐不可,你一直坚持不懈地跟在国师大人身边,想必定是懂得一些术法的吧。” 在来时林羽书听到了林七言向别人介绍的名字。 王七七?呵,一个烂大街的贱名罢了,一股子勾栏味,谁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不是好逞强吗?那她便给她这个机会,莫要被那恶鬼给吞吃殆尽了才是! 林羽书那话一出,众人落在林七言身上的目光便带了些别的意味。 国师大人本就是佛家子弟,遁入空门不入红尘,这女人还恬不知耻地继续跟着,明显是不怀好意。 无惑自是察觉到了那些目光,心底翻涌而起的杀意哪里有半分慈悲。 “自然。”一道娇俏肆意的声音骤然拉回了他的心神。 再抬眸看去,便见那明艳灵动的人儿张口便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本是茅山王家三十三代传人,驱魔降妖自是不在话下。” “茅山王家?” “对,就是那个在古时驱龙降雨,助人皇逼退冥间十万鬼众的茅山王家。” 那些大周子民耳熟能详的故事众人自然不陌生,但那些被当成传说一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林白更是,若不是看在无惑的面上,他早就对这个神棍破口大骂了。 “这位姑娘,这是关乎于我林家生死的事情,可不是你能用来玩笑的。” “她没有开玩笑。”一直未曾说话的无惑淡淡开口道:“这位的确是我占星阁的人,也是茅山的三十三代传人王七七。” 他将目光幽幽转向林羽书,缓声道:“并不是像这位施主说的那样,若是硬要说,那应是贫僧缠着她才对。” 众人被他这番话砸得一愣。 什么人可以让堂堂无量佛子苦苦追逐呢?那必定是怀有大智慧的隐世之才啊! 莫非这人真是茅山王家? 旁边的林羽书被无惑这番话堵得脸色涨红,心中幽怨不已。 无惑必定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了,才会如此执迷不悟。 堂堂佛子怎么能堕落于情爱呢?她绝对不会允许! 林羽书那些压抑扭曲的恨意即使林七言不去看也能猜出一两分。 不过就是一个蠢毒的人罢了,还不值得她去多废心思。 但让她觉得意外的,还是无惑竟然出口帮她圆了这个谎。 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吗? 她心中正好笑无惑这和尚当得灵活,便听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哭号。 众人目光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 就见那花衣裳的黑脸麻子忽然扭曲了身体,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众人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叫喊。 “杀……杀尽天下负心汉……” “林白……我要……杀……杀……”嘶哑怪异的低吼断断续续,不过瞬间又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替换了下去。 “不!不!娘亲,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言儿,是娘对不起你……” “不是的,娘亲没有对不起我,我活得很好的,虽然吃的残羹剩饭,穿的粗布麻衣,但能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就满足了呜呜呜。” 眼见苏南星演得越来越起劲,林七言额角青筋直跳。 她长呼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有模有样地摆了一个手势后朝着苏南星吼道:“孽畜!还不速速离去!” 屋檐上的“林七言”骤然僵住了身子,然后忽然像是发疯一样狂扭了几下。 “啊啊啊啊啊何方神圣?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法力?” 众人一惊,尤其是林家上下,纷纷将惊骇的视线移向林七言。 后者屹然不动,一副高人风范,肃声说道:“茅山王氏传人在此。” “什么?”“林七言”惊恐得按住心脏,后退一步大骇,竟是只听了个名号便被吓了从屋顶上掉下来。 “砰”的一声,砸得众人心头一颤时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些怪异感。 而眸中从始至终都藏着宠溺意味的无惑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七言”。 七七和林家三小姐认识? 林七言也觉得演的有些用力过度了,便朝着苏南星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你演的太假了! ——这不是为了体现你的强大吗。 ——……换个体现方式。 ——得嘞! 只见那高高摔下来的三小姐半点不见伤痕,在地上扭动了一下便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面色骤变,忽然吸了一口冷气尽数往着无惑身后挤着站。 一瞬间,林七言周围便空出了一大片来。 站在众人对面的“林七言”怪笑了一声,猛地扑过来时快得几乎只剩残影。 即使知道这是假的,无惑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紧了一瞬。 在他忍不住要动手时,便见林七言忽然拎出一张符纸,摇晃了两下便凭空起了火,瞧得众人更是惊呼了一声。 “急急如律令!去!”符纸飞出去时发丝粗细的小火虫便扇着小翅膀飞向“林七言”。 不过是才沾了上去,丁点火星便骤然吞噬了“林七言”整个人。 熊熊烈火燃烧之时,惨烈的哀嚎听得众人鸡皮疙瘩骤起。 一时之间简直对林七言顶礼膜拜,就连林羽书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似乎久久不愿相信一般。 可实际上那哪里是火,不过是蛊虫灰飞烟灭时的最后余烬罢了。 无惑是见过的,当年七七将他从谢家祭坛上救出来时便是用的这个方法。 当时雷云翻滚,众生如恶鬼,将他高高奉于祭坛上如同跪拜诸佛般虔诚。 可他们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在血肉被一块块剥离时,那个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小奶团子从天而降。 她放出了漫天大火,燃尽肮脏,在冲天的热烈之下,她如同神明般救他于地狱。 往后余生,他便成了那个跪伏于她脚下,虔诚而贪得无厌的信徒。 待无惑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时,那边的“林七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身上的火光渐渐熄灭殆尽,在一片死寂中,“她”猛地颤了一下脊背。 再抬眼时,眸中尽是怯懦的迷茫。 “娘亲走了?” 这话让林白大喜,看着林七言的眸光热切的不得了。 “大师,那怨灵灰飞烟灭了吗?” 林七言故作沉思,严肃的点了下头。 在林白还来不及高兴时,她又幽幽补了一句:“贵府残留的怨气依旧不可小觑呀。” “啊?那要怎么办?” 林七言眸底划过恶劣的笑意。 “莫怕,山人自有妙计,我自会保你林府上下和乐安康,富贵永享的。” 第37章 师父,你生气啦? 林白面上的贪欲一闪而过,不过瞬间又装起了文人的淡泊明志。 “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盼一家老小能够健康平安便好。” 林七言唇边笑意更浓,“林尚书当真是宅心仁厚啊,既如此,我更是要竭尽所能了。” 话落,她忽然伸出手,咬破指尖后用鲜血画了一张符纸。 再放手时,鲜血造就的纹路骤然亮起火光,趁风飘到了林宅上方。 众人再次惊呼,却不待这阵惊讶平息,便又忽然听到一群尖戾的鸟鸣。 吵嚷庞杂,浑厚悠远,像是从远古而来一般。 “天呐!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恰逢闲阳西沉,蜂拥而来的乌鸦遮天蔽日。 于落日之下飞来时,像是拖曳着火光从天而降的神鸟一般。 它们围聚俯冲向正中间的符纸,燃烧着的纸张被骤然冲散。 火花消弭,鸦群又轰然上升,在林府上空盘旋了三两圈之后才悠悠离去。 一片寂静之下,林七言端着高人风范朝着目瞪口呆的林家众人说道:“邪气退散,还需辅以人力才行。” 此时的林白简直对林七言佩服的五体投地,姿态拿捏得更尊敬。 “大师您说,我一定照做!” 林七言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理直气壮地指了指“林七言”。 “林三小姐是李氏的血亲,唯有她可以镇住她的余怨,而贵府坐北朝南,正北方位阳气最盛,让林三小姐居于此处是最好的。” 林白一寻思,这北院是整个府邸最好的地儿了,平日都是他在住的,现在让出去怪膈应的。 林七言自然知晓,她就是要戳着林白的肺管子让他难受。 “我掐指一算,李氏的怨气因林大人和林夫人而起,所以每日必须由二人带着子女朝着正北方向三叩九拜,每日焚香沐浴时还应忌荤忌喜三年,为李氏超度。” 林白想到那疯婆娘的模样,一咬牙也应了下来。 林七言心下瘪着坏,一股脑地胡编乱造了许多忌讳。 无惑始终站在她身后,时不时帮上一两句,让林白更是深信不疑。 待两人一同端着风范离开林家之后,林七言在马车里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你为什么告诉他大蒜驱邪,让他每天早晚生吃一把大蒜啊哈哈哈哈太坏了。” 无惑听着她的笑声也不由自主地弯了眉眼,“你很讨厌林家。” 林七言笑得欢快,没听清无惑的话,以为他是在问她,便好笑地回道:“对啊。” “悄悄告诉你,他的头发胡子眉毛其实都是我剃的,怎么样,手艺好吧?”她得意地挑了挑眉。 无惑使劲压着嘴角的弧度才勉强维持住了佛子的那份清冷慈悲,垂眸带着浓浓的笑意回道:“嗯。” 这话才落,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了。 林七言和无惑同时抬头,周遭死寂沉冷,连虫鸣鸟啼的声音都陡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诡异的危险感才袭向心头,林七言腰间的蛊盅便忽然震动起来。 她瞪大眼睛猛地推开了窗户,便见圆月之下的那抹青色身影挺拔如竹,颀长优雅。 他微薄的唇瓣浅浅勾着,婆娑的树影掩了那俊美浓艳的眉眼,缓缓开口道:“小九,该回家了。” “师父?”林七言眼眸一亮,开心的蹦跶了一下,回头朝着无惑笑:“我师父来啦,我得回家了,以后再来找你玩呀。” 经历今天的事情,她下次问谢家的事情,应该就算不上唐突了吧。 林七言挠了挠头,准备回去问问容隐。 从始至终,无惑眉眼之间的情绪都是安静而温和的,轻轻应了一声后便瞧着林七言下了马车。 耳边车轮声再次悠悠而起,那欢快的声音逐渐远去,像是拖曳着他唯一的生气尽数消弭般。 许久,无惑才松开了搭在膝上的长指,艳红的鲜血一滴又一滴的砸在地上。 他像是感受不到般,垂着长睫缓缓裂开了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七七对他别有所图,他马上就可以再见到她的,急不得……急不得…… 另一边,林七言像是儿时般被容隐牵着,一步一步踩在月光之下。 “师父,你生气啦?”林七言凑过去瞧容隐的神色。 一向温润雅致的人此时罕见的带了些冷意,甚至再细闻之时,那青竹香之下竟隐隐带着些血气。 林七言一惊,“师父你是不是又毒发了?” 容隐步伐微顿,随后轻叹,“并未,只是处理了几只不听话的虫子而已。” “不听话的虫子?”林七言疑惑。 可容隐罕见的没有跟她解释,反而问道:“今日去哪了?” 林七言心中一紧,挑挑拣拣地和容隐说了一些事。 话落她又微微蹙着眉问容隐:“师父,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呀?我怎么记得我小时候有个小尾巴来着。” 容隐长睫颤了一下,缓缓回道:“是有一个小朋友很喜欢跟着你。” “小朋友?我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是玩了一两日而已,你不记得很正常。” 林七言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呢。” ——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 沉冷森严的书房飘逸着几丝浅淡的血腥味,上位的祁竹溪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歪头微微倚在长指间。 他抑制不住地浅浅勾着唇角,心中的欢喜迟迟不散。 王七七做了什么?高兴成这样?是因为和萧羡玩的太开心了吗? 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祁竹溪猛地抿直了唇瓣,脸色黑沉了下去,把下面被五花大绑的赵小小吓得更是一哆嗦。 她一月前中了算计,不得已才和一个酒鬼云雨了一番。 但是余毒仍有,毒发时会有一股栀子花香,同样可以让闻到的人陷入情欲。 本以为自己要花费许多心思去解决,但谁曾想这大周最尊贵的男人竟然遭遇了采花贼。 还认错了人,把她当作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但看如今自己没有被杀,上位的人在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心情似乎还很好,赵小小便起了些别的心思。 摄政王身边从未有过女人,或许尝过那等极乐便对他的第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了。 这不是天上掉的大饼吗?若是自己承了这个罪,说不定便是日后的摄政王王妃。 她越想越兴奋,先前的恐惧渐渐淡去,媚眼如丝地抬眸:“王爷?” 第38章 怨气满满的妒夫 祁竹溪闻声抬眸,幽骇的目光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赵小小。 “拖下去。”看着碍眼的很。 若不是要用她气一气王七七那个女人,他早就把她千刀万剐了。 旁边的长安应声,表情一如既往的正经,可祁竹溪瞥了他两眼,忽然冷声道:“怎么?觉得本王幼稚?” 长安猛地瞪大眼睛,飞快地摇头,“属下不敢。” 只是觉得您此刻像是个怨气满满的妒夫罢了。 后面的话长安哪敢说出口,动作麻利地塞住赵小小的嘴便将之拖了下去。 祁竹溪冷哼了一声,垂眸瞧着眼前的密信。 上面说厉王府长子祁旭峰在出事前一晚外出,回来时却被江遇以着牵连叛国罪的名头直接押进了昭狱。 中间种种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再加之他因为附悲追到厉王府,寻了一夜却找不到任何有关于王七七的踪迹。 那他们抹除的,是王七七的存在吗? 之后他又因为莫息被劫,方向随之误导,以为是“他”再次卷土重来。 可如今看来并不是。 这其中,江遇撒了谎,厉王府的尸体同样撒了谎。 祁竹溪眸色渐渐幽深。 有人在当鬼。 —— 林七言回去之后被容隐小罚了一番,因为她私自击鞠的事情。 容隐一向反对林七言玩这个东西,他觉得太危险了。 但林七言在容隐面前又是个撒娇精,后者对她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最后那抄写的惩罚竟落到了容隐自己头上。 他轻叹一声,捏着毛笔的长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而罪魁祸首此时却伏在他的膝头睡得香甜。 容隐宠溺地勾了勾唇,指尖轻轻地拂开林七言的发丝,额头上的那块小疤痕便彻底露了出来。 “小九长大了,有了许多自己的秘密,对吗?”他喃喃自语,眸光晦暗,隐约透着几分彻骨的血气。 林七言一无所知,在容隐面前的她极为放松,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彼时找药的叶渡也回来了,林七言心下放心了些许。 有她二师兄在,师父应该可以被照顾的很好。 是以她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到处去寻寒毒血的下落。 寻了半日后,寒毒血没什么踪迹,倒是听了许多祁竹溪的事情。 说是摄政王府新抬入了个姑娘,貌比天仙,姿容甚美。 摄政王日夜留宿,极尽宠爱,把上京的贵女们气得咬牙切齿,纷纷好奇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她们的梦中人。 但无人可知那女人的具体消息,只待明日的朝祭一睹真容。 “朝祭?”林七言啃着个苹果疑惑道:“那是什么?” 抹着桌子的小二头也不抬的回道:“朝祭啊,就是十年一次的国礼,这个时候呀,小国来朝,大国来贺,热闹的嘞。” 怪不得这几日上京明显拥挤了很多。 林七言一直忙着各种事情,都没注意到这番盛事。 正在她思索着如何继续找寒毒血的时候,另一头吃酒的人红着脸涨着脖子的笑道:“啧,这朝祭时北魏也会来吧。” “自然。”有人接话:“当年败于十五岁的摄政王殿下,还把自己的七皇子送到大周当质子,堪称是北魏有史以来的奇耻大辱啊。” “哈哈哈哈摄政王殿下威武!” “还听说那七皇子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常年裹着大氅,深居简出,甚少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任他相貌如何,不还是一个任人摆布欺辱的废物?” 后边的话越发难堪起来,甚至荤话连篇,林七言压着眼睫,临走时将果核狠狠地砸向了说话最难听的那个酒鬼。 待人仰马翻后反应过来再咒骂连篇时,林七言早就逃之夭夭了。 她心里面回忆着那几人的话,对这个北魏质子留了个心眼。 常年病弱且极度惧寒,两者都是寒毒引起的最基本症状。 即使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走投无路的林七言没有选择,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抓住任何可能。 毕竟祁竹溪都找到新欢了,她再凑上去不是贱得慌吗? 虽然知道在附悲的作用下,祁竹溪不可能会做出任何背叛母蛊的事情,可她还是郁闷的慌。 那是他原本的心上人吗?林七言不由自主的想。 在附悲的作用下,那种醋意被放大到了极致。 “老大?!”一道惊喜的声音陡然拉回了林七言的思绪。 她猛地拍了一下脑门,真是的,他俩本来就毫无关系,他有心上人又如何,待解了附悲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生大概都不会见面。 一切都是因为附悲的影响罢了。 林七言深吸了一口气,回头便见萧羡撒欢一样朝着她狂奔而来,那憨厚的笑容像是见到主人的傻狗一样。 “哈哈哈打人打得那么准,我就知道一定会是你。”萧羡得意洋洋的挑眉,“你今日要干什么呀,带我一个呗。” 林七言好笑的转头,慢悠悠的走着,不带任何希望地问道:“我要找一种叫寒毒的毒药,你知道这种东西吗?” “知道啊。” 林七言猛地回头,“你知道?” 萧羡眨巴着眼睛,“这东西摄政王就有呀,听说经常被用来做刑讯手段呢。” “那就是说摄政王王府就有中寒毒的人?” “应该有吧。”萧羡不确定的说着,他也只是无意间听他爹提过一嘴而已。 林七言听到这话后脚步一转,直直奔着摄政王王府而去。 她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萧羡好不容易遇到林七言,可劲地粘着人,也跟着她屁颠屁颠的摸到了摄政王王府周围。 两人自以为行迹隐蔽,实则祁竹溪早就在等人了。 他扔开手上沾了墨的废纸,无波无澜道:“不用管她。” 呵,不是口口声声说没什么关系吗?他不过才稍稍一激,人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那待会好戏上场的时候,王七七,你会因为我而难过吗? 第39章 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许是因为明日便是盛大的朝祭,所以摄政王府守卫比平日要松懈的多。 而林七言因为要顾及着萧羡这个硬黏上来的拖油瓶,一番兵荒马乱之下竟没来得及发现什么异常。 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祁竹溪却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玉盏。 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他袖袍一甩,径直朝着赵小小的院落而去。 此时的林七言正咬牙切齿地瞪着萧羡,压低声音说道:“你给我跳下来!” 借着树叶遮挡,蹲在墙头的萧羡怕得眼冒泪花,手摇脚抖,怂兮兮的朝着林七言说道:“我……我怕高。” “我在下面接住你,跳!” 萧羡看了看林七言的小身板,咬着牙闭眼像是赴死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只是准备给他借个力的林七言:“……” “砰”的一声,萧羡实实在在地砸在了林七言身上。 躲在暗处的长安:“……” 他现在要是一动不动会不会显得很假? 思索再三,他还是让人弄出了点动静。 眼睁睁的瞧着那两人悉悉索索地爬起来,揉着腰瘸着腿逃之夭夭后长安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到他们王爷吩咐的事情,长安又苦哈哈的将人不动声色地围堵向荣园。 林七言中途是发现了一些异常,却不待她细思的时候,萧羡又一惊一乍地打断了她。 “太刺激了老大!我们现在是来做刺客的吗?”萧羡猫着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七言。 后者皮笑肉不笑地回头看着他,“想不开来受苦的而已。” “啊?萧羡没反应过来。 林七言叹气一声,拍了拍萧羡的肩膀后大剌剌的走了出去。 “哎小心被人发现。”萧羡一急。 谁知林七言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我们早就被发现了笨蛋,我就说为什么守卫这么松懈,原来在玩守株待兔这套戏码。” 林七言瞧着面前花团锦簇,雅致清幽的园子,一时不清楚祁竹溪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她也是,被萧羡一缠,都忘记了祁竹溪也是在渴望解决附悲这件事的。 甚至他巴不得早日和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没有情感束缚后立马将她千刀万剐。 是以直接找上来他自然不会拒绝。 林七言压下心底由附悲带来的负面情绪,堂而皇之的带着萧羡进了荣园。 两人不过才走了几步路,便听到了一声娇笑。 “王爷可莫要这般打趣奴家。” 打趣?呵,原来祁竹溪还会这个呀。 林七言浅浅勾着笑意,眸中却漆黑如渊,转过拐角,便见亭中一坐一站的两人。 男人俊美挺拔,一袭墨袍冷冽如霜。 向来淡漠矜傲的眉眼此时却挂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温温柔柔地看着身旁为他斟茶的女人。 原来祁竹溪是会笑的呀,只是不会对她而已。 后边的萧羡没什么眼力劲,像条快乐且没有任何烦恼的大狗狗一样,开心地朝着亭内两人打招呼。 “王爷,冒昧叨扰啦,王七七找您有事。” 那边两人的视线同时看了过来,便让林七言彻底瞧清了那女人的模样。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五官稠丽明艳,身段更是娇媚窈窕。 而且很明显的便能看出来,这个女人是知人事的。 祁竹溪碰了她。 明了这个事实的那一瞬间,林七言的心头像是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般,直直冻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附悲母蛊开始流窜暴动,林七言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如溃堤般尽数蜂拥而出。 但她的理智却是割裂的清醒。 她和祁竹溪本就是因为意外而绑定在一起的,说不定在此之前他便已有了心上人。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去自取其辱的无理取闹。 林七言是极为骄傲的一个人,绝对做不到低三下四的去夺宠。 如今只是想到自己曾经碰过祁竹溪她便觉得恶心的难受,不是嫌弃祁竹溪不干净。 只是平白觉得自己破坏了人家夫妻和睦,无形之中当了个外室…… 林七言的骄傲第一次被这么摧折,向来被捧在手心里面疼爱的人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红了眼眶。 可她还是倔强的挺直着脊背,眼里的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我需要寒毒血。” 沙哑的颤音像是刀子般扎在祁竹溪心脏上,在快要心软时却又瞥到了林七言身旁神情关切的萧羡。 他讽刺的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 旁边的赵小小眸底隐含轻蔑,先前才见到林七言的时候还心神一紧。 如今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嘛。 她在心中嘲讽一笑,面上却挂着几分怜惜地看着林七言。 “抱歉,我们家王爷就是这么个性子,你莫要太过于在意。” 林七言却不看她,只是简短地说道:“解决附悲需要寒毒血。” 解决附悲?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和你新捡的狗双宿双飞了?” 祁竹溪一方面被子蛊影响疯狂嫉妒着萧羡,另一方面被母蛊的情绪刺激得心神俱颤。 两者相互撕扯拉锯之下,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林七言时讥讽道:“如今攀上另一个好拿捏的男人,我就可有可无了,是吗?” 这般捻酸吃醋的话若是再听不出异样的话赵小小算白混了。 她心底惊骇,看着那原本清冷淡漠的人此时脖颈绷起青筋,朝着他面前的女人近乎于崩溃地吼道:“王七七,你三番四次地折辱我,如今还要像扔垃圾一样扔掉我吗?!” “啪!”一声脆响,惊得赵小小和萧羡猛地瞪大了眼睛。 林七言却像是看不到旁人的震惊一样,眼睫沾泪,面上却冷漠平静至极。 她淡淡地看着脸上留着红印微微出神的祁竹溪,冷声道:“清醒了吗?” 后者偏着头没有答话,林七言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寒毒血可以避免情欲的爆发,到时候只用交换血液就够了。” 血液也是体液,按道理来说应该也可以。 可祁竹溪却迟迟不答话,林七言抬眸,却恰好撞进了祁竹溪翻涌着狂戾的眸子当中。 他忽然诡异地裂开笑,猛地逼近林七言掐住她的后脖颈。 两者鼻尖相触,呼吸相交时,祁竹溪宛如对情人呢喃般低声在林七言耳边说道:“嫌弃我脏,嗯?还是要为你的新欢守身如玉?” “我偏不会如你所愿!王七七,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你也休想要摆脱我!” 第40章 三十二岁的糟老头子 萧羡怎么出的摄政王王府都不知道。 从那大周上下公认的阎罗被王七七当众甩了一巴掌后,他就开始懵圈了。 眼睁睁地看着摄政王撕心裂肺的指责最后变成了近乎于哀求的服软,可林七言始终流着泪不发一言。 两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似乎一面理智至极,另一面又恨不得将彼此揉入骨血中才会罢休一样。 直到林七言的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的僵持。 她对祁竹溪说:“你我都有各自的心上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祁竹溪脊背狠狠一僵,便又听林七言添了一句:“等你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那平静至极的语调比歇斯底里的争吵更让祁竹溪害怕。 可他用为数不多的骄傲拉住了岌岌可危的理智。 一切不过是附悲在作祟罢了。 直到林七言离开,祁竹溪都未发一言。 赵小小踌躇着接近,小声地叫道:“王爷……” “滚。”死寂如水的语气让赵小小脸色猛地煞白了下去。 她跪伏在地上不再敢去自作聪明。 长安瞥了一眼祁竹溪脸侧的巴掌印,垂下头跟上时却在余光中瞥到了祁竹溪脱了外袍丢在地上。 “拿去烧了。” 长安捡起来,一股浅淡的胭脂香便悠悠萦绕在他的鼻尖处。 怪不得。 —— 林七言直到回去情绪都还没缓过来,一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面哭的委屈又小心。 “吱呀。”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不一会儿,一件溢着青竹香的外袍便缓缓地将林七言整个人都轻轻包了起来。 无声之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 林七言心里面压抑着的难过如高山倾塌,转头埋入容隐怀中哭得更彻底。 直到将情绪都发泄殆尽,林七言才可怜兮兮的抬头,便见容隐始终温和如初。 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丝,压着长睫温柔的问道:“小九怎么了?” 林七言自然不会说实话,红着眼眶眉飞色舞的编了一段感人的小故事。 容隐却听得轻笑了一声,被温润之下掩盖的狰狞恶欲险些破土而出。 手背青筋微微绷起,他最后也不过是轻叹。 “小九长大了,有了很多自己的小秘密,对吗?” 林七言张了张嘴,最后耷拉了下去,自责的小声说道:“抱歉,师父。” 她还是没有说。 容隐没有逼她,温柔地揉了揉林七言的脑袋后安慰道:“小九不用道歉,我只是担心你受了欺负。我们不想说便不说了,好吗?” 林七言瘪着嘴重新埋入容隐怀中,哼哼唧唧的撒娇。 “师父,你怎么这么好啊。” 容隐笑道:“你可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当然要万分小心了。” 林七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才不是糟老头子呢。” “三十二岁也不算吗?” 林七言沉吟了一会儿,娇娇软软的哼道:“那就算一个帅气的糟老头子吧。” 容隐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便被门外的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那急促的节奏一听便是苏南星的,他怎么会来这儿了。 林七言抬头,容隐便先起身去开门了。 “快救大命!”苏南星一溜烟跑了进来,惊恐地扒着脸说道:“我青州的生意被人抢了!!” 这下连林七言也惊了。 谁能从这个铁公鸡身上拔毛? 林七言瞪着眼睛看向苏南星,后者卸了易容的一张脸生得幼态可爱。 再加之那和林七言差不多的身量,让这个二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般。 他幼年的经历林七言一直不清楚,只是知道,现在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四师兄,其实吃了很多苦。 甚至因为某种原因,外貌和身高一直维持在了十四岁的模样。 而且他对着钱有着一种近于病态的不安感,如今听到有人砸自己的锅,简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 “小九,林家你找扶卿帮你顶吧,我得立马去看看是哪个龟孙在抢我的饭碗!” 话都还没有说完,苏南星又风风火火骂骂咧咧地冲了出去。 在后面来的扶卿冒出了个头眯眼笑,拉长声音和林七言打招呼:“小九~有没有想我呀~” 林七言:“……” 算了,还是她回去吧。 恰好明日便是朝祭,各国使者来贺朝时,宫内外的戒备程度肯定不言而喻。 而且祁竹溪那边又没有个寒毒血的准信。 倒不如借着林家三小姐的身份进宫一趟,瞧瞧那北魏七皇子到底是不是身负寒毒。 打定主意的林七言立即便回了林府。 这次因为盛事浩大,大臣只得携正妻以及嫡子嫡女一同前往。 林家嫡子林云鹤因为祠堂火灾一事,现在都还卧床神志不清,而嫡女则本是林若安。 可如今上京谁不知道林若安是抱错的,那按理说该带林七言的。 但想一想那张黑脸麻子,林白简直是被恶心得吃不下饭。 宋雅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出着主意。 “府里面才出了那些事情,若不带她入宫,恐会落人口实。要不就让她遮一遮那面貌,不要抬头惊扰到贵人就好。” “那若安怎么办呢?”林白冷声道:“她才是我们林府的面子,再者这次朝祭摄政王必定也会出席,怎么能让若安放过这个机会呢?” “那便一起带着呗。” 宋雅分析得头头是道。 “大人您想想,咱们把亲女儿给接回来还不忘亏待养女,这面子上过得去。再者,若是有了林七言衬托,不是更能彰显若安的才情嘛。” 林白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那个道理。 虽然林若安现在腿脚稍有不便,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作为上京唯一一个被摄政王青睐过的贵女,她可是他往上爬的好杆子啊。 第41章 他找到他的小狐狸了 不出林七言所料,林白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决定带着她进宫。 因为朝祭是十年一遇的大事,白日里百官需要和各国来使走上许多祭祀流程,外加商议国家贸易来往及合作。 落日之后才是夜宴开始的时间。 能聚集在这种场合上的,无一不是家底丰厚,位高权重的贵女和世家子弟。 所以这也是一个极佳的相看场所,女人卯足了劲的争奇斗艳,男人也如开屏的孔雀般尽情展露着才情。 一片群芳吐艳之中,穿着艳俗满头珠钗的林七言便显眼得不得了。 她戴着面纱,但完全遮不住左眼下方那大块的紫红色胎记。 再加上那露出来的麻子,叫众人看了一眼便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那就是‘鼎鼎大名’的林三小姐?哈哈哈果然如传闻之中一般丑陋。” 离着林七言不远的几个世家子弟口无遮拦,笑道:“这人活着都是一种勇气吧。” “听说是从穷山恶水找回来的,没读过什么书,啧啧,那不一下子包揽了上京的两个第一。” 有人问说这话的上柱国之子:“哦?哪两个第一?” 吴唤挑眉一笑,朗声道:“自是第一草包和第一丑女。” 众人哄堂大笑,瞧得林若安心中快意不已。 她眼角眉梢带着些许病气,使得那张春水芙蓉面更是楚楚可怜。 “姐姐莫要难过,大家不过是开玩笑的而已。” 林若安坐在轮椅上,柔柔弱弱的说着这话时偏头看向林七言。 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在看这边,反而在东张西望的不知道找些什么。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吴唤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陡然失落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候着林七言时,心里面的恼火一瞬间便攀了上去。 怪不得他问林若安过得如何时,她会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 “怎么?林三小姐是耳聋了吗?还是顾着挑选金龟婿,竟连自己妹妹都不管了?” 林七言正四处找那北魏七皇子呢,却忽然听到了这夹枪带棒的讽刺。 她心中一顿莫名其妙,可回头却眸光发亮故作兴趣盎然地盯着吴唤。 “公子怎会知奴家心意呢?”她朝着脸色微变的吴唤眨了眨眼。 “奴家看公子人模狗样的,一下子就心动不已呢,敢问公子可有婚配?” 旁边众人大笑出声,不断感慨着不愧是上京第一草包。 果然对得起这个名号。 吴唤脸色黑如锅底,端着架子正要开口明嘲暗讽一番时,却听外面一阵接二连三的唱和。 “天子进殿,朝臣归贺!” 雄浑磅礴的国乐奏响,众人退至两边弓腰拱手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七言却悄悄抬头看去,便见被众人簇拥而来的小皇帝一袭玄色龙袍,面上隐有不耐,一副骄矜跋扈的模样。 这便是大周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皇帝祁浮筠。 在他身后,是身量颀长,清冷淡漠的祁竹溪,随后而来的,是以江遇和宋景钰为首的众臣。 一片肃静之中,贵人落座,林七言便又听外面有人唱和。 “南疆使者进贺!” “北魏使者进贺!” “东齐使者进贺!” …… 一连串念了许多国家使者,林七言弓腰弓得酸痛,趁别人不注意时调整了下姿势。 却陡然吸引了两三道目光看过来。 那灼烫惊疑的视线林七言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余光瞥去,果然是祁竹溪他们三人。 她心里面皱成了张包子脸。 这三人也未免太过于敏锐了吧,看来待会得想办法尽量洗脱嫌疑才是。 高坐于上位的江遇手里面摩挲着玉盏,视线虚虚扫过林七言的腰身后眯了眯眼,唇角微勾。 他找到他的小狐狸了。 而眉眼含霜的祁竹溪却被那相似的身影弄得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昨日林七言倔强不肯落泪的模样。 他心里面堵得厉害,向来不喜沾酒,却在此时破了戒。 在众人心思不一的时候,乐声转了一个调,变得平和悠长。 雅乐之下,国师无惑一袭月白云纹僧袍,缓步领着诸国使者进贺。 他面上无悲无喜,长眉如墨眸似星辰,俊美淡雅的如同高坐佛堂的神邸。 林七言偷偷朝他后面看去,在瞧清来人时猛地瞪大了眼睛。 三师姐?她怎么来了?而且为什么还是代表东齐来的? 再往后瞧一眼,林七言心神更是被震荡的厉害。 失踪了一年多的五师姐竟然也在这儿?! 她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又为什么站在了南疆使者前面。 在她恍恍惚惚的时候,祁浮筠让人落座,众人起身。 被排挤到角落的林七言心里面的疑惑一阵大过一阵。 当初为了寻找牵思子,她和五师姐一同前往了南疆。 结果牵思子找到了,五师姐却失踪的彻底。 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师父却告诉她不用担心,她只是被人软禁了而已。 如今看着那俊美高大的异族男子紧紧牵住五师姐的手,生怕她跑掉一样。 落在她身上的眸光里面也尽是灼热滚烫的爱意,林七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哎,那就是东齐的朝阳公主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一个绝顶美人啊!” 林七言正要喝口水压压惊呢,又突然听到这番话,差点被呛得咳出声来。 她抬头朝着上座看去,一袭正红宫裙的女人端庄温雅,可在长睫下压时,那睥睨天下的霸气又在不经意间透露。 这是给她洗手做羹汤,追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温柔三师姐? 林七言压着满腹狐疑时,上座的祁竹溪与各国来使觥筹交错刀光剑影的来往了一番。 而与被排挤在角落的林七言不同,作为上京第一才女的林若安被安排在了女眷的前方。 此时她含情盼目,一双秋水潋滟的眸子羞怯的瞥了一眼上座运筹帷幄的祁竹溪。 对面的吴唤见了,心中酸水直冒。 寻到一点机会便站了出来,风度翩翩的朝着上首的贵人们说道:“陛下,国运昌隆之时,普天同庆之下,我有一礼进献。” 懒洋洋撑着脑袋的祁浮筠掀开眼帘看向他,“呈上来看看。” 吴唤自信一笑,命人抬着一长长的木盒进殿。 林七言没什么心思看,嘴里塞着糕点时还在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溜出去找人。 却忽然听到众人惊呼:“这竟然是画圣的成名作《万里河山图》?!” 林七言表情微顿,抬眸看去,没想到那被小心翼翼展开的山水画还真是她笔下的真迹。 第42章 在下林七言,还请……不吝赐教 先前对林七言鄙夷嗤笑的吴唤此时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被称为山水画圣的九生,名下每一幅画作都是权贵抢破头都抢不到的珍品。 更不要说其成名作《万里河山图》了,那是堪称国宝级别的存在。 连他也是多番波折才勉强得到的,如今看着林若安都微微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模样,吴唤腰板挺得更直了。 “以九生先生的《万里河山图》,恭祝我大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万世安康。” 端坐于武官之首的宋景钰目光落在那画中的字迹上。 遒劲张扬,笔锋干净利落,和她的很像。 他长睫颤了一下,低头将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 而坐在最尾端的林七言撑着下颌,看着吴唤对她的画作侃侃而谈时,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若是叫他知晓那幅画就是上京第一草包画的,他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大周果然人才济济,我们陛下苦苦搜寻都未找到的名画原来是落在了上柱国之子手中了。” 北魏使者捏着胡须笑眯眯地说着这话,引得众人面色不一。 林七言啃了一嘴手中的果子,稍稍思索便能知晓这小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非是想要试探一下大周的虚实罢了。 十年前北魏被祁竹溪打得哭爹喊娘,如今自己兵强马壮有点实力了,就想在祁竹溪面前蹦跶着试一试他的底线。 若是让他们找到机会,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一雪前耻。 祁竹溪从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看过那使者。 听闻这话后他压着眼睫,眸底幽寒,淡淡的说道:“本王竟不知北魏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区区一幅画举全国之力都找不到。” 他将手中的玉盏放下,微微向后倚靠着,睥睨之时霸气横生。 “若是北魏皇帝诚心想要,那便送予他又如何,左右不过一副画而已,总不能伤了两国的和气不是?” 在骇人的上位者气势下,那使者额角冒出了些冷汗,笑得牵强。 “摄政王说笑了,我不过是感叹两句贵国人才济济罢了,可万万不敢夺爱。” 本来祁竹溪因为和林七言吵架就已经很烦闷了,如今还有人不长眼的撞在他枪口上,一时之间那冷沉嗜血的阴翳更甚。 “下回使者可得斟酌好字句再说话,否则若是给贵国陛下蒙羞了,恐怕你有三个脑袋都不够赎罪的,你说对吗?” 那使者连连点头,笑容僵硬别扭。 殿下大周众人都觉得扬眉吐气,尤其是林若安,心口砰砰直跳。 这才是她未来夫君的模样。 她含羞带怯的目光瞧得吴唤咬牙切齿,对祁竹溪的怨恨更上一层。 这边不见血光的针锋相对都没有影响到林七言,她装作无意打翻了桌上的酒。 “天呐!这是我最漂亮的裙子!”丝竹声下,她的惊呼被众人觥筹交错的交谈声给掩盖了个彻底。 旁边和她一样被排挤的贵女也瞧不上她,离得远远的,此时见她那副丑态,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嗤笑着。 林七言委屈巴巴的嘟着嘴,站起身作势就要出去换一身衣服。 可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口水都是要塞牙的。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周遭猛地寂静下来,连丝竹声都停住了。 众人皆坐,站着的林七言便打眼的不得了。 被扮作使者的南疆皇帝禁锢在身边的卫雪儿表情顿了一下,看着那熟悉的黑脸麻子,一双含情目瞬间便充斥着浓浓的笑意。 小九又开始调皮了。 端庄温雅的安燃平静地抿了一口清茶,瞧着自家小孩一脸茫然的模样心中轻叹。 她装作惊讶地开口道:“竟没想到自荐对擂的是一位小姑娘。” 对擂?什么对擂? 林七言根本没注意宴会上的事情,此时被众人盯着她自己也一脸莫名其妙。 “陛下。”林白急忙站起来推辞,“这是微臣在外漂泊了十六年的小女,不懂礼仪不晓文字,更不用说舞剑这等雅事了。” 可他尾音才落,林若安却柔柔弱弱的把话接了过去。 “父亲有所不知,姐姐虽未曾受过学识,但却是懂得一些剑术的。” 说完,她指尖轻轻捏住了一只玉箸。 白里透红的指尖稍稍一动,那玉箸便如同活过来一般,在林若安手上被舞动得漂亮利落。 众人看得小声惊呼,正意犹未尽时却见那玉箸被林若安抛在空中,再被她伸手稳稳当当的接住。 她笑得温雅大气,透着几分调皮的说道:“父亲您看,这便是姐姐教我的,我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远远不及姐姐舞的好。” 朝祭是大喜,最忌讳见血,又是和心怀不轨的北魏女人共舞对擂。 若是侥幸赢了,那便是不痛不痒的嘉奖,但若是输了…… 摄政王的怒火,林七言她敢承受吗? 林若安笑得温柔,对上林七言隐含戏谑的目光后眼皮却忽然一跳。 再眨眼看过去时,林七言又是那副痴傻呆愣的模样。 她似乎不知道何为羞耻,微微歪着头天真的看向祁浮筠。 “若是我赢了,我可以回去换衣服吗?” 她有些委屈的指了指自己的裙摆,“这里被打湿了,一股酒味,太讨厌了。” 祁浮筠没个正形地靠坐在皇位上,视线扫过那形状漂亮的修长手指,端起清茶饮了一口后应了下来。 林七言开心了,蹦蹦跳跳的上了殿内中央。 林白看了林若安一眼,后者朝他笑得意味深长,他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他自己不便出手除掉这个丧门星,那能借天家的势自然是最好的。 这般想法才出现的时候,林白便忽然听到了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 他抬眸看去,却发现那拿了剑的蠢货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脊背挺得笔直,长剑后背,立于殿上时那飒爽风姿犹如一个血战沙场的女将军般。 长剑翻转,寒光摇曳,在诸般目光之下,林七言浅浅勾着笑,凤眸肆意张扬。 “在下林七言,还请……不吝赐教。” 第43章 不要对着我撒娇,我家夫人会不高兴。 立于她对面的女子一袭红衣,明艳妩媚,肤白貌美。 林七言与之对比起来便如同云泥之别一般。 北魏使者自觉扳回了一句,瞬间好一番扬眉吐气。 这大周拿得出手的女子,竟然如此丑陋上不得台面,真真是丢人! 那与林七言对擂的女子名叫薛灵,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小郡主。 她知晓自己逃不过联姻的命运,这次便央求着皇祖父跟着使者团来到了大周,想要亲自挑选自己心仪的丈夫。 原本想着矮子里面挑个高个儿,可在看到祁竹溪的第一眼,她便彻底沦陷了。 若是她要嫁人,那必定只会嫁给这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殿下。 薛灵看都不看一眼林七言,朝着上座的祁竹溪笑得骄矜恣意。 “殿下,可否许我一个彩头呢?” 被彻底无视的林七言唇边的弧度勾得更深,偏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祁竹溪。 后者动作一顿,捏着玉盏的指尖猛地用力到发白,视线略微焦急地巡视着殿内的众人。 没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他眸光又暗沉了下去,这才听到薛灵的第二次询问。 “不许。”祁竹溪看都看不看人,心中烦闷,将烈酒一口饮尽后拒绝得干脆。 薛灵面色一僵,却颇有几分不死心的意味。 “殿下为何拒绝的那么干脆,我都还没有说彩头是什么呢。”她委屈的嘟着嘴,带着些许的撒娇意味。 瞧得林七言挑眉更是兴趣盎然,旁边的林若安却是被气得脸色都险些扭曲起来。 什么贱东西!她林若安的未来夫婿也是她能觊觎的吗?! 平生第一次,林若安希望林七言能够赢一场,最好把那贱人的脸都给划烂!叫她不要脸的勾人!! 众人心思各异,可上座的祁竹溪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在乎你说的彩头是什么。” 酒意微醺的祁竹溪懒洋洋的撩开眼帘,以着一副极为认真的神色对着薛灵说道:“还有。” “不要对着我撒娇,我家夫人会不高兴。” 场面在那一瞬间猛地死寂了下来,可喝多了的祁竹溪哪里有余力去拉住理智。 感受着心脏越发浓重的酸涩情感,他眼底甚至晕开了分委屈。 明明是她不乖的,有了他不够,还要去招惹其他男人。 吵架也不知道哄哄他,一言不发的就把他丢下,还要他冷静。 王七七坏死了,他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边上的长安瞧着他们王爷开始迷茫的眸子,心底暗道了一声糟糕。 他立马端了一碗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送了上去。 谁能想到驰骋沙场,睥睨皇亲贵族的摄政王殿下,其实是个酒量极小的酒半仙呢。 林七言也看得心中惊奇,但也知道不能让场面继续难看下去了。 是以她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后丝毫不怯场。 “这位剑友,准备好了吗?” 薛灵正被当众下了面子呢,此时满腔委屈羞恼无处发泄,林七言算是撞在她枪口上了。 长剑起舞,一个漂亮的剑花落下后便直冲林七言的面门而去。 后者像是被吓到了般急急后退着,连声道:“停停停。” 但被气疯了的薛灵哪里会听她的话,手段狠辣的像是要把林七言给当场剁碎在这儿一样。 “嘿呀,你这人怎会如此不讲道理?” 林七言生气了,步子站稳后长剑格挡住薛灵的进攻,随后灵活一转,便将薛灵的长剑给挑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直飞向北魏使者团那边,直直插在了最前面的案几上。 从始至终,林七言都只用了一只手。 她面上咋咋呼呼,在众人见鬼般的眼神下气呼呼地说道:“你是不懂什么叫做舞剑对擂吗?” “声乐起,以舞为主,剑不可近人身,气不可带煞意,你倒好,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横冲直撞,简直像个莽夫一样!” 林七言夹着声音说话,上上下下的把薛灵给批评了一顿。 自小都被高高捧着的薛灵气得脸色涨红,为自己的冲动硬找道理。 “我们北魏便是如此规矩,再者,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上座的朝阳公主安燃眸色冷了下来。 她眼帘微掀,带着浓重的寒意冷声道:“灵郡主怕是没弄清楚吧,这里是大周,可不是你的北魏。” 娇俏美艳的卫雪儿也懒洋洋地倚靠在南疆皇帝怀中,笑嘻嘻地说道:“啧啧啧,怎么,被当场拒绝恼羞成怒,想要随便杀个人泄愤?” 她笑着轻叹,面上幼态精致地如同一个漂亮娃娃,可那眼睛之中却是极为浓重的病态恶意。 “小郡主,你可得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呀。” 若是伤到了小九半分,她后边那几个疯子怕是能连夜割了她的项上人头挂在北魏帝都的城门口上。 殿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何这两个一眼就能看出权势不俗的人会如此护着林七言。 就连那面上始终挂着浅笑的大周丞相也缓缓放下了酒盏。 “灵郡主可懂这入乡随俗四字?若是不懂……” 江遇唇边弧度更甚,温润如玉道:“大周也很情愿教教北魏,什么……” “叫做规矩。” 薛灵哪里能想到不过是教训了这个丑女一两句,会被这么多人怼回来。 一时之间脸色青白变化,好看得很。 林七言对这被宠坏的郡主没有半点好感,此时也只是催促着:“赶紧赶紧,我还得去换漂亮裙子呢。” 眸中带着水光的薛灵死死抿住唇瓣,重新捡起了剑,在声乐才起的那一瞬间,便踩着节点舞了起来。 好歹也是皇家的贵女,修养都在那儿,能站出来舞剑必定是不俗的。 众人看得连连惊叹,渐渐被带入到了她的情绪当中。 可不一会儿后,声乐开始有了转折,由先前的缠绵幽雅变得急促焦急。 林七言便是在这一时刻入舞的,她动作顺畅,力道柔中带刚,收放自如时又皎若游龙翩若惊鸿。 第44章 说你大爷呢! 乐声在持续走高,众人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薛灵已经在有些跟不上了。 她跳得虽然唯美,但在铿锵阵乐中,却显出了几分绵软无力来,失了舞剑本身的韵味。 再反观林七言,窈窕身姿似乎与剑成为了一体,凌冽却不乏优雅,每一个动作都动人心魄。 乐声达到高潮时,磅礴浑厚得像是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悲壮感扑面而来。 薛灵彻底失去了节奏,慌乱后的舞剑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她羞恼得满脸通红,甚至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嗤笑声。 可实际上哪里有人在看她,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林七言给吸引了过去。 极致的动作美感震撼下,殿内众人的情绪被彻底带入了进去,甚至都忽略了那张脸。 在悲鸣的哀乐下,他们似乎真真正正地看到了一个女将军跌宕起伏的壮烈一生。 一些情绪敏感的人甚至都红了眼眶,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乐声渐渐平息,最后一个余韵悠长的音调收尾,林七言的长剑也终于在落地时折断成了两半。 一片寂静之下,唯有林七言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她似乎也沉溺在了情绪中,发丝下垂,遮挡住了面上的所有表情。 安燃看得心中骄傲,小九做什么果然都是最棒的! 她眸中带笑,最先带头鼓起掌来。 霎时之间,排山倒海的掌声如雷鸣般尽数响起。 林若安也看得呆愣了一瞬,嫉妒如酸液般腐蚀着她的理智。 但看了一眼上座的祁竹溪,他揉着眉心一副烦闷至极的模样,显然没有多看一眼林七言。 不知为何而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又稍稍放下了些。 她眸色幽深的转头盯着缓缓站直的林七言,联想到她的诡异之处,心中的惊疑渐深。 这个草包丑女,似乎藏着好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如此,那就更留不得了! 殿上的林七言不知旁人的心思如何,她收敛好了情绪才重新抬头,朝着祁浮筠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陛下,我赢了吧。” 祁浮筠兴趣盎然地看着她,目光若有若无的再次扫过了她的手,朗声道:“当然。” “那我可以去换一套漂亮裙子吗?” “本宫倒正好带着些备用的衣物,不知这位姑娘意下如何呢?” 安燃语调温柔,漂亮的丹凤眼中隐含宠溺,看得林七言声音都下意识的甜了起来。 “可以呀。” 卫雪儿捂嘴笑道:“我瞧这位姑娘有缘,不如也让人去我那挑些首饰?” 这话才落,箍在卫雪儿腰间的大手猛地用力。 “若是想送,我便让人抬个几箱过去便好,不必如此麻烦。” 褚霖低沉的声音平静至极,似乎根本不是因为过于强盛的独占欲在作祟一般。 林七言瞥了他一眼,直到人出了大殿都还在想着怎么把她的五师姐给偷回来。 直到那身量和她差不多的丫鬟递给她一套太监服才回过神来。 “这是给姑娘的,公主说姑娘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她会在后面解决一切的。” 林七言心中一暖,越发想要赶紧拔除体内的附悲,过回以前那样的生活。 她一点都不喜欢上京,更不喜欢有心上人的祁竹溪。 自从来这儿后,她受的委屈比她过去十六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也大概是因为懂得离家的难处,所以她在听到外人随意编排那作为质子的北魏七皇子时,才会因为感同身受去教训人。 林七言叹气一声,穿着太监服一路走一路找借口问那北魏七皇子的住处。 在半个时辰后,才绕到一处颇为荒凉破烂的地界。 她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听到了一些声响。 林七言放轻脚步靠近,悄悄探出头去,瞧清那场面后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三四个灰袍太监死死按住一个身量颇高,但瘦削得只剩下一身皮包骨的男人。 为首的老太监拽住他的头发,不断地将他按入池水当中,待人快要窒息而亡时又猛地将之提起来。 躲着的林七言这才看清了那男人的面貌。 肤色白得近乎于诡异,唇瓣像是吸了血般艳丽得惊人,那眉眼也如墨染般浓郁如画。 那是极为矛盾的一副绝色。 明明病气横生,瘦骨嶙峋,却又诡异得艳丽如魔,妖孽蛊惑。 她愣了一瞬,便听那老太监嘶哑着声音说道:“主子学不会规矩,做奴才的自然要再三教导。” 他面上阴狠至极,又将男人给按进水中。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伺候您这些贵人已经很辛苦了,您还要告发我们,说什么私吞您的药材和炭火……” “说你大爷呢!”林七言捡了块石头,冲过去一石头一个人,把那几个太监打得措手不及。 她一脚把那为首的老太监给揣进水中,拉起男人就往外面狂奔。 本来就是朝祭,这边又是向来被忽略的地方,但林七言还是谨慎地尽往偏僻处钻。 可没跑多远,她身后的男人喘息便一声大过一声,就连被林七言拽住的手腕都冷的像是块寒冰般。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体温。 林七言心跳都因为那个隐约的猜测而快了起来,她猛地回头看去。 便见这个可怜的男人不断地瑟瑟发抖着,似乎冷到了极致。 林七言立马扶着他坐下,迅速地查看了一遍他的所有症状,却越看越心惊。 这北魏七皇子何止身负寒毒,他简直就是一行走的毒药库。 体内她现在能粗略看出来的便有六种,样样都是致命毒物。 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种毒物竟然诡异地保持住了一个平衡。 如此神奇的体质简直是大师兄梦寐以求的药傀啊。 挣扎于苦痛与屈辱之中的薛怀知思绪都是昏昏沉沉的。 在一片彻骨的绝望之中,胸口的暖意便像是他唯一能够拽住的生机一样。 向来怯懦软弱的人第一次主动禁锢住了那份温暖。 撑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时,他陡然撞进了一双洒满细碎星辰的凤眸当中。 亮晶晶的满是生机,顶着圣洁的霜月,薛怀知听到那女孩惊叹道:“你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第45章 不过是个训狗的人罢了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心脏的跳动声盖过了远处传来的万般喧嚣。 奇迹? 薛怀知颤了下眼睫。 他天生邪煞,克死生母,命途多舛,自幼软弱,被自己的家国视为耻辱,为了活着卑躬屈膝,百般小心。 他是不详的,自他出生的那一天便不断有人在他耳边重复着这句话。 薛怀知眸光破碎,缠绕在胸口的寒意不断扩散到四肢百骸,冻得他浑身发抖。 可血液似乎又灼热如岩浆般,烫得他满面潮红。 冷热交替之下,他痛苦得蜷缩起身体,将胸口的那份暖意抱的更紧。 似乎恨不得将那只手给按进胸腔中一样。 林七言挣脱不得,但观他反应,应该是寒毒催发了其他潜在毒性。 没有时间多去纠结,她动作麻利地利用现有的东西稍稍稳住了薛怀知的情况。 但寒毒爆发受不得冷,她得想办法给他保暖。 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住人后,林七言费劲的将人给背了起来。 但薛怀知身量不矮,虽瘦弱不堪,可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大男人。 是以林七言脸都憋红了,薛怀知的腿都还拖在地上一大截。 “公子呀,能力有限,咱就多担待担待哈。” 林七言边使劲边说话,额边青筋都用力到突起。 她怕薛怀知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是以不断的引着他说话。 “我叫王七七,你叫什么?” 许久,耳边才传来一声气音。 “薛……薛怀知。” 林七言停下喘口气时笑了笑,“薛怀知?很好听的名字呀。” “……谢谢。” 额头上的汗水滴在地上,林七言看到了前面有一破烂院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薛怀知的住处。 后边她不再说话,闷头死命地将人给背了过去。 可才推开大门呢,里面一阵喝酒打牌的笑骂声便传了出来。 她撑开被汗水沾湿的眼睫,便瞧见里面五六个太监烤着炭火,穿着锦衣,旁边的吃食也丰盛得很,旁若无人地说着些荤话。 有人瞧见了她背着薛怀知回来,瞬间没好气地骂道:“不懂规矩的贱东西!李公公要教训的人你那么早捡回来干什么?” “丢出去丢出去,晦气死了,大好的日子可见不得这般脏东西。” “哎,上面拨下来的那份月例这个月该我拿大头了啊,昨天你们倒卖了那破药都没分我两个子儿……” 这话头被挑起后便一阵吵嚷,林七言看得眉头紧皱。 “这是你的地方对吧?”她偏头问薛怀知。 后者眼睫垂了下来,费力地开始挣扎。 “你走吧,他们是不讲道理的。” 薛怀知推拒着林七言,瞳眸空洞无光,似乎早已对这般场景习以为常了一般。 那边有人见状开口嗤笑,“装他娘的什么主仆情深呢?你个没根的东西莫不是瞧上了这个丧门星?”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 “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废物罢了,臭死在这宫里都不会有人在意,还连累咱几个哥们过得清苦,我呸!” 倚靠在门框上的薛怀知艰难地喘息着,扣在墙上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看吧,他根本不是什么奇迹,他只是个人人可欺的废物罢了…… “废物?笑话!你们拿着他的钱,穿着他的衣服,倒卖他的救命药,不过就是一群吸血虫罢了!” 掷地有声的声音清脆至极,震得薛怀知心口一跳。 他抬眸看去,便见那娇小脊背挺得笔直,轻扬下颌于月下恣意道:“既然看门狗不听话,那我不介意替七皇子殿下教训一下。” 那边几人听到这明显的女声,一时之间微微变了脸色。 “你是谁?为何扮作太监?” 林七言勾唇一笑,身影如同鬼魅般靠近说话的那人。 “我?”她轻笑一声,猛地掐住他的脖颈借力将人甩到了薛怀知面前。 “不过是个训狗的人罢了。” 话落,她一脚狠狠踩在了那太监的胸口处。 “咔擦”一声,惨叫声随之而起。 林七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回头抓住要跑的人三两下便卸了他的腿。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错位声听得人牙酸不已,原先此起彼伏的谩骂变成了接二连三的求饶。 但林七言哪里会那么轻易的饶过他们。 她将呆住的薛怀知扶进房内,找出干净的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的裹成了个粽子。 随后一言不发的重新出去,将卸了下巴的几人一个个拖了进来。 “他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林七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叉腰气呼呼地问薛怀知。 后者紧了紧手指,坐在床榻上拘谨腼腆得像是个闺中小姐般。 他极为小声的“嗯”了一下,随后又急忙小心道:“你不必做这些的,万一惹祸上身……” “不,我其实是有事相求,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后续我也会处理好的,算是我报酬的一部分。” 有事相求?他能为她做什么?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他国质子罢了,有何可图? 林七言也不急着解释,她拿着银针像是扎纸人一样让人直挺挺的跪在薛怀知面前。 “他们平时怎么欺负你的,你现在就怎么欺负回去。” 林七言拍拍手,站在薛怀知旁边像是给自家孩子出气的父母一样,理直气壮的。 “我……”薛怀知哪里被人这么护过,他拘谨得更甚,面颊上的红意晕开。 在林七言鼓励的眼神下,才抿住唇瓣鼓足勇气抬脚踹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人。 那力道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在不确定。 可林七言却眉眼欢欣,轻轻拍了他一下,说道:“真不错!” 这哄孩子般的夸奖让薛怀知噌的一下红了耳廓。 他偏过头去,又像是乌龟般将自己给捂了起来。 林七言看得好笑,再转头时眸色却又幽深了下去。 “剩下的,我来帮你做。” 第46章 巫蛊圣手你听过没有? 她走到先前说话说得最脏的那个太监面前,将他的下颌接上后笑眯眯的问:“你知错了吗?” 那太监眸中的怨恨一闪而过,但胸口的疼痛叫他变化得极快。 “错了,姑奶奶,我……” “啪!”林七言勾唇,眼底的笑意恶劣。 她摇摇头,“不对。” “我……” “啪!”又是一巴掌,同一力道打在了同一位置。 林七言眉眼弯弯,似是苦恼道:“还是不对。” 那太监脸颊高高肿起,油光水亮的模样叫人看了就知道有多痛。 他哆嗦着身子,在极致的恐惧之中灵光乍现。 “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恕罪!” 额头砸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林七言满意的直起了腰身。 她如法炮制的将其余几人下颌重新接了回去,笑得尤为和蔼可亲。 “来吧,诸位。” 林七言指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她的薛怀知,悠悠说道:“他何时满意,你们何时停下。” “若是不愿,缺胳膊断腿的死在哪个角落我可保证不了啊。” 这话一出,瞬间将几人吓得面无人色,哭嚎着朝薛怀知“砰砰砰”的磕头。 薛怀知哪里见过这架势,瞬间连眼睛都缩到了被窝里面。 但却没有叫上一声停。 直到几人额头鲜血淋漓,面色一片惨白后林七言才一人塞了一颗药丸。 “十日一次的解药,再胆敢欺辱你们主子,那就等着变成一块烂肉吧。” 又勒令他们把属于薛怀知的东西都尽数还回来,林七言才稍稍放过了人。 “喏,这个东西拿好,谁再欺负你你就放它去咬人。” 她将解药和一个精致小巧的蛊盅塞给薛怀知,随后随意坐在脚踏处仰头说道:“咱做个交易呗。” 悄悄摩挲了一下还带着她温度的蛊盅,薛怀知温温柔柔的“嗯”了一声。 林七言懒洋洋地倚靠在床边,掰着手指头的跟他算。 “你体内有十种毒素需要解决,而且因为部分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不能轻易打破。” “但是呢,你很幸运。”林七言得瑟的拍拍胸脯,“你遇到了我,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竭力推销着自己,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薛怀知,嘿嘿傻笑。 “我可有钱了,而且还有点小名声呢,巫蛊圣手你听过没有?” 薛怀知对上那生机盎然的小表情时心口狂跳。 他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将半张脸都埋在被褥中,小声的“嗯”了一下。 过后又怕林七言觉得自己冷淡,急忙轻声补了一句。 “嗯,我知道的,巫蛊圣手……” 他移开目光,第一次夸人带来的羞怯让他声音都细小了下去。 “……很厉害。” 林七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面前这漂亮的人儿真的很像一棵含羞草。 又可爱又好玩的。 “也不是很厉害。”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随后她仰头看着薛怀知,很认真的说:“我帮你解决你身上的毒,你每七天给我一点点你的血好不好?” 在遇到薛怀知以前,林七言怎么都想不到人中了寒毒之后竟然还可以存活下来。 而且这寒毒还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吧。 这简直完美契合了那医书残卷上的要求。 薛怀知却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毒能不能解决,他带着活了二十二年,对此早就麻木了。 但答应下来,他或许…… 可以和她多见几次,也或许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和她当上朋友。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再三克制,薛怀知才让自己的点头不会显得那么急迫。 林七言高兴地晃了晃身子,环顾了一下清苦的环境,瞬间决定要给自己的新朋友收拾一番。 良好的居住条件才是健康的基础! 是以她屁颠屁颠的跑回去,偷偷摸摸的从三师姐那拿了一堆药材。 临走前见马车底箱里还有一床未曾用过的蚕丝被,轻薄绵软,但极为保暖。 林七言心神一动,用新床单将它一裹,甩在背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便往回赶。 薛怀知住的偏僻,今夜的守卫又都是集中在了长乐大殿那边。 所以林七言才敢一次性带那么多东西回去。 但在路上又估摸着早春天气冷,有炭火在的话薛怀知就不会那么冷了。 她这一寻思,又吭哧吭哧地绕了个方向奔往惜薪司。 好不容易趁着人不注意,拿片金叶子换了包炭后有惊无险地退了出来。 但最后还是弄出了些动静,惊得林七言不要命的狂奔。 翻上墙躲在树影后才免了那场危急。 林七言呼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时丝毫没注意手上的炭灰。 她艰难地爬下墙,左脚才试探性的点到地时,一道略微惊讶的声音便忽然落在了她耳边。 “王姑娘?”听着那熟悉的娇媚语调,林七言浑身一僵。 回头看去,果然是赵小小。 她身边跟着一个低眉顺目的丫鬟,穿着明艳贵气,姿态落落大方时又温柔雅致。 不愧是未来的摄政王王妃,能把祁竹溪迷得都当众表白的女人。 她抿紧了唇瓣,心底的酸涩哽得她竟罕见地生了些怯意。 在林七言挪开目光时,赵小小眸底划过得意。 她知道祁竹溪带着她进宫不过是想要让她做个挡箭牌而已。 甚至来时都不和她坐同一辆马车,宴会开始后又不知为何改了主意,连让她露面都不许。 闲来无事的赵小小被人监视着四处闲逛,竟在这儿遇到了个意外惊喜。 她故作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小声担忧道:“你没事吧。” 上下扫了一眼林七言堪称狼狈的模样,她微微蹙眉道:“若是有困难的话王姑娘可尽管找我呀,莫要走上歧途。” “我没有。”林七言克制着情绪,淡淡的回了一声就要离开。 可赵小小抿了抿唇瓣,又堵住了她的去路。 “王姑娘,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林七言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不好意思,没时间。” 赵小小却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恼怒说道:“你是觉得羞愧了吗?” 林七言脊背猛地僵硬了下去。 “我和他早就私定了终生,两人却从未越线,都想等着干干净净的成婚。” 第47章 为了腹中的孩子别无他选了 林七言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便沉了下去。 满脑子都是祁竹溪醉醺醺却认真的话——“不要对着我撒娇,我家夫人会不高兴。” 他们两情相悦,却被自己给插了一足。 林七言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她最厌恶的第三者。 可在附悲的作用下,那令她羞耻的嫉妒仍旧源源不断地刺激着她。 她咬着满嘴的血腥味,脊背死死挺直着,没有说话。 赵小小垂下眼睫,眸底划过得逞的笑意,面上却还是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 “王姑娘,我不知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竹溪哥哥突然变心,但算我求你了可好。” 她眼中漫上了水色,叠放在腹部的手用力到微微发抖,似是将所有骄傲都放在了地上一般。 她带着些央求意味地一字一句朝着林七言说道:“放过我们吧,大周王孙贵族如此众多,就算……” “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 林七言猛地抬头,眼里面蓄着的泪骤然掉在了地上。 她面上近乎于有些茫然,开口的声音嘶哑怪异:“孩子?” 赵小小哭得梨花带雨,“噗通”一声跪在林七言面前。 “王姑娘,我赵小小此生没有求过什么人,但如今为了腹中的孩子别无他选了。” 她抽泣着继续说道:“我不敢告诉他,他变了许多,我怕他不要这个孩子,我真的很怕,他曾经不是这样的……” 赵小小哭得浑身颤抖,林七言看了一眼,生生咽下了到了喉中的那口血。 附悲本来就临近发作,此时得知子蛊的背叛,母蛊开始疯狂地暴动。 可林七言却自虐般的回忆着赵小小的话,刻在骨子中的骄傲叫她硬生生的熬着那崩溃的情绪。 她涩哑着声音,“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在你的孩子出生之前,他会回心转意的。” 说完,也不管赵小小的表情如何,她倔强的留着仅有的尊严离开了那里。 一直立在旁边低眉顺眼的丫鬟看了一眼林七言的背影。 她只是来监视赵小小的,不会干扰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会尽数禀告罢了。 “夏月姑娘莫怪,我只是瞧着王爷为此事伤神,用自己的法子帮帮他罢了。” 赵小小拍拍裙摆站了起来,优雅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朝着夏月笑道:“女人都是如此,若不给她一些危机感,永远都不会去主动的。” 但万一危机感过度了,让两人产生了一些难以弥补的裂痕,这就是她无法控制的了。 毕竟,她的出发点可一切为了王爷呀…… —— 薛怀知自林七言离开后便一直紧紧盯着门口,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期待来。 可许久之后,周遭依旧寂静,仍然不见林七言的身影。 他拽紧了手中的被褥,眸中的光一点点沉寂了下去。 再三纠结之后,薛怀知颤巍着下床,稍一遇冷风便冻得手脚发僵。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打开了房门,再抬眸时却猛地愣怔了一下。 月下而来的女孩背着鼓鼓囔囔的一大堆,双手也挎着许多包裹。 她面上脏兮兮的,哭得像是个小孩一样,一边抽噎着大哭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走来。 薛怀知呼吸一紧,着急的走向林七言,手脚无措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你……你怎么了?”他声音放的很轻,生怕吓到人一样。 林七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调整了一路好歹还有些理智。 是以她一边哭一边将薛怀知推回房内,“你……你不用管我。” 她带着浓浓的哭腔伤心地说道:“我没事,我就是……就是病发了而已。” “嗯?” 薛怀知温温柔柔地瞪圆了眼睛,重新在床上缩成了一团,惊疑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呀。” 林七言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掉不完的眼泪,“没事,被一个狗东西给气到了而已。” 她还得抓紧时间搞正事呢。 吸了吸鼻子,林七言一边冷静的掉眼泪一边手法稳健熟练的给薛怀知扎针。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长乐大殿的偏殿之中一片狼藉。 长安惊疑之时也在不断庆幸走得早。 否则他们王爷这副模样让北魏的人见了,怕是明天就得挥师南下。 跪伏在一片狼藉中的祁竹溪手上鲜血淋漓,粗重的呼吸一下急过一下。 他死死扣住胸口,左手捂面,鲜血混杂着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低沉的呜咽破碎不堪,那种绝望惊惶的情绪连旁边的长安都被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许久之后,脊背微微发颤的祁竹溪终于站了起来。 他呼吸仍旧不稳,颤着眼睫,冷白俊美的面上点染着鲜血时衬得他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那双长眸里尽是化不开的狰狞渴望,可他面上却又冷冽如霜。 两者的割裂感在昏暗的烛光中显得越发诡异。 “有动静了吗?”祁竹溪接过长安递过来的巾帕,垂着眸子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什么都不敢问的长安头埋得极低,“并未。” 祁竹溪动作一顿。 他原本以为是北魏借着来朝祭的当口,蓄谋搅乱大周的内政。 是以他布置了一番准备试探试探,可结果却不尽如意。 那若不是他们的话…… 祁竹溪敛了敛眸子,忽然对着长安吩咐道:“继续查谁劫走了莫息,还有,厉王府被灭门那一晚,查清楚是谁约祁旭峰出去的。” 长安领命,瞥了一眼祁竹溪手上的伤口,小声道:“王爷,您的伤……” “无碍。”祁竹溪死死压抑住心底沸腾的情绪,这才让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可实际上他的崩溃只需要一个裂口罢了。 但祁竹溪不会允许那个裂口出现的。 今日醉酒让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也有那等蠢笨白痴的一面。 肯定又是因为附悲! 就连潦草包扎着手上的伤口时,祁竹溪都是满脑子的林七言。 他不由自主的再次失了神。 她那么难过,究竟是为什么…… 第48章 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王七七! 朝祭宴会的氛围逐渐被推上了顶峰,众人觥筹交错时都在对林七言那场舞剑赞不绝口。 如此的结果便是北魏那边越发惨淡,尤其是薛灵,指尖扣着手心时嫉恨得几乎要发狂了。 她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过。 目光瞥向祁竹溪的位子,那里早就没有人了。 在林七言走了没一会儿后,祁竹溪便以着酒意微熏的理由离开了宴会。 两人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回来。 一个说中途崴脚,东齐的女医正给她推拿呢。 另一个说身体不舒服,早早便打道回府了。 薛灵咬了咬唇瓣,所有的羞恼愤恨全都一股脑的推给林七言。 一个草包丑女而已,敢这么下她脸面,她一定要她不得好死!! 和她有这般想法的,还有下首被称为第一才女的林若安。 她僵着笑听旁边的王孙贵族对那场舞剑的咋舌赞叹,心里面像是被火上浇油一般。 联想到那日林七言高坐在墙头肆意指使狼群的场面,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一直在她眼前晃悠的吴唤一见自己心上人面色不好,立马上前献殷勤。 “若安?你还好吗?” 林若安身体一僵,再缓缓抬头时眸带水光,面无人色。 她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像是受了万般委屈却又不得说般笑了一下。 “我无事,吴公子莫担忧。” “你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没有事!” 吴唤吼了一嗓子,将他人的视线引过来后也不以为然,一心一意都是自己面前的林若安。 “是不是林七言欺负你?” 林若安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看得吴唤心疼的不得了。 他握紧手中的折扇,压低声音阴狠道:“你放心,我定不会叫你生生受了这委屈的。” 又被扣上了顶帽子的林七言此时一无所知。 她给薛怀知浅浅松了一下毒性集中爆发带来的痛苦后便回来了。 毕竟他身上的毒还需要一个个仔细分析制定方案才行得通。 临走前她向薛怀知要了一点血做药引,此时坐在三师姐的马车上整个人都还在有些郁郁寡欢。 附悲的影响太大了。 “小九?”马车外被人温柔地敲了敲。 林七言打开窗户探出头去,便见优雅贵气的三师姐安燃朝她笑得宠溺。 在她身后,是被南疆皇帝拥着的五师姐卫雪儿。 “有小哭包在偷偷地难过哟。”卫雪儿笑嘻嘻地挨近,捏了捏林七言的脸颊。 却在下一秒就被褚霖给抓住了手,细细擦拭着摸过林七言的那几根指腹。 “我答应带你来上京,你做出的承诺是什么?”褚霖压着眼睫淡漠的问着这话。 卫雪儿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千年老醋精!” 旁边的安燃也早就发现林七言不对劲了,她微微蹙着眉,摸了摸林七言的脑袋。 “被人欺负了?” “没有。”林七言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安燃。 “放心吧师姐,我没事的。” 安燃知道,小九不会说的事情怎么逼问都没有用。 是以她轻叹一声,“若是受委屈了,不要憋着,师姐永远都在,好吗?” “嗯。”林七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却是什么都不说。 安燃看得心疼,踮起脚尖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九,真的不能告诉师姐吗?” 林七言抹了一把眼泪,瘪着嘴摇了摇头。 她极为倔强,直到离开后都没有提上一句原因。 安燃眉头皱得更紧,“师父会知道吗?” “他?” 卫雪儿眸色幽深,笑道:“小九掉了跟头发他都又惊又怕,恨不得揣在心窝子里面谁都夺不走,如今小九哭成这般,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 回去的林七言强行打起精神准备其他药材。 薛怀知体内的毒太多了,还需要中和一遍那血里面的其他毒性才可以用。 第二日她几乎动都没有动弹,埋头一本又一本的翻找着医书,想要尽快将这血中和干净。 她不想要和祁竹溪有任何接触了。 直到夜幕降临,圆月高挂,午夜将至时,附悲,终于开始了第二次的暴动。 “砰!” 书架上的花瓶碎在了地上,祁竹溪眼里面的血丝挣扎而出,脖颈上的青筋随着粗重的喘息暴突得似乎要崩裂开一般。 他扶着书架一次次的想要挺直脊背,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可他做不到。 对王七七的渴求像是尖锐的利刃一般,凌迟着他的所有羞耻心。 他想要……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王七七! 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殆尽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娇嗲。 “王爷?” 赵小小穿得欲漏不漏,一副羞怯模样。 还不等她二次出声,门忽然被拉开。 一只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狠狠将之甩了出去。 “谁让你来的?”祁竹溪狼狈至极,一双长眸杀气横生,戾意浓重。 “滚!!”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的林七言步伐微顿,带着水意的目光微转。 在瞧见衣衫不整的赵小小时瞳孔细细缩了起来。 是了,祁竹溪有心上人,甚至已经有了孩子…… 她气血翻涌,抽出匕首在不易露出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下去。 血肉被割裂的痛苦让她清醒了一些。 可喷薄而出的血气却让祁竹溪狠狠僵住了身体。 尤其在闻到那股极为熟悉的栀子花香时,所剩不多的理智都空白了一瞬。 再抬眼时,他看见半身带血的林七言踏月而来,面上情态勃发,眸光却空寂冷然。 那样的目光刺得他仅剩的一丝理智崩溃殆尽。 不要这样看他。 他呜咽着靠近林七言,一双长眸沾水后可怜得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大狗般。 “不要……”不要这般看他! 林七言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她动作极快的将手中小小的玉瓶扔了过去。 如今她连碰都不想碰到祁竹溪。 可那失了理智的家伙看都不看一眼,猛地朝着她扑了过去。 “七七……”他抱着她喊得委屈。 可林七言却在偏头时看到了赵小小捂住腹部伤心欲绝的模样。 迷失的理智在指尖扣入伤口时又被拉了回来。 林七言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音说道:“祁竹溪,喝了它。” 第49章 没有心上人,从来只有你而已。 可后者哪里能听到她的话,满心满眼都被那血色充斥殆尽。 他的爱人受伤了。 心底撕裂开的疼惜甚至压过了对林七言的那股渴望。 祁竹溪的手都在颤着,呼吸屏得小心翼翼。 “不疼不疼……”他沉溺在情绪之中,嘴里哄着林七言的时候步伐慌忙的要带着她去包扎。 可指尖才触及到林七言的手背时,后者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将之甩了开来。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神了一下。 林七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呼吸一下急过一下。 她不断地搓着手背,红着眼眶几乎是在对着祁竹溪吼道:“喝了它!” 尖锐抗拒的情绪即使不用通过附悲也能明显的感受到。 王七七在厌恶他。 是因为他不是萧羡吗?所以连他碰一下都嫌脏? 翻涌而出的嫉妒像是浪涌般冲击着祁竹溪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缓缓俯身捡起了那个瓷瓶,眉目沉溺着浓重的阴翳,唇边却裂开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凭什么?”他捏住瓷瓶看向林七言,额角的青筋因为压着的情绪而突突跳动着。 “凭什么萧羡可以而我不可以?!” “啪!”随着那声质问落地,祁竹溪手上的瓷瓶被他猛地砸在了地上。 暗红色的液体蜿蜒而开,圆月之下闪烁着诡异暗沉的光。 林七言瞳孔猛地缩紧,那是她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一点点分离淬炼出来的东西。 “祁竹溪!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林七言又气又委屈,声音都带着明显的哭腔。 她指着地上正哭得梨花带雨的赵小小吼道:“我们本来就只是因为附悲绑定在一起的,没有半点私情!况且你如今已有妻儿,你还要我怎么办?!” “妻儿?”祁竹溪的满腔怒火卡了一下壳。 地上的赵小小僵了一下身体,便听林七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着哽咽。 “祁竹溪,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被你下毒,被你夺了附悲,我都可以把这些当作是对我的惩罚。” 林七言泪流满面,极端的自责和羞耻感拉扯着由附悲引起的其他情绪,一起逼得她几欲崩溃。 “我母亲就是被外室给间接害死的,可我最后却也成了插足别人的那个第三者……” 林七言死死咬着唇瓣,一双凤眸哀伤得没有往日的半分光彩。 祁竹溪却在铺天盖地的共情中抓住了一丝异常。 错过一次? 鼻尖处的血腥气依旧浓重,但其中的栀子花香也明晰而熟悉。 夜色朦胧时的娇吟喘息似乎还在耳边,伴随着血腥气的栀子花香彻底将祁竹溪的回忆给勾了出来。 他心脏鼓动得厉害,偷偷逸散出来的窃喜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所以……不是厌恶他,只是因为误会了他有妻儿吗? “你明明那么喜欢你的心上人……”林七言垂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边哭边扯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弥补。 却在下一秒突然被祁竹溪扯进了怀里。 “没有心上人。” 他埋在林七言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喟叹般的在她耳边说道:“从来只有你而已。” 林七言吹出了个小小的鼻涕泡,“啊?”了一声。 “当了一夜采花贼,便想赖账不成?” 祁竹溪抹了抹她面上的泪花,看着怀里带着些茫然的人儿心头的爱意简直都快淹没了他。 先前的克制都像是喂了狗一般,满心满眼的都是“好可爱”这三个字。 他将林七言抱得更紧,额头抵着额头,叹息道:“我找错了人而已。” 脑子一团浆糊的林七言眨了下眼睛,眼睫都还是湿漉漉的,带着鼻音愣愣地跟着重复:“找错了人?” 她那副没回过神来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祁竹溪克制不住,浅浅地碰了一下她的唇瓣。 可附悲本来就处于爆发期间,先前是因为林七言激烈的抵触情绪让两人得以忽略了身体的异样。 如今这般接触,酥麻的刺激直接透过皮肉直冲神经。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 祁竹溪瞳眸深处的野望像是荒原大火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燃烧了一切。 他忽然伸手扣住林七言的后脑,冷白如玉的修长大手绷起青筋,近乎于野蛮的撬开了她的齿关…… 还坐在地上的赵小小看得目瞪口呆。 即使她是个风月老手,但在听到那啧啧作响的水声时还是羞红了耳根。 只是一瞬,祁竹溪便忽然放开了林七言。 后者眸中水光潋滟,面色红晕靡艳如桃花,勾得祁竹溪眸色更深。 他喉结上下狠狠滚动了一番,忽然将林七言横抱起来,大步跨向门内。 “砰”的一声,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凉风一吹,赵小小被冻得一哆嗦,再站起身来时却见长安和夏月站在了不远处。 “你越线了。”夏月淡淡的开口。 她本来便是负责看管赵小小的,但今夜被她钻了空子,竟让她狐假虎威的进了这院子。 昨日他们王爷忙着查厉王府一案,脚不沾地,夏月一直没寻到机会禀告前夜的事情。 还好没有让这个女人酿成更大的灾祸。 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夏月心下也明白,赵小小活不了了。 不动声色的叫人把找小小带下去后,长安得意的朝着夏月挑了一下眉。 “怎么样?听我的话没错吧,让他们吵一架后感情升温得可快了。” 夏月漠然的睨了一眼他,“所以你就把赵小小放了进来?” “这不是猜到了七姑娘会来嘛。” 长安抓了抓脑袋,“再说这不是一直看着的嘛,万一出点意外也可以拉一拉……” 夏月却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自作主张,长统领谋算着实深远,明日若还能见到完好无损的长统领,那都算我夏月三生有幸了。” 这夹枪带棒的话堵得长安一哽,还没说出一个所以然呢,便听到门猛地被拉了开来。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被吸引了过去,便见唇瓣嫣红如血的林七言呼吸不稳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她的衣裳散乱,边走边系,步伐匆忙得像是在落荒而逃一般。 眼见人三两下踩上墙头飞快地离开后,长安眨巴了下眼睛,小声对着夏月道:“咱王爷……” “……时间是不是有些短啊。” 第50章 都是这个该死的蛊虫在作祟!! 夏月:“……” 她都有些好奇了,这个人是怎么在王爷身边活那么久的。 “长安。” 一声嘶哑低沉的声音惊得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便见衣襟大开的祁竹溪面色极差,精状的胸膛上还余留着些许抓痕,尤其是脖颈上那个大大的牙印尤为明显。 他面上的潮红靡烂得如同妖精,一双长眸却充斥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幽怨。 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着股欲求不满的怨夫气息…… 长安和夏月不过是瞧了一眼便急忙低头不敢多看一瞬。 死死压着怒气的祁竹溪哪里注意到这些。 他们两人原本倒在床榻上时都有些意乱情迷。 眼见事情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王七七那个女人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说什么原来一个人喝药也有作用。 他思绪被情欲冲击得散乱不堪,都还没有理解那话就被她一脚给踹下了床…… 现在身体上的渴望的确是消解了一些,可那情感上的需求仍旧像是个填不尽的无底深渊一般。 竭力将思绪从熬人的渴求中拉扯出来一些,祁竹溪揉着眉心快速吩咐着长安。 “把赵小小近日的行踪整理上来,再去查一遍她的所有生平,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她后面帮她掩饰。” 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以着那个蠢货的能耐,怎么可能把事情给衔接得那么好。 有人在故意把这个女人给推进来。 祁竹溪联想到厉王府那件事中被抹除踪迹的林七言,眸底翻涌开尖锐的戾气。 背后那人,究竟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离开的林七言对此一无所知。 她气喘吁吁的一路狂奔回林家,唇舌之间还残留着祁竹溪的温度。 尤其是嘴角和舌尖,吸气的时候生疼。 附悲爆发带来的情欲稍稍被平息了下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情感需求。 林七言背靠着门缩成一团,耳尖红得像是要冒烟一样。 她竟然真的信了那个女人的鬼话,还在祁竹溪面前哭得冒鼻涕泡! 林七言羞恼的抓了一把头发,动作时撕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路上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如今闻着那血腥气,可以明显的从中嗅探出一丝栀子花香来。 腰间蛊盅里面的蜜糖冒出了个头,触角摇得欢快,想要向主人讨一小滴血。 林七言好笑的把它给按了回去,心里面不以为然。 师父说她的体香来自于血液,天生带来的东西注定要走上巫蛊这条路。 不过祁竹溪好像就是凭借着这股栀子花香把她给认出来的。 先前她还没怎么注意,再加上时时刻刻佩戴着师父给她绣的香囊,清冽的竹香把那股栀子花香都给压了下去。 这才导致了和祁竹溪接触了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今夜她走得急,都忘记了师父给她绣的平安福了。 林七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香囊,提前系在了明日要穿的衣服上。 夜色仍未结束,附悲爆发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 幸而两人都没有了情欲作为累赘,在床榻上独自辗转反侧时也不过是被刻骨的思念折磨得一夜未睡罢了。 翌日,上朝的祁竹溪黑着一张脸,手里面紧紧捏着从角落里面扒拉出来的玉佩。 本来是打算丢掉的耻辱,却因为给的人是林七言,祁竹溪又绷着一张脸狼狈的捡了回来。 甚至因为正值附悲爆发的日子,他像是个变态一样捧着玉佩哭着吻了一遍又一遍…… 都是这个该死的蛊虫在作祟!! 气血翻涌的祁竹溪未曾注意到下面众人惊骇的视线。 尤其是林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了好几遍祁竹溪脖颈上的那个牙印。 没有丝毫遮掩,甚至敞露得像是在炫耀一般…… 联想到那夜朝祭宴会时祁竹溪说的话,林白一阵心慌。 这摄政王什么时候有夫人的?他不是对林若安有意吗? 当初大庭广众之下受了林若安的示好,所有人包括他都以为他待林若安是不同的。 尤其之后还特意为林若安解围,惹得上京贵女一众羡慕嫉妒。 怎么如今便突然说有了夫人?还护得那么严实,那个女人是谁? 林白紧了紧心神。 心下思量着,必须让林若安抓紧时间去试探一番了,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大好的机会! —— 近乎于两夜未睡的林七言在天色明亮的时候才得以闭眼了一会儿。 可周公都还没打完招呼呢,林七言忽然被摇醒了。 她一睁眼,扶疏那张笑眯眯的俊脸便赫然映入眼帘当中。 她被吓了一跳,“六师兄,你干嘛呢?” “小九,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哟。” 扶疏直起腰身,用他那特有的语调慢悠悠地说道:“宋家老夫人因为喝了你的药出事了,那个叫宋明文的家伙正带着人在悬医阁闹呢。” 林七言皱着眉,却是问道:“没有惊扰到师父吧。” “放心吧,昨夜师父换了新药,今日总是犯困,休息着呢。” “再者……”扶疏弯起来的眉眼带着些意味深长,语气不变的缓缓道:“若是叫师父听到了那些话,估计都不用你去了。” 怕是整个宋家都要血流成河。 那就是个疯子…… 扶疏被笑意遮盖的眸底幽深如渊,正在穿鞋的林七言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她以为扶疏是指容隐会帮她解决宋老夫人的病。 “我开的药方肯定没有问题。”林七言穿戴好后跟着扶疏一起出了门。 两人肯定不能走正路,但好歹也是容隐教出来的。 不动声色地出个府而已,对于二人就像是吃茶喝水一样简单。 路上林七言心里面还是不舒服,满脑子都是祁竹溪。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偏头问扶疏:“宋景钰也去了吗?” “啊?”扶疏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模样,“宋景钰是谁?” 林七言:“……呃……就一个长得比师父稍稍差一点的人。” 扶疏恍然大悟,“哦!他啊!” “对,就是他。” “不认识,没见过。” 林七言:“……” 两人说话之间逐渐接近悬医阁,远远便瞧见一大圈人围在那里。 一道粗俗尖锐的怒骂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什么狗屁巫蛊圣手,我大娘都快被她给治死了!现在做缩头乌龟,怎么,怕了不成?!” 第51章 女孩子的腰身都如这般吗? 宋明文似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面色极其不好的唐老喋喋不休地怒骂着。 “一群沽名钓誉之徒!本事没有多少,倒尽会敛财!”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在众人的视线中越发慷慨激昂。 “天子脚下也敢如此肆无忌惮,你们悬医阁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告诉你们,今天必须让那个狗屁巫蛊圣手偿命!” “否则,此事我必定不会罢休!” 进门的扶疏脚步一顿,眉眼弯得更甚。 若不是顾忌到小九的名声,他早就把这蠢货的嘴给撕烂了…… 被骂的林七言却是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 “宋夫人去世了?”她狠狠皱着眉问道。 众人的视线霎时被这道声音给吸引了过去,便见那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孩风姿绰约,窈窕动人。 一面熟悉的笑脸面具让众人恍然大悟,一时之间眼里面的光都灼热了起来。 “是巫蛊圣手七姑娘!”有人惊道,周边来看病的人瞬间吵嚷起来。 唐老一见场面不对,想要赶紧把人请进内堂,但奈何来闹的宋明文根本无动于衷。 他似乎就是要把事情给闹大,让侍卫将林七言围在中间,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我大娘还未驾鹤归西,但也离那不远了!” 宋明文像是痛心的不得了,红着眼哽咽骂道:“我本来便不同意你这种徒有名声之辈去治我大娘!” “奈何堂哥鬼迷心窍,被你迷了心智,仗着一副浪荡身子勾得他神思不属,这才让他信了你这个庸医!” 林七言拉住了捏起拳头笑眯眯的扶疏,心下有了思量。 只要人还没死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不想要浪费时间和这种蠢货扯皮,拽着杀心四起的六师兄就要往着将军府冲。 “让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只是她人都还没走两步呢,宋明文便跛着脚吵嚷着想要过来拦她。 “大家看,她就是心虚了!她想要逃!我没说错她……” “我去你大爷的!”林七言一脚把来到面前的宋明文给踹了开。 她本来就因为附悲而心神不宁,如今遇到这么一个心怀鬼胎的蠢货更是被闹得心头郁气横生。 她能确定她开的药方没有一点问题,那能让宋夫人出事的,必定是人心了。 贼喊捉贼这一套,林七言可一点都不陌生。 她脸色沉冷,睨着被踹在地上哀嚎着不起来的人,冷声道:“悬医阁的水平如何,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你那双狗眼是镶金了还是镀银了,人出问题就一股脑的往我身上推,心怀鬼胎的泼脏水还没见过像你这般潦草的!” 被人扶起来的宋明文听闻这话后脸色瞬间阴沉,指着林七言厉声道:“强词夺理!今日你休想再去祸害我大娘!” 他拿出了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感面对着林七言。 “我告诉你,若要踏入将军府,便先踩着我的尸体而进!” 林七言真是被这蠢货给硬生生气笑了,还没满足他的愿望便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随众人一同侧头看去,便见大道尽头的宋景钰身穿黑色甲胄,长发尽束,肤白如玉,眉目俊美,面带血迹。 纵马而来时,满身肃杀之气都带着令人胆颤的血腥味。 在他身后,同样是两列面容肃冷的铁骑,泛着冷光的甲胄沾染着鲜血,像是才从战场上厮杀出来一般。 围在林七言周围的百姓还未见过这般骇人的场景,纷纷惊疑的往后退去。 宋景钰身后的将士见状便不约而同的加速,纵马越过他们的将军,以着护卫的姿态将林七言拱卫在了中间。 一片沉凝的肃杀之中,林七言抬眸,正对上了宋景钰的目光。 他面上隐有歉意,微微蹙眉道:“抱歉,家里面的事牵连到你了。” 一句话让林七言大概有了个底,她看了一眼面色微变的宋明文,扬高声音极快的吩咐道:“唐老,给我备辆马车。” 上京城内除了军队其余人都不得纵马行于官道之内。 宋景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忽然开口道:“情况紧急,马要快一些,若七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以带着你一起回去。” 林七言心里面还在想着那个优雅漂亮的夫人,如今听到有更快的方法自然不会拒绝。 “那麻烦宋将军了。” 她动作麻利地拽住马鞍,想要坐到宋景钰的后方。 “前面的位置要舒服一些。”宋景钰忽然开口道:“冒犯了。” 话落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双手掐住林七言的腰身,将她给送上了马。 待他再坐到林七言的身后时,手心上的触感像是附在皮肉上如何都甩不干净一般。 怎么会那么细软呢?女孩子的腰身都如这般吗? 宋景钰指尖微微颤抖,耳根上的红意晕开,双手越过林七言的腰身拉住缰绳。 他目光微垂,一眼便看到了白嫩如玉般的脖颈,修长漂亮,似乎极易留下痕迹…… 他呼吸一窒,猛地移开了目光,抿紧唇瓣羞恼不已。 心脏砰砰直跳时,宋景钰再三滚动着粗大的喉结,嗓音沙哑。 “怕吗?” 林七言没听清,以为是宋景钰不便骑马。 是以她回头火急火燎道:“没事,我来我来。” 修长玉白的小手拽住缰绳,马镫一夹,骏马便嘶鸣而奔去。 铁骑再次纵马而行,被甩了一身灰的宋明文脸色黑如锅底。 “这位小兄弟,你可得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呀。”扶疏笑眼眯眯,路过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神经病!”宋明文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眼里阴沉如渊。 本想着趁宋景钰绞杀山匪,再把那个老女人给解决了嫁祸给悬医阁,让他们狗咬狗。 届时再把筹谋了数年的东西一并推出来,还愁得不到宋家父子打拼下来的家产和荣誉吗? 现下虽出了点意外,但不足为惧。 他和父亲一起筹备了那么多年,可不是轻而易举就会翻车的! 宋明文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眼底的笑意恶毒而狰狞。 待宋景钰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必定要将他剥皮抽骨,五马分尸!! 第52章 杀了所有碰过她的人!! 上京官道上只允许车马行进,百姓所走的大道另有他路。 是以林七言无需过于克制速度,策马而行时骨子里面的肆意张扬都敞露了些许。 宋景钰心脏跳动得厉害。 尤其是被林七言的发丝扫过面颊时,那份痒意仿佛带着他所不能承受的温度,烫得他整个耳廓绯红。 怀里面的人儿娇小得似乎轻轻一拢便能够完全嵌入怀中…… 宋景钰滑动了一下喉结,眼睫轻轻地颤着,掐着指尖用力了许多次也没有越过界限。 男女有别,他有那般不堪的想法已经十分冒犯了,再借故满足自己的私欲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但下一秒,身前的人忽然回头对他说道:“宋将军,我手上有些伤,无法长时间用力,你来可好?” “嗯。”宋景钰答得几乎没有迟疑,甚至细听之下还可窥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但林七言哪里注意到这些,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她有些受不了。 虽然昨夜她看起来决绝狠戾,但在平日里被容隐捧惯了,磕破点皮都要哭着鼻子找她师父帮忙吹吹。 更不要说那般深的刀口了。 如今听到宋景钰答应后便想要勒马停下,自己去后边坐,让他方便一些。 可下一瞬她忽然陷入了一个带着些许血腥味的怀抱当中。 “冒犯了。”低沉克制的嗓音落在林七言耳边。 她眨了眨眼,便见先前规矩放在旁边的大手握住缰绳,将她彻底圈在了怀抱之中。 “宋将军……”话才打了个开头,宋景钰便忽然夹了一下马镫,骏马嘶鸣,速度陡然加快。 林七言一时不查,被颠得往后靠了一下,整个人便彻底落在了宋景钰怀抱之中。 恰在此时,拐角来了另一队车马。 跨着长刀穿着黑鱼服的禁军气势沉冷,骑着高头大马拱卫着中间那辆奢华低调的马车。 为首的长安远远便看见了被宋景钰圈在怀中的林七言,眼皮狠狠一跳。 而随着距离的靠近,昨夜附悲发作带来的情感需求没有被满足,将要平息下来的附悲立即便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 “砰!”祁竹溪猛地拉开了马车门,一眼便瞧见了林七言在其他男人怀中的模样。 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惊惶逼得他瞳孔细细缩起,捏着手里面的玉佩时像是要嵌入血肉般用力。 杀了他! 杀了所有碰过她的人!! 祁竹溪指尖颤抖着,呼吸绷得几乎没有,他压着长睫,勉强克制住语调缓缓道:“除了王七七,其余所有人……” “……不留活口。” 能够留在祁竹溪身边的禁军都是当初随着他从战场上下来的精锐,只忠诚于他。 此时他一声令下,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不过问缘由,长刀出鞘,纵马攻向宋景钰一行人。 林七言自然也看到了这番变故,对于几乎要将祁竹溪压垮的惊慌她也感同身受。 不过一瞬她便想通了所有,马蹄才停时便赶紧跳了下去,伸手挡在宋景钰面前。 “祁竹溪!你停手!听我解释!!”林七言朝着对面大吼。 可立于禁军之后的祁竹溪一言不发,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黑沉的眸子幽骇如深井。 他垂着眸子抽出长安呈递上去的利剑,再抬眼看向宋景钰时,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般寒凉无波。 宋景钰很熟悉那样的眼神,他曾经无意间看过摄政王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的模样。 月色如霜,残肢断骸碎在血泊当中,叛国的高门大宅一夜之间被他屠杀得没有半个活物。 披血踏尸对望时,那般死寂空洞的眼神便如此刻。 宋景钰平静地抽出带血的长剑,勒马挡在林七言面前,肃声道:“七姑娘,你先离开。” “走什么走。”林七言又噔噔蹬地跑到了最前面,软软的一个小粉团可爱的厉害。 “放心吧,交给我,没事的。”她拍着胸脯的保证。 宋景钰皱着眉头,想要俯身将女孩给抱起来时却忽然见林七言气沉丹田。 下一瞬,震天响的告白声惊飞了一众休憩的雀鸟。 “祁竹溪!我心悦于你!快叫你的人停下!” 林七言顿了顿,想到祁竹溪那生气的程度,又脸不红心不跳的放甜声音补了一句。 “你过来抱抱我。” 宋景钰面色猛地煞白了下去,心脏的寒意直直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冻得他竟有些手脚发麻起来。 与他相反的是祁竹溪红得彻底的耳廓,那嫣红的血色几乎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挪开目光底气不足地冷哼了一声。 “不知羞!” 旁边的长安使劲地瘪着笑,非常自觉地抬手让禁军停下了。 这边的众人见真的有效果,一二二个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林七言看。 倒是前面的副将面色复杂,瞥了一眼他们面无人色的将军,心中叹气。 他们那克己守礼的将军呀,第一次动心便落得了这般下场。 以着他那刚正不阿的性子,怕是对七姑娘彻底断了念想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七言长呼了一口气,生怕祁竹溪再作妖,提着裙子朝着他跑了过去想要再解释一下。 对面的祁竹溪瞧着那个粉团子朝着他奔来,心脏像是被泡在了蜜里面一样。 他别扭地压着唇角的弧度,长剑入鞘时似是不耐道:“大庭广众之下撒娇,不像话!” 话是那么说,将剑丢给长安时转身又转得迫不及待。 长安:“……” 祁竹溪瞥了一眼浑身沉溺在阴翳中的宋景钰,唇边的弧度薄凉地勾了勾。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白脸罢了。 视线再落到林七言身上,祁竹溪压着满腔的欢喜在心底暗暗补充道。 都是附悲在作怪而已,像王七七这种撒娇精,他才不会多看一眼呢。 她那委屈巴拉的表情丑死了,不就是要他抱抱嘛,他照做还不行吗? 祁竹溪嫌弃的微微张开手,来到他面前的林七言却愣了一下。 “你干嘛?” 第53章 你把我当狗哄呢! 祁竹溪动作一僵,眸中的千般别扭在看到林七言莫名其妙的表情时迅速冷却了下来。 被狂喜淹没的理智总算得以喘息几分。 他渐渐抿直了唇角,长睫下压再掀起时,仍旧是那个漠然清冷的摄政王殿下。 “没事。”祁竹溪回复得冷淡。 可林七言却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了心底的委屈。 那可怜巴巴的难过像是条湿漉漉的小狗呜咽着等待主人注意一般。 在附悲的影响下,林七言简直都快心疼坏了。 她想了想祁竹溪先前的模样,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在他人惊骇的目光之下,她一把抱住了祁竹溪的腰身,埋在他怀里面蹭了蹭脑袋。 “好了好了,不难过。”她拍着他的脊背软乎乎地说道。 可祁竹溪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近乎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把我当狗哄呢!” “可你不是挺开心的吗?”林七言眨巴着眼睛看他。 该死的附悲!! 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祁竹溪底气不足,冷哼道:“若不是因为附悲我会这样吗?” 林七言叹气一声,老实回道:“我也是因为附悲才来安慰你的呀。” 祁竹溪眸中的情绪瞬间阴沉了下去,心底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委屈和愤怒让林七言有些奇怪。 不过宋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呢,没时间和祁竹溪继续纠结下去了。 是以她语速极快的跟祁竹溪解释:“我要去给宋老夫人看病,骑马会快一些,和宋将军没关系的。” “你都在他怀里了你说没关系?”祁竹溪简直被气得头顶冒烟。 他又不是眼瞎,宋景钰看王七七的目光脏成那样,这个笨蛋还以为没关系! “你以后不许跟他来往!” “好好好,不来往。”林七言满口答应,却要转头就走。 祁竹溪快要被她那副敷衍模样给气死了,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一把将林七言给拽了回来,不由分说的将她给抱上了马车。 林七言一惊:“祁竹溪!你干什么?!” “送你去宋家,省着你一路继续给我沾花惹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沾花惹草了?” “两只!!” 林七言:“……” “砰”的一声,马车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长安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反正他们王爷只要遇到了王姑娘就不大正常。 争风吃醋而已,他又不是没见过。 面上一派正经的长安朝着宋景钰拱了拱手,“宋将军,请吧。” 宋景钰掌心的缰绳用力到几乎快陷入皮肉里面,他眸中的光散得干干净净,眸色黑沉地点了点头,纵马跟在禁军后面。 在大周,凌驾于权势顶端的从来不是皇帝。 而是这个以着一己之力,将大周从飘摇破碎铸造成如今鼎盛强国的摄政王殿下。 也是他父亲要他效忠追随的明君…… —— 马车内,先前覆在林七言面上的笑脸面具早就被丢到了角落。 娇软的轻哼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被掩盖在了马蹄声之下。 许久,那暧昧的水声才得以停歇。 林七言被祁竹溪嵌在怀中,小小的一团几乎和祁竹溪毫无间隙。 她面上尽是红晕,带着水光的唇瓣嫣红如血。 祁竹溪比她还要狼狈,埋在她的颈窝处贪婪得像是一个瘾君子般,喘息时不断地收紧着手中的力道。 直到林七言疼了踹了一下他,他才收敛了一些。 “解决这件事后不许再和宋景钰见面了。”他埋在林七言的侧颈处闷闷地说道。 本来为宋老夫人治好病后他们两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是以林七言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她觉得现在时机好,便挑挑拣拣的和祁竹溪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毕竟他们俩现在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过多的隐瞒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你离开的那一晚被江遇救走了?”祁竹溪抬眸看她。 林七言点点头,“之后厉王府就被灭门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蜜糖也被人莫名其妙的放在了萧羡身上。” 提到萧羡祁竹溪又开始生气,他一口咬在林七言的脖颈上。 却舍不得用力,只是磨蹭着含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以后也不许和萧羡来往!” 林七言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理着思路。 “既然你说祁旭峰那天晚上出去是遭人刻意引诱,那就说明我遇到祁旭峰不是偶然,又恰好被江遇所救。” “随之而来的便是厉王府被灭门,那个叛国重犯莫息被劫走,以及……” 林七言顿了一下,眼眸微眯,继续道:“……被刻意误导找到的赵小小。” 几件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事情摆在一起,便透露着无尽的诡异巧合之感。 林七言心里面极其不舒服,像是自己被卷入到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阴谋中一样。 但毫无头绪的危机感又让她有些焦躁不安,不知该从哪一头理起。 她坐在祁竹溪腿上,有些颓丧的晃了晃脚,问道:“你怎么看?” 忽然被提问的祁竹溪掀开眼帘看她,一眼便瞧见了那水润微肿的唇瓣。 漂亮娇嫩的像是牡丹花瓣一般,软得有些不可思议…… “祁竹溪!” 林七言气呼呼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给我不要再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我感受得到!” 祁竹溪耳尖有些红,心虚的移开目光后又猛地回过头来。 林七言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关键信息,立马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祁竹溪也很严肃。 “江遇也不可以。” 林七言:“……祁竹溪。” “嗯?” “我又不是香饽饽,你以为是个男的都会喜欢我,是吧?” “……女的也不能走得太近。” 林七言忍无可忍,糊了他一巴掌,可在要收回手的时候忽然被祁竹溪按在了唇边。 他眸中尽是欲色,盯着林七言的眼神露骨无比,唇瓣微张,轻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指尖。 温热湿滑的触感让林七言头皮猛地发麻,想要抽回来时却被祁竹溪拽了过去。 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鼻息相交时便见祁竹溪滚动着喉结,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 他贴着她的唇瓣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我的。” 第54章 觊觎不该觊觎的宝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气氛瞬间便灼热起来,滚烫得近乎于有些黏稠。 交缠着的气息似乎让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在彼此暧昧的目光之中,两人不约而同的用舌尖微微撑开了唇瓣…… “王爷,到了。” 长安的一句话让林七言猛地回过神来。 她眼眸一瞪,一把将祁竹溪给推了开来。 “砰砰砰”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生疼,惊得她连面具都忘记了捡,拉开马车门便冲了下去。 一直盯着这边的宋景钰第一时间便见到了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 以往对外貌不甚在意的镇国大将军,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凤眸潋滟如春水,面如桃色撩人心神,眉眼张扬明艳。 本该是一副骄矜肆意的模样,却因为过分殷红的唇瓣平添了几分欲色。 这便是她的模样吗?怪不得会让摄政王都沦陷成那样…… 宋景钰垂下眸子,不自然地掩饰着平生第一次生出的嫉妒。 而在马车旁边,还自豪自己速度很快的长安心下还奇怪着呢,抬眸便正对上他们王爷黑沉如墨的脸色。 “王爷?” “昨夜的事情今天回去一并罚了吧。” 祁竹溪从马车上下来,路过面色微僵的长安时垂眸睨了他一眼。 “慎刑司三日,让夏月亲自去罚。” 长安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却只能咬牙往肚子里面吞,极为艰难地应了一声:“是。” 让夏月去罚他,这是要让他里里外外都受折磨啊。 “殿下万安。” 一身血腥气的宋景钰带着部下过来,垂眸朝着祁竹溪拱手行礼。 后者漠然的瞥了他一眼,嗓音低沉慵懒:“听说宋老夫人身体不适?” “确有此事,劳烦殿下担忧了。”宋景钰回答的一板一眼。 却是惹得祁竹溪轻笑了一声,“担忧算不上,只是我家王七七好管闲事,别无他法罢了。” 宋景钰猛地掐住了指腹,抬眸正对上祁竹溪的目光。 “殿下是在不安吗?”不然为何这般着急的宣告着独占欲。 祁竹溪瞳孔骤然缩紧,心神绷紧得杀意横生。 宋景钰自然察觉到了那份尖锐的戾气,他端方如玉地扯出了个笑。 “我在说笑罢了,殿下不必如此紧张。” 祁竹溪眼底的暴戾翻涌如潮浪,席卷着所有的生机。 他似有若无的翘起唇边的弧度,轻叹道:“宋将军有所不知,说笑……” “……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话才落,门内便忽然传来一阵哭嚎。 “殿下为证!宋望父子六年前勾结外邦,参与八王叛乱,窝藏重犯莫息,其罪当诛!!” 正往里走的林七言脚步猛地一顿。 她抬眸看去,便见一富态男子高高捧着一个长形的木盒,跪于门内正中央,隔着高门重重地朝着祁竹溪磕了一个头。 “看。”祁竹溪唇边的弧度更深,眸中狰狞的恶意几乎毫不遮掩。 他偏头对着宋景钰轻轻说道:“代价来了,宋将军……准备好了吗?” 觊觎不该觊觎的宝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景钰心神重重地沉了下去,眸中像是结了万里寒冰一般直直盯着他的二叔宋天。 当初这宋天不过是个庄稼汉,后来他父亲随先帝开疆拓土立得汗马功劳,宋天便拖家带口的过来投奔。 起先说是暂住,结果这一暂住,便是整整二十多年的吸血。 现在竟贪得无厌到了这种地步,想要栽赃陷害后主动揭发,以贼喊捉贼的肮脏手段得了他宋家的家产。 这个蠢货!是不知祸连九族这个道理吗? 正照顾着夫人的宋望也被惊动了,步伐匆忙的赶到时便听到了宋天吼的那一嗓子。 他面色猛地阴沉了下去,“宋天!你莫要在这儿胡说八道!” “兄长在心虚什么?能做出那等丧心病狂有辱家国的事情,现下竟还怕揭发吗?” 宋望被宋天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脸色青白变化,在祁竹溪进门后跪地行武将礼。 “殿下明察,我宋家对大周忠心耿耿,从未做出任何有损家国利益的事情!” 祁竹溪却对此不置一词,反而看向林七言,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放得有多软。 “还要看病吗?” 林七言微微蹙着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也知晓一些宋家的事情,此时见这番场面心下自然是偏向宋景钰的。 “宋将军不是那种人,再者,这事跟八王叛乱有关,还是得仔细一些才是。” 林七言有些怀疑,袭击药王谷的人会不会就和当年的叛乱有关。 毕竟自她来了上京后,似乎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或多或少的和那场叛乱沾些关系。 巧合的有些不正常。 可她这般思量却是让本就极度不安的祁竹溪误会了个彻底。 他唇边的弧度勾得有些诡异,眸色深沉如渊,轻声道:“我自会小心查个清楚。” 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杀死一个本不该活着的人,的确是很合适。 满心满眼都是宋夫人的林七言哪里会想到祁竹溪疯到了这般地步。 她以为那些翻涌的情绪是因为她推开了那个吻造成的。 是以没太在意的直接跟着小厮进了内院。 身后的宋景钰深深的看了一眼她,指尖掐出了血痕,却从始至终的没有叫她回头一次。 进了内院的林七言直奔宋夫人的卧房。 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腥味,她脚步顿了一下,细细嗅闻着分辨。 “七姑娘?”侍女奇怪的出声:“怎么了吗?” 林七言眉头皱得极紧,“你们是按照我给的药方抓的药吗?” “是的。” 林七言却摇头,“这不是我给的药方,其中至少有三味药是错的。” 侍女猛地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出声:“这不可能呀,这些药都是我去医堂一份一份照着抓的。” 她笃定的对着林七言说道:“药柜上都写着药名呢,我仔细瞧着那大夫一味一味的抓,不该出问题的呀。” “你去的是哪家药堂?” “离这儿最近的回春阁。” 林七言眼眸微眯,回春阁隶属于济世坊。 但据她所知,那群老家伙最是刻本守己,把仁义礼德看得比命还重,不应该费尽心思的来陷害她呀。 或者…… 背后的人不是为了陷害她,而是在针对宋家? 可两者又有什么关系呢?陷害她就可以针对宋家了? 第55章 这证据太齐全了,你说对吗?宋将军。 林七言心下的那股怪异感愈加浓重,但也没有耽误宋夫人的诊治。 她撩开床帘,便见床榻之上的妇人脸色苍白瘦削了很多。 宋夫人听到动静后虚弱地睁开了眼,见是林七言时温柔的浅浅笑了一下。 “有劳七姑娘再跑一趟了。” 林七言摇头,“夫人言重了。” 她细细查看着宋夫人的症状,果然是用错了药导致的余毒累积。 林七言眉头轻轻皱着,某种呼之欲出的直觉哽在她心头上,只待找到缺口一举击破而已。 “七姑娘有见到景钰吗?”倚靠在床头的宋夫人轻柔的问道。 在看到林七言点头后唇边的笑意带上了慈爱。 “景钰那孩子就是一块闷木头,说不了什么逗趣的话,还总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小老头子一样,七姑娘可不要恼了他呀。” 那日林七言离开宋府后,宋夫人见自家儿子心情不是很好,以为两人闹了矛盾。 是以才说了那番话。 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深意的林七言还朝着宋夫人笑得落落大方。 “不会不会,宋将军才不像闷木头呢,我看他玉树临风,谦虚谨慎,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呢。” 宋夫人被这番话逗得捂嘴直笑,越发满意林七言起来。 只是不待她再继续为自己儿子美言几句,门外一个丫鬟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她脸色惊恐焦急,声音都挤得有些尖。 “夫人,出大事了!” 林七言和宋夫人一同望去,便见那丫鬟跪地哭号道:“二老爷拿出证据说我们参与了当年的八王叛乱,摄政王殿下震怒,要灭了我们宋府的九族啊!!” “什么?”林七言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事情都还未查个水落石出,祁竹溪就要灭人九族? 林七言心底惊疑着,听到身后略微急促的喘息时面色微变。 她回头看去,便见脸色苍白的宋夫人如遭五雷轰顶般,捂住胸口一口气上不来竟晕了过去。 “夫人?!”林七言连忙扶住了人。 上下查看了一番后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什么大碍。 将人托给丫鬟照看之后,林七言又急匆匆地赶往前院。 这件事必有蹊跷,祁竹溪不该这么武断的。 “殿下!这都是宋家父子造的孽呀,可不关我们一家子的事!” 林七言人才堪堪到了前院当中,便听到了这一声哭嚎。 她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宋明文此时跪在祁竹溪面前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在他旁边,是一个穿金戴银的肥胖妇人和身材臃肿的宋天。 一家三口像是撒泼打滚一样此起彼伏地卖着惨。 “苍天可鉴!我们一家三口对大周忠心耿耿,就是因为瞧不过宋望父子的狼心狗肺,这才冒险揭发,求殿下开恩,就算没有功劳也该算我们一些苦劳啊!” 赵金花哭得脸上肥肉都在颤抖,说得那是一个声泪俱下。 旁边被押着跪地的宋望气到脸色涨红,三番四次都恨不得上去踹上赵金花两脚。 “放你娘的狗屁!你一家三口加起来认识的字还不如一个三岁稚儿,还敢如此信誓旦旦的说是因为看了信上的内容才起疑心的?!” 宋望一辈子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忠君报国这四个字是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 要他死可以,但这叛国勾结外邦的罪名,他绝不认! “殿下!我宋家上下从未做过半分有损大周的事情!还请明察还我青白!” 指尖捏着张泛黄的信纸,祁竹溪掀开眼帘,目光落在了嘴角染着淤青的宋景钰身上。 他被五花大绑地押跪在地上,脊背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弯一下,对上祁竹溪的目光更是沉寂得毫无波澜。 “我也知宋老将军一片忠心赤胆。” 祁竹溪嗓音清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缓步走到宋景钰面前,眼睫下压时眸色翻滚着浓重的疯狂。 “可惜呀,这证据太齐全了,你说对吗?宋将军。” 宋景钰直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等等。”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这边沉凝的气氛。 宋景钰和祁竹溪同时微微变了脸色,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身后的林七言。 “我觉得事情肯定有蹊跷。” 小跑过来的林七言气息都还有些不稳,便急急说道:“再者你还未三堂公审,怎能如此草率决定那么多人的性命。” 说话时她对上了宋景钰的目光。 后者在看到她时眸中松动了些许,软下来的神色让林七言一瞬间便想到了那温柔优雅的宋夫人。 那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母亲。 林七言心神微动,挡在了宋景钰面前。 她微微仰头对着祁竹溪认真说道:“宋老将军随武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宋景钰也身负赫赫战功。” “他们父子为大周鞠躬尽瘁,难道就不能换一次完完整整的公平公正吗?” 祁竹溪听到这话后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在你眼里,宋景钰便是这般高风亮节吗?” 林七言表情一顿,细细分辨着附悲带来的情绪,一时之间有些来气。 “关乎人命的事情是你胡乱吃醋的时候吗?” 祁竹溪猛地捏紧了手中的信纸,眼尾挣扎而出的猩红鲜艳如血。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他猛地逼近林七言,压低声音像是咬碎了字句般质问着她。 “我是不是该在你和其他男人一起丢下我的时候拍手叫好,眼睁睁看着你为萧羡卖命出气的时候骄傲,是不是就该让你待在宋景钰怀里一辈子不出来!!” 附悲第一次爆发时林七言丢下了祁竹溪,那夜积攒的惊惶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 压抑到极致的时候在今日被宋景钰三言两语给彻底刺激崩溃了。 爆发的不安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将林七言给绑回去藏起来,叫她眼里只有他一人。 尤其是目光在触及到林七言护在宋景钰面前屹然不动的模样时,嫉妒疯了的祁竹溪哪里能有理智。 “王七七,是不是除了我,其他男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你……” “啪!” 第56章 真是她手中的一条好狗。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见鬼了般目瞪口呆。 尤其是宋明文,在认出林七言后心底是掩都掩不住的狂喜。 那日当众骂他的仇他都还没来得及报呢,现下就迫不及待地找死了。 呵,到底是自大愚蠢! 反倒是一旁的长安,心里面一片死水般无波无澜。 他看着他们王爷侧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心道,小场面小场面,又不是没见过。 “冷静下来了吗?” 林七言甩了甩手,平静的看着脸侧向一边,眉眼阴翳死寂的祁竹溪。 她像是看不到旁人那瞠目结舌的表情似的,犹如对牛弹琴般又解释了一遍。 “第一,那夜把我抱走的是我二哥。” “第二,来的路上我就跟你说了一遍我为什么会帮萧羡打马球,你是一个字都没听呀。” “第三,我真的嘴都快说干了,那就是一个意外,你来慢一步都看不到的意!外!” 林七言着重强调了最后那两个字,恨不得当场把写附悲的书糊在他脸上。 “现在可以跟我好好的说话了吗?” 祁竹溪眼睫狠狠颤了一下,回头时却不经意和宋景钰对上了目光。 向来端方克制的镇国大将军缓缓扯出了一个笑,似是在嘲讽。 看吧,你们南辕北辙,你永远在被动,祁竹溪。 真是她手中的一条好狗。 面颊上那火辣辣的痛感像是锥刺在他脊骨上的尖刀,好像要彻底碾碎他的自尊一般。 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被狞笑着的女人生生塞进木箱中,在窒息的恐惧中哭嚎,耳边却尽是大笑。 “傻子!哈哈哈哈哈傻子原来是会害怕的!” 是啊,傻子不仅会害怕,傻子他还会……发疯啊。 祁竹溪唇边的弧度逐渐裂得诡异,瞳眸中透不进一丝光芒。 他眼睫轻轻垂着,看着林七言的眸光诡谲病态得像是恶鬼一般。 “我什么时候不会好好说话呢?你不就是要救宋景钰吗?好啊。” 他猛地伸手掐住林七言的后颈,将人拽到面前后压近她的唇边。 他暧昧的轻笑着,吐露出来的字眼却森冷血腥无比。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可好,若是你能为他证明清白,我便放了宋家上下,若是黄昏时不能……” “那我便当着你的面,一点点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碾碎他的血肉尽数喂狗。” 林七言听得头皮发麻,可祁竹溪却仍旧不停下。 他紧紧禁锢着人,偏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尖。 浅色的长眸空洞寂寥,含着浓浓的嘲讽意味,他在她耳边轻叹。 “这般,还算是你的乖狗吗?” 林七言瞳孔猛地缩紧,不待她说话,祁竹溪便漠然的转过身。 “禁军听令。” 肃穆沉冷的将士瞬间凌冽了神色,长刀整齐划一地杵地,垂首单膝跪向祁竹溪。 “将宋家所有人押入大理寺等待审判,任何人不得探视,既然有人要求三堂公审,那便审又如何。” 这话才落,旁边的赵金花便哀嚎出声。 “殿下开恩呐!我们一家三口可是功臣,与宋家那豺狼虎豹可不是一边的,没有做过半分对不起大周的事情呀!” 宋天也哭得可怜,帮腔道:“对啊殿下!我冒了极大的危险才揭露了这般丑事,求您开恩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 祁竹溪垂眸看着他们,眼底皆是深不可测的浓重恶意。 在诸般目光之下,他忽然笑了笑,“好啊。” “既是功臣,那理应赏赐。”祁竹溪目光落在宋景钰身上,缓缓道:“宋家的家产,够吗?” 赵金花三人面上溢出狂喜,还未等他们假惺惺的推辞一下便听到一声反驳。 “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谁都没有资格处理宋家的财产!” 宋明文一听,狠狠地剜了一眼林七言,心里面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骂了一遍。 多管闲事的贱人! 祁竹溪淡淡地瞥了一眼宋明文的那双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 “王七七,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是不是让你忘记了我是谁?” 林七言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个笑。 “要不等晚上一起赏赐呗。” 祁竹溪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无波无澜:“你是要宋景钰现在死,还是宋家的财产现在给?” “那还是给财产吧。”林七言见没余地,答得比谁都快。 她想着到时候查清楚按理说也拿得回来。 当然前提是祁竹溪不会再发疯。 这件事肯定是有蹊跷,而且还和她关系不浅。 林七言抱着从祁竹溪那里拿过来的所谓“证据”,心头先前的迷惘找到了些头绪。 怪不得不痛不痒的陷害她可以算计到位高权重的将军府。 可在大周,谁还能比祁竹溪更位高权重呢? 于他而言,对一个底蕴不厚的功臣之家动手,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而已,一切只是取决于他愿不愿意罢了。 而她便是他愿不愿意的根源。 后面那人在利用她刺激祁竹溪,好借他的手除掉宋景钰。 想清楚的林七言心头的凉意直冲脊骨。 那是不是意味着,从宋明文出现在悬医阁开始,她的所有行为都被预测到了。 包括遇到祁竹溪的时间,附悲发作的结果。 随后一环扣着一环,直接将所有事情给推向一个完美无缺的场面—— 祁竹溪会因为嫉妒,顺理成章地拿着别人准备好的证据给宋家定罪,铲除宋景钰。 这其中,且不说背后那人为何知晓附悲的存在和作用,单单这番算计便让林七言毛骨悚然了。 究竟要何等的谋算才可以把平平无奇的每一步走得精确无比,将目的导向最顺理成章的结果呢? 林七言心脏跳动得极快,她似乎看到一个极为庞大的网将她给裹在了其中。 她看不清布网的那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仍旧在网中,她走的这一步会不会也是在背后那人的算计里。 林七言抬头看着面前的“回春阁”三个大字,心里面因为想到祁竹溪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连她都能想通的事情,他不可能毫无觉察。 毕竟,一个十五岁便封狼居胥,以十万大军击退三十万来犯外族的不败英雄。 在十九岁时又平八王叛乱,匡扶皇室,安定天下振兴大周。 那高坐权势顶端的摄政王,可是让四海列国都夜不能寐的修罗啊。 林七言眸色幽深,可踏入回春阁见到柜台后面的那人时又步伐微顿。 “璇玑?” 第57章 那夜,皇叔在找些什么呢? 她怎么会在这儿? 林七言微微眯了眯眼,幸好上次见她时戴了笑脸面具,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这般想着,她便低眉顺眼起来,拿足了一个丫鬟的惯常模样。 “璇玑姑娘安好,我来为我家夫人拿药。”林七言夹着嗓子柔柔地说道。 柜台之后的璇玑眼都还未抬起,面上倒先摆起了不耐。 “谁知道你家夫人是谁啊?会不会抓药?不拿药方来是要我亲自给你猜吗?” 林七言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头缩得更低,断断续续的小声道:“是……是将军府的老夫人。” 正火大的璇玑面色一顿,这才仔细看向林七言。 瞧清她模样的那一瞬,璇玑暗暗骂了一声。 一副勾人的狐狸精样!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 不过瞧她这副寒酸胆怯样,宋将军怕是连赏她一个眼神都欠奉。 心里面想着自己的计划,璇玑又愉悦起来,高高在上地睨着林七言。 “原来是宋夫人的药啊,宋将军来我这抓过许多次了,等着吧。” 话落便端着姿态去抓药了,和刚入药堂的小学徒一样,哪里有当初在悬医阁那般舒坦。 林七言暗中翻了个白眼,还宋将军来她这儿抓过许多次药。 她知不知道人家忙着朝祭和绞杀山匪,一连多日都不在京内。 追人都追不明白,这个得瑟怪! 林七言暗地里戳着璇玑的小人,面上却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待璇玑将药材一一拿过来之后她扫了一眼,心下有了个判断。 果然是这家伙在换药。 在先前被拿错药的基础上,若再多日服用这副药方,那便会药性相克,累积成毒。 届时宋夫人病危,不仅可以诬陷她,还可以趁机毛遂自荐,救上宋夫人一命。 挟恩入府,的确是个好办法。 毕竟宋老将军那人最讲究情谊,因为一点血缘关系便养了宋天那一家子二十多年,从这便可见一斑了。 拎着药从回春阁出来,到了角落的林七言周身气质陡然一变。 她挺直着脊背,笑容狡黠灵动,动作利落的坐到了离回春阁最近的一个混沌摊上。 煮混沌的是个和蔼的大娘,一见粉嫩嫩的林七言便眉开眼笑。 年幼时的林七言随着容隐到处游玩,又是惯会朝长辈撒娇的人,几句话便把大娘逗得乐不可支。 瞧着时机差不多了,林七言才咬着口中的混沌口齿不清的问:“悬医阁不是和济世坊不和吗?怎么璇玑姑娘会在回春阁呢?” 大娘忙着手上的动作,带着上京口音乐呵的回着。 “这不是前些儿日子里,抓药的学徒出事走了,招人便招到了呗。” 林七言捧着比她脸都还大的碗喝了一口汤,又听大娘叹了口气。 “要我说啊,这就是济世坊的不地道了,明知那璇玑姑娘是被悬医阁赶出来的,他们还又把人给捡回去了,这不是纯属膈应人嘛。” 林七言笑眯眯的,这的确是济世坊会做出来的事情。 一切都很合理,因为悬医阁将璇玑给赶了出去,济世坊为了气悬医阁,又把璇玑收为己用。 恰好离将军府最近的回春阁中,抓药的学徒死亡,璇玑便顺理成章地顶替了他的位置。 又恰好璇玑与她有仇,对宋景钰心怀不轨,便不择手段的开始偷换她的药方来陷害她。 一切的一切,合理到几乎找不出半分突兀的地方。 不仅完美地扣上了这起事件中的每一环,甚至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简直让林七言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想得过于复杂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到了府邸的祁竹溪前脚才踏下马车,后脚便被黑骑军围堵得彻底。 身穿黑色铠甲的将士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长枪冒着寒光,气势凶骇凌然。 长安面色冷沉了下来,拱卫于祁竹溪的所有禁军也抽出了长刀,杀意磅礴。 两军对垒,一触即发。 祁竹溪却从始至终淡漠优雅,他微微侧头,便见黑骑军整齐划一地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一群面色不一的肱骨之臣跟在少年天子之后,颇有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可在祁竹溪视线扫过去之后,一个二个又都缩成了个鹌鹑般不敢与他对视。 反倒是为首的祁浮筠笑意骄矜,毫无怯意地对上了祁竹溪的目光。 在他后面一步的江遇仍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得谦逊温良,似乎不见半点城府。 “皇叔,近来实在是辛苦你了。” 祁浮筠半敛着长睫,笑吟吟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卫。 下一刻,便有人从后方拖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他似乎神智极为混乱,一直在呜咽着挣扎,行为举止和三岁稚子无异。 可在抬头见到祁竹溪的模样时,那男人却忽然瞳孔紧缩,惊骇的开始大吼大叫,死命挣扎。 “不!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尖锐混乱的言语不断的从男人口中冒出来,被人捂住后浑身都还怕得瑟瑟发抖,不断的往后缩去。 “这是厉王府管家的儿子,当夜唯一的幸存者,不过已经疯得差不多了。” 祁浮筠语调带着几分散漫,笑道:“若朕没记错的话,皇叔似乎在厉王府翻找了一夜的尸体,对吗?” 祁竹溪压着长睫,眸底幽骇得如同了无生机的死水一般。 “陛下要说什么大可直说罢了,本王现在心情谈不上有多好,若是待会冒犯了陛下,那便是大不敬了。” 这话让祁浮筠轻笑了一声,“倒是朕的不是了,朕就是想问问……” “那夜,皇叔在找些什么呢?” 祁竹溪脑海里闪过铺天盖地的残肢断骸,而他像是疯了一般在一具具尸体中翻找着她可能存在的痕迹…… “没找什么,闲来无事赏赏月色罢了。” “那真是好雅兴了。”祁浮筠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 他随手抽出旁边侍卫递上来的御剑,嗓音平和。 “现在朝野上下对皇叔颇有微词,且不说厉王府桩桩证据指向皇叔。宋家牵连当年的八王叛乱,却为何这么巧,正好被皇叔遇到了状告之人呢?” 祁浮筠眼中的笑意散尽,“皇叔,你在着急抹除什么呢?” “当年你凭一己之力平乱,如今呢,要凭一己之力抹除所有可能会露出的马脚吗?” 第58章 那便来点野的吧 祁竹溪撩开眼帘,站在长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这少年天子。 “陛下觉得是我在背后操纵一切?” “不是朕觉得。”祁浮筠将长剑杵在自己面前,少年意气便在睥睨之间多了几分戾意。 他道:“当年的八王叛乱本就是无头悬案,如今终于有了端倪,却三番四次的断在皇叔手里,这其中,朕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话才落,兵部尚书钟案便出来接话。 “且不说诸般铁证指向殿下,细数其中动机殿下也有莫大的嫌疑!” “臣等附议!”身后的那群大臣一同表了态。 这时江遇才缓缓撩开眼帘看向祁竹溪,修长优雅的身姿皆是风华无限。 他浅浅勾着笑意,出口的嗓音低缓得令人如沐春风。 “如今情形的确不太利于殿下,但微臣始终相信殿下对我大周的赤胆忠心,不过……” 江遇唇边弧度勾得更深,“殿下手中紧握上京二十万的禁军兵权,这种敏感时候,确实让众位大臣心里稍有不安。” 另一边的长安听闻这话后手背上的青筋一瞬间暴突的厉害。 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牲! 当年八王叛乱,内忧外患之时,如果没有他们王爷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的话,哪来的他们吃香喝辣?! 如今寻到机会倒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长安气得杀意横生,却在看向他们王爷时愣了一下。 长风寂静,立于高门之下的祁竹溪身形颀长,脊背挺拔,俊美妖孽的眉眼漠然得没有半分波动。 他怠懒的半垂着眼,似笑非笑的睨着长阶之下的众人。 “想要兵权?”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好啊。” 长指勾下腰间挂着的玉牌,他漫不经心的一步一步迈到了祁浮筠的面前。 “陛下倒是没辜负本王的一番教导啊。” 祁浮筠对着他笑得毫无阴霾,“皇叔教的好罢了。” “呵。”祁竹溪勾唇,在祁浮筠伸手来接玉牌的时候却微微偏了一下。 “啪!”玉牌掉在了地上。 祁浮筠笑意不变,眸中的神色却骤然幽深了下去。 他垂眸看着地上那块象征着兵权的玉牌,听到了祁竹溪的一声轻叹。 “本王还有许多东西未教呢,陛下……” “……可准备好了?” 祁浮筠悠悠接过侍卫仔细擦拭过的玉牌,直直看向这大周真正的掌权者,笑得乖巧天真。 “当然。” —— 断了线索的林七言将目光又重新放回到了手中所谓的“证据”上。 瞧着那几封来往的信件,都是宋望与一个叫做“莫息”的人在密谋八王叛乱的事情。 这个莫息来头可不小,是当初太子继位后的丞相,同样也是那场叛乱的主谋之一。 信上还隐晦地提了一两句策划那场叛乱的幕后凶手,暗示宋望可以凭信件再次等待他们卷土重来。 是以这些信件被保存了这么久也说得通。 再者,对比了宋望的字迹后,林七言能够确定这就是他的字迹,习惯的笔锋和力度都不差分毫。 林七言眉头轻皱。 璇玑那条路毫无破绽,宋望这边也算无遗漏,这简直像是一个根本破不了的死局。 每一环都恰接的刚刚好,甚至连局中的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别人的一步棋子,这才是最可怕的。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怪物?和八王叛乱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林七言心头的疑惑像是一团找不到头的乱线一般。 她蹲在宋望的书房中飞快地理了一遍自己来上京后的遭遇,还未找出什么突破口便听到一阵吵嚷。 她心神一紧,借着身体娇小,缩到了横梁不起眼的角落处。 “砰!”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宋天那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因为抬脚的动作抖了好几下。 他满脸横肉,挤成细线的眼睛冒着贪婪的光芒。 “哈哈哈都是我的了!宋家父子宝贝了那么久的地方肯定藏了不少金银财宝吧!” 宋天搓着肥短的手指,猥琐的冲了进去一阵翻腾。 劈里啪啦的阵仗让林七言看得火大,正想要给他点教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嘀咕。 “《虞夏书》?他娘的!藏得这么深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宝贝呢,没想到就是一本破书!” 陈旧的古籍被他反手就扔了出去。 林七言却呼吸一窒,脑海里面瞬间便想到了先前宋望吼的那句话—— “……你一家三口加起来认识的字还不如一个三岁稚儿……”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般锤在了林七言的思绪上,让她猛地茅塞顿开。 《虞夏书》是残卷古籍,书名的字型都和现如今的有很大不同,可这宋天却能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林七言眯了眯眼,虽然没有什么幕后凶手的线索,但现在紧要的是帮宋家洗脱嫌疑,免了那九族之灾。 而仅有一天的时间显然不能让她慢工出细活了,那便来点野的吧。 下定心思的林七言攀着横梁,三两下便跳了下去。 宋天以为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骂骂咧咧的回头却被一个花瓶正中大脸。 “砰!”肥胖的身子轰然倒地,震起了一片灰尘。 待宋天被一瓢冷水泼醒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动弹不得,嘴里面也被塞满了一大团味道奇怪的东西。 林七言笑眯眯的蹲在他面前,“咱也不弯弯绕绕了,直奔主题吧。” “唔唔!”宋天蠕动着,一双眯缝眼睁得极大,怨毒的看着林七言。 多管闲事的下贱东西!待他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他早晚要把她玩死在床上!! 林七言眼中的恶意也没了遮掩,敲敲蜜糖的蛊盅,胖嘟嘟的熊蜂便叼着一只嫩绿色的透明小虫子爬了出来。 “那些信都是你写的吧,和莫息娴密谋的,从来不是宋望,而是你,对吗?” 第59章 这是祁竹溪打的? 听闻这话的宋天惊怒至极,瞪着眼睛看向林七言的时候“唔唔”得更厉害了。 后者却笑意如常,指尖一扬,蜜糖便叼着它的小伙伴爬到了宋天的眼皮上面。 令人毛骨悚然的足肢刺在血肉上,一步一步攀爬到了他的眼前,极致的恐惧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林七言看着他额头冒出冷汗,笑得更甜了些。 “知道这绿色的小虫子叫什么吗?” 在一片“唔唔”声中,林七言歪头轻笑,眉眼被阴影笼罩住,便衬得她嘴角的弧度诡异而恶劣。 “这叫食危,和它的哥哥食安不同,这只小家伙有些调皮。” 她语调慢悠悠的,微微俯身笑道:“它比较喜欢从人的眼睛钻进去,顺着往里爬,去脑子里面绕一圈,去你的肺腑里面绕一圈。”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语调欢快的补充道:“你看到它尾部了吗?那白色的点点可都是卵哦。” 宋天瞳孔猛地缩紧,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比先前更大。 林七言像是没听到一般,笑眯眯放轻声音:“它呀,会爬在你脑子里面产卵,会在你的肚子里面产卵,一个时辰的时间,卵就会孵化。” “届时……成千上万的幼虫会从里面开始啃食你的血肉,让你生不如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一具白骨。” 不!不要!! 宋天拼命的摇头,眼泪鼻涕疯狂的流,林七言看得一阵嫌恶。 她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宋天,“说实话吗?” 后者拼命点头,生怕慢上一步便遭了那番折磨。 被扯掉嘴里的抹布后,宋天哭号道:“姑奶奶啊!您就绕了我吧!我就一个庄稼汉,哪有……” 他话都还没说完,在他眼皮上的食危便忽然开始动弹。 漂亮的小虫子轻而易举的便挤进了宋天紧闭的眼睛中,那令人骨寒毛竖的感觉让宋天尖叫出声。 他似乎都听到了虫子啃噬他眼球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吓得他几欲昏厥。 “说不说?”林七言语调散漫,“最后一次机会。” “说说说!我说!!” 林七言又敲了敲蛊盅,食危便停止了动作。 左眼流出鲜血的宋天喘着粗气,颤着声音道:“那信件的确是我以宋望的名义写的。” “与你来信的是莫息?” “是……是他。” 林七言敛了敛眸子,“他不知道与他密谋的是你?” “不,不是。”宋天踌躇了一下,想到先前的恐惧又尽数和盘托出。 “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听闻这话的林七言眼眸微眯,联想之前的所有,莫息打的主意倒也不难猜。 这宋天虽目光短浅贪财好色,但用得好也不失为一把好刀。 若当初八王叛乱成功,将军府自然不会存在。 但若叛乱失败,还可以借此拖将军府下水,铲除一大隐患。 只是林七言有些奇怪,为何当年清查的时候莫息没有借宋天的手毁掉将军府呢? 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还是因为时机未到? 她将诸般思绪压在心底,拿出纸笔摆在宋天的面前,缓声道:“你也是被他人利用的罢了。” 宋天一愣,便听林七言继续说道:“莫息现在就在摄政王手中,你说,若是强行逼供,他会不会把你卖了呢?” 这话像是一块石头般砸在了宋天心头上,让他怕得手脚发凉。 林七言瞥了他一眼,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但若你先说就不一样了。” “坦白从宽这件事,可是自古就有的,要是继续冥顽不顾,让莫息抢了这件事,你陷害开国功臣的下场,会有多惨烈你知道吗?” 宋天猛地一哆嗦,心下顺着林七言的话一想,越发害怕起来。 不能让莫息抢了先! —— 林七言紧赶慢赶,可算是在黄昏前赶到了大理寺。 因为知晓三堂会审必定会有祁浮筠,所以林七言路上又顺了副狐狸面具。 庄严肃穆的公堂之上,一面是身着黑鱼服手提长刀的禁军,一面是身穿甲胄杵着长枪的黑骑军。 上首的三个座位之下,皆是朝中重臣,门阀世家的掌权者。 森严壁垒的拱卫让这片天地似乎都沉凝得近乎于死寂,旁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偏偏林七言恍若未觉,姿态极为放松,落落大方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不过片刻,便有人将宋景钰押了进来。 人还未到,林七言倒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猛地回头看去,瞧清宋景钰的模样时瞳孔骤然缩紧。 原本端方克制的镇国大将军,此时发丝微微散乱,唇边带血,脊背上的鞭痕都还在冒着血。 “他们动用了私刑?!”林七言三两步跨到了宋景钰面前扶住了他,言语之间是掩盖不住的怒意。 “咳咳。”宋景钰虚弱了咳了两声,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儿时眸色软了下来。 他竭力扯出了个笑,“摄政王不过也是按规程办事罢了。” “这是祁竹溪打的?”林七言更是生气,“未定罪之前动用私刑是什么规矩?” 众位大臣听到竟然有人这般堂而皇之的唤摄政王的名讳,一时之间都惊得微微变了脸色。 还未待有人出声呵斥,便在抬首时见到堂外一抹颀长优雅的身影。 那周身的煞气和戾意,犹如踏着尸山血海而来一般,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紧跟而来的江遇在瞧见堂内场景时也笑意微顿。 他只是听说要为宋景钰翻案的是鼎鼎有名的巫蛊圣医七姑娘,倒不曾想便是她。 只不过,这小狐狸还真是能招惹人呐。 江遇唇边的笑意带上了几分寒凉,余光瞥过祁竹溪。 那高高在上向来对什么都极其淡漠的人,此时却绷紧了下颌,狰狞的杀意毫不遮掩。 林七言若有所感,偏头看过来,见到来人时火气更大。 “你对他用了私刑?” 那些大臣听到这声质问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哪里来的蠢货?如此这般不知所谓!! 偏偏被揣测的正主不发一言。 祁竹溪见林七言那般护着宋景钰的模样,翻涌的嫉妒像是剧毒一般腐蚀着他的脊骨。 疼得他呼吸都有些抖。 他目光幽沉下去,和宋景钰对视时却见那人朝着他若有若无的勾出了个笑。 霎时之间,先前地牢里的那番话便如浪涌一般挤入他的脑海之中。 第60章 将王七七给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殿下在怕些什么呢?嗯?” “我倒还未见过殿下卑微如尘的模样呢,不过,若是我,恐怕也甘之如饴吧。” “对于一群躲藏在深渊里的弃犬,若是让他们抓到一点光,殿下觉得会发生什么?” “殿下,觊觎着她,想要独占她的,永远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不会只有他,也不会只有萧羡,宋景钰。 王七七太坏了,她坏在根本没有意识到何时撩了别人的心神。 在旁人为她沉溺迷恋时,她却像块木头一样没心没肺地事不关己。 祁竹溪垂着眸子看着护在宋景钰面前的人儿,眸色死寂得有些不正常。 把王七七给藏起来吧,只给他一个人看好了。 他轻轻颤了下眼睫,忽然笑了。 “是我动的又如何?” 他漫不经心的走到林七言面前,在宋景钰要护人时一把将她扯到了怀中。 一阵吸气声中,祁竹溪压在了林七言耳边,轻叹道:“我告诉你,王七七,我不仅要对他动私刑,我还要让他生不如死。” 那般翻涌的醋意林七言想不注意都难。 她气呼呼地踹了祁竹溪一脚,“你给我放开!我找到证据了,他们一家清清白白,可容不得你乱泼脏水!” “那本王倒要拭目以待了。”祁竹溪猛地松开了她,淡漠的瞥了一眼面色极差的宋景钰后抬脚入了上座。 “王七七?”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江遇眉头一挑,好笑的看着林七言。 后者敛了翻涌的情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嗐,人在江湖嘛,少不了几个小名大名的。” 江遇也不揭穿她,在祁竹溪和宋景钰泛着凉意的目光中坦然入座。 这时姗姗来迟的少年皇帝才打着哈欠从门外而来,目光悠悠扫过林七言后便没什么兴趣的收了回去。 他高坐主位,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撑着脑袋说道:“开始吧。” 旁边战战兢兢的大理寺卿正要宣读一遍宋家的罪名和罪证,谁知林七言直接掏出了一份带着血迹的书信。 “当年与莫息来往的从来不是宋望,而是他的弟弟宋天,是他贼喊捉贼陷害宋将军一家,想要借此夺得家产。” 对这些事情早就心知肚明的江遇一副惊讶模样,为林七言捧场。 “怎么会?宋天不是不识字吗?况且一个来借住的庄稼汉,是怎样搭上堂堂丞相的呢?” 林七言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微昂下颌,看破一切的那小模样逗弄得在场三人心尖发痒。 “因为这都是莫息的谋算,通过教唆宋天与他合谋,留下证据,若八王叛乱成功,他们自然能够铲除将军府,若是不能,也能借此把将军府拖下水,解决一大隐患。” 江遇一脸恍然大悟,“竟是如此吗?” 林七言信誓旦旦的点头,把那张信纸横在自己面前朝着上位的三人晃了晃。 “我说的一切属实,宋将军一家都是无辜的,你们大可查看对比这字迹,还有宋天也被我藏起来了,防止被灭口,陛下也尽可盘问便是。” 祁浮筠看了一眼那书信便收回了视线。 对于宋家这场无妄之灾,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其中的猫腻。 只是旁人和他一样,不在乎宋家是否真的清白无辜,他们在乎的,是能利用宋家这场祸事谋得多少利而已。 如今上京二十万禁军兵权也已经在手,不枉费他乘机灭了厉王府,刺激宋天那蠢货拿出几年前的旧东西。 一番推动下来,才逼动了朝中的那群老东西自动站在他这一边,让他能够夺了祁竹溪的一部分兵权。 思绪翻涌之时,祁浮筠面上的神色依旧是一副骄矜怠懒的模样。 他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既然宋将军清白已得,那便散了吧。” 林七言面具下的表情一顿。 就这般随便? 正在她满腹狐疑的时候,祁竹溪忽然开口了。 “事情都还未解决个彻底,怎么就能散了呢?” 祁浮筠眸中的散漫褪去,笑吟吟的看向他的好皇叔。 “哦?朕竟不知怎么个不彻底法了?” 祁竹溪收回黏在林七言身上的视线,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上的玉佩。 “宋天那等愚蠢之人怎么能那么好的抓住时机呢?” 江遇闻言压下长睫,若无其事地端起清茶抿了一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倒是祁浮筠面上笑意不变,“皇叔什么意思?” “厉王府被灭门,当年的叛乱之案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宋天便是瞧准了这个时机,才敢又添一把火,把宋望给牵扯进来,只是……” “厉王府是被谁灭门的呢?宋天又怎么笃定自己不会被牵连进去呢?” 祁浮筠神情不变,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哦?那皇叔以为如何呢?” 祁竹溪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垂眸漫不经心的说道:“自然是有人在当鬼了。” 这话砸在公堂之上,叫众人心头一凉。 能呆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祁竹溪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开始对朝堂上的人动手了。 果然,下一瞬,祁竹溪悠悠开口继续道:“厉王府才灭,莫息便被劫走。” “如此算来,厉王府只是一个吸引视线的手段罢了,他们真正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莫息。” “而莫息被劫走后,宋天便冒着威胁状告宋家,这背后,定是莫息在作怪吧。” 祁浮筠心神一紧,立马反应过来祁竹溪在卖得什么药。 可没给他思考应对办法的机会,那边便开始他真正的目的了。 “莫息在狱中也可对外翻云覆雨,我倒好奇了,兵部和大理寺的人是都死没了吗?” 羁押和审判莫息的,主要都是这两处在负责。 而兵部,是祁浮筠手里面的一大底牌,大理寺则是被江遇吃得死死的。 如今这副局面祁浮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祁竹溪便是通过宋家把他这条蛇给引了出来,确定了厉王府的凶手。 又借着莫息失踪为由,处置兵部和大理寺,完完全全换上他自己的人。 且洗脱嫌疑之后,他又能拿回禁军兵权。 一番来回,祁竹溪不仅毫无损失,甚至又吞下了两个庞然大物。 偏偏祁浮筠只能哑巴吃了黄连亏。 他若不顺了祁竹溪,那厉王府那件事落到的,就不是莫息头上了。 这个八百个心眼子的老怪物!! 第61章 祁祁,竹竹,溪溪 堂下的林七言眼睁睁地看了一场刀光血影的朝堂争斗。 上座的祁竹溪从始至终屹然不动,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最后甚至当堂斩杀了兵部尚书钟案。 鲜血喷溅在地上的时候,所有质疑怒骂的声音都消匿得无影无踪。 一袭玄色长袍的祁竹溪微微压着长睫,眉尾溅着血迹,长眸淡漠无波。 立在血泊之中时,妖孽诡谲得如同踏上人间的恶鬼一般。 他浅浅勾着唇角,睨着上座表情极差的祁浮筠,嗓音低沉慵懒。 “结党营私,谋逆意欲叛乱,陛下说说,这该不该杀?” 眼中一片寒凉的祁浮筠笑意极冷,“自然。” 祁竹溪闻言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那漫不经心的意味听得林七言一阵激灵。 她面颊上漫上几分红晕,心脏更是扑通扑通地跳动得厉害。 不太自然地从祁竹溪身上移开目光后,她微微蹙着眉。 附悲的作用真是太恐怖了。 这般想法还未从脑海中消逝的时候,祁竹溪忽然来到了林七言面前。 他一言不发的禁锢住她的手腕,强势的拖着人便往外走。 林七言一时不查被拽了一个趔趄,瞪着祁竹溪的背影有些生气。 “你干嘛?” “回家。”祁竹溪头也不回的答道。 林七言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回你家呗,你拽着我干嘛?” 祁竹溪没有说话,反倒是回头瞥了一眼。 目光扫过面色极冷的宋景钰和笑意浅淡下去的江遇后,他忽然停下了。 林七言还以为他是把话听了进去,谁知那人忽然腰身一弯,竟然将她给抱了起来。 大步往外跨的时候,甚至不忘将林七言的脸埋入自己怀中,连给旁人看一眼都吝啬。 气氛似乎比先前还要安静上数倍,仿佛如今这般场面比青天白日见鬼差不了多少一样。 林七言也被吓了一跳,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祁竹溪给塞上了马车。 “祁竹溪……” 林七言话才打了个开头,进来的祁竹溪便一把将她的面具给扯掉。 他眸色幽深,眼底中的情绪狰狞而戾气横生,没给林七言说话的机会,便倾身吻住了她。 唇间的热意烫得林七言愣神了一下,一不注意便被祁竹溪给撬开了齿关。 他吻的强势而热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吞吃殆尽一般。 暧昧的水声和粗重的喘息一同落在林七言耳边时,羞得她耳尖发红。 加之附悲的作用,两人几乎都要陷进这场情热里了。 “不……不可以……”林七言嗓音软得像是掐得出水来。 一双凤眸春意潋滟,面若桃花,她迷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祁竹溪,伸手按住了他的动作。 祁竹溪眸中的欲望翻涌如浪潮,他克制地喘息了一声,抱紧林七言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为什么?”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细听之下甚至有几分委屈。 林七言呼吸也有些不稳,被祁竹溪这样一问忽然卡了一下壳。 “呃……就……就不太合适啊。”她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个好点的理由。 可祁竹溪却一口咬住了她的脖颈,声音里压着羞恼。 “那夜你……的时候,怎么就合适了?” 林七言顿了一下,心下忽然不合时宜地起了些逗趣的心思,奇怪地追着问:“什么那夜?我怎么了?” “王七七!!”祁竹溪猛地抬头,咬牙切齿的问她:“你是不是忘了?” 林七言歪了歪头,疑惑的看着他,“忘了什么?” “二月十七日!你与我……你与我……” 林七言面上的神色更茫然了,“与你什么?” “与我有了夫妻之实!!”祁竹溪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林七言都听到了外面刀剑落地的声音,一瞬间竟有些兵荒马乱之感。 她看着眼前又气又羞的祁竹溪,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许笑!”祁竹溪耳尖上的红意漫延到了脸颊上,气急败坏地捂住了林七言的嘴。 可后者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随后手心湿滑的触感一闪而过。 惊得祁竹溪小小地低呼了一声,飞快地挪开了手,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瞪着林七言。 “你……”那份湿热的触感似乎仍旧附在皮肉上,祁竹溪心若擂鼓,挪开目光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声骂道:“不知羞。” 林七言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伸手将祁竹溪的脸给扳回来,揶揄道:“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不然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随意撩拨别人,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坏死了,王七七。 祁竹溪垂下眼睫,有些生气的不去看林七言。 “抱歉啦,刚刚只是逗你的。” 林七言坐了起来,晃着脚丫侧头看向独自生闷气的祁竹溪。 “宋家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没想清楚事情的原委。 谁知生气起来的祁竹溪幼稚得很,头一扭,闷声道:“不知道。” 林七言:“……” 小气鬼。 心里面吐着舌头,面上林七言却可怜巴巴地凑了过去,拽着祁竹溪的手不断的摇晃。 “祁祁,竹竹,溪溪,你就告诉我呗,好不好嘛。” 甜腻腻的声音像是裹了蜜糖一般,让祁竹溪一下子抿住了唇瓣,这才抑制住了嘴角上翘的弧度。 他面上一派嫌弃,手上却一把将林七言给重新拎到了怀中。 “撒娇精!”他埋在林七言的脖颈处蹭了蹭,冷哼了一声。 傲娇怪! 林七言气哼哼地在心里面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这件事里面掺杂了三方势力。” 祁竹溪摩挲着林七言的腰身,缓缓解释道:“江遇挑起当年的叛乱案,让厉王府露出了马脚。” “祁浮筠便趁机灭了厉王府将事情嫁祸于我,想要夺取兵权。” 林七言闻言若有所思,“所以这三方势力是你,江遇,祁浮筠?” “不。”祁竹溪抬头,长眸幽深狰狞,“是江遇,祁浮筠以及……前朝余孽。” 第62章 祁竹溪!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林七言闻言瞪大了眼眸,“前朝余孽?” 大周到如今也不过是第三位皇帝,而且第二位皇帝上位没多久呢,就死在了八王叛乱之中。 “所以当年的八王叛乱也是他们的谋算?” “嗯。”祁竹溪看着面前神情灵动的人儿,粗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挪开了视线。 “江遇想要坐山观虎斗,以得渔翁之利,而前朝余孽则是想要利用我铲除宋家,与此同时再助祁浮筠一臂之力,将禁军兵权彻底从我手中夺走。” 林七言听明白了。 宋家这件事就是一点火线,燃爆之后不仅能削减祁竹溪的权利,也能借此除掉宋家。 不动声色地掺和进来,推动着事情的发展还不露丝毫马脚痕迹,背后这人,谋算也太过于恐怖了些吧。 和祁竹溪比起来,竟然也只是棋差一步而已。 林七言一阵心惊肉跳,仰头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这一切的?” “宋天出来状告的那一瞬。” 林七言瞳孔猛地缩紧,“所以你给我一天的时间其实是为了引出厉王府的凶手?” 祁浮筠没有回答,他长睫轻轻垂着,指腹不动声色地攀上了林七言的后颈。 “你是他们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倘若不是知道这些,明白林七言不过也是被算计的而已,那宋景钰早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而怀中的这人,会被他锁在床榻之上,日日夜夜的为他而欢愉…… 林七言被祁竹溪那一句话给砸得七荤八素,忽略了心底附悲传来的阴暗情绪。 她下意识地拽紧了祁竹溪的衣袖,有些茫然的说道:“我好像陷入了什么阴谋当中。” 她颤了颤眼睫,心底的那种怪异感让她眉头紧皱。 “好像我的每一步都是别人精心安排的一样。”犹如提线木偶一样无力挣扎。 寻不到突破口,所有事情都极为平常,可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像是无法逃避的宿命感,在推拒着她走向一个深渊般的结局。 是谁?为什么? “七七。” 低沉嘶哑的声音忽然叫醒了林七言,她呼吸一松,便被祁竹溪给按进了怀中。 “不怕,我会解决一切的。” 祁竹溪生疏地拍着林七言的脊背,浅色的长眸氤氲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病态。 “在此之前,你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林七言表情一顿,松开了揪着祁竹溪衣袖的手。 “不行的呀。” 她声音闷闷的说道:“祁竹溪,你现在受着附悲的影响,所以很想要和我在一起。” 她仰起头,戳了戳他的下颌,语气很平缓的说道:“你现在所有的情绪都不是你的,是附悲带来的,包括我也一样。” “所以,你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明明就是摆在眼前的现实,明明理智在不断地朝着祁竹溪嘶吼,她说得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根本不喜欢王七七,被她像狗一样逗弄,他该杀了她的。 眼尾挣扎出血色,一片迷蒙的水意中,祁竹溪闭了闭眼。 他缓缓松开了林七言,面上古井无波,嗓音淡漠嘶哑:“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那浓重的委屈几乎是排山倒海的席卷向林七言。 她咬着唇瓣,艰难地移开目光,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声音说道:“那……那我走了?” “嗯。” 一片沉凝的静谧之中,谁都没动。 彼此的呼吸似乎就交缠在耳边,吵得两人心若擂鼓。 “你……” “我……” 两人一同开口,又同时卡住了壳,对视一眼后纷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可以……”祁竹溪的声音小到听不清,带着几分难以窥探到的小心翼翼,开口道:“留一晚吗?” 那份忐忑林七言即使不通过附悲也能感受得到,像是大狗狗一样可怜的祁竹溪根本就让她拒绝不了。 哎,这可恶的附悲! 林七言心想,一晚上林家那边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吧。 要不?留一晚? 才不是她也想呢,谁叫祁竹溪那么可怜。 这个撒娇精! 气闷的林七言忽然“啊呜”一口咬在了祁竹溪的下颌上,口齿不清的凶巴巴地吓人。 “只留一晚哦,不许做其他事情。” 心底迸溅出来的开心几乎有些吓到了林七言,在她愣神的那一瞬间,祁竹溪忽然吻住了她。 热烈痴迷的吻一触即分,眼前这个男人仍旧绷着一张脸,但林七言却像是隐隐约约看到他摇晃的大尾巴一样。 “谁会对你做什么?”祁竹溪嘴硬,明明唇边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偏偏要反驳上那么一两句。 “我只是觉得天色太晚,回去不安全罢了。” 林七言翻了个白眼,倒在他怀里面应和着。 “是是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您老人家就是一片好心,清心寡欲,在世佛陀,可不会被我这个小妖精迷了眼。” 祁竹溪将人紧紧嵌在自己怀中,冷哼一声。 “你知道就好。” 两人之间黏黏乎乎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摄政王王府。 直到林七言坐到了满是祁竹溪味道的床榻上之后,她才切切实实地有了一丝危机感。 他们俩这种状态,能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怎么了?”低沉暗哑的声音惊得林七言抬头看去。 在瞧清祁竹溪的模样时脸色猛地爆红。 才沐浴出来的男人胸襟大开,劲瘦的窄腰处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湿透的长发还在滴着水,滚落的水珠从精壮的胸膛一路向下,流过沟壑分明的腹肌,最终隐匿到…… 林七言吸了一大口气,忽然伸手捂住了眼睛,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冒着粉红。 “你……我……哎呀!”她支支吾吾半天,脑子像是没了一样说不出个完整的字句。 一时之间人更羞了,转头像是鸵鸟一样将整个脑袋缩进了被窝当中,声音又闷又恼。 “祁竹溪!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虽然林七言第一次和祁竹溪坦诚相见的时候看起来游刃有余,那不过是因为顽劣罢了。 如今在附悲的作用下,她看一眼祁竹溪都觉得脸红心跳。 整个人怂兮兮的不断往里缩去,可还没爬两步呢,忽然被人掐住腰身又拖了回去。 第63章 怎么会那么可爱?! 林七言整个人都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的朝着祁竹溪龇牙。 “你给我放开!” 那副奶凶奶凶的模样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看得祁竹溪心口灼烫不已。 他耳尖红得厉害,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唯剩一个念头。 怎么会那么可爱?! 可爱到他恨不得一口将人给吞下去! 该死的附悲!! 祁竹溪挪开目光,口嫌体正直的将林七言给拽到了怀中。 “我就只是抱抱。”他语调平淡无波,似乎还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摄政王殿下一般。 实际上耳尖上的红意早就漫延到了耳根处,目光漂浮着连看林七言一眼都不敢。 林七言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被迫怼在祁浮筠的胸膛上,肌肤相触的酥麻感让她极为不自在。 可在她挣扎的时候,唇瓣不经意间磨到了左边的那点粉红。 “唔!”一声粗喘让林七言惊得手脚无措,连连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之间她就要起身,可紧张之间手往下一按…… “嗯!” 林七言:!!! 救大命!!她都做了些什么?! “……松开。”祁竹溪脖颈上的青筋暴突着,呼吸一下急过一下,嗓音更是沙哑至极。 林七言后知后觉,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的把手背到了后面。 “不怪我哦,谁叫你吓我的!”她胸脯一挺,理不直气不壮地瞪着人。 那双灵动狡黠的凤眸让祁竹溪看得呼吸一窒,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着我。” 林七言作怪的掰着他的大手,嗓音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软糯撒娇意味。 “为什么呀?” 祁竹溪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长眸之中翻涌的贪婪痴迷浓重得近乎于诡异。 “因为……”他靠近林七言重重地喘了一声,拉着她的指尖探去。 长夜幽静,暧昧昏黄的烛光久久未熄。 —— “滴答。”鲜血滴在地上,迸溅出了一朵艳红的小花。 昏暗的光晕下,倚靠在墙壁上的男人伤痕累累,头发散乱不堪,遮挡住了面上大部分的模样。 “吱呀”一声,狱门被开启的动静终于让男人有了一丝反应。 他抬眸看去,来人一袭浅色长袍,唇边笑意勾得如沐春风,俊美温雅得不似凡人。 可莫息知晓,这温文尔雅的大周丞相,骨子里的恶劣可是要比恶鬼还要恐怖上万倍的。 “失败了吗?”他平静无波地看向江遇,一身病骨支离破碎,却还是端着文人仅剩的傲骨。 “利用我的失踪扰乱祁竹溪的视线,让祁浮筠有更多的机会从他手上夺取禁军兵权,对吗?” 江遇唇边的弧度翘得更深,“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神机妙算啊。” 他背对着光,眉眼沉溺在阴影中,温和道:“这件事中,先生背后那人也参与了吧。” 莫息没有答话。 江遇也不在意,他轻笑着说道:“江虽位卑言轻,没什么能力,但……” “成为一把利刃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终于让莫息有了反应,他忌惮地看着江遇。 “为什么?”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不是吗?” 江遇裂开的笑容撕裂了那面上维持着的温雅,骨子里面的戾意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好奇的学生询问夫子般开口问道:“属于自己的宝贝,就应该抢回来,对吗?” 不给莫息回答的机会,江遇便笑意盎然地自顾自回答。 “对啊,该抢回来的,至于那私自独占宝物的人……” “……杀了就好了。” —— 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逐渐明朗起来的光亮让床榻之下凌乱的衣服更为显眼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七言手都还在泛着酸意。 她娇气的哼唧了一声,朝着被子里面埋得更深,小脸被闷得潮红也不愿意动弹一下。 一直看着她的祁竹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偏偏面上还一副嫌弃。 “笨死了。”他努力压着嘴角上翘的弧度,小心翼翼地将人从被子里面捞出来一些。 然后又像是个痴汉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林七言看。 许是那目光过于灼热贪婪了一些,林七言若有所感的微微撑开了眼睛,一眼便瞧见了祁竹溪还未收敛回去的痴迷。 一瞬间,昨夜种种立马窜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交缠的喘息,暧昧的低语…… 林七言脸色“噌”得红了个彻底,猛地将祁竹溪给推了开。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可是他们昨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胡闹了一通。 真是……都怪附悲!! 林七言心中羞恼,忽然用被子将祁竹溪给埋得严严实实的,声音又奶又软的凶他。 “不许掀开!” 原本还要挣扎的祁竹溪顿了一下动作,最后还是气呼呼地听话了。 该死的附悲!! 他翘着嘴角骂着蛊毒,却又细细感受着心底的羞怯,甜得似乎灵魂都在冒着粉红泡泡。 以后和王七七成婚了,他一定要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夫纲,哼! 不然以后让孩子怎么看他?堂堂一家之主怎么能没有半分威严呢? 思绪跑到天边的祁竹溪忽然听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他唇边的弧度一僵,猛地掀开了被子。 屋子里哪里还有林七言的半个身影。 另一边,跑路的林七言甩了甩手,想到昨夜的经历后脸都皱成了包子样。 明明那一夜他都没有那么长时间的呀,而且那夸张的…… 林七言欲言又止,揉了揉脸,整个人羞得头顶都在冒烟。 直到回到林府脸颊上的红晕都还没有褪尽,但在推开门瞧见里面坐着的人后,林七言一愣。 “师父?” 第64章 他的小九在撒谎。 端坐着的容隐眉眼平静,一袭青色长衫衬得他越发出尘飘逸,俊美清冷得不似凡间之人。 在他脚边,躺着一具面色苍白如纸,死不瞑目的男人尸体。 看着那扭曲僵硬的四肢,林七言便知师父动怒了。 不然一向温和内敛的师父是不会用“青僵”这种极为残忍凶骇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的。 林七言罕见的有些紧张,搅弄着手指踌躇在门口不敢过去。 “小九,过来。” 容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眼中的寒凉却让林七言炸了一下毛。 她磨磨蹭蹭的过去,心虚的问道:“师父?你来这儿多久了?” 容隐没有回答她,反而垂着眼睫问道:“昨夜去哪了?” 林七言卡了一下壳,但下一瞬立马找到了理由。 “我去找附悲了呀。” 容隐动作一顿,长眸深处翻涌着的狰狞恶意滚烫而疯狂。 他的小九在撒谎。 捏在茶盏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在林七言未曾注意的时候,细密的裂纹攀爬在了整个青色茶盏上。 “师父,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林七言好奇的戳了戳那具尸体。 只是不待容隐回答她,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吵嚷。 “大人,您慢点呀,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林七言眉头一挑,再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她师父的身影。 悉悉索索的声音令人听了毛骨悚然,林七言却一副平常模样。 她捣鼓着面上的易容时,从四面八方攀爬进来的黑色小虫子已经完全覆盖在了那具尸体上。 啃食血肉咬碎骨头的细碎声音清晰可闻,数量庞大的食尸蛊不一会儿便将尸体给啃食得不剩丝毫。 它们朝着林七言欢快地摇了摇触角,像是饱餐之后向朋友告别一样,又悉悉索索的尽数退了出去。 这时林白那暴怒的声音便就在门外了。 “我倒要看看这不孝女究竟想要如何?!竟然私会外男,如此有辱……” 怒气腾腾的话忽然在推开门后卡在了喉中,跟着林白来捉奸的众人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只见装潢富贵雅致的厢房内,那穿着艳俗的人正坐在书架前。 她面上尽是墨水,桌子上也堆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长长的绳子从横梁上挂下来,将那乱糟糟的头发束成了一团。 这个草包,竟然在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 她似乎很困,迷蒙着眼不断点头,又被绳子给拽着睡不成觉。 听到动静后才迷迷糊糊的抬头,一眼便瞧见了面色极黑的林白众人。 林七言眼中的光猛地亮了起来,“爹!你终于来看我啦!” 说话之间,她就要起身冲过来,但头发被一扯,又疼得龇牙咧嘴。 瞧着那张脸的众人嫌恶地移开了眼睛。 太丑了,简直是到了污染眼睛的程度。 最先去告状的丫鬟秋实四处看了一眼房内,一时没找到要找的人后急得火烧眉毛。 “大人,奴婢真的看到了有人偷偷进了三小姐的房间。” 秋实一双美眸柔中带泪,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瞧得林白心神摇曳。 “莫怕,我心中自有判断。” 林白一甩袖袍,气势汹汹的跨进房内,冷声道:“给我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说话之间他扫视着这个屋子,里面的摆件都是从库存里面挑出来的宝贝。 若不是大师说越金贵的东西越能镇邪,他怎么可能舍得给林七言用这些东西。 “爹爹这是为何?”一声泫然欲泣的哭诉将林白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他怒瞪回去,“你还敢问?” “爹爹发疯了我为何不能问?”林七言扯着嗓门的嚎,“你说我不识字,我便刻苦彻夜学习,如今被人污蔑,竟还不能狡辩上一两句了?” 听着这乌鸦学舌强装文化人的说话方式,身后跟来看热闹的人都毫不遮掩地笑了出来。 林七言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摆弄”着她才学到的只言片语。 “爹你难道就不能耳聋八方,冥思苦想一下吗?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把你哄得猪狗不如,实乃昏庸无道!” 林白被这草包给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指着林七言几乎想要把平生会用的脏字都甩出来。 可林七言像是看不到他的震怒一般,一边解着头上的绳子,一边毫无眼色的继续哭诉。 “我知晓你不喜我,但如此有眼无珠的血口喷人,你竟也轻易相信了吗?” 还从未有人如此指着林白的鼻子骂过他,即使知道这个草包在胡乱运用成语,可林白还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三两步跨过去想要拽住林七言,可后者似乎被吓到了般,躲闪的时候撞碎了许多宝贝。 林白看得心头都在滴血,一时之间更是对林七言恨得咬牙切齿。 “你个丧门星!你知道你摔碎的东西是什么吗?!” 林白捧着一个红梅白瓷花瓶的碎片肉疼得不得了。 “这上面可是诗圣亲自提的诗!皇家贵族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林七言看得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这东西,她六师兄追着她屁股后面写了不知道多少,三天两头就提着笔在她的东西上写下一堆惊才绝艳的诗句。 为此没少挨师父的罚。 心底朝着这老头做鬼脸,面上林七言却是一片惶恐。 她捂住嘴后退着,无措的摆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未说完,她在后退的时候“无意间”又撞到了书架。 本就被折腾得摇摇欲坠的东西,此时受了一丁点外力,便纷纷劈里啪啦地尽数往下掉。 “我的金画瓷!不!那琉璃杯!!” 一阵鸡飞狗跳之中,林白终于是被刺激得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林七言更是一惊一乍,忙着要去帮忙,结果踩滑了之后推到了去抬人的小厮。 惊呼之下,倒下去的林白一屁股坐在了碎瓷片上。 “啊!!”快要掀翻屋顶的惨叫吓得众人面色大变。 一片兵荒马乱里,哪里有人记得什么子虚乌有的私通。 直到人被抬走之后,林七言才收敛了那副傻不愣登的模样。 她回忆着先前的那几个人,其中秋实是新进府的,被塞到了她这里做贴身丫鬟。 不过,她似乎并不甘心只做丫鬟。 恐怕秋实是知晓林白厌恶她,便想踩着她得到林白的注意。 而有什么比未婚少女私通外男更方便好用的手段呢?当然没有。 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是获得注意力最快的途径,甚至可以借此卖惨,更为顺利的得到林白的怜惜。 啧,利用人都利用到她林七言头上了。 心底戾气翻涌了一瞬时,一只纯白的蝴蝶忽然翩翩飞了进来。 它的足肢抱着一张纸条,悬停在林七言面前晃动着触角。 待翻开信蝶送来的纸条时,林七言瞬间苦上了脸。 上面劲瘦遒劲的字体漂亮至极,写着:“晚上过来受罚。” 第65章 养女啊,就是比庶女还不如的东西呢 虽然知晓师父舍不得对自己严厉,可林七言依旧觉得有些失落。 因为她让她的师父生气了。 偏偏往常师父一生气也只会埋在肚子里,对她从来舍不得发火。 就算是在她太过于调皮的时候,他也只是会揉着她的脑袋轻叹一声,哪里舍得半分苛责。 林七言抿住了唇瓣,一时之间对自己昨夜的放纵有些后悔。 她不该和祁竹溪有太多交集的。 本就是虚假的爱意,如此沉溺下去对谁都不好。 再者,祁竹溪本来便是恨她的,只是因为附悲扭转成了爱意而已。 林七言安静地垂下了眼睫,轻轻长叹了一声。 还是得尽快找到附悲的解决办法才是,还有薛怀知那里,需要找药给他调理身体。 毕竟每七天就要取他的一次血,替他解毒是她给的报酬。 还有谢家那边也要找机会去探探才是。 这次宋家的事情不知为何会把她牵扯进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恐怕已经成为背后那人的一颗棋子了吧。 那药王谷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呢? 林七言找不到谜团的突破口,只能朝着唯一怀疑的对象——谢家下手了。 只是今天显然不是一个脱溜的好日子,林白才被她折腾了一番,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果然,待到午时,便有人来传唤了林七言。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迎接她的不是什么暴跳如雷的家罚,倒是笑意盈盈的林若安。 她端坐在轮椅上,一袭月白长裙显得她越发的弱柳扶风,端庄雅致。 见到大红大绿的林七言时,似乎没有半点怨怼,唇边勾着的笑意温柔的很。 “幸而姐姐胸襟开阔,无小人之心,愿意应了灵郡主的赏花宴。” 大大咧咧的林七言动作一顿,瞪大眼睛一副惊讶模样。 “谁是灵郡主?赏花宴又是什么?我什么时候应的?” 一连三问让旁人目露鄙夷,草包果然是草包,连赏花宴都不知道是什么。 那夜朝祭宴会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博得贵人的赏识,逼得他国郡主在临走之前还要专门办个宴会给她赔礼道歉。 如今都会拿乔了,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倒真是傲慢愚蠢! 诸般敌意和轻视让林若安眸底的得意更甚。 面上却端着一副委屈样,柔声对着林七言说道:“我特意差使秋实去告知姐姐的,但……” 林若安似有为难,声音都低了下来。 “姐姐昨夜不方便,今早又伤了父亲,一通忙活,秋实都找不到机会呢。” 林七言听闻这话恍然大悟,像是没听出她的话中意味一样,眨巴着眼睛纠正林若安。 “怎么能直呼你六姨娘的大名呢,真是没礼貌。” 这话让众人面色一变,尤其是知晓原委的林若安更是僵硬住了笑容。 偏偏林七言像是没有任何眼色一样,欢快地路过林若安时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妹妹呀,姐姐回来了,你就是这林家的养女,还是需要对你将来的姨娘放尊重点的,啊对了,你懂养女是什么意思吗?” 林七言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认真解释道:“养女啊,就是比庶女还不如的东西呢。” “林七言,你少在那胡说八道,说谁是东西呢?!”林家最小的女儿林默星出口呵斥道。 作为一个庶出,被以往看作嫡女的林若安哄骗了几句,这林默星便左右围着她转了。 自林七言回来,这条好狗可没少朝她乱咬。 心底冷哼一声,面上的林七言却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一样。 她一脸愧疚,捂嘴歉声道:“对不起,你们才不是东西呢。” 林默星更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被林若安给拉住了。 “默星,算了吧。” 她在众人面前扯出了一个苦笑,“姐姐漂泊半生,没读过书,不懂得这些的。” “对呀。”林七言接话接的极快,她一副疑惑模样。 “说你是东西你生气,说你不是东西你更生气,那你到底是不是东西啊?” “我不是!”林默星被一激,怒气腾腾的答道。 “哦~”林七言点点头,肯定道:“我就说嘛,你就不是个东西。” 一阵闷笑声中,林默星简直被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冲过去撕了林七言那张嘴。 可后者像是没看到一般,越过他们朝着门外走。 “赏花宴啊,我倒还没见识过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哪家合适的儿郎。” 这话一出,围着林若安转的贵女都一脸嫌恶。 就这副尊容,竟还在肖想这些东西? 长成这个模样,难道不应该躲在角落畏畏缩缩,像是臭水沟的老鼠一样不敢见光吗? 到底是蠢货!连羞耻是何物都不知! 林若安心底冷笑,任由侍女将自己推了出去。 外面除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其余的都是别府贵女搭乘的,特意绕路过来接林若安。 如今哪里有闲车给林七言,不过是叫她先来出一番丑罢了。 待会再给辆下人乘坐的破旧牛车,应了那灵郡主的要求,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众人上了马车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孤零零的林七言,尤其是林若安,一副为难模样。 “要辛苦姐姐再等上一等了,毕竟府里面清简,没有那么多马车。” 林默星凑过来,趾高气昂的幸灾乐祸,“待会就有牛车来了,草包配老牛,多搭呀。” 这话才落地,含着讽刺意味的娇笑便接二连三的响起。 林若安更是,眼底的得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只是没待她多看两眼林七言的狼狈,耳边便忽然听到了一阵踢踏的马蹄声在渐渐靠近。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时愣了愣。 两列整齐划一的东齐铁骑拱卫着中间那奢华精美的马车,四驱汗血宝马油光水滑,膘肥体壮。 浩浩荡荡而来时,那份气势震撼得众人久久无言。 这便是东齐朝阳公主的排面吗? 林七言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毕竟两个月前还唱童谣哄自己睡觉的温柔三师姐,眨眼之间便是那睥睨天下的冷艳公主。 这番转变,仍谁都无法快速适应吧。 在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中,那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林七言面前。 下车的朝阳公主一袭正红宫袍,端庄大气,眉心点着桃花妆,一副点翠头面更是贵气逼人。 第66章 公主配宝马,小人咬断牙 她身上那副上位者气势又岂是这些深闺贵女能比的。 不过是微微压着眼睫扫了一眼,旁人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今日灵郡主办了个百花宴向你赔礼道歉,我知晓林家向来待你苛责,便擅自来接你了。” 安燃目光温柔,对着林七言笑道:“林姑娘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 林七言眼睛亮晶晶的,蹦蹦跳跳的围着安燃转,声音甜兮兮的撒娇。 “朝阳公主果然是天底下最最漂亮,最最善良的人了!” 她作怪地捧着脸朝着安燃猛眨眼睛卖萌,逗弄的安燃眸中笑意更为浓重。 在拉着林七言上了马车后,小孩趴到了窗户边朝着外面的人笑得天真无邪。 “公主配宝马,小人咬断牙,嗨呀,某些人,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呢,你说是不是啊好妹妹。” 林若安死死掐着手心,艰难地挤出个笑正要接话时,那四骑共驱的马车却早已扬长而去。 这个贱人!她迟早要她不得好死!! 离开的林七言远远看到林若安那副铁青的脸色时,笑得直捂肚子。 一旁的安燃宠溺的摇了摇头,“当初我就不太想要你回来,如今这般受欺负,着实让人看了生气。” 林七言却骄傲的哼了一声,“就林家那群酒囊饭袋,被我耍得团团转呢,哪能欺负我啊。” “对了,师姐。”林七言捧着一盘糕点,晃着小脚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是东齐的公主呢?” 安燃眸底的神色迟滞了一瞬,转眼便被掩饰得不露丝毫。 她垂着眼睫给林七言剥葡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一个不起眼的身份罢了。” 在林七言瞪大了眼睛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安燃悠悠道:“师父手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废物呢。” “你大师兄是无人不晓的毒圣,二师兄是天下第一刺客联盟的阁主,四师兄乃是大周第一富商,五师姐如今更是南疆皇后。” 安燃抬眸,那眼底的幽深在某一瞬间竟然狰狞血气得如同恶鬼一般。 林七言心中一惊,再眨眼看过去时,自己的三师姐仍旧温柔似水。 她勾唇道:“虽然你六师兄不着调,但也切切实实的是天下读书人疯狂追捧着的诗圣,更不要说你那被誉为‘刀客’和‘医鬼’的七师兄八师兄了。” 林七言心神仍旧落在她三师姐的那个眼神上,以至于她说什么都没怎么听到。 直到安燃第二次叫她时,她才像是猛地回神过来般眨了下眼睛。 “师姐?你说什么?” 安燃没有半点不耐,怜爱地揉了揉林七言的脑袋,温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我说,你受了委屈不用憋着,也不用去独自承担什么,我们都在。” 她眸中的光细碎而温柔,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满怀爱意。 “小九不用着急长大,只需要永远快乐幸福下去就好了。” 林七言眼睫一颤,鼻腔发酸,埋进安燃怀中软乎乎的撒娇。 “师姐,我们找到附悲就一起回药王谷吧,继续过以前那样的日子好不好。” 大师兄和二师兄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吵架,三师姐窗边弄花,四师兄骂骂咧咧的对着账簿,五师姐懒洋洋地倚坐着,听着六师兄絮絮叨叨地念着他新写的诗。 七师兄会端坐喝茶,八师兄则是一脸严肃地和她说八卦,面无表情地跟她争论话本里的生死别离。 唯独师父会很安静,坐在她旁边给她剥水果喂糕点,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般。 明明这样的事情在两月以前于她而言是稀松平常的,可如今回想起来,竟像是隔了很久一般。 “公主,到了。” 一道恭敬的声音让林七言从情绪之中抽离了出来,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她必须尽快拔除附悲,所有能找的残籍古卷和偏方都不能放过。 而听说这次赏花宴那个吴唤也被邀请了。 这上柱国之子素来好附庸风雅,这次听说带来了什么珍贵至极的残卷。 她必须得看看才是。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没有看到身后的安燃眉眼被阴影尽数覆盖。 悲寂苍凉,身上正红色宫袍像是鲜血般艳丽得惊人。 “哟,这不是‘剑圣’嘛,今日穿得也很体面嘛。” 林七言才踏入会春苑,跟在吴唤旁边嘴欠的世家公子便大着嗓门说了这话,瞬间惹得一哄笑。 她步伐一顿,便又听有人出言自以为幽默的调侃。 “啧啧啧,这林三小姐是要引领上京的新风尚啊,穿得如此清丽脱俗,配着这张脸,真乃羡煞我也。” 这话更是让众人哄堂大笑。 来这赏花宴上的都是年龄不大的世家子弟,平日里便划分着圈层。 那晚林七言出尽了风头,到如今却可以被他们随手欺压。 带来的快感让这群无所事事的酒囊饭袋更为兴奋。 被家中长辈强制押来这赏花宴上相看的萧羡看不下去,正蹙眉要开口时,却见那人群对面的女孩羞怯地眨了眨眼。 “这位公子莫要难过,虽然你长得寒碜磕巴,但奴家也不嫌弃,不想吃天鹅的癞蛤蟆不是好蛤蟆,奴家这只天鹅看好你呦。” 说完她还俏皮地朝着先前说话的那人抛了个媚眼。 一阵恶寒声中林七言毫无所觉,嗲声嗲气的鼓励道:“在场的公子都不必羞怯,若是爱慕于我大可像是个男人一样说出来!” 萧羡:“……” “不知羞耻的草包蠢货!”被恶心到的那个世家公子嫌恶的挪开了视线。 丝毫没有压低的斥骂让进院的安燃顿了一下步伐,却不待她出声,一道带着几分骄纵意味的女声便先打断了她。 “大家说笑的而已,林三小姐可莫要当真呀。” 姗姗来迟的薛灵微微昂着下颌,笑吟吟的看着林七言说了那话。 “怎么会。”林七言一副吃惊的模样,指着骂她的那个男人说道:“这狗咬我,我也不能随便和他对咬不是。” “你!”被她骂的那个男人气得变了脸色,作势就要冲过来打她。 林七言震惊的后退一步,朝着旁边人不可置信的说道:“哎你们看,他急了他急了,开个玩笑嘛,至于那么生气吗?” 第67章 假人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假温柔~ 萧羡憋着笑,一本正经的开口帮腔。 “就是,说笑而已,张公子未免太过于小气了吧。”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让张睿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骂道:“你见谁人说笑是这样的?!” 林七言眉毛撇成了个八字,眨巴着眼睛指了指他。 “你啊。” 张睿一哽,不待他恼羞成怒的撒气,一道威严大气的声音骤然让场面都沉寂了下来。 “够了,既是赔罪的赏花宴,那便拿出该有的模样,一堆人在这磨磨唧唧干什么?” 林七言回头看去,便见她的三师姐被丫鬟太监簇拥着而来。 端庄明艳,气势惊人。 被压了一头的薛灵暗自咬牙,面上却摆起笑,“朝阳公主说的是,我们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上京,自然是要珍惜时间。” 话落,便端起主人家的架子开始安排。 深春时节,各花开得正艳,尤其是被盛赞过的会春苑,绵延的花朵争奇斗艳,百媚千娇。 姗姗来迟的林若安一行人才踏入这会春苑时便发出一声惊叹,惹得众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一直魂不守舍的吴唤在见到来人后眸光一亮,殷勤地凑了上去,亲自将林若安给推了过来。 这些世家子弟也是听说过摄政王青睐林若安这件事的。 再加之朝祭宴会上摄政王的那番话,不知从何处传出来,说林若安便是摄政王口中的夫人。 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得让这些世家子弟都动摇了起来。 是以平日里最注重身份血脉的一群人,即使知道林若安不是林家的女儿,一个二个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奉承。 “若安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啊?” “啊?哦,这个呀。”林若安眸带水色,手脚无措的看了林七言一眼后小心翼翼的垂下了头。 她万分委屈的揪住了衣角,眼尾发红的摇了摇头,一张脸苍白如纸。 “就不小心摔到的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这副模样可让吴唤心疼坏了,阴鹫的目光骤然落到了正吃着糕点的林七言身上。 “哼!某些狼心狗肺的人仗着身份便欺负人,到底是穷山恶水出来的丧门星!” “吴公子。”林若安微微蹙着眉,柔柔的说道:“不关姐姐的事,你莫要这般说她。” 挤到林七言身边坐下的萧羡翻了个白眼,悄悄凑近林七言。 “她好假啊。” 嘴里塞得像是小松鼠的林七言心中好笑,萧羡这家伙竟然有脑子了哎。 她咽下口中的东西,压低声音问萧羡:“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林七言一本正经地小声唱道:“假人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假温柔~” “咳咳咳!”萧羡被猛地呛到,弯腰咳嗽的时候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那边的声讨已经越发热烈了,一个二个恨不得将林七言这个大奸大恶的人给当场钉在耻辱柱上。 可是碍于镇场的安燃,一个个都只敢用眼神来刺林七言,说话都不敢过于大声。 萧羡看了一眼,偏头好奇地问林七言,“你不怕吗?” “怕什么?”吃饱喝足的林七言舒服的捧着清茶,眯眼的模样像是敞开肚皮晒太阳的猫咪一般。 让瞧着她的萧羡有些晃神。 在某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林七言很像王七七。 眨了眨眼,萧羡移开目光,心底想道,王七七是最独一无二的。 再者,从他人身上寻另一个人的影子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他掩下心底的思绪,摆弄着手上的酒杯说道:“这林若安是得到过摄政王青睐的人,大家都在说她可能会是未来的摄政王王妃呢。” 话是这么说,但萧羡明白,祁竹溪口中的夫人,定是王七七。 可他就是有些拧巴,不愿意承认。 王七七是一个那么恣意骄纵的人,和天性高傲矜贵的摄政王一点都不搭。 她要找的夫君…… 萧羡抿住了唇瓣,长睫都在羞涩的轻颤着。 若是他做王七七的夫君,定要将她捧在手心里面的疼爱,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沉浸在心绪中的萧羡没有发现,在他说完那话之后,林七言的动作都僵了一瞬。 青睐?怎么个青睐法呢? 林七言低垂着眼眸,捏着茶杯的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与此同时,踩在血泊中的祁竹溪脚步顿了一下。 心口溢出来的酸涩让他瞳眸紧了紧,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轻了些。 七七…… 缱绻的低语缠绵在他的舌尖,转了一圈之后又尽数归于心脏处,氤氲开的热意让他喘息都急促了两分。 顶替长安位置的卯一神色冷峻,将手上的鲜血擦净后才走到祁竹溪面前垂首恭敬说道:“殿下,问出来了,莫息的确在丞相手中。” 过了一会儿,祁竹溪才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嗯。” 卯一神情没有半分变化,仍旧低头询问道:“临安县的失踪案还需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祁竹溪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眸中的灼热消退了一些。 临安县的大量少女失踪案本来已经结案了,户部尚书王墨安家的独子王驰也在无意间参与了其中。 因为这起案件中一些踪迹有关于叛国案的幕后凶手,所以祁竹溪才会如此注意。 原先是准备朝着王驰这边顺腾摸瓜,但那日王七七帮萧羡击鞠出气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导致他直接当场处置了户部尚书。 不过王驰那条线也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没什么值得继续深究的。 如今要深挖的,还是临安县那边才是。 “继续往临安县那边查,至于江遇,先不动他。” 一只上好的饵料,掉出来的鱼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祁竹溪压下眼睫,长眸之中一片漠然幽骇。 唯有指腹一遍又一遍的碾过玉佩时,那死寂的眸底才会有些许亮光。 待他走后,卯一目光微转,落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微微抽搐的人身上。 双眼被剜,舌头被割,这宋明文,做什么惹到了他们王爷? 第68章 谁喜欢他谁是小狗!! “喂,你发什么呆呢?”萧羡伸手在林七言面前晃了晃。 把思绪飘远的林七言骤然拉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睛,不太自然地扯出了个笑。 “没什么。” 萧羡却怀疑的审视着她,“你不会也喜欢摄政王吧。” 林七言闻言瞪大了眼睛,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否认着:“怎么会,谁会喜欢他那种人?” 别扭的要死,醋劲又大,还是个撒娇精,谁会喜欢他?! 谁喜欢他谁是小狗!! 林七言喝了一大口茶,心口砰砰直跳,在萧羡怀疑的目光中越发如坐针毡。 最后忍无可忍,她偏头理不直气不壮的凶着萧羡。 “都跟你说我不喜欢摄政王了,你还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有压低的声音骤然让场面寂静了下来,这般心虚的话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意味。 苑内安静了一瞬后,哄笑像是溃堤般尽数涌向林七言。 “癞蛤蟆娶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啧啧啧,这林三小姐不一般呀。” “哈哈哈哈哈哈摄政王听到这话都要当场扛着摄政王王府逃离上京。” “这某个上京第一草包丑女,是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便是鼎鼎大名的第一才女吗?” 诸般言论,借着笑闹声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林七言原本还慌张了一瞬,但下一秒立马稳住了心思。 她半羞半怯的垂下头,做作道:“你们莫要起哄,姑娘家的心思又岂非是你们能懂的。” 那份辣眼的模样让一旁的薛灵看得心生呕意。 本就生得这般恶心人,现如今还敢来沾染她未来的夫婿? 指尖深深陷入手心之中,薛灵压着眼睫淡淡地说了一声:“好了。” 她目光悠悠扫过吴唤的身影,嗓音清亮。 “诸位不要再打趣林三小姐了,今日如此大好春光,自然该行些风雅事。” 这宴会主人都说了这番话了,旁人自然不会再去揪着不放。 况且听了这番话,众人也隐隐约约的明白,这场赏花宴,怕就是朝着林七言来的鸿门宴。 一时之间看好戏的氛围更为浓重了些,让一旁的萧羡不适地皱了皱眉。 没想到他逃得过朝祭宴会,还是没逃过更俗气的赏花宴。 下次就算是他爹要打断他的腿,他都不会再出席这种场合了。 萧羡思绪兜兜转转之时,众人已经玩了几轮游戏了。 在场的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贵女,这流觞曲水玩的也不仅仅是吟诗作对。 酒杯停在谁面前,谁还要拿出一件宝物,作为彩头送出去。 林七言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不感兴趣,撑着脑袋打着瞌睡。 昨夜祁竹溪闹得很晚,导致她现在都还有些困倦。 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皆是鄙夷。 林七言也不在乎,只是在瞥到酒杯停在吴唤面前时,她的困意不动声色的消散了下去。 略过那些酸诗和吹捧,好歹终于等到了他捧出来一个红木盒。 “这是我在临安县淘到的古卷。” 吴唤面上一片得意,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之后,众人也伸直了脖子朝里面看。 棕黄暗沉的书籍是以着布帛做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书封面都被腐蚀殆尽,如今一眼便能窥探到其中的字迹内容。 “哎?这是什么时候的古籍,为何上面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呢?” 林七言也注意到了,那些晦涩神秘的文字根本不是四海列国中的任何一种。 倒像是……湘江那边古寨中祭祀用的。 她和师父云游的时候去过一次那边的古寨,庞大的宗族深隐于高山密林之中。 他们有着独特的文化与信仰,在肃穆庄严的祭坛上颂唱着来自远古的赞歌。 暮霭沉沉时,林七言牵着容隐的手,远远地和高站祭坛上的巫祝对上了目光。 他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平静浑浊的双眼明明隐匿在了薄薄的晨雾之下,可林七言却诡异的从他的目光中窥探到了……怜悯? 为什么? 直到今日的林七言都还有些疑惑。 不过那个寨子在他们走了不久后便尽数毁于一场大火了,没有剩下一个活人。 师父说他们没有人逃跑或者救火,就那样安静的死去。 倒像是一场义无反顾的献祭。 “这可是蛊渊的书。”吴唤洋洋得意的话将林七言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目光落在那本古籍上,听到吴唤给众人解释道:“湘江的蛊渊一族存在了数百年,比一些王朝还要悠久,居于断背山,是蛊医的唯一正统。” “蛊医?”有人惊道:“难道巫蛊圣手便是蛊渊一族的人?” 林七言挑眉,便听吴唤讳莫如深的说道:“蛊渊一族本就在衰微。” “十年前的一场大火更是烧光了所有关于蛊渊的东西,谁会知道巫蛊圣手会不会是蛊渊唯一的后人。” 林七言撇了撇嘴。 本尊就在这,并且表示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和蛊渊一族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 “所以说这是蛊渊一族的书喽?”旁人好奇的问道。 “不止。”吴唤扫视了众人一圈,压着得意道:“这可是他们祭祀用的圣书,传承了千年的至宝。” 这话引起一阵惊呼,林七言也人云亦云的“哇哦”了一声。 实际上她记得很清楚,蛊渊祭祀时根本没有用过这本书。 但这并不妨碍林七言对它的兴趣。 正如吴唤说得那样,蛊渊是巫蛊的创造者,那他的文字里,会不会有关于附悲的东西呢? 这般想着的林七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开口道:“吴公子,出题吧,我来。” 这话像是戳中了在场众人的笑穴一般,纷纷哈哈大笑。 “你连字都不认识,来瞎凑什么热闹?” “不过当成一个笑话还挺好笑的哈。” 林若安眸底划过一抹幽光,面上却摆足了一副担忧模样。 “姐姐,你回来的时间如此短暂,还未有先生教你识字呢,这……” “谁跟你说我要作诗了?” 那种东西虽然她张口就来,但都是她六师兄写的,林七言不想“窃取”他的东西。 不过被师父把着手教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有着一技之长的。 “我用画来跟你换如何?” 第69章 她真的和王七七好像啊,一样的会气人哎 吴唤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林七言,那副瞧不起的鄙夷几乎都快要从眼里面溢出来了。 “画?好笑!你画个小鸡啄米图就想要我万两黄金赎回来的至宝,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吗?” 林七言眨巴着眼睛不解:“那你拿出来干什么?万两黄金的东西你觉得在场的人谁可以得到呢?还是说你只是拿出来炫耀一下?” 这般挑明真相的话却是让众人脸色一瞬间便难看了起来。 这不是明晃晃的说他们不行吗?偏偏他们还不能反驳。 因为他们的确没有能力去赢得这彩头。 一时之间场面都因为林七言的这句话而沉凝了下来,吴唤却神态自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薛灵。 他摆出这个东西的确只是为了炫耀一下,可没想到凭这便引起了林七言的兴趣。 原本准备的翡翠头面便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不过也没差,无论林七言想要什么,薛灵都会插一脚,夺了她想要的东西。 之后谎称宝物失窃,将罪责统统推到林七言身上。 届时薛灵闹大一些,将私人事情上升到两国之间的矛盾,还愁除不掉林七言吗? 谋算兜兜转转了一圈,那边的薛灵自然知晓该如何做。 她骄矜地睨着林七言,“林三小姐这番话说得便不对了,大周人才济济,自然有人能抵得上这万两黄金。” “哦?”林七言似乎十分好奇,“你倒是指出一个我看看,恰好我今日前来就是为寻一个好夫婿。” 她油腻的娇羞着,“才子配佳人,若是成了,那灵郡主定是活媒婆,按规矩,该给你些赏钱的。” 这番说辞简直是把薛灵这堂堂一国郡主当下人打发一样,把人给生生气得脸色黑沉不已。 一些适龄的世家子弟更是缩得厉害,生怕被林七言看中一般。 安燃瞥了一眼吴唤手中的红木盒,平静地垂下眸子呷了一口清茶,没有言语。 倒是薛灵,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林七言说道:“我一个外人自然不清楚何人堪配林三小姐。” “不过。”薛灵微昂下颌,眼底讥讽,“既是彩头,那就该多些竞争才精彩,本郡主才疏学浅,愿意陪林三小姐消遣消遣。” 听闻这话的林七言眉眼弯弯,“没事没事,我不嫌弃。” 本就是自谦的话被她这般应了下来,如此轻贱,叫薛灵简直笑得咬牙切齿。 “甚好!来人,铺纸笔!” 一边看好戏的萧羡简直憋笑憋得难受,他该收回先前那话的。 这赏花宴可比朝祭有趣多了。 还有这林三小姐,当真是有趣! 旁边人也被林七言那话弄得一阵沉默。 见过没眼色的,但还真没见过如此没眼色的! 尤其是先前被林七言怼过一番的张睿,此时恨不得全方位无死角的讽刺一番她。 “到底是不自量力的草包,他们说的什么舞剑兴许都是夸大其词的东西吧!” 张睿不是家里面的嫡子,没资格去朝祭宴会,只是听别人提过三言两语。 说是林七言一舞惊四座,捍卫了大周的尊荣。 但如今看着这女人一副痴傻呆楞的丑陋模样,张睿心中嗤笑。 就这?顶着这张脸舞剑,那群人是瞎到了什么地步? 在薛灵将要落笔时,张睿一挥折扇,斜睨着林七言,眉眼之上尽是讽意。 “灵郡主可是一代宗师王权的得意弟子,如今屈尊来和你这种草包比试,真真是大材小用。” 这话一出,旁人惊讶。 “王权?那可是画圣九生先生唯一的徒弟啊,他竟然是灵郡主的师父吗?” “听说那王权可是得了九生先生真传的人,画的画作更是能有三分九生先生的韵味,备受世人追崇。” 一边懒洋洋杵在桌子上的林七言指间转着毛笔,听闻这话后眉头一挑。 她可没收那小老头为徒弟,是他硬生生凑过来每天不厌其烦追在她后面喊师父的。 最后林七言忍无可忍,这才随意点拨了两句。 谁曾想那不着调的小老头转头就说是自己的亲传弟子,靠着临摹自己的画作竟然真打出了一片名声。 甚至如今成了北魏皇室的座上宾。 林七言叹息摇头,要是让薛灵知道,她奉为师父的人其实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吊儿郎当,人人喊打,却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林七言他就是什么茅山王家的三十三代传人。 保真的那种。 当初林七言捉弄林白的时候便是借着他的那番说辞胡乱瞎编的。 “可听说他天生孤傲,从不入世,怎么收了灵郡主做徒弟呢?” 在薛灵全身心都投入在画作上时,有人压低声音好奇的问着。 这番疑问一出,北魏那边便有人骄傲的答道:“我们郡主可是北魏第一才女,如何做不了王权的徒弟了?” 收敛心思后听到这话的林七言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说话的那北魏人瞬间急了,“你什么意思?!” “没有啊。”林七言耸耸肩,“只是觉得你们北魏挺有意思的。” 这般水平就被誉为第一才女,啧啧啧,这年头,原来有手有脚就可以号称“第一才女”了啊。 那北魏人听出了她的意思,瞬间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一个狂妄自大的草包丑女有什么资格明嘲暗讽?!” 这话让一边的萧羡皱起了眉头,可林七言却没有半分气恼。 她笑眯眯地看着那人,“瞎说什么呢,我哪里在明嘲暗讽,我啊……” “是光明正大的看不起你们呢。” 心中正生气的萧羡简直想要拍案叫好,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七言。 她真的和王七七好像啊,一样的会气人哎。 如果能遇见,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林七言哪里知道萧羡的心思。 她看着那群北魏人气得恨不得当场过来掐死她,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宫中活得小心翼翼的薛怀知。 若是他没当质子,该是何等的风姿呢? 在思绪跑偏的时候,林七言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天呐,这就是宗师的徒弟吗?果然是妙手丹青,出神入化啊!!” 第70章 礼貌问一下,您是眼瞎吗? 被簇拥着的薛灵心生得意,她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帕,细细的擦拭手指时恨不得用鼻孔来看林七言。 “区区不才,给诸位献丑了。” 林七言也瞥了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献丑。” 薛灵刚端上的笑意猛地僵硬了下来,又见林七言“嘶”了一声,砸吧着嘴摇头。 “不对,这是献大丑了。” “噗!”萧羡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林家三小姐实在是太过于有趣。 那画作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家,但也勉强可以入眼,别人吹一吹也还看得过去。 偏偏这位主一言不合就开始拆台,完全没有顾忌。 一直隐在角落不说话的林若安柔柔弱弱的开口:“姐姐莫要这般失礼,你还未动笔,怎可如此嘲讽灵郡主呢?” 这话一出,众人才惊觉林七言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笔。 一时之间,各种嗤笑声接踵而至。 “无才无德,果然是个草包蠢货。” “真不讨人喜欢,嘴臭又自大,无礼还狂妄,这种人,活着都是一种屈辱吧。” 诸般种种,听得安燃眸底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这群人,果然还是死了好…… “肃静肃静。”一道灵动明快的声音将安燃从一片幽沉中拉出来。 她抬眸看去,便见她家小九像是昂首挺胸的小奶猫一样,嘚瑟得很。 “诸位莫急。”林七言勾唇一笑,指尖的笔转了一圈后落在她手心里。 细阳之下,她那双凤眸明艳得惊人不已。 “且看我……” “以笔现惊华!” 笔走游龙,似万里山河皆在她胸怀中一般,点落即是巴山蜀水,滔滔江海。 寥寥几笔便在其中勾勒出一个背影的形神骨韵。 不出两盏茶的时间,一青衣男子于悬崖边俯瞰锦绣河山的画作便跃然于纸上。 即使只有一个背影,但那出尘缥缈,雅致温和的气质仍旧朗艳独绝,世无其二。 众人看了久久不能回神,周遭寂静的似是针落可闻。 “他……他是谁?”有贵女红着一张脸,羞怯地小声问道。 林七言叉腰满脸骄傲,“自是不可言说的人。” 旁人却误会了这暧昧的话。 画得如此熟练,像是练习了千万遍一样,肯定是梦中情人吧。 想不到这林三小姐生得像是个窝瓜一样,肖想的夫婿却是这等绝色。 一时之间,看戏那部分人咋舌不已。 心里祈盼她出丑的那些人却一边恨得牙痒痒又一边嫉妒不已。 她怎么可能画得这么好?! 尤其是薛灵,先前那些人的惊叹如今都变成了巴掌般啪啪地落在了她脸上,叫她臊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 这个该死的贱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这般丢脸,她简直恨不得活撕了她! 心情同样糟到极致的还有林若安,她眸底的厌恶夹杂起了几分不安。 林七言绝对不简单!一定要尽早解决了她! 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 偏偏林七言,像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一样,高高兴兴的望向吴唤。 “我与她,谁赢了?” 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话的吴唤眼都不抬,“自是灵郡主的更胜一筹。” 众人毫不意外这番结果。 这赏花宴,本来就是给林七言的下马威。 “礼貌问一下。”林七言笑容不变,“您是眼瞎吗?” “放肆!”张睿第一个跳出来指着林七言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冒犯吴公子?!” 林七言缓缓将笔放下,直视着张睿丝毫不怯。 “我和你主子说话呢,你一条狗在这乱咬什么?” “你说谁是狗呢?”新仇旧恨加起来,张睿一气,两步跨过去就要拽林七言的头发。 林七言眼眸微眯,闪身躲过之后一脚狠狠踹在了张睿的肚子上。 “我去你大爷的!” 这一脚力道没有丝毫收敛,直直将人踹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人正正砸到了薛灵身上。 一阵哀嚎惊叫之中,人群彻底骚乱了起来。 北魏那边一见自家郡主受伤,瞬间暴跳如雷的就要过来抓林七言。 “是他先动手的,你们抓我干什么?” 林七言一边灵活的在人群中来回乱窜,一边扯着嗓门的大吼。 她状似疯癫,大叫着四处乱跑时带翻了墨台,正被丫鬟扶着起身的薛灵当场被淋得满头满脸都是墨汁。 “林!七!言!”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是有些狰狞,“我要你死!!” “什么?”正被人围堵着的林七言上跳下窜,还抽空十分有礼貌地回应薛灵。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大声一点!” “我说我要你死!!”被气到极致的薛灵顺起旁边的墨台,猛地朝着林七言扔了过去。 后者像是被吓了一跳,赶紧矮身去躲,露出了后面一脸无措害怕的林若安。 那一大块黑石做的墨台便那样直直的砸在了林若安的脸上。 惊叫淹没在了吵嚷中,因为推搡,北魏的人和大周的世家子弟矛盾越来越激烈。 两边人马抄起袖子干架的时候谁会注意满脸是血的林若安。 就连吴唤都被纠缠了进去。 倒是躲得远远的萧羡一脸惊叹。 这林七言搞事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王七七啊。 高坐在另一边主位上的安燃被侍卫保护得密不透风。 她依旧端庄雅致,像是看不到亭子里的闹剧一般,垂眸轻啜茶水的时候唇边笑意宠溺又无奈。 小九这个调皮蛋,怪不得叫她早早的支使开大部分守卫。 如今闹起来了,竟一时之间没什么人来制止。 她怕是早就笃定吴唤不会将古籍给她,故意将事情闹大之后逼着人信守承诺。 毕竟从始至终,她可都没有主动挑事过,所有的一切论起来,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呢。 安燃无声轻笑。 到底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小狐狸。 在那边事情越演越烈的时候,会春苑忽然涌进了一大批手持长刀,身穿黑鱼服的禁军。 他们沉默寡言,不过是瞬间,便彻底控制住了场面。 萧羡松了一口气,转头便见一袭玄色长袍的祁竹溪缓缓而来。 他眉眼俊美妖孽,长眸却是一片寒凉,颀长的身量在沉冷淡漠的气质下,越发的令人不敢直视。 彼时林七言还在踩着张睿的脸,抬眸见到来人后,默默地收回了脚。 第71章 啧,老狐狸! 怎么会是他来? 这事应该犯不着堂堂摄政王亲自来主持大局吧。 林七言心中奇怪,目光在触及到被祁竹溪握在手中的玉佩后,她心虚的往后缩了缩。 可还没退上两步呢,忽然被人猛地往前一推。 她一时不查,扑出去的时候被绊倒在地,一整个人便扑倒在了过来的祁竹溪脚边。 林七言:“……” 祁竹溪垂眸看了一眼,只是觉得面前这花花绿绿的人真的挺像一只大公鸡的。 “殿下……” 一道委委屈屈的声音将祁竹溪的视线拉了过去。 便见以赔礼和告别为由组织了这场赏花宴的薛灵,此时珠钗散乱,面上全都是污墨。 她咬着唇瓣,手指搅弄在一起,眸带水光似有万般言语一样。 祁竹溪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眸中一如既往的漠然空寂。 “灵郡主稍安勿躁,北魏使者稍后就到,届时自然会将郡主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他嗓音尽是漫不经心的冷淡,没有多看一眼薛灵,睨着众人说道:“现在,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吴唤正要出来说话,爬起来的林七言立马截胡。 “我赢了灵郡主,她生气,大家也生气,还有人要打我,我把他踹开后大家就打起来了。” 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没问题,好像又处处有问题。 “一派胡言!”吴唤眼睛上还有着淤青,咬牙切齿地反驳道:“赢的不是你!是灵郡主,你就是因为嫉妒在无理取闹而已!” “我嫉妒?” 林七言像是被气极了,叉腰指着吴唤阴阳怪气地骂道:“求求你那双眼睛不要的话就抠了吧,连条狗眼神都比你要好!” 吴唤气得胸膛都在急剧起伏,声音极冷的回复着。 “我是评判的人,我喜欢谁的画那便是谁赢,你技不如人还在这儿血口喷人!到底是乡野捡回来的泼妇!!” 林七言似乎被这句话给刺到了痛处一般。 她情绪转得极快,一双漂亮的凤眸氤氲开水意,掐着三分委屈七分愤怒时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原来你们就是看不起我,才联合起来欺负我,最后惹出祸端了倒尽数把罪责推给我了。” 祁竹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她,指尖按住了手心的玉佩,眸中的神色深沉如墨。 “比的什么?”他垂下眼睫淡淡的问道。 林七言委屈巴巴的回他:“比画。” “拿过来。” 在旁人惊疑的视线之中,林七言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眸光都亮了起来。 她开心地噔噔蹬的跑过去,一把将薛灵的画和自己的一并抱了过去。 “王爷你看看,谁画的好?” 林七言殷切的一手提着一副画,那副傻不愣登的模样好像没有半点心眼子般。 祁竹溪挪开目光,指尖微动,众目睽睽之下指了指林七言的那一副画。 “哈哈哈我就说!”林七言高兴地蹦跶了两下,回头得意洋洋地看着脸色极差的吴唤。 “现在你说,谁赢了?” 这般狐假虎威的架势让众人一阵无语,尤其是薛灵和吴唤,两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偏偏这般情形之下,容不得吴唤继续装瞎。 当场驳斥摄政王的面子,他还没那胆量。 被气得眼眶都挣出了血丝,吴唤却只能一字一句的说道:“既是殿下所认可的,那必定是不才眼拙了。” “那可不。”林七言捂嘴娇笑,随后手朝着吴唤一伸。 “我的彩头给我吧。” 这下换吴唤开始后悔了,毕竟那东西真的是万两黄金才得到的,如今白白给出来,简直和剜他肉没有两样。 “快点快点,是不是个男人?磨磨唧唧的。”林七言不耐催促。 那一瞬间,吴唤气血翻涌得喉头似乎都是腥甜的。 终有一日,他定要将这林七言折磨得生不如死!! 捧着红木盒的手都在颤抖,在快递到林七言手中时,却忽然被另一只大手给截了去。 林七言和吴唤同时转头,便见祁竹溪面色不变地打量着他手中的那盒子。 “既是一切祸端的起源,那本王就先暂为保管吧,待一切事情梳理清楚,再决定这东西的去处。” 他掀开眼帘,眸色幽深的直直看向林七言,嗓音低沉的问道:“如何?” 林七言面上自然有些不乐意,但实则心底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祁竹溪对她起疑了。 恐怕如今代为保管古籍只是一个借口,他想要的,是一场试探吧。 若之后她去找他拿回这本古籍,那他便可完全确定她是王七七。 啧,老狐狸! 林七言心中撇嘴,表面上却像是无可奈何般妥协道:“那你要快点查清楚哦。” 这娇滴滴的语气让旁边人都打了个冷颤。 祁竹溪却淡漠如常,不动声色的细数着林七言诸般习惯性的小动作。 但被刻意改变过的细节却一时之间不断动摇着他的判断。 他敛下眸子,冷着声音无波无澜地吩咐着。 “将所有人送回府,明日早朝之后我要见到涉事的所有家主。” “是。”卯一垂首应声。 祁竹溪微压眼睫,睨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安燃。 “朝阳公主见笑了。” 安燃不动如山,一双丹凤眼睥睨过来时其中气势丝毫不亚于祁竹溪。 她浅浅勾着笑意,“玩闹罢了,算不得什么。” 祁竹溪眼帘半阖着,指腹一遍又一遍地碾在玉佩上,没回什么便抬脚踏出了会春苑。 他来只是为了验证某些事情而已,如今目的达到了,自然不准备多留。 待坐到马车上后,祁竹溪仍旧不放弃般细细感受着心底的情绪。 可依然什么都没有。 他克制不住地生出了几分焦躁,瞳眸都在细细的颤抖着。 不是她吗? 祁竹溪绷紧着脊背,抿紧唇瓣,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着昨夜的种种。 软香如玉,嵌在自己怀中的时候,栀子花香并着暧昧的味道逸散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粗喘之下的娇哼似乎还在耳边,热意和酥麻一同冲击着他仅剩的理智。 他的眼尾挣出血丝来,喘息渐渐急促,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将手中的玉佩捏得更紧,想要强撑着唯一剩下的骄傲。 可在情意沸腾之时,祁竹溪还是轻轻呜咽了一声,委屈的吻上了手中的玉佩…… 第72章 她就是被容隐宠坏了 另一边的林七言若有所感,挑了挑眉后压下了那份悸动。 她抱着自己的画被卯一送回了府,同行的还有昏迷不醒的林若安和神思不属的林默星。 本来林家上下就已经鸡犬不宁了,如今被送回来的两个小姐还是这副模样,一时之间更是头疼。 林七言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哼着小调回了自己的院子。 屁股还受着伤的林白被她那副样子给气得险些又晕过去。 偏偏他还不能随便找理由罚一罚那个丧门星,一是大师交代过不能无故结孽缘。 二是她如今走了狗屎运,入了朝阳公主的眼,还被摄政王护着,自是不能随意打骂。 恨得牙痒痒的林白心底怨毒。 到底是和她娘一样的赔钱货!! —— 夜色渐浓,褪去一身易容的林七言踌躇在悬医阁的内院门口,小脸皱得可怜。 师父肯定还在生气。 她抱着手中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后一鼓作气的进了内院。 还是从前的那个茶室,暖黄的灯光于竹林之下平和而安静。 林七言敲了敲门,得到应声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进去。 “师父?”因为心虚,她声音放得极轻。 可容隐仍旧听到了。 他于窗边而坐,面前的清茶冒着袅袅热气,长发未束的模样让一向温雅如玉的人多了几分慵懒。 “过来。” 连小九都不喊了,可想而知他气得有多厉害。 林七言心中一激灵,笑得讨好,走过去时声音还软乎乎的撒娇。 “师父,我给你带了礼物,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容隐眼帘半垂,没有应她。 林七言可怜巴巴的眨着眼,揪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师父~” 不出几息的时间,一声长叹轻轻落下。 容隐总是拿自己的心上人没办法的。 他眉眼氤氲开宠溺,揉了揉林七言的脑袋,嗓音低沉,温柔地问她。 “小九带了什么?” 林七言立马眉开眼笑,嘿嘿直乐,在容隐面前打开了藏在怀中的画卷。 容隐看去,瞧清那画的模样时心口狠狠一跳。 “这是……我?” 他有些迟疑,颤着眼睫不敢叫自己灼热滚烫的欢欣吓到他的小九。 林七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骄傲的挺着胸脯时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小奶猫。 “这是我画师父画的最满意的一副。” 以往林七言画过很多次容隐,却怎么都把握不住他的那幅形神骨韵。 因为自觉拿不出手,所以她从未将自己手中的画送给他过。 没想到今日随手一挥,倒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她笑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眉飞色舞的跟容隐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那副生动的小表情和时不时的手舞足蹈都充斥着满满的灵气,挥尽了满室的寂寥。 容隐小心翼翼地收着那幅画,安静聆听着时眸色温柔似水。 像是整个天地间,没有什么比听林七言说话更重要的事了。 待林七言将满肚子的话尽数倒出来之后,顺手捧起面前的清茶猛灌了一口,整个人都舒服地眯眼晃脚。 一旁的容隐见状微微绷紧了脊背,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瞬,压着长睫最终还是没有提醒林七言喝错了茶。 “师父,你记得咱们去断背山时遇到的蛊渊吗?” 林七言撑着下颌,懒洋洋的问着容隐。 “自然。”容隐将画给小心放好后回来坐下,“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今天那吴唤给的彩头就是一本蛊渊的古籍。” “嗯。”垂眸弄茶的容隐语调温和,“小九感兴趣?” 林七言面色微顿,随即眉眼弯弯地应道:“我觉得师父会喜欢。” 毕竟当初进入蛊渊的寨子中时,师父便经常和那里的巫祝彻夜长谈。 两人似乎是朋友来着。 不然的话,以着蛊渊极度排外的性子,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踏入断背山呢。 “人死如灯灭,旧物而已,不必在意。”容隐神色如常。 他似乎并不在意老友的遗物。 长指仍旧捏着茶则,将茶荷中的茶叶拨入盖碗中,动作温雅漂亮,令人看得赏心悦目。 林七言极喜欢看容隐弄茶,此时目光自然落在了那骨节分明的长指上。 “师父,当初蛊渊的大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容隐垂眸洗茶,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莫名阴森。 “他们在献祭。” “献祭?”林七言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容隐撩开眼帘看了她一眼,被她那副表情逗弄得轻笑了一声。 “一个固步自封的族群,走投无路自然只能妄图以祈祷来得到神明的怜悯。” 这话一落,林七言立马想到了上次在寒明寺见到的场景。 谢家的人,似乎就是将无惑当成了他们的神明。 只是与平常信徒不同的是,他们供奉着他时,也在贪婪着他的血肉…… 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世上又没有真的鬼神,他们这般,不是白折腾吗?” 容隐却没应这话,反而勾着唇边的笑意将一杯新茶推到了林七言面前。 “为希望而死,正是他们所期盼的。” 林七言眉头都撇成了个八字,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不可能的事情执妄到这般地步。 喝了那杯茶,林七言还是没混过惩罚。 容隐爱操心,平日里护林七言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若不是因为身中奇毒,药王谷又遭逢剧变,他怎么可能放心将林七言一个人留在林家。 以往林七言都会极为主动的每天用信蝶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 容隐从来都信以为真的,直到昨天晚上亲自去看了一趟,才发现自己的小徒弟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这次他狠下了心肠不听她的撒娇,罚她站在墙边,以墙为桌,抄了整整二十页的《道德经》才放了人。 结束惩罚的林七言可怜巴巴地瘪着嘴,一双凤眸委屈得满是泪花,站着不动跟容隐闷闷的闹着脾气。 她就是被容隐宠坏了,那娇娇的性子蛮横的很,生起气来半点道理都不讲。 第73章 小娇气宝 偏偏容隐在林七言面前又毫无脾气,宠她宠得几乎没有什么底线。 如今明明是林七言有错在先,可等罚过之后,道歉的反而成了容隐。 “是师父错了好不好,不该这么罚我们小九的。” 容隐好笑地戳了戳林七言气鼓鼓的脸颊,瞧着人掉着金豆子转头,就是不肯理他。 滚烫的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荡起的热意让人心尖都酥软了下来。 容隐轻叹,拉住了林七言的手,凑到她面前温柔地哄着人。 “小九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师父的错,你打师父出出气都可以,不要不理我。” 说话之间便拉着林七言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眸中细碎笑意盖住的,哪里是长辈的疼爱。 那分明是最为浓重肮脏的贪婪恶欲。 可林七言一无所知,她心里面的师父永远是最干净最贤惠的,温柔慈爱到满足了她对娘亲的所有幻想。 即便性别根本不一样,可一路把她拉扯大,给她缝衣服做娃娃,梳头描眉疼爱着她的,都是容隐。 在林七言的生命里面,容隐是她放在心尖尖上濡慕着的长辈。 是她无法失去的至亲。 “师父。”林七言一头扎进容隐怀中,带着哭腔闷闷的道歉:“对不起。” 容隐顺势揽住了她,像是儿时那般将她抱在膝上坐下,亲昵的抵着她的额头。 “怎么了?嗯?” 这般相处已经超出一般师徒的界限了,狎昵之中流淌的暧昧甚至带着情人之间的欲色。 可林七言一向习惯对容隐撒娇卖乖,又被宠的尽是孩子心性。 被容隐这般亲昵的拥着也从不会往另一方面想。 更何况此时的她又委屈又难过,两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时哼哼唧唧的就往容隐怀中挤。 被温温柔柔的哄了许久,人才揪着容隐的衣服沉沉睡去。 鼻尖还是红红的,眼睫也湿漉漉的塌着,漂亮柔软得一塌糊涂。 容隐在人睡着之后才敢显露出几分痴意。 他看了怀中的人许久,最终克制不住的吻了吻她的长睫,无可奈何般的轻笑了一声。 “小娇气宝。” —— 林七言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来了。 躺在床上眨了眨眼,她又满血复活的干劲满满。 今天得想办法把蛊渊的书搞到,还不能让祁竹溪起疑。 她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东西。 毕竟附悲一拔,他们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 在床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林七言正要下床时却听到外面一声弱弱的请安。 “三小姐,北魏的使者大人想要见您。” 林七言听闻这话挑了一下眉,掐着往日里的嗓子回了一声。 飞快的处理好妆容后,她一把拉开了门,一眼便瞧见了面前含胸缩头的小姑娘。 她似乎胆怯的很,被林七言看一眼都手脚无措的不知该怎么办。 “秋实呢?”轻轻挪开目光的林七言状似疑惑的问道。 “……秋姐姐昨夜宿在大人院里面了,身子不利索,所以……所以让奴婢来顶替她的位置。” 林七言毫不意外,向外走的时候面上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问小姑娘:“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阿陶。” 林七言步伐猛地一顿,回头眼眸微眯,“抬起头来我看看。” 搅弄着手指的阿陶不安地抬眸,瞧见林七言眸中的诧异后心底更慌了些。 她原本惹怒了贵人,还以为活不了了。 可谁知丞相府的管家竟亲自把她送出了府邸,卖身契和月钱一并结算给了她。 说是贵人开恩,她日后想去哪便去哪,不必再被卖身契拘束了。 阿陶愣怔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跪在丞相府后门处哭了许久,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开了那里。 但她早年被卖,父母亲人的踪迹早就被埋没得干干净净了。 为了谋生,她又重新找了一份差事。 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她不必再担惊受怕被随意发卖了。 卖身契在自己手中,她便不是奴隶,而是这大周堂堂正正的子民。 心绪稳下来的阿陶抿了抿唇,努力的挺直了脊背。 林七言看得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阿陶的肩膀。 “长得这般水灵,不错不错,十分合我眼缘。” 阿陶一愣,再回神时林七言已经哼着小曲背着手走出老远了。 这三小姐,和传闻中似乎有些不一样…… 到了厅堂的林七言老远便瞧见了站着的林白,他身上穿着朝服,应当是才下朝回家的。 那应该是见过祁竹溪了吧,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林七言心中憋着坏,在满堂寂静中忽然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爹爹!” 本就神思不属的林白被她这一声吓得一大跳,脚步不稳的动了一下,猛地扯到了臀部的伤口,更是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这个丧门星!!! 迎着那要吃人的目光,林七言仍旧一脸濡慕,眨巴着眼睛嗲声嗲气的问道:“爹你的屁股还好吗?” 那端坐的北魏使者目光“唰”的一下转向林白,视线在他腰下扫了一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缩紧似是有些惊疑。 林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气血翻涌时恨不得当场掐死林七言。 “混帐东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屁股不屁股的,满口昏话,还有没有点教养了?!” 林七言委屈的瘪了瘪嘴,知错就改。 “那爹你的臀部怎么样了?” 林白那一瞬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林七言一副要被活生生气死的模样。 新晋的小妾秋实赶忙过来扶着他,“大人莫气莫气,一个草包蠢货的话,何必在意呢?” 这话林七言不乐意了。 “我再如何草包蠢货,那也是林家的草包蠢货,你这般说我,把我爹放哪了?” 林七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瞪着秋实,指着林白生气道:“照你这般意思,那我爹不就是老草包,老蠢货喽。” 第74章 天呐,我好怕怕哟~ 秋实心头一惊,连忙对着林白摇头否认。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够了!”林白被气得头疼,推开黏着他的秋实,压着滔滔怒意呵斥道:“下去。” 秋实被吓到一哆嗦,一双美眸含泪委屈的不得了。 偏偏被丫鬟扶下去的时候,林七言还作怪地朝着她挤眉弄眼。 遭人嫌的丧门星!! 秋实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暗中狠狠剜了一眼林七言。 “林三小姐。”一直不言语的北魏使者忽然开了口。 “今日我们便要离开上京回北魏了,此次前来,是想要给你赔礼道歉的。” 话是这么说,但那言语与姿态可半点不像是来道歉的。 林七言心下警惕,听着那北魏使者继续悠悠道:“因此事我们也和摄政王交涉了一番,觉得我们郡主和林三小姐都有过错。” 这话逗乐了林七言,瞧着北魏使者目光沉冷的对过来后,她抱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继续啊,我就笑笑。” “砰”的一声,那北魏使者手中的茶被他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如今我们郡主思过悔悟,想要在临走前和林三小姐冰释前嫌,不知意下如何?” 林七言眉头一挑,耸耸肩道:“那就给她这个机会喽。” “放肆!!” 黑着脸的北魏使者都还未说话,林白便跳出来指着林七言的鼻子骂。 “你是什么身份,灵郡主是什么身份,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林七言一脸无辜,“嘴巴一张一闭就说出来了呀。” 林白满腔怒火卡在了喉咙中,让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北魏使者没心思看下去,袖袍一甩,冷着一张脸先走了出去。 “林三小姐,请吧。” 林七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带着阿陶上了北魏的马车。 她自然知晓以薛灵的气度,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原谅人呢。 怕不是要依着这理由,将她骗过去后好光明正大地教训一番。 他们便是笃定了大周不会因为一个丑陋的蠢货而远远追过去,闹得两国交恶更深。 这般猜想在到了北魏驿站的时候被证实了。 才下马车的林七言被围堵得严严实实,身边的阿陶也被人打晕丢到了旁边。 落后一步的那北魏使者冷冷地睨了林七言一眼,说话阴阳怪气。 “不过是一个臣女罢了,还是在穷乡僻壤养大的蠢货,也配踩着我们北魏的脸说话?” 他冷笑一声,“既然大周教不会你何为尊卑有序,那便由我北魏亲自来教!” 沉凝肃杀的气氛之下,那北魏使者以为林七言会被吓得哭爹喊娘。 谁知根本就没有。 她甚至朝他做了个鬼脸,翻着白眼的作怪。 “天呐,我好怕怕哟~” 那北魏使者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怒吼道:“把她给我绑了!” 林七言眸底笑意恶劣,也不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只是旁人没看到的时候,她腰间蛊盅里的食危接二连三的爬了出来,不动声色的钻入了北魏士兵的衣服当中。 上次没告诉宋天的,便是食危不仅能吃空躯体的内部,更重要的,它是傀儡蛊的一种。 林七言眉眼弯弯,看起来像是个傻子一样。 梳洗干净出来的薛灵看得厌恶不已,心底的恶毒成百上千的滋生着。 就是这个贱人让她在摄政王面前三番四次的丢脸! 她一定要她不得好死!!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薛灵气恼到声音都变得尖锐不已。 “把她给我拖到秋院中去!”那里是她专门处置奴隶的地方。 北魏奴隶数量众多,尤其是皇家手上的奴隶,和畜牲没什么两样,随意出气打杀都是平常事而已,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事实上四海列国曾经都是这副模样的。 直到祁竹溪成了大周背后的掌权人,这才明令禁止了奴隶的贩卖和肆意虐待。 大周强盛起来后他国纷纷效仿,只是北魏从一而终的没有任何改变。 一个都快要从根烂掉了的国家,还在计较着面子,天天想着怎么搞死祁竹溪。 真是又蠢又毒! 林七言眸中冷冽,她不过是才踏入秋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随处可见的血泊已经是里面最干净的东西了。 不过是瞧了一眼,林七言眼底的杀意便几乎要翻涌而出。 里面甚至有不成人形的孩子!! 这个畜牲!! “什么东西?也敢跟本郡主作对?!” 落后一步的薛灵面上的恶毒彻底没了收敛,望着林七言的背影时恨得表情都极为狰狞。 她唇边的笑意大大的裂开,抑制不住的高声兴奋道:“把水银抬过来,我要亲自灌进这个贱人嘴里!” 似是想到了什么美景,薛灵激动得脸色潮红,瞳孔大大的张着。 “哈哈哈哈眼睛和耳朵用铁水封起来好了,哦不不不,先要在你的头皮上划一刀哈哈哈这样才方便把你的皮给剥下来哈哈哈哈哈。” 血腥味的刺激下,薛灵几乎是有些疯魔了,语不成句的胡言乱语着。 她一步步迈向林七言,后者却缓缓转身,面上没有半分害怕。 甚至林七言还朝她笑了笑,唇边的弧度高高翘着,看起来竟然比薛灵还要神经质。 “不许那样笑!!” 薛灵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恼羞成怒。 她吭哧吭哧的粗喘着,想要抢过侍卫手中的水银朝着林七言泼去。 可动手之后却发现如何都夺不过那侍卫手中的东西。 “蠢货!放手!听到了吗?!我叫你放手!!” 声嘶力竭的尖叫甚至没有让那侍卫颤一下眼睫,他木僵的站着,连呼吸都没有。 像是死了一样。 薛灵心中猛地一跳,凉意从脚底直窜到了头皮。 她屏住呼吸,环顾了一圈所有站着的人。 在某一瞬间,咔擦咔擦的声音细碎的响起,像是在啃食什么东西一样。 精神绷到极致的薛灵瞪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忽然,在某一瞬间,她面前的人猛地垂下了脖子。 “啊!!”薛灵被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一连后退了数步,惊骇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侍卫脊背仍旧挺直站着,只是脸几乎快贴到胸膛上了,脖子软塌塌得像是只有一块皮在上面连接着一样。 他只是开始,下一瞬,接二连三的侍卫都如同忽然没了颈骨一般,诡异的朝着薛灵垂下了脑袋。 “呵。” 第75章 我的老天爷鹅,到底是命苦啊!! 一声幽幽的轻笑饱含恶意的落在了薛灵耳边。 她本就被这番诡异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此时更是浑身汗毛竖起,尖叫着不要命的疯狂想要往着院外冲。 可前脚还未往外迈出一步,头发便猛地被拽紧,一阵尖锐的疼痛下,她整个人都被扯了回去。 “想去哪?嗯?”散漫恶劣的低笑在满院的残肢断骸中显得越发恐怖。 唇边弧度高高翘着的林七言不顾人的挣扎,直直将薛灵拖到了堆积尸体的那个角落。 “放开!你个贱人给我放开!!” 尖锐的怒骂响彻整个院落,但平日里薛灵为了更好的发泄,习惯将不相关的人赶得远远的。 导致如今她如何声嘶力竭的求救,都不见半个人影过来张望。 林七言轻“啧”一声,嫌她聒噪,将人踹跪在地上后随手卸了她的下巴。 剧痛让薛灵闷哼不已,瞳眸都缩得紧紧的,一时之间额头上尽是冷汗。 “痛吗?”林七言问她。 不待薛灵回答,林七言忽然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压着薛灵的脑袋猛地凑向离她最近的那具躯体。 血红的筋肉触目可见,被剥皮的奴隶甚至还垂死得奄奄一息。 黑黝黝的眼眶空无一物,不断的流出鲜血。 像是怨到极致的血泪。 薛灵的双眼和那奴隶的眼眶不过是咫尺之距,还在微微跳动着的筋肉吓得她浑身冰凉。 林七言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一时之间眉眼上的讽意更浓。 “原来你不仅会痛,还会害怕啊。”她似是惊叹。 却在下一秒猛地扯起薛灵的脑袋,唇边的笑意带上了薄凉。 “既然如此,那你便开始赎罪吧。” “砰!”薛灵额头被狠狠砸到了地上,鲜血四溅。 林七言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眉眼弯得更甚。 “这里有十具尸体,但我记得,北魏带来的奴隶只有六个吧。” 薛灵已经被砸得头昏眼花了,翻着白眼抽着身体,哪里能听到林七言的话。 但细细扫了一圈那些尸体,林七言心底也有了个数。 这里起码死了两个大周人。 这样就更好办了,北魏郡主杀了大周子民,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况且有着祁竹溪坐镇,那老狐狸定会揪着这点生生撕下北魏的一块肉来。 届时,即使薛灵不死,回去北魏也是皇室的罪人。 思绪转了一圈,林七言手上动作却不见停。 她按着薛灵的脑袋,毫不收敛戾气,朝着叠起的尸体方向“砰砰砰”的砸了十下。 停手时,薛灵已经昏死过去了,额头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林七言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人丢在了血泊之中。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光晕垂眸看着满院尸骸。 沉溺在阴影中的眉眼还沾着艳红的血迹,却因为清冷平静的凤眸而多了几分诡异的慈悲。 许久,长风吹来血气,还有一声浅淡的叹息。 林七言撩开眼帘转身,指尖打在蛊盅上。 霎时之间,所有直挺挺站着的尸体便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落在地上时扁平得只剩下了一层皮,诡异恐怖到了极致。 林七言却像是看不见般,蹲下将噔噔蹬爬回来的食危抓到了手心中。 漂亮的小家伙欢快的动着触角,摩挲着她的手心撒娇。 “知道了知道了,会给你大大的奖励的。” 林七言好笑,边走边咬破了指尖,挤出一滴血珠后喂给了食危。 小家伙胃口很大,三两下便吸得干干净净,也不贪心,吃完后亲了亲林七言的伤口便爬回了蛊盅里面。 顺路回去的林七言找到了阿陶。 小姑娘被砸到了脑袋,此时流血流得不醒人事。 林七言皱着眉头,给她紧急处理了一下背着人就直冲最近的医馆。 她明明记得她离开前阿陶没有受伤的,难道是晕倒后自己磕碰到的吗? 心中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让林七言格外别扭。 等将人安排妥当并从医馆中出来后,那种怪异感忽然就找到了出口。 她眸色幽深下去,面上却一派惊慌地看着面前的禁军。 “林三小姐,殿下有请,恕卯一得罪了。” 高大魁梧的卯一朝着林七言拱了拱手,不解释任何,押着人便往着北魏驿站方向走。 林七言眸中含泪,似是又怒又怕,挣扎着质问卯一。 “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卯一冷峻至极,一言不发,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周遭的百姓聚集起来看热闹,一个二个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这人是谁啊?长得这般……嗯……别致?” “嗐!有这副尊容的,除了林家三小姐还能有谁?” “她犯什么事了?竟然动用了禁军来抓人。” 有好事的根据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开始胡乱揣测。 “听说昨天这林三小姐在赏花宴上当众表白摄政王呢。” “啊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把人给画下来了,说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呢,啧啧,也不知道悄悄画了多少。” “何止啊,你们是不知道,摄政王因为林若安去的赏花宴,却被这林三小姐好一番纠缠,发了一大通火呢。” “怪不得,现在把人抓过去是要问责吧。” 众人一阵唏嘘,又纷纷嗤笑这林三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被揣测的主人公之一此时却在装疯卖傻。 “官爷啊!我可是良民!你可得开开眼呐,不能随便抓人!” 走在林七言旁边的卯一被她这一嗓子吼得额角青筋直跳。 可林七言像是看不到一般,继续大张着嘴哭诉。 “我本来就已经够惨了,被灵郡主拉过去打了一顿,好不容易带着丫鬟跑了出来,还要遭这种罪。”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嚎了一声。 “我的老天爷鹅,到底是命苦啊!!” 终于到了驿站的卯一忍无可忍,低斥了一声:“闭嘴!” 林七言像是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瘪着嘴要哭不哭,委屈死了。 被人押着一路重新回了秋院,路上森严的重兵让她眸底的郁色更重。 直到推开了秋院的大门,她心底那个隐约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薛灵死了。 第76章 王……王爷长得真好看。 且死得凄惨至极。 双眼被剜,嘴被撕得血肉模糊,豁口直直延申到了两侧的耳边。 她的躯体像是被揉过的纸张一样,皱巴巴的堆在了地上,像是所有的骨头都凭空消逝了一般。 但林七言细细看了一眼,知道那骨头不是消失了,而是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堆叠在皮肉之下罢了。 怪不得阿陶的脑袋会忽然流那么多血,背后那人就是要把她给彻底引开吧。 心思沉下去的林七言暗地里不动声色,面上却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脚摇手抖的说不出半个字眼。 立在尸体旁边的祁竹溪听到了动静,斜睨过来时眸色一片暗沉死寂。 他身量高大颀长,又是一身玄色云纹长袍。 站在一片血色残骸之中时,那冷白的肤色以及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眉眼便显的越发的诡异妖艳。 林七言可耻的恍神了一瞬。 在触及到祁竹溪幽深下去的目光之后,她猛地回神,状似娇羞地移开视线。 但下一秒,她又怯生生的挪了回来。 明明已经怕得双腿打颤,被人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她还要做作地扬起个笑朝着祁竹溪抛媚眼。 “王……王爷长得真好看。” 祁竹溪:“……” 卯一:“……” 比先前还要沉凝的气氛之中,祁竹溪漠然的收回了视线。 “你是最后一个见薛灵的人?” “是啊。”一提起这个,林七言就苦下了脸。 “她就是心怀怨恨,想把我骗过来打一顿,要不是我跑得快,躺在地上的就成我了。” 那傻不愣登的语气还带着几分颤音,但就是这番模样了还不忘调戏两句祁竹溪。 “王爷,您生得这般好看,娶妻了没有啊。” “你看我行不行,秀外慧中啊,个顶个的好女人,能给你生儿子的那种。” 卯一听得心惊胆战,用刀柄怼了一下林七言的后腰。 谁知后者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提醒,眉头一扬,转头瞪着他,“你捅我干嘛?” 瞬间,落在卯一身上的目光似乎寒凉了不少,隐隐之间还带着杀意。 他余光瞥了一眼他们王爷,果不其然对上了那沉冷的视线。 一时之间,卯一心中惊疑不已。 他们王爷……喜欢这种? 看着卯一隐隐变了的脸色,林七言心中轻“啧”了一声。 祁竹溪这个老狐狸,这般说他都没什么反应,怕是心里面已经有六七分怀疑了。 不过还容许旁人这样押着她,那就说明他还未完全确定她的身份。 得想办法赶紧混淆一下他的视线才是。 心里面拐了一圈谋算,她面上却不显露任何,娇滴滴的捏着嗓子恶心人。 “王爷~您可千万要替奴家做主啊~” 粘腻的语调落下,旁人都有些嫌恶地蹙着眉头,偏偏祁竹溪似是没听到般面无表情。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眸底的情绪意味不明,垂下眼睫扫了一眼面前的尸体,冷声吩咐着。 “林七言杀人潜逃,罪大恶极,牵连九族。” 他语调极为平缓,撩开眼帘漠然地看着林七言,近乎于一字一句道:“传令,收押林家九族,不日……” “问斩。” 林七言猛地瞪大了眼睛,“哎不是,王爷你还啥都没查呢,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在她说话之间,押着她的人已经不断的把她往外拖了。 林七言还在不死心的挣扎,“你不能把我拉过来看一眼就确定我是凶手啊,咱好歹走点心呀,哎哎要不再商量商量……” 她劈里啪啦的说着,眼看离祁竹溪越来越远,便一副天都塌下来的灰败模样。 “完了……”她哭得可怜,像是魂都被吓没了一样胡乱呢喃着。 实则心里面一片门清。 她知道祁竹溪想要干什么。 一是处置林家来堵住北魏的嘴,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反应时间。 二是趁机把她推到绝境,想要逼着她主动脱掉马甲。 一石二鸟的谋算,用的倒是得心应手。 林七言心里面朝着祁竹溪做了个鬼脸,面上却一片恍惚绝望,直到被扔进牢狱里面才开始扯着嗓子的嚎。 被人骂了几句后她才可怜兮兮的蜷缩到了角落瑟瑟发抖。 表面上是这般,实则她只是蹲在那里捣鼓着蛊虫罢了。 “去,将四师兄给带过来。”用点血招了一只话蛊后,林七言在地上写了几个小字。 话蛊顺着字迹爬了一遍,晃着触角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里。 昨日四师兄才回到了上京,如今倒是方便了她搅乱祁竹溪的视线。 林七言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眉头微微蹙着。 嫁祸她可以得到什么呢? 要她死?还是意欲挑起大周和北魏的战争呢? 思索了许久的林七言也不见有什么头绪,不过倒是在这儿等来了林家的那一大家子人。 早上还光鲜亮丽的一众人,现下女人珠钗散乱,面无人色,男人则衣袍脏污,一片灰败。 甚至林白那短短的发茬都见了白。 林七言看得啧啧称奇,目光落在据说是被祁竹溪青睐的林若安身上,便见她也是一副狼狈模样。 许是因为林七言是“主犯”,被单独关押了一间牢房。 而林家主要的十几口人,则被一股脑的塞进了她旁边的牢房中。 低低的抽泣和接二连三的叹气不断传来,林七言起身拍拍屁股,贱兮兮地凑了过去。 “嘿嘿,好巧哦。” 这一声傻笑猛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在瞧见是林七言后林白气的暴跳如雷。 “逆子!我要杀了你!!” 说话之间,林白不顾臀部的伤口,猛地冲了过去想要掐死林七言。 “呦呦呦。” 林七言后退几步,看着脸色愤恨狰狞却如何都过不来的林白,一时之间心里面的小人笑得直打滚。 但她面上没露丝毫,似是不解。 “爹爹为何这般生气?” 听到这话的宋雅掉着眼泪,尖声怒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丧门星!怎么问得出这话的?!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清楚吗?!” 林七言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母亲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身为我的家人,难道不应该相信我的为人吗?” 第77章 生气的小九超可怕的! “相信?!”林白一双眼睛尽是血丝,盯着林七言的模样似乎恨不得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才把你这个丧门星给接回来!一时心善,竟让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气到极致时指着林七言破口大骂。 “你这个和你娘一样的贱种!!” 林七言唇边的弧度缓缓消失了,眸中恶劣的笑意彻底沉寂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浓重的戾气血意。 在晦暗的光影之下,一股森冷的寒意莫名蔓延开来,让处于暴怒之中的林白卡了一下壳。 先前对亡妻灵魂的恐惧再次后知后觉地升腾起来,在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幽怨的抽泣。 那一瞬间,林白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整个人被吓得猛地后退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林家人赶忙去扶这个主心骨,一阵吵嚷中,林白才算是搞清楚了那抽泣声的来源。 是林七言!! 她哭得细声细气,似乎被伤透了心,捂着脸自己重新跑到了角落缩起来。 可林家依旧有人在戳着脊梁骨地骂她,恶毒程度让旁边的囚犯听得都啧啧称奇。 直到狱卒过来训斥,那些声音才收敛了一些。 一旁的林白一见到有人来,立马打起了心思,拉着一瘸一拐的林若安凑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能否帮个忙?”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从袖袋中掏出了一片藏好的金叶子,朝着狱卒塞了过去。 那狱卒瞧见后眼睛一亮,若无其事的收了那贿赂。 林白一见有机会,立马笑得更热络了。 “能否帮我给摄政王通传一声,小女林若安想要见他一面。” 那狱卒听了这话只想笑出声来。 都成阶下囚了,还想要卖女求荣,再者,摄政王那等贵人,是他想见便能见的吗? 暗中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面上那狱卒却是答应的爽快。 待人离开后,林白心中死死抓住那微末的希望,一脸希冀地望着林若安。 “若安啊,咱们一家人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 心中本极为忐忑的林若安因为这句话忽然想到了摄政王待她的特殊。 当初国宴之上,酒后微熏的祁竹溪慵懒地依靠在上座,清雅之中的靡艳让一众京中贵女看得春心大动。 无数自请上前的美人拿出看家本领展露才华,却从未得到祁竹溪的一眼。 直到林若安上前舞剑,他才漫不经心地掀开眼帘看了许久。 林若安心如擂鼓,忽然剑走偏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特别的人。 于是一个剑花翻转,长剑挑起一壶酒,在所有人惊讶的视线下用剑给祁竹溪倒了一杯清酒。 举止虽然有些出格,但却收效甚好。 因为祁竹溪垂眸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盯着林若安将酒液一饮而尽。 如此这般堪称接受示好的行为,惊掉了一众老臣的下巴。 谁人不知摄政王清冷自持,断不会留给旁人半点念想。 二十五岁的年纪,府内仍旧没有任何姬妾通房。 从未有哪个女人能得他的青睐,能近他的身旁。 是以那次国宴之后,林若安彻底名声大噪。 旁人都说她会是将来的摄政王王妃,她也渐渐地这么认为。 如今林家遭林七言的连累,若是她出面,摄政王会不会因为她而网开一面呢。 肯定会的吧,当初他还破格为自己解了围呢。 林若安眸中的羞涩多了几分甜蜜,周遭人也围了上去,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 “摄政王待若安这么特别,肯定会为她把事情都给查清楚的吧。” “肯定会啊。”林默星信誓旦旦的回道。 就连林羽书也凑上去讨好的笑笑。 “幸好咱们家有若安,她可是上京第一才女,即使摄政王暂时救不了咱家,那些世家公子肯定也会一个赛一个的想办法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因为这些话升起了点希望。 缩在另一边的林七言却置若罔闻,等着蜜糖带着食危食安两个小伙伴一点点把她需要的药材给叼回来。 入夜的时候,一股不易察觉的异香淡淡的弥漫了整个牢狱。 不出一会儿,众人便前前后后的睡了过去。 林七言却精神抖擞,听到动静后抬眸看去,果然见到了妆容样式和她一模一样的苏南星。 “还是小九能搞事。”苏南星轻轻松松的打开了牢房,语气兴奋。 “嘿嘿你放心,这次我保证原汁原味!” 林七言从他手中接过包裹,用沾了药水的湿帕子三两下擦了面上的易容,又扯掉了垫脸的假皮,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麻烦四师兄了,事情结束后我给你多画几幅画。”她一边换了身上的外袍,一边说着这话。 苏南星一听,双眼都快变成了钱的形状。 小九的一幅画可是值万两黄金的东西! 可惜平日里画出来的东西都被那个老怪物给藏起来了…… 苏南星眸底郁色一闪而过,不过瞬间又被笑意给彻底埋没了下去。 还是他的小九好。 苏南星笑得灿烂,一把抱住了林七言蹭了蹭她的脸,好姐妹一样甜兮兮的撒娇。 “小九超好!!我的钱袋子就全靠你啦!!” 林七言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脸,拎着包裹走到了旁边的牢房中。 她将刚刚做的药粉撒在了林白的脖颈上,唇边缓缓扯出了一个恶劣至极的笑。 和她娘一样的贱种?呵! 那凉薄的笑意让苏南星看得都打了个冷颤。 生气的小九超可怕的! “四师兄,剩下的交给你了。”留下一句话,林七言立马溜得干干净净。 猛地想起什么的苏南星神色微变,刚想要开口的时候林七言已经不见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出去就知道了。” 外面,小心绕开暗卫的林七言眼眸微眯。 这里明里暗里的守卫增了三倍有余的兵力,其中大部分都用在了暗桩上。 祁竹溪打着什么主意简直是昭然若揭。 这个老狐狸! 废了好大一番劲,林七言才有惊无险的从大理寺中逃了出来。 不过人前脚才要从高墙上跳下来,后脚便被人猛地揽住了腰身抱了回去。 第78章 把祁竹溪给我叫出来! 林七言还以为是祁竹溪,低低惊呼的时候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但下一秒,熟悉的冷香让她一瞬间便停止了挣扎。 她乖顺的被男人按在了怀中,腰间一紧,便被带离了这里。 耳边呼啸的风声停下之后,林七言才眼睛亮晶晶地抬头看向来人。 眉眼深邃的异族男子精致俊美,深蓝色的瞳眸漂亮剔透,鼻梁高挺,肤色冷白如玉。 他的额心缀着一枚极为精美的五芒星,中间嵌着一块天蓝色的宝石,一身束腰劲装上随处可见这般漂亮的装饰。 那都是林七言儿时沉迷于手工特意为他做的,他这一戴,便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七师兄!”林七言兴奋的蹦跶了两下,“你怎么也来上京了?” 卫湮(yān)看着林七言的目光极为专注,纯澈认真得几乎有些固执古怪。 “你在这儿,我便来了。”低沉微哑的嗓音撩人至极,偏偏说话的那人一副古板自持模样。 林七言很习惯这个样子的七师兄。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八师兄呢?他来了没有?” “嗯。”卫湮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答道:“他还在四海书肆。” 林七言丝毫不意外,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民安”的书也差不多出续集了。 上次八师兄读的时候恰好卡在了女主角被外室逼到流产的那一节。 上一秒他还被虐到面无表情地流泪,下一秒翻下去后却只见书籍末尾的那一行“未完待续”。 那一天,一向安静沉默的八师兄折了近百个纸人。 每一个脸上都被写了“民安”二字,然后,蹲在角落扎了一晚上的小人…… 那怨念大到林七言现在都还记忆尤深。 她心下好笑,却也没有停止脚下的步子。 她得跑远一些,然后主动让祁竹溪的眼线发现踪迹,堂而皇之的被他找到。 直接接近他肯定比自己去查清事情要容易得多,毕竟她没有多少可以浪费的时间。 离大理寺的距离差不多后,林七言刚想要回头让卫湮先离开。 却在下一秒忽然听到了被撕裂的风声。 她瞳孔微缩,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拽着卫湮猛地往旁边滚去。 “噔”的一声,冒着寒光的利箭擦着林七言的手臂而过,深深插入了她背后的墙面当中。 卫湮眸中彻底冷了下来,迅速撑地起身后抽出长刀护在了林七言面前。 两人一同抬头看去,便见四面八方的黑衣人渐渐冒出了头围拢过来,数量庞大到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武器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面上全都戴着狰狞的鬼面。 杀气凌然地冲着两人而来时,像是地狱索命的厉鬼一般势不可挡。 林七言眉心微皱,正想要抽出自己腰身的长笛时,手臂上的伤口却迅速麻木下来。 她呼吸一窒,猛地垂眸看去。 便见整个伤口都在泛着紫色,冒出来的血珠颜色都极为不对劲。 麻意逐渐扩散,不过眨眼之间小臂便没了什么知觉。 林七言低骂了一声,迅速翻出包裹中的银针封锁手臂上的穴脉,防止毒素继续扩散下去。 这东西叫紫散,毒性极为强悍,若不是她体质特殊,早就在沾到的那一刻一命呜呼了。 趁着卫湮在应付着那些密密麻麻扑上来的人,林七言一边让食安钻入伤口中为她清理毒素,一边在包裹里面的瓶瓶罐罐中寻找能解毒的药。 劈里啪啦地吃了一堆,食安也跑出来了十多次,那伤口上的紫色才浅淡了下去,冒出来的鲜血颜色也自然了些。 林七言正想要松口气呢,头脑忽然昏沉起来,呼出来的气息都莫名带着些酒意。 她面色猛地一变,低头借着月色细细分辨着手中的药。 靠! 四师兄为什么要随身带着醉丸啊?! 这东西可是比陈年烈酒还要厉害百倍的东西,一颗常人就得醉上三天。 她吃了……三颗!! 林七言看着手中的药瓶目瞪口呆,脑子已经开始有些迟钝了。 一直注意着她的卫湮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他在医理上没有天赋,自小便是作为死侍培养长大的。 所以此时误以为林七言中了毒,一时之间紧张得乱了脚步。 离他最近的黑衣人瞧准了破绽,一刀狠狠砍在了他的脊背上。 血肉被割裂的声音清晰到毛骨悚然,卫湮闷哼了一声,却顾不得自己的伤。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九,慌张到面上都带上了些恐惧。 “不怕,小九不怕,师兄带你去找师父。” 卫湮愣怔地重复着这句话,抱起林七言时手臂又被重伤了一刀。 可他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头也不回的朝着悬医阁的方向迅速而去。 那群鬼面黑衣人还要继续追过去,但目光在触及到角落那人的手势时,又尽数恭敬垂首,漠然的退了回去。 随后便像是影子般消匿于各处,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地上那些密密麻麻堆叠起来的尸体,不过一会儿,便被铺天盖地爬过来的小虫子吃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动作太快的卫湮几乎是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自然而然地惊动了本就戒备森严的禁军。 眼看又是一场血腥厮杀,被卫湮紧紧抱着的林七言被卫湮伤口上的血腥气刺激得醒了一些。 但她现在和醉汉也没什么两样,脑子处在完全掉线的边界处。 可面对熟悉的禁军,她还是能辨别一些的。 歪歪扭扭的从卫湮怀中挣扎出来,林七言一副气吞山河的醉态。 “把祁竹溪给我叫出来!” 她眯了眯醉眼,脚都站不稳,踉跄了两下被卫湮扶住后还气呼呼的把人推开。 “不用扶我,我可没醉。” 担惊受怕了一路的卫湮:“……” 对面的禁军守卫是认得林七言的,因为在几天前卯一才给他们看了画像。 此时早就有人去传报了,以至于祁竹溪慌忙赶到的时候,便听到了林七言那牛气哄哄的醉言醉语。 “哼,祁竹溪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们!他就不算个东西!我!才是个好东西!” 第79章 这是祁竹溪家的小醉鬼吗? 祁竹溪:“……” 他心底又气又好笑,快步上前便见醉醺醺的林七言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谁都不许动,要……要听……” 她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呆愣愣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慢吞吞地劝道:“要听好东西的话。” 祁竹溪轻笑出声,如墨画般的眉眼晕开宠溺,长眸之中唯有那一团娇娇小小的身影。 “小醉鬼。”他似是无奈般地轻叹出声,脚下却是近乎于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 可没走两步,一个身量高壮的异族男子便提刀挡在了他面前。 血腥味扑面而来,伴随着极为浓重的戾气杀意,让祁竹溪顿了一下步伐。 “让开。”轻缓的语调似乎无波无澜,甚至祁竹溪唇边浅浅的弧度都不曾消减下去。 可那长眸之中,分明在瞬间便幽骇空茫了下去,看着卫湮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般。 强烈的敌意让后面的小醉鬼眨了眨眼,迟钝的脑子不太好用。 她看着面前高大的背影,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卫湮脊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上。 不断外溢的鲜血一看就极痛。 林七言忽然瘪下了嘴,心疼的泪眼汪汪,轻轻靠过去小小的吹了吹那伤口。 “痛痛飞飞~痛痛飞飞~”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一下子便慌了神。 卫湮连忙转身,才发现那可怜巴巴的小醉鬼是在为他哭。 他心神一颤,微微弓下腰身用干净的手背给自家的小哭包擦掉眼泪。 “不哭了,师兄不疼,小九不哭了,嗯?” 低沉的嗓音在哄人时,因为太过于温柔,在旁人听来都不可避免地带着些暧昧。 这般程度放在祁竹溪耳边,更是被放大了数百倍。 他手背青筋暴起,压着滔天的杀意,趁着人不注意时快步跨了过去,一把将林七言扯在了自己怀中。 “师兄?呵,我竟不曾听我们家七七说起过。”迎着那要吃人的目光,祁竹溪说得坦荡。 “你们家?”卫湮的声音冷到了极致,“我们小九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祁竹溪牢牢禁锢着怀中的小醉鬼,闻言后压到林七言耳边,当着卫湮的面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七七,告诉他,你是不是我的?”慵懒的气音带着极为明显的诱惑意味。 温热的气息撩在林七言的耳尖上时,痒得她下意识地蹭了蹭祁竹溪的脸。 这般亲昵的反应似乎比任何言语还要有说服力。 祁竹溪眸中的热意瞬间灼烫得像是烈火一般,注视着林七言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含在嘴里舔吮一遍。 到了喉中的喘息被他生生克制住,欲望攀升到了极致也只是极轻的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都在轻颤着。 “好乖……” 可在这声低喃落下之后,醉眼迷蒙的林七言却软呼呼的喊了一声:“师兄……” 沉溺在软香中的祁竹溪猛地僵住了脊背,眸中的热意像是潮水般尽数退去。 所以,她把他当作了其他人? “师兄……”林七言微微皱着眉,双手无助地揪着祁竹溪的衣服,脑海里面尽是卫湮的伤口。 她想要让祁竹溪救他。 可被酒意熏透的脑子此时根本转过不弯来,反应慢到她说了两个字眼便忘了剩下的话。 心脏又被巨大的惊惶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让此时的小醉鬼恼得不行。 她自顾自的生气,想要把面前这个缠得越来越紧的大蟒蛇给推开。 可这般举止无疑是火上浇油。 本就气到极致的祁竹溪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快步朝着马车上走。 “活捉,人不死了就行。” 冷冽如冰的言语压抑着浓烈的杀意,让早就厮杀开了的场面更为惨烈。 浓稠的血腥气还未传递过来,祁竹溪便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卫湮气血翻涌,喉间一片腥甜。 手脚微微失力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先前那群鬼面黑衣人的刀上是抹了毒的。 剧烈的毒性因为起伏的心绪,疯狂聚涌向心脏,几乎在瞬间便会致命。 电光火石之间,卫湮眼疾手快的封了心脉,却也因此被负伤的卯一用长刀抵在了脖颈上。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快被林七言气疯了的祁竹溪将人面朝下的横放在自己大腿上。 “我再问一遍,我是谁?”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着这话。 本就委屈巴拉的小醉鬼此时脾气闹得更厉害,挣扎着要起身时被祁竹溪三两下又重新按住。 “说不说?”他威胁着。 “不说!”林七言开始无理取闹,“师兄,我要找我师兄!”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祁竹溪更是气到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胡乱跟人出去喝酒,还醉成这样,王七七,你胆肥了是不是?” 说得太过于生气,祁竹溪忽然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林七言的屁股上。 原本还挣扎的人猛的抬头,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屁屁,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样。 “你打我?” 林七言快气死了,又因为迷糊的脑子什么话都找不到骂,以至于自己把自己给生生气哭了。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哭得委屈至极,出口的嗓音也尽是可怜兮兮的哭腔。 “你怎么能打我呢?祁竹溪你个浑蛋,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屁屁呢?” 她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把祁竹溪看得心疼不已,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将人给抱到了怀中细细哄着。 “对不起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我只是太生气了而已。” 他生疏的哄着人,又急又悔的轻轻拍着怀中娇娇的脊背,第一次服软服得这般快速。 看着怀中快哭断气的人,他哪还有心思去想是不是附悲的原因,只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将自己的乖乖给哄开心了才是。 “我错了我错了,那你打回来好不好。” 拉着玉白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祁竹溪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醉酒的林七言。 “乖乖打回来好不好?嗯?” 第80章 真是放肆!! 哭得眼睫都湿漉漉的林七言吹出了个小小的鼻涕泡,抽噎着发愣,似乎在理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副模样软糯的祁竹溪心尖都在发颤,他好笑地用帕子擦了擦她的鼻头,叹道:“又爱哭,又爱撒娇,明明跟个小孩一样,喝什么酒。” 凑过去亲了亲怀中人儿的唇角,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哑意。 “要喝的话以后拜堂成亲时再喝,好不好?” 祁竹溪大概也是被那唇齿间呼出来的酒意熏醉了,将所有的顾虑抛之脑后,只是越发地箍紧了怀中的软香。 他刻意忽略了附悲,细细亲吻着林七言的脸颊,低低地笑起来。 “日后若是有身孕了,可得好好看紧你个小酒鬼,免得你像如今这般贪口。” 掌心柔柔地放在了林七言软乎乎的肚子上,祁竹溪整颗心都像是被泡在蜜里面一般。 那双经年空洞如死水般的长眸一点点被爱意充斥殆尽,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那炙热的独占欲便已经浓郁得有些诡异了。 “乖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算了,我们不要孩子了吧,万一你喜欢他们喜欢了超过我怎么办?” 一想到那样的可能,祁竹溪呼吸都屏紧了,瞳孔细细缩着,神经质的将林七言抱得更紧了些。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病态,惶恐激发了附悲,强烈的情绪让他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可惜林七言醉得七荤八素,缩在熟悉的怀抱中睡眼蒙松。 先前的委屈在酒精的刺激下又被忘到了脑后,迷迷糊糊地像是个笨蛋一样被人抱着亲来亲去。 直到马车停下,那白嫩如瓷的小脸还是一片艳丽的桃红,凤眸水光潋滟,唇瓣湿漉漉地肿着。 她小口小口的呼吸着,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这副活色生香的模样看得祁竹溪眸色更深。 他用外袍将人给裹得严严实实后才抱着她下了马车,候在旁边的夏月赶紧上前低语道:“林三小姐仍旧在狱内。” 祁竹溪步伐顿了顿,压着长睫“嗯”了一声。 才要抬脚往里走的时候,一声怒气磅礴的质问忽然从远处传来。 “这便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吗?!杀了我国郡主,扣押我国来使!祁竹溪!你是要挑起两国战争才得以安心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林七言一跳,本来便极为困倦的人此时又气又怒,娇气地将脸埋在祁竹溪怀中哼哼唧唧的闹着脾气。 “好了好了,不生气,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祁竹溪一边细细哄着自己怀中的小醉鬼,一边睨了一眼夏月。 后者心领神会,步伐一转,迎上了怒气腾腾的北魏使者闫旭。 “我知晓使者心急如焚,如今我们殿下正送夫人回房,还需劳烦使者到府内稍等片刻。” —— 祁竹溪直直将人送回了自己房中,可才将人放在床榻上,那撒娇精又哼哼唧唧的黏上了他。 酒精冲散了林七言的理智和自控能力,又因为附悲的存在,两人挨得越近,她便越自在舒服。 其实若不是祁竹溪三番五次地按住她的手,这醉鬼早就把两人的衣服都脱光光了。 此时更是,她跪在床边上,两只手不断地拽祁竹溪的衣领,脑袋往里钻,想要一整个人爬进祁竹溪的衣服里面去和他贴贴。 “咦,怎么进不去呢?”她一边疑惑一边往里拱,祁竹溪拉都拉不住。 “七七乖一点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了,回来你想贴多久就贴多久,好吗?” 祁竹溪嗓音沙哑,对这个模样的林七言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不断的哄着人,“乖乖”“宝宝”“心肝儿”一溜喊下来,哪里有平日里摄政王的那番架势。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人一裹,带着过去坐在屏风后面见那快要暴跳如雷的闫旭。 这般作态,让本就觉得屈辱至极的闫旭更是恨不得和祁竹溪当场撕破脸皮。 “殿下这般侮辱人,不觉得太过于有失风度了吗?” 忍得脸色铁青,最终闫旭也只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一句。 屏风后面的场景瞧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有衣料摩挲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懒洋洋的声音才沙哑至极的响起。 “侮辱?这般程度便就是侮辱了吗?” 里面那人低低笑了一声,“那本王现下将使者丢出去,又算是什么呢?” 这般理直气壮的话让闫旭几乎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死死压抑住怒火,声音冷到了极致。 “我北魏郡主惨死于你大周,难道殿下不应该给个交代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不易察觉的落地。 可处在暴怒中的闫旭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同寻常。 他隔着那硕大精美的屏风一边怒发冲冠,一边引经据典地细数大周的种种不是。 却不知另一边粗重的喘息和暧昧细微的声响越发激烈。 “摄政王殿下,我今日便在这儿表态了,若是大周没能给我们满意的结果,那便等着北魏铁骑踏破大周疆土吧!!” 闫旭说得口干舌燥,慷慨激昂了一番却不见有什么回应。 在他忍不住要再次骂人的时候,屏风那边的人终于开了口。 “本王不是给了结果吗?林家九族下狱,不日便要问斩,使者还想要如何呢?” 低沉慵懒的语调带着明晃晃的恶意,缓缓说道:“再者,薛灵虐杀我大周国民,本王都还未追责呢。” 这话气得闫旭吹胡子瞪眼,“不就是两个贱民吗?我们郡主何其尊贵,能是他们比得上的吗?” “那是你们北魏的做派。”祁竹溪声音淡漠了下去。 “大周讲究的是天子与庶民同罪,若是坏了规矩,就算是北魏皇帝在这儿,本王也照杀不误。” “你!”闫旭指着屏风后面的祁竹溪,脸红脖子粗地吼道:“真是放肆!!” “放肆?” 里面的人嗤笑了一声,“那当初我十万将士踏碎你北魏三十万大军,将你那废物的前朝皇帝斩于剑下时,怎么不见你跳出来跟本王说放肆呢?” 第81章 王七七,你是不是不想要负责?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闫旭忽然哑了下去。 他也是从那场战争上下来的人,比谁都清楚那十五岁的少年是如何横扫六合,并吞八荒的。 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的怪物,在落日余晖中,站在残尸断骸堆叠起来的山尖上,一剑斩断了北魏的百年辉煌。 浑身浴血地睥睨过来时,举山河内外,皆匍匐于这少年脚下。 那一刻迸发的臣服之心让闫旭现在都后怕不已。 祁竹溪是天生的掌权者,若是他想,吞并这四海列国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他而言,即使北魏郡主死在大周又如何。 他不乐意了,起兵灭了北魏也没有人能拦住他。 闫旭卡在胸腔中的怒火上不上下不下的,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祁竹溪。 屏风另一边的人可等不了他反应,只想要快些将这不长眼的蠢货给赶走。 “此事本王自会处理,若是北魏不放心,尽可让你们的七皇子来监察。” 闫旭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七皇子是谁。 他还没明白摄政王这番举止的深意,便又听屏风里面的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既然你想要追责,那我们便来好好追一下,看看……” “……这究竟是谁的责任。” 不知道是不是闫旭的错觉,他似乎觉得这摄政王停顿的那一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甚至连后一句的嗓音在细听之下都是颤的。 莫不是受伤了?还是隐疾复发? 闫旭还未深思下去,里面那人便直接开口送客了。 “使者,请吧。”夏月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那副姿态,分明强硬至极。 再看看她身后的禁军,那明晃晃的威胁意味更是让闫旭恨得咬牙切齿。 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袖袍一甩,便大跨步走了出去。 耳聪目明的夏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安静地退出去后十分自觉地将门给关了起来。 寂静下来的内室之中,濡湿的“啧啧”响声便越发明显起来。 衣襟大开的祁竹溪手背上的青筋暴突的厉害,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和林七言拉开了一些距离。 银丝断开的那一刻,他长眸之中的欲色几乎快着了火。 可迷糊之中的小醉鬼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她面上一片潮红,眼尾湿润,探着小舌尖要追过去,却被祁竹溪一把给按在了怀中。 “乖乖的。”祁竹溪用衣服将人给裹得严严实实,不让那白嫩露出半分。 可肌肤相触带来的快慰让他更加难以克制,压抑的喘息一声大过一声。 许久后,那积攒的热意仍旧折磨得祁竹溪痛苦不堪。 他额头上一片细汗,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哑着嗓音几乎是带着几分祈求道:“七七……” 好想要…… 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他终于缓缓低下了头。 可在拉开衣衫之后,却发现那小醉鬼早趴在他胸口上睡着了。 祁竹溪无奈地低笑了一声,眉眼上尽是宠溺,叹息道:“小没良心的。” 最后,他也只是将衣裳重新拉上,任劳任怨地当林七言的小床而已。 —— 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林七言下意识地往旁边热源处钻。 只是那硬梆梆的感觉让她很疑惑。 这谁家的墙,还会发热? 她闭着眼睛胡乱摸了摸,擦过一处凸起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闷哼,腰间的力道猛地加紧。 林七言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尤其是身上空荡荡的感觉,让她一点点僵硬了下来,迟迟不肯睁眼承认现实。 她有个毛病,喝酒很厉害,但酒后根本记不起自己在醉酒时的所作所为。 所以她现在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怎么?有胆睡还没胆承认了?”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落在她耳边,更是让她缩得厉害。 祁竹溪被她这副怂样气得要死,昨天晚上被她折腾了一晚上没睡着,现下她还敢躲? 他咬牙切齿地托住林七言的腰身,一把将人给重新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睁眼。” “我不要!”林七言伸手捂住脸,一副不想认账的模样。 她翻了个身,朝着祁竹溪挥了挥手,“这就是个意外。” “意外?!” 祁竹溪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被浪荡子弟睡了后不负责的小娘子一样委屈恼怒。 “王七七,你是不是不想要负责?” 装死的林七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侧头露出只眼睛,心虚地看向祁竹溪,尴尬一笑。 “嗨呀,朋友嘛,谈责任伤感情了啦。” 眼看祁竹溪阴沉下去的脸色,林七言心里面也很绝望。 她绞劲脑汁,最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我再给你一块玉佩?” 回应林七言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她轻轻长叹了一声,感受着心底那道属于祁竹溪的情绪—— 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还伴随着窒息的压抑。 像是一只长满獠牙的野兽自愿缩进狭小的牢笼之中以渴求主人的疼惜,可最终仍旧被丢弃一样。 林七言几乎快要忍不住自己的心软,但最后也只是埋进被子里面深吸了一口气而已。 这个样子的祁竹溪不是真的,他只是被附悲操控了而已。 他不喜欢她,甚至一开始便对她恨之入骨,只是附悲逆转了他的认知而已。 她也一样。 祁竹溪体内的子蛊更为霸道,那她就该理智一些,避免走到最后两人徒增无趣。 林七言压下心底的怜惜,飞快的起身收拾。 边上放着一套祁竹溪为她准备的粉红色襦裙,漂亮精致。 只是对比起那珍贵的蜀锦来说,上面的刺绣显得粗糙了些,似乎是功力不深的绣娘绣的。 林七言扫了一眼,也不在意,拿在手里面开始穿戴。 动作的时候上下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心中有了定论。 昨天晚上他们俩应该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她长呼了一口气,洗漱好后赶忙去找祁竹溪。 虽然她不在意林家的死活,但毕竟她的马甲还在那儿,一诛九族那可就得完全暴露了。 还有祁竹溪手中的蛊渊残卷,也得赶紧想办法拿到才是。 心中压着许多事情的林七言依着从夏月那打听到的消息,直直朝着书房而去。 可人才绕到一处拐角,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呵斥。 “身为我北魏的堂堂七皇子,怎可这般小家子气,懦弱无用,连抬头都不敢吗?!” 第82章 夫人息怒 林七言眯了眯眼。 昨日把她骗去北魏驿站的人,不就是这个老东西吗?听说叫闫旭来着。 还敢骂人?真是给他脸了!! 林七言心底的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拐过转角气势汹汹地朝着那老家伙冲去。 “我隔着大老远就听到哪家的狗在乱叫了,如今一看,倒真是世风日下,主子家养的东西,还觍(tiǎn)着脸地蹬鼻子上脸,那么能,咋还不上天呢?” 原本低垂着眼睫一言不发的薛怀知呼吸一窒,猛地抬头。 见到来人时眸中的光细细地铺展开来,似有万般缱绻一样。 “七七。”他喊得小声,像是怕戳碎了一场美梦般小心翼翼。 这般模样更是让林七言生气。 薛怀知都那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欺负他?! 心中那护崽的情绪一上来,她便有些不管不顾的将人一把扯到了身后,瞪着那暴跳如雷的老头。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拖谁的福,你那着火的祖坟吗?!” 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闫旭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林七言破口大骂。 “哪来的贱婢!竟如此不知礼数!来人呐,给我拖下去狠狠的罚!!” 薛怀知眸底的神色寒了下来,想要挡在林七言面前的时候却听她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 “我看谁敢?!” 急忙赶来的夏月立马请罪,“夫人息怒。” 这一声夫人将在场的人都惊得静了下来,连林七言也不例外。 她那副怒气腾腾的表情忽然卡了一下壳,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你家夫人。” 这声澄清让指尖深陷掌心之中的薛怀知猛地放松了心弦,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都绷紧得有些发麻。 一时之间他有些羞愧。 他明明只是想要和王七七做朋友的,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望其他的呢?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连那唯一的利用价值都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消耗殆尽。 如果……如果有一天王七七不再需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薛怀知眸底晕开墨色,视线落在林七言身上带着些不自知的贪婪意味。 细微隐忍,却依旧被赶来的祁竹溪一眼看穿。 这种模样于他而言太熟悉了。 萧羡是这样,宋景钰是这样,江遇也是这样,现如今,竟还添了一个北魏七皇子。 王七七,当真是好得很呐! 祁竹溪指骨用力到发白,大跨步走过去时一把将人从薛怀知面前扯了过来。 他心底尽是打翻了的醋味,动作极为粗鲁。 掐着林七言的手臂没有注意力道,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也多了些恼意。 “祁竹溪!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祁竹溪眼神从薛怀知身上撤下来,“唰”的一下转到林七言身上。 那长眸中的戾气翻涌不止,周身的杀意震慑得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若不把你拉过来,你都要堂而皇之地退到他怀里了!” 林七言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那四个字眼像是针尖一样,戳刺在祁竹溪心脏上时,疼得他似乎喉间都带上了些腥甜。 一向死寂淡漠的长眸挣出血丝来,却偏偏不认输,也要戳上林七言一两句。 “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浪荡而不自知?!” 林七言猛地僵住了身子,一双凤眸愣愣地看向祁竹溪。 “你说什么?” 滔天的嫉妒压过了那阵惊慌不安,祁竹溪逼近了一步。 他压抑着那股疯劲,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怪不得不愿意看看我,外面勾了这么多男人,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呢?” 林七言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了,可祁竹溪却在那样的视线中感到了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对!就这样看着他!! 即使是恨也无所谓,只要…… 不丢下他就够了。 不安到极致的祁竹溪心神混乱,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中的逻辑到底对不对。 他只是手足无措的想要在林七言这里寻找一丝安全感罢了。 “祁竹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道歉。”林七言绷着最后的耐心,一字一句的对着祁竹溪说道。 可嫉妒疯了的祁竹溪哪里听得进去。 “凭什么?做错的从来不是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林七言快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活生生气死了。 即使知道这都是因为附悲,真正的祁竹溪才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呢。 心底的那些情绪林七言也一样不落地感受到了,可她还是生气那张嘴说出来的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满腔的怒火,恶狠狠地仰头看着祁竹溪。 “对,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就是浪荡,就是不知羞耻的到处勾引男人!” 话落,她转头便噔噔噔的跑去一把牵住了薛怀知的手。 “他就是我新看上的男人!” “王七七!!” 林七言直面暴跳如雷的祁竹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告诉你,祁竹溪,以后就算是天下男人都死没了,我王七七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指尖都将掌心生生扣出血的祁竹溪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气疯了的林七言口不择言,“不用你老操心,我以后墓碑上刻的都是这句话!!” 一旁低眉顺目的薛怀知原本满心满眼都是手心里的软绵触感,听到这话后微微蹙起了眉。 “不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他声音温温柔柔的,生得又极好,芝兰玉树,温文儒雅,和林七言站在一起时,像是天生一对般。 祁竹溪呼吸窒涩到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在情绪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猛地转身大跨步离开。 如果再不走,他真的会疯的。 这般反应让如临大敌的林七言愣了一下,感受着心底那溃堤般的绝望时似乎又明白上了一两分。 他是在怕失控后再伤到她。 第83章 林家九族,皆诛。 哼!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他那张臭嘴的毛病。 她才不要轻易原谅这个狗东西! 林七言心中又气又委屈,但根本没时间去消化这些情绪。 护着薛怀知到了正厅外后,她又不放心的仔细叮嘱。 “祁竹溪要是对你动手了你就大吼一声,我会来救你的,不要怕他,有我在。” 她是不方便再进去的,毕竟那家伙已经快气疯了,再刺激一下简直无法想象。 心中忧虑的林七言没有注意到薛怀知微微抿起来的唇瓣。 他心中即高兴又极为忐忑,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问道:“……七七和摄政王在一起了吗?” “啊?没有呀。”林七言下意思地否定了这话。 她微微颤了下眼睫,压下心底的异样,朝着薛怀知吐了吐舌头。 “就他那样的狗东西,谁喜欢上谁倒霉一辈子!” 反正拔除掉附悲后他们便两不相干了,就祁竹溪那张臭嘴,就等着老死不相往来吧! 薛怀知看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目光越发缱绻起来。 他浅浅勾着唇角,压着心中的欢喜没有言语,在旁人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进了厅堂。 这副模样却让林七言误以为他是在害怕祁竹溪,一时之间心中怜惜更甚。 但余光瞥到走路一瘸一拐的长安时,林七言又忽然一拍脑门。 她怎么把七师兄给搞忘了?!就祁竹溪那股醋劲,他不会又误会了什么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七言便开始心惊肉跳,直直冲到苦着一张脸的长安面前。 “昨夜你们有抓了什么人吗?” 走神的长安被突然出现的林七言吓了一跳,又扯到了脊背和大腿上的鞭伤,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夏月那女人,下手太狠了。 长安暗暗流泪,面上却绷得正经,朝着林七言恭恭敬敬的弓腰垂首回道:“回夫人,并未。” 林七言一时之间眉头皱得更紧,心中的担忧都让她没怎么注意那句“夫人”。 祁竹溪不会直接杀了她七师兄吧?! 似是用余光瞥到了林七言的表情,长安十分自觉的开口解释。 “还请夫人放心,昨夜与您同行的客人已经被安排在了客院当中。” 毕竟是林七言的师兄,祁竹溪再如何醋意翻天也不敢过分,把人救回来之后随手丢在了客院之中。 如今林七言听闻自己师兄没事,心中的大石头才稍稍落下一点。 不过那口气还未长呼出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远远传来。 她回头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那穿着正红色一品官袍的上柱国吴度原匆匆而来。 在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他儿子吴唤和一堆世家子弟。 林七言眯了眯眼,这群人来干什么? 眼瞧着那群人进了厅堂,她更好奇了。 能在这时候来,那肯定是为了薛灵被杀一案,还带着一群酒囊饭袋来掺和,肯定有猫腻。 林七言眸底神色幽深了下去,堂而皇之的靠近厅堂,倚在正门旁边偷听。 一旁的长安和无数禁军暗卫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 因为他们心里面都有数。 眼前这位就算是把摄政王王府烧了,只要朝着他们王爷撒个娇,恐怕那人都会再建一座出来让她烧着玩。 林七言可不知道旁人的心思,聚精会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殿下,那林家三女定有问题!且不说一个在乡下的废物草包如何会舞剑,就论那丹青,那也不可能是常人能画出来的东西!” 吴度原神色冷峻,指着身后受伤程度不一的世家子弟。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群人给整治成这番模样,且将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此般谋算心性,细思极恐啊!” 厅外的林七言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吴唤那等蠢货,竟然有个如此敏锐的老爹。 他都看得出来,祁竹溪那个老狐狸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察觉吧。 林七言心中惊疑,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他又在布什么局。 厅堂内,高坐主位的祁竹溪眉目一片寒凉,低低地压着眼睫时犹如一潭死水般枯寂漠然。 他唇瓣艳红似血,肤色却又冷白如玉,握着手中那块玉佩时,用力到像是要将它嵌入血肉里一样。 下首的吴度原还在慷慨激昂,笃定了林七言的身份不简单,且就是她杀了薛灵。 “灵郡主尸体中的骨头尽数碎裂,怎会是常人所为,还请殿下严查这林七言,深挖林家,不然恐留祸患啊!” 这话才落,吴唤便接连出列行礼。 “殿下,我们都可作证,昨天我们结伴欲到北魏驿站送灵郡主时,分明瞧见了林七言带着家仆先进了驿站。” “待我们等上一刻钟后,惨案便已然发生,而林七言畏罪潜逃,若不是您神机妙算,恐怕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说完这话,吴唤身后的世家子弟接连弓腰拱手,异口同声道:“我等皆可作证。” 一片寂静中,祁竹溪微微向后靠了过去,撩开眼帘看了门外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是你第一个发现薛灵死的?” 吴唤在那道死寂的目光中越发紧张,心若擂鼓,额头都害怕的冒出了细汗。 他战战兢兢的把头埋得更低,“回殿下,我心中本就担心灵郡主会受林七言的欺负,这才耐不住性子去悄悄看了一眼,却不曾想……” 吴唤的嗓音已然开始颤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骇人的场面一般,脸色都发白的厉害。 祁竹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收回眼神后目光又再次胶着在了手中的玉佩上。 “既然证据如此齐全,那便寻个时间处置林家吧。” 吴唤眼底闪过狂喜,却绷着不敢露出丝毫,只是吹捧道:“殿下英明。”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倒是吴度原,眉头皱紧,似是不解为何今日的摄政王这般好说话。 只是上座的人不可能会给个解释,他只是越发的垂着眼,整个人都枯竭的像是将死之人一般。 但开口时,那言语之间的戾气仍旧浓重得像是个恶鬼一样。 “传本王令,明日午时,林家九族,皆诛。” 第84章 老狐狸!! 厅外的林七言身形一顿,有些想不到祁竹溪竟然真要拿林家做这个替罪羔羊。 不过细想下去,他的心思也不难猜。 他大概早就发现“林家三小姐”的蹊跷了。 在排除“林七言”便是“王七七”这个可能性后,“林三小姐”这个身份的端倪便需要更加小心。 而以着这个诛九族的借口,不仅可以堵住北魏的嘴,还能把“林七言”逼到绝境,迫使她露出马脚。 又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林七言咋舌,心中的小人对祁竹溪拳打脚踢。 老狐狸!! 她又等了一会儿,直到薛怀知随着北魏众人出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幸而祁竹溪没有为难他。 隔着些距离,林七言朝着薛怀知欢快地摇了摇手,做着口型道:“再见。” 原本朝着林七言那边迈出一步的薛怀知僵了一下动作,心下失落的收了回来。 旁边堵着一口气的闫旭见状,一时之间对薛怀知这副愚蠢模样恼怒不已。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压着声音呵斥。 “七皇子殿下该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的,祁竹溪那个疯子看上的女人,你大可扪心自问争不争得过,莫要自不量力的执迷不悟,白白给北魏丢脸!” 旁边人也相继应声。 “殿下的身子殿下自己清楚,且不说这些,您天生邪煞,出生便克死生母,自小灾厄不断,牵连旁人不知几何,如何娶妻生子?” 这话引起一阵嗤笑,出了摄政王王府后竟开始肆无忌惮的说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样算起来,那让七皇子娶了那女人,将她活生生克死,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让祁竹溪痛不欲生?” 这话让一直垂眸不言语的薛怀知猛地抬起头来。 一向平静的眸子中骤然挣出血丝,手背上的青筋绷起。 他整个人像是撕开人皮的恶鬼,那混乱癫狂的杀意竟是让说话的那人怕得脸色煞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哧!” 一根箭矢忽然从后而来,直直从后脑射穿了那北魏人的脑袋。 冒着森冷银光的箭头从他额前冒了出来,迸溅出来的鲜血甚至混杂着乳白的脑浆。 “砰”的一声,尸体倒下时带起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没了遮挡,薛怀知才看清了射箭的人。 辉煌大气的红木高门前,拎着弓箭的祁竹溪半压着眼帘,颀长的身姿立在长阶之上时,睥睨众人的眼神犹如在看蝼蚁一般。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不需要本王一一教过去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戾气滔天的杀意凌然,睨着薛怀知时,唇边似有若无地勾着个弧度。 “王七七贪玩恶劣,成天在外沾花惹草,你不过也就是她的一时兴起罢了。” “当然。”他忽然彻底裂开笑意,骨子里面的疯劲撕开伪装,放轻声音一字一句道:“若她不是一时兴起,那……” “北魏就和你一起去死吧。” —— 偷溜出摄政王王府的林七言心底忽然迸发出一阵强烈至极的杀意,裹挟着滔天的愤恨,逼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站在原地弓腰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祁竹溪在干什么? 林七言心下疑惑,却脚下不停,直直朝着占星阁而去。 祁竹溪为了逼迫“林家三小姐”露出马脚,肯定不愿意中途有人打断他的谋算,那林七言只能靠自己了。 她回想了一遍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心中有了思量,不管对不对,都要尽力一试才可。 是夜,月色皎洁,星辉密布。 一大群朝廷命官,一些与薛灵有过交集的世家子弟及贵女,都战战兢兢的聚集在北魏驿站的秋院。 现场还未清理干净,那些骇人的尸体及满地的鲜血还清晰可见,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修罗地狱般可怖。 众人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害怕得双脚打颤也不敢胡乱抱怨。 毕竟提出这件事的,是天下的佛门至尊无惑大师。 他说灵郡主惨死,本就怨气滔天,此处又是阴煞之地,若不早日超度,恐怕会在上京造成祸患。 如今这天下佛法盛行,阴煞之说更是社稷之中的一大忌讳,可马虎不得。 是以众人一听说需要薛灵生前三天交集过的人一同超度,便不敢有所推脱,生怕像是林家那般遭了灾厄。 如今招魂幡插在四处,冷风一吹,发出来的声响像是打在众人的心脏上一样,惊起一阵阵恐慌。 尤其是吴唤,此时更是两腿发颤,额上都冒出了许多细汗,脑海里面全都是薛灵烂在他面前的模样。 不是他的错,更不是他杀的人! 他……他只是想试试那虫子到底是不是如那人所说的那般神奇,他真的不想要杀死薛灵的!! 不!薛灵就不是他杀的!是林七言!是林七言杀的! 如果不是她三番四次的和他不对付,他怎么会心生歹意想要借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杀了她,最后却因为错失良机,误杀了薛灵! 对对对!就是林七言的错!!是林七言杀的人!! 吴唤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件事与他无关,他是无辜的,但在那低沉诡异的诵经声中,却怕得脚摇手抖。 “天呐!快看!那是什么?!”一道惊骇的女声忽然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却在一转头见到那番场面的时候纷纷惊叫不已,开始胡乱抱头鼠窜。 只见院子的角落忽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一个人影,她仿佛纸皮人一般皱巴巴的,颤颤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倒地一样。 四肢扭曲,头颅倒在左边肩膀上,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重新堆叠到了地上。 但她还没有停止行动,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咕噜声,竟然用瘫软的手飞快的爬过来。 “啊啊!!”惊恐的尖叫撕破了长夜,可为首的无惑却无动于衷。 他眉眼清冷慈悲,身形颀长优雅,一袭月白僧袍衬得他越发的惊为天人,看起来竟比那月色还要夺目。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他却对着那团人皮浅浅的弯了一下唇角。 第85章 招人的小狐狸 明明记忆里的粉团子长大之后也是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却能兴趣盎然地摆弄这些东西。 无惑哑然失笑,记着林七言先前的嘱托,有模有样地端起了一副大师的慈悲样。 他低眉打了个佛号,嗓音轻缓。 “冤仇相报,恩怨皆了,阿弥陀佛。” 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原本行动略有迟疑的人皮忽然尖叫了一声。 怨气四溢,刺耳诡异,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扑向了某个方向。 原本缩在那一团的人连滚带爬的逃开,想要冲向门外的时候却发现院门早就从外面关死了。 冲在最前面的吴唤几乎快被吓疯了,脸色狰狞惊恐的大力拍着院门。 “开门!给我开门啊!!” 斜靠在门外的林七言悠哉悠哉地敲着蛊盅,听到声音后笑眼眯得更甚。 她敲击在蛊盅上的指尖速度陡然加快,那“嗬嗬”的喘息声也随之飞快挨近。 门内的吴唤还在拼命拽门,指甲都用力到翻了起来。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一大团什么东西忽然糊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呆愣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冻起来了一般。 在那一刻,好像时间都停滞了下来。 直挺挺站着的吴唤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蠕动的人皮攀到了他的脸上,裂开的嘴唇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吼叫。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吴唤像是被这道声音给吼回神了一般,彻骨的惧意将他所有的理智击溃得不剩丝毫。 他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去拽头上的那团人皮。 “不是我杀的你!不是!!”他大吼大叫的反驳。 手上滑腻的触感让他既恶心又恐惧,跌倒在地的时候开始胡乱大骂。 “这是你应得的!是你造的孽!我都看到了,你活生生剥了一个小孩的皮,还在那个小孩的面前将他父母剁成了碎肉!这是报应!薛灵,这是你的报应!!” 那撕心裂肺的斥责让众人都目瞪口呆的捂住了嘴,对于薛灵的残忍和愤怒生生盖过了最先的恐惧。 可这并不包括吴唤。 在察觉到那张只剩下一层皮的嘴巴竟然开始啃噬自己的脸时,他彻底崩溃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杀你的,那只是意外,本来该死的是林七言的,可虫子爬到了你身上,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这话一落,四下哗然。 可吴唤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涕泗横流的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塑金身,给你立庙宇,我会赎罪的,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吴唤“咚咚咚”地磕在青石板上,不一会儿额头就烂得鲜血淋漓。 他哭着求薛灵,“你去找林七言吧,都是她的错,她才是罪魁祸首啊!” 紧挨着这话尾,“砰”的一声,院门忽然被踹了开来。 穿着黑色甲胄的黑骑军浑身煞气,迅速警戒周围,簇拥恭迎着那姗姗来迟的竹青色人影。 暗处的林七言眯了眯眼,有些奇怪江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看着那温文尔雅的大周丞相似是看不到满院的血泊一般。 唇边的笑意勾得如沐春风,雅致得像是一块圆润的暖玉一样。 众人一见他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终于是寻到了一些理智。 不由对薛灵的那团皮肉更为厌恶憎恨。 但神奇的是,在江遇进来的那一瞬间,死去的薛灵便忽然安静了下去。 “啪嗒”一声,那团粘腻的皮肉掉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无惑轻轻压着眼睫,面上的慈悲带着雪莲般的圣洁,似是在感叹,缓缓念了一声佛号。 “斯人已逝,恩怨已清。愿郡主早日了断因果,遁入轮回。” 在他那话落下之后,凉风拂面,隐有哀鸣,似是真的有灵魂散去一般。 众人一时之间心惊胆战,看着无惑的目光简直犹如在看神邸一样。 但这些灼热惊叹的视线于无惑而言太过于熟悉了。 熟悉到瞬间便撕裂开了记忆中的血色。 小孩的哭求,妇人的撕心裂肺,头颅滚地的闷响,癫狂尖锐的狞笑…… 一切都一切,都在拉扯着他的理智。 暴虐的杀意几乎让他恨不得将这些人的眼睛一双双给彻底剜掉!! “国师可还安好?”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落在了无惑耳边。 他长睫颤了一下,眸中的清冷盖住了滔天的戾意。 再抬头的时候,他仍旧是世人狂热追崇着的无量佛子。 七七喜欢他这副模样,那他装一辈子又如何。 唇边的弧度带上了佛性的慈悲,无惑声音轻缓:“无碍。” 江遇笑意温雅,一身书卷气立在血泊之中时,诡异的没有半分违和。 “那便好,国师乃我大周之瑰宝,可万万不能有所闪失才是,若是不嫌弃,江愿护送国师回占星阁。” “不必。”无惑回答得简略,没有什么寒暄便越过江遇离开了这里。 院子中的其他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几乎被吓疯了的吴唤还瑟瑟发抖地瘫软在地,喃喃自语地神志不清。 江遇随意地瞥了一眼,视线顺势落到了那团皮肉上。 他接过侍卫呈递上来的长剑,目光平静的挑开了最上面的那层皮。 在瞧见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虫时,江遇忽然动作一顿。 不过瞬息,他便大致猜到了这场“超度”的目的。 “呵。”他轻笑了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轻叹道:“招人的小狐狸。” 如今倒连和尚都落在了她手中。 真是不乖。 “砰!”长剑直直刺穿了那团皮肉,深深嵌入到了青石板的缝隙中。 离他最近的侍卫不可抑制地瑟缩了一下,脸色都胆颤得发白,低低埋着头不敢多说半个字眼。 “将人带去昭狱吧。” 江遇语调温和,似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说道:“剜了那双眼睛,给摄政王送去。” 第86章 向神明献祭上他唯一的爱意。 悄咪咪藏着的林七言在江遇来了之后就离开了那里。 她走远了一些,在无惑必经的路上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人。 身为国师,无惑的出行不像是以前那般随便,浩浩荡荡的占星阁弟子拱卫着中间那辆素雅的马车。 他们神情肃穆,着装华贵统一,连动作都不差分毫,似是木偶一般。 行于夜间时,有一种诡异的华丽感,像是神明入红尘,圣洁中又矛盾的掺杂着阴骇。 林七言愣了愣,将心底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压下,堂而皇之的靠近了那边。 在侍卫要动手警戒时,离马车最近的弟子庆生低低呵斥了一声。 他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便赶紧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地给林七言让出了路。 在人从他面前走过低声道谢时,一向肃穆稳重的占星阁大弟子脊背微微颤了一下。 他永远不会忘记无意中窥探到的那一眼。 沉闷昏暗的密室,铺天盖地的画像,还有……像是信徒在亵渎神明的国师。 世人不会知道,他们眼中无情无欲,大慈大悲的无量佛子,其实就是一个偏执病态到极致的疯子。 庆生将头埋得更低,眸底的情绪纷杂幽深。 旁人如何天崩地裂林七言是不会知道的,她时间很紧,是以敲了一下马车门便直接推了进去。 只是门才拉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她愣了愣,一眼便瞧见了无惑鲜血淋漓的手臂,滴答滴答的往下留着血。 可受伤的人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惨白如纸的脸色一片绝望,就连瞳眸里都尽是空洞自厌。 但在看到林七言的那一秒,无惑眼中那灼人滚烫的光芒瞬间倾泄而出。 连带着骨子里的贪婪痴迷都几乎要撕开面具,捧着最为赤忱的心脏,向神明献祭上他唯一的爱意。 那骤然粗起来的呼吸吓了林七言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副防备的模样看得无惑呼吸猛地一窒。 他暗自狠狠扣住了伤口,疼痛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过瞬息的时间,他便调整好了表情,慈悲温和的面上带上了些歉意。 “抱歉,我刚刚遇到了刺客,所以有些担心你,失态吓到你了。” 心中有些惊疑的林七言听闻这话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眼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毕竟是救了自己两次的人,她不该用过分的猜疑去对待他的。 林七言缓了下神,又大大咧咧的挨了过去,“没事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大忙呢。” 说话之间,她熟练的拉过无惑的手。 将衣袖卷上去之后,那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便彻底露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她眉头皱得极紧,动作不停时顺嘴问了一句。 “知道是谁派来的吗?” 无惑瞥了一眼被踢到角落的沾血匕首,不动声色地微微俯身,贪婪地呼吸着林七言身上那浅淡的栀子花香。 “许是谢家吧。” 林七言动作一顿,眉头皱紧。 她许久之前就一直想问无惑这件事了,但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 现在倒很合适。 她也不拐弯抹角,替无惑缝合伤口的时候便直接问他。 “谢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氏族呢?为什么会如此偏激地沉溺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呀?” 无惑听着林七言说话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粉嫩如桃瓣,上下微微张阖时,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小舌尖。 好软,好香,若是含在嘴里…… 一道细微的吞咽声藏匿在马蹄声下,无惑有些狼狈地弓着腰,克制地移开了目光。 “谢家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宗族,盘踞于白城,如此痴迷于鬼神之说,自是异想天开的想要成佛长生罢了。” 无惑垂下眉眼,低哑的嗓音带上了几分罕见的嗤笑。 “只是一群喝人血吃人肉的怪物而已。” 林七言手脚麻利的给无惑包扎好了伤口,听到这话不由想起那日在寒明寺见到的场景。 喝谁的血,吃谁的肉,一目了然。 她心下叹气,目光悠悠落在眉眼沉寂的无惑身上,忽然下了决定。 “你放心,等我把手头的事忙完了,我替你回去揍死他丫的!” 林七言挥着小拳头,那气哼哼的模样看得无惑轻笑出声。 他面上一派清雅,可内里的声音却在贪婪无度的嘶吼。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想要将他的七七吞下去,从头到尾的舔一遍!! 在那浅淡的栀子花香刺激下,无惑兴奋得头皮发麻,却不敢在林七言面前露出半点端倪。 他只是弯着眉眼笑,“好啊。” 既然他的七七要给他出气,那便先留着谢家吧。 他舍不得让她失望,更痴迷于这种被她在意的快感。 只是还不等这种满足感继续蔓延下去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林七言还以为是到了占星阁,却在听到外面整齐划一的声音时猛地僵住了身体。 “参见殿下。” 祁竹溪?!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般疑惑都还未想清楚时,外面急促的步伐和慌乱的阻挠声便一同响了起来。 “殿下您不可……” “滚开!”暴戾的怒吼让林七言瞪大了眼睛。 她目光“唰”地一下转到无惑身上。 刚刚为了方便包扎,她将他的外袍脱了下来。 再加之一番挪动之下,他的衣服都被扯开了一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清冷如高山雪莲的无惑大师,此时眸带水光,迷蒙之中的喘息莫名带着些暧昧,更不要说他微微嫣红的脸颊了。 是因为空间太狭小闷得慌吗? 林七言被心底附悲带来的情绪深深影响着,脑子都不太好用了,捧着脸的满脑子怎么办? 这一看就好像是她和无惑发生了什么一样。 就祁竹溪那个疯子,看到她护着薛怀知都快气疯了。 现下再瞧见她和别的男人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不得直接杀人啊! 不行不行!无惑已经帮她很多了,她还没报答人家呢,可别被她给害死了。 心慌意乱的林七言一时之间乱了分寸,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脑子一抽,想要赶紧将无惑的衣服给他穿好。 结果才三两下给他套上一只袖子时,马车门忽然被一阵大力给拉开了。 第87章 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祁竹溪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在看到车内两人的模样时彻底崩塌殆尽。 他瞳孔细细地缩起,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长眸挣开血丝时也蔓延出了些水意。 庞大深重的绝望感从心脏涌出,一向清冷淡漠的人此时神色陡然狰狞起来,杀意磅礴地死死盯着无惑。 林七言一看大事不妙,赶紧转身冲过去,一把扑在祁竹溪怀抱之中。 她身体娇小,软乎乎的一团。 扑过去时因为高度的原因,她双腿下意识地盘在祁竹溪的腰腹上,两只手死死勾住他的脖颈,无意中将祁竹溪一整张脸都埋在了她的怀里。 后者猝不及防被她冲得踉跄了一下,却还是赶紧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的腰身。 “不许生气,我能解释!” 林七言语速极快,自以为凶悍至极的呵斥实则也甜软得要命。 尤其祁竹溪鼻息之间还尽是那股馥郁的栀子花香,一呼一吸之间似是从他皮肉窜入骨血之中般。 溃涌而出的满足感让他绷紧了脊背,埋在林七言的柔软上深深吸了一口,刺激的快感几乎让他喟叹出声。 大手掐住怀中人的后脖颈,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他抬眸看向了车内的无惑。 收拾干净的人似是极为冷淡平静,撩开眼帘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向慈悲干净的无量佛子此时却像是吸食过精气的妖孽一般。 唇瓣嫣红如血,狭长上挑的眼尾沾着餍足后的慵懒。 冷白如玉的肌肤上蔓延着糜烂的桃色,迷蒙着神色轻微喘息时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极致的云雨般。 祁竹溪按在林七言脊背上的大手陡然用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嵌入到自己身体里面一样。 暴涨的杀意让他恨得双眼发红,出口的嗓音森然冰冷。 “你最好给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他压近林七言的耳边,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尖,暧昧低沉的言语里尽是血腥气。 “……腰斩、车裂、凌迟、缢首、烹煮,俱五刑,乖乖想要他选什么?”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气恼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张嘴里能不能吐出句人话?” 她夹着祁竹溪的腰腹摇晃着,催促着人,“走走走,回去我跟你细说。” 感受着心底那快要翻天的醋意和戾气,林七言都不敢再让他多看两眼无惑。 瞧着连哄带吓没有作用后,她又无缝衔接地开始撒娇。 “走嘛走嘛,我要回家,你快点抱我回去。” 说话时还偏头蹭着祁竹溪的侧脸,娇气又蛮横,偏偏戳人心窝,恨不得让人立马顺着她的话去哄她。 祁竹溪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膨胀起来的怒意像是被戳破的球一样瘪了下去。 他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这个撒娇精的屁屁。 “做错事后总来这一套,欠教训。” 伏在他肩膀上的林七言咬牙切齿,偏头瞪着祁竹溪,心里面的怒气噌噌噌的往上涨。 她才没错! 从始至终都是这个狗东西在胡乱吃醋而已! 放任自己的独占欲膨胀,还骂她骂得那么难听,他才是应该知错道歉的人! 心中骂骂咧咧,但在人低头看向她时,她又艰难地挤出一个尴笑。 祁竹溪:“……你在骂我?” “怎么会?”林七言表情震惊,“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我刚刚在心里对你表白来着。” 祁竹溪压着嘴角的弧度,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怀中人的屁屁,没好气地笑道:“撒谎精。” 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被打屁屁,简直就是林七言一生中最痛苦的耻辱。 她憋得脸色涨红,怒气快要压不住时猛地一头扎进祁竹溪的脖颈里,狠狠地咬了他一大口。 那力道极重,几乎都见了血。 林七言心中好受了些,心中叉腰得意。 狗东西,疼死你!! 可实际上,在情绪积攒到极致的时候,来自伴侣的任何触碰都是一种极致的刺激。 就连伤痕都犹如奖励一般。 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猛烈袭来,冲击得祁竹溪猝不及防,重重地闷哼了一声。 他伸手狠狠压住林七言的后脑,耳尖明明红得几乎快要滴血,却仍旧要故作老练。 他像是个胜利者般睨着安静至极的无惑,勾着唇边笑意,嗓音慵懒沙哑地对着林七言轻叹:“乖乖好棒。” 林七言一脸莫名其妙,却不待她有所反应,就被祁竹溪这样抱着转身,上了摄政王王府的马车。 车马浩荡而来,又再次马蹄声起,擦着占星阁的人马扬长而去。 一旁的庆生还在有些心惊胆颤,一时感叹摄政王殿下果如传言那般恐怖。 但一想到他带走的人,庆生又心中直打鼓,连头都不敢抬,便颤颤巍巍地替无惑关上了马车门。 与庆生想象中的失望沮丧不同,无惑从始至终都极为平静。 他甚至没有像过去九年那样,因为陷于被抛弃厌恶的想象中而痛苦到疯狂自残。 温柔地抚摸着手臂上的包扎,他垂着眉眼低低笑着,诡异癫狂,疯魔病态。 “没关系。”他轻声的自言自语。 他知道他的七七有多美好,周边有些脏狗垂涎再正常不过。 七七那么善良,会对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垂怜一两分也不奇怪。 但他知道,那些怜爱会被消磨殆尽的。 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儿,怎么可能会甘于被掌控呢? 祁竹溪会失去她的。 —— “砰”的一声,林七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祁竹溪。 “我解释了三遍,请你现在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什么?” 坐在软榻上的祁竹溪脸色依旧极差,嘴硬地又重申了一遍。 “我也跟你说了三遍,那和尚就不是个正经和尚!” 林七言快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气死了,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努力做到心平气和的和祁竹溪说话。 “你现在只是被附悲影响,失了判断力,等过一久我找到方法拔除附悲了,你再摒弃偏见看他到底当不当得这个国师之位。” 第88章 七七不要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 却不曾想这句话像是踩到了祁竹溪的逆鳞般,让他猛地抬头变了脸色。 “怎么?就那么想要摆脱我?” 林七言想要破口大骂时又强行住嘴。 她捂住胸口,闭眼不断给自己催眠。 不气不气我不气,气死我来谁如意。 林七言,你可以的! 呼出一口浊气,她挤出个笑,“说什么呢我的朋友。”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祁竹溪压都压不住。 他面上凶恶不已,但那言语之间却尽是委屈。 “你就是!” 林七言:“……好吧我就是。” 她那一副你要拿我怎样的模样刺得祁竹溪气血上涌,情绪崩溃之际眼睫都濡湿了一些。 “王七七!附悲拔除那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林七言平静无比,“哦。” “你给我闭嘴!” “好的呀。” 祁竹溪:“……” 眼看人都要被自己气得冒烟了,林七言心中小人得意的叉腰狂笑。 但她面上却是一副乖巧模样,眨巴着眼睛看向祁竹溪时纯良的不得了。 直到摄政王王府,两人之间的气氛都诡异沉默得厉害。 尤其是祁竹溪,一脸我很生气快来哄我的模样简直让林七言看得火冒三丈。 要不是怕他一路回去找无惑的麻烦,她早就走了。 而且她七师兄还在王府客院呢,得去把人接回来才是。 种种情况之下,向来被捧着的骄横主儿才愿意和祁竹溪呆在一张马车里。 现下祁竹溪竟然还给她甩脸色,一言不发的快步丢下了她。 林七言心中的小人在“啪啪啪”地狂扇祁竹溪,但面上却硬气得强装不在意。 脚步一转,让夏月带她去客院找卫湮。 她要带着她七师兄今天晚上就走! 狗东西!搞得像是谁稀罕他一样!! 憋着口气的林七言气势汹汹的杀到王府客院,却在推开卫湮房门后猛地顿住了步伐。 血腥气漫延在了整个房间,卫湮上身的衣服也被褪了下来,裹满了密密麻麻的纱布。 上面那星星点点的血迹刺眼至极,像是在昭示着他所受到的一切苦难。 林七言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浑身凉得彻底,呼吸都轻不可闻。 祁竹溪……对她师兄动手了? 她眼眶一瞬间便红得彻底,愤怒冲昏了头脑,转身直冲祁竹溪的院子。 一路上的人都不敢拦她,尤其在看到她一边脚步飞快,一边掉着眼泪时,众人恨不得呼吸都屏得小心翼翼。 而此时此刻的另一边,祁竹溪自然是感受到了林七言的愤怒和悲伤。 他心中一慌,哪里还顾及着自己的情绪,急忙要回头去找人。 可人才转到院子中,便见到了疾步走过来的林七言。 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祁竹溪心中酸软,赶紧想要去哄人。 “七七……” “啪!” 祁竹溪话才打了个开头,便被林七言迎面甩了一巴掌。 “你动了我七师兄。”连疑问句都不是。 那平静的语调甚至不带着任何哭腔,只有疏冷至极的杀意。 杀意? 好笑,王七七想要杀他? 祁竹溪用舌尖扫了一下齿面,忽然扯开了个笑。 “是啊,是我动的他。” 不过是把中毒的人给从鬼门关上捞回来而已,王七七根本不在意原因吧。 她在意的永远只有别人。 他于她而言,只是一只甩不掉的狗罢了。 祁竹溪笑意森然,盯着林七言一字一句道:“我不仅要动他,宋景钰,无惑,萧羡,江遇……” 他一步步地逼近林七言,脖颈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声音嘶哑地朝着她吼道:“他们一个个都别想逃!!” 林七言冷冷地看着他,被气昏了头时像是只小刺猬,会寻着角度地去戳刺人的心脏。 “知道为什么无惑会救我吗?” 她嗓音轻缓,似是恶鬼一般低语道:“祁竹溪,是你。” “当初喂我毒药,让我倒在街边痛不欲生的是你。” “你知道穿肠烂肚是什么滋味吗?” 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恐怖回忆一般,祁竹溪面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净,指尖都在发着颤。 那份恐惧被林七言丝毫不差的感受到了,她缓缓裂开笑意。 “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个酒鬼,你知道如果没有无惑会发生什么吗?” 祁竹溪脊背都绷得微微颤抖,低哑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祈求。 “……不要说了。” 可林七言偏不如他愿。 “我会被那个丑陋的酒鬼拖到巷子里面,折磨得痛不欲生,幸运的话,能勉强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来,不幸的话……”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祁竹溪忽然捂住了林七言的嘴,后怕得浑身都微微发着抖。 他被林七言未尽的言语惊得理智尽失,眼尾的水意积攒,终于滑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是只会这一句话般,无措的道着歉,抱住林七言想要寻求一丝安全感。 可被触及底线的林七言是极为残忍的。 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平静的说道:“祁竹溪,我不会原谅你的。” “永远不会。” 那一瞬间,祁竹溪的瞳孔细细地缩起,像是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随着这句话崩溃殆尽了一般。 居于心脏的子蛊因为巨大的情绪刺激,开始苏醒翻涌。 极致的惊惶游走于四肢百骸,急促的呼吸之下,他手脚无措的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塞进林七言手中。 “七七不要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我给你出气,不要离开我……” 他眼神空洞至极,像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死人一般,拉着林七言的手握住匕首怼在自己心脏上。 “我会听话的,不会乱吃醋了,你不要生气。”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说这话,卑微到了极致,像是快要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在摇尾乞怜一般。 但林七言明白,祁竹溪很狡猾的。 在明白她没有完全生气的时候,便会踩着她的底线试探,理直气壮的让她照着他的方式去做。 可一旦察觉到她真正失望时,又会不择手段的放下骄傲来祈求她的怜悯。 在不知不觉间,一步步瓦解她的底线,掌控她的情绪,直至将她彻底变成他的所有物。 第89章 不举之症,有些棘手。 林七言低低垂着眼睫,面上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祁竹溪破碎的目光之中,她轻轻握紧了那把匕首。 “噗呲。”刀尖没入血肉,远远候着的夏月长安惊得脸色骤变,厉声呵斥着林七言:“七姑娘!” 眨眼之间,无数隐在暗处的死侍尽数闪现,提着刀剑杀气凌然地盯着林七言。 “滚开!”祁竹溪嗓音沙哑,睨过来时戾气横生。 他呼吸喘得厉害,眼泪更是大滴大滴地掉着,被“爱人”讨厌着的痛苦直接盖过了皮肉上的疼。 极致的疯狂之下,他甚至握住林七言的手又捅进去了一些。 “没关系,七七不会丢下我就好……” 他将自己摆得极其卑微,像是曾经那个骄矜尊贵的摄政王已经不复存在了一般。 可林七言却无动于衷,她分明能感受到心底涌动着的独占欲,猖狂到无所畏惧。 和这人面上天差地别。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林七言颤了下眼睫,“你笃定我杀不了你,所以不断靠我的心软一步步蚕食着我的底线。” 祁竹溪浑身一僵。 林七言像是没察觉到般,放开了那把匕首。 “哐当”一声,刀刃落在了地上。 林七言想到自己先前在无惑马车里的反应,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因为祁竹溪的到来而手脚无措的慌张胆怯。 下意识的想要掩饰一切,甚至无形中有些自责将无惑给牵扯进来。 若是以往,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些情绪。 她是被捧着长大的掌心宝,骄蛮肆意得很,什么时候会畏手畏脚的去后悔一些事情。 “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处在劣势,依旧想要将人给驯养成你自己的宠物。” “你想要你的宠物按照你的心意来存在,想要彻底掌控她的一切,让她依附于你,匍匐在你脚边随时等候你的宠爱。” “所以你忍受得了自己的骄傲被摧折,自尊被践踏,你认为这些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因为你知晓不久后,位置会颠倒,你会得到一只合乎心意的,听话至极的小宠,对吗?” 她语气极为浅淡,从中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祁竹溪却缓缓挺直了脊背,眸色幽深,眼底的情绪疯狂偏执至极。 即使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谋算被一一看穿,他也没有丝毫后悔。 王七七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即使不择手段了些又如何。 他不过是顺应附悲而已,完全占有自己的爱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没有错,也从不会错。 林七言静静的看着祁竹溪,在一片沉默下她知道了他的态度。 心中原本燃着的一丁点星火彻底熄灭了下去,一股寒凉直冲四肢百骸。 原来这就是失望的感觉。 她呼吸不动声色的放轻了许多,后退一步和祁竹溪拉开了距离。 “民女位卑言轻,自是不敢怪罪殿下的,昨夜多有叨扰,抱歉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 身后的祁竹溪死死绷紧了脊背,指尖嵌入手心中,心脏疼得几乎在痉挛。 但他却还是自虐般地咬着舌尖,将快要脱口而出的祈求咽了回去。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再去做戏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切不过都是假的罢了,不论是爱意,还是疯狂叫嚣着的独占欲,都只是附悲带来的假象而已。 他不喜欢王七七。 一点也不喜欢。 —— 艰难将卫湮带回悬医阁后,林七言才发现他的那些伤原来都是因为刮毒而造成的。 所以……祁竹溪是救了她七师兄吗? 而且她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七师兄中的毒应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弃骸”。 只是为什么是发作有所迟缓的“弃骸”呢? 如果要杀了他们,不是用“紫散”更快吗? 林七言眯了眯眼,思绪飞快转着,不断反复思考着这场事件的起始。 一个一个细节理过去后,她忽然脊背发麻。 背后那人究竟要做什么? 且不说吴唤那些噬骨虫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来算计她。 就单单昨晚的一切,都是细思极恐的。 用“紫散”是因为要以最快的时间杀死她,见她因为误吞了醉丸后,知晓在卫湮的帮助下,她肯定能逃脱得了。 届时必定会引起禁军和摄政王王府死侍的注意,杀不了人又暴露马脚,肯定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用了“弃骸”,再像是将军府那一次,借祁竹溪的醋意来针对卫湮。 到时候两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卫湮会因为毒发而死。 “弃骸”的一个特点便是毒发致死后会消匿得干干净净,极为难以察觉出来。 再借着她醉酒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缺陷,将事情尽数推到祁竹溪头上,那她必定会和人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林七言想通这一切的时候简直手脚都在发麻。 到底会是什么人,会如此清楚她的脾性,习惯,甚至原则底线呢? “小九?小九?”一道慢吞吞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心神。 她转头看向旁边一袭靛蓝色长袍的八师兄。 眉眼清俊,气质干净恬淡,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时,因为行动有几分迟缓,显得呆萌不已。 “我重新给他包扎一下伤口。”韩子昂声音平缓得不见丝毫情感。 若是不熟悉的人,定会认为他高冷难以接近。 可林七言知道,自己的八师兄其实软萌又腹黑,可爱得不得了。 她听话地让开位置,一旁的扶疏也凑了过来。 “啧啧,‘弃骸’这种程度的毒,竟然也可以解决,这摄政王手底下,有不少高人啊。” 先前林七言便半遮半掩地跟扶疏他们说了一些实话,到如今他们只知道摄政王身有隐疾,特意请林七言去给他治病来着。 扶疏摸着下颌,看韩子昂缝合伤口看得兴趣盎然。 “话说,这摄政王到底得了什么病啊,小九你帮他治这么久都没什么效果吗?” 林七言心脏微微缩紧,一股浅淡的酸涩感慢慢弥散开来。 但她面上却不显任何,有些烦恼地回道:“不举之症,有些棘手。” 扶疏被这句话惊得一个趔趄,瞪大了眼睛猛地回看她。 “不举?!” 林七言丝毫不心虚,“对啊,不然你瞧哪个男子二十有五还无姬妾儿女的?” 扶疏都还未回话,低头动作的韩子昂倒先回了她。 “丞相江遇二十有五,镇国大将军宋景钰二十有六,都没有姬妾儿女。” “你不是从来不关注这些的吗?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扶疏问他。 可回答他这话的却是林七言。 “因为这两人都是话本里面常出现的主角。” 剪断最后的缝合线,韩子昂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七言。 “民安的下一卷不发了。” 明明这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林七言却还是从中窥探到了自己八师兄那无处发泄的委屈。 她一时之间有些好笑,还未找出安慰的话时,便听韩子昂无波无澜地决定道:“我要找他。” “他得给我写下卷。” 第90章 成王败寇 翌日。 上柱国被抄家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上京,毕竟吴度原手持重兵,为人刚正不阿,不偏不倚,从不搅入任何一方的势力集团。 本来有许多世家都想要追寻他的脚步,但看如今他倒塌得那么彻底,一时之间都歇了心思,赶紧想方设法地和他撇清关系。 北魏那边也被这番举止堵住了嘴,毕竟一代重臣,他们原本以为祁竹溪只会意思一下。 即使那上柱国之子杀的是他们郡主,但若是祁竹溪想护着人,他们也不敢和他正面叫板。 但谁能想到,那个疯子竟然连夜抄了上柱国府,以着极为强硬的手段直接收了吴度原的兵权。 这番举止无疑是让各方势力迅速骚动起来,纷纷围聚在了上柱国府外。 恰逢夜色将明,尖锐的叫喊和绝望的求饶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众人抬头看去,便见那眉尾沾着血迹的玉面阎罗缓缓而来。 他身量颀长高挑,一身玄色束腰长袍,踩着血印而来时,凶骇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闫旭等众人胆颤的移开了目光,一时之间,倒只有宋景钰和江遇还屹然不动。 “上柱国毕竟是一代重臣,抄家此等大事,殿下不觉得此举有些草率了吗?” 江遇浅浅勾着笑意,一副如沐春风的温雅模样,却在目光扫过祁竹溪脖颈时陡然变凉。 宋景钰也注意到了那个牙印,他指尖猛地陷入掌心之中,眸色在那一瞬间黑沉得犹如恶鬼一般。 哪里有半分端庄如玉的君子模样。 “那又如何?”祁竹溪半压着眼帘,睨着江遇和宋景钰时,像是在看蝼蚁一般漫不经心。 他赤裸裸的露着那个牙印,似乎想要在他们面前证明些什么。 “上柱国教子无方,放任嫡子杀害他国郡主,意欲挑起两国战争,怎么,丞相是觉得本王杀不得他吗?” 江遇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微臣只是觉得,此事还是慎重为好。” “哦?本王要斩杀林家九族时不见你出声,现下却来劝本王慎重,江丞相,你这‘慎重’二字原来还挑人吗?还是说……” “江丞相和上柱国结党营私,在怕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败露吗?” 祁竹溪长剑翻转,寒光闪烁时剑尖上的鲜血也砸落在地。 他唇边似有若无的扯出了个血腥的笑意,散漫的问着江遇。 周遭的人被他这句话说得脊背一凉,生怕祁竹溪会借着这件事又铲除一批人。 就连宋景钰都警惕的敛着眸子。 祁竹溪在打什么算盘,朝中众人恐怕都心知肚明。 若是放任吴度原发展下去,必定又会在朝堂上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届时这股势力倒向任何一方都会是一个威胁。 倒不如借此机会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中,不仅可以收回吴度原的兵权,还能杀鸡儆猴,敲打敲打那些摇摆不定的世家贵族。 这场阳谋,倒是布置的精彩。 甚至宋景钰都在怀疑,薛灵之死是不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但如今吴唤已经疯了,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他那蛊虫从何而来的便成了不解之谜。 “殿下说笑了,微臣一介书生,无德无能,怎敢做出此等忤逆之事呢?” 祁竹溪听闻这话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一步一步踏下长阶,路过他时侧睨着他,意有所指道:“你最好不敢。” 江遇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他,眉眼稍弯,“自然。” 那无形之中的对峙似乎刀光剑影,杀意凌然到让旁人噤若寒蝉。 直到人离开了这里,众人才敢大口喘息,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一时之间尽是后怕。 这上京,怕是又要被重新清洗一次了。 宋景钰同样明白这件事,所以他才会在听说江遇来了这上柱国府时,也找了个借口赶过来。 虽然他父亲从小教育他要忠君报国,而追随大周真正的守护者祁竹溪,则是宋景钰曾经唯一的信条。 但在看到自己心上人被他轻而易举的带走,而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一切时,什么都变了。 成王败寇。祁竹溪死了,他是不是……就能拥有七姑娘了呢。 宋景钰眸底的情绪幽深,却又被自己的设想刺激得呼吸发沉。 而他不知道是,他视为盟友的江遇同样抱着这般想法。 今天他来这,可不是为了跟祁竹溪怼那两句的,他要钓的,就是宋景钰这条大鱼。 两人目光相撞,一眼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清晨露重,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江愿以热茶待之。” 宋景钰压着长睫,克制内敛,雅致庄重,回道:“那有劳江丞相了。” —— 林七言天不亮便醒了过来,偷偷潜回了大理寺牢狱内。 因为昨夜上柱国被抄家,大理寺一时之间繁忙不已,兵力分散,林七言又擅于易容,倒没费多大功夫就潜入了进去。 但在瞧见苏南星的模样时,却还是愣了一下。 他靠着墙歪头睡觉,眉眼之间还带着些倦色。 头上裹着纱布的阿陶在他怀中蜷缩成了一团,小小的一个紧紧挨着他,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许是察觉到了来人,他猛地睁眼,刹那之间的杀意阴翳至极。 但在看到是林七言后,他周身的戾气像是潮水退去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快快快,小九,我手麻了。”苏南星一动就龇牙咧嘴的。 幸好这里的人都中了迷药,要不然他那一嗓子,都得把人给吼醒不可。 第91章 大人嘴真甜~ 林七言一脸嫌弃,过去将阿陶给小心抱了起来。 挨近了她才发现,小姑娘脸颊上弥漫着些许红晕,用手摸了一下后还有些烫。 手脚都在发麻的苏南星没好气的甩了甩手。 “这小瘦猴子把我当成她娘了,可怜兮兮地扒着不放手,不然谁会理她。” 林七言幽幽地看向他,“我又没问你为什么。” 苏南星卡了一下壳,不太自然的移开了目光,轻咳了一声后有些底气不足。 “我是在跟你解释,不然怕你误会我会对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豆芽菜感兴趣。” 林七言:“……哦。” “昨天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她被林家欺负的可怜,这才把人给弄过来这边的。” 林七言:“……是嘛。” “我没想抱她,是她自己贴过来的。” 林七言张嘴正想要再敷衍敷衍这莫名心虚的铁公鸡,却不想苏南星忽然炸毛。 “不许再问我了!我和她是清白的!” 说完这句话,苏南星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林七言:“……” 她翻了个白眼,给阿陶喂了一颗随身带着的药丸,然后坐在她旁边等着大理寺来放人。 果然待到上午一些时候,大理寺少卿祝渊便到牢狱里亲自来迎人。 “辛苦林大人了,如今摄政王殿下为林府洗清冤屈,可算是还了大人的清白。” 死里逃生的林白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两天的时间,那短短的发茬便白了一大半。 下颌也一片青黑,狼狈落魄的哪里有礼部尚书的半分风光。 但听到为林府洗清冤屈的是摄政王,他心里面又是一阵狂喜。 原本他还担心摄政王会因为府里面的那个“夫人”而放弃若安,现在看来,想必他还是对若安念念不忘的吧。 林白看着林若安的眼神都在发着光,像是在看一堆金山一样。 “若安啊,你可真是林家的福星!” 林若安脸色有些苍白,听到这话后心里面的得意掩都掩不住。 看吧,摄政王待她果然是特殊的,甚至为她翻案,不惜对上柱国府动手。 她必定是未来的摄政王王妃! 心里笃定着这件事,她面颊上却逸散开红晕。 羞怯的抿着唇瓣,她朝着林白福身道:“爹爹说笑了,若安能生在林家才是福气呢。” “五小姐真是慧智兰心,怪不得能惹得摄政王三番四次的垂怜呢。” 被冷待了两天的秋实谄媚的凑上去,随着林家众人一同夸赞着林若安。 那祝渊也是个人精,笑眯眯的没有挑破任何东西,客客气气的将人给请了出去。 落在最后的林七言似乎被那和和睦睦的场面刺激到了一般,挤了两滴鳄鱼泪,嘤嘤嘤的跟上了人群。 祝渊官职等级低了林白许多,自是不受待见的,走着走着,竟是被林家人给挤到了后方。 “林三小姐哭什么?”他看着林七言瘪着嘴掉眼泪,一旁的丫鬟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安慰。 许是无聊了,这大理寺少卿便随口问了一句。 林七言眯缝着眼看他,这少卿大人年纪尚轻,眉眼清俊,但一笑起来却多了几分邪佞意味。 看起来颇为不正经。 她心下留着心眼,表情怎么丑怎么来。 “哭我可怜白白遭了一场罪,却被这般无视。” 她吸了吸鼻子,对着这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眨了眨眼,“大人,这到底是为何呢?” 旁人都被她那副模样刺激得脸色微变,受不住般地挪开了目光。 果然如传言一般,这林三小姐生性放浪,见到好看的男子便抛着媚眼的勾引。 她是不知她是何种模样吗?! 众人那嫌弃的目光几乎毫无遮掩,但祝渊却面色如常。 他笑得风流,“自是因为林三小姐厚德深福,旁人可轻易受不起。”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瞪大了眼睛,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样,又羞又怯。 “大人嘴真甜~” 跟在旁边的侍卫:“……”该说不说,他们大人是强的! 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祝渊笑意不变,“在面对美人时,男人都会实话实说的。” 林七言暗地里抽搐了下嘴角。 这人平日里是不是连路过的狗都要撩一下。 心里面这般想着,她面上倒尽是惊讶的欣喜,看着祝渊时眸中的光都带上了羞意。 “大人,别说了,我愿意!” 这一声吼得极大,走在最前面满心欢喜的林白听到后才突然想起来,家里面还有这个丧门星呢。 他一时心梗,阴沉着脸回头斥骂。 “林七言!!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 若不是大师说这人得留着安抚怨气,他早就把这个碍眼的东西处理掉了! 那边的林七言似是被这声呵斥吓到了一般,小跑了过去,却在发现阿陶跟不上时,又不动声色的放慢了步伐。 祝渊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眸中被笑意掩盖的东西沉冷而幽深。 “少卿大人。”一道甜腻腻的声音叫着他。 祝渊抬眸看去,却见上了马车的少女做作的凹着动作,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奴家等着你下聘礼呦~” 祝渊:“……” “林七言!你给我住嘴!不知羞的东西!!”林白几乎快被她那一嗓子给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以往尽是文人风骨的礼部尚书,如今却戾气满满,暴跳如雷,恨不得从这辆马车冲去另一辆上,将林七言那张丢人的嘴给缝上! 后者委屈巴巴,依依不舍的看了祝渊好几眼,这才不情不愿的缩了回去。 坐在她旁边的阿陶踌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安慰道:“小姐莫伤心,大人……大人还是疼爱着您的。” 林七言看着她那副胆怯的模样,心中好笑。 她抬头挺胸,叉腰骄傲道:“那是!阿陶你是不知道,这上京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怯生生的小姑娘不觉得林七言这副模样有什么问题,因为从前的嬷嬷告诉过她,容颜易老,有心性有能耐的男子都不会以容貌为娶妻标准的。 她觉得林三小姐是个很特别的人,明艳善良,还有着她极其羡慕的自信和热情。 她就该被喜欢着。 阿陶抿了抿唇瓣,小心地露出了个浅笑。 “昨夜麻烦小姐照顾我了。” 林七言笑眯眯地看着她,“不麻烦不麻烦。”我未来的小四嫂。 第92章 区区个妾室,不足为惧。 回府的林白第一时间便冲去了自己的私库,一件一件的细数着自己的宝贝。 仔细算到晚上才长呼了一口气,幸好没丢什么东西。 他把最贵的几样命人包起来,打算明天以着“谢恩”的名义去探探摄政王的口风。 不过这么久都不见什么盛大的婚礼,想必那所谓的“夫人”只是个妾室罢了。 若安嫁过去必定是正妃的,区区个妾室,不足为惧。 他要做的,是鼓动鼓动摄政王,赶紧把聘礼先下了,不然越拖越怕意外。 毕竟家里面坐着个丧门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天降横祸砸中。 这边什么心思林七言可不知晓,她趁着阿陶睡着,将全身上下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今天晚上得进宫一趟,找薛怀知取血时再给他送些药。 他身上的毒太多了,一时半会无法动手打破那个平衡,还需要温养一段时间才是。 林七言叹了一口气,伸手搓着脸,想要强行打起精神来。 自从来上京后,她简直一直在连轴转,大都还是在晚上折腾。 这一久下来,整个人都萎靡了许多,眼下也出现了些青黑。 所幸她师父近日服了二师兄带回来的药,睡觉的时间又多了许多,不然林七言还真没那个自信能什么都瞒过他。 寻着老路子悄悄进宫,一路向着薛怀知那边而去。 这次林七言留了个心眼子,悄悄挨近想要看看那几个恶仆还有没有继续欺负薛怀知。 毕竟那家伙身子骨弱,性子又良善温吞,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背着鼓鼓囊囊的一大堆东西,趴在屋顶上还真让她抓到了些人。 不过不是那些被她教训过的太监,而是北魏使者团的人,好像叫闫旭来着。 林七言眯了眯眼,不明白他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她屏住声息,细细听着里面的低斥。 “我们得到的消息不会错,祁竹溪已经疯了,后日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届时我们会安排好,你只需要将东西转交给那女人就好。” 林七言心头一跳,后日?那不就是附悲发作的日子吗? 这闫旭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怎么会说祁竹溪疯了?林七言一头雾水,继续细细听下去。 “七皇子殿下,北魏生养你,现在,到你该还恩的时候了。” 闫旭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睨着这个被视为北魏耻辱的皇子殿下,言语之间没有半分恭敬之意。 他眸中深骇,戾气狰狞,又压低了一些声音再次重复先前的话。 “只要祁竹溪死了,你便可回归北魏,尽享荣华富贵,届时,要什么美人没有?” 端坐在茶桌旁边的薛怀知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垂着眼睫,虽一身病骨,但那浓墨般的眉眼却依旧矛盾得艳丽如魔,妖孽蛊惑。 他似是听不到闫旭的威逼利诱一般,那双漂亮的长眸中一片空洞晦暗。 七七还没有来…… 上次她说她今晚会来的,可现在还没有动静,是因为面前的这人吗? 他捏着茶盏的指腹骤然用力,幽幽抬眸看向喋喋不休的闫旭。 若是杀了他,七七就会来了吧。 正说话说到一半的闫旭忽然脊背发凉,对上薛怀知的视线时,被那瞳眸中的死气惊得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他恼羞成怒,指着薛怀知破口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看我!” 屋顶上的林七言听到这话后眉头皱得死紧,腰身一弯,拽着屋檐跳到了大开的窗台上。 听到动静的闫旭面色一僵,猛地回头看去,来人都还未看清便被人一脚踹在了脸上。 “我去你大爷的!什么猫猫狗狗,敢骑在主人头上叫嚣?” 林七言瞧着倒地的人还有意识,骂骂咧咧的又上去补了一脚,把人给踹晕后才气顺了一些。 “小人得志,哼!” 她气呼呼地转身,当着薛怀知的面,将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噼里啪啦地抖了出来。 一边动作还不忘一边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叮嘱薛怀知。 “你不要怕,以后再遇到谁欺负你,你就记下来,我替你去教训他们!” “嗯。”薛怀知温柔地应着,眼帘微微下压,目光专注乖巧,像是先前那一瞬间爆发的炙热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林七言知晓薛怀知心善,几次接触下来也清楚他那副与世无争的性格。 于是在给他施针的时候便又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我想你可以先应下来,不然这群老家伙肯定会喋喋不休的来烦你。” 薛怀知目光一寸寸描摹着林七言的模样,眸中克制的温柔安静如水。 “嗯,都听你的。” 待施针结束后,林七言将带来的药一一给薛怀知收起来,顺带将手中的纸塞给了他。 “这是每一天该吃什么,吃多少的具体标注,药包上有名字,你要看清楚再吃嗷。” 薛怀知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心头软乎乎的,甜得像是浸在蜜糖之中般。 这种被她在乎的感觉,真是令人上瘾。 只是这般甜蜜还未漫延下去时,林七言便要离开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啊,我身体有些撑不住了,得早点回去休息。” 薛怀知呼吸一紧,嗓音干涩,“你……是要回摄政王王府吗?” 一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眼,林七言便眸中的光便暗了些。 她摇了摇头,“我和摄政王没什么关系,如果硬要说,只是不得已要合作的仇人而已。” 薛怀知猛地松开了掌心,唇边的笑意浅淡温柔,“原来如此吗?” “嗯,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说着这话的时候,林七言拖着闫旭就要往外走。 像是从朋友家离开带走垃圾一般顺手。 薛怀知看得好笑,“七七,不用麻烦了,他在外面有接应的人,我偷偷把他送过去就好。” “你方便吗?”林七言担心着他的身体。 薛怀知站了起来,颀长的身量看着清瘦,但却轻而易举的提起了闫旭。 “放心吧,没事的。” 林七言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确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情,比她要轻松多了。 是以她笑眯眯的和人道了再见,重新隐匿入了夜色中。 留在原地的薛怀知痴痴地看了那个方向许久,直到一阵凉风袭来,他才像是回神般颤了下眼睫。 第93章 江遇就好这一口? 漂亮的长眸中,温柔缱绻一一散去,再垂首时,唯独只剩下了空茫的死寂。 那日被祁竹溪如蝼蚁般睥睨的姿态,第一次触动了薛怀知的心神。 他本以为自己会潦草过完残生,最终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是以放任自己颓唐下落。 可他遇到了王七七。 在屈辱破碎的时候被她捡起来,一步一步背着他向着人间而去,或许在那一刻,他便已然知晓了自己的未来。 薛怀知第一次尝到了“贪婪”二字的滋味。 因为他不仅想要做王七七的朋友,还想要做她的……夫君。 指尖轻轻地搭在锋利的刀面上,薛怀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拎起了那把匕首。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闫旭,背对着烛光时眉眼皆是晦暗。 —— 翌日。 薛灵一案在朝堂上被祁竹溪三言两语拍了板,那副强硬的姿态吓得摇摆不定的中立派瑟瑟发抖。 待早朝一下,一个二个都愁眉苦脸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摄政王,是变着法子地让他们站队啊,一边吸纳新的羽翼,一边分清楚究竟谁在一仆侍二主,好剔除这些两边都沾好处的双面鬼。 到底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一片沉闷中,刚被洗清冤屈的林白反而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他被同僚簇拥着往外走,听着那些打探虚实的话。 “林尚书,你家五姑娘最近喜事将近了吧。”工部侍郎意有所指的问道。 林白心情极好的睨了他一眼,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口中却道:“未定之事,老夫也不敢随意给个准信啊。”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得出来他话里面的意思。 虽然他们都知道摄政王王府内有一“夫人”,但未有三书六聘的大婚,想必定不是正妃。 那林家五姑娘即使不是林家亲生的,可养育之恩摆在那儿,若真成了正妃,这林家可就彻底一飞冲天了啊。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纷纷凑过来问林家其他子女的姻缘,想着也分一杯羹。 一片热络中,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也凑了进来。 “林大人,不知府上三小姐可还安好?”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面带震惊地看向说话的江遇。 可后者似是看不到旁人的惊骇一般,一如既往的浅浅勾着笑意,一副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模样。 “这几日我抽不开身,一直未去探望,林三小姐被污蔑至此,想必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林白也被惊得回不来神,被同僚捅了几下才堪堪理解了江遇的话。 “多谢江丞相的关心,林七言顽劣不堪,教养松散,这番苦受得也不冤枉,就当给她一个教训了吧。” 江遇唇边的笑意浅淡了些。 “林三小姐自幼没什么拘束,随心所欲了些而已,怎么?林大人很不满意?” 这话砸在林白心头上,让他狠狠一震,不明白这江丞相平白无故生什么气。 是因为他骂林七言吗?可那蠢货草包什么时候和这江丞相有来往了? 还是说,江遇就好这一口? 林白心里面百思不得其解,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着他。 “丞相多意了,林七言乃我亡妻爱女,怎会心生不满意呢,微臣只是想对她严厉一些,免得日后冲撞到贵人罢了。” “林尚书大可不必如此严苛。”江遇撩开眼睫,“毕竟林三小姐嫁到夫家后,自可护得她一世无忧。” 这话简直就如一道惊雷,凭白将众人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什么叫做“嫁到夫家护她一世无忧”,这江遇,莫不是想娶那黑脸麻子?! 林白受到的惊吓更甚,脑子转了好一会儿后才缓过那口气,但再抬头的时候,江遇却早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回家后的林白都还魂不守舍的,满脑子的都是江遇的那句话,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恰逢林默星陪着她娘来给林白送补汤,一时嘴快,林白便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边上安静待着的林默星猛地抬头,声音都抑制不住的拔高了些。 “什么?江丞相要娶那个丧门星?!” 林白被她这尖锐的吼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将汤盅丢在桌子上,斥骂道:“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给我滚出去思过思过!!” 母女俩被撵出来时,恰好遇到了扭腰摆臀而来的秋实。 “呦!这不是白姐姐嘛,怎么摆着一张臭脸啊?” 白梅被气得脸色黑沉,恶狠狠地盯着秋实。 后者半点不怯,甚至笑得阴阳怪气,“姐姐年老色衰,本就是黄脸婆了,再这般瞪着我都是没用的。” 她娇笑着撞开白梅,悠悠道:“大人需要的,可不是一碗补汤哦~” 林默星被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气得要死,正要破口大骂时被她娘狠狠掐了一下。 “蠢货!在这儿闹起来是还嫌你父亲罚得不够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草包?什么用都没有尽会给我惹事,跟在林若安旁边这么多年,连她三分能耐都没有学到,你怎么不去死啊!!” 白梅越说越气,狠狠甩了林默星一巴掌便甩袖而去。 被扇倒在地的林默星咬着唇瓣哭得伤心欲绝,万般愤恨都被她推到了林七言头上。 都是那个丑女害得她在父亲面前失态!她才是应该去死的那个人!! 一个黑脸麻子,左眼还有那么大的一块胎记,丑到不堪入目,凭什么能嫁给江丞相。 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林七言她怎么配?! 第94章 林默星,你是在找死吗? 被怨恨着的林七言一无所知,她整个人捂在被子里睡得昏天暗地。 阿陶都有些担心了,靠过来看了好几次,在瞧见那鼓起的被子起伏平稳后才放心了一些。 她小心地关上门,却转头就瞧见林默星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林七言那个贱人呢?死哪去了?让她给我滚出来!” 林默星脸颊上的那个巴掌印极为明显,一双眼睛恨到几乎快要喷火。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丞相大人对这个丑八怪有意时,整张脸都嫉妒到扭曲。 凭什么!凭什么! 她那副狰狞表情吓得阿陶一跳,小脸煞白,却还是挡在了房门之前,抖着声音说道:“六小姐……” “啪!” 阿陶话才开口,便被林默星一巴掌给扇倒在地,左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贱婢!谁给你资格拦我的?!”林默星尖声怒骂着。 耳边一片嗡鸣的阿陶吐出了一口血,刚刚她在说话,一巴掌甩过来时牙齿磕在了舌尖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片模糊。 先前她以为林家美名在外,是出了名的仁善,是以才入府讨个生活,却不曾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除了被林府上下欺辱着的林三小姐,其余人和当初的岑意没什么差别。 她颤着眼睫,想着林七言那副明艳向上的模样,便一言不发的想要挣扎起身。 林默星看得火大,明明就是一副瘦弱穷苦的模样,乖乖像她主子一样烂死在臭水沟里不行吗?! 偏要出来显眼,怎么不去死啊!! 林默星气得胸膛急促起伏,先前受到的委屈在此刻统统爆发。 她猛地一跨步,拽住阿陶的头发把人给恶狠狠地拖了过来,“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就连一个看门的贱婢,都和那丧门星一样令人恶心!!” 话落,她抓着阿陶的头发用力,要将她的脑门砸向一旁的柱子。 阿陶挣扎不开,看着猛然靠近的柱子瞳孔死死缩紧,可到了咫尺之距时,那压着她脑袋的力道忽然弱了下去。 “林默星,你是在找死吗?” 一道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落在阿陶耳边,她眨了眨眼,眼眶中蓄着的泪水骤然间砸了下来。 林七言瞥了一眼,在看到阿陶脸颊上的红肿时,眼底的戾意迅速席卷了整双凤眸。 手下一用力,“咔哒”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剧痛之下,林默星尖锐地哭嚎着,她惊恐的看着林七言,拼命想要已经骨头错位的手臂给扯回来。 可那向来疯癫丑陋的草包却对她恶劣一笑,不待她的丫鬟来救人,林七言忽然捏住她的手腕狠狠转了一圈。 “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似要戳穿人的耳膜一般,旁边那三个丫鬟都被吓得脸色苍白,惊恐的看着那翻转了一个面,像条面条软塌塌垂着的手臂。 虽然林七言住的是主院,但林家上下都极度排挤这个所谓的“丧门星”,导致一个偌大精美的院子里,只有林七言和阿陶在住。 而林默星气急之下又只带了三个侍女,此时瞧着她疼到满头大汗翻着白眼倒地时,一个二个都怕得腿脚打颤。 眼前一片模糊的林默星见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林七言,心头一颤,恐惧的往后不断缩去时高声呵斥着那几个丫鬟。 “都死了吗?!还不赶紧过来教训这个贱人……”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弯下腰的林七言一把薅住了头发,一整个人被她强硬的拽了起来。 “啪!” 林七言动作极快,在那几个丫鬟还未冲过来时便狠狠甩了林默星一巴掌。 待那三个丫鬟近身,她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一手死死拽着林默星的头发,转身一脚踢一个。 灵活至极的动作让那三个丫鬟都来不及反应,腹部一痛,人便远远地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阿陶。”林七言一双凤眸冷得出奇,反手将林默星一把给按跪在了地上,她撩开眼帘,无波无澜地看向侧脸高高肿起的小姑娘。 “过来。” “林七言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爹……” “啪!” “你放肆!” “啪!” 两巴掌甩过去后,林七言睨着林默星的眼神都在泛着凉意,“学会闭嘴了吗?” 三次都被打到了同一个地方,且力道没有丝毫收敛,导致林默星左边的脸颊红肿油亮得像是要破皮了一般。 再加之手臂上的剧痛,此时被林七言幽幽问了这一句,她瞬间便胆颤的噤声了下来。 林七言收回目光,看着垂着头小心翼翼挪过来的阿陶。 “三……三小姐。”小姑娘缩着肩膀,头都不敢抬,生怕从林七言眸中看到轻视厌恶。 “抬头挺胸,阿陶。”林七言语调不变,“林默星怎么打你的,你现在就怎么打回去。” “林七言!!”林默星一听这话都快要炸了。 一个贱婢怎么配碰她?! “林默星,你另一只手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林七言低低压着眼睫俯视着她,幽深冷冽的眸子叫林默星狠狠颤了一下脊背。 她眼中迅速漫延起一阵水雾,心中惊恐不已,“不,不,不要,我的手不能废,林七言我求求你,我的手绝对不能废啊!” 如果废了,她怎么嫁给江遇?怎么得到她娘的认可呢? 林七言漠然地移开目光,看向惊讶的有几分呆愣的阿陶,眉眼之间皆是肆意霸气。 “我林七言的人可不需要畏手畏脚,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我给你兜底,别怕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你的底气。” 阿陶愣愣地看着林七言,眼眶中的泪大滴大滴的掉,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声道:“小姐……” “动手,把你受的委屈都撒回去,后果我给你担着。” 这话砸在阿陶的心上时,酸涩得让她想要大哭一场,自从丞相府的嬷嬷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被人这般偏袒过了。 她咬着下唇,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心若擂鼓,第一次正视目光怨毒的林默星。 “贱婢!你敢!!”林默星一口银牙都几乎快咬碎了。 阿陶被吓了一跳,她绷着脊背,忽然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定般向前跨了一步,扬起手来。 “啪!” 一巴掌甩过去后,林默星脸都被打偏了,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这个贱婢竟然真的敢动手打她。 而阿陶也没好到哪去,第一次反抗欺负她的人,紧张得脚摇手抖,好像她才是被打的那个人一样。 林七言看得心中好笑,面上却一副骄傲,“打得十分不错。” 阿陶第一次被这样夸,耳尖发红,一整张脸红得不行,小声应道:“谢……谢小姐夸奖。” 林七言摆摆手,不顾人的挣扎,三两下重新将林默星的手给拧过来接上。 在人疼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林七言拽着阿陶躺下。 “待会无论我说什么,你只管哭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第95章 这种模样,江遇是怎么想的啊?! 阿陶眨巴眨巴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林七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便见对方揉了揉头发,胡乱在地上滚了几圈。 也是在此时,外边的喧闹逐渐接近,阿陶脑袋都还晕乎乎的,但也下意识的跟着林七言动作。 “都在这儿闹什么呢?!”一声厉呵落在众人耳边。 疼到满身冷汗的林默星闻言,眼底的喜色一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泫然欲泣地转头,便见秋实扶着林白而来,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侍卫丫鬟。 “爹!林七言她要杀我!” 极致的疼痛和恐惧之下,林默星声音尖戾,几乎是撕心裂肺的朝着林白吼道:“她就是个灾星!若安姐姐的腿肯定是她故意放狼咬的!” “还有大哥,就是她烧的祠堂害得大哥疯癫毁容的!” 尤其在想到刚刚林七言像是在看死人般的眼神时,林默星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着急忙慌的向林白告状。 “她就是装疯卖傻!或许……或许咱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冤魂……” “啪!” 林默星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林白一巴掌给扇了过去。 他高声呵斥道:“混账东西!在这里张口闭口就是冤魂,我们林家清清白白,何曾造过什么冤?害过什么魂了?” 倒在地上装死的林七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状似虚弱的半坐起来,珠钗散乱,面上青紫,似是遭到了一顿狠狠的毒打般。 回过头的林默星在瞧见她的模样时都愣怔了一下。 “爹爹说得对,我们家世代清白,为人忠厚老实,怎么会造下什么冤孽呢?” 林七言擦着眼泪,说话都压着哭腔,却还要强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默星。 “六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我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污蔑而已,为了爹爹我都可以忍。” 她哽咽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的看着林白道:“但是,作为林家嫡女,怎会忍受得了自己的尊严被一个庶女如此践踏呢?” “胡说八道!”林默星被倒打一耙,一时之间气到恨不得上去活撕了林七言。 “明明是你打我!还拧断了我的胳膊,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我可能都死在你手上了!” 林七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林默星指着她的手,“可妹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猛地反应过来的林默星被哽了一下,左右翻转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林七言瘪着嘴,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待人来毒打我和我的丫鬟一番,又让自己的丫鬟去请人来给你做主。” 看了一眼林默星的脸颊,她又委屈至极的接着说道:“你甚至为了陷害我,自己打自己都下得去手。” “妹妹啊,我到底是何时惹到你了,要你这般记恨于我呢?” 林默星几乎被林七言这副不要脸的模样给气得头顶冒烟,恰逢此时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秋实也出来帮腔。 “妾身倒是有些好奇,这六小姐素来与三小姐不合,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北院呢?” 一时冲动只想来教训人的林默星忽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话。 正想要编个好理由时她又听林七言哭哭啼啼的继续说道:“我不知何时惹到的六妹妹,但既然如此嫌恶于我,那我还是早日离开这家里吧。” 说话之间她忽然看向林白,那张黑脸麻子本来就已经很挑战人的眼睛了,如今青青紫紫一片,更是让人看了两眼发黑。 这种模样,江遇是怎么想的啊?! 林白百思不得其解时听到林七言哭着对他说:“爹,我离开这林家也不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就把我娘的牌位给我吧,好给我留个念想。” 这话一出,林白一个激灵。 李月的牌位哪里还在,早就被他连着她的遗物烧得干干净净了。 再者,如今江遇那边是什么意思都还拿不准呢,加之那朝阳公主才走,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个灾星又回来兴师问罪。 几番权衡之下,林白怎么可能会把林七言放出去,待把她的剩余价值都榨得干干净净再说。 “行了,说些什么胡话呢,你是这林府嫡女,成天把离家二字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林默星一听这话瞬间更激动了,“爹!林七言她……” “够了!”林白呵斥她,“平白无故跑来这北院,你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吗?闹了这一出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是……” 林白没心思听林默星的辩解,在他眼里,林七言虽然会投机取巧,有个一两分本事在身上,可他查得清清楚楚,是知道这草包没别的大本事的。 如今这副场面,也不过只是女儿家的嫉妒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 林白袖袍一挥,给这场闹剧下了结果。 “把六小姐带下去,禁足三月,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求情。” 林默星瞪大了眼睛,还想要说话时便被捂住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留下来的林白正想要开口处置林七言时,林府管家忽然步伐匆匆而来,靠在林白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七言五感灵敏,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 “……北魏使者闫旭死了……朝中众臣……” 闫旭死了?谁杀的?为什么? 林七言心下无数疑惑,第一时间想到了大周的前朝余孽。 但很快她自己又否定了。 北魏皇帝昏庸,朝臣一个个又极为慎重胆怯,只要祁竹溪活着,给他们一百个理由他们也是不敢开战的。 那会是谁呢? 心下疑惑渐甚时,林七言听到林白火急火燎的安排。 “此事以后再议,将三小姐禁足,不得踏出院门半步,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决议。” 说完这话,林白便急急忙忙的转身出了这院门,想必定是要随着众臣入宫面圣去。 他一走,其余人也呼啦啦地紧跟而上。 落后一步的秋实风情万种的瞥了一眼林七言,眼中的讽意和轻视浓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呵,丑八怪。”她轻嗤一声,便扭腰摆臀的随着众人而去。 第96章 犯错的狗狗 牢牢记着林七言嘱托的阿陶一直在哭,此时听到那句话后猛地止住了哭声,生气地瞪着秋实的背影。 但她性子弱,生气也骂不出口,那气闷的模样看得林七言好笑。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好了,危机解除,继续回去睡觉吧。” “小姐,你脸上……”阿陶眉头皱紧,一副担忧自责的模样。 “噢,这个啊。”林七言抹了一把,指腹瞬间便沾染上了颜色,“都是假的,不用担心。” 阿陶看得瞪大了眼睛,凑过去仰头仔细看着那颜料,眼睛亮晶晶的。 “小姐你好厉害啊。” “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林七言得瑟,进屋翻出一堆伤药塞给阿陶后又关门捣鼓着从薛怀知那里取到的血。 期间她摸到了从薛怀知那里拿到的东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囊,但仔细查看里面的香料,林七言便找到了些蹊跷。 里面有一味香料叫做“南花”,味道虽然清香淡雅,但却极易使人情绪暴躁。 若是再辅以其他刺激类的药物,便会让人气血翻涌,严重者当场暴毙。 再者,将这种消息放出来,无论如何,对祁竹溪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呀。 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林七言百思不得其解。 闫旭得到的那个消息不会是意外,那究竟是祁竹溪在钓鱼,还是他身边真的出现了叛徒呢。 但不管怎么说,明天都会极为精彩吧,毕竟想要他命的人那么多,是真是假肯定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了夜间,林七言给阿陶喂了些助眠的药,待苏南星一来,她便离开了林家。 临走时还简略地跟他说了说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结果那人根本没怎么听,死死皱着眉头看着阿陶的脸颊。 “本来就丑,现在脸肿得跟包子一样,更丑了。” 苏南星轻“啧”一声,“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的林七言:“……这不有你吗?” 苏南星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什么脏东西吓到了一样一连后退数步,声音都尖了几分。 “你在胡说八道!” 林七言瞥了一眼那烧红的耳尖,漫不经心地应他。 “对对对,我胡说八道,反正阿陶现在才十四,以后好夫婿多了去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苏南星被噎了一下,见林七言踩着窗台攀上屋檐后又理不直气不壮的补了一句。 “这没胸没屁股的豆芽菜,谁能看得上她呀!” 回应他的是悠悠长风和簌簌作响的树叶,万般寂静之下,小姑娘的呼吸声似乎都变得尤为明显。 苏南星飞快的瞥了一眼又移开视线,抱手底气不足的小声道:“丑死了。” —— 离开的林七言一路冲向摄政王王府。 许是因为附悲盘踞在心脉处的时间日益增多,导致蛊毒爆发的程度越来越深,时间也越来越快。 不过是才入夜两个时辰,林七言心底的躁动便几乎压都压不住。 尤其是属于祁竹溪的情绪,彷徨而胆怯,却又克制不住的贪婪痴迷,翻滚纠缠时,让她难受得停下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到了摄政王王府,却发现那里灯火通明。 一袭黑色龙纹长袍的祁竹溪立在高门之前,垂眼漠然着神色时,哪里像是心底委屈暴躁的模样。 林七言一头雾水,却也不想要和他有什么纠缠。 虽然知晓卫湮那件事和他没关系,但他试图“驯养”她这回事,她心底的火气可还是有的。 抿着唇瓣,林七言直接从暗处走了出来,还未开口,便见祁竹溪猛地撩开眼帘看向她。 本来是浅色的长眸,却因为那过分压抑的情绪而显得黑沉不已,像是透不进一丝亮光的深渊般。 他浑身上下更是死气沉沉,枯寂得犹如具没有生机的尸体一样。 林七言被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吓了一跳,在察觉到自己有几分心软时赶紧移开了目光。 “进去说。”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即使她语调压得毫无波澜,但附悲不会欺骗爱人,那陡然出现的几分心软还是被祁竹溪察觉到了。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依旧沉冷如冰,可林七言分明感受到了那突如其来的狂喜。 像是犯错的狗狗忽然得到主人的抚摸一样,尾巴摇得几乎只剩下了残影,恨不得冲上来将自己的主人整个压在身下舔舐一番。 可实际上,祁竹溪只是颤了下眼睫,十分矜持自傲的“嗯”了一声,侧身示意她进府。 林七言:“……”要装是吧。 她眯了眯眼,面上一片漠然,路过他时看都不看他一眼。 从太阳西沉便一直在等人的祁竹溪僵了一下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这几日折磨着他的不安此时达到了巅峰。 什么喜欢不喜欢,什么骄傲理智,什么真假爱意,在被林七言忽视的那一刻,统统碎得不成样子。 祁竹溪原本放得极轻的呼吸陡然加重,脚步一转,大跨步上去直接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人。 深红色的府门被关起,周遭的禁军皆数退去,不过瞬间,这里便只剩下了林七言和祁竹溪二人。 若是先前祁竹溪还能告诫自己要矜持,可当温香暖玉在怀时,哪能想得起半分克制。 他弓腰将脸埋在林七言侧颈里,贪婪的呼吸着时,手下的力道不断收紧,像是恨不得将人给揉进骨血里面才会罢休般。 林七言不舒服,本想要用手肘推开他,可感受到心底那铺天盖地的委屈时,她又不合时宜的开始心软。 都怪附悲! 她咬牙切齿,颇有些色厉内荏地呵斥祁竹溪。 “放开!” 可后者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狗狗一样小心翼翼的蹭着她,声音闷闷的回:“不要。” 林七言冷哼,“算无遗漏的摄政王殿下,连这区区蛊毒都克制不了吗?” “嗯。”祁竹溪应得极快。 林七言却更阴阳怪气,“哟,现在知道克制不了了,搁这儿可怜兮兮的,您又在算计我什么?” “……对不起。” 第97章 祁竹溪,你克制一些。 林七言听到这三个字眼的时候顿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因为附悲而已。 祁竹溪在撒谎,他只是想要用这三个字眼来换她的心软罢了。 如今附悲濒临爆发,他自然会不择手段地求取原谅,渴望得到她的一切情感和爱抚。 林七言压着眼睫,理智在这一刻忽然清醒无比,她偏头躲开侧颈处濡湿的舔吻。 如此明显的拒绝让祁竹溪更为焦躁,他低喘了一声,长眸中氤氲开委屈。 “七七……”低沉沙哑的呢喃才出口,手腕忽然一阵剧痛发麻。 祁竹溪蹙眉轻轻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松开了一些力道。 林七言便瞅准了这个机会,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迅速远离了他。 可尝到肉味的恶狼怎么可能会轻易收手呢,祁竹溪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将人给重新捞回来。 但伸手却只撩过了她的发尾,痒意从指尖一闪而过,失去对爱人的掌控,让祁竹溪的瞳孔都细细的缩了起来。 “七七,过来。”祁竹溪眼尾血红,压抑着暴躁不安,声音都是颤的。 “祁竹溪,你克制一些。”林七言一边不断后退说着这话,一边掏出匕首要划个小伤口取血和祁竹溪交换。 上次是用唾液,也不知道这次用血行不行。 但她这番动作却让祁竹溪误会了个彻底,他忽然僵在了原地,指尖发着抖,面上血色尽数褪尽。 “不要!”他声音嘶哑至极,害怕至极的后退了两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我不逼你了,我不会逼你了好不好,七七,把刀放下,求求你了。” 他长眸之中水色渐甚,眸光破碎的模样可怜至极,脚步微停后小心翼翼的朝她迈了一步。 “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可以,乖乖的,把刀给我好不好。” 林七言正想要解释,可要开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利箭从祁竹溪背后袭来,直冲向他的胸口。 但恍惚之中的祁竹溪根本没有意识到任何危机,全部心神都落在了林七言身上。 “呆子!” 林七言暗骂了一声,手下一用力,将匕首朝着祁竹溪直直扔了出去。 后者愣了一下,直到匕首与他擦身而过,破空而去,径直刺向屋顶上的黑衣刺客。 祁竹溪似是没听到那声闷哼一样,伸手将扑过来的爱人抱了个满怀。 失而复得的狂喜不待延续下去,他便被林七言使劲扯到了旁边。 可还是慢了一步,泛着寒光的箭头直直穿刺了祁竹溪的肩头,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听得林七言毛骨悚然,心疼不已。 她又气又怒,看着他肩头溢出来的鲜血迅速变了颜色后更是方寸大乱。 “你这个笨蛋!平时不是八百个心眼子吗?这种时候都放到哪去了?” 她红着眼眶骂着祁竹溪,嗓音都带上了些哭腔,手上动作丝毫不敢有所停顿,寻好角度眼捷手快的将箭矢给猛地拔了出来。 “唔!”祁竹溪闷哼了一声,肩膀上的伤口流血不止,林七言见了,立马掏出银针封住了伤口四周的血脉。 “箭上有毒,必须赶紧处理。”她面色严肃。 可受伤中毒的人却像是感受不到肩膀上的疼一般,懒洋洋地弓腰将下颌搭在她肩膀上,享受着爱人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嗯。”他应得漫不经心。 林七言没好气地踹了一下他的小腿,“给我正经一点!” 一片刀光剑影中,她微微蹙眉抬眸看去。 王府周围迅速冒出来的黑衣刺客犹如蚁群一般,铺天盖地的数量简直多得像是一支军队。 甚至仔细看去,起码有三四波不同阵营的人。 这种数量出现在上京都没引起注意,恐怕是要祁竹溪死的人都心照不宣地联合了起来。 装聋作哑,落井下石,一个个都恨不得将这个高坐神坛的男人给拉下来碎尸万断。 林七言眉头蹙得更紧,看着王府禁军和暗卫渐渐吃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祁竹溪这次该不会真栽了吧。 “不怕,没事的。”祁竹溪感受到了林七言的担忧,直起腰身吻了吻她的眉心。 林七言瞪了他一眼,“你身边是不是出了叛徒。” 接触到那凉玉般的肌肤,祁竹溪眼中的欲望更浓重了些,迷蒙着一层水色,根本没有听清林七言的话便囫囵应了声“嗯”。 “殿下,夫人,这边情况有些棘手,还请移步向内院。” 浑身血迹的卯一单膝跪地行武将礼,语气冷肃平静,不曾抬眸多看一眼。 林七言推开祁竹溪不断凑过来的脸,也明白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 毕竟一边是附悲濒临爆发,一边是不知名的毒箭,时间可容不得她多加犹豫。 紧急之下,林七言都没注意到卯一对她的称呼,拉着祁竹溪完好的那只手便往着内院狂奔。 摄政王王府建得极大,又恢弘雅致,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幽静而不失庄重,极符合林七言的喜好。 她思绪开了个小差,想着日后自己也买个一样的,每天带着师父在里面到处转,肯定极为惬意。 不过许是夜色浓重,王府内又一向人丁稀少,一路上林七言都没见到什么人。 她没怎么在意,回头看了一眼祁竹溪,发现这家伙面色已经一片酡红了,呼出来的气息似乎都带着热意。 察觉到那涌动着的情潮,林七言暗骂一声,自己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压抑着情欲像是遇到火星的干柴般,迅速撩起的大火足以把一切理智燃烧殆尽。 “该死!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林七言深呼了一口气,还想要继续往前走,却不想忽然被祁竹溪一把按在了水上长廊的红木圆柱上。 “七七,想要……”祁竹溪难受的蹭着她的唇瓣,身体越贴越近。 林七言的理智也摇摇欲坠,想着先解决附悲再说。 可正待她想要回应祁竹溪时,岸边窜出来的刺客陡然扰乱了这边的旖旎暧昧。 林七言迅速推开祁竹溪,将他护在身后,动作极快的抽出腰间的长笛。 她反应太快,没有看到祁竹溪陡然阴沉下来的长眸,浑浊的渴求在那一瞬间被翻涌的暴戾皆数取代。 他抬眸睨向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黑衣刺客,阴翳得如同踏血而来的恶鬼般,哪里有先前理智尽失的模样。 一群碍眼的东西!! 第98章 只给你看,好不好 背对着祁竹溪的林七言哪里知道他的恼怒,压在唇边的长笛流泻出幽幽曲调。 但王府周围明显是被清理过的,能供她驱使的蛊虫并不多。 悉悉索索的声音才响起时,那些刺客已经提刀来到了她面前。 可林七言依旧屹然不动,在为首的刺客抬手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然闪到他面前。 那刺客都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祁竹溪拧断了脖颈。 拎起沾血的长剑,他如同不可越过的高山般护在了林七言面前。 浓眉如墨,长眸染血,冷白的肤色在妖异的眉眼映衬下,越发的诡谲艳丽。 蜂拥而来的刺客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忽然惊疑地看见四周荧光渐起。 不过瞬间,那些密密麻麻的萤火虫便聚集在了祁竹溪身后,簇拥着他时犹如天神的羽翼一般。 长风渐起,林七言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飘扬。 她唇边的长笛曲调陡然高扬,那一刻,祁竹溪像是得到主人指令的猎犬一般,眸色幽深了下去,身影快得几乎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在他身后的虫群紧跟而上,挥舞而过时血肉被啃噬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霜色的月光之下,笛声逐渐急促,一片刀光剑影中,祁竹溪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长剑直直穿透了最后一个刺客的胸膛。 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在他的眉尾上,像是雪地里猝然绽放的罂粟,危险到极致的俊美在月色下越发惊心动魄。 但下一秒,他忽然弓腰咳出了一口血。 林七言一惊,赶紧将人扶到了不远处的湖心亭中,将衣服拉开后,她才发现那伤口周围已经青黑一片了。 应该是刚刚动手时刺激到了血脉,银针已经有些封不住毒性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腰间的蛊盅,可却摸了个空。 “咦,我的蛊盅呢?” 林七言低头左右看了一圈,上上下下的翻找都不见踪迹。 凭栏而坐的祁竹溪压下眼睫,不动声色的将蛊盅藏得更深了些,似是难受至极的嘤咛了一声。 林七言猛地抬头,因为附悲的发作,导致她此时焦急不已,又心疼得不行。 “很疼吗?” 祁竹溪弓腰凑近林七言,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嗯。” 这下林七言更急了,眼看那肩膀上的青紫还在继续延伸,她心下有了决定。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只要将里面的毒血逼出来就行,避免继续蔓延到心脉。 现下要找到蛊盅肯定需要一定时间,但这伤口靠近心脏,绝对是不能多加耽误的。 附悲的躁动越加严重,两人又靠得极近,气息相触时灼烫暧昧得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林七言心脏跳得极快,抿着唇瓣移开视线,压下那份躁动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先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可祁竹溪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 “太危险了,等待会让府上的大夫看一看吧,没事的,不用担心。” 林七言蹙眉没同意,“若是这样有时间,我早就回去找我的蛊盅了,哪里用得到找你的大夫。” 这气呼呼的言语撞在祁竹溪的心口上,酥麻一片时他又讨好的凑过去亲了亲林七言的唇角。 “不生气不生气,不找其他大夫,只给你看,好不好。” 他低低笑着,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林七言的唇瓣,迷蒙着长眸想要得到更多。 林七言拉住岌岌可危的理智,推开了祁竹溪,因为她知道,一旦放任他的索求,再推开就难了。 “你老实一点。”她软乎乎地骂人,水意朦胧的凤眸瞪了一眼祁竹溪,却只是让后者更为兴奋。 “七七……” 后面的话都还未出口,林七言便双手撑在祁竹溪的胸口上,凑过去含住了他的伤口。 用力吮吸时,祁竹溪被刺激得瞳孔骤然缩紧,头皮都兴奋到发麻,粗重的喘息更是一声大过一声。 林七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她明白这不是因为祁竹溪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因为附悲的爆发,任何来自伴侣的接触都会让彼此快慰至极。 无论疼痛还是欢愉,在此刻都变成了妄念的狂欢。 她吐出口中颜色发黑的鲜血,尽量忽略祁竹溪的生理反应,面色不变的继续给他吮出毒血。 “嗯啊……七七好……” 林七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又羞又恼。 “你能不能不要发出这种声音!” 祁竹溪胸口剧烈起伏着,倚靠在月色下时满脸都是糜烂的潮红,欲念深沉地望向林七言,眸底皆是浓重赤裸的痴迷爱意。 林七言被那样的目光灼烫得心神发颤,索性伸手扯下发带,蒙上了他的双眼。 可那抹红色落在那张脸上时,更是让人看了欲念横生。 她都恍神了一瞬,赶紧稳住心神俯身下去继续给他清理伤口。 好一会儿后,吮出来的鲜血颜色才变得正常。 林七言看得呼出了一口气,赶紧用随身仅剩的纱布把伤口给包起来。 这边才停手,忍耐了许久的祁竹溪已经到了极限。 他伸手将人给面对面的抱到了腿上,单手解开眼睛上的发带,反手蒙住了林七言的双眼。 箍在她腰间的大手青筋暴突,一只攀到她的脊背上,压向自己后他低头吻了下去。 滚烫的爱意在此刻倾泄而出,月色越发朦胧,水面波光粼粼,亭子四周的薄纱随风而动。 交缠的两个人影贴得紧密无间,涌动的情潮几乎要将压抑恐慌了许久的两人给燃烧殆尽。 林七言被迫吞咽着,下颌溢下晶亮时忽然在祁竹溪身上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熟悉的形状让她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一瞬,陡然推开意乱情迷的祁竹溪,从他怀中翻出了自己丢失的蛊盅。 第99章 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杀死我。 林七言:“……” 所以说,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又是祁竹溪的谋算吗? 怪不得堂堂摄政王王府会那么容易被攻破,怪不得他中毒后丝毫不慌,还放任自己给他吮吸毒血。 在这场请君入瓮中,他又将她置于何地呢? 林七言眼眶一瞬间便红了下去,她捏紧了手里的蛊盅,起身就要离开。 “七七!” 祁竹溪猛地伸手拉住她,眉眼之上皆是慌张,尤其在看到林七言湿了眼睛后,更是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 “我没有算计你,今天晚上我只是知道他们会来,但……” “你还在骗我!” 林七言瞪着他,眼眶中的泪水始终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她甩开祁竹溪的手,压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质问:“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着急你是不是觉得很快慰?” 祁竹溪看着她那副委屈的模样都快心疼坏了,赶紧解释。 “消息不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是我身边出了叛徒,至于藏起你的蛊盅……” 他卡了一下壳,耳尖绯红,挪开目光紧紧掐着手心,底气不足道:“是因为……” “因为什么?”林七言气闷,拔高声音问他。 祁竹溪抿着唇瓣,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小声道:“因为这几天你都不理我,还一副要和我划清界限的模样,我受不了,很想……” “……很想要你。” 可气极的林七言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我要和你划清界限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祁竹溪忽然转头看向她,眼尾带着猩红,一双长眸水意朦胧,委屈得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大狗一样。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驯化’不了你。” 在庞大的渴求之下,他承认着以往视为耻辱的事实,想要借此博得一两分爱意。 “从始至终,是你一直在驯化我。” 林七言心尖狠狠一颤,愣神的时候她被祁竹溪拉住了指尖。 她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走,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的指尖抵在那粗大的喉结上。 而后轻轻的说道:“你知道的,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杀死我。” 林七言像是被那里的震颤吓到了一般,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 可祁竹溪拉得更紧了些,耳尖上的红意蔓延到了耳根处,明明羞得指尖发颤,却还想要借着皮囊讨上一两分宠爱。 他捏着她的指尖往上走,划过下颌,攀过湿润嫣红的唇瓣,而后舌尖微吐,讨好地舔舐了一下她的指尖。 本就因为情欲而妖孽如魔的男人,此时长睫微垂,眸中滚烫痴迷的爱意克制至极。 涌动的附悲被轻而易举地挑起爱意,一向被恪守的底线和理智此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七七,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低哑缱绻的嗓音尽是小心翼翼,林七言听得心软不已。 她还未说什么话,便被祁竹溪弯腰抱在石桌上坐着。 “砰”的一声闷响,林七言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我错了,我不该胡乱吃醋,不该自大的想要彻底掌控你。” 祁竹溪身量高大,此时脊背挺直地跪着,也只是比坐在石桌上的林七言矮上几分而已。 怕人又一言不发地丢下他跑掉,他便不安地伸手箍着她的腰身。 埋在她的怀里,祁竹溪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太喜欢你了,总是担心你会不要我,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附悲本来就在爆发期间,虽然身体上的情欲得到了缓解,可那无底洞般的情感需求还是让林七言动摇了几分。 她娇气的轻轻踹了一下祁竹溪,推拒着他的脑袋,没好气的骂道:“道歉都还在吃豆腐!祁竹溪你这个混蛋!” 凶巴巴的语气听得祁竹溪心尖酥麻,爱意如溃堤般彻底埋没了他,让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眼前的娇娇。 “嗯,我是混蛋。”他轻笑着,起身就想要将自己的乖乖给彻底抱入怀中。 可林七言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眼一瞪,娇蛮地哼道:“让你起了吗?” 才失而复得的祁竹溪怎么敢得罪他的小祖宗,立马乖顺的重新跪了下去。 另一边赶来汇报的卯一长安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尤其是长安,狠狠掐了一下卯一,被反手打了一后脑勺后才愣愣的说道:“咱们王爷,这是彻底栽了啊。” 能让这大周摄政王跪下的,这四海内外,诸侯列国,也大概只有这位主了。 长安暗暗咋舌,卯一却很快便收敛了那份震惊,垂眸规矩地候在一旁。 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人,长亭里的声响还是能听得到的,不过就是因为能听到,两人才越发的心惊胆战。 “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做了?” “不敢了。” “能不能听我解释?” “能。” “你回答的这么快是不是又在骗我?” “……没有。” “你迟疑了,你就是在骗我,还敷衍我,态度一点都不……” 骄横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长安和卯一都还没松口气呢,那暧昧的啧啧水声和轻哼便似有若无地传了过来。 两人面色一变,正识时务的想要离开时,却被祁竹溪叫住了。 “将痕迹处理干净,揪出后面的人后不必打草惊蛇,把今晚的事情都推到北魏头上。” 卯一和长安神色一肃,立马明白了祁竹溪此举的意义。 一是摸清楚那些中立派最后到底倒向了哪一方,二是借此堵住北魏的嘴。 毕竟他们来了一场大周,郡主和来使都死了个干净。 若是不给他们泼一点脏水,他们便有理由咄咄逼人地要些好处。 另一番意味的“借花献佛”,这样下来,祁竹溪不仅没损失任何,还摸清了政敌的分布。 也可以凭借今晚这事,挖出身边的叛徒,一步看百步,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被祁竹溪用外袍盖住抱在怀里的林七言心中咋舌,不得不叹服祁竹溪的谋算。 “怎么了?”听到她那声叹息的祁竹溪立马停住了步伐,紧张的看着她,“哪里不舒服?” 第100章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林七言像个小孩一样被祁竹溪抱在了胸前,两条腿悠悠晃着。 听闻他的关心后将他的衣服拉得更紧,理不直气不壮地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大腿后,还没什么道理地朝着祁竹溪龇牙咧嘴。 “让你停了吗?” 这副娇蛮模样让祁竹溪眸光烫得不行,低头看着林七言时贪婪得简直恨不得将她一口给吞下去。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祁竹溪心脏狂跳,痴迷地兴奋着,他将人抱得更紧,像是哄小孩一样嗓音低哑宠溺的应着她。 “不停不停,乖乖想什么时候下来就什么时候下来,好不好?” “说得我好像不想下来一样,明明是你硬要抱着我!”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你是不是不耐烦了?祁竹溪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渐行渐远,留下来的长安还听得一脸意犹未尽。 尤其是在听到他们王爷“宝宝”“心肝”“小祖宗”一溜地喊下里哄人时,更是背着手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咱王爷啊,简直就是被七姑娘吃得死死的。” 旁边正吩咐人处理这边尸体的卯一睨了他一眼,还未说话,便被另一道女声给抢了去。 “长统领身上的伤莫不是好了?” 这平静无波的语调让长安打了个激灵,苦着脸看着另一边的夏月。 “苍天可鉴,我这次可真的遵规守纪。” 夏月带着一众呈着衣物的侍女幽幽而过,到了长安面前时没安好心的吓他。 “没了这张嘴,自然算是遵规守纪。” 那意味深长的语调惊得长安一下子捂住了嘴,闷闷的说:“我嘴挺好的,我喜欢它。” 背对着长安的夏月压下上翘的嘴角,也不理他,绕过满地血泊,直直朝着祁竹溪的松青院而去。 她没看到,在她离开之后,长安陡然幽深下去的眸色。 “是她吗?”他语调不明。 卯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嗯”了一声,随后路过他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他自己。 长风微微,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还残留着血腥味。 许久,站在岸边的长安将手中的香囊系在了一块石头上。 “咚”的一声,这场深埋于岁月,还未被他说出口的爱意便被他沉入了湖底。 他是他们王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这般恩情,容不得他那份浅薄的儿女情长。 —— 林七言给祁竹溪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本来极为正常的相处,但偏偏祁竹溪好像碰不到她一秒就会浑身难受一样。 硬生生把她面对面地按坐在腿上,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双手掐着她的腰身怎么都不放开。 索性那伤口只是看上去吓人了一些,处理起来也不难。 难的是后面的沐浴,祁竹溪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七七,我好痛啊,根本就动不了,你帮我好不好?” 林七言看着将她抱得动都动不了的男人,一时之间久久无言。 可祁竹溪没脸没皮起来简直根本招架不住,最后林七言还是被他抱到了浴池边上。 听着那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音,她缩成一团做着心理建设。 又不是没看过,不就那样嘛,林七言!不要怂! 她正要雄赳赳气昂昂的起身,却不妨被祁竹溪从后面把她一整个人给端了起来。 林七言:“……” “时间很晚了,我们一起洗好不好。”祁竹溪一本正经地问她。 可将人抵在墙边,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时,那撩过的热气分明一点都不清白。 两人的心跳似乎都清晰可闻,蔓延开的暧昧随着袅袅白雾铺展在了每一个角落。 林七言想要把人推开,可爆发的附悲根本就让她反抗不了。 因为她发现就算身体上的情欲被抑制了下去,可情感上的渴求却几乎翻了一倍。 最终,摇摇欲坠的理智在祁竹溪含上她耳尖的时候塌陷得干干净净。 衣服被一件件剥落,水声渐起,那暧昧的低喘和轻吟让月亮都羞红地缩进了云层。 翌日。 摄政王被行刺的消息惊得上京谣言四起,尤其是在听闻种种证据指向北魏时,上京百姓的烂菜叶都快把北魏驿站给淹没了。 祁竹溪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大周百姓或许叫不出皇帝的名字,但对祁竹溪的事情,却能件件如数家珍。 而像林白这种豪门贵胄,知晓的东西更多,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肯定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是以一个二个在上朝时知道摄政王因负伤而未到,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才一下朝,便张罗着上摄政王王府探望,一是为了摸清虚实,二是赶紧表面立场自己跟昨晚的刺杀没有关系。 林白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要借机带着林若安去暗示暗示祁竹溪,让人赶紧下聘礼把亲事给定下来。 接待的长安睨了一眼姿态娇羞但端庄温雅的林若安,没说什么,礼数到位的将人给请到了会客堂内。 他本想直接找个理由将人打发了,但想到外界的那些谣传,还是觉得通传一声比较好。 “王爷,礼部尚书林白携女求见。”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七言一听到“林白”二字便一个激灵的睁开了眼睛。 早早醒来,却看人看得入迷的祁竹溪还以为她是被这声音吓到了,赶紧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没事没事,乖乖继续睡吧。”他嗓音放得极轻,眉眼缱绻温柔。 但目光在触及到那锁骨上一个接一个向下蔓延的吻痕时,昨夜的那番滋味又刺激得他喉结滚动了一番。 拍在脊背上的安抚逐渐变了意味,他的呼吸一点点变粗变重,痴迷地凑过去想要讨吻,却被林七言一巴掌糊在脸上给推开了。 “某些人艳福不浅啊,别人都巴巴的带着女儿凑上来了。”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却是让祁竹溪低低笑了一声,将糊在脸上的小手拉到手心里面把玩,好笑地问道:“吃醋了?” 林七言冷哼一声,“怎么敢呢,那可是未来的摄政王王妃,我哪敢生气?” 第101章 王府的女主人只会有你一个 听到这话的祁竹溪总算微微蹙了眉,可醋罐子都打翻了的林七言小嘴还在那叭叭地说。 “人家林若安可是上京第一才女,听说是摄政王殿下唯一青睐过的人呢。” “还宴会上喝人家的酒,时不时帮人家去解个小围,我们这些人都有些好奇了,这八抬大轿什么时候能抬到林家啊。” 那矫揉造作的语调要多膈应人就多膈应人,祁竹溪听得心中又气又甜。 眼瞧林七言越说越得劲,他掐着人的细腰忽然翻身将她虚虚地压在身下。 看准她张口的时候,猛地俯身吻了过去。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憋了一早上的燎原大火霹雳吧啦得又烧了起来。 两人喘息渐渐粗重,情欲漫延开时祁竹溪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唇间的银丝被扯断后又被他细细舔去。 “我不认识什么林若安。”他语气有些委屈,磨蹭着林七言的唇瓣,长眸中的爱意缱绻痴迷。 “七七,我要娶的人,只会是你。”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林七言听得一激灵,可脑子都还未转过来,便被祁竹溪一个挺身弄得七荤八素的。 “王府的女主人只会有你一个。”他气息不稳,粗喘着压向林七言的耳边,咬着她的耳尖动作。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林七言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她眉眼含春,浑身都冒着粉意,颠簸着时媚态横生。 看得祁竹溪理智尽失,额角的青筋绷起,溢出的细汗掉落在了一片白腻中。 极致的兴奋下,他躬身舔舐着她的唇瓣,嗓音粗哑至极地哀求道:“乖乖,把小舌头伸出来……” —— 在厅堂等着的林白和林若安,一直到晌午都没见到祁竹溪的身影。 茶水都换了两三壶,连端坐着的林若安面色都有些撑不下去了。 她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看向旁边的长安:“听闻殿下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听得出这话里面的意思,但面上长安还是一板一眼的回道:“多谢五小姐关心,并无大碍。” 林若安笑意不变,“那就好。” 一阵不咸不淡的寒暄之中,姗姗来迟的祁竹溪终于现身了。 林白和林若安精神一奋,喜色都还未摆到脸上,便见到了他怀中的人。 “王大师?”林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被祁竹溪拥在怀中的那人。 眉眼张扬肆意,姿态妖娆含春,一举一动虽落落大方,但那云雨初歇的媚意却让她整个人如妖精般惑人心神。 她笑吟吟的和林白对上了视线,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慵懒的说道:“许久不见啊,林尚书。” 旁边的林若安在林七言出现的那一秒,笑意便猛地僵硬了下来,手中的帕子几乎都快要被她给生生撕碎了。 因为她看见了祁竹溪脖颈上的牙印和抓痕,甚至一些浅浅冒出来的细小血珠都还未干涸。 明显是才新添上去的,暧昧的昭示着一切。 这个贱人!!是有多不要脸才勾着摄政王殿下白日宣淫啊?! 啊啊啊贱人贱人贱人!!怎么不去死啊! 为什么要用她那副千人骑的身子去玷污她的夫君啊?!她怎么配!! 不断漫延而出的嫉恨如同毒液般腐蚀着林若安的心神,让她恨不得当场将林七言给食肉寝皮。 坐到上位的祁竹溪极其自然的将林七言给抱到了腿上坐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撩开眼帘看向了林若安。 “再用那种眼神看她,本王不介意在这里剜掉你那双眼睛!” 看着林若安一瞬间灰白下去的脸色,林七言娇柔做作的捂住嘴巴。 “天呐,王爷你怎么能说这么恐怖的话呢,瞧瞧这位妹妹,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放任自家小祖宗胡闹的祁竹溪无奈地翘了翘唇角,伸手给她揉着腰身纵容着她的顽劣。 “林尚书有何要紧事?”他眼都不抬地问道。 心中一片惊疑的林白面色惶恐,闻言赶紧弯腰拱手道:“微臣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意登门看望。” “这带着女儿一同来拜访,林尚书还真是有心啊。”林七言笑眯眯的刺了林白一句。 看着人陡然僵硬下来的表情一时之间恶劣心起。 “我听闻外面都在盛传林五小姐会是未来的摄政王王妃呢,啧啧啧,可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她坐在祁竹溪腿上,倚靠在他的怀中,蹙眉娇弱的说着这话时简直讽意满满。 林若安简直快要被林七言这副模样给活生生气死了,一双美眸含情带泪,哀戚委屈地看向祁竹溪。 可后者哪里会在意她,听到自家的小祖宗还拎着这件事不放,一时之间赶紧凑过去哄人。 “我不认识什么林五小姐,也不记得和她有什么交集,刚刚你都原谅我的。” 那带着些委屈意味的话惊得林白和林若安目瞪口呆,再回味过来那话中的意味时,更是手脚发凉。 林白本来就没什么大本事,这几年朝堂争斗又极为剧烈,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个家破人亡。 他以往靠着投机取巧爬到了这个高位,如今还想要继续靠着这个本事套个靠山好保证下辈子衣食无忧。 是以在听闻祁竹溪的那话后还是有些不死心,但最后的希冀也被林七言打碎殆尽。 “可你不是国宴上喝了人家的酒吗?”林七言故作好奇的问。 祁竹溪自然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心底溢出来的甜蜜几乎将他溺了进去。 他嗓音放缓,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一样。 “我酒量差,喝完容易发呆,哪会注意到是谁倒的酒。” “听说你还给人家解了围?”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在遇到你之前我没喜欢过人。” 祁竹溪那郑重其事的模样,就差举手发誓了,林七言看得心中满意,笑眯眯的回头看向摇摇欲坠的林若安。 “呀!这位妹妹是生病了吗?脸色怎会如此差呢?” 第102章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戳人心窝子这事,林七言老能了。 那张小嘴叭叭的,张口就来:“妹妹可要小心呀,若你死在这里,不是平白给我家里添了晦气吗?” “咳咳咳!” 本就气血翻涌的林若安听到这句话,直接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旁边的林白看得一惊,生怕她招了摄政王的嫌,最后连个妾室都捞不到。 他过去扶人时暗中掐了一把林若安,让人脸色更白了几分,衬着唇间的血色,倒别有一番惊艳。 “殿下恕罪。”林若安软软的跪倒下去,端的是三分柔弱七分纯美。 林七言看得啧啧称奇,原来真的有人被气到吐血都要继续装的啊。 她心下恶劣,面上却假惺惺的怜惜,“多懂事的美人啊,我都看得心疼不已呢。” 她娇滴滴地倚靠在祁竹溪怀中,眼角眉梢上的媚意流转时如同吞吃人心的妖精,出口的语气却甜软得不行。 “殿下可有心疼?” 祁竹溪哪里敢心疼,他甚至连多看林若安一眼都不敢,生怕怀里的小祖宗闹起脾气来又几天找不到人。 “殿前失仪,无规无矩,何谈懂事?”垂眸把玩着林七言的手,祁竹溪不咸不淡的点评道。 似是看不到那父女两一瞬间的面如死灰般,他又语带宠溺的补了一句。 “再者,她又不是你,我为何要心疼?” 林七言看着整个人都颓败下去的林若安,装模作样的娇嗲。 “哎呀,王爷这样说可真伤妹妹的心呢。” 祁竹溪被她那娇滴滴的语调喊得腰眼发麻,只想快些将人打发走好肆无忌惮的和怀中人亲热。 开了荤腥的饿狼,简直恨不得将人给叼在窝里日日夜夜的吞吃殆尽。 “林尚书还有事?” 早就想找理由离开的林白如获大赦,急急忙忙的请辞道:“并未并未,今日叨扰殿下休息了,微臣这就告退。” 后边的林府丫鬟赶紧过来将她们小姐给搀扶起来,而林若安又怎么肯这么轻易离开呢。 她盼了这么多年的金枝头,就望着哪天能够麻雀变凤凰,怎么可能会放弃。 在她要开口说话时,林白狠狠掐了她一把,借着扶她起身的空挡,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那是在警告她不要再随便自作主张。 钻心的疼痛让林若安有了几分理智,也明白现在的胡搅蛮缠只会让她失去最后的机会。 回想到刚刚那个女人身上的魅意,林若安又开始安慰自己。 最起码她知道了摄政王会动凡心,会沉溺于欲望,也会对一个女人痴迷至此。 既然如此,可以是那个王七七,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只要给她一丁点机会,她必定会让祁竹溪离不开她的身子! —— 人不过才尽数退出会客堂,林七言便被祁竹溪掐住了下颌,吻到喘都喘不过气来。 才开荤的老男人简直如狼似虎,一逮到机会就想要尝一尝肉味。 尤其在附悲作用的加持下,肌肤相触鱼水交欢所带来的刺激更是翻了百倍之多。 那是一种令人戒不掉的濒死快感。 眼看事情又要失控,林七言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克制力才推开了祁竹溪。 两人舌尖分离时暧昧色气至极,祁竹溪不过是看了一眼,便暗下了眸子,想要再凑过来。 林七言拉着仅存的一点理智,猛地将人给推开,从祁竹溪怀中逃了出来。 “七七……”祁竹溪吞咽着唇边沾到的湿意,欲色迷蒙,委屈至极的喊着她。 林七言眼见他要过来,像是炸毛的猫一样瞪圆了眼睛阻止他。 “坐那!不要动!” 祁竹溪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林七言,“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七言脸色爆红,双手捂住眼睛。 她哪里能说,就是因为太舒服了,很容易沉溺上瘾,所以才需要克制。 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分散注意力,林七言坐得远远的问祁竹溪。 “你身边的叛徒是怎么回事?” 很讨厌林七言不在怀中的感觉,祁竹溪压着满心躁郁,面上不敢表露出任何过激的独占欲。 “你在宫中偶遇赵小小那一次便怀疑有叛徒了,之后为了确定是不是夏月,才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林七言对朝祭那夜偶遇赵小小的事情记忆犹新,自然也记得跟在旁边低眉顺眼的夏月。 她当时还有些奇怪,这赵小小瞎逛怎么还那么巧的逛到和她偶遇,原来是因为夏月啊。 林七言心中思量着,又抬头问道:“那薛灵和闫旭的死和她有关吗?” 不待祁竹溪回答,林七言便顺着自己的思绪自顾自的理了一遍。 “吴唤是用蚀骨虫杀的薛灵,但以着那个草包的能耐,明显不可能自己养出蚀骨虫这种东西,那必定是别人给他的。” “可他现在神志不清,和疯子无异,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那他这条路勉强算是断了。” “再者你府上周围的蛊虫被明显的清理过,还有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把‘紫散’那种剧毒给解了,那说明一定有人懂蛊医。” 林七言笃定道:“会蛊医的人是不是就是夏月?” 她才抬眸和祁竹溪说这话时,便猛地发现这家伙已经到了她跟前。 “嗯嗯,七七真聪明。” 祁竹溪一边赞赏般的喟叹,一边弯腰将林七言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重新将人给放在腿上禁锢在了怀中。 他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瘾君子般脊背都在微微颤栗。 好像不过分开片刻,对他而言便已经是三秋之时了一样。 林七言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神微动。 从尾椎骨升腾起的酥麻直冲头皮,似乎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都在为祁竹溪的接近而畅快欢呼一般。 这不对劲,甚至有些诡异。 该不会是因为她喝了寒毒血制作的药引,又和祁竹溪胡闹了这一番,改变了附悲的什么机理吧。 林七言一阵心惊肉跳,都忽略了祁竹溪心底那骤然炸开的满足感。 像是渴水的鱼终于得到甘霖一般,叫嚣着的妄念在越烧越烈。 长睫下压着的眸子里,爱意浓重深沉,纠缠着滔天的欲望时,变得病态而猩红,像是露出獠牙的怪物一样。 但怪物知道,需要藏好利爪,装得乖巧,将一切见不得人的肮脏欲望收拢在皮囊之下。 诱骗着他的爱人,得到她的所有目光,好完完全全的占据她的一切。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祁竹溪眼底的血色一闪而过,他舔舐着林七言脖颈上的肌肤,漫不经心的说道:“夏月是蛊渊一族的后人。” 第103章 嗯,我们家七七天下第一厉害 林七言飘远的思绪被这简单的几个字眼猛地拉了回来。 “蛊渊?他们不是十年前就死于那场大火了吗?” 祁竹溪看着她那副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像是受到惊吓的猫崽般,软乎乎地炸着毛。 简直可爱到让人恨不得将她一口给吞下去! 从胸腔中溢出来的笑声低沉慵懒,他黏糊糊的凑上去,亲了亲怀中之人的嘴角,解释道:“他们没有死。” “没有死?!”林七言眼睛瞪得更大。 “对啊。”祁竹溪将脸重新埋入她的颈窝处,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那是一场骗局,蛊渊一族现在算是名亡实存。” 林七言不明白,他们要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因为蛊渊的圣女是渊国皇后,当初武帝横扫六合,夺了褚家的天下,入京那夜屠杀了所有皇亲贵族,褚家人更是被剥皮断骨,受尽凌辱至死。” 看着怀中人不适的皱起眉,祁竹溪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但林七言是知晓后面的事情的,成王败寇,胜利者的武帝给褚皇吊着命,让其每日受着凌迟之罚。 听闻褚皇和他的皇后情深伉俪,后宫唯有皇后一人,但到了最后,武帝却当着褚皇的面将他的孩子给活活烹煮至死。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七言才压下胃里面的翻腾,拽着祁竹溪的衣袖时,指骨都用力到泛白。 “所以蛊渊一族的人现在潜伏在大周各处,甚至朝堂之内,他们参与朝堂斗争,甚至推动着大周内乱。” “从八王叛乱的谋逆案被重新调查开始,厉王府被灭,宋景钰父子被污蔑,吴唤得到蚀骨虫误杀薛灵,闫旭被杀,这些事情都是他们的蓄意为之,对吗?” 祁竹溪似是知道林七言的难受,伸手轻轻的给她揉着肚子,低缓道:“不止。” 迎上那疑惑的视线,他细细的解释着。 “你被江遇带回去那夜,祁旭峰是被人特意引诱出去的,但因为他被江遇割掉了舌头,又被扔到了昭狱,一番折磨后早就疯了,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 “再后来赵小小那件事,她是被人故意推进来的,想要彻底让我们两人断了关系。” “甚至你师兄都是被用来割裂我们的一颗棋子,如果不是救的及时,他的死就会被推到我身上,导致我们两人彻底决裂。” 说到这里的时候,祁竹溪眼中的暴戾几乎席卷了所有情绪,翻涌的杀意即使林七言不通过附悲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 她倚靠在他怀中,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以做安抚。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们决裂呢?” 其实林七言心底还有许多疑惑,比如说为什么要刻意将祁旭峰引诱出去,又为什么截了她的蜜糖放入寒明寺,最后让萧羡得到。 但一联想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和祁竹溪的那些话,她也有了些头绪。 想必是想要让祁竹溪吃醋,两人发生矛盾,再辅以后面的一切,促使矛盾加深,一步一步决裂吧。 但怎么总感觉有些别扭说不通呢。 “或许是我们七七太厉害了,他们在害怕。”祁竹溪一本正经的说。 林七言本想白他一眼,但顺着一想,说不定真是呢。 毕竟她也不差嘛,后面还有一堆师兄师姐,更何况,她可是有一个超厉害的师父呢。 她和祁竹溪在一起,这不就是横扫天下的强强联合嘛! 某人骄傲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拿着看小弟的眼神睨着祁竹溪。 “我也这么觉得,肯定是因为我太厉害了。” 祁竹溪顺着她的话哄人,“嗯,我们家七七天下第一厉害。” “那可不。”她大言不惭,实则在心底偷偷的补充着,她师父才是天下第一厉害呢。 但提到容隐,林七言差点忘记了被祁竹溪收走的蛊渊书籍一事。 现在想起来,既然夏月是蛊渊一族的人,那按理说她应该认识他们族内的文字呀。 不管问不问得出来,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可如今的问题是,到底要怎么不暴露身份的跟祁竹溪提那古书的事情呢。 她晃着腿,忽然灵机一动,故作烦恼的皱眉叹气,一副可惜的模样。 果然祁竹溪立马开始心疼的问她怎么了。 林七言怕被祁竹溪这只老狐狸看出什么蹊跷,转头搂住他的脖颈,埋在他的颈窝处撒娇般的蹭了蹭。 “蛊渊一族是蛊术的创造者,当年我还去过他们寨子呢,一直很好奇他们的饲蛊方法,没想到错过那次机会就一直到了今天。” 她语气失落至极,闷闷的不开心。 这副模样祁竹溪哪里抵抗得了,平时这小祖宗皱个眉他都舍不得。 更何况现在软乎乎地朝着他撒娇卖乖,别说什么饲蛊方法了,就是她说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祁竹溪也恨不得想方设法的摘下来讨人欢欣。 所以一想到自己仍在书房里的古书,立马叫人拿了过来。 计划通的林七言凤眸里尽是狡黠,哪里有半分失落。 借着不懂的理由,祁竹溪又派人要去将夏月带了上来。 但谁知下去的长安又原路返了回来,平稳的语气找不到半点端倪。 “殿下,夏月服毒自杀了。” 他垂着头,将手中的东西呈递过去时,指尖都在微微发着颤,“这是……唯一从她身上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截粉色的发带。 旁边的卯一看得一愣,想到夏月当初才进王府时,冷得几乎没什么人气,一双眸子死寂得像是一具尸体般。 她安静至极,没什么朋友。 只有长安没心没肺的凑上去,撒泼卖浑,靠着在夏月那里受罚,硬生生和她做上了朋友。 那发带是长安在乞巧节送给她的,上好的布料上歪歪扭扭地绣着朵小黄花,丑得别致。 一向厚脸皮的长安第一次红了脸,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在人声鼎沸中状似不经意的递了过去。 “小姑娘就应该有小姑娘的样子嘛,一整天老气横秋,很容易老的,喏,路边随便买了条发带,反正也没人要,给你好了。” 第104章 七七,留下来好不好? 旁边的卯一无语凝噎了许久,真觉得这家伙追不到人是活该。 可令他意外的是,夏月接过了那条粉色的发带。 她压着唇边浅浅的笑意,垂眸看着那朵丑不拉几的小黄花。 “绣得那么丑,怪不得没人要。” 长安贱兮兮的嘴贫,“你不是要了吗?” 夏月面无表情的抬头,一如既往地冷淡道:“我是替你扔了它。” 可三年了,这朵丑丑的小黄花还被留着,染了血迹后又重新回到了青年手中。 一片沉凝之下,林七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接过了发带,兀自思索着。 等再回神的时候,厅内只剩下了她和祁竹溪。 “夏月……和长安在一起了吗?” 祁竹溪哪里注意过这些事情,心里面又幼稚的想要林七言只想自己,不要在意其他人。 但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好不容易哄回来的乖乖肯定又会生气。 是以面上的祁竹溪一副思索模样,实则在贪婪痴迷的偷偷嗅闻怀中人身上的栀子花香。 在林七言看过来后才故作认真的回道:“并未。” “我怎么觉得……”林七言怀疑地看着他,“你好像对夏月的死一点都不意外啊。” 祁竹溪也不隐瞒,“因为她不是第一个被揪出来的细作。” “以往即使将人给看得牢牢的,也免不了被灭口的结果,蛊渊最擅长什么,七七应该知晓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个人而已,费一番功夫还是做得到的。” 林七言更疑惑,“他们那么恨你,怎么不直接让夏月用蛊虫杀了你呢,毕竟她有接近你的机会。” 祁竹溪一听这话,立马解释,一副生怕林七言误会的模样。 “她没机会近身,平日里负责松青院的,只有长安和卯一,没有女人。” 他那副紧张的样子看得林七言好笑,心中甜蜜蜜的,凑过去软乎乎的撒着娇。 “那要怎么办嘛,你知道还有谁懂蛊渊文字吗?” 祁竹溪是最受不了林七言撒娇的,只要她娇娇软软的凑过来,话都不必多说,他便溃不成军了。 将人给抱得更紧些,他声音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白城谢家世代以来都在研究天下古籍,也是藏有蛊渊残卷的,或许他们家有人能懂。” 白城谢家? 林七言眯了眯眼,那不是无惑的族亲吗? “我近日正好要去临安县处理一些事情,作为白城的县郡,那里离着白城也不远,七七想要和我一起去吗?” 其实这件事行程没有那么早,但有了这个理由,祁竹溪就能光明正大地留下林七言,借此慰藉日渐膨胀的独占欲和深埋于骨血当中的不安。 他知晓现在的自己状态极其不对劲,但他克制不了,也不想克制。 敛尽所有卑劣的心思,面上的祁竹溪满脸希冀,像是摇晃着尾巴期待主人奖励的大狗狗一样。 林七言本来就要探寻一番谢家,如今有了这场东风,还可能会有拔除附悲的方法,自然不可能拒绝。 但她心里记挂着容隐,以着她师父的性子,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她沉思着,左右想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借着祁竹溪的势,肯定要比她单打独斗方便的多。 “但是不是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啊,毕竟北魏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听说他们又重新派了使者过来,对吗?” “嗯。”祁竹溪不怎么在意,“一群酒囊饭袋而已,费不了多少心思的。” 林七言点点头,忽然抬头看向祁竹溪,“跟你讨要个人,行吗?” —— 残阳斜落,朝霞满天。 坐在湖心亭中的长安沉默至极,疲惫的眉眼像是浸着一江幽潭。 直到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他才木然的回头看去。 在瞧见来人是林七言和祁竹溪后,他立马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成了那个稳重凌冽的长统领。 “殿下安好,七姑娘安好。” “起来吧。”林七言来到长安面前,身后的祁竹溪亦步亦趋,看着林七言的背影有些幽怨。 干嘛对别人这么在意,明明只需要看他就够了啊。 他压着满心躁郁,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气闷的瞪了长安一眼。 寒意袭身的长安:“……” “发带上的血迹我用特殊的方法给你洗干净了,还给你吧。” 低头的长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粉色发带狠狠一愣。 他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甚至都不敢用力,怕得眼尾都在泛着红。 林七言心中叹气,“她被带出来了,收拾得很干净,你要去看看吗?” “……长安谢过七姑娘。”他行了一个大礼,嗓音沙哑至极。 在离开之际,林七言又补了一句。 “蛊渊常年不见阳光,阴沉潮湿,你可以把她带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种满小黄花,或许,她会很喜欢的。” 之后,离开的林七言在路上问祁竹溪,“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像长安一样难过吗?” 祁竹溪被这样的假设吓得脊背发凉,猛地停住了步伐。 仅仅只是想一想,他的情绪都隐隐有些崩溃的态势,更不要说真正发生的那一天了。 他会疯的。 将人给牢牢拥入怀中,不让她看到他惊惶到极致的表情,竭力稳住急促的呼吸,他装得如同个正常人般。 “笨蛋,在胡说些什么。” 林七言傻笑了一声,察觉到心底那深渊般的惊恐不安时,踮脚吻了一下祁竹溪的嘴角。 “你才是笨蛋,我在瞎说,你怎么当真了呀,像我这么无敌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早……” 后面的字眼都还未说出口,便被祁竹溪封在了口中。 他吻得急促而又混乱,像是怕极了那个字眼一样。 林七言也知道不能总刺激他,但还是明白的有些晚。 本来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男人,像是被那番话给吓到了一般,待林七言要离开的时候死活不让。 “七七,留下来好不好?” 祁竹溪红着眼眶都快要哭了,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哪里寻得到朝堂上玩弄风云,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殿下的半分身影。 第105章 连夜跑路 那几乎要将人埋没的不安紧紧攥着林七言的心神,本来对祁竹溪就极易心软的人哪里狠得下心肠。 即使假装凶巴巴地吼人,他也把她的情绪感知得一干二净。 得意的咬了一口林七言脸颊上的软肉,祁竹溪笃定道:“你也舍不得我,七七,你喜欢我。” 他自顾自地说完,便将林七言压倒在床榻上,犹如一只兴奋的大狗狗般埋在她的脖颈处闷笑。 “嘴硬的小骗子。” 被揭穿了的林七言哼唧了一声,在祁竹溪怀中气呼呼的推拒着他。 “热死了,你快放开我。” “不放。”祁竹溪又将人抱紧了一些,暖香软玉在怀,本就反应极大,此时被林七言胡乱动作蹭着,更是严重。 他眼中的光沉落了下去,长眸一瞬间黑沉痴迷至极。 热气扑洒之间,他张口伸出舌尖,舔弄了一下林七言的锁骨,轻笑着。 “乖乖这么热,那我帮你把衣服给脱了吧。” 林七言一听这话,猛地瞪大了眼睛按住祁竹溪的手,改口道:“不热了不热了,我突然觉得还挺冷。” 祁竹溪勾唇,眼帘半阖,压到林七言唇边,拉着她的手往下,声音低哑,“可……” “……我热啊。” 林七言:!!! 最后果然也逃不过被吃干抹净的下场,几乎是到了下半夜所有的声响才偃旗息鼓。 借着祁竹溪给她清理的空挡,林七言悄悄从衣服中拿了颗药丸含在嘴中。 待祁竹溪躺回来时,她勾住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入口即化的药丸随着两人舌尖的勾缠,尽数被祁竹溪吞咽了下去,不过瞬间,人便陷入了昏睡当中。 满身痕迹的林七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腰身酸痛不已,起身下床的时腿都在打着颤。 后来实在是气不过,又回头气呼呼地踹了一脚祁竹溪,而后留下封信,扶着腰便连夜跑路。 老男人开荤后,真的是遭不住!! 翌日。 翻身的祁竹溪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捞人,但却意料之外的扑了个空。 他猛地睁眼,枕边哪里还有人。 “七七?” 祁竹溪心一慌,四处张望寻着人,在瞧见桌面上的东西后心下一沉。 他系上外袍下床,三两步跨过去,看清信上的内容时被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叫做“技术一般,下次努力”,什么又叫做人已去了白城,有缘快来相见。 这个吃完就跑的小混蛋!!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七言忽然打了个喷嚏,酝酿的睡意被赶跑了大半。 她孩子气地在床榻上胡乱滚了一番,连敲门声都没有听到,自顾自的闹着起床气。 “小九?” 进来的容隐好笑地看着裹成蚕蛹的人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的。 在看到人快要掉下来时面色一惊,赶紧弯腰护着自己的小心肝儿。 “师父~”林七言拖长语调软乎乎地撒娇,“想睡觉。” “嗯,睡吧,师父守着你。” 容隐眉眼上的病气染着几分疲惫,却温柔的隔着被子轻轻拍着林七言的脊背,像是哄小孩一样。 林七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被子披在脑袋上裹成个粽子模样,起身在容隐怀中蹭了蹭。 “师父,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啊。” 容隐低低垂眼,将怀中撒娇的乖乖揽住,浅浅笑着没有说话。 当三岁小孩? 他心中喟叹,若是真的这样便好了。 他不会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更不会在一个个难捱的夜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她,念着她。 一边拼命克制,一边却像个疯子一样嗅闻着她的贴身衣服发泄。 他的小九不会知道,在她眼里干干净净的温柔师父,已经快要被那些肮脏的滔天欲望逼疯了。 敛尽所有的不堪,如青竹般雅致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想睡的话就睡吧,师父守着你。” 闹了一番的林七言早就没了最开始的睡意了,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对着容隐。 因为她的锁骨处没有遮掩起来,密集的吻痕往下延伸,一眼便知道她在外面鬼混成什么模样。 第106章 师父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了! 容隐面上的温雅被撕裂开来,血腥的杀意和狰狞的戾意翻滚在眼底时,让那双本就充满死气的眸子更为阴沉。 “滚!”他低低呵斥着。 扶疏唇边的笑意一僵,面色猛地煞白了下去,额角绷起的青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般。 钻心蚀骨的疼痛让他眼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恨意,可身体却完全和意志背离,弓腰“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弟子知错。”他唇间溢出血丝,一字一句吐露道。 一袭青衫的容隐缓缓而来,脊背挺拔如竹,身姿颀长优雅,衬着俊美如画的眉眼时,明明如同仙人般不食烟火。 可长睫压着的那双眸子里,尽是暴虐病态的偏执意味。 扶疏知道这个疯子的可怕,但想到一无所知的小九,他便硬生生的抬起了头,骨头转动的声音明显到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一具生锈了的木偶,强行冒着被折断的痛苦动作一般。 “您不该……” “咔嚓!” 脊骨被生生折断的扶疏猛地缩紧了瞳孔,张大嘴巴却半分痛呼都叫不出。 可这只是开始,不过瞬间,他的四肢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到了一种诡异至极的地步。 钻在皮肉之下的蛊虫被彻底唤醒,狂欢着新一次的盛宴。 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活生生的感受着近在耳边的啃噬,如同一场生不如死的酷刑。 容隐似是看不到一般,眸底的戾气又被他尽数遮掩了起来,重新变得空洞死寂,毫无光亮。 他睨着地上的扶疏,无波无澜地说道:“我该不该,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于他而言,所有的对错都是以着他的小九为主。 她若喜欢,那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她不喜欢,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克制到如今,从来不是因为什么伦理道德,世俗眼光。他怕的,仅仅只是小九的厌恶而已。 “你该庆幸,我的小九那么善良。若是看到她六师兄死了,不知该会有多难过。”容隐似是叹息道。 —— 林七言把身体可能会露出来的部位仔仔细细的都遮掩了一番,仔细确认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后才出了门。 但路过院落门廊时,却看见了扶在栏杆上大汗淋漓的六师兄。 “哈哈哈,看来某人是又被体罚了哟。”林七言幸灾乐祸的凑了过去。 在看见扶疏双腿打颤,脸色苍白的气喘吁吁时,她挑眉好奇问道:“师兄你又怎么把师父惹生气了?” 六师兄平时看起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好像总是挨罚。 而且可能是因为他喜欢舞弄一些诗词歌赋,所以体力不是很好,导致每次一被师父体罚过后,都一副走了趟鬼门关的模样。 “就……就老样子呗。”扶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着残余的剧痛滑坐在地上。 林七言看得心疼,蹲下要给他按摩放松,皱着眉道:“你怎么老跟师父顶嘴啊。” 扶疏看着面前娇滴滴的白嫩团子,嘿嘿傻笑,一副没脑子的模样。 林七言白了他一眼,正要动手时容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小九,过来。” 许是因为体罚的后遗症,在容隐的声音才响起时,林七言面前的扶疏忽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里面骤然爆发的惊恐让林七言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她愣了一下神,整个人便被捞了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嗯?” 温雅的容隐一如既往的慈爱,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一双长眸透着温润的光,看着林七言时像是整个世界里面只有她一样。 思绪被打断的林七言忽然想起要跟容隐商量去白城的事情,她一拍脑袋。 “是哦。” 容隐轻笑了一声,“小糊涂。” 被拉着往茶室走,林七言还记挂着扶疏。 她蹙眉回头看去,便见六师兄又恢复了那副温吞疲懒的模样,笑眯眯地对她摇了摇手,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惊恐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六师兄是因为总被体罚,导致害怕师父害怕到那种地步了吗? “小九想要跟我说什么?” 容隐温柔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思绪,她压下疑惑,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 说是白城有附悲的消息,她想要去那里看看,容隐听了之后果然要跟着一起去。 “可师父你身体不好,我有些担心你受不了这一路颠簸。”林七言担心的说道。 容隐看她那副撇着眉毛的小苦瓜脸,一时之间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压下长睫盖住快要溢出来的爱意,笑道:“你家的糟老头子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也是一个实打实的男人,如何受不了?” 林七言被他逗弄得笑出声来,她在容隐面前不怎么能藏事,便将刚刚扶疏的事情说了出来。 “六师兄他很乖的,师父你能不能不要老罚他,或者,你罚他抄书也可以啊。” 她状似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就六师兄那小体格,你再这么罚他,身体搞坏了以后他怎么取媳妇啊。” 容隐被她那一副小表情撩得心尖发痒,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嗯,师父错了,以后不这么罚他了,省的我们小九心疼。”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故作失落:“罚了你师兄,小九心里面是不是生师父的气了?” “怎么会。”林七言瞪大了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父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了!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 软乎乎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撒娇意味,甜软得容隐灵魂似乎都在颤栗。 他的乖宝总是这样,不自知地说着所有撩人心神的话,那舌尖上像是沾着蜜糖,若隐若现时勾得人为她着魔疯狂。 垂眸抿了一口清茶,容隐敛尽眸底的痴态。 他细细嗅闻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听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心底那缺掉的一块,终于被填满殆尽。 白日里将要带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后,林七言又回了趟林家。 这一趟出去最少都得一月,她得告诫一下她四师兄,免得人太过于放飞自我,让她回来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但回到林家北院的时候,却发现卧房里面时不时传出一些吸气声,夹杂着几声痛呼,怎么听怎么奇怪。 “嘶……呃啊……好棒……再大力一点……” 第107章 真是笨死了。 林七言眼皮一跳,无声无息地绕到大开的窗户边,隔着窗台上的牡丹朝里看去。 便见苏南星趴在软榻上,大爷一样地指挥着大汗淋漓的阿陶给她按摩。 “往上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嘶啊,用力一点。” 瘦弱的阿陶没多少力气,此时袖子都卷得老高,露出两只白嫩的胳膊,忙前忙后地给苏南星按着穴位,用力到鼻尖上都是细汗。 但苏南星还是嫌力道不够,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坐到我腰上去,用上你最大的力气,真的是豆芽菜,连按个摩都跟挠痒痒似的。” 阿陶不好意思的笑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乖巧地脱鞋骑到了苏南星的后腰上。 “小姐,我要用力了哦。” 苏南星懒洋洋的应着,感受着那轻飘飘的重量,心里轻“啧”一声。 这豆芽菜平时是不是都没吃饭啊,怪不得没胸没屁股…… 可这般想法才出现的时候,骑在他后腰上的人忽然屈起手肘,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朝着他的肩膀处捣了下去。 苏南星一时不察,胸前用布挂着的两个柚子一下子磕在了塌上。 皮薄肉多的青州袖子水多鲜嫩,苏南星又贪凉,软榻上只铺着一层薄薄的毯子。 所以,当胸口上的汁水隔着细小的缝隙呲在他下颌上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姐,这个力道够吗?”兢兢业业的阿陶气喘吁吁地问他。 苏南星愣愣地看着自己瘪下去的胸口,沉默了一下,“呃……” “是还不够吗?”阿陶忽然气沉丹田,跪起来一副壮士断腕的气势。 “那我再用点力!” 苏南星瞪大了眼睛,刚想要开口阻止,一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压得闷哼了一声。 胸口上被压迫的柚子彻底濡湿了衣服,一片凉意下,苏南星生无可恋地抬头,却恰好和躲在牡丹花丛后目瞪口呆的林七言对上了视线。 苏南星:“……” 林七言:“……” 处在事件之外的阿陶估摸着小姐身板还挺硬朗,而且挨近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比她小了一号般,以前都没发现呢。 她在心底嘀咕着,正想要再用力些,却被猛地掀翻在软榻上,还未看清什么便被一件衣服给盖住了脑袋。 “小姐?”阿陶疑惑地叫着苏南星,被衣服盖住脑袋后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也不敢动。 乖得让苏南星心神都颤了一下。 “笨蛋!”他极为小声地骂了一句,却红着耳尖移开了目光。 “不要乱动,不要乱摸。” “哦。”阿陶立马一副死鱼状,直挺挺地倒着,直到被苏南星抱到怀中都还硬挺地弯都不弯一下。 苏南星:“……”真是笨死了。 他压着唇边的弧度,像是抬着一块木头一样将人给抬出了门。 “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在这里逗留,回去房里面呆着,知道吗?” “知道。”阿陶没有任何疑问,乖巧地回答着。 直到面前的房门声响起,她才扯下盖在头上的衣服,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小姐给她安排的任务。 她知道林家上下都不喜欢她家小姐,今晚肯定是又有什么阴谋,自己不能给小姐拖后腿才是。 屋内,从窗户爬进来的林七言一转头,便见苏南星龇牙咧嘴地弓着腰身,伸手从胸口掏出一块又一块的碎果肉。 “什么破东西,下次还是用棉花好了。” 林七言:“……为什么这次不用?” 苏南星抬头,理直气壮地回她,“本来打算晚上掏出来吃的。” 林七言:“……” “豆芽菜说亥时过后不要吃东西。”苏南星又有些心虚的解释了一句。 “所以你偷偷吃?” 这话像是踩到了苏南星的尾巴一样,让他瞬间炸毛。 “什么叫做偷偷吃?我这叫做合理利用!才不是因为豆芽菜,她能管得了我?” 林七言对他这番答非所问翻了个白眼,挑挑拣拣地跟他说了要去白城的事情。 一向为生意东奔西走的苏南星应得极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对上林七言揶揄的目光,他又炸毛道:“我可是为了你才留下的。” 爬上窗户的林七言头也不回地敷衍道:“是是是。” 临走时,她忽然认真地回头看着苏南星,后者以为她要说什么离别煽情的话,表情都正经了下来。 可林七言开口却是:“接吻的时候记得用你自己的脸。” “林七言!!” 苏南星整个人“噌”的一下红得彻底,羞得好像头顶都冒烟了,脸颊上的红晕甚至隔着一层易容都隐隐约约看得到。 逗弄完的林七言立马溜之大吉,穿梭在夏夜之中时,唇边的笑意肆意又狡黠。 她还得接着走下一趟,进宫跟薛怀知说一声,再给他多送一些药,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着手解毒了。 但上京如今的布防简直密不透风,到处都是暗桩,林七言三番四次的小心翼翼,还是不可避免的惊扰到了一些。 不过花了番心思后还是顺利将人给甩开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行踪暴露的那一瞬,多少腥风血雨因她而起。 檀香萦绕的佛堂里。 金身塑造的神佛庞大而恢宏,他们微微垂着眼,悲悯地注视着蒲团上诵念佛经的无量佛子。 狭长妖异的眉眼俊美如画,清冷悲悯的气质似乎超然物外,淡泊雅致。 可他撩开眼帘后,那满眼的黑沉欲望却比恶鬼还要狰狞。 “阁主。”一道恭敬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说。” “七姑娘今日回到悬医阁后准备了车马,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上京。” 无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向来人,那跪地的青年分明就是跟在林七言旁边的小学徒周庆。 此时他卸去那层青涩懵懂的伪装,深沉稳重的模样哪里像是初入医门的学徒。 作为暗网最为年轻的使徒,是比地狱爬出来的魔鬼还要恐怖万分的存在。 可此时臣服在他们首领面前时,却仍旧下意识地颤着呼吸。 第108章 看什么!朕允许你看了吗?! “据属下所知,七姑娘似乎打算去白城。” 无惑闻言心神猛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七七去那……是为了他吗? 他因为这个陡然冒出来的猜想而兴奋到瞳孔骤然放大,病态的爱意刹那之间更是灼热得惊人。 “下去准备,明日启程去白城。”他语气急促的说道。 “是。”周庆应声,头都不敢抬一下,敛尽声息迅速退了下去。 独自留在佛堂之中的无惑再也没了最初的清冷慈悲,他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扩大,高高翘起的弧度在痴迷的缱绻中变得诡异而神经质。 他无法克制般地弓起脊背,亲吻着怀中的笑脸面具,粗重的呼吸里尽是深不可见的欲望。 “七七,好喜欢啊……” 他怪异的笑了一声,在满天神佛的注视下,带着万般虔诚,贪婪亲吻着那面具上一条红线勾勒的唇部。 另一边,执着一枚黑棋的祝渊懒洋洋地围堵住了白棋的后路。 这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还是一如既往的邪佞轻佻,他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鬼面黑衣人,朝着对面轻笑道:“您似乎走错棋了。” 对面的人不言语,阴翳死寂得如同没有生息的尸体一样,玉白修长的长指微动。 白子落地,刹那之间,局势骤然翻转,原本胜券在握的黑子满盘皆输。 祝渊心下一惊,面上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还以为能在您手中赢上一回呢。” “是吗。”那人漫不经心的应着他。 祝渊指尖把玩着一枚棋子,眸中的笑意浅淡,“自然,只是棋子不合心意,改日我将它扔了,换上一副新的,再请您指教一局,如何?” 沉寂如渊的男人终于撩开眼帘看向了他,长眸之中骤然割裂而出的暴虐杀意让祝渊僵了一下动作。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动她。”淡漠的言语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祝渊惊得瞳孔骤缩。 下一秒,门外忽起的惨叫此起彼伏,撕裂了夜色里的宁静。 祝渊额角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眼睁睁地看着跪在下首的鬼面黑衣人哀嚎着抠出了自己的双眼,黑黝黝的眼眶里尽是蠕动着的蛊虫。 可折磨还没有停止,被操控着的鬼面黑衣人忽然弓起腰身,开始啃噬起自己的大腿…… “祝渊,不会再有下一次。” 凉风四起,在他离开那一瞬,所有惊恐的尖叫骤然销声匿迹,浓厚的血腥气下,祝渊松开了嵌在手心里的黑棋。 “疯子。”他意味不明地低喃了一声。 —— 林七言去看了薛怀知一眼后,不敢在他那里多加逗留,因为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眼睛在盯着她。 今天晚上小心再小心,也不免惊扰到了各方暗桩,其中肯定有祁竹溪的。 虽然她很确定甩得干净,但为了以防万一会拖累到薛怀知,她还是尽快地离开了他那里。 不过临走时她问了一嘴闫旭的事情,小可怜一样的薛怀知也茫然至极。 “那夜他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收到什么消息了。” “你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看着薛怀知那副苍白脆弱的模样,林七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没事没事,就闫旭那种人,死了也是为民除害。” 之后林七言还担心他会害怕,当场给他画了一个平安符,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茅山王家你听说过吧,他家三十三代传人是我徒弟,所以说,我画的平安符可是有保证的。” 薛怀知眼睛似乎都在冒着星星,崇拜的看着林七言,惊叹道:“好厉害!” 林七言被这么一夸,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唰唰唰地一连画了许多塞给他。 收获了一堆夸赞后,腰板都挺得笔直,离开时都带着股虎虎威风 的劲儿。 可大概是威风过了头,出宫时她马前失蹄,惊动了宫中禁卫。 不出一会儿,林七言身后便尽是追兵。 围堵之下,她四处乱窜,躲进了一处行宫,可转头就和穿着龙袍的祁浮筠大眼瞪小眼。 林七言:“……”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特意将人给围堵过来的祁浮筠高高在上地睨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他恶劣地勾着笑意,逼近林七言,眼里的怒火盛而又盛。 “调戏皇帝,偷盗国宝,你好样的啊。” 林七言嘿嘿一笑,看了一眼他后面的侍卫,忽然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祁浮筠。 馥郁的栀子花香扑在少年的鼻尖处,犹如从他皮肉窜到骨血中一般,似是再也挥之不去。 他看到那艳若牡丹的女孩满眼狡黠,带着的灵动让他呼吸都窒涩了一瞬。 可就是这一时的停顿,给足了林七言机会。 刀锋抵在祁浮筠脖颈上,肆意妄为的小狐狸站在他身后,竟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挟持了少年天子。 “看,现在我还挟持皇帝呢。” 娇俏的语调落在祁浮筠耳边,犹如石子砸在湖面上一般,荡开的涟漪让少年羞恼不已。 “你放肆!!” 那底气不足的呵斥根本就没什么威力,林七言挑挑眉,天不怕地不怕的揪着人欺负。 “皇帝骂人原来是这个模样的呀。”她古灵精怪的学着祁浮筠的腔调:“你放肆!” 甜软的嗓音像是羽毛一般刮蹭在祁浮筠心尖上,奇怪的感觉吓得他无措地瞪大了眼睛。 林七言看着他那副表情笑得欢快,“陛下莫怕呀,我就想悄无声息地出个宫,您会同意的,对吧。” 被用刀怼着的祁浮筠听到这话后咬牙切齿,“混账东西!朕定要诛你九族!” 他说着这话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满是恼怒,许是因为生气,一张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芙蓉面上尽是红晕,瞪着林七言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一只软塌塌的小奶狗,自以为凶狠至极的朝着她龇牙咧嘴,实则路都走不稳,扑过来时都是摇摇晃晃的可爱。 和那日三堂公审的少年皇帝似乎天差地别。 “看什么!朕允许你看了吗?!” 心脏怦怦直跳的祁浮筠被林七言那惊奇的目光看得越发快如擂鼓,热意直冲脸颊,瞪着林七言气恼不已。 第109章 恩怨笑中泯,交个朋友? 但他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怎么可能吓得到老油条似的林七言呢。 被捧着长大的娇气宝向来恶劣,此时更是,眨巴着眼睛逗弄着少年皇帝。 “抱歉呀陛下,您生的实在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一时忍不住,都看呆了呢。” 本就心焦不已的众人听到这话后都惊骇得瞪大了眼睛,生怕暴怒的祁浮筠会不顾自身安危地与人同归于尽。 谁不知道皇帝是最厌恶别人议论他模样的,尤其将他夸成个女人。 林七言说的那句话,都足够她死上个百八十遍了。 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艳若桃李的少年并没有暴跳如雷。 反而一双桃花眼潋滟如春水,瞪着人时又恼又气,像是被调戏后羞愤不已的闺中贵女般。 “不知羞耻!!” 憋得脸颊绯红,最终骂出来的字眼也秀气含蓄得不行。 林七言笑的肩膀都在颤抖,“哈哈哈陛下怎么这么可爱。” 这话砸在祁浮筠心脏上,让他呼吸都颤了一下,热意好像直冲四肢百骸,眼前除了眉眼明艳的人儿外似乎再也不见他人。 林七言根本不知道自己把别人撩成了什么模样,有恃无恐地要挟着对面的禁卫,最后成功得到了辆马车。 远远地出了宫后,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着这辆马车,不止宫中的禁卫。 她眯了眯眼,呼吸都屏了下去,耳尖微动,察觉到隐约的动静后,手中的银针飞快地从窗边射了出去。 刺入树影之中后,随着一声闷哼,一个黑衣蒙面死侍从枝叶中跌了下来。 他的左腿几乎完全动不了,更不要说林七言又眼疾手快地封了他另外一只腿的穴位了。 在他挣扎之时,林七言看到了他脖颈上的刺青,细小精致的蔷薇簇然绽放,华丽而诡异。 林七言却看得呼吸微紧。 因为她认出了这人是祁竹溪府上养的死侍。 他发现她的踪迹了,而且可能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追过来。 以着祁竹溪的性子,把她捉回去不知道要怎么黏她折腾她呢,而且因为附悲的存在,她也总是会跟着一起丢脑子。 明天就要跟着师父离开上京赶往白城了,自然不能遇到祁竹溪,不然被他缠住,师父发现就糟糕了。 林七言心下算盘打得飞快,回头朝着被她五花大绑的祁浮筠讨好一笑。 “陛下,咱商量件事呗。” 原本气极了的人被她这笑容一烫,颤着心神飞快移开视线,口不对心地拒绝她。 “不要!” “哎呀。”林七言狗腿子地挨过去,“我知道您人俊心善,肯定会懂我的难言之隐的对不对。” 祁浮筠一听这话更气了,转头瞪着林七言。 “你难言之隐?你什么难言之隐要夜袭皇宫,偷盗国宝,现在还光明正大地劫掠朕。” 他冷笑了一声,“朕倒好奇了,这一件事就足够诛十遍九族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七言哪里会怕这个红着耳朵骂人的少年皇帝,嘿嘿地凑过去。 “那个难言之隐老大老大了,但毕竟难言嘛,您就皇帝有皇量,不要跟我这种小贼计较了呗。” 她掰着手指头跟祁浮筠说得头头是道。 “您看啊,反正那国宝放着也是放着,您又用不到不是,现在我拿了,给您三个承诺,什么时候都管用,可好?” 祁浮筠骄矜地上下扫了她一眼,嫌弃不已。 “你能做到什么?” “那可就多了啊。”林七言叉腰神气得很,“我本事可大着呢。” 祁浮筠被她那副模样逗得唇角微勾,“盖世神偷?还是花心萝卜?” “非也非也。”林七言伸出食指在祁浮筠面前晃了晃。 玉白纤长的手指细腻灵巧,指骨上泛着漂亮的粉意,圆润可爱的指尖更是娇嫩如花般。 祁浮筠的心神落到了那上面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他喉结滚动着,眼底的灼热似是遇到了干柴的烈火,滚烫起来的那一瞬间似乎要燃尽一切理智般疯狂。 从来没有人知道,矜贵骄纵的少年皇帝,其实是一个重度手控患者。 只是他挑剔苛刻,从未遇到过能入他眼的手,上次朝祭宴会倒是注意到了那林家三小姐。 可惜皮肤过于粗糙黢黑,将一双完美的手彻底毁得无法直视。 但眼前这双手不同,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完美存在! 祁浮筠死死盯着林七言的指尖,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口中津液疯狂分泌,在一片鼓噪的心跳声中,他瞳眸幽深至极的抬头看向林七言。 “任何事都可以吗?” 林七言心神都放在马车外边的动静上了,时刻在准备着跑路躲祁竹溪。 此时听到祁浮筠嘶哑的疑问后,她拍着胸脯地保证。 “合理诉求内,都不是问题。” 祁浮筠唇角的弧度变得有些诡异,他盯着那双林七言的那双手,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瓣。 要她的那双手,诉求很合理吧。 林七言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她面上笑得傻兮兮的,实则心里面明清得很。 她明白给薛怀知那个小可怜治疗肯定需要经常进出皇宫,即使再怎么小心,但那毕竟是大周皇宫,马前失蹄随时都有可能。 但若是和皇帝有了牵扯就不一样了。 她笑眼弯弯,交朋友嘛,她可擅长了。 她亲亲热热地凑过去,给人解绑后笑得极为灿烂,“陛下,咱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要不恩怨笑中泯,交个朋友?” 祁浮筠目光掠过她那双手,压下心头的火热,面上骄矜不已,抱手转头冷哼了一声。 林七言瞧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成了七八分,一双漂亮的凤眸中尽是得逞的狡黠。 “我叫王七七,我的好朋友陛下,咱后会有期啦。” 王七七?巫蛊圣手? 祁浮筠表情一僵,猛地转头看去,但逃得飞快的林七言哪里还剩踪迹。 想到当初为宋景钰翻案的那个女人,祁浮筠的眼神渐渐寒凉了下来。 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有人在推动吗? 而且他记得那天,她是被祁竹溪抱走的吧。 “砰”的一声,祁浮筠脚边的矮桌被他猛地踹翻,烧心刺肺的怒火叫他恨得双眼泛红。 恰在这时,密集的马蹄声迅速靠近,行进的马车也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赶车的小太监显然是被吓坏了,跌跪在地的声音即使祁浮筠坐在马车内也听得清清楚楚。 “请……请摄政王殿下安!” 第110章 绝对不能让那个疯子看到!! 祁浮筠眼神骤然幽骇下去,杀意浓郁到几乎快要从眉眼处溢出来一般。 马车门被拉开,端坐在内的祁浮筠和高坐于马上的祁竹溪对上了目光。 三分相似的面上端的是同样的戾气漠然,但祁浮筠毕竟年轻,浑身的煞气又怎会比得上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祁竹溪。 被凌冽如刀锋的禁军簇拥着时,马背上的男人微微垂眼睨着少年皇帝,长眉如墨,肤白似雪,在月色下俊美得如同妖孽一般。 他脊背挺得笔直,从松散的领口看去,能够极为清晰的瞧见他锁骨上的咬痕和脖颈处的抓伤。 暧昧旖旎,似乎在明晃晃地昭示着什么。 祁浮筠的指尖一瞬间便陷入了掌心之中,几乎生生掐出了血迹。 “皇叔不是身体抱恙吗?”他笑得极冷,一字一句的问着祁竹溪。 后者目光沉冷,扫了一圈空荡荡的马车,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后情绪更为躁郁了几分。 根植在心脉中的附悲时日越长,他便越无法忍受离开她的滋味。 滞涩的呼吸闷在他的胸口处,快要将人逼疯的思念像是生生剜走了他的心脏般。 空洞下去的眼神毫无生机,他似是听不到祁浮筠那话里的冷嘲热讽般,只是无波无澜的问道:“她呢?” 祁浮筠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忽然恶劣地扩大。 他弯着眉眼,微微歪着头故作天真道:“七七吗?呵,她知道你会来,所以提前走了呢。” 看着祁浮筠骤然苍白下去的脸色,祁浮筠忽然心生快意,恨不得将祁竹溪的爱意踩得稀烂! “皇叔似乎很在乎七七啊,可你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让她很是厌恶呢,现在她躲着你你还不明白吗?” 祁浮筠笑得满是恶意,放轻声音一字一句道:“她呀,已经打算要丢了……” “砰!” 他话都没有说完,一柄冒着寒光的长剑便擦着他的眼尾而过,划出血痕后直接刺穿了他后面的车厢。 只差分毫,被钉在车厢上的,就会是他的脑袋了。 祁浮筠面上的笑意彻底收敛殆尽,阴翳至极地盯着处在暴怒之中的男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祁竹溪高高在上的睥睨着那少年皇帝,一字一句都似是沾染着血气。 “不过是一个杂种,坐了几天龙椅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主人了吗?” 被触碰到逆鳞的男人眼尾血红,强行压抑着快要将他折磨疯的不安,勒马转身。 如果不离开这里,他真的会杀了祁浮筠的,因为他控制不住地臆想着他们刚刚的相处。 他的乖乖会对着祁浮筠笑,甚至撒娇,或者拥抱。 他们接吻了吗? 还是今天晚上她都是留在他那儿的? 是不是没了附悲,她就会立马抛弃自己? 不!不!!绝对不可以!! 不能丢掉他!绝对不能丢掉他!! 他会死的。 —— 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搜索,正要从树冠里出来的林七言忽然心神一悸。 庞大的恐惧和不安犹如一只大手般,死死捏住她的心脏,崩溃的情绪让她脚下一软,生生从树上掉了下去。 但快要落地的时候,一个小巧丰满的身影忽然窜出来接住了她。 “小九?”卫雪儿皱着眉,看着怀中的人犹如陷入了什么梦魇里一样,凤眸里一片虚无灰败,豆大的泪水不断的溢出。 她脊背都在轻轻颤着,绝望惊惧的似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不要……”破碎的呢喃微弱不已。 卫雪儿眉头皱得更狠,正要带着人躲入旁边的荒院好好查看一番时,林七言却忽然挣扎出了一两分理智。 “师姐,打晕我,快!” 附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暴乱,浪涌般的渴望不断叫嚣着爱人的存在。 他们需要彼此,前所未有的需要。 可林七言知道,才爆发过的附悲若是二次暴乱被满足的话,会越来越贪婪的。 届时蛊毒发作的时间会被逐渐缩短,直到最后离不开彼此半步。 她大半个身子软倒在卫雪儿身上,感受着心底几乎快将人折磨疯的惊惧,一时想不到祁竹溪在害怕什么。 但如今两人是绝对不能见面的,最起码也要等到附悲停歇下来的时候才能去见他。 种种细思不过瞬间,被这般要求的卫雪儿也几乎没有犹豫,一个手刀劈在林七言脖颈上,人便彻底软倒了下去。 将人带到最近的客栈里后,卫雪儿看着林七言脖颈肌肤上的青紫,轻“啧”了一声。 她怎么用了那么大的力? 小九娇气,不知道醒来后会抱着她哼唧撒娇多久。 卫雪儿轻笑摇头,拿着药膏拉开她的衣领要给人上药时,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 金贵着娇养长大的奶团子,浑身的皮肉自小都白嫩的像豆腐一样,尤其娇气,碰一下都会留下红痕。 更不要说情到极致的吻痕了。 明明是夏夜,可着装轻薄的卫雪儿却惊得手脚发凉。 她面色剧变,几乎是踉跄着去翻找自己逃出来时带着的包裹,疯了一般搜寻着玉肌膏。 绝对不能让那个疯子看到!! 翌日,疲惫至极的林七言嘤咛了一声,下意识的摸向脖颈,酸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醒了。”娇媚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戏谑。 林七言可怜巴巴的看向五师姐的方向,正想要哼哼唧唧的撒娇时,却听她揶揄的轻笑着。 “我们小九长大了呀。” 林七言表情一顿,忽然犹如炸毛的猫崽一样,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领口。 白嫩一片,什么痕迹都没了。 她脑袋一片空白,血意上涌,蒸得整张小脸红得像是要冒烟一样。 “师……师姐……” 林七言说话都在打滑,一时之间犯怂,缩头乌龟般躲回了被窝中。 “我没有!我不是!那是我自己嘬出来的!” 第111章 “师父~难受~” 卫雪儿:“……你现在嘬一个给我看看。” 缩在被窝里的林七言还在嘴硬:“不雅观。” 卫雪儿心里面原本沉甸甸的,听了林七言这句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极为自然的过去将人给捞了出来,拿着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仔细穿上。 “转眼我们小九都笄礼一年了呢,也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林七言小脸红彤彤的,软乎乎地随意让卫雪儿摆弄,乖巧得像是一只小奶猫一样。 她撅着嘴撒娇,“才不嫁呢。” “那就让那个男人做上门女婿好了。”卫雪儿一脸理所当然。 林七言想了想祁竹溪做上门女婿的场面,瞬间打了个冷颤。 谁家的庙供得下那么大的佛啊! 瞧着林七言脸都皱成了个包子样,卫雪儿心下有了几分底,看来那个男人身份不会低。 也好。 小九不能在药王谷继续呆下去了,他们必须找合适的人托付。 卫雪儿眸底藏着深渊般的情绪,长睫再掀起时,眉眼之间的风情依旧妩媚惑人。 她打趣着林七言:“怎么,舍不得他做上门女婿?” “才没有。” 林七言心里面还残留着属于祁竹溪的情绪,她师姐再问下去,她真的要被那份深重的绝望不安感给逼着去找祁竹溪了。 但她明白,现在不是见面的时候。 是以将诸般情绪都压下去后,林七言抱着卫雪儿撒娇卖乖,各种转移话题,最后问到了南疆皇帝楚霖那。 “师姐,你不是回南疆了吗?” 卫雪儿收拾着手中的东西,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跑路了呀。” 林七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朝祭宴会上的那次碰面她就知道了,楚霖这种人某种意义上是和祁竹溪一样的。 偏执到几乎疯魔,对爱人的占有欲简直恨不得对方时时刻刻看着自己。 但不一样的是,祁竹溪的疯狂只是因为附悲的存在而已。 待她将附悲拔除,往日那个矜傲淡漠的摄政王殿下肯定能恢复正常。 可楚霖不是,那个阴翳沉冷的南疆皇帝,骨子里的病态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 林七言有些担心,“他会追过来的吧。” “会啊。”卫雪儿一脸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慌地扒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唔……二……三……嗯,大概三天我就得走了。” “继续跑路?” “不。”卫雪儿歪着头笑,“被他给抓回去,然后锁起来。” 漂亮甜美的小女人眉眼娇媚,笑得诡异至极,“这三天,是给他的惩罚。” “然后剩下被他锁着的三个月,是给他的奖励。” 林七言非常习惯自家五师姐的不正常,甚至因为自己现在和她相似的处境,打起了几分取经的心思。 “为什么?他惹你生气了吗?” 卫雪儿沉思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她看着林七言一副疑惑的模样,好笑地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想要驯服一头恶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哦。” “你需要将他的野性给磨灭殆尽,拔掉利爪,敲断尖牙,做这些的前提……” “……就是要让他濒死到奄奄一息啊。” 林七言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想要问更多的时候客栈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一瞬间屋里的两人都顿住了动作,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九。” 温和的声音让林七言高高提起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面,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开了门。 “师父!” 她眼睛都好像亮了许多,软下来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的甜意。 “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容隐扫了一眼屋内的人,唇边的笑意温雅如玉,他无奈地捏了捏小狐狸的鼻子,轻叹道:“昨天晚上谁告诉我才出去一会儿的?” 林七言心虚地移开目光,“这不是遇到师姐嘛,许久不见,唠嗑唠过头了。” 她吐了吐舌头,扒着容隐的胳膊晃来晃去,企图萌混过关。 “师父有没有生气?” 容隐看着那截缩回去的粉嫩,眸底不动声色地幽深了下去,面上却依旧一副如玉君子的模样。 “我敢对我们家小祖宗生气吗?” 林七言哼哼唧唧,顺着杆爬,“谅你也不敢。” 容隐被她那副小傲娇的模样撩得几乎无法自持,滚烫的爱意纠缠着极致的痴迷,不顾一切地冲撞着他的伪装。 手背上的青筋绷得骇人,他像是着魔了一般想要将人给死死按入怀中亲吻。 只是指尖才微微抬起,一道娇媚带笑的声音便忽然打断了他的沉溺。 “师父,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吧。” 叫嚣着的欲望忽然如潮水般尽数退去,容隐撩开眼帘看向笑意盈盈的卫雪儿。 清润的眉眼明明尽是病气,雅致如常的唇边笑意也一如既往地不染尘埃。 可仅仅是一眼,便让卫雪儿脊背冷汗尽湿。 背对着卫雪儿的林七言没有看到这一幕,她现在就想要赶紧转移容隐的注意力,不要再继续追问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去的原因。 是以一听到卫雪儿这话后立马催促着容隐。 他们得赶紧趁早走,如今正是全城戒严的时候,北魏一事让整个上京都绷紧了神经。 再加上祁竹溪昨天晚上那种状态,等他反应过来,必定是要封城门搜人的。 林七言心中担忧着,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出城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按祁竹溪的性子来说,昨天晚上附悲暴动成那种模样,不应该这般安静才对啊。 还是说……他出了什么意外? 林七言心神一下子就绷紧了,焦急担忧的神色甚至掩饰都掩饰不住。 “怎么了?” 旁边坐着的容隐微微敛了笑意,指尖抚上她蹙起的眉间,“小九在担心什么?” 林七言咬着唇瓣,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是坐立难安。 容隐看得眸色幽深,“在担心卫湮?” 心神乱糟糟的林七言胡乱点了点头,一双灵动的凤眸此时泛着水光,看得容隐心底骤起的阴郁都消散了一些。 “他身体内的余毒都被清理干净了,没事的。” “嗯。”蔫塌塌的林七言挪到容隐脚边。 微微晃动的马车已经走出上京了,此时她像是生病的小猫崽一样,一头扎进了容隐的怀中。 “师父~难受~” 第112章 小九,师父只有你了 拖长的尾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那哭腔都快把容隐给心疼坏了。 他将人给捞到了怀中,小心翼翼的圈着她,哄人的声音柔的像是一湾春水般。 “怎么了,嗯?哪里不舒服,告诉师父好不好?” 心头被各种情绪堵得慌,但又不能说出来,憋得林七言更委屈了。 她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小手拽着容隐的衣领,埋在他怀里安静的发泄着情绪。 知道她不想说,容隐也没有刨根究底的追问下去,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直到天色稍晚,林七言也没有缓过来,甚至还愈演愈烈。 磅礴的思念如同海浪般,把她的思绪给冲得昏昏沉沉的,容隐更是担心的不得了,给她检查了好几遍。 但数次爆发的附悲已经根植在心脉处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探查出来的。 “师父,不要担心呀,我没事。”林七言强行打起精神,头枕在容隐腿上,伸手学着他的模样,轻轻揉着他皱起来的眉心。 “小九,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容隐抓住她的手,拉在手心里面就再也没有放开过。 但心神都被折磨着的林七言没怎么注意,她脑海里面迅速过了一遍所有缘由。 隐隐猜测着,大概是因为喝药后她和祁竹溪又行了鱼水之欢,导致哪个环节出了些问题。 林七言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想着和他见面两人都会丧失理智,她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所以下意识的逃避。 如今更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多错误。 如果两人在一起,负面情绪肯定会少了大部分,她可以腾出心神去研究出现这些异常的原因,还能根据彼此的反应来制定相应的治疗方案。 更重要的是,她忽略了七天一次的蛊毒发作。 从上京到白城,最起码都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她本来想着中途祁竹溪肯定会追上她。 但看如今的情形,祁竹溪能不能清醒都是个问题。 连她都是这副德性了,身负子蛊的他恐怕会更严重,从她心底不断翻涌的负面情绪便可窥一斑了。 林七言坐了起来,心下有了决定。“师父,我得回去一趟。” 容隐也有些意外她的这番话,但却没有任何责备,反而温柔至极地将林七言的发丝撩到耳后。 “嗯,师父陪你回去。” “不。”林七言摇摇头,“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我得把我的心头病给解决掉,师父你们继续南下,我会来白城找你的。” 容隐闻言颤了一下眼睫,温温柔柔的垂下眸子,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小九不想要我跟着你吗?” “不是不是。”林七言赶紧解释:“我只是不想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师父再辛苦了。” “可我不觉得辛苦。”容隐忽然抬头,看着林七言的目光幽深却又克制。 “我很喜欢。”他嗓音带着些哑意,“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我不会觉得辛苦。”反而觉得那是一种恩赐。 后面的话被容隐咽在了口中,他眸中的情绪晦涩压抑,内里的灼烫几乎将他自己都给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所有磅礴汹涌的爱意到了口边,又被他极为胆怯地换成了长辈的口吻。 “小九,你还小,你可以把事情都交给我,我会替你做好一切的。” 林七言抿了抿唇瓣,很认真的看着容隐,“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的,我也……”可以保护你。 “那你要躲在谁的身后?”容隐忽然打断了林七言的话。 一向温雅的人此时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手背上的青筋暴突着,气急的胸脯都在剧烈起伏着。 他快被林七言那几句话给刺激疯了,语气都抑制不住的带上了些寒意。 “小九,你骗我,隐瞒我,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现在还想要干什么?离开我吗?” 林七言极少被容隐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情绪本就摇摇欲坠,此时被他这一吼,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你怎么能吼我呢?”她委屈至极,哭腔浓重。 “我都跟你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换我来保护你了,你不要总是担心我,我可以把事情都做好的。”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般,哭着控诉容隐。 “你还吼我,不听我话的吼我,你怎么能吼我。” 反反复复的咕哝着这句话时,像是细密的针尖戳在容隐心窝子上一样,让他又慌又疼。 “对不起,对不起小九,是师父错了,是师父错了好不好,师父不该吼你的,都是师父的错,不要难过了,嗯?” 可真被惹哭了的小祖宗哪里那么好哄,像个生气的团子一样缩到了角落,容隐碰一下都不行。 气消了的容隐被她那副模样逗弄得心尖发软,好话说尽总算把人给哄睡了。 本想松了一口气,可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九隐瞒他的事情又被她胡乱搅合了过去。 “小狐狸。”他笑着轻叹,没有揭穿某人假睡的事实。 他坐在边上,声音低缓,像是解释一样自顾自的轻轻说着话。 “我没有把我们小九当成小孩子,从笄礼之后,我就很清楚,我的小九已经长大成人了。”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小九会不要我,会因为别人而丢下我。” 看着床榻上的女孩颤动的眼睫,像是想要睁眼又拼命克制着一样,就连唇瓣都绷紧了一些。 小笨蛋。 容隐心里面软得一塌糊涂,仗着人没有睁眼,他眼眸之中的痴迷便毫无顾忌的袒露了出来。 “小九,师父只有你了。”所以,不要离开我。 深渊里的弃犬亲吻着缝隙里的阳光,匍匐在地心甘情愿地将脖颈上的锁链献祭。 可递到阳光之下的绳索,又怎会只有他的呢。 清早的容隐捏着手中的信纸,空洞下去的眸子死寂平静得不像是一个活人。 他微微歪着头,看着上面一个个圆润可爱的字迹,忽然缓缓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残留在上面的栀子花香让他喉咙里溢出来一声怪异的低笑。 “谁……抢走了我的小乖……” 第113章 那束光,他抓到了。 骑马狂奔了一夜,林七言才堪堪接近上京,但还未从官道上下来,便被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给围堵得严严实实。 “夫人,得罪了。”为首的长安落地行了一个武将礼,抬眸看着林七言的目光像是在看救星一样。 几乎不用多余的解释,林七言就知晓祁竹溪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因为压在她心头上的负面情绪几乎逼得人窒息,更不要说身负子蛊的祁竹溪了。 这次附悲突然暴动,让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林七言原本还乐观地以为只是普通的爆发后遗症,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要棘手得多。 回府路上长安也压低声音语焉不详地跟她说了两句。 “王爷情况很不对劲,从您离开之后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在焦躁不安。” “尤其是前天晚上受到了些刺激……” 长安面上有几分难色,最后还是叹气道:“我们已经用药让他安静下来了,如今还在昏迷中,但情况也很不好。”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眉头皱得更紧,才入王府便快步朝着松青院而去。 在见到床榻上躺着的人后,才明白长安口中的“不好”是有多严重。 卧房里面的东西明显都是重新换过的,从一些痕迹便能知晓这里肯定被砸过一番。 隐约飘荡着的药苦之下,藏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林七言靠近后才发现祁竹溪手腕上的绷带,她愣怔了一下,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极轻极轻地往上拉了一些。 大块大块的血迹渗透绷带映入眼帘,一直延伸到了整条胳膊。 身后的长安见状后出声解释:“王爷一直找不到您,回来后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发了好大一通火。” “等我和卯一发现的时候,已经……” 剩下的话长安没有继续说,即使过后回想起,他也觉得他们王爷的这份爱疯狂绝望到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将命交到了爱人手中,生与死,只是在他爱人的一念之间而已。 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他安静地退了出去。 留下的林七言像是喘不过气来般弓着腰身,她压抑着哭腔,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对不起。”如果不是她的逃避,根本不会发生这些。 一念之差所导致的连锁反应,不仅让所有事情毫无进展,还让祁竹溪白白因她的疏忽受了这场难。 他本不该这样的,大周的摄政王殿下原本该恣意骄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高坐权势顶端信手搅弄着朝堂风云。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因为彷徨惊恐爱人的丢弃而疯狂自残。 祁竹溪不能变成这样的。 林七言跪坐在床榻边上,捂着脸一时之间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她的精神本就因为附悲而死死紧绷着,此时更是因为庞大的自责汹涌而来,瞬间将她给冲垮殆尽。 如果最初她没有招惹祁竹溪的话,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绕来绕去,她才是害得祁竹溪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林七言的前半生泡在蜜罐里长大,顺风顺水,就算是遇到困难也会有容隐带着她解决一切。 可现在她师父危在旦夕,她觉得她长大了,能够保护她师父,所以出来单打独斗,想要把附悲带回去。 但现在却一塌糊涂,什么都没有做好,还把祁竹溪拉下了水。 “对不起……”打着哭嗝的道歉可怜至极,似是刺激到了昏迷中的祁竹溪。 他在噩梦中拼命挣扎着,可那狞笑着的女人没有放过他。 尖锐的指甲嵌入他两边的脸颊,拉着他的嘴角疯狂往后扯,像是要生生撕开他的嘴一样。 “笑啊!!你给我笑!你这个小怪物为什么不笑!!” 祁竹溪拼命挣扎着,可短手短脚的瘦弱孩子哪里挣扎得过。 他惊恐至极,不断想要往后缩,却又被女人轻而易举地拖了回来。 浑身绸缎珠宝的女人看着他的眼神怨毒至极,像是面前的小孩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 她拽着他的头发,疯狂地往墙上砸,大笑着流泪,歇斯底里地骂道:“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来害我啊!!” 鲜血从额角上流下,顺着小祁竹溪的眼睫浸入到了他的眼眶中。 血色一点点淹没了他眼中的光,死寂下来的眸子空洞愣怔。 是啊,他为什么不去死呢,他这个小怪物为什么不死呢。 挣扎的动作一点点微弱下来,在他要放手的时候,一道微弱至极的哭腔可怜巴巴地落在了他耳边。 “祁竹溪,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谁在对不起? 木愣的小孩颤了一下眼睫,心脏缩紧,忽然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你……”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刺破了长夜,可小祁竹溪却像是没听到般。 他缓缓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浅色长眸幽深空寂,眉眼染着血色,对上女人惊恐的目光时,他忽然像是女人所希望的那般,高高地翘起了唇角。 “母后。”他一步一步靠近,声音放得极轻:“我不要死。” 轻快的语调中带着怪异的兴奋,女人看到面前的小孩瞳孔死死缩紧颤动着,忽然从身后掏出匕首。 “噗呲!” 鲜血喷溅而出,女人愣愣地看着面前半张脸都浸染着血色的小孩,喉间被鲜血堵住说不出半个字眼。 匕首没入她的侧颈,祁竹溪笑着凑过去,在她面前兴奋到脸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母后,你听到了吗?我的七七回来了,哈哈哈哈哈我的七七回到我身边了。”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像是疯了一样笑到脊背都在颤抖,却在下一刻忽然收敛,猛地将匕首拔出。 女人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捂住鲜血汹涌的伤口“嗬嗬”喘息挣扎着。 但小祁竹溪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兴奋到浑身颤栗。 他踉跄着走出殿外,痴痴地踏入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寻着模糊的那道光束,他脚步越来越快,耳边的哭声也越来越明晰。 祁竹溪心脏似乎都快要蹦出胸腔了。 他拼尽一切力气,终于撑开了眼睫,将旁边心心念念的人一把拽入了怀中。 那束光,他抓到了。 第114章 “乖乖,好喜欢你呀。” 林七言一脸懵地撞入祁竹溪的怀抱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翻身压在床上。 疾风骤雨般的热吻几乎攥取了她的所有呼吸,她吞咽不及,呜咽着时唇边一片晶亮。 终于在许久之后,祁竹溪堪堪停住了动作,抵着她的鼻尖,细细舔舐着她唇角溢出来的银丝。 他像是感受不到手臂上的疼一样,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痴迷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巡视着。 在他身下的女孩哭得鼻尖通红,眼眶湿漉漉的,此时脸颊上散着红晕,呼吸不稳,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爱死了。 祁竹溪呼吸都颤了一下,叫嚣着的贪婪恶欲几乎要破闸而出,不顾一切的将怀中的人吞吃殆尽。 可长睫下压再掀开后,所有不堪的欲望只剩下了滚烫的痴迷爱意。 “哭什么?嗯?”他嗓音低哑,带着的缱绻爱意宠溺无比。 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意,祁竹溪唇边的笑意勾得完美无缺,似乎这几天的失控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平静无比,没有质问,没有争吵,却是让林七言打了个冷颤。 “你没事吧?”她声音还在因为刚刚那个吻而软乎乎的,尾音轻轻拖着,像是在撒娇一样。 祁竹溪的瞳孔克制不住的猛地放大,可面上却不见任何异常。 他轻笑了一声,“乖乖以为我会有什么事?” 看着他那个无所谓的笑容,林七言真正确定了现在的祁竹溪的确不正常。 她心口一紧,还不等说些什么,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忽然萦绕在她的鼻尖处。 她面色一变,低头看向祁竹溪的手臂,果然见到了滴答滴答的鲜血砸在被褥上。 祁竹溪见到她的目光移开,神经质的搐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却在转瞬之间又恢复如常。 “乖……” “疼吗?” 两人一同开口,祁竹溪愣怔了一下。 他看着身下的人微微仰头,极为珍视的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对不起,是我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我们去再重新包扎伤口好不好?” 林七言说着这话时带着些鼻音,水润的眸子红彤彤的,专注小心的模样好像把他捧在手心里面珍视般。 祁竹溪颤了一下眼睫,呼吸都放轻了,像是生怕喘息大了一些就会把面前的奢望给吓跑一样。 林七言看着他那副呆呆的样子,心中又酸又甜,像是哄小孩般把人给哄起来。 小心地给他重新换了药,包扎了伤口,期间祁竹溪像是被那个吻给封印了一样,乖得不行,目光黏在她身上,动都不动一下。 像是一个沉默寡言又傻乎乎的小朋友。 林七言好笑,想着这几天他肯定没好好吃饭,便想要喊长安先准备一些药膳。 可人才转头,便被祁竹溪猛地拽回了怀中死死抱着。 他呼吸一瞬间便急促起来,忽然浑身都在抖,额角青筋更是绷起得骇人。 “不要走!不要再把我丢下了!!求求你,七七。” 嘶哑的哭腔带着的绝望像是一把利刃般,狠狠的插在了林七言心脏上。 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回抱住祁竹溪,不断的安慰着他。 “不走不走,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眼泪软,又被各种情绪冲击着,但却为了祁竹溪,硬生生咽下了所有的哭腔,耐心的陪着他消耗着所有负面情绪。 虽然难熬,但索性祁竹溪终于冲破了那层压抑,释放出情绪后似乎正常了许多。 这过程中,林七言简直把毕生所学的甜言蜜语都说了一遍,要多肉麻说得多肉麻。 再配上一套撒娇卖萌,祁竹溪的魂都快被她给勾没了,压着人吃了许多甜头。 到了下午一些的时候长安才听到里面的吩咐,一时之间让人准备了许多药膳布在了外室内。 祁竹溪像是抱小孩一样单手托着林七言,坐下后把人给放在腿上,圈在怀中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林七言知晓他心中不安,也没有挣扎,反而是拼命的给他顺毛。 “嘿嘿,是谁家的男人身材这么好呢?” 跨坐在祁竹溪的腿上,她伸手主动圈住他的脖颈,像是只没断奶的小猫崽一样用侧脸蹭着他,语调娇憨不已。 祁竹溪心都快要化了,痴迷眷恋地低头啄吻着自己的乖乖。 “王七七家的。”他低低笑着回答。 林七言一副惊讶模样,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故作打量。 “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我的吗?” 自顾自地惊叹完,她又捧着祁竹溪的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是我的,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话落,她吧唧一大口亲在他脸颊上,像是在打烙印一般,一个不够,要印好多好多个。 祁竹溪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冒泡了,唇边的笑意就没有落下来过。 “乖乖,好喜欢你呀。”他揽着林七言的腰身,一双长眸亮的不可思议,满满当当的都是林七言的身影。 许是因为躁动的附悲,也或许是因为祁竹溪那过于炙热滚烫的爱意。 林七言心脏跳得飞快,甜得灵魂似乎都在发着颤。 在这一刻,她忘记了所有的克制和顾虑,抵在祁竹溪的额头上,第一次对他表白。 “嗯,我也……” “……好喜欢你。” 祁竹溪浑身都顿了一下,瞳孔骤然扩散开,粗重的呼吸被压得极轻,似是不敢置信般小心翼翼地问着林七言。 “乖乖刚刚说了什么?” 林七言被他这副模样惹得心中酸软不已,她怜惜的亲了一下祁竹溪的嘴角,以很慢很慢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听清楚了吗?” 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字眼,却像是烟花一般炸在了祁竹溪耳边,让他颤栗到呼吸都乱了起来。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随着灵魂沸腾了一般,耳尖上的红意漫延到脸颊上,靡艳得如同被蹂躏过的桃花。 “乖乖,再说一遍。” 他快兴奋疯了,长眸中的水润亮得惊人,呼出来的热气似乎都滚烫到要冒热气。 林七言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因为她也被祁竹溪的兴奋感染得一塌糊涂。 小幅度的左右开心摇晃着,她软乎乎地瞪着人,“你好烦啊。” 可她的语气哪里找得出半分不耐,哼哼唧唧的昂着下颌,一副骄纵的小祖宗模样。 “听好了,祁竹溪,我喜欢你,超级!特别!喜欢你!!” 第115章 想要七七娶我。 一股酥麻从心脏轰然炸开,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时候祁竹溪手脚都在微微发着颤。 呼吸克制到极致却还是忍不住重重地粗喘了一声,“好乖……” 剩下的话被他吮着怀中人的舌尖一起吞咽在了口中,濡湿的水声激烈而暧昧,急促的呼吸和嘤咛让门外守着的长安红着脸走开了一些。 不过没走两步,便遇到了快步而来的卯一。 “怎么了?”长安看他脸色不对,出口问道。 卯一也没有啰嗦,直接道:“南疆那人来了,正在厅堂里等着呢,还有北魏重新派来的使者,今天也到了。” 短短两句话却让长安也狠狠皱紧了眉头。 北魏离着上京有着一段距离,快马加鞭最起码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才到得了,可如今才四五天的日子,竟然就到了? 还有南疆那人,即使卯一没有明说,长安也知晓他指的是谁。 嗜父杀兄登上皇位的楚霖,却不知为何不远万里地扮作南疆使者来到上京。 原本长安他们还极为警觉,倒不曾想这南疆皇帝似乎就真的只是陪着自己的小皇后来游玩一番的而已。 可现在为何去而复返,还找到他们王爷这儿来了呢? 长安满腹狐疑,卯一也百思不得其解,快步越过他就要去请示他们殿下。 但还没走两步呢,又被长安急急忙忙地拉住了。 “怎么了?不是说王爷已经醒了吗?”卯一不解。 长安支支吾吾的,两下把人拽回来,含糊其辞地回道:“总之你待会再去。” “为什么?” “啧,你个油盐不进的木头!”长安没好气地骂道:“要我直说王爷正和夫人亲嘴儿呢你才明白是不是!” 那一瞬间,卯一脸色五彩纷呈,沉默地看了一眼气呼呼的长安后垂首后退一步。 “夫人万安,殿下万安。” 长安:“……” 笼罩在他身上的冷意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剑悬在他头顶一样,冷汗一瞬间就打湿了后背。 他连忙转身,单膝跪地垂首,“属下知错,这就下去自罚。” 祁竹溪敛下黑沉的眸子,有些焦躁地从后面抱住若有所思的林七言,将人紧密无隙地嵌入怀中之后又伸出一只大手牢牢捂住了她的眼睛。 “乖乖,不要看别人。” 林七言明白祁竹溪的不安,知晓现在的他因为附悲的异动,所以行为可能怪异到常人有些难以理解。 但她因为附悲的存在,极为享受这种被伴侣依赖的感觉,所以也能最大程度地纵容着祁竹溪的占有欲。 “不看不看。”林七言转身抱住祁竹溪的腰身,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颌,熟练的顺毛。 “只看我的竹溪哥哥,可以吗?”她语调娇憨,简直甜到了祁竹溪灵魂深处。 让他想象不出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得上他的乖乖这么可爱的!! 祁竹溪整个人幸福得都快要冒粉红色泡泡了,他揽着怀中的乖宝,低笑着应她。 “嗯,只看我。” 林七言一双凤眸亮晶晶的,里面狡黠的光芒盛而又盛。 “我特别特别喜欢我们竹溪哥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模样,简直迷人的不得了。” 那潜台词祁竹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并不妨碍他为她的甜言蜜语而心神荡漾。 “想看?” 林七言一脸兴奋的点点头,压低声音像是跟祁竹溪说悄悄话一样说道:“反正你都对外说你被行刺受了重伤,那隔着屏风见人是可以的吧。” 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跟你一起去。” 毕竟她也很好奇祁竹溪会怎么把刺杀那件事推到北魏身上,把人堵得哑口无言。 还有楚霖,他这个时候来这儿是为什么?找她师姐吗?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祁竹溪这里? 对于林七言来说,哄着祁竹溪去把这件事解决的又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想要赶紧启程去白城。 师父看到她那封信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太过,但幸好有五师姐和八师兄照顾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可林七言还是放不下,想着得尽快赶过去才是。 所以撒娇连着卖萌,软乎乎的“竹溪哥哥”几乎把祁竹溪给哄得找不着北,连连应着他的小祖宗。 从始至终,长安和卯一都死死低着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在去厅堂的路上,祁竹溪紧紧地黏着林七言,目光不敢移开一瞬,像是只要自己不看着人,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直到进了厅堂的后殿,坐下后将人给再次抱在怀中才满足地轻轻喟叹了一声。 在两人面前,横亘着一面巨大的精美屏风,清雅的刺绣辅之复杂的工艺后,可单面透视。 林七言惊奇地观察着,以往只在传闻中听见过,据说这种刺绣小小的一面便价值万两黄金。 可想而知这一整块巨大的屏风究竟有多奢华金贵了,就算林七言见多识广,也不免惊叹于祁竹溪的财大气粗。 “喜欢这个?”身后的人将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压低声音轻笑着问她,“我把它送给乖乖怎么样?” 这话像是让他想到了什么极其兴奋的事情般,呼吸都急促了一两分。 “把所有东西都给乖乖好不好?” “我自己也给你。” 林七言软塌塌地倒在祁竹溪怀中,听闻这话后好笑地偏头问他:“这是嫁妆?” “嗯。”祁竹溪长眸灼热,耳尖红得似乎要滴血一样,声音低哑,“想要七七娶我。” 林七言心头一颤,却因为这句话忽然惊醒了一两分。 她面上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故作骄纵,“看你表现吧。” 祁竹溪眸底滚烫的热切僵了一瞬,转眼便被浩荡而来的黑雾吞噬殆尽。 但长睫下压后,他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含住了怀中人的耳垂,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轻叹:“怎么那么坏呢。” 第116章 你师姐像你一样,不要她男人了。 林七言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目光落在屏风之外的两队人马身上。 左边的眉眼俊美阴郁,眼下带着明显青黑的南疆皇帝林七言自然认识,而坐在他对面的儒雅男人她便有些眼生了。 想来应该是北魏新派过来的使者,可像长安疑惑的那样,这新来的使者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到啊。 她正满腹狐疑呢,祁竹溪含着她的耳垂忽然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而后箍在她腰身上的大手微微一用力,林七言便被迫转了一个方向。 如今她跨坐在祁竹溪大腿上,脸还被他按在怀中胸口处,动都不给动一下。 醋精转世的男人低头气呼呼的咬了一口她的脸颊,却也舍不得用力。 “不是说只看我的吗?” 林七言也不挣扎,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孙霜白本就是这次来京的使者一员,只是受到的排挤严重,路上被闫旭用计摆了一道,滞留在鹿渊。” “本来若是闫旭不死的话,他回北魏便可用渎职一罪将孙霜白彻底打压下去,可现在闫旭死了,北魏自然就只能先用孙霜白过来顶着。” 林七言恍然大悟,明知故问:“可那个南疆使者又为什么去而复返,还来找你呢?” 祁竹溪垂眸,指腹沿着她的脊背上滑,暧昧的覆盖在她的后颈处摩挲着。 “乖乖不知道?” 林七言一脸天真烂漫,“知道什么?” “你五师姐是南疆皇后,可在两天前,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林七言看着他唇边那个危险的笑容,讨好的凑过去亲了亲,“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祁竹溪冷笑一声,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压着人撬开她的齿关,气恼地狠狠吮吻着她。 等到人快喘不过气了,他才稍稍分开了一些,压抑着粗喘,声音嘶哑地一字一句说道:“你师姐像你一样,不要她男人了。” 林七言看他脖颈上暴突的青筋,打了一个冷颤,笑得有些心虚。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祁竹溪一把将她的脸给按在自己颈窝处,不叫她瞧见自己克制不住的情绪。 小混蛋没心没肺,如果不是因为附悲的话,她肯定会走得干干净净。 祁竹溪闭了闭眼,死死压着满腔无处发泄的躁怒不安,眼底的猩红微微扩散开。 他绝对不能让她找到拔除附悲的方法,如果让她找到了,她就会彻底离开自己的。 祁竹溪因为这个假设呼吸都窒涩了一瞬,面上的晦暗隐隐带着些疯狂。 他像是个瘾君子般嗅闻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沉溺在她的气息中飘飘然地想—— 如果和她成婚,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就能彻底留在他身边了? 祁竹溪因为这个想法而兴奋得重重喘息了一声,惹得外面的几人瞬间侧目。 已经等得几乎快要不耐烦的楚霖率先开了口:“听闻殿下身体不适,如今不得已打扰,还望见谅。” 里面的人声音有些沙哑,但气息还算平稳。 “无碍,只是本王受伤不便,只能怠慢各位了。”语调带着上位者惯常的松散慵懒,哪里寻得到半分歉意。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明白所谓的“受伤”只是个幌子罢了,但却也没有人像傻子一样去戳穿。 楚霖是无所谓,孙霜白是别有用心,他在等着借祁竹溪送给他的东风。 北魏皇室已经走到末路了,甚至整个国家都因为十年前那场战争耗尽了最后的气数。 可朝堂上那群草包蠢货却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要从祁竹溪这里讨回面子,一雪前耻。 皇帝垂垂老矣,昏庸无能,一个个皇子又蠢毒不知,为了夺嫡不择手段,把本就水深火热的百姓不断推向深渊。 再如此下去,北魏就要彻底毁了。 孙霜白满腔抱负,从一个偷学的乞丐一步步爬到如今,要的,便是一个再无乞儿的北魏。 他长睫轻轻颤了一下,抬眸嗓音轻缓道:“殿下,臣下此番来访,便是为了……” “……我北魏叛党刺杀您一事。” 屏风后面的林七言原本正推拒着祁竹溪的大手,听到这话后愣怔了一瞬。 为什么这个孙霜白会上赶着主动被泼脏水呢? 她疑惑地看向祁竹溪,瞧见面前这个混蛋正目光灼热的落在她口中的指尖上时,瞬间更生气了。 刚刚他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在她小声说话的时候忽然将指尖伸到了她嘴里。 说是要给她检查牙齿,实际上却暧昧地逗弄着她的舌尖,被她咬了一口也不在意。 “喇出莱(拿出来)!”她口齿不清的生着气,还不敢大声说话。 她双手掰着祁竹溪的大手,瞪着他说话时,濡湿的舌尖刮过他的指腹,不断的想要把他的手指给推出来。 祁竹溪滚动了一下喉结,漫不经心地应了外面的人一声。 “哦?是吗?” 他说着这话微微弯腰,顺从地将指尖抽了出来,骨节分明的长指上裹着一层晶亮,湿漉漉的暧昧不已。 林七言都看得脸红,正想要拿帕子赶紧给他擦干净呢,他却忽然垂首伸出舌尖。 一向清冷淡漠,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此时却满目痴迷地看着她,长眸带着欲望的迷蒙,冷白如玉的面上如今红晕糜烂得像是被弄坏了一样。 林七言犹如被妖精蛊惑般,愣愣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舔了一下指腹上的水意。 “甜的。”他勾着唇角低哑地笑道。 “轰”的一声,林七言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一束烟火给炸得绚烂无比,从脚底升腾而起的红意似乎一瞬间便窜到了她的头顶。 怎么办?她好像头顶都羞到要冒烟了!! 林七言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红烫不已的脸,猛地钻进祁竹溪怀中,缩得比鸵鸟还鸵。 祁竹溪笑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伸手圈住羞成一团的小祖宗,懒洋洋地听着外面孙霜白的话。 “北魏如今各方势力割据,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利用这次机会将矛盾外移,刺杀您只是为了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孙霜白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儒雅又不失锐利,缓缓开口继续道:“殿下洞若观火,自然能够看清其中的关窍,只是希望您网开一面,给北魏一个挽回的机会。” 第117章 前所未有的欲望 林七言原本怂兮兮地埋在祁竹溪怀中不敢抬头,听到孙霜白这话后忽然茅塞顿开。 薛灵的死是因为前朝余孽的推动,但他们却没想到祁竹溪会那么果决地解决上柱国府。 不仅堵住了北魏的嘴,还杀鸡儆猴震慑了一番周旋在各方势力下的墙头草。 许是一计不行,他们又故技重施,杀了闫旭想要造成更大的动荡。 但祁竹溪这个老狐狸抓住了北魏朝堂割据的现状,将被行刺一事尽数推给北魏。 而被排挤的孙霜白就可以借着这场东风,将此番行刺的主谋嫁祸给他的政敌。 届时两人里应外合,一个外部施压,一个内部祸水东引,以着北魏对祁竹溪的阴影,这一谋算,必胜无疑。 如此这般,一人摘得干干净净的同时又除了身边的细作。一人则借刀杀人,铲除政敌谋得权势。 双方共赢的秘而不宣,的确稳赚不赔。 林七言暗暗咋舌,又一次直面祁竹溪游刃有余的谋略布局,除了惊叹还真找不出其他的词。 她从他怀中悄悄抬头,便见微微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慵懒地轻压眼帘,睨着外面的孙霜白。 他长眸之中的情绪淡漠矜傲,声音无波无澜:“那就要看你北魏拿得出多大的诚意了,毕竟……” “你们郡主死在我大周的时候,上柱国都无法幸免于难。” 区区一个郡主,换一个朝中三代重臣,祁竹溪已经够给面子了。 可如今北魏“蹬鼻子上脸”,不伤筋动骨一下,就是明目张胆地把他给的面子踩在脚底下。 而北魏皇室有没有拂祁竹溪面子的实力,可就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空气冷凝了下来,林七言下意识地轻轻拽紧了祁竹溪的衣角。 天生的掌权者一举一动都是骇人的压迫感,生杀予夺之间,一切皆为脚下蝼蚁。 这才是真正的祁竹溪。 似是察觉到了林七言的动作,原本气场全开的男人立马小心翼翼地垂眸。 “乖乖怎么了,想回去吗?”他压低声音问她。 林七言摇摇头,忽然难受地抱住祁竹溪,埋在他颈窝处不说话。 这副焉塌塌的模样可把祁竹溪心疼坏了,侧头啄吻着她的脸颊哄着人。 “还在生气刚刚的事情吗?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乖乖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吗?嗯?” 低声下气的道歉掩盖在了孙霜白沉稳的话音之下,让林七言心口的酸涩更甚了。 祁竹溪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骄傲得不可一世,漫不经心地搅弄风云时恣意而又漠然,厌恶臣服,厌恶被掌控。 这个将大周从风雨飘摇中捞回来的男人不该如此胆战心惊,缚在情爱里终日惶惶不安。 林七言凤眸里的光都黯淡了一些。 她必须得赶紧找到拔除附悲的办法,让祁竹溪早点恢复正常。 而且事后跑路跑地必须快狠准,不然被恢复正常的祁竹溪抓到的话,她肯定会死得很惨的。 林七言心中叹气,面上却故作凶狠地咬了他一口,口齿不清地哼哼唧唧。 “这次先原谅你,再有下次的话……” 她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凶巴巴的“啊呜”一口又咬在他下颌上,“窝就会勒样,咬驶哩!” 那口齿不清的小奶音把祁竹溪听得心都化了。 他觉得他的乖乖不是要“咬驶”他,而是要可爱死他才对。 心脏饱胀得像是要炸开,埋头在怀中人身上猛吸时,外面的孙霜白什么时候离开他都不知道。 从始至终一直极为沉默的楚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沉郁的目光睨向屏风。 “殿下亲热够了吗?” 被压着一阵舔吻的林七言听到这句话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拽着祁竹溪的头发将人扯起来。 她整个人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一样,不断用眼神示意着他——被发现了! 祁竹溪却不以为然,隔着屏风和楚霖的视线对上,坦然到甚至带着几分炫耀。 “怎么会够呢,毕竟本王不像陛下,皇后跑了还要来别人府上问踪迹。” “咔嚓”一声,楚霖手中的白玉盏被他生生捏出了裂痕。 额角青筋突突跳动着,浑身煞气四溢的男人目光如刀,“祁竹溪,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祁竹溪眼底的墨色瞬间氤氲而起,他垂下眼睫,忽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入口即化的药丸塞入正好奇侧耳聆听的林七言口中。 “你……”林七言一时不查,下意识地吞咽下去了一些,眼皮瞬间打架,生气都来不及,就倒在祁竹溪怀中睡了过去。 祁竹溪痴痴的看着怀中的人,缱绻的吻了吻她的眉心,再抬眼时所有柔情消退殆尽。 “你的筹码是什么?” 楚霖瞥了一眼身侧的侍卫,后者会意,将手中精致的木盒呈递给卯一。 “里面的东西叫牵丝蛊。”楚霖眸色幽深黑沉,似乎隔着屏风见到了抱着人不敢放手的祁竹溪一样。 “种了子蛊的人会无条件服从于母蛊,无法违抗,无法离开。” “她会时时刻刻依附于你,离开你就活不了,走路要抱着,睡觉要黏着,好像没了你就什么都不会做一样。” “她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再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不会像是逗弄宠物一样对你忽远忽近,她将会永远属于你。” 低沉轻缓的声音蛊惑至极,美好到祁竹溪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不断深想下去。 他的乖乖娇气的很,一哭他就受不了,所以清早他甚至都不能去上朝,因为小娇气包一定需要抱着他才能睡觉。 起床后会黏着他给她描眉梳头,软乎乎地喊着“夫君”撒娇,像是小猫崽一样被他抱在怀里喂着糕点时还会开心到轻轻晃着小脚。 有了宝宝后也娇气得不行,小肚子被动一下,踢一下,都要惊奇地瞪圆眼睛让他摸摸看…… “殿下。”一道恭敬沉稳的声音忽然惊醒了沉溺在臆想中的祁竹溪。 他呼吸急促了一瞬,看着卯一手中的木盒心若擂鼓,前所未有的欲望驱使着他接过了楚霖的“筹码”。 第118章 天生的帝王之才 楚霖在大周境内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借祁竹溪的手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恰好他前不久意外得到了牵丝蛊,本来打算自己用的,但他的小皇后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寻着机会自己跑了。 如今为了把人抓回来,他才不得不放弃这么一个诱惑至极的宝贝。 “本王多谢陛下的慷慨解囊了。”低沉怠懒的嗓音自屏风之后传来。 楚霖唇角似有若无的扯了一下,长睫之下,那双眸子黑沉的情绪翻涌了一瞬后又归于寂静。 他想,这次抓回来后,就彻底锁起来吧…… —— 夜色渐浓,圆月当空,简陋安静的宫内偏院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 有时候持续的时间很长,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才会停歇一般,伴随着艰难的喘息声,似乎屋内的人随时都可能窒息过去一样。 前来捞油水的老太监听着里面的动静眼冒精光。 这铅华宫偏僻,里面住着的又是个谁都不管的痨病鬼。 前些日子伺候这痨病鬼的几个太监忽然都老实了起来,不再抢他的东西了,听说是被教训了一顿。 老太监听了只想笑,一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哪有本事教训人,再说被欺负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他反抗过啊。 怕不是那几个杂种故意说出来吓唬人,就是想要独占好处。 他可是看见过的,这痨病鬼桌子上摆着的糕点金贵得不得了,出自聚福楼,品阶差一些的达官贵族可都没机会吃上一块。 连吃的都这么奢华,肯定是藏了很多好东西吧。 老太监咽了口唾沫,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在瞧清里面的人时愣怔了一下。 薛怀知还在咳,他微微弓着腰身,捂在嘴上的帕子已经见了血色。 本就眉眼稠艳的人,因为气息无法喘匀,脸颊上的红晕逸散开,衬着那破碎的目光时,妖异靡丽得如同诡谲的精怪一样。 老太监眼皮狠狠一跳,回过神后晦气地低骂了一声:“真是长着张婊子的脸!” 他三两下将门给关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开始东翻西找,嘴中念念有词地咒骂着些什么。 噼里啪啦的声音将薛怀知处在极度痛楚中的神思拉回了些,却在抬眼时见到一个老太监手中拿着胖嘟嘟的小瓷猫。 “什么丑不拉几的东西?”他轻嗤着,随手往后一扔。 薛怀知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缩紧,呼吸似乎忘记了,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就要去接住。 可他的身体太弱了,弱到连两步路都走不了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 “啪!” 小瓷猫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薛怀知愣愣地看着,轻快甜软的嗓音似乎还在他耳边。 ——“喏,我路过瓷玩店买的,送给你啊。” ——“老板说这只小猫咪叫做福气猫,胖嘟嘟的肚子里面全都是福气,你睡觉的时候,它就会悄悄地把自己的福气都塞给你。” ——“你晚上害怕了,就默念福气猫保佑福气猫保佑,它会帮你赶走一切邪祟鬼怪的。” “七七……”薛怀知心脏重重地缩紧,喉咙里的痒意似乎要窜入骨血中才愿意停歇一样。 他额角的青筋暴凸着,忽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剧烈的咳嗽,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那老太监心头一惊,怕他这声响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立马快步过来,想要堵住人的口。 可才弯下腰身,一柄匕首忽然直直插入他的侧颈中,力道极大,刀刃尽数没入,又从正面刺出。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薛怀知脸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像是破了的风箱般吃力艰难。 “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嘶哑的声音怨毒至极。 向来林七言面前懦弱安静的质子殿下,此时却像是疯子般一遍又一遍的将匕首刺向尸体。 “噗呲噗呲”的声音混杂着绝望至极的低吼,惊得刚来的孙霜白心口一跳。 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推开房门后被里面的模样惊得后退了一步。 满身鲜血的男人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小心翼翼的跪了下去,仔细的将一块块碎瓷片捡了起来。 孙霜白看了一眼地上不成人形的碎尸,心中惊骇不已,面上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吩咐人赶紧把尸体处理掉。 “殿下。”孙霜白似是闻不到刺鼻的血腥味般,面不改色地弓腰行礼。 “一切果然如您所料,祁竹溪对闫旭的死并没有生疑。” 过了许久,孙霜白仍没听到回复,不由抬眸看去,便见浑身是血的男人眸光空洞,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碎瓷片一动不动。 “殿下?”孙霜白又小心的喊了一声。 薛怀知颤了下眼睫,忽然抬眸看了过来,死水一般的眸子没有半分光亮,沉寂得像是具尸体般。 “孙霜白。” “微臣在。” “我要反。” 极为平静的三个字眼却像是巨石般砸在了孙霜白心神上,让他激动得两眼发光。 面前的七皇子殿下根本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不堪,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奇才,这次他能摆脱闫旭的桎梏几乎全都靠眼前这人的谋算。 一步三局,神机妙算,轻而易举的就造就了一场借刀杀人的棋局。 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是腐败荒唐的北魏皇室的最后希望,甚至是最后底牌。 可惜他没有夺嫡之心,似乎还想留在大周,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彻底改变决心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孙霜白都明白,北魏的耻辱,终于要结束了。 —— 夜色褪去,天边渐泛鱼肚白,林七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她脑子还没彻底明白,下意识地将脸埋在祁竹溪的怀中用力蹭了蹭,哼哼唧唧的闹着起床气。 一夜未睡的祁竹溪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得心尖发颤,低低笑着啄吻怀中的小懒猫。 “谁家的乖乖睡这么久还困啊?” 林七言听到祁竹溪的声音后顿了一下,脑子后知后觉的开始转动。 昨天她是怎么睡过去的? 哦!想起来了!面前这个狗东西又一言不发的往她嘴里塞东西!! 第119章 “乖乖,接受我好不好。” 被勾起回忆的林七言简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崽一样。 她龇牙咧嘴地一个翻身,骑在祁竹溪腰腹上恶狠狠地拎住他的衣领。 “我生气了!”她凶巴巴吼人,眼睛滴溜溜地瞪着,压低声音以表愤怒。 可本就才从甜梦中苏醒,在祁竹溪怀中闷得小脸微红,此时色厉内荏的“咆哮”倒像是一只路都走不稳的小奶猫在恶狼面前耀武扬威。 可爱死了! 祁竹溪心脏怦怦直跳,目光灼烫的直直盯着林七言,面上的表情却可怜巴巴起来。 “对不起乖乖,是我错了好不好,不该不问我们乖乖就随便喂迷香丸的,原谅我一次,好吗?” 说着这话时,他箍在林七言腰身上的大手微微向上攀了些,覆在她的脊背上稍一用力,便将软香暖玉压向了自己。 林七言一时不查,倒在祁竹溪怀里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男人猛地一翻身虚虚地压在了身下。 他像是克制不住般,痴迷地埋在她的颈窝处,像个瘾君子一样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只是楚霖要问的是你师姐的事情,我怕你听了后又想丢下我……” 拿捏着林七言对抛下他离开的愧疚感,祁竹溪微微颤着声音掐断了后面的话,似是不敢往下深想一般。 这副小可怜模样让林七言想到了昨天清早见到的场景,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我给你留了信啊。”她声音小小的,有些难过,“对不起嘛,是我没考虑清楚。” 那委屈的语气撞在祁竹溪胸口上,让他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抬起头来啄吻心上人的唇角哄着:“乖乖不难过不难过。”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自责。”林七言移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第一次喜欢人,即使知道这只是附悲的原因,可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祁竹溪,我在害怕,怕拔除附悲之后我们两相怨恨,却眷恋着以往的情爱,给彼此徒生不必要的惆怅。” “所以我想要尽可能地减少我们的相处,克制住对你日益增长的喜欢。” 她说得很认真,第一次主动拉开了自己的心门,向祁竹溪袒露着最真实的惶恐。 其实她和祁竹溪一样在忐忑不安。 只是他是在害怕她的离开,而她却是在惊惧这镜花水月般的情爱,在害怕结束的那一天,所以便在最开始的时候竭力抗拒着自己的沦陷。 她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还是陷在他的爱意里挣扎不开。 林七言下意识地握紧了指尖,看着近在咫尺的祁竹溪先是诧异,而后又兴奋不已。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上,一双长眸里的爱意缱绻灼烫得惊人。 “我们才不会两相怨恨,我们的喜欢也不是什么镜花水月,七七,我爱你,很爱很爱,我知道有附悲的存在,你不会相信。” “但既然短期内无法拔除附悲,那为什么我们不能顺其自然呢?” “顺其自然?”林七言颤了一下心神。 “对,不要纠结,不要自责,更不要害怕,跟着感觉走,不克制爱意,我们一起就这样……” “……沦陷下去好不好。” 低沉暗哑的声音勾动着林七言最隐秘的渴望。 她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些,听着祁竹溪在她耳边继续低语道:“我和乖乖一起想办法拔除附悲,我可以做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乖乖,接受我好不好。” 许是祁竹溪太过于擅长蛊惑人了,也或许是附悲的异常在这时候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缠绵的爱意渴求中,林七言吞咽着祁竹溪的唇舌,间隙里,她问道:“你会后悔吗?” 祁竹溪低低笑了一声,捧着她的脸缱绻地说道:“七七可能不会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了,所以……” “绝不后悔。”也绝不会放手。 死都不会!! —— 事后林七言昏昏欲睡,又饿得不行,娇嗲着闹着小脾气,被祁竹溪哄了一会儿才打着哈欠埋入被子里。 “你要快点喊醒我哦,不然我快要饿死啦。” 领口大开的祁竹溪弯腰亲了她一口,“嗯,我去催他们。” 得到保证的林七言甜软地应了一声,眼皮打架,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祁竹溪心口像是浸了蜜一样,痴迷地看了好一会才起身,他从旁边散落的衣服中捡起一个木盒。 打开里面的东西,两只粉嫩透明的蛊虫沉睡其中。 可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声,心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祁竹溪好心情地勾着唇角。 他想,他不需要这个也可以留住她的。 因为他的乖乖也喜欢他,他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恩爱到极致,才不需要下作的手段来把人拴在身边呢。 只有楚霖那种可怜鬼才会需要这种东西。 随手将牵丝蛊丢给长安,让人塞去私库里面,他便再也没有管它。 转而催着午膳,惊得厨房高价请来的大厨膀子都抡圆了的加快速度,可算在半刻钟的时间端上了一桌菜肴。 长安被罚了几次,知道绝对不能打扰到他们铁树开花的王爷恩爱,是以膳食才端齐,便尽数将人清了出去。 饭厅在外室,四面窗户大开,阳光洒进来时带着些微风,徐徐将饭菜的香味吹到内间里。 林七言才闻到的时候,馋虫瞬间被勾醒了,眼睛都还没睁开呢,人便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进来的祁竹溪被她那副模样可爱到心脏狂跳,快步走过去将人给抱了起来。 “小懒虫。”他轻笑着咬了一下林七言的耳尖。 林七言嘿嘿傻乐,知道祁竹溪手上有伤,但她也想黏人,于是便夹住祁竹溪劲瘦的腰身,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牢牢地挂在了他身上。 如此这般,祁竹溪只需要轻轻地托着便够了。 两人体型差很大,这样抱着,林七言能够完美地嵌在祁竹溪怀中,香香软软的一小团,甜得祁竹溪晕头转向的。 他觉得,就算此时林七言想要他的心脏,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掏出来给她。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存在呢?! 第120章 “好乖乖,夫君给你。” 美滋滋的将人抱在腿上喂饭,祁竹溪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他的乖乖给可爱死了。 两只小手抓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视线极为认真的盯着筷子,待菜到口边时,眼睛亮晶晶的,“啊呜”一口张嘴吃掉。 遇到极为喜欢的,会高兴的轻轻晃着身子,使唤着祁竹溪还要。 遇到不喜欢的,会皱着小脸缩回他怀里,全身心的都在抗拒。 祁竹溪实在忍不住想要逗弄她,夹了一块剔好的红烧鱼放在她嘴边,在人张嘴时又挪了开。 “喊一声好听的就给你。”他哄道。 林七言在喜欢的人面前一向娇软,是个实打实的小嗲精。 此时被逗弄也不恼,靠在祁竹溪怀中仰头看着他,软乎乎的问:“喊什么呀?” 这副乖样简直戳在了祁竹溪心窝子上,让他恨不得将人给从头到尾的亲一遍。 竭力克制住自己的痴态,他嗓音沙哑的回道:“自己想。” 林七言听到这话后一下子想到了今早的欢爱,她脸颊微微发热,晕乎乎的脑袋从一堆羞人的记忆里寻到了些东西。 她记得,她不小心叫了句“夫君”的时候,祁竹溪顿了一下,而后就兴奋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好像很喜欢。 林七言心里面甜滋滋的,声音像是裹了蜜一样,拖长语调撒娇。 “夫君,我要……” “啪嗒”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林七言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祁竹溪抱着起身,大步往着内室走。 “好乖乖,夫君给你。”急促的呼吸盖过了林七言的惊呼。 “可我还没吃饱啊。” “先喂饱你夫君再说。” —— 隔日清早,耽误了些时日的祁竹溪终于开始启程赶往白城了。 被折腾了好几次的林七言睡得迷迷糊糊的,睁眼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上京有一段路了。 “饿吗?”祁竹溪将人给抱到怀中,笑着问道。 林七言一副软塌塌没骨头的模样,伸手一巴掌糊在他脸上。 没用力道,轻飘飘的像是羽毛拂面般。 “祁竹溪。”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你这样下去会肾虚的。” 祁竹溪挑了下眉,抓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面把玩着,意味深长道:“不是你说我技术差吗?多练练不好吗?” “那你就不能自己练吗?”林七言心虚,气急败坏的想要先发制人。 “自己练?”祁竹溪若有所思,然后勾唇一笑,“怎么个自己练法,七七教教我,好不好?” 暧昧低沉的声音让林七言心口一跳,怂兮兮的裹着毯子整个人都缩了进去不愿意见人。 但娇气鬼蛮横得很,就算自己不占理,也要硬气地发脾气。 “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话了!给我过去坐着,不许挨着我!” 祁竹溪知道再招惹下去,最后哄这小祖宗的还是自己,于是轻叹着乖乖地坐到了角落里。 林七言一个人团在毯子里平复心跳,觉得都怪祁竹溪,没事长得好看就算了,声音还那么好听。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顶得住?! 她认真的总结着,一定不是因为她心智不坚,而是这祁狐狸实在是太勾人了!! 将脸埋在手中缓了一下心口的灼热,渐渐平静下来的林七言开始思索起当下最需要解决的事情来。 这次附悲暴动很奇怪,明明前几次蛊毒发作后即使两人分开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恰巧这一次发作时,情动之下两人都没有克制住,即使喝了抑制情欲的药,但似乎彼此之间的情感需求更巨大了。 她想了想第一次用药阻隔情欲爆发后发生的事情,才陡然发现,在那时候祁竹溪就已经有失控的迹象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七言自小接触蛊虫,又因为体质的特殊,对那些稀奇古怪的蛊虫极为感兴趣,更不要说千年难得一遇的附悲了。 导致现在她对附悲出现的异常简直好奇到抓心挠肺。 反正离着下一次蛊毒发作也没有几天了,一路赶到白城大概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满打满算她和祁竹溪得熬过两次发作。 既然两人现在都说开了心思,那她就没什么必要扭捏,可以充分利用两次的发作仔细研究一下附悲。 林七言越想越来劲,整个人在软榻上趴成一小团,想得极为入神。 把附悲爆发的后果拆开来看,所需要的无非是情感和欲望。 情感驱使着贪婪,造就出不安和惶恐,由此衍生出病态般的依赖和独占欲。 而积攒到极致的爱意爆发时,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需要不断确认彼此的存在。 此时,情欲成为了最好的安抚方式。 这样算下来,其实情感才应该是主体,发作所带来的情欲只是因为子蛊在不安罢了。 她也能明显感受到,在和祁竹溪坦白后,附悲的确安静了一些。 所以,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应该是给足祁竹溪安全感,再辅以药引抑制住情欲,当下的情况应该能改善不少。 但如今附悲二次爆发被满足,其贪婪程度又增加了许多,那要让祁竹溪有足够的安全感,肯定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心下有了决定的林七言悄悄掀开了毯子的一角,想要偷看人,却不想和正痴痴看着她的祁竹溪对上了目光。 瞧见对方笑意渐盛的长眸,林七言耳尖一红,“咻”的一下将毯子又盖了下去,躲在里面闷声闷气地狡辩。 “我就是喘不过气了,才不是想要看你。” 祁竹溪翘着唇角的弧度,一整颗心都快要被可爱化了,面上却还一本正经地应着他的乖乖。 “嗯,我知道,七七就是掀开毯子喘口气而已。” 这欲盖弥彰的应和显得林七言好像没脑子一样,让她又气又羞,骄纵的挑着祁竹溪的错。 “知道我喘不过气了还不过来帮我,你是不是想要闷死我好找下一个?” 这样没道理的话被她说得理直气壮,甜软的嗓音明明娇嗲得令人心颤,还要故作凶巴巴地吼人。 哪里有什么威力,倒像是羽毛般,刮蹭在祁竹溪耳边时,直直酥麻到了他骨子里。 第121章 好满足好满足好满足!!! 指骨轻轻蜷缩了一下,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急切,端着摄政王的气势,过去将人从被子中捞出来抱在了怀中。 “什么死不死,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祁竹溪故作严肃,语气都沉了不少。 可林七言哪里会怕,像是无尾熊一样双手双脚的扒拉着他,假兮兮的瘪着嘴。 “你怎么能骂我呢?” 那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即使明知道她是装的,祁竹溪还是听不得她这副语气,连忙道歉哄着人。 “好乖乖,夫君错了,不该这么吓你的,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 他边说边细细啄吻着林七言的眉眼,低沉的声音软得像是掐得出水来一样。 林七言眼里尽是灵动狡黠,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寸进尺地朝着祁竹溪哼哼唧唧。 “我要酌情原谅。” 祁竹溪低低笑着,“乖乖要怎么个酌情法。” 林七言娇气地“哼”了一声,丝毫没有半点恃宠而骄的自觉,睁眼说瞎话地胡乱给人加罪。 “我被你吓到了,现在手软脚软,不想动,你必须负责。” 被缠得紧紧的祁竹溪宠溺地轻叹了一声,“嗯,我负全责。” 恰好此时马车停了下来,长安的声音在外响起。 “先生,天色已晚,还请落塌休息一番。” “嗯。”祁竹溪应了一声,而后垂眸,眼底的情绪浓烈而又热切,“我抱着乖乖下去好不好?” 林七言瞪圆了眼睛,“当然要抱了,不然要你负责干什么?” 说话之间,她又缠得紧了些,只需要祁竹溪稍稍用力就可以完全托着她。 两人几乎没有间隙,软乎乎的一团完美地嵌在祁竹溪怀中时,彻底掌控爱人的快感冲击得他脊骨都在微微发麻。 就是这样! 好满足好满足好满足!!! 眼底的猩红逐渐扩散开,埋在祁竹溪颈窝处的林七言没有看到祁竹溪一副兴奋坏了的表情。 她闷声闷气地哼道:“从现在开始你可惨了,我要奴役你,压榨你,让你伺候我吃喝,抱着我走路,给我洗衣做饭。” 林七言面上一副娇横样,但实际她也有些忐忑,即使她知道这样能够完全满足祁竹溪那些隐秘的掌控欲,但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在心里面小小地纠结着,但在感受到耳边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后,她微微悬着的担忧便得以落了一些。 “七七……真的愿意让我做这些吗?”粗哑微颤的声音好像是在问一件极为郑重的事情一样。 似乎只要林七言点了头,这头流着涎水的恶狼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叼回窝里面藏着一般。 林七言明白,祁竹溪已经知道了她的用意,他问这句话,是在给她最后的抉择。 附悲极致的模样她还没有见过呢,所以,她也很好奇祁竹溪能做到什么地步。 微微扬起头来,林七言朝着祁竹溪笑得比蜜水还要甜。 “试试又如何,不是你说要一起沉沦的吗?那我们一起看看,彼此的欲望毫无克制的模样,好吗?” “夫君。” 最后两个字眼永远是扯断祁竹溪理智的存在,他像是得到了特赦,内里所有的病态痴迷终于得以撕开伪装。 “七七,不要反悔。” —— 长安以前就觉得他们王爷和夫人之间甜腻得不行,可路上的这几天,还是实打实地被刷新了一遍认知。 吃饭要喂,走路要抱,睡觉要哄,进到客栈后更是从不允许旁人接近房间。 自从出了上京,长安一等人就没有再见过他们夫人的模样,因为下了马车之后,永远是他们王爷用自己的外袍盖着怀中的人,像是抱小孩一样将人抱入客栈内。 要不是有时候听到一些声响,长安都要以为是他们王爷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昏了夫人。 他长叹一口气,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要去请示何时走呢,卧房的门便忽然被拉了开。 “王……先生!”长安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不敢多看。 “今日在鹿城休息一天,明早再出发。” 祁竹溪心情极好,整个人容光焕发,长眸都带着亮光,和从前几乎是判若两人。 长安只是站在他旁边,都觉得被他周身散发的粉红色泡泡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脸上。 “听说鹿城的陈记糕点铺十分有名?”祁竹溪转身的动作一顿,忽然回头问长安。 “是的,鹿城的陈记糕点铺是直供宫廷御食的,在上京也有,但鹿城才是最为正宗的产地。” 祁竹溪垂眸,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情来。 他的乖乖好吃甜食,但吃了糕点她就吃不下其他了,所以祁竹溪不会让她在饭前吃太多。 但哪里拦得住那娇蛮的小祖宗,不过是一时不注意,她便偷吃了一整盘桃花糕。 明明唇角都还沾着碎屑,还一脸茫然地摇头假装不知道,一副无辜模样。 祁竹溪被萌得晕头转向,纵容着她跟着糊弄过去,却不曾想当夜就积食,哼哼唧唧的一晚上没睡觉。 从那以后祁竹溪就不许她贪吃了,可人还气呼呼地闹了下脾气。 现在都总是戳着他的胸口,说他根本就不爱她,不然为什么连多吃两块糕点都不行。 还说以后要跟糕点先生过,气得祁竹溪把人横在腿上打了好几下屁股。 “先生?需要属下去买一些吗?”长安忽然出声,把沉溺在回忆里的祁竹溪给拉回了心神。 他看了一眼门内,昨天晚上附悲爆发,两人都没有喝药抑制,几乎是完完全全的折腾了一晚上。 所以祁竹溪才打算休息一天,因为昨夜的确是他过于贪心了。 “我去吧。”买回来赔罪。 祁竹溪眉眼之间的爱意温柔不已,转头吩咐着长安。 “护好夫人,谁都不允许进去打扰,明白?” “是。”长安垂首应声。 祁竹溪走后,卧房内的林七言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寻找热源。 所以她闭着眼睛地不断往外挪,终于,“砰”的一声闷响,她人连被子的掉在了地上。 第122章 违令者,杀无赦! 门外的长安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想要冲进去又不敢。 “夫人,您没事吧?” 被子里的林七言钻了出来,被这一摔后睡意都醒了大半。 她披着被子又爬回床上,朝着外面应了一声,“我没事,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先生去给夫人买糕点去了。” 林七言闻言后呆呆地“哦”了一声,整个人好像都还因为昨晚过度的欢爱有些恍惚一样。 她微微有些散开的领口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往下蔓延,暧昧到了极致。 但她似乎还没有发现,整个人都是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委屈地把眉头撇成了个八字。 “怎么还没回来?”她咕哝着,披着被子埋在祁竹溪原先睡着的地方,拱来拱去,似乎想要寻找他的味道一样。 祁竹溪出行排场虽然不大,但该精细的地方下面的人还是不敢有所马虎的。 鹿城最大的客栈直接被包了两层,林七言和他住的地方更是提前被里里外外的换了一遍。 如今上好的鹅绒被里,除了林七言身上的栀子花香外,与之纠缠的冷香便成了最好的安慰剂。 她闻着那股味道,正是要昏昏欲睡的时候,骤然扬高的声音忽然吓了她一大跳。 “本少是谁你知道吗?!什么下贱东西,来这儿拦老子的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就是,张公子在这远山楼宴请贵客,识相的还不赶紧让道。” 一阵喧闹声中,长安冷冽平静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杀意。 “在下再重申一遍,远山楼二楼以上禁行。” “违令者,杀无赦!” 身为鹿城太守的嫡子,张泽离还未这般被下过面子呢,他向来在鹿城横惯了,无论去到哪都是被捧着的存在。 如今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东西,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放肆。 杀无赦?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说这话?! 张泽离被气得脸色铁青,正想要让人砸了这不识相的破客栈时,忽然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 他怒气磅礴的抬眼看去,却在瞧清来人时猛地愣怔了下去。 原本一个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什么美人不是挥挥手就得的轻而易举。 但和自楼上而来的女人相比,以往的任何美人都忽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眉眼流转着的慵懒带着极致的欲色,像是一朵被浇灌到鲜艳欲滴的牡丹花,窈窕而来时,简直要把人的魂都给勾了去。 原本吵嚷的人群,因为突然出现的林七言,忽然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去,呆愣地看着,像是丢了魂一样。 长安看得脸色一变,赶忙三步并做两步,转身试图挡住众人的视线。 他们王爷把人小心翼翼地护着,别人看一眼都吝啬至极。 如今那些人淫邪的目光都快黏在他们夫人身上了,若是王爷看见了,这群人怕是都走不出这远山楼。 避免横尸遍野,长安朝着林七言弓腰行礼。 “抱歉,夫人,打扰您休息了,属下会尽快将事情给解决好的。” 林七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为首的张泽离身上,忽然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倒是不曾想,还能在这儿遇到这狗东西。 这几天她只顾着给祁竹溪顺毛,都没注意到他们是到了鹿城。 当初林家装模作样地用辆破马车来接她时,经过鹿城被太守张家接了回去。 说是受了林白的嘱托,想要好好的照顾一下林七言。 结果当晚就被这张泽离摆了一道,若不是她反杀得快,她新捂好的马甲就得掉了。 但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却发现这张家似乎在买卖人口,如今想来,会不会和祁竹溪要查的临安县人口失踪案有关。 毕竟大规模的人口失踪还没引起注意的,必定有朝堂的人在一同掩饰。 联想这一久发生的事情,林七言其实很怀疑这些人的失踪跟蛊渊一族的人有关系,因为有的蛊虫很邪门,是需要人蛹才养的出来的。 祁竹溪应该也怀疑这事跟蛊渊脱不开联系,所以才想要深挖这件事,好将埋在朝堂内的细作给彻底拔除。 可惜当时林七言没太注意,心里面又只想着赶紧去上京把附悲偷回来救她师父。 如今遇上了,兴许可以乘机探寻一番。 心里面绕了一圈,林七言面上却没有显露任何,她斜斜倚靠在栏杆上,朝着下面的张泽离勾唇笑道:“想上来?” 本就艳色无边,此时展颜后更是叫人看得脸红心跳,魂都快丢了。 张泽离脸色涨红,狂热地看着林七言,开口便道:“这位小姐可否告知你的闺名,我是鹿城太守嫡子张泽离。” 被美色冲昏了头的张泽离语速极快,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今日我本要在此宴请远道而来的王权先生,小姐可否赏脸陪同?” “放肆!!”长安被这话惊得要死,冷声呵斥的时候半数隐在暗处的死侍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四面八方。 他们眼中毫无情绪,浑身煞气冲天,刀剑在手,饮血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刚刚张泽离那话,简直把林七言当作花楼里陪笑的姑娘一样,轻佻侮辱至极。 长安额角青筋直跳,却被林七言轻轻拦住了。 “王权先生?你指的是九生的徒弟吗?” 张泽离轻蔑的睨了一眼四周镇护着的死侍。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在他的地盘上,还能翻天不成。 “不错,正是他。”张泽离微微昂着下颌,得意道:“画圣九生唯一的徒弟,北魏皇室的座上宾,常人可轻易见不得。” 林七言瞧他那副骄傲样,心里面久久无言。 上赶着当冤大头还挺骄傲? 不过王权那小老头在北魏混得好好的,怎么想到来大周了? “这位小姐,本少看你姿色尚可,你若愿陪一局,那本少便不计较你手下这群狗对着我乱咬乱叫这件事了。” 林七言走神的这一瞬,张泽离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他视线停留在林七言胸上,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粗声粗气的说了那句话。 林七言听到后忽然笑出了声。 “抱歉啊,张公子,这事……” “你可得问问我夫君呢。” 第123章 你想要我夫人陪酒? 夫君? 张泽离目光掠过那眼角眉梢流转的春色,暧昧一笑。 也是,被滋润得如此丰盈,一颦一笑都浪荡得勾着人,必定不会是未出阁的普通少女。 但已为人妻又如何,他又不是没玩过。 待她丈夫找过来杀了便是,或许也可以当着这小娘子折腾一番,杀一杀她的威风,好叫她日后除了想自己再也不敢想其他。 诸般想法不过是瞬息之间,张泽离目光灼灼的盯着林七言,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遭气氛的转变。 如寒冬凌日,漫延着的暴烈杀意已经近在咫尺。 可张泽离却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张嘴便道:“这鹿城谁敢驳本少的面子,说不定你夫君回来看见我后,都要抢着把你送来我床上呢。” 这话才堪堪落下,张泽离便只来得及瞧见林七言翘得更甚的唇角,而后一阵冷风袭来,他还未有所反应,便被人掐住脖子狠狠地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众人心神一震,眼睁睁的看着张泽离被来人砸在墙上后滑落下来,闷哼惨叫,爬都爬不起来。 周遭的侍卫和公子哥呆愣了一下,而后想要动作的时候却见周遭一直沉默着的蒙面死侍迅速抽刀拱卫着中间的那个男子。 他身量颀长,宽肩窄腰,一袭玄色长袍精美华贵,微微压着眼睫立在众人眼前时,犹如一头绷到极致的头狼。 血性横生,杀气凌然。 “你刚刚,说什么?”低沉华丽的声音好似没什么情绪起伏,可就是平白无故的让众人都胆颤地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不用死侍镇压,在场的众人便因为突兀出现的男人而惊骇地不敢多说一句话。 祁竹溪左手还稳当的提着糕点,一双长眸里的黑雾已经翻涌浓郁到了极致。 那边哀嚎着的张泽离被剧痛冲击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几乎叫他失了理智,蜷缩在地上怒骂着。 “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紧把这贱人给老子杀了……” 那些夹杂着哀嚎的辱骂越发难听起来,祁竹溪颤了一下眼睫,忽然勾起唇角。 他转身去到林七言身边,将糕点递给长安,避免他的小馋猫会偷吃。 “乖乖,先回去等着夫君可好。” 祁竹溪声音温柔似水,单手抱住林七言,微微弯腰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夫君给你出气,嗯?”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些讨好意味,可被讨好的正主心神早就飘了。 闻着那股甜而不腻的糕点味道,林七言哪里听清祁竹溪的话。 她眼睛滴溜溜的跟着糕点走,听个大差不差便回道:“嗯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祁竹溪看她那副被糕点勾走心神的模样,又气又好笑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小没良心的。” 看着被长安将林七言护送上楼后,祁竹溪的笑意一瞬间便冷了下来。 他压着长睫接过近侍呈递过来的长剑,听着那肮脏的叫骂声一步一步靠近张泽离。 见他真的动了真格,太守府的侍卫终于站不住了,在头领的一声令下中,纷纷想要冲去保护张泽离。 但还未走上两步,众人便见护在祁竹溪身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四散开来。 “噗嗤。”血肉被割裂的声音随着惨叫一同响彻了整个大堂。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死侍在瞬息之间,像是砍菜一样将太守府的侍卫斩杀得一个不剩。 在他们的刀剑下,太守府的侍卫几乎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力。 鲜血四溅,落地的残肢断骸让这群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世家公子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 不过一会儿,没有受到阻拦的众人便连滚带爬的跑得一个不剩。 这般动静总算让脑子被恨意冲昏的张泽离明白了些什么。 有这般护卫和气势的,不该是普通人才对。 耳边长剑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在跳动到快要炸裂的心跳声中,张泽离听到男人轻缓到极致的笑声。 “你想要我夫人陪酒?”祁竹溪背对着光晕,眉眼沉溺在阴影中,唯有唇边的弧度怪异而薄凉。 张泽离在满堂血腥味中快被吓疯了,哆哆嗦嗦的不断往后退。 “不是不是,我错了我只是开玩笑,不要杀我求求你!” 余光瞥见躺在血泊中的护卫,张泽离瞳孔缩得紧紧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爹是鹿城太守,有钱有权,和上京摄政王都能说得上话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答应你一切要求的!” 张泽离声音打着颤,却见祁竹溪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他一步一步将人逼到角落,声音带着一种怪异的紧绷,像是在克制着骨子里面的凶性般。 “鹿城太守,呵,那算什么东西?” “我恨不得含在嘴里的宝贝,你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啊。” 低低的言语已经带上了些疯劲,张泽离大口喘着气。 从被汗水濡湿的眼中看去,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额角绷起的青筋,他的瞳孔大大的张开,空洞得没有半分光亮。 面上的肌肉甚至都隐隐搐着,癫狂病态得像是恶鬼一般。 “你就是用这双眼睛看她的吧。”他低低喃语着,“怎么可以呢……” 长剑被握紧,而后“噗嗤”一声,直直插入了张泽离的左眼之中。 力道之大,甚至在脑后都见到了冒着寒光的剑尖。 鲜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喷溅在墙上,地上的人挣扎了两下,便彻底没了生息。 祁竹溪眉眼不动,抽出长剑后将尸体一剑斩首。 “送去鹿城太守府。” 他将长剑扔在血泊中,声音无波无澜的吩咐着。 脚步转向楼上时,几乎带了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但临到门前,他又想起自己一身血腥味,自家的小祖宗肯定会嫌弃的不给抱。 他勾起唇角宠溺的轻叹了一声,任命的转身吩咐人准备热水,仔仔细细的将身上的血气都洗干净后才重新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似乎没想到他回来得那么快,下意识的回头看过来时一双凤眸惊得微微颤抖,就连唇角的糕点碎屑都来不及抹掉。 “王七七。” 第124章 我的乖乖可真聪明。 林七言一个激灵,回头装作没看到人,三两下将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面。 鹿城的陈记糕点铺果然名不虚传,做出来的糕点不仅漂亮甜香,就连入口也软糯不已,甜而不腻,唇齿留香,简直完美踩中了林七言的嗜好。 她觉得,她可以再来三大盘!! 不,她要去把陈记糕点铺买下来!每天躺在糕点山上吃!! 嘴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林七言被祁竹溪从后面拦腰抱了起来。 “吃了多少?” 祁竹溪想要努力严肃语气,可是坐在自己腿上的乖乖脸颊鼓鼓地看向他时,一动一动的,像是藏着松果的小松鼠。 那一瞬间,好不容易蓄起来的气势陡然卸了,祁竹溪心尖灼烫,微微挪开目光才克制住抱着人猛亲的欲望。 怎么能这么可爱!! 林七言奇怪地看着他烧红的耳尖,抱着空掉的盘子,口齿不清地回道:“一块。” “一块?” “嗯。”林七言咽下口中的东西,心虚道:“你回来我才开始吃的。” 祁竹溪把盘子从林七言怀中扯了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块?” “对啊。”林七言继续睁眼说瞎话,拉着祁竹溪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脸理直气壮。 “我真的只吃了一块,不信你摸摸。” 软乎乎的小肚子已经微微鼓起了,哪里可能只吃了一块,兴许是闻到味道,把他买回来的都给吃了。 幸好他买时留了个心眼,害怕自己会心软,会给她吃太多,没有一次性买很多。 但照这个架势,今天她兴许一整天都吃不下饭了。 本来就没有多少肉,还喜欢挑食,吃了两块糕点就吃不下去其他。 真的是…… 祁竹溪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将糕点盘子放在旁边桌子上,给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在怀里小心的给她揉着肚子,试图晓之以理。 “乖乖,不是不给你吃这些零食,只是你总是不喜欢吃饭,肚子被这些占了,还哪有地方装其他好吃的。” 林七言懒洋洋地瘫在祁竹溪怀中,听着他挨在自己耳边说话,十分没有悔过之心地应着。 实则心里面在寻思着如何跟他说鹿城太守的事情,总不能告诉他真话吧。 林七言也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许是藏在心底的不安从未消减过,一直固执地认为现在的祁竹溪会这么喜欢她,是因为附悲在作祟。 她习惯性地会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即使再如何,也会捂住自己的马甲,不会尽数和盘托出,为日后可能会出现的决裂时刻准备着。 “刚刚那件事怎么样了?”林七言寻了个很平常的开头。 祁竹溪手上动作不停,习惯性地和她挨得紧紧的,闻言后温声回道:“都解决了,没事。” 林七言仰头亲了一下祁竹溪的下颌,嘿嘿直笑,“我夫君可真厉害。” 即使祁竹溪不是第一次听林七言叫他“夫君”,但那软软的语调从她唇齿而出时,他还是前所未有地兴奋着。 “那……”他压低声音轻笑着问林七言:“昨天晚上你夫君厉不厉害?” 滚烫暧昧的气息将林七言裹得严严实实的,她下意识地觉得腰酸腿软,哼唧着一巴掌把凑到面前讨吻的男人给推开。 “跟你说个事。” 祁竹溪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啄吻着,他好像对她有皮肤饥渴症一样,只要和她在一起,总是一定要紧紧黏着她才会稍稍安心些。 “嗯,你说。” 林七言也不挣扎,若有所思道:“我曾经为了一味药夜探过张家,结果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眉头微微蹙着,“太守府藏着一个地牢,但里面空荡荡的,我无意间闯入的时候发现只有一个女孩在里面。” “后来大概问了一下,那女孩说原本有一大堆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子关在这里,但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带走一批,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在那里。” 林七言微微偏头,想要躲过埋在她颈窝处舔吻的男人,嗲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听听。”祁竹溪微微抬头,下颌搭在她的肩窝处,慵懒笑道:“我的小祖宗说话,我哪敢不听。” 林七言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听过你说的临安县人口失踪案,很怀疑这些失踪的人口被蛊渊的人拿去做人蛹了。” “如今朝堂被蛊渊一族的人渗透,而临安县失踪了那么多人,却没有惊动朝堂,肯定是有世家贵族的人参与了进去。” “如今我们正好在鹿城,或许可以看看太守府有没有什么线索。” 祁竹溪“嗯”了一声,“我的乖乖可真聪明。” 林七言没理会他那夸张的语气,细细思索着。 “你离开上京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所以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搜家。” 她正寻思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探查呢,忽然听到窗外陡然加剧的吵闹。 拍了拍祁竹溪的手臂,后者会意,像是抱小孩一样,一手挽着她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屁屁,极为轻巧的便把她抱了过去。 原本只是想要让人放开的林七言:“……”算了吧,反正累的又不是她。 如此一想,她心安理得地放松了身体,贴在祁竹溪怀中看向外边。 大批侍卫从四面八方而来,将远山楼围堵得严严实实的,人数之多,像是把全城的守卫都调过来了一样。 不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下后便有一个弓腰驼背的小厮跪伏在马车边上以作人凳。 从上面下来了一个满脸横肉,浑圆矮胖的中年人,踩着人凳的脊背,凶戾地进了远山楼的大堂。 林七言看了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张泽离被祁竹溪收拾了一顿,回去给他爹张沐轩告状了。 只是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她哪里会知道,王府近侍直接潜入到了太守府,将张泽离的脑袋扔在了正和小妾办事的张沐轩床上。 吓得他屁滚尿流,一度险些昏厥。 和他厮混的小妾更是,慌乱之时被张沐轩一脚踩中,挣扎时和那死不瞑目的脑袋正正对上,直接当场吓死在了床上。 第125章 你儿子我杀的,该当如何呢? 如此这般挑衅,简直就是把张沐轩的脸踩在地上的侮辱,气得他一怒之下直接调用了鹿城的守卫。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敢如此嚣张,待将人抓住后,他必定要将之剥皮断骨,食肉寝皮才得以安生!! 一路冲进客栈大堂,张沐轩一眼便瞧见了护在四周的死侍和暗卫,约莫一二十人,皆是长身魁梧,阴狠气煞的人。 目光沉冷地盯过来时,像是被一群茹毛饮血的恶狼注视着一般。 张沐轩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上下。 “大人,您没事吧。”旁边一直谄媚跟着的管事殷切地问着。 张沐轩回过神来,想着自己好歹一城太守,手中兵力是这些人的数百倍,害怕作甚! 底气又被拽回来后,张沐轩怒发冲冠,指着下来的长安怒骂道:“逆贼,杀我离儿,本太守必叫你们偿命!!” “咚!” 一柄利剑擦着张沐轩而落,直直插入了他面前的地板上,入地三分,杀意横生。 只要再稍稍偏上一两分,被劈开的,就该是他那张脸了。 瞬息之间,满堂皆静,张沐轩整张脸煞白得毫无血色,薄汗更是细密地浮现在了额头上。 动手的长安微微垂落着眼,嗓音冷沉到毫无波动。 “鹿城太守嫡子张泽离,掳掠少女数十名,奸杀后抛尸荒野,平日里为非作歹,作威作福,打杀不下六名百姓。” “太守大人,在下,说得可对?” 张沐轩被那样的眼神盯得脊背发凉,心下忽然一慌。 有这般气度的人定不会是寻常世家,甚至有可能是上京来的贵人。 但如今他拿捏着离儿的把柄,又被自己得罪了一番,保不齐会据此上升到整个张家,追查下去把他死死捂住的东西给挖出来。 那才是真正要命的大事! 张沐轩咽了一口唾沫,僵硬的眼珠左右环顾了一圈,忽然恶从胆边生。 这鹿城是他的地儿,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这区区二十多个人,能抵得住他的千军万马? 将人弄死在这,随意找个幌子扣过去,有着京中那位大人顶着,他能出什么事。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孙子踩着他的脸猖狂,不将之碎尸万段,如何能解恨! 一番思绪不过是瞬息之间,再回过神来的张沐轩面上惊恐的神情逐渐被阴狠所替代。 “那又如何,我太守府的嫡子,不过是玩弄一两个贱婢罢了,死在我儿手上都是他们的荣幸!” 张沐轩怒目圆睁,“该死的是你们,砍杀我儿,实乃死不足惜!” 话落,他大手一挥,“此间客栈之内所有人,不留活口!” 他的一声令下,陡然打破了大堂内的僵持,围堵在四周的守卫蜂拥而上,刀剑碰撞的声音混杂着血肉被割裂的惨叫。 街上的百姓已经被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了,一个二个都不敢多加驻足,逃也似的奔走殆尽。 堂内的厮杀仍在继续,张沐轩恶毒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却发现那二十人像是越不过的人墙一般,护卫在楼梯之下,没有退后过一步,没有损失过一人。 反倒是自己带过来的守卫,不断地倒下,鲜血蔓延过来,沾湿了张沐轩的脚底,冰冷粘腻的触感从脚底直冲头皮。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再抬眼时却忽然发现自楼上下来一个身量颀长高大的人影。 他动作极快,却又优雅稳健,接过近侍呈递上去的长剑后他陡然一顿。 而后下一秒,男人便像是最为敏捷的黑豹一般破空而来,明明只是独自一人,可那暴戾骇人的压迫感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鲜血四溅,尖叫骤起,不过顷刻,张沐轩面前护着的人便被祁竹溪生生给斩杀殆尽。 “滴答。”冒着寒光的剑尖上,艳红的血滴砸在血泊里。 张沐轩呼吸屏到近乎没有,眼睛瞪得像是快要掉出眼眶般,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瞬息的时间,那个还在楼上的男人便将染血的长剑抵在了他的喉间。 冰冷的剑锋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丝丝缕缕的刺痛让眼睫被汗水濡湿的张沐轩回了一些神。 他颤颤巍巍地抬眸看去。 背对着光晕的男人肤色冷白,眉尾染血,妖孽蛊惑得如同精怪,一双长眸却寒凉空洞,了无光彩,睨着他时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般。 这副相貌没有人会认错的,即使只远远见过一次的张沐轩也绝对不会认错。 “轰”的一声,他的理智似乎在这一刻都崩塌殆尽了。 他“噗通”一下匍匐跪在祁竹溪面前,怕得浑身上下都在抖。 “殿……殿下恕罪啊!!下官罪该万死,有眼无珠,不知是您在此,只是小儿被杀,头颅被扔进下官卧房,一怒之下,便昏了头做出此等混帐事。” 祁竹溪压着长睫,目光落在了张沐轩的耳后,似是漫不经心道:“你儿子我杀的,该当如何呢?” 张沐轩狠狠一颤,他府里的孩子一大堆,张泽离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不过是占了个嫡子的名头而已。 他谄媚的匍匐地更甚。 “既是殿下动手,那定是有殿下的道理,张泽离平日便不服管教,为害诸多,殿下能够为民除害,下官定然能大义灭亲。” 才下楼的林七言听到这话后瞪圆了眼睛看过去,却在混乱的人群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笑眯眯的小老头穿着破旧到看不出颜色的道士服,一副不正经模样,垫着脚尖地往里凑热闹。 王权?他怎么在这儿? “乖乖。”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忽然拉回了林七言的视线。 原本在楼下的祁竹溪见到她后便转身快步朝她走来,想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楼下脏,待会收拾好我再带你换地方,现在先回去,不然被吓到就不好了。” 林七言好笑,“比这恐怖百倍的东西我都见过,怎么可能会被吓到。” 她一边说话一边侧头,想要再去找小老头的身影,却发现原本还垫着脚尖凑热闹的人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而跪在血泊中的张沐轩也像是被吓破胆了一样,动都不敢动一下。 短暂的寂静中,林七言忽然听到一些细碎的啃噬声音。 第126章 谁都不允许碰我的乖乖 她瞳孔微缩,原本寻人的目光猛地转到了张沐轩身上。 跪地的人没有生息,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不见踪迹,像是跪在那直接死了一样。 林七言呼吸微紧,揽着她的祁竹溪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眸光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耳后。” 林七言顺着祁竹溪的提醒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张沐轩耳后那颗在蠕动着的“黑痣”。 像是一颗发育不良的黑桑葚堆积在那,微微耸动着似乎要钻入皮肉中一般。 林七言下意识的往下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说来也奇怪,张沐轩明明都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了,可那一身皮肉却诡异的白腻年轻。 很像是……宰杀后油脂很多的那种肥腻猪肉。 林七言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忽然灵光乍现,随即一阵寒凉自脚底窜到头顶。 “所有人立刻出去!马上!!”她近乎是嘶吼着说着这话,拉着祁竹溪便像是不要命一般疯狂往外冲。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抓不着头脑,但离着张沐轩最近的管事却瞧清了面前的诡异。 喧闹推搡之中,原本颤颤巍巍谄媚讨好人的张沐轩没有一点动静。 他的脸埋在血水中,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身子软塌塌的堆在了地上。 那层肥腻的皮肉忽然有了动静,下面不知名的东西顶起一个又一个的小凸起,而后四处游移。 伴随着濡湿的喀嚓声,管事惊骇地看着张沐轩的身体一点点涨大,像是一个馒头被蒸开一般,皮都被撑到透明了都还未停止膨胀。 管事被这过于诡异阴骇的事情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腿脚发软,被人轻轻一带便瘫软在地。 他大口喘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要手脚并用地爬开,却因为过度的恐惧动都不能动一下。 彼时他才发现,四周的人早就尖叫着冲出大堂了。 在管事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猛地窜了过来,提住他的衣领猛地向后拽去。 “七七!!”惊惶的声音微微发着颤,林七言却来不及安抚祁竹溪。 她一脚将皮球一样的张沐轩给踹向大堂深处,内里被吃空的肥胖男人此时几乎只剩下了一张皮,轻而易举地便飞了出去。 只是本来已经到了极限的尸体,此时被刺激后膨胀得更是厉害。 还未落地便轰然爆开,喷溅出现的鲜血像是散落的细小花瓣一样掉落在地上。 “啪唧啪唧”的声音接连而起,围在外面的众人这才惊骇地发现,那根本不是血! 那是一团一团血红色的虫子!! 比蚜虫还要细小,像是血滴一样掉落在地后便飞快地抖着翅膀飞散开。 惊恐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了屋顶,冲进来的祁竹溪看着离得极近的林七言时,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只是不待他去拉人,林七言便飞快后退,直到抵在他怀里才停下了动作。 “没事,让其他人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林七言一边说话一边抽出腰间的长笛,幽静的曲调自她唇边流泻而出,不过转瞬,笛声便急转直上。 外面的长安急得几乎想要上蹿下跳,因为他看到那些飞扑而出的虫子到底有多恶心。 它们会寻着一切可以钻入皮肉内的机会,从眼睛,耳朵,鼻子…… 而后在皮下啃噬着,让人像是张沐轩一样飞快膨胀,似乎只要几息的时间,就会重新爆开。 即使他们一行人有着夫人给的防身驱虫的草药,这群诡异的虫子也忌惮着不敢近身。 可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场景时,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惊惧着。 “夫人……” 长安的话才打了一个开头,最先被啃噬的那个男人忽然“砰”的一声爆了开来。 天女散花般的虫子四散而开,眼见就要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可下一秒—— 长风骤起,五彩斑斓的蝴蝶像是从远方吹来的花瓣一样,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数量多到犹如一条飘满花瓣的溪流般。 它们穿过人群,以着笛声为令,飞快地扫荡着所有逃逸而出的红色血蛊。 扑棱扑棱的声音响动着,极大一部分涌入了客栈大堂,从林七言祁竹溪两人旁边掠过,飞快吞食着飘飞着的血蛊。 其中一只白如清雪的长尾蝴蝶缓缓落在林七言肩膀上,伸出触角极为亲昵的蹭着林七言的脸颊。 祁竹溪垂眸看了一眼,长眸中的光晦暗了一瞬,克制住捏死那只蝴蝶的暴戾狞意。 再撩开眼帘时,他还是那个已经被安抚住的祁竹溪,只是有着几分孩子气地挥开了林七言肩膀上的那只蝴蝶。 “谁都不允许碰我的乖乖。”他冲那只蝴蝶宣告着独占欲。 稍稍放下笛子的林七言:“……” 这个幼稚鬼。 心神从祁竹溪那边稍稍挪开,林七言目光扫过逐渐被控制住的血蛊。 这种蛊虫是极为阴邪的一种,母虫饲养条件艰难苛刻,可一旦饲养成功,便是瘟疫一样的灾难。 如果不是她在这里,爆发的血蛊恐怕能把整个鹿城吃成一座空城。 林七言目光中的凉意渐甚。 如此狠绝的想要灭城,蛊渊究竟要干什么? 或者,在害怕什么? 余光扫过角落已经只剩下张皮的张沐轩,林七言忽然一个激灵。 “快快快!张家可能出大问题了!!”林七言回头拽着微微出神的祁竹溪飞快往外走。 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紧赶忙赶冲到太守府时,滚滚浓烟的燎天大火彻底阻断了他们的脚步。 祁竹溪淡漠的瞥了一眼,护着林七言微微后退了几步。 “来不及了。”他垂眸说道:“张家不会有人活着的。” 果然,安排了人员救火后,长安快步走了过来,浓眉轻皱。 “先生,夫人,张家这场火起的很蹊跷。” “旁边人说自有浓烟升起,便有人不断敲门想要告知张家,但从始至终,张家没有一个人应声。” 第127章 “七啊,得节制。” 林七言目光转落在远处的熊熊大火上,遮天蔽日的态势已经彻底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就如祁竹溪所说的那样,不会有人活着的。 蛊渊如此决绝的斩草除根,张家藏着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很致命吧。 可惜始终慢了一步。 林七言轻“啧”了一声,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瞥到了个人影。 垫着脚尖凑热闹的小老头在人群中隐隐约约冒出了脑袋,人群推搡走动之间又飞快的埋没在了喧嚣里。 林七言心神一紧,忽然想起张泽离出现在远山客栈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要宴请他吗? 可是太守府作为鹿城最为庞大的权贵,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没有,有必要去远山客栈吗? 林七言思索的时候脚步已经飞快的动了起来,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祁竹溪呼吸微紧,下意识的想要拉住人。 可是绷紧了一瞬后他忽然又放下了手,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身影,亦步亦趋的跟着一步不放。 他知道,他的乖乖已经在很努力的安抚他了,可是他灵魂深处膨胀的贪婪从来没有停歇过,甚至愈演愈烈。 祁竹溪不想要让林七言知道,因为他舍不得他的乖乖失望。 前次因为她的判断失误,导致附悲二次爆发,他受不住自残的时候,她便一直很自责。 这几天好不容易养开心了,是因为她觉得她的方法有用,做出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祁竹溪似乎真的变正常了许多。 可一头尝到肉味的饿狼,只舔到了微末的碎屑,怎么可能会满足呢。 甚至因为这些从未得到过的“荤腥”,深藏内里的凶性被彻底扯了出来,无底洞一样的渴望在不断的野蛮扩张着。 但这些他的乖乖都不必知道。 她只需要去肆无忌惮地快乐就好,不会因为他产生什么负担,更不会因为他不断地去怀疑否定自己。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她留在他身边作为前提的。 祁竹溪唇边的弧度浅淡到近乎于没有,长眸里黑沉的情绪黏稠而诡谲癫狂。 跑在前面的林七言忽然后颈一凉,她莫名打了个哆嗦,再回神就已经找不到王权的身影了。 她秀眉微蹙,牵着她手的祁竹溪突然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在那。” 低沉温柔的嗓音让旁边着急救火的人都侧目了一瞬,林七言却全副心神都被那边的小老头给吸引了过去。 “王权!”她喊了一声。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小老头忽然回头,在见到林七言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猫的老鼠一样飞快地往人群中窜去。 林七言对这个小老头了解至极,知晓他就是在心虚。 毕竟拿着她九生先生的名号去招摇撞骗,还混成了北魏皇室的座上宾,见到她不跑才怪。 但林七言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现在张家被灭门,蛊渊的线索又断了,这小老头身上或许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祁竹溪,帮我抓住他。” 从后面紧紧贴着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遵命。” 缱绻微哑的声音才稍稍落下,一阵风忽然扫在林七言侧脸上。 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祁竹溪动作快到几乎只剩下残影,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王权后面,一脚将人给踹倒在地。 “哎呦!哪个龟孙的这么不尊老爱幼!!” 扶着老腰疼得龇牙咧嘴的王权都还没爬起来呢,便被人拎住了后领往后随意拖着。 旁边的百姓下意识地让开了路,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身量高大颀长的男人气度非凡,矜贵清傲,睥睨之间霸气横生,尽是掌权者的慵懒淡漠。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娇小的女孩面前,却极尽温柔。 “我会让人带回去的,这里太吵了,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林七言也明白人多眼杂,很多事情自然不方便的问。 是以留下长安处理后续,她和祁竹溪将王权带回了远山客栈。 出来的这一段时间,客栈大堂都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但经历了这些事,哪还能有什么客人。 祁竹溪财大气粗,大手一挥,直接将整个客栈都买了下来。 林七言看那老板眉开眼笑的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就离开后,就知道祁竹溪给的肯定不少。 “哎,七啊,你找的男人,还怪有钱的嘞。” 被反绑住手的王权盘坐在地上,没了最开始的慌张后,反倒朝着林七言挤眉弄眼。 这小老头虽然老归老,但山羊胡配着那花白的头发,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潇洒感,所以做这副表情也只是显得他老不正经而已,倒奇怪的不讨人厌。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找的男人能差吗?”林七言抱着手,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才过来的祁竹溪听到这话后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揽住她旁若无人的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嗯,我家乖乖是这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了。”他低笑着哄人。 林七言迎着小老头揶揄的目光,小脸一红,瞪着祁竹溪将人给推开了一些。 “介绍一下,王权,自诩茅山王家三十三代传人的老骗子。” 林七言蹲下来,笑眯眯的,“九生先生的唯一亲传弟子,对吧?” 王权僵了一下,笑得勉强,“讨口饭吃,讨口饭吃。” “哦,大师厉害啊,讨饭都讨成北魏皇室的座上宾了。”林七言阴阳怪气。 王权心虚地哽了一下,有些委屈,“这……这我本事大怪我喽?” 林七言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问道:“你在北魏呆的好好的,来大周干什么,还有为什么和张家有牵扯了?” “嗐,北魏那糟心地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王权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就一个教丹青的,竟然被迫卷入朝堂争斗,差点死在那儿!” “又听闻你在上京,想着回来跟你混,可到鹿城的时候钱花没了,就想着坑个有钱人。” 他叹气,“本来想着吊一吊张泽离,巩固一下我“大师”的形象,所以不随意入他人府,谁知道那家伙来了远山,还得罪了你。” 王权战战兢兢的瞄了一眼林七言身后的祁竹溪,忽然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劝道:“七啊,得节制。” 第128章 得寸进尺 林七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乱说什么?!” 王权轻“啧”一声,一副知心老姐妹的样子。 “年轻嘛,我懂,想当年我也是风流倜傥,万千少女的梦中情男,万花丛中过,片片都粘身。” “够了。” 祁竹溪泛着凉意的目光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滔滔不绝的王权,弯腰将林七言捞到了怀中。 “既然问不出什么东西,就不必多浪费时间了,青危,将人带下去,既然是夫人的旧友,那便好好招待着吧。” 他轻压长睫,睨着王权时长眸寒凉无光,淡漠得不像活人。 王权依旧笑眯眯的,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被按在怀中的林七言,眼眸弯得更甚,似是叹气道:“到底是躲不过。” 这莫名其妙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却颇有些宿命难违的意味。 就好像……祁竹溪和林七言在一起是一场孽缘般。 瞬息之间,暴戾狰狞的杀意轰然而起,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男人猛地撩开眼帘看向王权。 “躲不过?” 向来怂兮兮的小老头似是被吓了一跳,笑容一僵,“嗐,胡说八道而已,您别在意您别在意。” 林七言也扯了扯祁竹溪,“哈哈哈你别听他瞎说。” “他就是习惯性的故弄玄虚而已,人不坏的,当然,什么神鬼之术他是半点不懂。” 林七言说着这话的时候,示意旁边的青危赶紧将人带下去,可不能把这几天她辛苦安抚好的男人给再次拉回原来躁动不安的模样。 “这件事你怎么看?”回房的林七言试图岔开话题。 但祁竹溪始终一副恹恹的模样,低垂着眼睫,把林七言抱在腿上环着,下颌搭在她的侧颈处,闷闷的回她。 “张家这条路已经不可能再找出东西了。” 林七言却微微蹙眉,“就算再周密,应该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才对啊。” “他们的确留下了足够多的疑点。”就比如那个王权。 他出现的时间太过于巧合了。 后面的话祁竹溪没有说出来,因为在没有十分的把握之下,他是不会挑破林七言周围人的疑点的。 即使那样做可能会更快的得到结果,但同样也代表着,林七言会纠结难过许久。 他舍不得。 怜爱地吻了吻她的耳垂,祁竹溪缓缓而言。 “张泽离父子的出现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在我们到了鹿城的时候蛊渊的人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不择手段的开始毁灭所有证据。” “我们被监视了吗?” “他们不敢,也做不到。”祁竹溪把玩着林七言的手指,言语之间的戾意还是泄露了些许。 “只是因为鹿城暗处几乎都被他们掌握了,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林七言有些不明白,“既然鹿城算是他们的一个老巢,不是更方便顺藤摸瓜吗?” 祁竹溪撩开眼帘看向她,长眸中的温柔带上了些危险。 “乖乖,你得明白,利益有多大,伴随着的风险就会有多大。” 林七言被这一提醒,后知后觉的开始恍然大悟,“他们就是要故意吸引我们,好让我们逗留在鹿城?” “嗯。”祁竹溪赞赏的亲了亲她的唇角,漫不经心的说道:“蛊渊试图拖延时间,好将在临安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 “可既然鹿城都是他们的地盘了,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对你动手呢,毕竟羊入虎口,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祁竹溪得寸进尺,手上的动作已经有些不老实了,听闻这话也只是懒洋洋的回道:“他们不敢。” 这话一下点醒了林七言。 的确,蛊渊不敢随意对祁竹溪动手,现如今整个大周都被他掌控在手里,甚至四海列国都因为畏惧着他而不敢对大周肆意妄为。 不然一个建国不过三十多年的国家,早就被周围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给撕咬得千疮百孔了。 一个能让天下诸国都忌惮三分的男人,谁都不知道冲动所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灾难。 大周是因为祁竹溪才存在的,若是他死了,觊觎这浩大中原沃土的鬣狗定会蜂拥而上。 届时,蛊渊不仅要耗费更大的心力守住夺来的社稷,还要想法设法的震慑住拥有异心的外邦。 如此一来,显然是得不偿失,倒不如徐徐图之,将大周朝堂完全渗透,直至彻底掌握一切。 林七言想得入神,却在下一秒忽然被一股直冲头皮的酥麻快感给刺激得闷哼了一声。 “嗯……你,你在干嘛?” 娇媚的尾调轻轻颤着,林七言一张脸泛着红意,伸手拉住祁竹溪的头发,将人从她胸前给扯了起来。 刚刚进门的时候她嫌热,脱了外裳,仅着一件轻薄的里衣,现如今被祁竹溪扒拉开,露出了里面嫩粉色的小衣。 这个混蛋,隔着件小衣就…… 林七言看着那濡湿的地方,又恼又羞,“祁竹溪,我在跟你说正事!” “嗯,乖乖你说,我听着呢。” 声音嘶哑低沉的男人将她揽得更紧,呼吸浑浊粗重,哪里是能说正事的模样。 再者,他身下这状态,要她怎么说啊! “先放开我,你去冷静一下。” 林七言深吸了一口气,将衣服重新拉得严严实实的,推拒着凑过来的祁竹溪,作势就要起身。 “不,不要。”祁竹溪眼中划过一抹慌张,整个人死死贴住林七言,嘴硬道:“我抱一会就好了。” “你确定?” 祁竹溪语气十分坚定的“嗯”了一声。 林七言眯了眯眼,忽然凑近他,舌尖微露,吐气如兰,“你,真的确定?” 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心跳声似乎和兴奋的喘息重叠在了一起,这一次,祁竹溪的语气变弱了许多。 “嗯。” 林七言看他那副忍到额头冒细汗,却仍要嘴硬的模样,忽然玩心大起。 两人坐着的地方正好是休息的软榻,此时祁竹溪被林七言微微一推,便顺从地躺倒在了上面。 第129章 第一个庆祝他降生的人 “七七……”祁竹溪渴求地看着她,克制不住地动了一下。 林七言轻哼一声,一不注意扑倒在他的胸口上,水润的眸子勾得祁竹溪喘息更甚。 他忽然猛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痴狂地吮吻着她的唇舌,吞咽时弄得两人一片狼藉。 滚烫的暧昧在潮湿的水声中越发激烈,可在绷到极致,一切就绪的时候,林七言忽然朝着祁竹溪撒娇道:“我想自己来。” 这话简直把祁竹溪魂都撩没了,即使浑身汗水,也还是粗喘着应了自己的小祖宗。 坐到他腰腹上的林七言眼底划过恶劣,面上却软若春水,趴在祁竹溪耳边轻轻道:“夫君,你乖乖的不要动好不好?” 祁竹溪被她那一声“夫君”唤得腰眼发麻,所有理智崩溃殆尽,眼里只剩下了那张不断张阖着的小嘴。 “嗯。”他话都没有听清便痴痴地应着。 林七言憋着一肚子坏水,将祁竹溪的双手拉过头顶,用发带反反复复缠绕,绑得死紧,最后还暗戳戳地拴在了软榻边的矮杆上。 做完一切后她毫不犹豫地拍拍手起身,祁竹溪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圈住她,可一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林七言做了什么。 “七七!”一阵直冲骨血的惊惧瞬间冲灭了他所有的情欲,面上的血色更是刹那之间褪得干净。 “不许离开!不许!!!”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着,可在看到林七言微微愣怔后心神又猛地一颤。 挣出血丝的长眸转瞬之间便盈满了泪光,所有的暴怒惊恐被毫无痕迹地一点点转化成了委屈。 “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嘶哑的声音微微哽咽,带着的可怜让林七言一下子就心软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突如其来的玩心,毕竟祁竹溪现在是真的刺激不得。 这几日他安静下来的模样太正常了,都让她忘记了这人深入骨髓的不安。 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林七言又重新爬回软榻上将发带解开。 “都说了不会再丢下你的,再说了,你堂堂摄政王,我也逃不到哪里去啊……哎!你轻一点!” 林七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给他解开手腕上的发带时,才稍稍松了些,祁竹溪便猛地挣脱开,一把将人给死死嵌入怀中。 毫无间隙的两具躯体相贴着,林七言能够极为明显的感受到祁竹溪胸腔里面的剧烈跳动。 附悲所带来的恐惧更是让她感同身受,终于,心中的那口叹气被挪到了面上。 “抱歉。”抱歉把你牵连进来,更抱歉把你变成这种模样。 对于林七言来说,招惹祁竹溪,最后误打误撞让他被附悲寄体,沦落到这种荒唐的地步,一直是她心里面的一根刺。 祁竹溪不该是这样的。 她如今这般放纵,究竟该不该,是不是会把两人推向更难堪的境地呢?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祁竹溪会变得更好吗? 林七言垂下眼睫,脑海里面全都是祁竹溪刚刚那个眼神。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惊恐地挣扎在生与死的分界处,似乎只要她的一个决定,就能评判他到底是得到救赎还是落入深渊。 这种极端的情感实在是太沉重了,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因为附悲的存在,她又割裂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是的,兴奋。 兴奋可以彻底掌握爱人,独占他的一切情感。被暴烈的爱意簇拥着时,直冲头皮的快感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沉沦下去。 可是不该。 “七七,你不要道歉。”祁竹溪听不得她那沉落下去的语气。 他知道她一向聪明,肯定发现了些端倪,胡思乱想之间或许会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所以在听到那声叹气的时候,祁竹溪惊得脊背都微微颤了一下。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林七言掩下眸底的失落,再撩开眼帘时还是那副狡黠灵动的模样。 “我在想,我的男人可真是一个黏人精。” 她撅着嘴掐了祁竹溪一下,“我刚刚想罚你来着,谁让你总是一副大色鬼的样子。” 沉闷的气氛瞬间消散,祁竹溪按捺下心底的焦躁,胆怯的不敢去戳破自己小心翼翼守着的美好。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埋在林七言侧颈上闷闷地回道:“因为太喜欢我们乖乖了,喜欢到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所以总是忍不住。” 林七言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晚上睡觉的时候竟然真的狠下心来让祁竹溪睡软榻上。 许是因为被小老头一句“节制”刺激到,她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可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还是在祁竹溪怀中醒来的。 后来的路上林七言就能极为明显的感受到,祁竹溪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像是藏在海面之下的漩涡,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狂风卷积,波涛汹涌。 而且许是因为那些不可知的情绪积攒太甚,他的黏人程度简直翻了不知多少倍。 忍无可忍的林七言终于觉得自己得给他来济猛药才行,把他那张嘴给撬开,看看到底是在闹哪样。 心中寻思着这件事时,她忽然灵光乍现。 她记得,她初入林家时,放走的那群白狼似乎就是林云鹤为了讨好祁竹溪准备的生辰贺礼。 那不就说明他的生辰日不远了吗? 林七言心下在意着,好不容易才单独寻到个机会从长安那里问到了。 “您要给王爷过生辰日吗?”长安似乎面有难色。 林七言有些惊奇,“是不方便吗?” 长安摇摇头,“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王爷他从来不过生辰日的。” 这话让林七言微微愣怔,“可我不是见有人会给他准备生辰礼吗?” “是会有人送,但送来的东西王爷从来没有看过一眼,都是直接扔到库房里的。” 想一想祁竹溪以往的模样,这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林七言唇角轻轻翘着,笑颜如花,灿烂如阳,昂首挺胸的像是只得胜的猫咪小将军。 “既然他从来不过的话,就由我来做第一个庆祝他降生的人吧。” 第130章 男人,告诉我,十个够不够? 长安心神微动,也缓缓露出个笑,只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寒凉刺骨的声音忽然落在了他耳边。 “你们在干什么?” 绷到极致的戾意几乎直冲长安,惊得他脸色猛地煞白了下去,垂首弓腰道:“殿下恕罪。” 他并没有说出林七言问他的事情,因为他大抵能猜到,她是准备给他们王爷惊喜的。 可这般含糊其辞却只是让祁竹溪更为暴怒。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盏茶的时间,再回来便见到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对别的男人笑得灿烂幸福。 远远看去,娇小的身影婀娜多姿,微微仰头看着含笑的男人时,一双漂亮的凤眸似乎都在亮着细碎的光茫。 好像有多喜欢面前的人一样。 祁竹溪的心脏被死死捏紧,双目赤红,沸腾的杀意烧得他喉口腥甜。 如果他来慢一步,他们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拥抱吗?会接吻吗? 不!不!谁都不可以抢走他的乖乖!!谁都不可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灵魂深处的嘶吼充斥着祁竹溪的每一寸血肉,可他面上安静极了,低低垂着眼睫一步一步的靠近。 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的林七言忽然被突如其来的暴戾情绪冲击着,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再回神的时候却见祁竹溪长眸黑沉无光,盯着长安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这般模样林七言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别人醋坛子打翻了闹小脾气,这尊大佛醋坛子打翻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林七言打了一个冷颤,忽然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准时机,猛地蹦在了祁竹溪身上。 她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双脚缠在他的劲腰上,不管不顾的开始对着祁竹溪的脸一顿猛亲。 原本沉溺在无边惊妄中的男人都愣神了一下,却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托住怀中的乖乖。 “……七,八,九,十!”林七言数着个数,糊了祁竹溪一脸香吻。 瞧着他目光终于从长安身上移开了,林七言嘿嘿傻笑,一脸流氓样。 “男人,告诉我,十个够不够?” 祁竹溪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长安,幽沉的长眸回落到林七言身上后,忽然扯了一下唇角。 “十次。” “啊?”林七言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放到床榻上后才像是炸毛的猫一样跳到祁竹溪身上,死死扒拉着不放手。 “不行!绝对不行!”她苦着张脸,“会死人的。” “那就告诉我,你和他说了什么?”祁竹溪钳住她的下颌,昏黄的烛光下,那长翘的眼睫在他下眼帘处打出了一小片阴影。 本就阴翳至极的男人此时却浅浅勾着妃色的薄唇,声音放得很轻。 “乖乖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笑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是不是,你告诉我好不好,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无论什么。” 林七言看着他这副怪异的表情,轻叹一声,伸出手去揉着他的脸。 “这天底下大概只有我才受得了你这股醋劲了。” 拉平他嘴角那诡异的笑,她凑上去,抱着他的脖颈像是小猫咪那样蹭着他的脸,轻哼道:“怪不得我们天生一对呢。” 祁竹溪长睫轻轻颤了一下,抱紧林七言,一点点收紧手中的力道。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低垂着脑袋,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但林七言知道,知道他的不安,他的惊惶。他在为他的失控道歉。 “没事的。”她学着他哄她的模样,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声音甜软。 “我有一份礼物要送你,对长安那么笑只是因为提到了你而已,去找他也是为了筹备,所以啊,大醋精,不要自己吓自己啦。” 林七言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表情夸张,“快抬头我看看,我家夫君有没有哭鼻子。” “……没有。”祁竹溪耳尖微微泛着红,埋在林七言颈窝处头也不抬的回道。 “为什么想起来要送我礼物?”过了一会儿,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的祁竹溪问林七言。 后者神秘的眨了眨眼,“嘿嘿,秘密。” 祁竹溪被她那个狡黠的笑容撩得心脏狂跳,生平第一次生出无限忐忑来。 原本他以为他会兴奋到睡不着,却不曾想一睁眼便是第二天的黄昏,身边的被褥早就没了温度。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搞怪的小人画。 祁竹溪按捺住失去掌控的焦躁,认出了上面的软萌的小人是林七言。 【铛铛铛!幸运之书已降临,面前的少年啊,快去寻找你的小宝贝吧!】 小人画下面是一张卷起来的牛皮纸,古朴老旧,褐黄的色泽似乎是放了很久的古籍一般。 打开后却是一张藏宝图,歪歪扭扭的画笔可爱到极致,指向了不远处的离断崖。 祁竹溪指尖一点点抚过那个软萌搞怪的小人,唇边的弧度不自觉的翘着,心里面似乎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想,的确是宝贝。 独属于他的小宝贝。 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小人画,他急不可待的转身便出了门。 他们停靠的驿站并不在城内,只是在他要动身前往临安时,下面的人便已经先行“清路”了。 这里面的“清路”包括沿途的匪流,吃喝住宿等,所有的一切都会提前安排好。 这里的驿站便是被重新修葺过的,离着林野近,不出一会儿,祁竹溪便找到了“藏宝地”。 圆月渐上,清辉如纱,凉夜的长风徐徐而来。 素来被文人墨客称赞了不下百遍的离断崖此时彻彻底底的展露着它的风姿。 铺天盖地的蓝色松叶半枝莲似乎要延申到天际,摇曳在月光中时,犹如九天之外的仙境般飘渺美丽。 站在原地的祁竹溪瞳孔放大,轻轻颤着时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了起来,似是怕喘息大一些就会惊扰到面前的神灵一般。 不远处,一袭红裙的林七言拿着长笛双手背在身后,肌肤如玉,凤眸带笑,向来简单束起的马尾此时梳得像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步摇微晃,耳饰轻颤。 祁竹溪想,他许是在做梦吧。 第131章 祁竹溪,你愿意娶我吗? 不然,何以得见这心心念念的一幕呢? 一向执掌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此时却像是手足无措的小孩一般,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 林七言看他那副模样,使劲憋着笑。她拎着手中的长笛,抵到唇边,欢快悠扬的曲调缓缓而起。 熟悉的韵律落在了祁竹溪耳边,让他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认得那调子—— 大周女子出嫁时的喜乐。 他的七七,要嫁给他了。 祁竹溪手心冒出细汗,呼吸都在发紧,狂跳着的心脏似乎就在嗓子眼处,堵塞了他的一切言语。 他再也看不到其他,所有心神全都痴痴地落在了那抹红色身影上,沸腾的爱意再也克制不住。 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奔向了他的爱人。 可在花海中落脚的第一秒,长风骤起,花海摇曳,刹那之间无数散着荧光的蝴蝶自四面八方而来。 它们像是天外来贺的宾客,勾缠着喜乐,掠过祁竹溪,在林七言身后聚集成硕大的一团,瑰丽得如同高挂星空的圆月。 喜乐仍旧在继续,一路直抵高潮,极致的欢喜似乎响彻在了整个天地间,积蓄到顶点的时候,聚集起来的蝴蝶像是飘飞的花瓣骤然四散。 悠扬的曲调也忽然戛然而止,在漫天清辉中,林七言奔向了愣在原地的祁竹溪。 她一双凤眸亮得不可思议,唇边的笑狡黠轻快,被蝴蝶簇拥着而来时,整个人漂亮得像是个小仙子一样。 四月一日,祁竹溪接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七七……” 他轻轻低叹着,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时瞳孔都因为彻骨的兴奋而诡异的扩张微颤。 “我的七七,好喜欢……” 他大口喘息着,重复着胸腔中装不下的欣喜,脸颊上的红晕糜烂得像是喝醉了的人一样,唇边高高翘起的笑容更是带着病态的狂热。 林七言被他紧紧的按在怀中,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由附悲传来的兴奋已经足够让她知道祁竹溪究竟有多兴奋了。 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仰头看着他,声音娇软得简直甜到了人骨子里。 “祁竹溪,一岁生辰日快乐!!” “生辰日?”祁竹溪顿了一下,这才从狂喜中找到几分理智,想起今天的确是他的诞辰。 “长安说你从来不过。”林七言抱着人娇憨地笑着,“那从今天开始,我来给你庆祝好不好。” 她朝着他眨了眨眼,“恭喜我们祁醋坛!现在,你是我的祁一岁啦!” 脆生生的声音砸在祁竹溪的心尖上,简直让他整个人都幸福到晕头转向。 “嗯,是七七的,我所有一切都是七七的。”他声音急促,看着一身红裙的林七言喉咙干渴,却不敢开口提上一个字眼。 他怕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更怕戳破现实后失去面前的一切美好。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祁竹溪反复地告诉自己,似乎想要借此压抑住飞快膨胀而出的奢望一样。 可林七言哪里看不出他的忐忑与期待,她弯着眉眼笑,拉着祁竹溪跨入花海。 “你怎么都不问我要生辰礼呢?”她晃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娇气。 祁竹溪颤了下眼睫,喉结滚动了一下后才温柔至极地说道:“七七留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生辰礼了。” 林七言挑眉,“堂堂摄政王,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凑过去,笑得灿烂如阳,声音轻快的问着他。 “祁竹溪,你愿意娶我吗?” “轰”的一声,祁竹溪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轰然炸开了无数烟火。 他笨拙地张了张嘴,手脚都在发麻,整个人甚至被狂喜冲击得回不过神来。 林七言看得好笑,心中酸软成一团。 她第一次瞒着师父孤注一掷,不论后果结局的放肆,她不知晓未来,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后悔。 但此时此刻,她愿意成为祁竹溪的新妇。 她垂眸拿出自己临时做的红绳,拉过祁竹溪的手,勾着唇角,声音轻缓地念着祝词。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月圆花好,欣之燕尔,将海枯石烂,指鸳蝶而盟。” 白嫩的指尖映衬着那抹红色时,几乎美得惊心动魄,轻柔而坚定的将红绳系到了祁竹溪的左手腕上。 待打上死结的那一刻,祁竹溪的呼吸猛地粗重了起来,长眸中的红意被水雾浸染。 “七七……”他哑声喊着她,小心翼翼地弯腰,珍而又珍的在她脸侧印了一个吻。 他接过剩下的另一根红绳,学着林七言,将之在她左手腕处打上死结。 两人的目光皆灼热滚烫,流淌在其中的缠绵爱意似乎要让人脊骨都软下去。 祁竹溪将人揽到了怀中,生怕自己眼底的痴狂会吓到人。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他叹息着吻上林七言。 温柔而克制的亲吻近乎于虔诚,炽热的情意似乎比今晚的月色还要醉人。 待许久之后,祁竹溪才拉开了一些距离。 “七七,回去后我们再重新拜堂成亲好不好。” 他想要给她最盛大最隆重的典礼,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明媒正娶…… 他捧在心尖上的乖乖就该值得最好的。 可林七言却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后抬头十分认真的和祁竹溪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祁竹溪低低笑了一声,“嗯,我也喜欢我的七七。” 林七言伸手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的继续道:“那我剩下的话你要乖乖听好喽,不许多想,也不许悄悄压抑着什么都不表现出来,知道吗?” 她那副模样太可爱了,祁竹溪亲了一口,懒洋洋的应着她,“嗯,会听话。” 嫌弃站着好像不方便谈心,林七言索性拉着祁竹溪坐到了花海里。 祁竹溪又抱人抱习惯了,一坐下后便将林七言扯到了他怀中,紧紧抱着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 第132章 长寿面 心思不在这边的林七言也不挣扎了,软乎乎的嵌在他怀中。 “我从小呢,是被我师父捡回去养大的,虽然母亲早亡,父亲是个混蛋,但被师父保护得很好,也是因为自小被师父养大,所以很多地方都随了他。” 林七言斟酌着话,说道:“做事三思而后行,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规避也是我师父教给我的东西,以至于我必须要有后路可退才会有安全感。” 祁竹溪极为认真的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眼,即使自己幼年过得糟糕万倍,还是听不得她言语里面所受到的苦难。 怜爱的吻了吻她的指尖,他听着她说道:“附悲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蛊虫,千年来都没有人弄清楚它的一切。” “所以我们两人都无法确定此刻的爱意究竟由附悲强加给我们的,还是真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情绪,我们分不清的。” 祁竹溪心神一颤,抱着林七言的力道下意识的加大,长眸深处的情绪逐渐氤氲起黑雾。 又是这个理由。 林七言察觉到了他的焦躁,安抚性的用侧脸蹭了蹭他的颈窝,声音有些低落。 “其实我总是很自责。” 她伸手戳了戳祁竹溪的侧脸,轻叹道:“在我心里,摄政王不该被这些情情爱爱所束缚的,也不该整日惊慌不安,自己折磨着自己。” “你都说了那是摄政王。”祁竹溪拉住她作怪的指尖,垂着眼睫道:“在你面前的,是祁竹溪,不是摄政王。” 林七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话头。 “你问我愿不愿意回京后和你重新拜堂,现在的我自然是愿意的,你也一样,可还是那句话,附悲的存在,扭曲了我们彼此之间的所有情感。” “爱恨颠倒,所有的一切都是乱套的,你……” “够了!”祁竹溪忽然打断了林七言的话,许是在出口后又察觉到自己语气过激,又连忙低三下气的哄着人。 “抱歉,七七,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可他越是这样,越让林七言心里面寒凉一片。 他可是祁竹溪啊,诸侯列国都惧怕的大周摄政王,怎么可能会有这副面孔呢。 果然一切都是附悲在作祟而已。 她绷紧着心神,面上却未露出任何异常,生怕又刺激到人。 “我哪里生气啦?”她吧唧一口亲在祁竹溪唇边上,表情生动不已。 “今天是我夫君的生辰日,我怎么舍得生他的气呢。” 祁竹溪似是被这句话给哄乖了一般,唇边的笑意又扬了起来,“我家娘子真好。” “那当然。”林七言傲娇地昂着下颌应他,思虑了一瞬,还是想要将事情给挑开了说。 “今夜星月为证,月蝶为媒,我嫁予你。待附悲拔除那一日,若你还愿意娶我,那我便可与你高堂之下对拜,可好?” 这已经是个实打实的承诺了,对于处在极度渴求中的祁竹溪来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高兴到猛亲了林七言一大口,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特别大声的说道:“嗯!到那时,我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娶了七七!!” 言语之间似是已经肯定了拔除附悲后他仍旧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林七言般。 有了前车之鉴,林七言没有再去戳穿现实,反倒是任由着祁竹溪胡闹。 算下来,大概再有个一两天他们就可以到达白城了,届时她肯定需要去找她师父。 横梗在她面前的两个大问题简直让她头疼至极。 一是祁竹溪黏人至极,又是个醋坛子,恨不得把她别在腰上带着,向天底下所有人炫耀。 二是她还没跟她师父提过祁竹溪呢,又莫名其妙的不敢开口,生怕会刺激到身体本就脆弱的男人。 可到了白城之后,她必定需要两头跑,按着这两人的敏感程度,不知道能拖多久。 再者,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师父解释中途跑路这回事呢。 正纠结之际,林七言忽然被祁竹溪放倒在了花海里面,身下垫着他的长袍,倾压过来的男人吐息灼热,明显想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回去!”她脸颊绯红,左右看了一圈。 虽然躺倒下来后,两人的身影都被蓝色的花海给淹没殆尽,周遭也因为月蝶的存在没什么虫蚁之类的东西。 可这是林七言最后的操守了! “我不要在外面。”她娇气的嘟哝着。 祁竹溪长眸中溢满笑意,小祖宗都发话了,他哪敢不从。 用长袍将人盖住,一路抱回驿站后林七言忽然掀开衣服,朝他说道:“我还要做长寿面给你吃呢。” 祁竹溪哪里舍得让人下厨房,怜爱的亲亲她后,笑道:“乖乖的贺礼已经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了。” 可学了半日的林七言哪里会依,挣扎着从祁竹溪怀中下来,说什么都要给他做长寿面。 “不行,生辰日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绝对不行!” “可……”今天晚上也是洞房花烛夜啊。 祁竹溪剩下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见拉着他往厨房走的林七言忽然顿住步伐回头看向他,面上一派慷慨激昂。 “别人有的你必须得有!别人没有的我让你有!” 她拍着胸脯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像极了一只士气高昂的小奶猫,把祁竹溪可爱到晕头转向的,哪里还能拒绝她。 厨房内的食材早就被长安备好了,可林七言心比天高,撸起袖子打算从最开始做起。 旁边小心翼翼护着的祁竹溪简直看得心惊肉跳,他一个等吃面的人,比做面的还要忙碌。 连哄带夸的捧着人,这才把要动刀碰油的活儿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年少从军,吃食都是自己弄的,厨艺不算差,但也遭不住一个从未下过厨的娇气宝。 最终摆在祁竹溪面前的长寿面,清汤寡水,菜叶焦黄,里面的面条跟筷头一样粗。 那是林七言一根一根搓出来的…… “嗯……卖相是差了点,但咱不注重这些,好吃就行!” 脸上沾着面粉的小女人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眉眼之间是惯常的自信阳光,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有把握一样。 第133章 配阴婚 祁竹溪怎么舍得让她失落,埋头吃进嘴里的时候表情见不到一丁点端倪。 “嗯,的确很不错。” “真的吗?”林七言眼底放光,高兴的凑过来,“那我也尝一口。” 可不待她碰到碗,祁竹溪便端着面换了个方向。 “既然是乖乖做给我的长寿面,我自然得全部吃完,如果你也饿的话,我待会再给你重新做一碗好不好?” 惯常的商量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听得林七言心里面甜滋滋的。 只是不待她收回目光,她便看到了那碗里面被咬断的粗面条。 里面还是生的。 林七言瞪大了眼睛,忽然凑过去把祁竹溪的手给生生扒拉回来。 “呕!哪里好吃了?你是笨蛋吗?怎么都不说啊。”豪迈地尝了一口后,林七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又咸又油,里面的面条还没熟,根本就是不能入口的东西。 “我是真的觉得好吃。”祁竹溪看着她的表情一时之间好笑不已。 他伸手放在林七言口边,“吐出来。” 可后者倔强,见他都吃了那么多口自己也不乐意舒坦,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祁竹溪看得直皱眉,端着茶水喂在这小祖宗嘴边,“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因为你也吃了呀。” 祁竹溪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人似乎都恍神了几分,心里面翻涌而起的喜欢几乎要将他埋没殆尽。 “不一样的。”他轻笑着说道:“我从前吃过草根,啃过树皮柳叶,这碗长寿面已经很好了。” 林七言听得瞪圆了眼睛,一阵心惊肉跳,“是你从军的时候吗?” “不全算吧。”将人给抱到了怀中,他悠悠道:“我是武帝第十三个儿子,母后原本是冠宠六宫的贵妃。” 贵妃?那为什么还会那般困苦呢? “但我出生那日天降异象,被当时的国师批了害世之象,说我的存在,会让天下动乱成灾,也会噬父杀兄,夺取一切。” 因为这寥寥几句话,祁竹溪的整个幼年饱受欺凌,成为了当时灾厄的象征。 他不会笑,不会哭,也不会说话,才出生一个月,那双眼睛却毫无孩童的天真。 反而诡异阴骇,高高在上的不似婴孩。 他是天降不详,是一个让人厌恶至极的小怪物,他的母后这样说。 那个女人因为他失去了一切,像是憎恨仇人一样憎恨着他,又因为那几分可笑的母子情怀,堪堪地护住了他的那条命。 可从前的祁竹溪想,倒不如直接杀了他好,省着后面长达十二年的屈辱折磨。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他的乖乖,从前的一切因为她的存在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 割裂而开的生命从此朝气蓬勃,再不复前半生的麻木黑暗。 “你才不是小怪物呢。” 林七言心疼的不得了,一双漂亮的凤眸都红了些许,捧着祁竹溪的脸,嗓音都带上了几分哑意。 “你是这大周惊才绝艳的摄政王,还是我无与伦比的大福星!” 她张牙舞爪的朝着祁竹溪比画,气哼哼道:“谁骂你小怪物谁就是我仇人,我,我去咬死他!!” 祁竹溪心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觉得自己真的彻彻底底地栽在这温柔乡里了。 一把将人抱起朝着卧房走,他声音低沉的轻笑道:“不许咬别人,只许咬你夫君。” 林七言:“……”蓄起来的心疼又被这流氓话给冲散了。 —— 从离断崖出发,距离白城不过是两日的路程。 但在进城的前一天晚上,因为没寻到合适的住所,一行人便打算在一块平坦的林野里将就一晚。 可当血色的夕阳铺散满天的时候,林七言却突兀的听到了一阵喜乐。 叮叮当当,热热闹闹。 但谁家结亲会挑在黄昏逢魔时刻呢?这明明是一个很忌讳的时间啊。 她抬头和祁竹溪对视一眼,后者安抚性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撑开马车的窗户,便见远处隐隐约约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几人穿着考究的长褂,颜色艳丽似血,刻意的弓腰驼背。 喜乐奏得通天热闹,姿态却小心翼翼的似是怕惊扰到别人,这般矛盾,显然不可能是寻常的嫁娶。 果然,待人走近了一些后,林七言总算瞧清了那场面。 跟在队伍后面的,不是嫁娶的婚轿,而是一口黑色的棺木。 在棺木旁边,一个脸上敷了白粉,画着腮红的男人诡异的笑着,像是成精了的纸扎人。 他手里面还抱着一只公鸡。 是阴婚。 林七言心神一紧,眉头微微蹙起。 她听闻过这种陋习,却不曾真正见过,可如今亲眼瞧见了,只是觉得荒诞滑稽。 人死如灯灭,活人满足自己的贪欲,打着神佛的名义,还真是可笑! 林七言气闷,怎么都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姑娘家就遭了这般横祸。 可正在她想要动手救人时,祁竹溪却微微按住了她的肩膀。 “乖乖,仔细看那棺材底部的缝隙处。” 林七言被这一提醒,便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瞧清那里的模样后瞳孔都微微缩紧了些。 棺材在从里面渗血。 “配阴婚的女子在入棺之前,会被‘夫家人’用长钉将四肢钉在棺木内,缝住嘴巴,戳瞎双眼,捣聋耳朵。” 祁竹溪语调无波无澜,可在看到林七言越发蹙紧的眉心后,便怜爱的将人给拥入怀中。 “能被抬到这儿,那便说明,里面的人已经没有救活的可能了。” “那便要放任他们这些凶手肆意妄为吗?”林七言声音闷闷的问他。 祁竹溪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人,“这些陋习由来已久,杀一儆百没什么作用,需要根除的话还得从源头抓起。” “源头?” “白城最大的望族谢家世代信佛,他们盘踞在此已久,极端的信仰潜移默化的让周边地区的百姓也愚昧不堪。” 林七言一听这话便想到了寒明寺的那些和尚,贪婪无惑的血肉像是毫无理智的鬣狗一样。 明明是干着吃人的勾当,却还美化成“福泽”,到底是令人恶心! 第134章 完美的丈夫 “那你这次来有打算动谢家吗?”林七言仰头问他。 祁竹溪指腹轻轻地揉在她眉心处,回道:“既然来都来了,就顺道解决一下吧。” 毕竟一个毒瘤般的世家,放任下去极有可能让它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到大周各地。 而且……他的小妻子见不得这些,那谢家,自然不该存在了。 将人给搂在怀中安慰了许久,第二日进城的时候林七言心情才好了些。 她心心念念着她师父,一路上跟祁竹溪口干舌燥的说了个遍,又保证了无数遍晚上一定会准时回来,这才让他不情不愿的放了人。 “酉时你一定要回来。” 祁竹溪明显有些焦躁,下意识地伸手不断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一般。 紧紧地跟着林七言到了院落门口,可怜得像是要被丢弃的小狗一样。 林七言简直看得心颤,赶紧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后狠下心肠快步离开了这里。 留在原地的祁竹溪简直像极了一块望妻石,看得长安都觉得于心不忍。 “先生,需要属下派人去保护夫人吗?” 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还差不多,这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可出乎长安意料的是,祁竹溪淡淡的回绝了这提议。 “她让我等着她。”那他便听话。 他的七七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他得学会克制,努力伪装自己。 一个完美的丈夫,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尊重信任他的妻子。 他可以做到的。 另一边,离开的林七言敲了敲腰间的蛊盅,许久未曾冒头的蜜糖开心的爬了出来,一对可爱的小触角欢快的蹭着林七言。 “好了好了,尽会撒娇,待会再给你吃的,现在赶紧带我去找师父。” 她伸出指尖好笑地戳了戳蜜糖的身子,胖嘟嘟的熊蜂在她手心里面翻滚了一圈,这才抖着小翅膀开始飞起来。 白城因为地处平原,周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又是处于各商路的交界处,所以繁华程度几乎直逼上京。 即便不是什么节庆日,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尤为众多,两旁商贩卖的东西更是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林七言看了好几眼,要不是心里面想的都是她师父,她怕是要被这些小玩意儿给吸引到挪不动脚了。 收敛回心神,她紧紧跟着蜜糖穿梭在人群中,一路向北。 人群越来越稀少,可两旁的宅子却愈发恢弘大气起来,那些宅邸都是白城的达官贵族住的地方。 容隐一向对住所极为讲究,会住到这边倒也不奇怪。 可当林七言跟着蜜糖停下脚步时,她却心中惊讶地抬头看着面前古朴大气的宅邸,上面的牌匾分明铁画银钩的写着“谢府”二字。 师父什么时候和谢家人认识了?一向清净为主的人怎么会下榻在这种大宅子里? 毕竟谢家宗亲根系庞杂,全都聚集在一起,平日里肯定少不了小辈的鸡飞狗跳吧。 心下飞快思索着,林七言还是打算悄悄进去。 万一师父不是自愿进这谢家的呢,还是小心为上好。 打定主意的林七言寻了个最偏僻的角落,仔细观察了好几番才踩着墙角攀上了屋檐。 寻好位置,她便轻巧的跳入了一处浓密的花丛后面。 “啪唧。” 粘腻的碎裂声让林七言僵了一下身子,她低头轻轻挪开脚底。 黑色的甲壳虫尸体破碎不堪,鲜红的血像是人血一般四散在草叶上。 是蚀骨虫,当初吴唤杀死薛灵用的蚀骨虫。 林七言心神霎时之间便紧了起来,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更是让她瞳孔微缩。 她一点点抬头看去,四面八方攀爬出来的蚀骨虫密密麻麻的冒出了头,顶着一对复眼,直直地看着她。 但一向以凶戾著称的蚀骨虫此时在林七言面前却莫名带着几分呆萌,毫无攻击性,规矩地没有靠近林七言一步。 甚至有的蚀骨虫还咬下片花瓣,趴在叶尖上,叼着那片漂亮柔软的月季花瓣朝着林七言上下悠悠晃了晃。 它在讨好她。 林七言好笑,接过这只小甲虫的礼物。 许是这般接受的举止让一群小甲虫意识到了林七言没有讨厌它们,一时间悉悉索索的声音更甚,好像在欢呼一样。 它们晃着小触角,纷纷爬到外面的树梢上,咬断花瓣叼着爬回来,开开心心的把花瓣全都搬到林七言脚边。 不过一会儿,这边的花儿便被祸害得干干净净,而林七言脚边则堆起了一层厚厚的漂亮花瓣。 她哭笑不得,心里面的疑惑简直堆积如山。 蚀骨虫极难饲养,若要走寻常路,养出这些蚀骨虫几乎要十多年的时间。 可若是用上人蛹,那饲养时间便能缩短大半。 但这都不是林七言最为奇怪的地方,她有些想不通一个信佛的世家大族,怎么会养着这么多的蚀骨虫呢? 还有薛灵被杀那件事,谢家也参与了吗? 林七言一头雾水,心想还是先找到她师父再说,兴许他能知道一些事情。 可她正猫着腰要离开这角落时,不远处忽然跌跌撞撞来了一对母女。 她们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面上一片惊恐的频频向后看去。 林七言动作一顿,又因为突如其来的两人缩了回去,透过花墙缝隙看向那奔逃的母女两人。 她们穿着朴素,但露在外面的皮肤却细腻白净,明显没有干过什么粗活。 尤其是女孩,堪堪及笄的年纪,被母亲拖拽着,一时不注意便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庆儿,快!赶紧起来!他们要来了!!” 妇人压抑着声音低低哭嚎着,浓重的绝望几乎要从那言语里面溢出来一样。 可地上自小被软禁的女儿已经精疲力竭了。 “娘,怎么办啊,我不想要死……我不想死!”女孩泪流满面,可纤细的手脚怎么都撑不起身体。 纷杂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妇人被吓得几乎快丢了魂,却还是拼命拖着女儿想要死死挣扎。 前面的院墙明明就近在眼前,只要踩着下面的木架,她的女儿就可以逃出这个地狱了啊!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啊!! 第135章 真是装模作样的贱人 “噗呲!”一柄长刀刺透了妇人的胸膛。 林七言甚至来不及出手,便眼睁睁的看着来者一刀切掉了妇人的脑袋。 鲜血喷溅而出,颓然倒地的尸体将被吓到魂飞魄散的女孩拉回了神。 “啊啊啊!!娘!”她哭嚎着大叫,挣扎想要去触碰她母亲的身体。 可来的那群和尚没有给她机会,蛮横地拽着她的头发,一言不发的往着来路生生拖走。 他们表情淡然,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似乎杀人不过砍菜而已,甚至没有动手清理尸体。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园子里圈养着蚀骨虫,本来就是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 而且蚀骨虫凶悍,攻击性极强,没人能安全走过里面的花墙,是以这里也没必要安排什么守卫。 不过这倒方便了林七言,她看着那个被挣扎拖走的女孩,内心纠结了一瞬。 如果掺和进去肯定会耽误找她师父,甚至可能会牵扯出一连串的后果,且她不知缘由,冒然出手定是不行的。 再者,祁竹溪还在等着她回去,他好不容易迈出了这一步,自己理应遵守承诺给予他安全感的。 一番思绪不过瞬间,林七言轻叹一声,敛回心思后戳了戳挂在她身上不动弹的蜜糖。 可是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进了这谢家后便焉塌塌的,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林七言给它喂了一滴血后它才扇扇翅膀飞起来,但在原地绕了一圈后还是确定不了方向。 蜜糖找不到她师父了。 林七言心神忽然沉了下来,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是怎么了? 慌乱了一瞬后,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她师父平日里虽然温雅和煦,但毕竟是药王谷的谷主,还有八师兄他们一干人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的话,那就先去看看那个女孩,顺道探一探这谢家。 跟着那女孩被拖走的踪迹中途,林七言顺了套这谢家的丫鬟装扮。 再从角落里出来时,她便低眉垂首,完美地复刻了谢家丫鬟的姿态。 一边快步向前时还注意着这谢家宅邸的细节,而后惊讶的发现,这个钟鸣鼎食的富贵世家,却角角落落都散落着千奇百怪的蛊虫。 能够控制如此庞大的蛊群,就说明这谢家养着的蛊师不是寻常人。 又或者,这蛊师的数量不止一个。 会和蛊渊的人有关系吗? 林七言眸底的情绪一点点凝重起来。 如今她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局中,执棋者肆意摆弄,以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她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她厌恶这种被控制的感觉,无能为力,似乎任人摆布。 所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打破他人强加的束缚,而蛊渊,便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哎,那边的丫鬟!给本小姐过来!” 林七言正走到一个岔路口,一道娇横的嗓音忽然落在她耳边。 她想要装作听不见,可还未走上一步,那破空的鞭子便甩了过来。 凌冽的风声让林七言心中轻“啧”了一声,面上却一派小心胆怯,踉踉跄跄的躲开了那一鞭。 “耳聋了吗?没听到我在叫你?!” 陡然拔高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她撩开眼帘看去。 说话的女孩年纪不大,生得娇俏可爱,但眉眼之间的戾气却极为浓重,看着林七言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高高在上的目中无人。 这是谢家哪个货? 林七言心下不耐,表面上却战战兢兢的道歉。“抱歉,小姐,奴婢一着急,以为您叫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这路上莫非还有鬼不成?”那女孩刻薄的骂着,“倒是个下贱东西,也学着旁人狗眼看人低!” 她看了一眼另一边款款而来的白衣少女,指桑骂槐道。 林七言头埋得更低,一副受气模样,实则用余光瞥了瞥那架势颇大的少女。 素衣裹身,木簪别发,优雅婉约的像是一轮清辉圆月,她浅浅勾着抹笑意,淡雅得有几分佛性。 在她身后的六个侍女叠手垂眉,动作统一,肃穆平静。 这两人,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 “清儿,佛子尊临,又向来喜静,莫要大声喧哗。” 佛子?无惑?他也来了?林七言眸底尽是疑惑。 这谢家对他来说本就是龙潭虎穴,他为何还要回来? “佛堂离这十万八千里远,为何不能说话,我不过是正常声音而已。” 谢清看着这个大房嫡女谢依柔,面上一片恶意。 靠装模作样得到了去佛子面前侍奉的机会,真是恶心至极! 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导致她堂中失仪,如今有机会接近佛子的就该是她了! 这个贱人!还私自做主把她的奴隶当作祀礼处置掉,害得她要找人发泄怒火都找不到。 “你自己说话像蚊虫细小微弱,就莫要来苛责别人的正常音量。” 谢清翻了个白眼,声音极低的嗤笑了一声:“真是装模作样的贱人。” 谢依柔身后的侍女忽然抬头,厉声呵斥道:“放肆!” 这话瞬间让谢清有了理由动手,她握紧手中的长鞭,猛地朝着那侍女甩去。 “主子说话也是你这条狗能插嘴的?!” 旁边看戏的林七言还在寻思着用什么理由离开呢,便见一个玄衣华服的男人被众人簇拥着而来。 他生得清俊,四十多岁的模样,精神抖擞,眉眼慈悲平静,似是常年浸润在佛经中一般。 谢依柔明显也看到了他,原本要躲开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向后退去的时候正正挨了那一鞭。 “啪”的一声脆响,谢依柔护在脸上的两只手臂瞬间见了血色。 “都在干什么?!”突兀出现的呵斥吓得谢清一抖。 她回头看去,在瞧见来人后脸色难看,却也掩不住的紧张无措。 “家……家主。” 细弱蚊蝇的声音还是让林七言听到了,可这也让她心中翻江倒海。 谢家家主谢寻,她记得,不是已经年近七十了吗? 第136章 因果循环,生死皆命 可面前这人的模样,哪里是个七十老翁的样子! 林七言心中惊骇不已,又不由自主的想到无惑口中的“长生不老”。 这谢家,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家主。”谢依柔面色苍白,额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却依旧懂事的不哭不闹,柔柔行礼。 似乎能不能得到处理,都全凭谢寻做主一样。 看得谢清怒火烧得更旺,“你装什么装?刚刚你明明是你自己挡过去的!” 谢依柔轻轻叹了一口气,“叨扰家主了,此事依柔和清儿会私下处理好的。” “用不着你做好人!”谢清声音尖锐。 听得谢寻眉头微蹙,不悦的呵斥道:“够了!佛子归家,你们不礼佛便罢了,还在此处胡闹,真当家法是摆设吗?!” 说话之间他眼神微沉的扫了一眼两人。 谢依柔是要到佛子跟前侍奉的人,不给她一个交代显然不合适。 可谢清的父亲在整个谢家的地位又举足轻重,自然不能轻易动他女儿。 目光微转,谢寻的视线落到了谢清身后的侍女身上。 “这是你的人?”他压着眼帘问谢清。 大宅子长大的人不是什么傻子,虽然这谢清冲动了一些,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听明白了谢寻话里的深意。 “是的,她是我院里新来的。” 这话让林七言微微敛了敛眼眸,同时也让谢依柔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因为谁都明白,这场祸事,要落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倒霉蛋身上了。 既不会得罪谢家二房,也不会因此疏忽谢家大房,将罪责推到旁人身上,再打杀殆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身为丫鬟,却不懂为主分忧,替主子着想,让其险些铸成大错,当真是该杀!” 林七言心里面骂骂咧咧,面上却泫然欲泣的抬头。 “家主明鉴!我并不是这位小姐院中的丫鬟,只是有幸见过佛子,被其带入府中做杂事谋个生路而已。” “撒谎!”谢清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佛子那等光风霁月的无量尊者,你一个下贱的东西如何敢说这话的!” 还有幸见过佛子?她呸! 她堂堂谢家大小姐都还需要焚香沐浴,三叩九拜,经过层层筛选才能有幸侍奉佛子。 这不过是个乡野出来的贱蹄子,一生都是劳碌任人践踏的命,有什么资格得到佛子的照拂! “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给我拖去祭堂,做成最下等的祀品!!” 本就憋闷着一口气的谢清几乎都快被气疯了,不过区区一个奴隶,也敢忤逆她?! 看着那张惹人怜惜的美人面,她实在是嫌恶,手中的鞭子一动,便要甩向林七言。 只是不待她的手落下,一把匕首破空而来,以着悍然的力道直接刺穿了谢清的手腕。 “啊啊啊!!”尖锐痛苦的嚎叫让众人瞬间心神一惊。 尤其是谢寻,面上的慈悲破碎,狰狞的暴怒还未发泄出来时,转头便见一身月白僧袍的无惑静立于长廊边上。 身姿颀长,眼睫微压,如高山雪莲般的清冷让这个俊美慈悲的佛子似高坐九天的神邸一样。 谢寻面色剧变,“噗通”一声跪地俯首行了一个大礼。 “佛子恕罪!”刻意拖长的悲呛音调总算让这个诡异的老人有了几分沧桑感。 见这家主大人都跪了,旁人自然不敢多加犹豫。 呼啦啦的跪下去时就只剩下了林七言还直挺挺的站着。 她也没啥不自在,一双凤眸狡黠地朝着无惑眨了眨,里面细碎的笑意灼烫得令人心颤不已。 他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儿,始终没有变过。 无惑极轻的叹息着,竭力克制住自己的痴态,一步一步的迈向他的心上人。 “怎么来这儿了?”放轻的声音似乎藏着万般缱绻一样。 惊得四周的声音骤然死寂不已,就连在地上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出声惊扰的谢清都愣神了一下。 “为何来了不直接找我,还穿着这身衣裳。” 无惑似是看不到旁人的惊骇一般,语气熟稔自然,唇边浅淡的笑意隐约之间可见几分宠溺。 “佛子!”看到这一幕的谢清目呲欲裂,下意识的就惊叫出声。 谢家供养神佛,无量佛子被看作是他们世代供养的恩赐。 所以他的一切都该是属于谢家的,包括情感,血肉以及……欲望。 旁人没有资格去触碰半分!! 可不待谢清劝勉,那向来慈悲平和的佛子便微微偏头睨了过来。 撕裂开伪装的暗网首领眸光阴冷晦暗,像是毒蛇般粘腻寒凉,诡异阴骇的哪里有半分佛家人的影子。 那分明是比恶鬼还要狰狞的阿修罗。 谢清瞳孔骤缩,脸白如纸,所有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中,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眼。 林七言目光被跪地的谢寻吸引了去,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风起云涌。 原先因为谢寻正对着她,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如今那人背对着她跪地伏拜后,她却惊讶的发现谢寻耳后也有一颗黑痣。 和鹿城太守张沐轩一样,犹如黑桑葚堆积着的黑痣怪异明显至极。 但也可以明显看出来一些区别。 张沐轩的更为硕大粗糙,而谢寻的却是圆润小巧,仿佛真的只是一颗普通的黑痣般。 可血蛊什么时候能让人返老还童了? 还是说除了血蛊,他们身上还有她没发现的东西? 林七言眼眸的情绪幽深了下去。 是了。 张沐轩体内肯定是有东西的,只不过因为残缺,血蛊被催动后便被吞食了而已。 那会是什么? 林七言从不相信什么返老还童之术。 因果循环,生死皆命,就算是看起来奇诡无比的蛊师也绝对不能做到永生。 “七七?”一道微有疑惑的声音落在林七言耳边,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她抬眼看去,无惑依旧是那副慈悲佛子的模样。 “你怎么了?” 说话时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颗黑痣的时候眸色微深。 “此处多有不便,若是七七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的旧院去。” 第137章 容隐那个喜怒不定的疯子 林七言以为凭着无惑在谢家的身份,旧时的院落应该是谢家宅邸里最好的。 却不曾想陈旧古朴的地方连一丝新的东西似乎都没有。 但佛家人一向清简,许是无惑这般要求的而已。 心中那抹极为细微的熟悉感被林七言下意识地忽略掉,取而代之的是对容隐的担忧。 “你知道谢家有什么客人来吗?”她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 无惑眸底的情绪陡然沉落下去。 她一点都没有想起来,这里的所有东西明明都是当初他们小屋里面搬过来的。 可她却像是没有见过一样。 所以,只有他困在那年六月里了吗? 无惑长睫微颤了下,轻轻下压着,掩盖着快要挣扎而出的情绪。 他矛盾极了。 一边想要林七言想起他,一边又不想让她记起自己当年的狼狈模样。 百般纠结之中,他怀着忐忑迈出了第一步,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原来他于她而言,只是无关紧要而已。 “不知。”他声音有些哑,“七七在找谁吗?” 林七言眉头轻轻蹙了蹙,沮丧道:“我找我师父,他也在白城,而且就在谢府。” “除了这个呢?” “嗯?”林七言被这突兀一问,有些愣神。 她以为无惑是在问她还有没有其他想问的东西,是以继续道:“谢府很奇怪。” “谢家家主谢寻已经年近七十,可他那年纪却像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还有还有。”林七言瞪大眼睛朝着无惑比划。 “我悄悄进来的时候见到有和尚在杀人,还把女孩给硬生生拖走了,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瞧着那双泛着疑惑的凤眸,无惑骤然横生的幽怨忽然无奈的消散殆尽。 她那时还小,即使古灵精怪,有着寻常孩子没有的能耐,但也只是七岁而已。 无惑轻轻叹了一声。 “那是谢家圈养的祭品。” “圈养”这个词用得让人毛骨悚然,就好像那不是一个人,只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猪羊一般。 “祭品?用来祭祀什么?” “神佛。” 无惑垂着眼睫无波无澜,动手给林七言沏了一杯清茶后缓缓而言。 “谢家有着自己的神佛,每年都会从旁支中挑选三名女婴圈养起来,同时祭场还会宰杀三个及笄的少女。” 林七言听得眉头紧皱,“宰杀?” “嗯。”无惑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那些东西太脏了。 他的七七不该听这些。 他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岔开了话题,“我可以帮你找你师父。” “真的吗?”林七言开心地弯起眉眼,“那可太好了!” 但她心底始终有些疑惑。 “你怎么会回来谢家呢?他们本来就对你别有所图,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言语里面的担忧对于无惑来说,就是沾染着砒霜的蜜糖。 明知不可贪,却仍旧无可救药的上瘾着。 “白城附近的县郡中,一些陋习闹得很严重,所以我来布经讲道,至于谢家……” 他顿了一下,捏着玉盏的指尖微微泛着白,似是有些无可奈何般。 “谢家毕竟盘踞在白城这么多年,来了他的地界,自然是躲不过。” 林七言一下子就想起了寒明寺那日的僧人,渴求无惑的血肉像是饿到流着涎水的鬣狗一样。 恶心到瘆人。 “那你现在有没有受伤?”林七言神色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无惑享受着她的注视,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忍住将要脱口而出的喘息。 “没事,他们暂时不敢对我动手。” “那也是暂时啊。”林七言担忧道:“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 “嗯,会的。”无惑浅浅笑着,慈悲又温良。 —— 谢家佛塔顶楼。 森幽雅致的布局极具诗情画意,小到摆件,大到书架制品,样样都价若千金。 可来到这儿的男人却像是看不到一般。 一袭玄色长袍绣着精致云纹,随意半束着的银发慵懒随性,虽然生得俊美妖孽,但眉眼之间却尽是温和。 他跪坐在矮桌边上,唇边勾着笑意细细品了一口茶,而后撩开眼帘朝着另一边沉默的两人看去。 “他明日便会醒来了吧。” 韩子昂从话本中抬起头来,眼下一片青黑,耷拉着眼皮没什么精神。 “嗯。”他应着贺谦。 倚靠在窗边的叶渡也睨了过来,“小九已经到白城了。” “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了吗?”贺谦依旧笑意温和。 叶渡却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收起你那副嘴脸。”搞得和里面那人一样,弄得他都快应激了。 不动声色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叶渡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 “他那副身体什么样他自己知道,昏迷个十天半个月,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在场的三人心神都前所未有的紧绷着。 容隐那个喜怒不定的疯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追究这件事。 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沉凝,叶渡话锋一转。 “大不了让小九回来几天呗,有她在,他不敢发疯的。” “可扶疏说,他已经开始对小九……”韩子昂后面的未尽之言所有人都清楚。 容隐手段有多恐怖他们也都知道,尤其是对小九,几乎喜欢到快疯了的地步。 可小九从来只把他当作长辈,哪里有其他心思。 谁也不清楚容隐能压抑到什么时候,一旦爆发,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得到小九。 他会毁了她的。 况且现在他们几人已经把小九给推出去了,绝对不能让她再被容隐拖回来。 “既然如此,那便把祁竹溪推出来吧。”贺谦语气平淡的说道。 毕竟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心神才套到这个惊世奇才的摄政王。 此时不让他护着小九,又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第138章 “嗯,夫君错了。” 林七言原本心里面还是有些放不下那个被拖走的女孩。 但转念一想,既然会有“祭场”这种存在,那显然会有更多的女孩被当作祭品圈养着。 即使以着无惑的名义去救人,不过也只是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而已。 根源还是这个谢家。 只有这个牢笼不在了,周遭的陋习也好,无惑被束缚的半生也好,圈养在祭场里的女孩也罢,都会迎刃而解的。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趁着祁竹溪未对谢家动手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比如说那本蛊渊书籍。 无惑说谢家藏经楼里可能会有人懂,明日会带着林七言去看看。 又嘱托他帮忙寻一寻她师父的踪迹,林七言这才离开了谢家。 没办法,谁让家里面还有一只粘人的大狗狗正等着她回去顺毛呢。 祁竹溪在白城买了宅子,不大,坐落在一片青砖绿瓦里,周遭都是些普通的百姓。 悠长的叫卖和儿童的嬉戏声落在炊烟里,让林七言心里面一下子熨帖不已。 她想,这样也不错。 唇边的弧度抑制不住的轻轻翘着,林七言脚步轻快,朝着她家的方向一蹦一跳地回去。 如她所料那般,祁竹溪的确在门口等着她。 可不仅有他,还有一个杵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的少女。 漂亮灵动,和她有些相像,但又多了寻常女子家的烟火气息,却只是让她更为亮眼了些。 是祁竹溪这种人没见过的清粥小菜。 瞧她那副媚中带怯的姿态,简直一颗心都落在了祁竹溪身上。 而且两人都快贴到一起了,祁竹溪也不知道退一退! 林七言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似乎浑身都防备的炸起了毛。 她气死了,噔噔蹬地冲过去,猛地插入两人之间,昂首叉腰地瞪着面前的少女。 “找我夫君干嘛?”她粗声粗气的问人,那副架势,好像自己的小娇妻被觊觎的粗野猎户一样。 长身玉立的祁竹溪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原本寒凉无光的长眸因为林七言的出现一瞬间便有了光彩。 他贴近她的后背,鼻尖嗅闻着那股栀子花香,心里面终于喟叹了一声。 “这是我的妻子。” 苏念儿面色僵硬了一瞬,原本搔首弄姿的扭捏此时变得尴尬不已。 她原先以为只是这新搬来的公子拒绝人的说辞而已,可谁曾想他竟然真的是在门外等归家的妻子。 站在这儿都快一个时辰了。 啧,好男人怎么都娶妻了呢? 目光流连在祁竹溪那张脸上,瞧着他通身的气质,苏念儿知道这样的人肯定不一般。 既然都是大户人家,那肯定会纳妾吧。 给这样的男人做妾,也比嫁给那些屠户村夫好上百倍啊。 都是些男人,总逃不过食色性也。 思绪兜兜转转一圈,也不过是瞬息的时间。 苏念儿目光回转,落在林七言面上,笑得落落大方。 “姐姐莫要误会,念儿刚刚只是给林溪大哥打个招呼而已。” 林溪? 哦,这是祁竹溪的假名吧。 脑子被醋意占满的林七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及时理上话,面上的愣怔也被当成了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 苏念儿心底的轻蔑一闪而过,不过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罢了。 “妹妹家就在边上儿,我看林溪大哥等姐姐等上许久了,有些不忍心……” “谁跟你姐妹呢!” 脑子转过来的林七言听得火气大,苏念儿话都没说完便打断了她。 “你谁啊?我们认识你吗?一个人过来叭叭叭的,自导自演还认了个姐姐?大婶,你有没有搞错?照照镜子你那年纪该是喊姐姐的吗?” 生气起来的林七言小嘴根本关不住,别人哪里痛她就往哪里戳,一丁点面子都不会留。 “你撬墙角就撬墙角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人。身上一没三瓜两枣,二长得也就那样,上赶着做妾我都嫌弃你磕碜!” “你!” “你什么你!我现在只是骂你两句,下次再纠缠我男人,我连夜爬到你家扯你头花!!” 她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像是护食的小奶猫在哈气吓人一样,逗弄的祁竹溪忍俊不禁。 “好了,乖乖,我们回家了。” 回家才能亲他的小妻子,因为邻居都已经在探头看热闹了,若是在这儿亲,今晚气呼呼的小祖宗可能都哄不好的。 祁竹溪宠溺的轻轻叹了一声,连哄带骗的将人给推进门内。 再回首关门的时候,他压着眼睫淡漠地睨了一眼委屈到泫然欲泣的苏念儿。 她本是想要再在祁竹溪面前多留些映像,可对上他的眼神后,她却猛地浑身发凉。 男人没了在他妻子面前的温柔黏人,一双长眸寒凉空洞,深藏内里的暴戾尤沾血色。 那是比之恶鬼还要恐怖的狞意。 “砰”的一声轻响,苏念儿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先前竟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院内,林七言抱着手,凶巴巴地瞪着祁竹溪。 “她是谁?” 祁竹溪快要被她那一副小醋坛子样给可爱死了,抱着人猛亲了一大口。“不知道。” “不知道你跟她走那么近?” 近?祁竹溪想着那比三步还大的距离,一时之间好笑不已。 “对不起,那我以后都不跟女人说话了,只跟我家娘子说,好不好?” 这话哄得林七言都不好意思了,她扭扭捏捏的,挪开目光,哼哼唧唧的小声道:“也不能这么绝对。” “嗯,那乖乖让我说话我再说,这样可以吗?”他凑过来轻笑着。 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这般笑起来,简直要把人魂都给勾了去。 林七言耳尖一红,虚张声势的瞪了祁竹溪一眼,“你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明明是骂人的话,偏偏让她说得软糯不已,翘起来的小尾音简直撩得祁竹溪浑身发烫。 “嗯,夫君错了。” 低哑的声音埋没在唇舌纠缠中,暧昧的声响和粗重的喘息更是叫人听了面红耳赤。 最后晚饭都吃得一塌糊涂,荒谬又叫人羞恼。 林七言被抱着去沐浴,回来之后更是成了软乎乎的一团。 “明天还去?”祁竹溪侧躺着给她轻轻揉着腰,轻声问着她。 林七言点点头,漂亮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我今天没找到我师父。” 她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谢府的诡异之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祁竹溪的重点却是落在了另一头上。 “你今天见了无惑?” 第139章 木楞的小傻子 林七言抬头好笑的看着他,“他正巧帮了我,又在谢家地位极高,所以才让他帮忙找我师父的。” 她没有提蛊渊书籍一事,因为她能够感受到祁竹溪对拔除附悲的抵抗。 但她很清楚,这应该也是附悲的作用之一,不是他的本意。 子蛊一向要比母蛊强悍得多。 林七言在心底默默里对附悲特性记了一笔,想着有时间把这些东西整理成册。 面上她也没落下祁竹溪,指尖勾着他左手腕的红绳,吻了吻他微微皱起的眉心。 “祁哥哥,我现在都成你的妻子了,你还担心什么?” 她软糯的撒着娇,“你要对你的魅力有信心好吧,我可是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哪里有心思去看其他男人。” 而且,无惑是个和尚,声名远扬,自小浸润在佛经中,对他而言,色即是空,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其他意思。 “那你也要离他远些。”祁竹溪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说道。 他的小妻子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招人,就连和尚都对她心存旖旎。 可她的情爱又都给了他,对旁人的示好木楞的像是个小傻子一样,让祁竹溪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林七言哪里知道他这些心思,只是将之当成祁竹溪的醋劲大而已,十分不诚心的应着他。 “会的会的。” 这副模样哪里让人相信,但又不能说太多,毕竟他们已经为这件事吵过架了。 祁竹溪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轻轻叹息。 到底是拿她没办法。 —— 第二天一大早,林七言就赶往了谢府,可没想到无惑竟然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 “我本来打算翻墙进来找你的,没想到现在变成堂而皇之的走正门了。” 无惑浅笑,“如果七七喜欢前一种方式的话,我也可以在墙下等你。” “哈哈哈那下次有机会我必定做一回墙上君子。”她狡黠的朝着无惑眨了眨眼。 那副灵动的模样招惹得他心口狂跳,喉结上下微微滚动了一下,他故作镇定地挪开视线。 旁边的林七言心神微微跑偏了些,因为她在无惑身上闻到了一些血腥味。 很浅淡,藏在清雅的檀香之下。 他又受伤了吗? 林七言的目光落在无惑手臂上,欲言又止的神色却是让他误会了意思。 “我打听过了,谢府的确有贵客存在。” 他领着林七言朝前走,直到再次进了昨日的小院中才停下了步伐。 “但如今时辰尚早,你应该还未吃早饭吧。” 温和的语调带着佛家人特有的祥和,听着便让人极为舒心。 尤其是甜香的糕点气息窜到鼻间时,林七言眼睛都亮了。 和祁竹溪在一起时,因为她一吃糕点就停不下来,导致吃完这些就不会吃饭。 所以祁竹溪会控制着她的糕点量,平日里根本不会多给。 又听无惑说谢府的确有贵客,那应该就是她师父了。 林七言心里面的大石头被放了下来,肚子里面的馋虫被那些香味勾得更甚。 “可以吗?”她眼睛都挪不开,却还在故作矜持的问着无惑。 后者被她那副小馋猫的模样逗弄得心尖发软,轻轻应了声:“嗯。” 色香味俱全的糕点丝毫不亚于鹿城的陈记糕点铺,甚至比之更绝。 林七言才咬第一口的时候简直整个人都要幸福到飞起来了! 甜糯糯,软乎乎的糖糕,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她咬了一大口,一开心就控制不住地左右微微晃了晃。 恰逢此时朝阳微斜,探到她身上的时候好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无惑看得愣怔,眼底的痴迷渐渐翻腾而起,缱绻浓重的爱意几乎要将他压到喘不过气来。 七七…… “这糕点是谁做的啊?有兴趣换个雇主吗?多少钱都可以?活少还清闲,很划算的。” 林七言咽下口中的东西,一个兴奋,凑过去噼里啪啦地问了无惑一大堆问题。 那模样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厨房把厨师给抬回去。 无惑看着面前的人,浑身都绷紧了,心脏声大到他甚至都怕会吵到林七言。 可听到她那话后,一时之间又哭笑不得。 “许是不行的。” 林七言眉头撇了下去,不死心的又问,“为什么呢?” 那翘起来的尾调撩得无惑简直浑身酥麻,直冲头皮的兴奋让他颇为狼狈地移开目光后和林七言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因为糕点师父不仅要诵经念佛,还要兼职一下大周国师。”微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林七言猛地瞪圆了眼睛,“这是你做的?” 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像极了目瞪口呆的小兔子,看得无惑轻笑出声。 “嗯。” 因为她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糕点,甚至当初他会遇到她,就是因为她偷吃祭台上的糕点才认识的。 那时候小小的粉团子躲在佛像之后,等到佛堂内没人后就会从后面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吃了糕点又吃供果,甚至偶尔还会打个小小的饱嗝。 从阿修罗道回来的无惑浑身是血,却还是被押跪在佛像之下。 他们说,以杀道入佛道,孽债滔天才能让他被真佛看到,之后的修行才会被放在眼里。 所以他们灌输他人命如草芥的概念,混淆他的是与非,摧毁他的精神和仅有的道德。 活在鲜血和绝望中的那个无惑,叫谢灵泽。 像野狗一样戾气滔天,麻木空洞,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那年他十三岁。 嘴里面还留着从尸体上啃下来的肉。 不是因为饿,只是因为屠杀过后他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 愣怔的时候见到一只饿到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靠近尸体,尝到肉味之后便开始凶相毕露,大快朵颐。 谢灵泽微微歪着头看了很久,等到谢家人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那条狗毫无差别了。 他们觉得他是中了邪,所以急匆匆的将人丢到了佛堂中。 真佛可以谅解佛子的一切,也可以度化佛子的邪佞。 “嘭”的一声,光被隔绝在了门外。 高高坐着的佛祖沉溺在晦暗昏黄的烛光中,连慈悲都被模糊了去。 第140章 看,让你不开心的东西,我毁掉了。 谢灵泽一动不动,直到放着糕点的祭盘倒在地上时,他才撩开眼帘。 一只短胖白嫩的小手咻忽之间收了回去,手里面抓着满满当当的糕点。 谢灵泽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仍旧直挺挺的跪在原地,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一样。 后面的小孩一直略微绷紧了心神,等待着后续,却发现那血人根本就不管她。 是以她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吃完糕点还探出半个身子捞个上好的供果解渴。 等到拍着肚子打着小小的饱嗝时,那个血人还是一动不动。 真奇怪。 小奶团子探出脑袋,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地开口道:“你流了好多血啊。” 谢灵泽仍旧安静的沉默着。 小林七言心口一跳,想着这大哥哥不会跪在那儿没了吧。 她瞪圆了眼睛,手脚并用的从祭台上飞快的爬了下来,噔噔蹬的跑到谢灵泽面前。 “大哥哥,你没事吧?”她偏头凑过去,这才看到了他微微耷拉着的眼睛。 听着那还算平稳的呼吸,小小的林七言拍着胸脯长呼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谢灵泽不理她,好像她的存在和周围的空气一样无形。 林七言也不在意,她和她师父走丢了,再醒来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里。 她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她师父回来就找不到她。 可即使再胆大聪慧,也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躲了这几天已经快到极限了。 她心里面很焦虑,又委屈的想哭,反反复复的想着是不是她师父不要她了。 但又固执倔强的不断告诉自己,她师父肯定是有事抽不开身才把她放在这里的。 只要她乖乖地呆着,她师父肯定就会来接她的。 林七言眼眶红红的,抿了抿唇瓣,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谢灵泽旁边。 “我叫王七七,你叫什么?” 师父说过,让她不许对旁人说真名,所以她便临时胡乱想了个名字。 可旁边的大哥哥似乎不太爱说话。 林七言也不介意,奶声奶气的自顾自继续道:“你身上好多伤呀,这样下去会发烧的。” “我会处理伤口,你需要我帮你吗?” “你跪了好久,要不我给你看着人,你休息一下吧。” 还是没有回应。 但林七言也不气馁,笑容依旧甜得像是沾了蜜,整个人灵动不已。 可没有多久后,便有人过来将谢灵泽带走了。 躲起来的林七言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会给他治疗伤口的吧。 可同时她有些难过,她都还没和他交上朋友呢,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但这样的沮丧在第二天便被打破了,因为昨天的大哥哥又来到了佛堂里。 他脸色很是苍白,但丝毫掩不住那眉眼上的俊美。 只是过于沉郁死寂,整个人没有一丝活气,像是行尸走肉般。 小小的粉团子不会想很多,就觉得既然他不高兴了,那她便让他高兴起来就好了。 所以她会偷偷摘花送给他,帮他捉弄那些趾高气昂欺负人的少爷小姐。 拉着他去厨房偷大公鸡,然后偷跑到后山溪边准备生火烤掉。 但一时不查,那肥胖的大公鸡一脚蹬在林七言身上,扑闪着翅膀咯咯咯的叫着跑掉了。 捡柴禾回来的谢灵泽看她眼眶红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他呼吸急促,几次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眼。 他心神沉落了下去,忽然转身,动作狠戾准确的抓住了那只鸡。 它让她难过了。 谢灵泽眸光空洞,手掐住那只公鸡的脖子,似是感受不到它的挣扎一样,生生拧掉了它的脑袋。 红色的鲜血混杂着点点奶白,狰狞骇人的染脏了谢灵泽的双手。 可他唇边却生硬地裂开了个笑,怪异得像是个恶鬼一样,却满含期待的抬头看向林七言。 似乎在说—— 看,让你不开心的东西,我毁掉了。 长风似乎在这时也寂静了下来,林七言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像是被吓到了。 谢灵泽面上的血色一瞬间便褪得干干净净,眼神躲闪开,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怪异一样。 他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一般,前所未有的恐惧攥紧了他的所有心神。 不要讨厌他不要讨厌他……不要讨厌他!! 他狼狈的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察觉到林七言靠近后心脏都快坏掉了。 像是在等待神明审判的罪者,整个人都高度紧绷着,仿佛只需要一根羽毛,就能把这悬崖边上的少年推向深渊。 “你手都弄脏啦。” 甜软的声音没有丝毫厌恶,带着奶味的栀子花香覆在谢灵泽鼻尖上,像是借此窜入了他的骨血中一般。 他呆愣着,任由那软乎乎的小手拉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溪边。 她跪坐在草地上,把谢灵泽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甚至指甲缝里面都没有放过。 认真得好像正在做一件极为庄重的事情一样。 “嘿嘿,洗白白啦。” 她直起身来,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在细碎的阳光下美好得如同虚幻一般。 谢灵泽心脏骤停了一瞬,而后像是疯了一样狂跳起来。 “没事……” 林七言话都还没说完,便被谢灵泽猛地一把抱住。 他像是在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到仿佛要将怀中人嵌入骨血中才会罢休般。 “七七……”嘶哑的声音语调怪异,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这是谢灵泽第一次开口说话。 往后余生,这两个字眼便是他一辈子都逃不掉的贪婪。 “……无惑?无惑?” 耳边的声音和记忆中的重叠了起来,无惑猛地回神,便见到眼前的女孩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是谢家为难你了吗?” 林七言眉头微蹙,“我闻到了一点你身上的血腥味,是受伤了吗?” 和年幼的那个小奶团子一样,她总是赤忱坦率,毫无阴霾。 丝毫不知道这个模样对那些深渊里的觊觎者是多大的诱惑。 眸底的滔天欲色埋没在一片慈悲中,谢灵泽浅浅勾唇,声音轻缓干净。 “没事,我刚刚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第141章 小九,怎么这么不乖呢…… 事情被囫囵带过,林七言眼底担忧,但始终没有打破砂锅地去问到底。 若是无惑不愿意说,那定会有他自己的道理,一味追问下去那便有些无礼了。 将疑惑埋在心底,她看着面前俊美淡雅的人,温声道:“你如果哪里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不要藏着掖着的不好意思。” 林七言表情故作生气,捏着小拳头竖眉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无惑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谁要是欺负你了,我一定会把他揍到亲娘都不认识!” 那小模样过于可爱了些,如同一颗小火苗落在了谢灵泽的心尖上,迅速烧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滚烫的爱意沸腾着,可他面上却仍旧一派清雅慈悲,轻笑着应了一声后指腹微捻。 “如果七七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的俗名。” “俗名?你的俗名叫什么?” “……谢灵泽。” 微微拖慢的语调落在林七言耳边,让她忽然心神一震,突兀而起的异样感转瞬即逝。 她不舒服地抿了抿唇瓣。 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啊。 可记忆里面她没见过无惑呀。 “怎么了?” 谢灵泽绷着心神,语气虽然一成不变的轻缓,但眸光却死死黏在林七言身上,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可林七言只是茫然了一瞬,而后便弯着眉眼朝着他笑道:“没事没事,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而已。” “没有其他的吗?” 谢灵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甚至带着几分颤意,好像绷到极致的弦,只要轻轻一拨,他便能彻底崩溃一样。 可就是因为太轻了,让林七言听得有些含糊。 “嗯?你刚刚说什么?” 谢灵泽轻压眼睫,再抬眼的时候所有情绪已经了无痕迹。 “没事,你吃好了吗?我可以先带你去藏经楼看看。” 说起正事,林七言的心神便一下子落了回来,连忙应着时想要去掏自己带来的那本古书。 “咦?我记得我带了呀。”她上下摸着自己的小挎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我没带吗?”林七言一脸疑惑。 她不是记得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塞在里面了吗? 耳边的轻笑让她回过神来,抬眼看去,无惑已经微微移开了目光。 “没带也没关系,我先带你去找你师父吧。” —— 朝阳初升,斜斜探入的光亮让佛塔的顶楼越发宁静安详。 可忽然之间,“砰”地一声重响,一道闷哼声彻底打破了这种祥和。 浑身是血的叶渡跪在地上,脊背重重弯着,极致的痛苦让他浑身都在发颤。 “她呢?” 无波无澜的声音甚至还在带着几分初醒的病气,却像是洪水猛兽般,让跪地的叶渡狠狠抖了一下。 耳边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彻骨的恐惧让他瞳孔都在死死缩着。 “二十天。”眉眼死寂寒凉的容隐轻轻耷着眼帘,语气轻而又轻,“你让她离开了我二十天。” “叶渡,你们是在逼我啊。” 悠悠长叹落地时,叶渡的脖颈忽然被死死掐住,硬生生被从地上提了起来。 窒息的痛苦让他眼前都模糊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容隐额角绷起来的青筋。 体内的蛊虫已经被催发到了极致,生不如死的苦楚反而让叶渡嗤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怕吗?”艰涩的气音一个一个的被挤了出来,让赶过来的贺谦都惊得面色剧变。 可已经晚了,“喀嚓喀嚓”的脆响让贺谦背后尽是冷汗。 他眼睁睁的看着叶渡像是一团肉泥一样被惯在地上,已经彻底撕破假面的容隐眼里迸出骇人的血丝,犹如困兽般的狰狞戾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 “叶渡,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嘶哑的声音轻轻的发着颤。 他瞳孔无神的大张着,俊美如画般的面庞上毫无血色,崩裂开的理智已经让他快要失控了。 因为叶渡说得没错。 他在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不能失去他的小九,绝对不能!! 容隐神经质的颤抖着瞳眸,呼吸一下重过一下,似乎胸腔中的心脏也在为过于庞大的惊惶而不堪重负一样。 他轻轻垂下眼睫,空洞的注视着地上四肢扭曲的叶渡。 杀了吧,所有人都杀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偷走他的小乖了。 眼见他一步一步靠近叶渡,边上的贺谦总算是回过了神。 “师父,小九来了。”他目光一直谨慎的盯着容隐,语气微微有些急促,“就在楼下。” 像是为了应他这句话般,细微的脚步声果然传了上来。 “我师父是住在这里吗?”一道甜软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落在容隐耳边。 他呼吸一下子便屏住了,倾轧而出的思念让他脚步都有些踉跄。 “……小九。”他低低喃语了一声,目光再也不敢移开,痴痴的朝着声源而去。 贺谦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叶渡离开这里。 楼下,林七言看着这周围华贵但沉闷晦暗的地方,不明白这偌大的一个谢家,招待贵客的地方竟然是这样。 不过更让她不解的是,她师父怎么就成了谢家的贵客呢? 这般疑惑还未深想下去的时候,她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好像是谁从楼梯上滚落了一样。 想到这儿住着的人,林七言心神一下子便绷紧了。 她快步越过谢灵泽,转过拐角便见要从地上挣扎而起的容隐。 他许是又毒发了,整个人清瘦了一圈,脆弱得好像一戳即断的薄玉。 墨画般的眉眼处皆是病气,青白的衣服上更是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师父?!”林七言惊得声调都变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 她想要将人给扶起来,却没想到才靠近的时候便被猛地扯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你怎么才来。”低哑的声音似是藏了万般情绪,“小九,怎么这么不乖呢……” 第142章 我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对吗? 林七言愣怔了一下,可窜到鼻尖的血腥味冲散了她骤起的那丝怪异感。 “抱歉,师父,我待会再跟你解释。”她想要挣脱容隐的禁锢,好查看他的伤势。 可她才有稍稍往后退去的趋势时,箍在她腰间的大手便猛地用力。 似是要将人揉进骨血中一样。 “师父?”林七言被弄疼了,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微微嘤咛出声。 容隐身形一滞,下意识的松了些力道。 可就是这一分松懈,他怀中的林七言便忽然被人扯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容隐瞳孔骤然缩紧,“不……” 被惊慌攥住所有心神的男人,呼吸滞涩到出口的话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容谷主。” 一身月白僧袍的佛子挡在林七言面前,背对着光晕时,眉眼处的慈悲都显得模糊不已。 两个男人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虚伪的假面一瞬间便被撕裂殆尽,内里翻腾着的恶意都毫不顾忌的争锋相对着。 只要稍不注意,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将对方碎尸万断,挫骨扬灰! 被谢灵泽拉到身后的林七言还处在状况之外,除了感觉气氛诡异紧绷了一点,丝毫没有处在事件中心的自觉。 她挣开谢灵泽的手,拍了拍他,“没事没事,我师父,你不是见过的吗?别紧张。” 说话之间她赶紧向容隐靠了过去,面上一片担忧,拉着他的手就要查看他的伤势。 “不必。”容隐眼帘微压,将一切外露的情绪都胆怯的敛了回去。 他微微挣脱开林七言的手,很平静的转身就要离开,似乎刚刚所有的情绪都是一场错觉般。 容隐从来没有这般态度对过林七言。 就好像……对她彻底失望了一样。 林七言心底一凉,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开始委屈起来,她扣着手指,像是小尾巴一样紧紧的跟了上去。 “师父……” 带着些鼻音的喃语让在场的两个男人的心神都狠狠颤了一下。 容隐脚步一顿,却在下一秒就恢复原样,似乎没有听到那声呼唤一样。 林七言抿了抿唇瓣,整个人都焉了下来,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跟着容隐上了楼。 留在原地的谢灵泽没有跟上去。 因为他不想要看到容隐用卑劣的手段去“训导”林七言。 那样他会忍不住杀了他的。 无声的轻叹落在一片寂静里,谢灵泽缓缓压下眼帘,松开了陷入掌心的指尖。 容隐养大了林七言,于她而言很重要。 他不能着急,徐徐图之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再者,或许也用不到他出手,容隐和他一样,不过只敢在暗处觊觎而已。 如果让他见到了真正拥有她的那个人,他又会疯到哪里去呢。 谢灵泽唇边的弧度裂得诡异。 他想,祁竹溪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啊…… —— 容隐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自上了顶楼后他都没有再看过林七言一眼。 好像彻底把她当成空气了一样。 他洗干净了自己手上的鲜血,脱掉沾了鲜血的外袍,然后转身,垂眸看着一直垂头丧气跟着自己的小尾巴。 “……师父。”林七言眼眶都红了。 尤其在抬眸看清瘦了一圈的容隐后,大滴大滴的眼泪更是砸了下来。 真正委屈起来的林七言是不会哭出声的,她只会扣着指尖,死死埋着头,一声不吭。 但容隐知道,此时他的小乖肯定会咬着唇瓣,鼻尖通红,凤眸里面的水积聚着一层又一层。 她在难过,让他也心疼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恨不得抱在怀里吃掉她的所有眼泪。 可不行,他要让她记住教训。 他养了她十六年,知道怎么样才会让这个惯会撒娇的宝贝疼得最厉害。 所以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将要跟进来的女孩给关在了门外。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对林七言发脾气,甚至和她决裂,她或许会难过,但不会沉溺其中走不出来。 可容隐不一样,他从小到大几乎事事都在顺从着她,宠溺到连衣服鞋袜都是他一针一线给缝出来的。 他是这天底下对林七言最好的人,所以他的冷漠会是刺向林七言最好的一把利剑。 “师父,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林七言站在卧房门外,朝着里面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还是没有应声,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飘散出来的血腥味。 林七言是学了蛊医的人,光靠鼻子就能闻出药方,所以才有端倪的时候她便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面色一变,生怕容隐会咳血晕倒,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可里面的场景还是让她愣在了原地。 “滴答。” 刀尖上的鲜血砸在地上,晕开一朵刺眼的血花。 而后下一瞬间,从容隐伤口处滴落的鲜血瞬间在地上砸成了一小淌血泊。 垂着眸子的容隐枯寂得像是一具尸体,他立在阴影里面,似乎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过是随手一划的小口子般。 “小九。”他撩开眼帘,轻轻开口,“我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对吗?” 林七言像是被这句话给吓回神了一般,手脚无措的就要上前来给容隐包扎伤口。 可她才朝前迈了一步,容隐便毫不犹豫的又添了一刀。 “师父!”林七言瞳孔都缩得紧紧的,哭腔都在颤抖着,留着眼泪摇头。 她哭得可怜极了,整个人无助得像是被丢掉的小脏猫,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容隐,脆弱又彷徨。 好像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一样。 这种注视于容隐而言就像是毒瘾一样,尝过之后就算是刮骨剃肉也戒不掉。 颤栗的快感蔓延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要用极大的克制力才能维持住面上的这层人皮。 他踩过血泊,一步一步靠近林七言。 来到她面前后,他微微弓腰,用干净的那只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小乖。 “告诉我,小九,以后还会因为别人离开我吗?” 林七言瞳孔无神的扩张着,浑身上下的栀子花香在此刻浓郁到了极致。 她的思绪像是被远远的抽离殆尽,此时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容隐。 像是被蛊惑的猫儿一样,她乖巧的偏头在容隐手中蹭了蹭,眷恋的说道:“不会了,我不会离开师父的。” “永远不会。” 第143章 这大周摄政王,是天阉。 容隐几乎要将人给彻底揽入怀中了,他压得极近,两人的鼻尖只有咫尺之距,呼吸缠绕在一起时惹起阵阵颤栗。 “好孩子。” 他轻叹着抵住林七言的额头,看着那双染着水光的凤眸彻底涣散无神后,他压低声音轻轻的问道:“告诉我,你去找了谁?” 林七言木愣地抓着容隐的衣襟,听到这话后空洞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似是在挣扎。 容隐面上的伪装因为她这一瞬间的迟疑彻底撕裂殆尽,骨子里面的暴戾裹胁着噬人的独占欲彻底爆发出来。 他猛地一把掐住林七言的后颈,似是要咬住自己的猎物一般。 可在指腹触碰到那温热的肌肤时,粗暴的动作又下意识地小心翼翼起来。 还是舍不得。 “咚,咚,咚。”三声温吞规律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林七言像是骤然间被吓醒般,一双凤眸咻忽之间睁得极大,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胸腔的心脏跳动得极快,让林七言一时之间都没注意到自己和容隐距离有多暧昧。 待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的距离早就拉开了。 她眨了眨眼,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丁点记忆,只是觉得眼一眨她师父竟然就到她面前了。 “师父,你生气归生气,罚我骂我都没关系,你怎么能这么伤害你自己呢?” 林七言声音都还是带着很浓重的哭腔。 她趁着距离近,一脚踢开了边上沾血的匕首,火急火燎的就要给人处理伤口。 “师父,摄政王来谢府了。”门外的韩子昂微微扬高声音说道。 正在给容隐处理伤口的林七言指尖微微一顿,但仅仅一瞬,便将所有惊讶都压了下去。 祁竹溪这个时候来谢家干什么?他今天不是要去临安县调查人口失踪案吗? 诸般疑惑一瞬间都纷纷窜了出来,但林七言不敢让她师父发现任何异常。 连她独自离开都能叫他生这么大的气,那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跟祁竹溪早就私定终身了,岂不是要直接将她逐出师门? 林七言抿住了唇瓣,手上动作飞快,想着得赶紧处理好后去跟祁竹溪串通一下。 目光被门外动静吸引过去的容隐并没有注意到林七言的异常。 他淡漠地瞥了一眼门外似是无意间打断他的韩子昂,眸底的黑雾骤然翻涌了一瞬。 但视线再落回来的时候,他又变得安静至极,似是真的对林七言失望了一样。 “师父,你的伤口需要缝合一下,八师兄比较擅长这个,让他给你处理好不好?” 容隐没应她,林七言心里面还想着祁竹溪那件事,便硬着头皮想要朝外喊人。 可她还没开口,便被容隐轻轻拉住了袖口。 “我只想要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稍不注意便会被风吹散一样。 带着的期盼和小心翼翼像是针尖一样扎在了林七言心脏上。 她顿了顿,忽然试探性的凑了过去,在容隐没有躲开后便像是幼时那样用脸蹭了蹭容隐,“嗯,我会陪着师父的。” 可她这话落下之后,门外的韩子昂简直像是长着顺风耳一样,语调惯常的平静自然。 “摄政王来谢家是为了专门找小九的。” 林七言瞳孔微缩,她能明显感受到容隐的身体也紧绷了一瞬,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无声的询问让林七言压力极大。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她故作烦躁,撇撇嘴嘀咕,“那毛病又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他这么着急也没用啊。” “……小九和祁竹溪认识?” 容隐的语调听不出喜怒,让林七言心里面更是胆战心惊了。 她在心里面朝着祁竹溪疯狂道歉,面上却神秘兮兮地靠近容隐。 “他……他有毛病。” “嗯?” “就是吧……”林七言像是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凑到容隐耳边小声说道:“这大周摄政王,是天阉。” 饶是镇定如容隐,也被这话给惊得浑身一震。 但他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看过了?” “怎么可能?!”林七言一脸震惊,装得简直天衣无缝,“我是听上个给他看病的大夫说的。” 怕容隐不相信,林七言还描绘得绘声绘色。 “听说细短小,还……” “够了。”容隐忽然打断她,耳尖都在泛着红意。 可他面前的小姑娘却眨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和一个男人谈论另一个男人的隐私是多么正常的事情一样。 这简直让容隐又忧又喜,忧的是不知这个小木头何时才能开窍,喜的是她对他毫无戒备,全身心地都在信赖着他。 心脏狂跳的林七言哪里知道容隐心中所想,她满心满眼都是想要糊弄过她师父。 所以丝毫没注意到容隐那复杂的眼神,仍旧在想方设法地圆谎。 “我原先就在想办法给他治疗,但天阉嘛,师父你也知道。” 林七言耸了耸肩,十分感慨,“这些注定的事情哪里能够改变。” “可那摄政王偏不信邪,知道我的名声响亮,所以才缠着我给他治病,这不,路上遇到他要来临安县查案,硬是追到了这谢府。” 她叹了一口气,“也是可怜。” 说话之间她手下飞快的动作着,一来容隐的伤口的确很严重,二来是为了躲避他的眼神,避免自己暴露些什么。 但如今耷下眼帘仔细看这伤口的时候,林七言忽然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师父的血……颜色似乎有些不对啊。 不,皮肉包裹之下的骨头似乎也有些奇怪。 是因为他体内剧毒“血封”吗? 林七言心神一凛,下意识的就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容隐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听闻这话后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嗯。”他应着。 林七言眉头皱得更紧,“是又毒发了吗?” 这话落下后,四周寂静了一瞬,容隐微微垂下了眸子,没有应声。 他安静至极,似乎连呼吸都极轻,周身的病气在血意的冲击下,更是脆弱到似乎一折即断。 林七言心神骤然沉落下去,眼眶泛着红意,“是因为我吗?” 容隐没有应她,但这份沉默已经将所有话都说尽了。 林七言知道,自从幼年她大病一场后,她师父才会这般寸步不离的想要护着他。 第144章 他的七七……在害怕什么? 他只是在害怕而已。 许是因为林七言是他捡回来养大的,所以待她要比其他徒弟亲厚得多。 也是因为这份亲厚,让他小心翼翼到了极致,数十年如一日的包办了她的所有事情。 以至于到如今他十分不适应她突然的长大,还是如小时候那般捧着她。 可林七言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敬爱她的师父,但同样也想挣脱开这柔软的茧去看看这个世界。 自从药王谷出事以后,她一直在拼命长大,所以才会刻意瞒下那么多事情。 但她师父还停留在原地,还将她当成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仍旧想要事事为她做到周全。 以至于只要一和她分开,不知她的踪迹后,他就会极为焦躁,陷入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惊惶中。 其实这一点和祁竹溪很像。 但林七言明白,这两个人焦虑的东西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祁竹溪是因为附悲,天天抱着她要亲亲,要安全感,生怕她会丢下他离开。 可她师父不一样,他只是因为将所有的亲情都寄托在了她身上,担忧着她会出什么意外。 溺爱孩子的长辈似乎都有这个通病。 只不过她师父更为严重而已。 他受不得刺激。 林七言心中愁绪满满,低头妥帖地给容隐包扎好伤口后,整个人都焉哒哒的。 “对不起,师父。”她难过地道着歉。 因为在她师父这么难受的时候,她却在放任自己沉沦于情爱。 如今一对比起来,愧疚感简直像是山一样压在了林七言心头上。 空气似乎也沉寂了一瞬,许久之后,一声低叹落于风中。 林七言的发顶被揉了揉。 “小九,告诉师父,你去找了谁?” 林七言垂着眸子,抿着唇瓣,最后还是拉住了容隐,像小猫一样偏头在他手心中蹭了蹭。 这是她撒娇惯会用到的手段。 以往在药王谷的时候,每当她做了坏事,她便会这样糊弄过去。 容隐也明白,一旦林七言开始各种卖乖,那她做的这件事便不会透露出任何了。 究竟是什么,让她连他都不愿意告诉。 容隐眸中的神色幽骇狰狞了一瞬,其实他有很多手段让她说实话,可那些东西都会不可避免的让她疼上一疼。 他舍不得。 她掉根头发他都觉得心疼,若要让她像是其他人一样,那先疯的,大概就不会是林七言,而是他了。 容隐闭了闭眼,最后也只是问道:“小九……会离开师父吗?” 这下林七言就应得极快了,她飞快地摇着头。 “不会,我要一辈子黏着师父!” 即使知道她话里面没有半分情爱之意,可这话落在容隐耳边,还是变成了砒霜般的蜜糖。 他深深的看着林七言,嗓音带着几分哑意。 “你要记得你今天的话。” 指腹描摹着那漂亮的眉尾,容隐轻轻地说道:“若是小九有一天违背了今天的承诺,那师父……” “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他不介意将她的翅膀折断,然后囚在身边独占着。 不过是忘却过去罢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将占据她所有心神的人抹去。 容隐思绪沉落下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最为明显的声音便是谢家家主谢寻,沉闷的声音带着些不悦。 “殿下,这里是谢家贵客住的地方,您若着急,我们可以单独将七姑娘请出来,像您这般硬闯,把我们谢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祁竹溪微压眼睫,轻飘飘的睨了一眼他,眉目之间的凌冽寒意带着上位者的慵懒淡漠。 拱卫着他的王府近侍像是饮足血气的尖刀,滔天的煞意逼得空气都冷沉了不少。 此时随着祁竹溪的目光看过来时,像是千军万马挥刀而指,即使一言不发,也让众人两股战战的缩了回去。 谢寻也一下子哑了声。 他第一次如此正面见识到这大周摄政王的气势,到底不愧是让这天下诸国都忌惮着的存在。 “怎么,什么贵客本王看不得?”他语调散漫,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让谢寻脊骨都有些发凉,声音都低了几分。 “是谢某放肆了,还请殿下恕罪,只是因为里面的贵客是我谢家的救命恩人,所以……”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卧房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谢寻抬眸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昨天被他们佛子带走的林七言。 她怎么在这儿? 佛子也来这儿了吗? 谢寻还在惊疑呢,余光却忽然见到原先还沉冷淡漠的摄政王忽然快步朝着那女孩走了过去。 急匆匆的步伐之间甚至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原本疑惑的谢寻忽然醍醐灌顶。 能出现在那位卧房之中,还能轻而易举的叫摄政王失态的人,不就只有那巫蛊圣手七姑娘吗?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谢寻如晴天霹雳般,手脚都在发着凉意。 怪不得,怪不得一向不理俗尘的佛子会为她大发雷霆,甚至亲手斩杀了谢清。 谢家谁人不知道,这巫蛊圣手王七七,可是谢灵泽碰都不能碰的逆鳞。 一时之间,昨日发生的种种重现在谢寻脑海之中,让他心神沉入海底,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警惕的等待着林七言的事后发难。 可实际上林七言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她胸腔里面的心脏跳得极快。 尤其是在看到祁竹溪一瞬间舒展开的缱绻温柔后,她更是被吓得浑身都在炸毛。 在他快步走近要开口之前,林七言便抢了话头。 “殿下,您的病急不得,还需要一步一步来才是。” 这话成功让祁竹溪步伐微顿。 附悲的存在能让他细微的感受到林七言的紧张,可也就是因为能感受到,让他更是疑惑了。 他的七七……在害怕什么? “小九。”一道清润的声音自林七言身后响起。 如清泉击玉,入耳温柔。 祁竹溪眸色一瞬间便幽深了下去,抬眸和门内衣裳不整的容隐对上了目光。 第145章 她今天晚上不回家? 身量相近的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皆是长身玉立,龙章凤姿的掌权者。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轰然炸开的针锋相对惊得旁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无形的较量似乎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就算林七言再如何迟钝,也在这沉凝的气氛中品出了一两分不对。 她整个人简直头大如斗,一来是怕祁竹溪没听懂她的暗示,二来是在担忧他胡乱吃醋,把所有事情都给捅出来。 但她是跟他提过她师父的,按着这人的性子,应该能理解她的意思……吧? 林七言心下忐忑无比,面上却稳得见不到一丝心虚。 “殿下,这是我师父容隐,也是药王谷的谷主。” 她一本正经的介绍着,说到“师父”二字的时候甚至不动声色的加重了一些语气。 祁竹溪长眸中的幽骇似乎深不见底,瞥了一眼笑得灿烂,但眼底蕴着警告的小妻子,他在心底略微烦躁的轻“啧”了一声。 她没跟他说过她师父这么年轻。 许是因为附悲的存在,让他对任何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都极为排斥怀疑。 更何况这个容隐摆明了不像是表面上这般孱弱无害。 也就只有他家小笨蛋那木头一样的粗神经才会没察觉了。 祁竹溪耷下长睫,竭力按捺住不合时宜的嫉妒。 再撩开眼帘的时候,他朝着容隐扯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祁竹溪。” 后者面色苍白,眉眼带着病气,可清俊挺拔的身姿如温玉般雅致。 他站在林七言身后,斜探进来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拖得细长,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了身前娇小的身影。 “殿下安好。” 容隐声音轻缓,虽是敬语,却丝毫不见谦卑,甚至那久居上位的气势和祁竹溪平分秋色。 他轻轻压着眼睫,一字一句道:“我家小九不懂事,给殿下添麻烦了。” 亲昵的语气彰显着独占欲,让祁竹溪心底的躁郁更多了几分。 “麻烦倒没有。”祁竹溪唇边的笑意浅淡,眸底藏着尖锐的敌意。 “毕竟七姑娘被容谷主从小教导,对你更是敬爱有加,一个孝心满满的女孩,哪里称得上不懂事呢?” 这话旁人可能听不出来其中深意,可对容隐来说,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拔他的逆鳞了。 他本来便对林七言心存情爱之意,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便是因为害怕隔在两人之间的年龄会成为她拒绝他的一大利器。 更不要说林七言从始至终都只是对他抱着濡慕之意了。 孝顺? 多么刺耳可笑的一个词啊。 容隐浑身紧绷着,狰狞肆意的杀意几乎都快要倾泄而出了。 离他最近的林七言脊背一凉,对她师父莫名其妙的生气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反复回味祁竹溪那句话,也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啊。 还是说,这就是老丈人对未来女婿的天生不对付? 林七言心里面的问号一个接一个,面上却也没闲着。 她得赶紧想法子把祁竹溪给哄回去才是。 “抱歉啊,殿下,今日我得照顾一下我师父,明日我再来你府上问诊,如何?” 原本面上情绪浅淡,一副睥睨众生的祁竹溪,听闻这话后一下子就皱起了眉。 她今天晚上不回家? 林七言一看到他那副表情,心下一瞬间如临大敌。 “明日我一定会你一个满意的结果,可好?” 话里的意思便是——明日可以肆意向她讨取,直到他满意为止。 祁竹溪绷紧的心神因为这句话而松懈了一些。 他捻了一下指腹,想着昨夜她羞怯不给做的那些事,喉中干渴了一瞬。 “嗯。”他目光紧紧地落在她身上,低声应着时莫名显得有几分乖巧。 被暗暗瞪了一眼后才收敛了些,转而说道:“我知道七姑娘对蛊医十分感兴趣,恰好我偶然得到一本蛊渊残卷,来这谢家便是为了转译文字,七姑娘想一道去吗?” 察觉到陡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七言哪里敢应了这邀约。 本来她师父就已经很生气了,现在再为这些事离开,不是会更伤他的心吗? 反正那书由着祁竹溪出面也好,还不用再麻烦无……谢灵泽。 林七言念叨着那三个字眼的时候,心里面还是觉得怪怪的,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很熟悉一样。 “七姑娘?” 耳边熟悉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心神,让她赶忙压下那奇奇怪怪的错觉,摇头拒绝人。 “不了不了,我想和我师父呆在一起,就不打扰殿下了。” 祁竹溪捻着的指腹又猛地用力了一些,面上却不显露任何,优雅的颔首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感受着心底可怜巴巴的委屈,林七言整个人都焉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明天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想跟他走?”身后平淡到找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让林七言忽然炸了一下毛。 “怎么会?!”她像是个小管家婆一样叉腰,撅着嘴说道:“师父你伤得那么严重,我可得好好看着你才是。” 容隐看着她那副气鼓鼓的模样,还是打消盘问她的念头。 他的小乖今天已经被吓得够多了,他舍不得再逼紧哪怕一步。 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因为祁竹溪那看似赞誉的一句话而陷在了深深的自卑惊慌中。 以至于担忧自己继续问下去后会让他的小九厌烦。 林七言哪里会知道他的纠结胆怯。 或许旁人会觉得容隐反应偏激怪异,但她却习以为常,因为这不是容隐第一次这么罚她了。 他太过于溺爱,简直把林七言当成了他的全部存在意义。 甚至现在的他已经收敛很多了,不像是第一次那样疯魔到歇斯底里,情绪崩溃到逼着林七言握刀抵在他的心脏上…… 也是因为那一次,向来肆意妄为的小混蛋收敛了叛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挣脱。 第146章 被人吃掉!被虫子吃掉! 隔日的林七言才醒过来的时候,便见枕边放着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瘦硬疏朗、笔力遒劲,一点都不像她师父那样文雅至极的人。 她迷糊地想着,仔细看了两遍上面的字迹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身上还有着伤呢,什么大事要他亲自去啊。”她蹙眉低低咕哝着。 而后下一秒又有些担忧。 能让她师父都亲自去处理的事情,那肯定不会小,毕竟她师兄们都在这儿呢,更何况还有大师兄那样的智多近妖的存在。 林七言捏着那张纸条,心神微微沉落了下去。 是有袭击药王谷那群人的消息了吗? 她微微抿住了唇瓣,忽然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快速的梳洗了一番。 昨天祁竹溪已经把那本蛊渊残卷拿给谢家人译文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七言满心期待,一路狂奔回他们的小院子。 可却扑了个空。 祁竹溪不在。 她心神微滞,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院中没什么打斗痕迹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心底的疑惑更甚了。 以着祁竹溪的性子,今天应该会像块望妻石一样杵在门口等她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连他也不见了,甚至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林七言简直一头雾水,埋头把所有思绪都理了一遍,因为想得太过于投入,还撞到了个人。 “啊?抱歉呀,我没注意。”她猛地抬头,看着眼前模样老实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有些弓腰驼背,一身粗布麻衣,眼睛大得有些奇怪,可能是因为眼白太多,而眼珠又细小才导致他整个人显得阴诡不已。 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光闪过。 可不待林七言细看,男人便像是泥鳅一样重新窜入了人群中。 人来人往之间,他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七言眯了眯眼,心底的怪异感迟迟不散。 而后没走几步,一大群人忽然朝着她冲了过来。 为首的妇人珠钗罗裙,面容鲜嫩白腻,透着一种诡异的光滑紧致感。 在她后面,跟着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皆是气势汹汹的朝向了她。 林七言敛住心神,目光微转,果然在家丁后面的人群中瞧见了刚刚那个奇怪的男人。 “小贱蹄子!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打死在这儿!偷人偷到我男人身上,真是活腻歪了!!” 妇人还未走到林七言面前,便尖戾的怒骂着,声音大到怕是隔了两条街都能听到。 可也正因为她这一嗓子,周围欲动的人都缩了回去。 别人家正妻捉外室呢,旁人可插不上手,路上的人也因此纷纷让开了路。 那妇人眼神滴溜溜的盯着林七言,恶毒怨恨至极,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扬手要打人。 她并不瘦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凶悍,露出来的手腕粗壮有力,若是一巴掌下来,普通的小姑娘或许会被直接扇晕过去。 此时这个妇人再踹上一两脚,怒骂几句,恍住路人,最后便能气势汹汹的将人给直接带走。 林七言心底思绪转了一番,不过瞬间便明了了这群人的意图。 她唇角寒凉的勾了勾,右脚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在妇人手要落下时,猛地一脚踹在了她肚子上。 “我去你大爷的!” 没有丝毫保留的力道让妇人哀嚎着直直飞了出去,甚至还砸倒了两个家丁。 这般骤变让旁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一个娇娇小小的美娇娘是怎么有那么大力气的。 捂住肚子的妇人痛到脸色狰狞。 “天杀的啊!还有没有天理了!一个偷人的浪蹄子还敢动手打人!” 妇人被家丁扶着站了起来,腰背都挺不直,却还在指着林七言哭嚎。 “去把人给我抓起来!我要把她拖去衙门,对簿公堂!” 许是怕旁人起疑,那妇人暗暗看了林七言一眼后,便哭到站都站不稳。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来插足我和我相公?!我们本来两小无猜,恩恩爱爱,可他如今却做了那负心汉,为了你亲手杀了我的孩子……” 在她编得越来越离谱的时候,那些个面目凶恶的大汉已经围堵上了林七言。 周遭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因为那妇人演得太过于真实了,哭得断肠时,说的那些话简直让众人义愤填膺。 就差没上去跟着一起动手了。 林七言倒是丝毫不慌,她缓缓后退着,目光微转,落到了妇人的身上。 此时她偏着头朝着旁边的百姓哭诉,以至于林七言能够明显的看到她耳后那颗黑桑葚一样的痣。 又是它。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七言眼神暗了下去,心下忽然有了想法。 等那些壮汉扑过来时,她假装性的挣扎了几下,最后“两手难敌四拳”,还是被那些人给擒住了。 他们像是丢货物一样,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扔进了一辆马车中。 里面燃着迷香,量很大,寻常人想必第一口就会彻底失去意识了。 但奈何林七言从小跟着一代毒圣贺谦鬼混,这种东西在她眼里就是小儿科,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她还是做足了戏,闭眼躺着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喧闹的人声越来越少,马车也越来越颠簸,大概一个时辰后,外面便彻底没了声响。 可马车还是在走着,直到天色晚了下来,颠簸了一天的马车才有停下的趋势。 “把那个贱人给老娘拖下来!” 那妇人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恶毒全然没了掩饰。 “我要亲手扒了她的皮!把她吊在人窟中,日夜被那些畜生撕咬。” 说到这里,妇人面上的癫狂似是再也压抑不住,唇边的笑裂得极大,红艳艳的唇瓣像是拉到了耳边一样。 蠕动着的舌头烂红怪异,在她疯笑着的时候甚至会掉出来。 “哈哈哈哈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被吃掉,被人吃掉!被虫子吃掉!被她自己吃掉!!” 癫狂的话已经毫无逻辑了,甚至她整个人都恶心得像是什么皮肤光滑的人形虫子一样。 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被拖下来的林七言瞥了一眼,心底的凝重更甚。 那颗黑痣里面的蛊虫,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蛊师饲养出来的。 第147章 狗屁神明!狗屁圣女! 怪异到这种地步,恐怕除了蛊渊没有人能够做到。 她心底留意着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面上却绷着恰到好处的惊恐,似是害怕到极致一般。 挣扎的时候她暗自打量着这个地方。 日头昏黄才停了下来,说明他们定然是出了白城的,面前应该是什么林渊里的寨子。 有些像是她在南疆见过的那些吊脚楼,不过形式更为精致华贵些,也要庞大得多,显然不会是什么困顿的地方。 一栋栋独栋木楼像是梯田般蜿蜒而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明明是极为震撼华美的一副场景,却因为骤起的扭曲尖叫忽然变得阴森诡异。 林七言像是被这道求救般的哀嚎给忽然吓到了一般,猛地瑟缩了一下。 那妇人看得兴奋,接过旁人递给她的弯刀,一步一步朝着林七言而来。 “小浪蹄子,还敢对我动手?既然学不会听话,那就先把你的腿给削掉吧。” 她瞳孔缩得极紧,声音沙哑,目光紧紧盯在林七言大腿上,笑得兴奋至极。 “生得如此白嫩,想必身上的肉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呵呵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标志儿的人儿呢,好想……好想拥有你的皮啊!!!” 话到了末尾,她忽然狞笑着扑了上来,作势便要削她腿上的肉。 林七言被她那副癫狂的模样恶心得要死,皱眉正想要躲开时忽然有人制止了那妇人的动作。 是白天她撞到的那个男人。 他脊背似乎有些毛病,无法挺直,但此时阴恻恻的看着妇人时,却还是吓得后者浑身一僵。 “她是用来祭祀的,可不是你们的补品。”嘶哑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喉咙一样,粗粝刺耳。 不过让人更毛骨悚然,还是他话里面的内容。 祭祀?补品? 纵然林七言跟着容隐走过大江南北,但属实没见过什么人能把同类给当成补品的。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林七言心下不动声色,面上却是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瞳眸都在微微颤着。 她本来就生得娇媚,此时一双凤眸晕开惊慌后,更是让她像是林间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 周围的声响忽然都死寂了下去,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目光忽然都不约而同的转到了林七言身上。 他们一言不发,就那样幽幽地看着她,像是隐在黑暗中粘腻的毒蛇一样,泛着恶意的视线几乎要将人给逼疯。 林七言似是被吓得更狠了,小脸煞白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能彻底晕厥过去。 “够了。”还是那个驼背男人呵斥了一声,那些看着食物般的灼热才收敛了一些。 他阴沉沉的打量了林七言许久,这才改口道:“还是送去人窟吧,和挑选出来的几个一道送进去。” 原本还极为不爽的妇人听闻这话后忽然眉开眼笑。 “好好好,她这副皮肉如此上等,做祀品实在是太可惜了,倒不如送到人窟中饲养一番,说不定她就是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圣女呢。” 那妇人笑得恶意满满,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人窟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被关在铁笼里押送到一处洞穴时,林七言心里面便有了些底。 这古寨背后的人,一定是蛊渊吧。 因为只有蛊渊会有所谓的圣女,于他们而言,圣女是至高无上的纯洁,是被神明喜爱着的人。 所以他们狂热追崇着天选而来的圣女,这才导致他们会为了惨死的渊国皇后而疯魔到这种地步。 毕竟,当年的渊国皇后,可是整个蛊渊有史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圣女了。 但这些待遇都只局限于天选而来的圣女,若是圣女中途死亡,下一代圣女还未出生的话,他们便会开始“饲养”新的圣女以做过渡。 至于“饲养”方法…… 林七言撩开眼帘,看 着面前古老庞大的祭坛,眸色幽深。 上方大开的洞口不算小,此时月光悠悠而落时,让她极为清晰地看清楚了这个所谓的“人窟”。 四周悉悉索索之间夹杂着翅膀煽动的声音,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的蛊虫形态各异,像是浪潮一样在祭坛的下方蠢蠢欲动。 暗处不断传来粘腻的蠕动声,借着跳动着的火光,她看了过去。 是一条硕大的血红色虫子。 没有表皮,粘腻的肉块上血淋淋一片,尽是大大小小的洞眼。 它不断的朝着洞窟外面爬,即使挪动的距离极小,却仍旧像是着魔了一样执拗着。 “好看吗?”妇人娇笑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视线。 从刚刚的对话里,她知道面前的女人被称作徐三娘。 “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徐三娘恶意满满,放轻声音一字一句道:“那都是饲养失败的圣女。” “当然,其中也有一两只不听话的肉猪。” 徐三娘一脸无所谓的将耳边碎发挽到了耳后,轻笑道:“他们不听话,就只能扒了皮,剁掉四肢,剜掉眼睛,削掉耳朵鼻子,丢在这里啊……” “给你们当餐食呢。” 血气四溢的话尾落地时,又有着十多个笼子被推到了祭坛上,无一不是娇俏柔美的女孩。 一个个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吓得尖叫四起,更有甚至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林七言心底的寒凉和愤怒积攒到了极致,怪不得临安县的女孩会失踪那么多。 “饲养”圣女,说白了就是不给吃喝,将一群女孩关在蛊窟里厮杀,最终能在同类和蛊虫之下活着的,才是被认为是被神明祝福过的存在。 愚昧无知,荒诞残忍。 狗屁神明!狗屁圣女!迟早她要毁了这个鬼地方!! “那么,三娘就在此祝福各位万安了。” 祭坛之下的女人悠悠笑着,邪恶而阴诡,最终隐匿在了石门之后。 周遭的哭闹和求救不绝于耳,林七言却像是听不到般,她缓缓敛了面上的惊惧,视线大致扫了一圈。 而后和其中一个女孩对上目光,熟悉感扑面而来。 还没等她想起什么的时候,那女孩眼睛便猛地亮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救世主一样。 “老大!!” 第148章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清亮的少年音让林七言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 “萧羡?!”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怎么会在这儿?” 头上珠钗都还插着的青年欲哭无泪,他本就生得俊美,施上粉黛穿上襦裙后更是雌雄莫辨。 那衣领很高,他含胸驼背的缩着脑袋时,喉结很容易的便被藏了起来。 怪不得会被认错。 只是他闲来没事到白城干什么,还穿着女装。 莫非这是他的癖好? 林七言简直大为震撼,不过看萧羡脚摇手抖的样子,她还是咽下了到口边的揶揄。 “呜呜呜老大快救我,这里好恐怖我快要被吓死了呜呜呜……” 萧羡吸着鼻子,怂兮兮的盯着林七言,目光不敢移开一瞬,生怕这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他先前因为掺和进了薛灵被杀的那件事中,他母亲为了避嫌,便将他送到白城的娘家来。 结果和自己的表哥极为不对付,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一逮到机会就拼命给对方下套。 在一场赌约中,萧羡被他表哥算计,最后输得彻彻底底,屈辱的换上了女装,还被要求上街走一遭。 结果才出门就被人给绑了,一醒来便被关在了一堆姑娘中。 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些人是如何对待男人的,所以萧羡当哑巴便当了个彻底。 不过也没逃过一劫。 一个狱卒模样的男人奸杀了个漂亮的女孩,最后有人来给他说了什么,他低骂了一声,便进牢房里像是挑选货物一样挑选着人。 哑巴但好看的萧羡被选中了,然后便被关在笼子里抬到了这地狱一般的人窟中。 向来被娇养着的小侯爷哪里见过这番场面,简直当场就被吓得要哭了出来。 但目光一转,猛地发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后,他又觉得自己必须得像个男子汉一样。 可开口还是忍不住泄了气。 这里太可怕了!他甚至说话都不敢大声,以至于那些处在极度惊恐中的女孩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混进来的“姐妹”。 “怎么办啊老大,我要死了呜呜呜我真的要死了,我没想到我竟然会死在一个破笼子里面……” “咔哒。”林七言推开了笼子,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哈哈干笑了一声,钻出来后指着笼子道:“它没锁哎。” 一副没心没肺还没什么脑子的模样。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有一个小姑娘泪眼婆娑,带着哭腔浑身都在打着颤,哭喊道:“我们都要死了,不是被这些虫子吃掉,就是被我们周围的人吃掉。” 她这一声像是钥匙一般,瞬间大开了惊慌的大门。 “啊啊啊啊我不要死!!我可是孙家大小姐,我要让我爹都杀了这些人!” “呜呜呜娘我好害怕呀。”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混乱之间,最先吼叫的那个孙家大小姐猛地冲出了铁笼,眼里面的惊恐染着凶光。 因为她记得那些人说过,杀光其他所有人,留下的那一个便可以活下来。 她阴狠地扫了一圈,心底对第一次将要到来的杀人并没有什么负担。 不过是一群穷酸的贱女而已,死在她手上大概是她们这辈子最荣幸的事情了。 她孙淼可是湘州望族孙家的嫡小姐,连谢家家主都要给上三分薄面的人。 心里积攒着的恶意再也遏制不住,她忽然冲到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小姑娘面前,将铁门拉开后直接将人给拽了出来。 她离着林七言远,几乎就是在对角上,是以不等林七言过来阻止,她便一脚将小姑娘给踹下了祭坛。 一丈多高的祭坛不矮,更不要说下面尽是层层叠叠等着投喂的蛊虫了。 那被踹下去的小姑娘短促的尖叫了一声,便被蜂拥而来的虫子给埋没殆尽。 啃食的声音落在人耳边时,来自灵魂的恐惧让孙淼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你大爷的!”冲过来的林七言怒到极致,敛了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一脚踹在了孙淼的屁股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扑倒在地,头都悬在了祭坛的边缘。 只差一点,她就会像被推下去的那个女孩一样,被这些恶心的虫子给活生生吃掉。 孙淼瞳孔缩到了极致,因为恐惧“哼哧哼哧”的喘息着,却还是反应极快的爬离了祭坛边缘。 那些蛊虫不知道在忌惮什么,只敢在祭坛下面徘徊,一直不敢攀上来。 不过谁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一直如此“安分”。 毕竟饿疯了后,可不仅仅只有人会不择手段。 孙淼额头上全都是冷汗,一片惊恐中,想要活下来的欲望空前强烈。 她恶毒的目光转到了正在边上皱眉查看情况的林七言身上,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爬起来冲向了林七言。 “小心!!”才从笼子里面爬出来的萧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发了疯般想要冲过去护着林七言。 可他离得太远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淼飞快的靠近林七言。 “不许!不许!你住手!!”萧羡几乎是目呲欲裂,眼中都挣扎出了血丝。 那明显的少年音让周遭的女孩们都惊诧的侧目,就连林七言也回头看了过来。 可孙淼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几乎不给她任何反应事件,便被一头撞了下去。 “七七!”萧羡在那一瞬间像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恍惚到近乎于呆愣。 那边的孙淼还在嗤笑:“不过是一个蠢货罢了,还想要当菩萨假好心?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啧。” 一声不耐的轻啧声从下面传来,孙淼面色猛地一僵。 她有些迟疑地探出头去,却见立在蛊群中央的女人正挑眉戏谑地看着她。 美人如画,脂玉为肌,牡丹为骨,于月下望来时,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她站在唯一的一片空地上,周遭的蛊虫像是朝圣的信徒般,连她衣角都不敢沾染半分。 原本狰狞恐怖的虫子,此时却诡异的有着一种乖巧之意。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第149章 抢得头破血流 孙淼脸色煞白,心神顿时沉到了海底。 而后下一秒,她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无数奇形怪状的虫子忽然爬到了祭台墙壁上,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兴奋,嘶嘶的低鸣逐渐从成百上千变成数以万计。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一瞬间,整个人窟里的蛊虫都兴奋了一样。 月色之下,祭台墙壁上的蛊虫已经堆叠到林七言脚边了。 它们像是受到奇怪的感召一样,涌动着成为一阶一阶的阶梯。 甚至有些谄媚地把最漂亮的虫子铺在了表面,形式狰狞骇人的反倒被覆盖得干干净净,好像害怕会吓到将要踏上去的人一样。 于是原先还漆黑恶心的长阶变成了梦幻般的天梯,在月光之下泛着漂亮的银色,美好得像是一场虚幻般。 林七言轻轻压着长睫,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慵懒的散漫。 许是和祁竹溪呆久了,以至于此时的她浑身上下那睥睨之意鼎盛到了极致。 她像是踏入地狱的天神,一步一步踩着虫阶而上。 很奇怪的,那些看起来柔软无比的银色漂亮虫子,此时被她踩在脚下时甚至比先前还要兴奋。 孙淼觉得一定是自己疯了。 不然怎么可能会见到这么荒诞的一幕呢?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吃人的虫子! 她的认知天崩地裂,整个人晃动了一下后猛地后退,却被冲过来的萧羡猛地掐住了脖颈砸在了地上。 “我要杀了……哎?” 原本还煞气冲天,眼中一片血丝的小侯爷看到缓缓走上来的林七言后,浑身戾意戛然而止。 刚刚那副地狱恶鬼般的模样又重新被傻乎乎的狂喜给取代了。 他像是什么大型的家犬一样,尾巴都快摇出花了,奔向林七言时鼻音浓重,整个人像是快哭了一样可怜巴巴。 “老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林七言伸手扒拉开面前一副可怜求抚摸的小侯爷,嗓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意。 “坏事传千里,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可你不是祸害啊。”萧羡面上的妆容被哭花之后简直像是鬼一样。 偏偏他没有丝毫自觉,眨巴着眼睛亦步亦趋的贴在林七言身后,吸了吸鼻子小声反驳。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林七言心神全部落在了被吓到花容失色的孙淼身上,根本没有听到身后萧羡的嘀咕。 “我……我不是故意的!”孙淼不断手脚并用地往后缩,眸子里面蓄满了水光。 “我只是太害怕了,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她哭得梨花带雨,似是真的悔过了一般。 林七言翘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弯腰掐住孙淼的脖颈,拖着便往祭台边缘走。 “不!不要!求求你!!我出去后可以给你很多钱,或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孙淼死命挣扎,可那娇小甜软的身影却屹然不动,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动摇。 眼见离着边缘越来越近了,孙淼害怕到了极致,理智绷断,开始大吼大叫。 “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大理寺少卿未来的新妇!你杀了我就是杀了朝廷命妇,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原本云淡风轻的林七言忽然微微顿了一下,“大理寺少卿?” 见她有所停顿,孙淼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癫狂的说道:“祝渊他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一月不到便做了大理寺少卿,未来定是前途无量的。” “只要你放了我,我定会让他给你无数钱权,保你后半生无忧!” 旁边的萧羡低低嗤笑了一声。 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而已,这女人大概不会知道,上京最有权有势的那几个都为王七七抢得快头破血流了。 想到这里,萧羡心中又对自己极为恼 怒。 不仅穿了女装在王七七面前丢了脸,还懦弱到手无缚鸡之力,连护着她都做不到,更何况从祁竹溪口中抢人了。 他眼中的情绪沉落了下去,指尖抠破了掌心的肉都没发现。 背对着他的林七言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眼中的光带上了些晦暗。 她记得祝渊。 当初薛灵的死真相大白后,亲自来接林家一众人的便是他。 轻佻邪性的俊美男人,浑身似乎都带着些不正经的浪荡之意。 他和白城的人有关系? 林七言掩掉眸底的深意,看向孙淼时一脸怀疑。 “你在骗我,谁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是京中人士,怎会和你白城孙家扯上联系?” 孙淼见她不信,心一急,各种事情全部都抖落了出来。 “他专门来过我们家的,送了我定情信物,和我爹在书房里谈了许久,之后我爹就为我推掉了谢家的婚事,这肯定是他求来的,我一定会是他的新妇!” 因为过于害怕,孙淼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没什么逻辑。 但林七言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 至于什么定情信物,新妇之类的,那家伙连她易容成林家三小姐那副尊容时,都顺嘴撩了好几句,可想而知对其他人的嘴脸了。 现如今白城是个敏感地界,任何可疑的人都可能是蛊渊的爪牙。 她得把这件事告诉祁竹溪才是。 思绪翻转一瞬间,林七言敛了所有表情,手下一用力,孙淼的半个身子便在祭台边缘摇摇欲坠。 “啊啊啊!!不要杀我!我已经知错了,你不能杀我!!” 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林七言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既然要道歉,就要拿出诚意来才是。” 她轻叹道:“我心眼小,要让我原谅的话,就用命来做赔礼吧。” 尾音落地的时候,林七言手一松,孙淼便“砰”的一声砸了下去。 痛苦的哀嚎听得人毛骨悚然,但也没持续多长时间,所有生息都泯灭了下去。 唯一剩下的,是铺天盖地的啃食声,以及盛宴开始的嘶鸣狂欢。 第150章 王七七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剩下的女孩被吓得脸色发白,缩成一团喘气都不敢大声,惊惧地看着林七言,生怕自己会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 一个二个甚至害怕到没什么心思去追究一大群女孩里面为什么会出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林七言看着孙淼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这才满意的回头。 她扫了一圈这里的女孩,加上萧羡一共十二个,又手无缚鸡之力,显然不能从洞口直接冲出去。 虽然她有能力护住人,但她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因为她是打算混进这群人内部的。 既然正门无法走,那就只能走些旁门左道了。 林七言抬头看着大开的洞顶,圆月与她遥遥相望,周遭斑驳的树影摇晃在祭台上。 以着蛊渊的文化,祭坛是至高无上的,其顶部不会允许任何人践踏。 那就说明,这个大窟窿外面,是没有人敢靠近的。 “老大,咱们怎么出去啊?” 颓丧了许久的萧羡又重新凑了过来,一双瑞凤眼湿漉漉的,看着林七言时像是那种圆滚滚的小奶狗。 莫名很乖巧。 克制住想要揉他脑袋的冲动,林七言挪开目光轻咳了一声。 “山人自有妙计。” 她走到那群女孩面前,看着她们恐惧的后退了一步后灿然一笑。 “诸位不用怕,我叫王七七,朝廷派来的,可以把你们安全给带出去,只是,请一定要听话。” 她嗓音甜软,眉眼弯弯,温柔道:“不然,可是会死得很惨的哟。” 那群姑娘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过走到绝路的众人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况且,她们已经见识过林七言的恐怖了,就算有所怀疑,也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生怕落得和孙淼一样的下场。 林七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安抚了几句后扯下了腰间的长笛。 也是徐三娘他们太过于狂妄自大了,认为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 于是什么都没缴去,倒是方便了林七言。 这个所谓的人窟对常人而言是地狱,可对林七言来说,可再也没有比这还可靠的小伙伴了。 长笛抵在唇边,诡谲阴冷的曲调急促而起。 为了防止里面饲养着的蛊虫逃脱,祭坛周围都被封得极紧,以至于洞穴外面守着的人根本听不到一丝声响。 那群姑娘对林七言这番举止摸不着头脑,而旁边的萧羡则是毫无原则地崇拜着他老大,看着林七言的眼睛都亮得不可思议。 王七七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那灼热的目光林七言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索性她转了一个方向,手中的长笛调子骤然又起了一个高度,尖锐到几乎有些刺耳。 祭坛下面的蛊虫彻底沸腾了,兴奋到了极致,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诡异的嘶鸣。 离着祭台边缘稍近些的一个女孩被这些声音吓到,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在瞧清那场景时整个人惊得呼吸都忘了。 堆叠在一起的狰狞虫子,在急促的笛声中纷纷攀爬到了月光之下。 它们扭曲着四肢,背部的硬壳软化,蠕动着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挣脱出来一样。 女孩死死捂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从那些硕大恶心的虫子中钻出一只又一只颜色不一的长尾蝴蝶。 才蜕壳的古怪蝴蝶浑身还在粘着一层透明的粘液,不过接触到空气后,那些粘液便迅速干涸,变成了细碎的粉末沾在它们的绒毛上。 随着它们伸展开颜色艳丽梦幻的翅膀后,那些粗壮的足肢便彻底露了出来。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那女孩屏住呼吸倒退了一步,惊恐的回头时她才发现四周全都是这些破壳而出的长尾蝴蝶。 它们抖动着翅膀徘徊在林七言周围,掉落的细碎粉末在月色下反着光,像是拖曳着薄纱而来的山中精灵一般。 一切都虚幻到了极致。 曲调仍旧在继续,不过由着先前的尖锐变成了柔和的低喃。 那些长尾蝴蝶像是听到了神明的召唤般,蜂拥而聚时搭成了一阶又一阶的长梯,直至顶部的洞口。 “好了,走吧。”林七言率先踏了上去,准备先出去看看情况,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剩下的那些人造成了多大震撼。 萧羡知道他老大厉害,但真的万万没想到,她能厉害到这种离谱程度!!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拥有的能力吗?她确定她和他们玩的是一个世界?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好吧?! 认知再一次被林七言刷新的萧羡整个人都是凌乱的,怎么踏上那群蝴蝶搭成的长梯都不知道。 待凉风吹在脸上,蝴蝶纷纷如喷薄而出的花瓣四散而去的时候,他才愣愣的问着林七言:“老大。” “嗯?” “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 “你是不是天上来的小仙女?” “……”林七言回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萧羡,忽然也讳如莫深的压低声音道:“别告诉别人。” “嗯嗯。”萧羡眼睛更亮了,点头如捣蒜。 他看过这种话本的,说是天上的小仙女会下凡历劫,然后遇到她的情债,纠缠个三生三世后堕魔,大杀四方,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爱情,是拦不住的!! 林七言赞许的看了一眼这天真烂漫的小侯爷,可不知道后者想到了什么,忽然耳尖都红了起来,羞涩到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挑眉好笑,正想要带着一众女孩离开时,鼻尖忽然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血腥味。 屏息凝声的时候,她的确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有人往这儿来了。 林七言眼眸微眯,赶紧带着人朝着密林处钻。 可这些漂亮姑娘都是或多或少被娇养出来的,尤其其中一个白裙子女孩,跑了几步后忽然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她好像是拧到了脚踝,哀叫了一声后便在地上低低哭着,也不起来。 把萧羡看得简直火大,尤其是她隐隐约约的瞥过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里就他一个男的,明里暗里的期许是什么就算用脚后跟也想得出来。 萧羡心里面憋闷,但从小的教养让他忍住了已经口边的话。 “我来背着你走吧。”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浑身难受。 但才朝那个白裙子女孩走了一步,林七言便脸色凝重的拦住了他。 “来不及了。” 第151章 朝着旷野生长 “嗯?”萧羡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了?” 他那话尾音才落地时,周遭的血腥味便骤然浓重了起来。 伴随着衣料摩梭在林间的悉悉索索声,众人忽然屏息凝神的僵直了身体。 而那个白裙子女孩也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踉跄着爬起来朝着萧羡靠了过去。 她一双美眸带着水润的红意,生得也是娇美无双,十分夺眼的一副好相貌。 “公子……月儿好怕……”蒋月儿哭腔浓重,作势就要朝着萧羡胸口靠去。 后者本来就对她浑身难受,此时简直更是被恶心的想吐。 尤其蒋月儿浑身的香气飘过来时,萧羡一整个人就像是炸毛的猫一样低低怪叫了一声。 他仿佛见到了什么罗刹,瞪大眼睛就朝着林七言旁边挤去。 “你不要过来!”他用气音低低呵斥着。 原本大家都紧张得屏息凝神,此时萧羡一说话便引去了所有目光。 连林七言也侧目了一瞬,顺着萧羡如临大敌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楚楚可怜的蒋月儿。 心中稍稍留意了一下,她便收敛了目光,捏紧了手中的长笛,微皱眉头的警戒着即将到来的恶战。 虽然仗着这鬼地方养着的蛊虫,她完全有能力带着姑娘们突出重围。 但肯定会不可避免的弄出一些动静来,极大可能会暴露她的存在。 届时,打草惊蛇肯定会更难混进来的。 林七言心中轻“啧”一声,还是将这群姑娘们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 可真待她想要动手先发制人时,一道惊呼从对面林间传了出来。 “夫人?” 熟悉的声音让林七言都茫然了一瞬。 刚刚,她是不是听到了长安的声音?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一样,林七言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看清楚了歪出半个身子摆着同样疑惑脸的长安。 他还没朝着林七言踏出一步呢,忽然一阵风掠过。 在眨眼的时候,便见他们王爷步伐匆忙的朝着对面而去,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意味。 这是要吵架? 长安心神一瞬间便绷紧了,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衣摆上带着血迹的祁竹溪眉头皱得死紧,拉着林七言到月光下仔仔细细的检查着。 那紧张模样,好像只要从她身上找到个伤口,就要举兵不管不顾的灭了这山头一样。 “有没有哪里受伤?” 祁竹溪声音都有些颤,好像在后怕一样,“这里危险成这样,如果你遇到的不是……” “没事没事的。”林七言忽然抱住祁竹溪的腰身埋到了他的怀中,声音娇软甜糯。 “这不是遇到你了吗?而且,我可是超级厉害的哟,灭了这寨子都不是问题。” 她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祁竹溪伸手圈住人,剧烈跳动着的心脏终于得以松懈了一些。 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故作严肃的吓她。 “这里最起码藏了三千个人,大部分被蛊虫侵蚀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失误,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 说到后面,害怕起来的反倒成了祁竹溪自己。 他长睫轻轻颤着,忽然猛地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 “乖乖先回家,事情我会解决的,这里太危险了。” 说话之间,他抱着林七言就火急火燎的要离开这里。 林七言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挣扎,指着他身后那群姑娘说道:“她们她们,该保护的是她们。” 祁竹溪脚步不停,“嗯,长安会安排的,不用担心。” 林七言见他一门心思的想要把自己带回去,索性抱住他的脖颈压在他耳边三言两语简单说了她的计划。 果不其然,祁竹溪拒绝得比谁都干脆。 “你不用掺和进来。”他脸色绷得极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很快就会解决好的。” 这话林七言怎么可能会相信。 他会一言不发的离开那等待她的小院子,就说明这事肯定是突然发现的。 潜伏进来只是想要探寻一番,好为后面的连根拔起的一举击破做好部署。 那必定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这个地方又庞大成这番模样,肯定每日都会有各地送过来的人口作为蛊虫的养料。 耽误一天,死的可能就是数十上百的的人。 若是她能在里面接应就不一样了,时间可能会被缩减一半都不止。 能救好多好多人了。 林七言揪住祁竹溪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谁?” 她这副严肃的模样让祁竹溪脚下步伐一顿。 大概是有了后遗症,每次她摆出这副表情的时候,祁竹溪都怕两人会吵架。 他习惯了她娇娇软软的模样,如果她骤然冷淡下来的话,对于祁竹溪而言,这不亚于一场凌迟的酷刑。 背对着众人,他脚步一转,便抱着林七言隐入了旁边浓密的灌木丛之后,长势喜人的绿植完美地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抱歉,七七,我只是很害怕。” 将人给放下来,祁竹溪将人轻轻压在树干上,双手揽住着她的腰身,垂首抵住她的额头痛苦道:“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一丁点可能。” “所以,你先回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他眼尾泛着红意,整个人都开始焦躁起来。 “我知道我的乖乖很厉害,可是一切有我,我会帮你解决好的,听夫君的话,好吗?” 林七言抿了抿唇瓣,仰头看着他。 “我前十六一直年活在我师父的羽翼之下,这几个月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独立,说是新鲜感也好,真心喜欢也罢,我很享受现在的自己。” “不需要像个小孩一样被小心翼翼的对待着,缩在安全屋里等待着别人送上一切,像是菟丝花一样寄生在别人身上。” “不……”祁竹溪正想着急的开口,林七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先听我说完。” 娇娇软软的小甜心目光纯澈,明明还像个小孩一样灵动得不染尘埃。 可那话语却在昭示着,这个从小到大被泡在蜜罐子里宠着的小姑娘,已经开始在朝着旷野生长了。 “我从我师父身后站出来,从来不是为了躲到另一个男人身后的。” 第152章 看,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祁竹溪目光狠狠一颤,他看着面前的小妻子眉眼肆意骄傲,自由洒脱,没有半分阴霾。 她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额心处印了一个吻。 “我可是巫蛊圣手,这天下,谁能用蛊杀得了我?” 林七言挑眉笑着,嚣张又自负,却像是火一样燎尽了祁竹溪的所有心神。 心脏的跳动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开来的喜欢几乎让他浑身都在微微发着颤。 他爱着会在他怀里撒娇的乖乖,也疯狂迷恋着自信潇洒的小妻子。 他对她毫无抵抗力,也根本拒绝不了她想要肆意生长的野望。 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祁竹溪低头吻住了她。 缠绵悱恻的唇舌纠缠之间,浓郁的爱意掩盖住了祁竹溪的不安。 “三天。”他退了出来,舌尖舔舐着她唇瓣上的湿意,低低言语时缱绻不已,可那话里面的内容却阴狠爆戾。 “三天若是你没有回来,我便举兵踏平这寨子。” 祁竹溪说完那话之后,状似恶狠狠的咬了林七言的唇瓣一口,实则哪里舍得用力。 他闷闷的说道:“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林七言听到这深闺小姐要殉情一般的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行行行,为了我娇滴滴的相公,我肯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去。” 祁竹溪一分一秒都不浪费的抓紧时间和小妻子贴贴,闻言后又问道:“那你师父那边呢?” 林七言浑身一僵,一拍脑门。 她就说她忘了点什么。 “不怕,我会安排好的。”只能用信蝶让大师兄他们拖一拖了。 再三将黏人不已的祁竹溪推开后,林七言又交代了几句,让他把这几个女孩给送出去妥善安置,随后才原路返回了人窟。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留在原地的祁竹溪指尖生生嵌入了旁边的树干中,这才勉强克制住将人带回去藏起来的冲动。 他微微弓着脊背喘息了好几口气,额角的青筋才缓缓消失。 转身踏出角落后,却和一双翻涌着剧烈不甘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萧羡?” —— 翌日。 红唇浓妆的徐三娘摇曳着身姿缓缓向着人窟走来。 她眸中恶意满满,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里面的景象。 即使才过了一夜,但是按往常来说,里面的那些人早就厮杀得不剩几个人了。 人性就是这样,经不起半分考验,一旦涉及到自身安危,所有的道德良善都成了个笑话。 徐三娘勾着唇角,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可那瞳孔明明都在兴奋的扩张着。 那个小贱人不知道死了没有。 呵,没死也没关系。 她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徐三娘喉咙里溢出来的笑声逐渐诡异,狰狞嘶哑得像是虫鸣般。 她耳后的那颗黑痣跳动一下,便带动着她脸上皮肤下的东西一起蠕动,恶心又诡异。 可她自己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石门,声音怪异扭曲的尖叫着。 “给我打开!打开!!” “轰隆。”笨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分开。 光束从上方的洞口打下,金黄色的阳光中翻飞着细小的光尘。 那个娇小柔美的女孩就坐在古老庞大的祭台边缘上,轻轻晃着腿,披着满身华光,肆意慵懒的浅浅笑着。 从远处延申到祭坛的窄路像是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踏入神灵境域的长桥。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着,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息,生怕会惊扰了那降临于此地的仙子。 可另一边的林七言却不太理解他们此时的呆愣,她撩开眼帘朝着为首的徐三娘看去,笑道:“看,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这话像是惊醒了众人一般,尤其是徐三娘。 她像是猛地拽回了灵魂一般,瞪大眼睛仔细看着祭坛。 没有,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鲜血还是残尸,都没有。 徐三娘不信邪,快步冲向祭坛,一寸一寸的巡视过去,都不曾见过什么踪迹。 “天呐!快看!!”一声惊恐的长呼骤然拉回了徐三娘的视线。 她顺着看过去,在看清祭坛之下的场景时,她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都惊呆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还堆叠得密密麻麻的蛊虫,此时却只剩下了一堆空壳散乱在阳光之下。 徐三娘呼吸都在发着寒意,颤着手脚抬眼看去,暗处堆积成山的虫尸沉默而幽骇。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才进来时,林七言说得明明是—— “看,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她甚至没有加“人”字,因为她的确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怪物! 徐三娘猛地转身,呼吸一次急过一次,声音尖锐,带着极为明显的“嘶嘶"声。 “你是谁?!” 林七言灿然一笑,“王七七。”世人皆知巫蛊圣手七姑娘,这王七七三字,可没有多少人听过。 她朝着似乎快要崩溃的徐三娘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无邪。 “我现在是你们的圣女了吗?” “不!不是!!”徐三娘阴狠的目光落在林七言的脸上,嫉恨如江水般淹没了她的理智。 “你一个贱女,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圣女!” 林七言站了起来,似是有些不解,“可你们不是说最后活下来的就是圣女吗?” 她指了指祭坛之下堆积起来的蛊虫尸体,笑容忽然带上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你看,我不是杀了所有的活物了吗?人也好,虫也罢,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不是吗?” “我不许!!”徐三娘憎恶着所有会把她踩在脚底下的女人。 曾经丈夫被年轻的外室勾走,甚至算计她毁了容,最后趾高气昂的当着她的面恩爱。 将她折磨到生不如死,以至于如今的徐三娘眼里容不得任何轻视欺辱过她的女人。 她不会让这个贱人成为圣女的!绝对不会!! “哦?”林七言轻笑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第153章 盛大华丽的狂欢 婉转的语调娇媚勾人不已,和昨日那副战战兢兢的懦弱模样丝毫不同。 徐三娘心中的怪异感在此时简直达到了顶峰。 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她耳后的“黑痣”蠕动了起来,皮肉之下窜动着的东西速度在不断加快。 这是徐三娘心情高涨之后的结果。 种在她体内的蛊虫对情绪敏感,一旦察觉到饲主动了杀意之后就会开始血腥的狂欢。 它们在等待着新鲜血肉的供养。 至于这个“供养”方法,自然要通过饲主吞吃那些肉块。 食欲被蛊虫催动,徐三娘看着林七言的目光都在亮着贪婪的灼热。 “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空旷幽静的祭坛内明显不已。 “既然那些人死了,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 徐三娘瞳孔大大的张着,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逼近林七言。 “像你这样浪荡的贱蹄子,为佛子大人去死,也算是一种恕罪了,呵呵呵你该庆幸啊!” 佛子? 原本懒散的林七言忽然绷直了嘴角,眼眸微眯。 “佛子大人?无惑国师?” 已经处在癫狂状态中的徐三娘哪里听得到林七言的话,涎水都滴在了地上。 她又踏近了一步,忽然便像是鬣狗一样猛地张着血红大嘴朝着林七言脖颈扑去。 后者拧眉嫌弃的轻啧了一声,抬脚就朝人踹了过去。 但或许是因为有了经验,徐三娘非常敏捷地躲了开来,甚至抽出了匕首,朝着林七言的侧颈就要狠狠插下去。 后面的守卫也逐渐围拢了过来,林七言腹背受敌,似乎退无可退。 徐三娘尖锐地笑着,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刀尖刺入皮肉,鲜血爆发喷溅在她脸上的感觉了。 可在要触碰林七言皮肉的最后一秒,她忽然僵直住了身体。 好像在那一瞬间,她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样,全身上下连眼珠子都不能动弹一下。 原先窜动着的蛊虫也诡异般的平静了下来,屏息凝神的在等待着什么。 “庆幸还是算了吧。”一声悠悠轻叹落在徐三娘耳边。 她看到面前艳若牡丹的女孩缓缓后退了一步,在阳光下弯着眉眼笑。 “跪下。” 徐三娘怒到面上皮肉都在微微抽搐,可实际上她还是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甚至在那轻飘飘的话落地之后,她便不可控制的双腿一软,“砰”的一声跪在了林七言面前。 为什么?! 徐三娘的瞳孔细细缩着,拼命挣扎,可最终也只是蜷曲了一下指骨而已。 “既然你觉得死亡是一种荣幸……” “那我便赐予你这场盛大华丽的狂欢吧。” 戏谑的声音带着恶意满满的慈悲,林七言微微抬起指尖,虚虚点在徐三娘额头上。 那白腻的皮肉之下,到处都是细长的凸起。 在察觉到林七言的气息靠近之后,忽然开始疯狂的往外挣扎。 剧烈的疼痛让徐三娘猛地瞪大了眼睛,不亚于被吮血剥皮的痛楚让她想要尖叫出声。 可实际上,她就连嘴巴都张不开。 眼睁睁地看着林七言的指尖被逼出了一滴细小的血珠,凝聚而落,直直滴在了她的眉心处。 徐三娘体能的蛊虫似乎都呆愣了一瞬,而后下一秒,陡然爆发出来的兴奋让人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嘶鸣声。 孱弱的人皮已经开始膨胀,躲藏在内里的蛊虫都在疯狂地往外涌。 “不……” 徐三娘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浑浊的气音,许是因为声带的颤动,她脖颈上的皮肤裂开了一个小口。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黑色甲虫从裂口中挣扎而出,疯狂地朝着她眉心处的血滴爬去。 那场面,说不出来的骇人惊悚。 像是徐三娘只是由这些成百上千的蛊虫支撑的一层人皮,在蛊虫皆数涌出来之后,她便犹如破烂的纸张一样瘪瘪地落在了地上。 四下寂静无声,空气在这一瞬间也凝滞了下来。 林七言浅浅勾着唇角,回头看向远处的驼背男人。 她记得,旁人似乎叫他司尧大人。 “满意您看到的吗?”林七言轻轻笑着,像是展示成果一样侧身让司尧看得更清楚。 她刚刚就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才没有继续从徐三娘口中套话,以免引起这人的警觉。 他也一直没出声,甚至阻止了旁人的动作,想看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这样,有资格成为圣女吗?”她一脸天真无邪的问道。 司尧没有回答,反而让人将她从这里带了下去,重新关到了一个简陋的房间中。 之后一整天都再也没来过。 但林七言也不急,她知道,他在核查她的身份。 以着祁竹溪的警觉性,他必定会帮她安排好一切的。 果然,第二天清早,司尧便亲自将她请了出来,姿态一扫昨天的冷淡,甚至恭敬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他换下了粗布麻衣,穿着宽大的玄色祭服,跪伏在林七言面前,声音嘶哑粗砺。 “恭请圣女沐浴焚香,着装点朱,随仆前往祭典。” 这寥寥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可不少。 才找到圣女就迫不及待地换上祭服,举办祭典,说明他们着急不是一天两天了。 祁竹溪也说过,这一久失踪人口在急剧增加,幕后之人几乎是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他们在着急什么? 还有谢灵泽,他……也参与进来了吗? 林七言心里面情绪微微沉凝,沉默的被带去梳洗了一番。 直到那些麻木冰冷的侍女将衣服呈上来,她才心神轻颤了一下。 这不是蛊渊圣女的衣服。 当侍女小心翼翼的将之展开时,林七言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繁复华美的银色祭服逶迤拖地,上面绣着的白色图案古老而怪异,细小的荆棘花藤缠绕在展翅高飞的凤凰身上。 在侍女摆弄之间,那些图腾像是活起来了一般。 荆棘花藤肆意疯长,受伤的凤凰垂死挣扎,在离开的前一刻,被四起的花藤死死裹住,拖到深渊,等待腐烂。 林七言愣愣的看着,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悲哀。 第154章 一场荒诞悲哀的献祭 夹杂的那份熟悉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巨大的情绪翻腾之间,她的耳朵甚至出现了嗡鸣,一片恍惚中,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尖叫。 一幅模糊的画面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穿着银色祭服的女人一身鲜血,她面容模糊,却颤抖着手,用尖刀插入自己的胸膛,生生将心脏剖了出来。 跳动着的血块被她捧在手中,近乎于虔诚的跪地捧向了她前面的少年。 那是一场献祭。 一场荒诞悲哀的献祭。 林七言眼眸睁得极大,眼泪什么时候掉出来都不知道,她只是拼命地想要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却如何都扫不开眼前迷雾。 “……圣女?”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让林七言陡然惊醒。 她屏住的呼吸得以放松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圣女,您该宽衣了。”最先说话的那个侍女垂着脑袋,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小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林七言才低低应了一声,伸手任由她们装扮。 她记得她七岁的时候生过一次病,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东西。 如今看来,那场大病似乎也不简单。 仔细算算,这些人至少在这儿盘踞了九年,其中屠杀的人,恐怕枯骨都足以堆积成高山吧。 林七言眼底寒凉,却在下一秒忽然被涌起来的情绪掩埋殆尽。 无尽的惊惶与不安如排山倒海般连绵不断,拉扯出来的绝望让林七言都忍不住弓腰捂住胸口大喘了好几口气。 是祁竹溪。 他估计是感受到了她刚刚的悲伤,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 得想个办法安抚住他,不然他今天就举兵灭了这里,她还怎么继续查下去。 这群人能够躲这么多年,其中很关键的一点便是毁尸灭迹,断尾重生。 都到这儿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前功尽弃就太可惜了。 林七言推开旁边着急围过来的侍女,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可以给我采一束花吗?” 为首的侍女愣怔了一下,想着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便出去院子里挑选了一大束开得最盛的花朵。 抱进来的时候,剩下来的侍女刚好给林七言完成了妆面。 她生的本来就极为完美,此时戴着一套完整的靛蓝宝石头面,唇瓣点着胭脂,眉心画着桃花妆,撩开眼帘看过来时,比九天之上的神女还要叫人惊艳。 采花的侍女愣愣的看着,直到林七言来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鲜花道谢后她才陡然惊醒。 “不……不用!”侍女脸色猛地涨红,紧张得赶紧低头,生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是对圣女的亵渎一样。 林七言没太注意她的表情,整个心神都放在了手中的花束中。 灿烂有生命力的东西会让她心情变好。 果然,捧着花摆弄了一会儿后,心底的惊慌褪去了一些,倒莫名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酸涩委屈。 林七言哪里会不知道祁竹溪那脑袋里想的什么。 估计又在想是谁让她开心的,然后开始暗戳戳的和假想敌吃醋。 若是以往,林七言肯定给他一脑瓜子。 但现在…… 还怪可爱的。 林七言脸颊微微泛着红,心里面甜滋滋的。 “圣女,您该启程了。”侍女提醒道。 林七言敛了眸中的笑意,唇边却恰到好处的挂着份笑意。 她以为她面临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却没想到,那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且盛大的祭典。 带着狰狞鬼面的巫祝颂唱着晦涩的古老歌谣,林七言就那样坐在鲜花盛开的藤轿上,被奇装异服的粗狂男子抬着朝着祭坛走。 不同于人窟中的那一个古朴老旧的祭坛,处在尽头的显然是新建不久的。 坐落在绵延的花海里,在光晕之下时,竟然有着一种奇异的震撼感。 可林七言知道,这根本不是蛊渊圣女的典礼。 更像是……刻意模仿复刻出来的。 许多细节都有所不同,甚至蛊渊忌讳的东西也被当成了吉祥物件摆在了道路两侧。 林七言抱着花束的手指微微泛着白,眸底的情绪沉落了下去。 联系徐三娘提到的佛子,她猜这里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蛊渊的族落。 这里,该是谢家人才对。 他们在研究蛊虫,所以会把她师父奉为贵客,还在府邸里饲养那么多蚀骨虫。 因为找不到具体的门道,所以才用最粗暴的方法——无限复刻模拟蛊渊的一切。 包括他们的圣女,祭典,巫祝,一切的一切,融合谢家的理解,全套照搬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 研究长生吗?他们从哪里得知这样会长生不老的? 还有那黑桑葚一样的蛊虫,便是他们这么多年不择手段得到的结果吗? 他们的佛子,圣女的献祭…… “咚!”一道有些闷的鼓声忽然拉回了林七言的心神。 她撩开眼帘看去,便瞧见祭坛周围忽然围住了十多架大鼓。 随着她的靠近,鼓声越发密集宏大起来,配着硕大的号角,像是将那个野蛮血腥的古老时代重新在林七言面前拉开一样。 藤轿停了下来,林七言像是被蛊惑一样,抱着先前侍女给的花束,一步一步迈上了祭坛。 可在踏上长梯时,她忽然鬼使神差的偏头看了一眼那颜色略微奇怪的花鼓。 制作精良,缠绕着荆棘花纹,和上好的鼓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在林七言要收回视线时,却忽然瞥到了那鼓面上三颗排列整齐的小痣。 那一瞬间,心脏冒出来的冷意直直冲向她的四肢百骸,似乎连血液都冻结了起来。 她记得,她第一次偷偷进入谢家的时候,遇到的那对母女中,女儿扬起来的脖颈上便有着一模一样的小痣…… ——“那是谢家圈养的祭品。” ——“祭品?用来祭祀什么?” ——“神佛。” 谢灵泽轻缓的言语似乎尤在耳边,林七言那时还未有什么特别真切的感受。 可如今看着那架花鼓,她彻底的见识到了谢家的残忍和愚昧。 “圣女,莫要耽误了受戒。”粗哑苍老的声音落在林七言耳边。 第155章 “我喜欢七七。” 她颤了颤眼睫,遮掩了眼底逸散出来的情绪。 可在踏上祭坛后,便被几个和尚半强迫性的拽到了一个十字架面前。 上面布满着干涸的鲜血,老旧腐朽,似乎隔了很多岁月一样。 可就是这样陈旧的一件物件,上面却斜斜挂着一个新编的花环。 郁郁葱葱,漂亮鲜活。 极致的对比,产生的古怪美感带着一种狰狞的震撼。 “请诚心祈祷。”巫祝嘶哑的声音又落在了林七言耳边。 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也没看到那些人在祭祀的韵调高昂起来之后,耳后黑痣是如何蠕动得骇人。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十字木架,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压抑得她心慌无比。 她好像见过它。 不,也或许是见过被它束缚这上面的人。 模糊混乱的记忆里,似乎有一个对她很重要的少年。 是什么呢? 是晦暗高耸的佛堂,是满身血迹的少年,是癫狂兴奋的信徒,还有,那双灰色空洞的眸子。 一幅幅零碎的画面冲击着林七言的理智,她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正在挣扎,不予余力的抹除她所记起来的一切。 不,不可以! 林七言咬着牙猛地回头,这才发现,祭坛之下举目所见,皆是神情狂热,面容白腻湿滑的古怪信徒。 他们像是先前的徐三娘一样,鲜红的大嘴几乎快要裂到了耳后,竭力缩住要掉下来的舌头。 即使笑成这样,他们的脸颊高高鼓起,但也不见丝毫皱纹,依旧光滑得像是什么粘腻的肥肉一样。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脸上的笑,全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人似乎都长着同一张脸。 即使胆大如林七言,也被这般场景给吓得心脏重重一跳。 不过这样倒是也让她没什么心思去想刚刚缠绕在她脑海里的细碎回忆了。 就在林七言想要收回目光,去看巫祝那古怪的祈祷动作时,她余光忽然划过了一张熟悉的脸。 花白的头发,仙风道骨的小山羊胡,一身东补西缝的青白道袍。 王权? 林七言心中惊疑,猛地侧头看去,想要仔细瞧一瞧到底是不是他。 可目光转过去之后,除了一模一样的诡异狂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脸,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是她的错觉吗? 应该就是她的错觉吧。 她都记得那不靠谱的小老头被祁竹溪安排在白城呢。 以着祁竹溪的性子,没彻底排除他的嫌疑,是不会将人给放走的。 这般想法才出现在脑海里面的时候,林七言的指尖忽然一痛。 她眉头轻皱,低头看去,一只细小的红色蚂蚁正趴在她的指腹上。 虽然小归小,但那份痛感却似乎直冲头皮,刺激得林七言下意识的将蚂蚁按死在了指尖上。 红色的汁液喷溅而出的那一瞬间,她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也一同绷断了一样。 在那一瞬间,被刻意抹掉的东西如浪涌一般席卷而来。 林七言耳边的祭祀曲乐似乎在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嘶哑怪异的腔调。 ——“七七……” ——“喜……喜欢七七……” 伴随着这些欣喜的呢喃,林七言一点点看清了少年的面容。 清俊如画,眉眼干净纯澈,看着她的目光炽热而滚烫,专注得几乎有些病态。 似乎只是看着她,就能让他高兴到极点一样。 这是谢灵泽。 又完全不是谢灵泽。 大周的国师大人,是至高无上的无量佛子,慈悲清冷,哪里会露出这副表情。 林七言愣愣地想着,可整个人却像是被禁锢在了这具躯体里面一样。 她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小奶团子表情夸张,像是个严肃的小先生一样。 “跟着我念。”小奶团子奶声奶气,嘴型做得很夸张,她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念道:“谢,灵,泽。” “谢……”少年念得很吃力,调整了很多次也只是才发出了一个音调。 但小林七言没有厌烦,她拉着谢灵泽的指尖,覆在自己的脖颈上,让他感受那上面的震动。 “谢,灵,泽。” 可这一次少年像是对她的脖颈上的触感上瘾了一样,指腹小心翼翼的摩梭着。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玩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姑娘的皮肤,似乎是在惊叹那里的温度。 “喜欢七七!!”他语调很含糊,但却是第一次说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已经很棒了,毕竟今天他才学会开口。 要不是那只鸡,她都不知道他还会说话。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来着。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瓣,垫着脚尖夸奖似的拍了拍少年的头顶。 “灵泽哥哥很棒哦,但是‘喜欢’之前需要加上‘我’,来表示谁喜欢我这件事。” 她奶声奶气的一本正经,绞劲脑汁的去教他表达。 这一次少年学得很快,连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一同学了下来,每一个动作细节都复刻得几乎完美。 “我喜欢七七。” 清润的嗓音温柔得像是能掐得出水来一样,吐字前所未有的清晰,表情也认真无比。 似乎真的在表白一样。 可林七言却只看到了自己的教学成果。 她开心的左右晃了晃,学着她六师兄的模样故作深沉的夸奖道:“孺子可教也。” “如纸……”他也跟着开心的晃了晃,像个小傻子一样口齿不清的想要跟着林七言说话。 可话才开头,一阵阴冷的杀意忽然四散而来。 林七言跟着她师父走南闯北,一向对这些事情敏感,所以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常。 她忽然紧绷起来,下意识的用小身板护住了谢灵泽。 “佛子。”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落在了二人耳边。 无数人影从树林之中缓缓溢出,呈包围之势将两个小孩彻底围在了中间。 林七言警惕的绷紧了身体,目光落在面前弓腰驼背,头发花白的老头身上。 这是谢家的家主谢寻。 第156章 她很厉害,她可以养活谢灵泽。 他杵着拐杖,浑浊的眼睛被松弛的眼皮遮盖了大半。 阴沉沉的扫了一眼林七言后,目光转向了谢灵泽。 “您忘记您的身份了吗?” 谢寻重重地杵了一下拐杖,苍老的声音因为怒气变得异常尖锐。 “您是我谢家的第一位佛子,是神的转世,身上承担着谢家万世千秋的福泽,怎可被一个野种迷惑了心智!!” 这话像是戳到了谢灵泽的逆鳞一样,他浑身上下的凶性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沸腾的杀意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冲过去撕碎谢寻。 林七言却要谨慎得多,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奶凶奶凶的站在谢灵泽前面朝着人吼了回去。 “我才不是野种!我有师父的!我师父超级厉害!!” 她凶巴巴的瞪着那老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这大概也是谢寻第一次被一个奶娃娃指着鼻子骂,被冒犯的愤怒让他脸色都狰狞起来。 “不知所谓的黄口小儿,不仅轻辱我谢家子女,还恬不知耻的引诱佛子犯戒,到底是该杀!!” 这话才落地,一阵长风扫在谢寻脸上。 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一道鬼魅般的残影朝他袭来。 离他最近的和尚第一时间挡在了他面前,随后“噗嗤”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喷溅出来的鲜血沾了谢寻一脑袋。 他愣神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抬眼。 面前被生生拧掉脑袋的人轰然倒地,浑身是血的少年像是不知人性的野兽一样睨着他。 “滴答。”谢灵泽手中的脑袋还在滴着血。 那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力量,后面的林七言愣愣的想。 在她出神的那一刻,周遭的人迅速围拢过去,将谢寻牢牢护在了中间。 回过神的老人抹了一把手上的鲜血,缓缓看向还要继续动手的谢灵泽,浑浊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一阵滚烫的兴奋。 “成了!成了!” 他大笑着,“以杀入道,以血剔凡骨,兽性涅槃之时,便是成道之日!!” “我谢家,千秋万代,将永生不死!永生不死哈哈哈哈哈。” 谢寻疯了一样笑着,浑身似乎都在因为兴奋而微微抽搐着。 谢灵泽却像是看不到一样,他只知道,这个人骂了他的七七。 他要拔了他的舌头,将他剥皮断骨,挫骨扬灰!!! 可他才朝前走了一步,谢寻便忽然收敛了笑声,唇边的弧度勾得恶毒又诡异。 “您该回头看看的。” 谢灵泽忽然浑身一僵,瞳孔都缩了起来,猛地回头看去,整个人都害怕得抖了一下。 “七七……” 谢灵泽脸上血色尽退,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唔!”被钳制住脖颈的林七言脸色涨红,难受的嘤咛了一声。 她整个人都在挣扎,但也架不过几个人高马大的和尚。 “混……蛋……”她艰难的骂着人,一双漂亮的凤眸恶狠狠地瞪着掐她脖子的人。 “您也不想要她死,对吗?” 谢寻轻笑着开口,“我们谢家供奉了那么多年的神佛,您的出现,便是神佛给我谢家的恩赐。” 他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有恃无恐。 “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阿修罗道,您皆数走了一遭,现在,该走人间道了。” 无视谢灵泽血红的双眼,谢寻越来越激动,几乎快要老泪纵横了。 “佛子润万物,血肉赐长生!剔骨成道,您啊,要成佛了!!” 癫狂的言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狂,这个已经疾病缠身,快要油尽灯枯的老人,看着谢灵泽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垂涎欲滴的肉块一样。 林七言不过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后面也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被当成了威胁谢灵泽的筹码。 吃佛血肉,得赐长生,就需要祭祀,得到神的首肯。 所以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大费周章,从最神秘的蛊渊中寻找方法,终于,他们寻到了——人祭。 用纯洁的少女人皮做鼓,腿骨做锤,血肉供养祭坛之下的花草。 因为需要的少女数量众多,还要确保绝对的纯洁,没有受到任何污秽。 所以他们建立了祀场,选取谢家旁支的女孩,圈禁起来饲养。 所需求的子嗣大幅度增加,他们不得不朝外寻找。 一些适龄但被他们认为不纯洁的女性被强迫在谢家不断生育。 她们被统一关在一个院子里面,生完孩子之后继续怀孕,像是牲畜一样被圈养着。 直到那时林七言才知道,为什么谢灵泽总是会一身血迹伤痕,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那是因为从院子生出来的男孩会被统一安排在一个村落里,谢家在很多年前便开始有意的控制那个村子。 让他们结婚生子,让懵懂的谢灵泽第一次接触到人性的良善,最后……再亲手让他踏碎他的良善。 以杀入道,灭情灭欲,涅槃之后的重生便需要鲜血的洗礼,唯有人德的泯灭,神灵才会彰显出本性。 他们说,他们在造神。 他们还说,谢灵泽出生即带着谢家祖辈的荣耀,他注定要让谢家亘古不灭。 林七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愤怒几乎撕碎了她的所有理智。 她像是疯了一样想要扑上去撕了那个双眼浑浊,枯瘦如柴的谢寻。 “疯子!你们这些疯子!!”她哭喊着叫骂。 在那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贪玩好逸,没从她师父身上学到真本事。 这群人这么该死,她却只能隔着笼子声嘶力竭。 还有谢灵泽,他明明那么好,明明该灿烂一生的。 那么多姑娘,小孩,无辜者,他们都是一个个家庭啊!! 却都因为谢家的愚昧贪婪而断送了一生! “别让她死了,之后佛子愿不愿意吞下圣心,还要靠她呢。” 看着哭到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的林七言,谢寻淡淡的撂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这里。 留下来的林七言蜷缩在笼子里,小手攥得紧紧的。 她要带着谢灵泽离开这里,去找她师父,全天下的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如果她师父是真的不想要她的话,她就带着谢灵泽离开。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丢掉了,没关系的。 她很厉害,她可以养活谢灵泽。 第157章 容隐瞒了她很多事情 这个机会来得不算晚,因为谢家找到了所谓的圣女。 那是谢家的嫡女,也是谢寻的亲外甥女。 林七言见过她,十分温柔良善的一个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还撞见过她去偷吃的。 但她从没有挑破,甚至特意为林七言留了零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半月后匆匆被推上了祭坛。 那日的天气阴沉不已,整个天空都像是快要倾塌下来一样。 一直寻机会准备的林七言藏好了自己的东西,她也很忐忑怀疑。 因为她会的只是一些雕虫小技,以往学来专门捉弄人的,可现在却要用来恍住这么一大群人,怎么看怎么艰难。 但林七言别无他法了,如果她再不动手,谢灵泽会被他们吃掉的…… 林七言抿了抿惨白的唇瓣,朝着祭坛上看去。 即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谢灵泽的状态狠狠吓了一大跳。 他伤得很严重,浑身都是血,脸色更是惨白得如同纸张一样。 被束缚在十字木架上时,他衣服上氤氲出来的鲜血甚至浸润到了木板里面。 林七言看得揪心不已,她被谢寻带到了祭坛之下,站在了最明显的位置。 目的便是为了让谢灵泽一眼看到,这样他才会乖乖听话。 事实上他做的很成功了。 无论是剜掉谢灵泽身上的血肉做蛊虫的引子,还是让他遵守一系列教条,他都做的很好。 手里面的这个小孩,是他的死穴。 谢寻笑得满意,目光灼热的落在了祭坛上。 只要佛子吃了圣心,得到神的祝福,那他便可在命定的死亡界限寻到生机。 谢寻苍老的身体在不断颤抖,林七言也借着众人望着祭坛心神澎湃的时间,悄咪咪的准备一切。 后面的所有都像是一场血腥诡异的幻梦一样。 谢家大小姐剖心献祭,谢寻用林七言威胁谢灵泽吞下心脏。 在他将要屈服的那一瞬间,漫天的火光忽然从天而降。 林七言故作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声音极大的吼道:“是天罚!!” 谢家人最为信奉鬼神,又从未见过这般诡奇的场景,一时之间纷纷惶恐不安的下跪祈祷。 一片喧闹之中,火光更甚,远处甚至有乌鸦在盘旋。 那是不详的象征。 谢寻脸色简直像是挂了一层白霜一样,比死人还要恐怖。 “怎么会这样……”他喃语道。 林七言却才不管他被吓成什么样子呢,气沉丹田,踩着那些五体投地的和尚脊背,直冲谢灵泽。 她大概一辈子都没跑那么快过,脚下几乎都快凌空了。 拉上人后朝着外面撒开脚丫子的狂奔,连谢灵泽都愣神了一下。 林七言哪里来得及解释,在见到有人来围堵后,把怀里的所有蛊粉全都撒了出去。 恰逢一阵清风徐来,吹着那些蛊粉四散而开,耳后便像是鬼火一样疯狂自燃。 林七言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抹在黄纸上,众人围堵过来时,她猛地将黄纸抛到了空中。 “神降天罚,尔等皆退!”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带着一股与着年龄不符的冷漠之意。 更不要说在那黄纸被掷到半空后,原本盘旋在远处的乌鸦忽然俯冲过来,数量之多,几乎掩盖了日光,黑压压的一片。 所有人都惊呆了,惊恐的脸色泛白。 神罚?这就是神罚吗?这些乌鸦会过来吃人血肉,生生将人啄食而死吗? 恐慌漫延开来,众人尖叫抱头鼠窜。 林七言瞧准了机会,带着谢灵泽直接逃出了谢家。 他们跑得很远,路上谢灵泽身上的伤一直在冒血,可他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眼睛死死盯着林七言的背影,脚下从没落下一步。 后面发生的事情便模糊了起来,但林七言记得。 她把谢灵泽养得很好,那个少年被她拖出了地狱,会哭会笑,甚至会别扭的撒娇。 她教他学会了说话,教他分辨钱财,教他礼仪分寸。 可最后,她还是把他忘记了。 怪不得慈悲良善的佛子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杀人。 他本来就从地狱而来,却逼着自己成佛成圣。 她被容隐带走后,他该绝望成什么模样呢。 林七言在那一瞬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份伤心无关情爱,只是出自最为真切的怜悯。 耳边虚幻远离的祭祀古乐再一次冲击着她的灵魂,这一刻,好像和九年前那荒诞的一切都重合起来了一样。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林七言站的位置,不再是祭坛之下。 她也变成了那个祭品。 空灵磅礴的曲乐达到了高潮,而后陡然平缓。 林七言撩开眼帘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被簇拥着而来。 他眼神空洞,麻木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披着白色祭祀长袍,清俊得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小白花。 林七言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面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谢家不敢动现在的谢灵泽,只敢另谋出路,重新选出佛子,圣女。 他们如此执着,甚至费尽心力,大概是九年前吃到了甜头。 而且她记得,当初把谢灵泽救走的时候,他身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被剜了一些皮肉。 加上寒明寺那群和尚对他鲜血的贪婪模样,林七言大概能确定,谢寻他们耳后的黑桑葚蛊虫,应该是用谢灵泽的血养出来的。 只是应该只有谢家少数人的蛊虫是真的用谢灵泽的血肉供养,其他人明显要劣质得多,肯定只是仿品。 九年过去了,谢寻在害怕蛊虫会失效死亡,所以才这么不计代价的重新“创造”佛子。 林七言看着那个几乎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眼底的情绪沉浮不定。 在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血腥祭祀里,她师父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为什么他会成为谢家的贵客? 又为什么要将她和谢灵泽的那一段记忆抹掉呢? 而且即使到了现在,林七言仍旧记不太清她究竟是如何跟她师父走丢的,又是如何被她师父寻到的。 容隐瞒了她很多事情。 第158章 请献出您的心脏 还有刚刚错觉般的一眼。 就像是祁竹溪说得那样,王权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 被迫忘记的东西让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他想要做什么? “圣女,请献出您的心脏。” 在少年一步一步靠近林七言的时候,巫祝跪地垂首,将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过头顶。 嘶哑的声音让祭祀的曲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而后是山呼海啸的跪地朝拜。 “请献出您的心脏——” “请献出您的心脏——” “请献出您的心脏——” 排山倒海的高呼似是要将天都撕开,灼热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林七言身上。 她颤了一下眼睫,视线落在那把精致古旧的匕首上。 她认得它。 当年那个温婉的谢家大小姐就是用它剖开了胸腔,鲜血将整只匕首染得血红刺目。 林七言指尖动了一下,眼底罕见显露着迟疑。 因为她不知道她接下来的举止会不会又是背后那人刻意推动的。 如果是呢,后面又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长风忽起,扫过林七言面庞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血腥味。 她抬眸看去,才看见少年脚下的血印。 片片晕开的鲜红像是热烈绽开的荆棘花朵一样,刺得林七言眼睛生疼。 她忽然觉得好笑。 她林七言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了,她要做的事情,这天下谁拦得住! 既然要把她当作随意摆弄的棋子,那就要承担好棋子发疯的后果。 鱼死网破而已,谁都不要想好过!! 林七言唇角的弧度浅淡而执狂,指尖缓缓搭在了那把匕首上。 “献出心脏?”她轻笑着低喃。 在所有灼热的目光之下,林七言眼中的杀意忽然彻底爆发。 她一把拽住巫祝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噗呲”一声,所有人都愣神了一下,就连一直麻木死寂的少年也抬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眸子出现了些许浅淡的涟漪。 “既然这么想要长生,直接去到你们神邸面前不是更好吗?” 林七言此时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般,浑身戾意狰狞而血腥。 她撬动着匕首,生生将巫祝的心脏给挖了出来。 “放肆!!”离着最近的巫侍咆哮出声,一边大叫一边要冲过来抓林七言。 “你这是亵渎!你该死!!” 祭坛之下也彻底乱套了,众人恶毒的视线像是恨不得将林七言给碎尸万断一样。 但是那个手染鲜血的女孩却仍旧轻狂肆意,睥睨之间似乎万物都只是她脚下的虫子而已。 她几乎没有犹豫,从巫祝胸口中拔出匕首后直接一脚踹倒了那个扑过来的巫侍。 她唇边的笑容夸张的裂开,高高扬起了手,俯身下去的那一瞬间,匕首没入了那个巫侍的侧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洁白神圣的长裙上,就连眉尾都沾到了一些。 可林七言却毫不在意,她大笑,“亵渎?我告诉你们,我何止要亵渎。” “今天,就算你们那个所谓的神佛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始终无动于衷的少年愣了一下,可剩下那些信徒却是气到目呲欲裂。 “孽障!忤逆冒犯神佛,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林七言拔出面前的匕首,鲜血瞬间喷溅在了落日中。 她脚下一片尸体,站在高高的祭坛上时,犹如开在地狱里的艳红牡丹。 “你们的狗屁神佛连何为仁善都不知,还被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拥护着。既然如此,祂教不会你们的事情,我来教你们!” “狂妄至极!!该杀该杀该杀啊!!!” 尖锐的吼叫几乎撕裂得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戾。 可林七言已经不是当年只会些雕虫小技的人了,她现在,可是令人望其项背的巫蛊圣手!! 一直沉默死寂的少年视线紧紧落在了那朵漂亮的牡丹身上。 他看到她用匕首划破掌心,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她的整只手。 长风轻拂,血腥气下的栀子花香如丝线般幽幽飘散。 那一瞬间,四面八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沸腾了一样。 悉悉索索。 扑腾扑腾。 哇——哇—— 好像天地间在这一刻彻底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狂欢一样。 少年麻木的表情终于变了,他愣愣地看着周围,瞳孔收缩急急的颤着,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迹一样。 无数五彩斑斓的长尾蝴蝶混在着铺天盖地的乌鸦朝着祭坛俯冲而来。 它们身后是硕大火红的落日,残血般的阳光铺洒了半个天空,它们像是庞大而诡异的祥云,姿态自由而又热切。 飞在最前面的乌鸦爪子里面抓着一根碧绿色的长箫,被林七言满是血色的手接住后,它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林七言的肩膀上。 优雅从容,犹如王者睥睨般傲然。 这幅场景不仅少年看愣了,就连要蜂拥而来叫嚣着要杀林七言的信众也看呆了。 他们惊悚的发现,不仅那些蝴蝶乌鸦越聚越多,甚至他们自己圈养的蛊虫也像是疯了一般围聚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崩溃至极的吼叫着。 他们目光在回落到祭坛的少女身上,白衣染血,翡翠头面华贵如神女,红唇微勾,下颌微昂时,热烈骄傲得几乎动人心魄。 “妖……妖术!!这个孽障会妖术!!”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操控这么多蛊虫蛊鸟蛊蝶,这根本就不可能!! 司尧整张面皮都在窜动,驼下来的脊背微微颤抖着,全然没了先前的深沉冷淡模样。 可林七言会用实际告诉他,所谓的不可能,只不过是他没见过而已。 将长笛从手心抽过,每一寸都沾染上鲜血后,林七言将之抵在了唇边。 真正的狂欢,从此刻开始。 急促尖戾的曲调流泻而出,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常人难以闻到的栀子花香。 围堵在周围的蛊虫从四面八方而来,堆叠了一层又一层,它们兴奋的摇动着触角,在一阵阵嘶鸣声中蜂拥而上。 余下的蛊蝶和乌鸦更是凶性大涨,扑腾着冲向去时不过瞬间就可以把一个人啄食得只剩下骨架。 第159章 莫怕,小问题 地狱般的景象让整个寨子都疯了。 那些人脸上的狂热表情被惊恐取代,不听劝阻的四散而逃。 可周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蛊虫,他们跑得越快,被啃食的速度就会越快。 曾经高高在上,将常人视为肉猪,肥料的谢家人,此刻也变成了别人手中的肉猪和肥料。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 几番尝试想要爬上祭坛杀死林七言的司尧忽然惊恐的发现,他耳后的蛊虫,竟然在笛声中苏醒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惊恐,便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巫侍尖叫出声。 司尧浑身僵硬,甚至都不用转头,就能知道那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生”苏醒未得到圣血的喂食,就会把自己的饲主当成食物。 它会直接钻入饲主的脑子中,无限度的开始啃食,直至得到新的圣血才会停止。 他们这些人所种的“长生”劣质不已,而那所谓的圣血,不过是喝了新佛子一小滴鲜血后的纯洁少女身上的血肉罢了。 实际上,他们也是蛊虫,互相厮杀吞噬,最后得到的“长生”便会是谢家掌权者的囊中之物…… 司尧弓着的脊背因为痛苦弯得更甚,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耳后躁动的蛊虫在他的皮肉下肆意挣扎,脚下,第一只蛊虫悉悉索索的挨近,终于攀爬上了他的衣角。 越来越多,密集到几乎包裹住了他的整只大腿。 彻骨的剧痛中,他抬起模糊的眼睛看向祭坛。 肩头扛着霞光的少女迎风而站,眸中的情绪漆黑平静得几近诡异。 好像她不是在报仇,只是在清扫垃圾一般。 司尧像是着魔了一样,明明双腿已经被啃食到只剩下白骨,跌倒在地的时候他还是一言不发的抓着草皮朝着祭坛爬去。 像是某种执念。 可才爬出一寸,他摆被蜂拥而上的蛊虫给彻彻底底的覆盖殆尽。 他看到的最后一眼,是远处忽然爆发的火光,以及少年佛子寒凉阴翳的视线。 这场单方面的虐杀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但林七言也没有多轻松。 一次性操控这么多蛊虫,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吃力的。 放下长萧的那一瞬间,她白净的额头上已经满满的细汗了。 她微微喘息着,不待休息一下,便看到周围的火光迅速燎天围地。 几乎像是有着预谋般,浓烟滚滚时,大火几乎瞬间便将祭坛的出路给堵得死死的。 林七言低低怒骂了一声。 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看着她的少年,还不忘安抚性的笑笑。 “莫怕,小问题。” 她笑得灿烂,在漫天的火光之下,艳丽得像是血泊中盛放的牡丹。 那一瞬间,谢慕青的心脏重重一跳,此后再也挪不开目光。 这是圣女吗? 不,这是神明。 林七言全身心都落在了如何逃出这里,根本没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变化。 这场预谋明显的自毁几乎是不想要让林七言有活着的机会,四处连绵的大火越烧越近。 她心脏一阵阵发紧,希望全都落在了那大群的乌鸦身上。 希望这些老朋友给力一点,带得动两人。 林七言绷紧着心神,飞快回头冲向谢慕青,想要带着他离开这里。 却不想到了人跟前的时候,几乎要将人心神冲毁的惊恐与绝望叫她脚下一软。 谢慕青接住了她。 他看着她像是一瞬间精神便彻底崩溃了一般,瞳孔都缩得极紧,整个人几乎混乱焦躁到要尖叫出声。 她怎么了? 谢慕青有些手足无措,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半个字眼。 周围的蛊虫和蛊鸦因为林七言的崩溃,也随着一起狂躁起来,嘶戾的尖叫着,盘旋在祭坛上空不愿离去。 林七言熬过了最开始的那一波情绪冲击,从一片混乱中挤出了一丝心神。 祁竹溪应该是看到大火了。 她得赶紧出去,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他恐怕要疯得更厉害。 舌尖被她咬出了血,咽下满口的血腥味后,她一把夹住了谢慕青的腰。 “抱歉,得罪了。” 还在有些发颤的声音因为舌尖上的伤有些口齿不清。 谢慕青都还没怎么听清呢,便被林七言弯腰扛在了肩头上。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不相信这个小身板是怎么像是扛麻袋一样把他扛上肩的。 她怎么会那么熟练? 谢慕青眨了眨眼,却也不挣扎,木着一张脸安静乖巧的做好“麻袋”。 直到看到林七言踩上一大群乌鸦的脊背,他才微微撑大了眸子。 死寂如水的少年似乎此刻才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那双漂亮狭长的桃花眼惊奇的看着一切。 长风扫在他脸上,大火遮天蔽日,可身下这人,却站在不详之物上将他扛出了地狱。 —— “殿下,请您三思啊!您也清楚夫人不是冲动之人,她必定是有着自己的后路的。” 长安死死拖住要冲向火海的祁竹溪,整个人几乎嗓子都快吼哑了。 他们早先收到消息说是临安山着火的时候,整个人都从头凉到了脚。 尤其是他们王爷,当时脸就白得跟纸一样。 当初他们因为担忧夫人并没有回白城,反而在最近的驿站守着,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 最终还是落得了个最差的结果。 长安额头上尽是细汗,内心简直拜天拜地,就求着他们夫人赶紧出现,不然这位爷真的要疯了。 “后路?她的后路就是烧了整座山头吗?!”被王府近侍按在地上的萧羡红着双眼嘶吼出声。 长安听得头更疼了。 这位祖宗啊,求求你不要再说话了。 本来他们王爷就疯,现在情敌还一幅要为夫人殉情的模样,这不是在他雷区上疯狂蹦跶吗? 果然,祁竹溪听到那话后缓缓偏过了头。 他此时面色惨白到了极致,一双长眸空洞无神得像是个死人般。 浑身上下那压抑着的疯狂似乎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眼看所有的病态暴戾就要倾泄而出了,旁边小意温柔的蒋月儿忽然柔柔出声。 “王爷莫要生气,生气可对身体不好。” 第160章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整沉默了。 长安像是才发现蒋月儿的存在一样,绷紧的脸色都忍不住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是什么级别的蠢货?为什么她也跟来了? 刚刚因为突来的大火,长安手忙脚乱的拦住要往里面冲的祁竹溪和萧羡,都没怎么注意随行人员。 此时这女人一开口,简直把气氛拉到了诡异的巅峰。 长安恨恨的暗骂了一声,赶忙站在祁竹溪面前挡住了他看向萧羡的目光。 这家伙可不能死,不然上京那边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最重要的是,这萧羡再怎么说也是夫人的朋友,若是被王爷杀了…… 长安打了个冷颤,竭力顶住压力,开口道:“殿下,夫人聪慧至极,必能全身而退,请您给她一点时间,也给您自己一点时间。” “是啊,王爷,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长安那话一落,蒋月儿便急急的跟了一句。 她端着姿态,蹙眉时一双美眸似乎都因为担心而水润不已。 从始至终,她没有多看一眼萧羡,好像先前所有隐晦的倾慕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祁竹溪似乎终于听到了她的话,僵直空洞的目光微微挪动,额角的青筋绷得突突跳动。 蒋月儿看得心中一惊,整个人像是被寒霜浸染一样,四肢瞬间冰凉。 在气氛拉紧到极致的时候,天空忽然传来一阵极为嘈杂的嘶鸣。 是乌鸦。 众人心惊,骤然抬头看去,便见铺天盖地的黑色乌鸦盘旋而来。 数量之多,几乎铺满了半个天空。 它们像是有着灵性一样,朝着众人所在的地方盘旋着缓缓而落。 这般异像吓得蒋月儿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就想找祁竹溪。 可想到刚刚那个眼神,她又瘪着嘴,含着泪,弱柳扶风的朝着最近的侍卫靠去。 而被她用哀怨眼神看着的正主,此时却死死的盯着那群密集如黑云的乌鸦。 他看到了。 他的小妻子,一身血衣,自天上而来。 她也看到了他,一双漂亮纯澈的凤眸瞬间弯得像是月牙一样,明媚得像是一轮小太阳。 待落了地,林七言才将谢慕青放了下来,便被扯入了一个精状宽大的怀抱中。 祁竹溪终于像是得以呼吸的鱼儿一样,双手死死禁锢住人时,呼吸一声大过一声。 他整个人都在抖,破碎得像是一只被主人丢掉的弃犬般。 林七言张了张嘴,要说什么的时候脖颈忽然被一滴温热砸中。 祁竹溪,哭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般,接二连三的眼泪砸了下来,沾湿了她的一片衣襟。 “祁竹溪……” 林七言也被他带出了哭腔,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怀中无声的安慰着人。 那一瞬间,周遭的风似乎都停了下来。 终于被松开的萧羡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一般,连呼吸都带着些血腥气。 他颤了颤眼睫,逼迫着自己挪开目光。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呢。 王七七是有心上人的。 她和她的心上人两情相悦,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资格去站在她身边。 可是…… 萧羡脑海里面全都是两人拥抱的画面,巨大的酸涩感和不甘逼迫着他收紧拳头,即使指尖陷入掌心中也没有停下。 长睫之下,天真纯澈的小侯爷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戾意。 可是好不甘心啊。 凭什么祁竹溪能拥有她呢? 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呢? 是不是只要他杀了祁竹溪,就可以得到她了。 萧羡呼吸骤紧,目光带上了不自知的凶性,回落过去的时候和祁竹溪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双目含泪的男人惊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嘲弄。 他绷着青筋的大手缓缓上攀,最终停留在了林七言的后脑上。 在萧羡目呲欲裂的视线中,祁竹溪偏头吻住了她。 那一瞬间,四周的所有侍卫全都整齐划一的垂首背过了身,就连蒋月儿也被刀架着的转身避嫌。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萧羡,眼睁睁的看着林七言被祁竹溪强势的吞咬。 暧昧激烈的濡湿声叫人听了脸红耳赤。 可萧羡却看得面无人色,整个人灰败得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样。 祁竹溪漫不经心的撩开眼帘看向他,长眸中的凶戾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他在宣告他的独占欲。 林七言刚刚自然看见了萧羡,此时看到祁竹溪一副护食的模样,心中又气又好笑。 都跟他说萧羡对她没意思,还像个小孩一样逮到机会就炫耀盖章。 人家这时候估计还一脸懵呢。 林七言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屈膝作势要踹人,一双凤眼凶巴巴的瞪着人。 许是怕真的惹恼了她,祁竹溪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原本戾气横生的长眸此时可怜兮兮的。 “对不起,乖乖,我只是……我只是太不安了。” 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低低的道着歉,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林七言一下子就心软了,可话到口边,还未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冷到极致的嘶哑呵斥。 “你们在做什么?!” 近乎于崩溃的嘶吼让林七言猛地从头凉到了脚。 她条件反射的跳出了祁竹溪的怀抱,回头果然看见了面色苍白如纸的容隐。 他身后还跟着她大师兄贺谦,以及八师兄韩子昂。 两人面色都极差,盯着林七言的目光简直就差喊她快跑了。 “师父……” 林七言唇瓣甚至还在微微红肿着,心虚的出声时整个人都快把头低到土里面了。 她搅弄着手指,整个人简直头大如斗。 祁竹溪现在正因为这场大火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中,她师父看起来也不太好。 无论她怎么做,另一方肯定会不择手段的大打出手。 “小九!我在问你,你在做什么?!” 容隐眼尾血红,瞳孔震颤着,死死盯住林七言,固执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那嘶哑的语调甚至带着一丝祈求意味,像是在奢望她能狡辩,至少就算是跟他说谎也没关系。 可这时候,祁竹溪却嘲弄的勾起了唇角,贴在林七言身后,眸色幽深恶劣。 “容谷主看不出来吗?” 第161章 她只是挡了路而已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原本就绷紧到近乎于爆发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一袭青衫的容隐,面上的那层温雅彻底崩裂,怨毒至极的死死盯着祁竹溪。 “你该死!” 容隐朝着祁竹溪咆哮出声,额角青筋像是要彻底绷断一样。 他小心翼翼守着的珍宝,连亲吻都克制到不敢,生怕玷污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是最终呢!! 最终他得到了什么?! 还是背叛! 他都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丢掉他! 当初的信誓旦旦现在好像变成了一根根毒刺,将他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几乎是呼吸都在扯着的疼。 容隐眼底的情绪翻滚,光彻底沉落了下去。 他想,还是对她太仁慈了些。 早该这样的。 折断她的翅膀,将她锁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的让她只能想着自己! “师父?” 林七言被容隐刚刚那一声吼得愣了一下,而后看着他脸色苍白下去之后暗道不好,作势就要冲过去。 可她还没前迈出一步呢,就被祁竹溪轻轻扯住了衣袖。 “你要跟他走?” 他声音嘶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双眼泛红的看着林七言,简直就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狗一样。 哪里找得到刚刚那副邪肆倨傲的半分模样。 “七七,反正你师父已经看见了。” 不给林七言阻止的机会,祁竹溪便声音都不压地直接开口道:“那不如直接告诉他我们已经成婚了吧。” 平地惊起一声雷。 容隐踉跄了一下,眸光破碎到了极致,“成婚?” 他似是有些听不懂这两个字眼一样,自虐般的又低低喃语了一番。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给彻底捏碎了一样,一股浓稠的血腥气翻涌在容隐喉咙中。 “咳咳咳!” 连续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给从胸腔中咳出来一样。 清瘦挺拔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可是咳出来的血丝仍旧从指缝中落了下来。 林七言面色一变,心慌时直接甩开了祁竹溪的手,直直冲向了容隐。 “师父?!” 被甩开的祁竹溪僵住了笑容,心头的热切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沿着血液凉到了四肢百骸。 他蜷缩了一下指骨,眼中的晦暗倾泻而出,却在抬眼的时候又皆数隐了下去。 她只是不知道她师父对她抱有怎样的心思罢了。 祁竹溪掐住手心,回想起自己手中的古书译文,浓重的不安简直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折磨疯了。 若是先前还有迟疑,那在林七言将他甩开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然知道了决定。 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附悲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绝对不可以!! 她只能是他的!! 祁竹溪的诸般思绪林七言哪里会知道,她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容隐身上。 他本来身体就极度不好,此时情绪翻涌,血封彻底爆发,所带来的痛苦几乎让容隐站都站不稳。 林七言急得眼眶直冒泪光,手心的伤口都来不及处理。 “大师兄,快快快,救救师父!”她带着哭腔手脚无措的说道。 贺谦和韩子昂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甚至手都在微微颤着。 林七言以为他们是太过于担心容隐,实际上的真相却是天差地别。 贺歉他们体内自小就被种蛊,容隐承受的痛苦他们也能感受到一两分。 但即使只有一两分,也足够让他们苦不堪言了。 而这种非人的痛苦,那个疯子自小便开始承受着。 这样想想,活在这般地狱里,容隐不疯才奇怪呢。 贺谦轻轻叹了一口气,“先离开这儿吧。” —— 在所有人未曾注意到的远处山崖,翠郁的树木完美的阻碍了所有窥过来的视线。 一身月白僧袍的谢灵泽垂眸看着远处的一切。 浓墨般的清俊眉眼上,慈悲尽数散去,阴沉诡骇的气息彻底没了遮掩。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一点上,即使听到了脚步声也没有挪开一瞬。 “啧,这时候不下去和她相认吗?” 身着一袭灰扑扑道袍的王权背着手来到了他旁边,声音戏谑恶劣,带着的恶意再也没了在林七言面前的仙风道骨。 他笑眯眯的,散漫道:“你帮我打扫了痕迹,我让那小家伙想起你,这买卖啊,对咱都不吃亏。” 谢灵泽没有回他这话,反而问了王权一句。 “你们在利用她?” 王权挑眉,“她有什么可值得我们利用的?” 说完那话,他的目光也落了下去,眼皮耷拉着,盖住了大部分情绪。 “她只是挡了路而已。” 这话才落,浓重的杀意和暴戾便扑面而来。 王权夸张的后退了几步,像是害怕至极,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古怪的谄媚。 “嗐,你放心你放心,我们可不敢对她动手。” 毕竟,她身后绑着的人,可还不是死的时候。 时机还未到,人还没准备好,戏台子还在搭呢,唱戏的人哪能中途离开呢。 —— 林七言还以为贺谦会把容隐给带回谢家,可没想到他们居然重新去了一个陌生的院子。 “这是哪?”林七言问。 贺谦脚下飞快,头也不回的应道:“新买的院子。” 旁边的韩子昂也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林七言的衣服,慢吞吞道:“你现在不能回去。” “还有你的伤。”他皱眉补充,“待会我给你好好处理一下。” “我不急,先看师父。”林七言眼睛都还湿漉漉的,不敢从容隐身上挪开半分目光。 生怕自己一不看着,她师父就会彻底没了一样。 来的路上她把祁竹溪给打发走了,本来事情就乱成一大堆,他再跟着来的话,林七言都怀疑,她师父会不会当场爬起来给祁竹溪一刀。 林七言苦中作乐的想,好歹将事情捅破了之后她不用战战兢兢的隐瞒下去了。 只是该头疼让师父怎么去接受祁竹溪这个徒婿而已。 第162章 他舍得? 容隐这次的毒发前所未有的严重,几乎已经到了危及心脉的地步。 林七言诊脉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一直在院子里修养的叶渡也坐到了旁边。 待林七言看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这三个师兄脸色都不太好。 不,甚至可以说是差到了极致。 像是虚弱至极,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林七言眉头一瞬间就紧皱了起来,“你们怎么了?” 三人一齐抬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没事。” 唇上血色都褪干净了叫没事? 对上林七言怀疑的视线,贺谦轻咳了一声,微微挪开了目光。 “小九,你先去处理你自己的伤口吧,我来照顾师父。” “我没事。”林七言下意识的摇头,目光回落。 容隐面色几乎白到透明,身上被冷汗完全浸湿,额角青筋紧紧绷着,整个人像是正在梦魇中受着极大的折磨一样。 “师父……” 林七言掐着手心的伤口,眼泪砸了下来,心疼的不得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血封这种闻所未闻的剧毒,林七言试了无数办法,都不能为她师父减轻苦痛。 唯一可能的机会如今还在她的心脉中。 心脉? 林七言猛地抬头,眼中有了亮光。 既然附悲可以解世间诸般奇毒,那她的血呢,会不会也有作用。 先不说解毒,缓解应该可以做到吧。 林七言看着容隐沉溺在极度痛苦中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心下立马有了决定。 “你们给师父喂一些缓解的药,我有办法了!” 林七言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贺谦他们连问都来不及问。 叶渡也瞥了一眼,随后目光放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容隐身上。 “啧,要不死了算了。” 贺谦笑容不变,语气却变得有些森然。 “小九身上应该也不干净。” 这话让剩下两人都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体。 “他舍得?”叶渡语气嘲弄。 贺谦垂下眼帘,“的确舍不得,但并不妨碍他那些卑劣的恶欲。” “所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一整天磨磨唧唧的,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贺谦也不恼,缓缓提醒道:“小九身上的栀子花香有问题,而且,她身上的血可不是天生就会吸引号令蛊虫的。” 这话简直惊得叶渡和韩子昂目瞪口呆。 贺谦却仍旧没有停下话头,“小九幼年生过一场重病,他为了救她,给她换了血。” “……用谁的?”叶渡嗓音沙哑,瞳孔震颤,几乎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他看着贺谦眼底寒凉,唇边的弧度像是画上去的一般不动分毫,眉眼弯弯的对他说道:“他自己的。” —— 草草收拾了一番后,林七言直接扒开了胸口处的衣服。 在要动刀的时候桌上的蜜糖忽然从蛊盅里冒出了头,它怯生生的,带着食危和食安,趴在边缘可怜巴巴的看着林七言。 连平日里晃动的触角都焉哒哒的耷拉到了脑后。 林七言看得好笑,抬起手指轻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要收回来时蜜糖忽然伸出扒拉住了她,歪着头蹭了蹭。 林七言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 这三小只是她师父送给她的礼物,十六年以来,容隐只亲手饲养过一次蛊虫。 也是这唯一的一次,全都给了林七言。 他是为她专门去饲养的,所以肯定花了很多心思,从这三小只明显区别于其他蛊虫的灵智便可以看出来。 现下,它们应该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所以担忧的冒了出来,想要阻止林七言。 毕竟取心尖血这件事,不仅损耗极大,若是不小心,留下的病根恐怕能跟人一辈子。 林七言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但也没有任何犹疑。 她师父从小便将她捧在手心里面的疼宠,若是需要,就算用命去抵她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没事的。”林七言笑了笑,将蜜糖给推了回去。 她手心上还有伤口,如今也只是草草的处理包扎了一下,便握住匕首用刀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以前连抄两行字都会哭唧唧嫌手腕疼酸的女孩,如今却生生剜出了自己的心头血,疼到脸色苍白如纸,脖颈青筋暴突也没有停手。 她甚至没有哼出一声。 待取了足够的血后,林七言整个人都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嘴唇都惨白到没有半分血色。 她本来就被养得娇气,在没出药王谷之前,容隐恨不得走路都要牵着她。 没想到出了药王谷之后,左一个伤口右一个伤口,就没有停下来过。 林七言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心里面思绪万千。 先是谢家那边,不知道祁竹溪能不能抓住机会彻底将这个祸害连根拔起。 还有谢灵泽,他是不是第一天见面就已经把她认出来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把他忘了,也不愿去自讨无趣的去相认吧。 林七言垂下眼睫颤了颤,即使当年的事情还未完全想起来,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离开肯定给谢灵泽留下了很大的伤害。 从她想起来之后,她便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师父会把她弄丢呢? 她是怎么回去的?回去后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将谢灵泽给忘得干干净净呢? 出神了一会儿,林七言才能勉强从胸口的疼痛中拉扯回来一些思绪。 她收拾好自己,待面色不会那么差后才悄悄带着血去找容隐。 寻了个借口支开她三个师兄后,林七言连忙坐到床榻边上,想要给容隐喂血。 在她来之前,贺谦他们便已经给容隐施过针了,情况虽然依旧很差,但好歹也有些作用。 至少他没有再痉挛到浑身轻颤了。 林七言心疼不已,将血盅放在了旁边,俯身下去想要将人给扶起来。 但大概是她身上的气息刺激到了昏迷中的容隐。 林七言才俯身下去时,便被容隐一把给拽到了怀中。 “小九……” 嘶哑的声音虚弱不已,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林七言被扯到了胸口的伤,一时间简直疼得龇牙咧嘴的。 但听到那话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抬头看去,便见容隐微微掀开了眼睫,但眸中的光空洞而虚无,明显就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 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林七言心中的怪异感一闪而过,再想要思考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的被掐断了思绪。 偏偏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变。 第163章 我的小乖…… 容隐眼前一片虚无,导致他在庞大的恐慌中,才嗅闻到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后便下意识的伸手死死禁锢住。 “小九……”他低低呢喃着,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所以在抱住了心心念念的温香软玉后,他忍不住一再用力。 林七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轻轻的痛呼了一声。 她声音软,又克制着没有大声,婉转流出的时候像是甜腻的娇吟般。 容隐猛地僵硬了一瞬,而后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将林七言压到了身下。 “小九,小九,小九……我的小乖……” 他死死压制住林七言,浑身紧绷得像是一根快要断掉的弦一样。 声音粗哑的唤着林七言时,他粗喘着垂下头去。 他好想要。 那一瞬间,林七言察觉到容隐的变化时,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她脸上本就没什么血色,此时更是白得几乎要透明一样,瞳孔都在不可置信的轻颤着。 她眨了眨眼,猛地看到容隐放大的面容时,她被吓到几乎失了声。 在两人唇瓣快要相接的那一瞬间,林七言红着眼眶飞快的偏头。 容隐的那个吻落在了她的嘴角处。 温热濡湿的触感像是要把她的那层皮肉都给烫坏一般。 “师父,我是小九啊!你快醒醒好不好。” 林七言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超过她的认知了。 她在她视为父亲般的长辈身下拼命挣扎,胸口上的伤口重新崩裂,却根本徒劳无功。 一向病弱文雅的容隐,在失了智之后却如同铜墙铁壁一样,浑身滚烫到像是要把她给融化到骨血里。 尤其在察觉到她的抗拒时,他更是像个疯子般啃咬着她的脖颈。 那种粘腻恶心的感觉让林七言瞳孔中的光都几乎破碎了。 她哭到近乎于绝望,“师父……师父……不要这么做,求求你了。” 那声声哀求简直像是泣血的百灵鸟一样,似乎只要再稍微用力一些,便会彻底死在牢笼里般。 埋在她颈窝处的容隐忽然顿住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像是凝滞住的冰块般,直直窜到了人的心肺里。 “……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里带着血气,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迷惘。 他紧紧抱住林七言,脖颈处的青筋绷得像是要断裂一样。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我守了你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为什么不该是我!!!” 容隐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带着困兽般的绝望。 “我明明等了那么久,你明明说过最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小九,为什么……” 滚烫的眼泪砸在林七言的脸上,像是直直砸在她灵魂上一般。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眼中赤红,脸色却苍白如纸,渴求的看着她时,像是天上的神明堕落于恶欲。 那是极致的妄念和纯澈的爱意结合到极致的模样。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容隐对她的爱是这种,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执着从始至终都是带着情欲的。 她从来不知道,她没有过父亲,也没有过母亲,自小受到的教育大都来自容隐。 所以她一直以为那些无微不至只是因为他有分离障碍,把她当作了精神寄托才造成的。 “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林七言哭着道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容隐道歉,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反应不了任何事情。 在所有认知崩塌后,她只想要找祁竹溪。 所以她推拒着容隐,哭腔浓重,整个人更是抖得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眼,却不知道这将容隐的妄念更是推到了顶点。 他单手掐住林七言的两只手腕压在了她头顶,一手将她偏过去的头掰正,强迫着她直视自己。 此时的容隐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疯子,而林七言是他救命的唯一一根稻草。 骨子里面的疯劲没了遮掩,彻底如恶鬼一般爆发了出来。 “小九,我要听的不是道歉。” 他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沙哑,瞳眸无光。 “离开祁竹溪好不好,回来师父身边,你不是说过的吗?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不……” “那你是要逼死我对不对!”容隐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七言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剧烈的咳嗽让胸口的鲜血溢得更甚。 精神处于极度紧绷的容隐被这股血腥味猛地刺激到,目光落到她被鲜血濡湿的胸口上时,瞳孔震颤着缩到了极致。 “小九,小九,你怎么了?” 容隐慌到手都是抖的,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连忙起身把人报到了怀里就要检查她的伤口。 可在指尖触碰到她的领口时,余光忽然瞥见了摆在旁边的瓷碗。 里面……是血。 哪里来的血,显然不言而喻。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嘶哑的问。 林七言弓着脊背,整个胸腔中的疼像是要把她给撕裂了一般。 在一片痛苦之中,容隐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 只是隐约之间听到了一阵吵嚷,然后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砰”的一声,吓得林七言浑身一颤。 谁摔倒了? 这般想法还未清晰时,一个熟悉宽厚的怀抱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七七,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不怕,夫君在这儿。” 紧绷着的哭腔让林七言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得以彻底软了下来。 她将头埋进祁竹溪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脆弱到了极致。 “走。” 她在害怕,害怕面对这个样子的容隐。 林七言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突然的转变,所以逃避成了她最想要选择的后路。 祁竹溪怨毒至极的看了一眼要挣扎着起身的容隐,磅礴的杀意几乎让他理智都快要绷断了。 若是晚了一步…… 他想都不敢继续想下去,脚下步伐迈得飞快。 他迟早有一天要杀了容隐!! 第164章 他真的承受不了 纷杂的脚步声褪去,容隐死死盯住林七言离开的方向,心绪翻涌时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全身上下的所有蛊毒被激发到了极致,可容隐却像是自虐一般任由其漫延下去。 他疼到浑身轻颤,才刚刚支撑起身体又倒在了血泊中。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 看吧,这就是他小心翼翼所得到的结果。 一无所有。 容隐虚无的目光空洞到了极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喉咙里的低哑笑声一点点溢了出来。 最后扩大,扩大,变得疯狂且神经质。 “错了,错了,真是错的彻底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手臂上的伤口,整个人忽然兴奋得瞳孔大张,呼吸急促粗重。 他不用顾忌什么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这层假象,那就彻底独占掉她吧。 即使她喜欢别人又怎样。 他的小乖,会听他的话的。 她身上的那股栀子花香,他埋了十四年,如今,不正是该动用的时候吗? 抢回来吧。 把他的小乖抢回来,杀了挡在他们之间的所有人。 将她囚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的厮磨缠绵,叫她除了自己再也想不得其他人。 容隐踉跄着挣扎起身,几乎是一步一摔,却固执至极地靠近了床头上的那盅血。 他将之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怀中,然后扯掉手臂上的包扎。 看着自己血和林七言的融在一起时,容隐兴奋到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整个人病态凌乱得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 被祁竹溪带回去的林七言心悸忽然一阵大过一阵。 她身上被他仔仔细细的重新收拾了一番,胸口上的伤口更是慎而又慎的包扎了好几遍。 期间祁竹溪的手一直在抖,脸色白到吓人,整个人沉默到了极致,一句话也不和林七言说。 直到此时见到林七言弓腰难受地闷哼了一声后才一下子变了脸色。 “乖乖,怎么了,哪里难受?” 他整个人慌得不行,将林七言抱在怀中后张嘴就要朝外喊人。 但才刚要开口的时候就被林七言拉住了。 她脸色极差,整个人焉哒哒的,像是没了大半条命一样。 紧紧拽着祁竹溪的衣领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没事?”祁竹溪长眸中情绪翻涌如墨,语气却舍不得重上哪怕半分。 他眼尾血红,整个人像是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心脏犹如被挖了一个硕大的口子,从里面流出来的鲜血变成了恐怖的毒液,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小心翼翼的将人圈得更紧后,祁竹溪声音嘶哑。 “七七,你还有我,没事的,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容隐能做的我都可以,即使不会的我也能学,不要难过了。” 林七言依旧垂着眼睫没有说话,她的指尖轻飘飘的碰了一下胸口的伤,而后忽然抬头。 “那本古书有译文了吗?” 这寥寥几个字像是一场寒霜般,以着绝对的凌驾姿态将祁竹溪所剩的希望扑灭得干干净净。 现在能让他安心的只有两人之间的附悲了。 和林七言担心的一样,他同样害怕她的喜欢只是因为蛊毒而已。 如果拔除了附悲,只剩下他自己还沉溺在这场幻梦里怎么办。 他真的承受不了。 他会疯的。 祁竹溪轻颤着眼睫,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嗯,有译文了。” 林七言的眼睛有了亮光,“真的吗?快给我看看。” 祁竹溪唇边笑意温柔,低头吻了吻林七言的额头,随即起身去到外室的书架上拿书。 他的指尖没有任何犹豫,停留在了被删减过的那一本译文上。 抽下来放在手心中后,他摩梭着书封,压着长睫轻轻的笑了一下。 附悲最好永远烂在他们心脉中,让他的乖乖永远如这般喜欢着他。 至于容隐。 呵。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他迟早会把他在七七心目中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漫不经心的拎着书籍的一角,他转了回去。 林七言才接过来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翻阅,祁竹溪看她手心还有伤,心疼的不得了。 他连忙坐到她身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接过译书一页一页地翻给她看。 林七言看得认真,几乎是逐字逐句的找。 没有,还是没有。 林七言紧紧皱着眉,直接从祁竹溪手中抢过了书,一页一页仔细的重新翻。 的确没有。 她眼中的光一下子就破碎了下来。 折腾了这一大圈,她师父快没了,现在连附悲也没有丝毫进展。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林七言自己生自己的闷气,小嘴一瘪,猛地将手中的书扔了出去,然后开始像是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我怎么这么没用啊,什么都做不到,还拖累我师父,我就是个蠢货。” 祁竹溪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大跳,听着她哭更是心都要碎完了。 “没有没有,我们家乖乖全天下第一厉害,漂亮聪明的不得了,哪里是个蠢货了。” 他一边细声软语的哄着人,一边伸手给她擦着眼泪。 可这小祖宗像是个小茶壶一样,两只眼睛不断的往下掉眼泪。 她边哭边倾诉道:“我从来不知道我师父对我是那个意思,我一直把他当我娘亲,可是他竟然是想要我做他小孩的娘亲!” 祁竹溪听着那颠三倒四的含糊哭诉,只在其中听出了个大概意思,一时之间又心疼又生气的。 “嗯嗯,夫君去给乖乖报仇,狠狠的揍他一顿!” “谁许你揍他的!”林七言哭腔一顿,瞪着祁竹溪一下子眼泪流得更凶了,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捶他。 “谁都不许欺负我师父!谁都不许!!” 祁竹溪叹了一口气,任由她那小猫挠人的力道,甚至怕她手痛,刻意避开了一些硬的地方。 “好好好,不欺负不欺负。”他应着自己的小祖宗。 看着林七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祁竹溪心头一紧。 若是再叫她哭下去,这双眼睛明天得肿成什么样子啊。 祁竹溪眉头轻皱,正想要开口哄人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长安凝重焦急的声音。 “殿下,谢家被灭门了。” 第165章 好久不见呀,灵泽哥哥 寥寥几个字眼比祁竹溪一连串的甜言蜜语还要有冲击力。 林七言一下子就止住了哭腔。 繁杂的思绪从容隐那件事上稍稍挪开了些,落在谢家这件事上后便逐渐沉落下去。 先拿那个建了多年的古寨来说,地点也不算十分隐蔽,为什么祁竹溪亲自盯上都没结果,他一来白城倒突然好解决起来。 鹿城太守被灭门,是在拖住他们的脚步,好清扫临安县的痕迹。 而这个留下痕迹的,必定不会是谢家,不然那庞大的人口买卖早就收敛许多了。 她本以为到了白城之后会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但显然高估了这趟行程。 谢家本来就大有蹊跷,能有这番局面不奇怪。 奇怪的是蛊渊一族,明明在谢家到处都是他们的痕迹,可到了最后却没有任何一个蛊渊人显露出马脚。 不不不,不是还有那个上京的大理寺少卿祝渊吗? 他的确应该注意。 总而言之,这一趟下来,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林七言下床想要去看看谢家的情况,却被祁竹溪给拉住了衣角。 “你身体上有伤,休息就好,我会处理的。” 说话之间他揽住了林七言的腰身,要把她给重新抱回来。 林七言脑子里面想着事情,听到他的声音后忽然茅塞顿开。 “完了完了,蛊渊是要故意把你引来白城啊,上京恐怕是出大问题了!” 祁竹溪垂眸,他的小妻子揪着他的衣领,一副火烧老房子的急迫模样。 一双凤眸还像只小兔子般红彤彤的,润着水光,看得祁竹溪心头上甜得不可思议。 真是左看右看都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 实在是忍不住,他低头细细啄吻着她眼角的泪水,轻笑道:“没事,我知道。” 林七言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他。 “知道了你还来?” 祁竹溪怕弄到她的手,都不敢反抗,闻言后挑眉一笑。 “我若不来,如何过生辰日,如何娶得我娘子。” 林七言看他一副得瑟样,一时之间心里面的难受都散了些。 因为在提到生辰礼的时候,祁竹溪内心排山倒海的欣喜也都传到了林七言心头上。 他是真的在开心。 像是个傻子一样。 林七言眼眶又湿润了,扑到他怀中嘟囔着骂道:“傻子傻子傻子。” 祁竹溪也不反驳,抱着林七言时笑得就像是偷到什么至宝一样。 ——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谢府。 自然是祁竹溪拗不过林七言,只得提心吊胆的护住人。 如今已然是深夜,甚至天际都快要泛白了。 一夜没睡的长安眼里面全都是红血丝,但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毕竟谢家这事牵扯太大了。 其中找出来的尸骨简直堆成了小山高,更为令人惊恐的是,里面的人皮制品数量也是多到骇人。 翻找出来的活人祭祀,人畜圈养的证据多如牛毛,且桩桩件件都叫人看了毛骨悚然。 甚至地牢里都还关有不少的拐卖人口。 长安看得额角青筋直跳。 虽然谢府的人都死绝了,谢家家主谢寻更不可能还活着。 但他还是忍不住怒火,气势汹汹的带人一路冲向主院,却只找到了一具具沾着些许碎肉的白骨。 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殆尽了一般。 林七言听到这里便知晓,肯定是他们体内用谢灵泽养出来的“长生”开始反噬造成的。 不过倒也是报应轮回。 当年像是鬣狗般吞人血肉的老畜生最终也被“长生”给彻彻底底的吃掉了。 “灵……国师大人没事吧。” 记忆当中的称呼要出口时,林七言在祁竹溪委屈捻酸的视线中匆匆改了口。 不等长安回答,一道轻缓干净的声音便回了她。 “无碍。” 林七言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谢灵泽。 天际泛白,长风轻拂,一袭僧袍的国师大人不染尘埃,清冷慈悲的眉眼俊雅得不似凡间之人。 他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他说话说得很清楚,写字写得很漂亮,甚至所作的佛法都成了国宝被收纳。 儿时那个野兽一样混沌脏污的小孩彻底长大了。 林七言想要朝着这个旧时好友露出个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红着眼眶落了泪。 即使当年的记忆仍旧模糊不堪,但她记得很清楚,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少年将她看成了唯一。 溺水的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存活下去,那定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了。 他不愿在她面前提当年的事情,恐怕也是在怨自己吧。 林七言唇角像是重若千金,想要扬起故作轻松的说道:“我记起来了,好久不见呀,灵泽哥哥。” 可直到眼泪砸在地上,她也挤不出半个字眼。 另一边的谢灵泽看着林七言落泪的那一瞬间,心脏诡异的满足感撑得他头皮发麻。 看,那是为他而哭的。 他死死掐住手心中的佛珠,才勉强克制住浑身的颤栗。 他微微垂下长睫,借此遮掩住眸底爆发的炽热。 这副反应却是让林七言误以为他是在讨厌自己,一时之间更是手足无措,下意识的往祁竹溪身边靠了一些。 牵着她听长安禀报的祁竹溪察觉到她的动静后垂眸看了一眼。 “怎么了七七?”祁竹溪被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心头一紧。 一人垂眸不语,一人梨花带雨的哭得欲语还休,好像被棒打鸳鸯的小情侣一样。 祁竹溪绷紧了下颌,装作不经意的挡住了林七言的目光。 “七七,我们先回去吧,好不好?” 他嗓音温柔的哄着人,全身上下却紧绷至极的戒备着谢灵泽。 几乎就在他那话落下之后,原本沉默的人忽然朝着他们走来。 “殿下,方便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一如既往的语调轻缓得毫无波澜,似乎被灭门的不是他的俗门,只是芸芸众生中的蝼蚁而已。 祁竹溪在他靠近的时候便下意识的将林七言禁锢在了怀中。 他一手横在她的细腰上,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给彻底的纳入了怀中。 “发生了什么国师大人是没长眼睛吗?” 第166章 反正不行!我不许! 谢灵泽像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尖锐敌意般,眼帘轻阖,扫了一眼被他按在怀中的林七言后便无波无澜地收回了目光。 “贫僧只是好奇灭门的是谁而已,殿下倒不必如此慌张。” 眼看祁竹溪长眸中杀意骤起,浑身戾意冲天,下一秒就会拿剑砍了谢灵泽的模样,长安赶紧垂首应声。 “回国师大人,以目前的证据来看,动手的是暗网。” “暗网?”从祁竹溪怀中露出双眼睛的林七言惊讶出声。 毕竟这个说不清是刺客组织还是商贾的团体一直是天下诸国都头疼忌惮的存在。 他们神秘而行踪不定,甚至连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但却是仅次于临渊的存在,在五年内的时间迅速崛起。 到如今,所掌握的权势与金钱已经到达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 偏偏这些东西常人都不知道。 就连林七言都是因为马甲披得多,自家的师兄师姐又一个个搞钱搞事业搞得如火如荼,就这,她还只是打探到了暗网一星半点的消息。 可这个势力一向游走于各国之间,办事从来都低调不已。 今天为什么要突然对谢家出手呢,还如此高调的搞灭门这种事。 林七言一时之间满脑疑惑,但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呢,就被祁竹溪一巴掌给重新按回到了怀中。 “乖乖不用管,夫君会解决的,你已经一晚上没睡觉了,回去休息好不好?” 祁竹溪睨了一眼谢灵泽,当着他的面怜惜地吻了吻林七言的发顶,言语之间刻意的宣告明显的不得了。 果不其然,在他那话落下之后,谢灵泽的长睫克制不住的颤了颤,手背上的青筋更是一瞬间暴突的恐怖骇然。 他缓缓的撩开眼帘,和祁竹溪的目光撞在一起时,不见血色的刀光剑影吓得旁人喘气都不敢大声。 林七言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 她抿了抿唇瓣,觉得还是趁早把事情说开为好。 再者,昨天晚上她和她师父发生了那种事情,她回去肯定也休息不好,还会东想西想地折磨自己,倒不如找一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所以林七言稍稍推开了祁竹溪,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和国师单独聊一聊。” “不行!”祁竹溪拒绝得极快,话说出口后又懊恼自己语气太重,连忙缓下神色。 “乖乖,你现在受伤了,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我陪你再来找他,好吗?” 林七言却不同意,“有些私事我想现在解决掉。” “私事?”祁竹溪脊背绷紧,眸色幽深泛凉,“连我也不能听的私事吗?” 林七言轻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你不能听,而是你这副样子凑过来,要我怎么开口呢?” “呵,倒是我碍眼了?”祁竹溪语气极差,钻牛角尖的模样固执又委屈。 林七言看得头疼,“回去我会告诉你的。” “不行,反正不行!我不许!”祁竹溪强硬的回绝着林七言。 本来心中就烦,此时祁竹溪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林七言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祁竹溪,我不是你的金丝雀!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的隐私。我已经很努力的去包容去理解你了,你就不能为我让一次步吗?!” 林七言几乎是带着哭腔吼了这句话。 好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样。 她这副模样让祁竹溪一下子就慌了,他整个人无措到了极致。 “对不起七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在吃醋而已,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他说话说得语无伦次,整个人惊慌不已,拉着林七言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打我出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周遭寂静如风,气氛诡异冷凝到了极致,如此对比着,才会显得祁竹溪像是个失了智的疯子般。 林七言甚至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旁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惊讶,鄙夷,嗤笑…… “够了。”她低声道。 可这副模样只会让没安全感的祁竹溪反应更过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七七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讨好卑微到了极致,眼尾血红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泪一样,作势就要跪在林七言面前。 “我说够了!!” 林七言摔开他的手忽然拔高声音吼他。 这下祁竹溪是彻底僵住了。 他无措的收紧手指,脸白如纸,明明高大无比的男人,此时在林七言面前却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林七言不忍再看。 她挪开目光,带着哭腔冷声吩咐着长安。 “照看好你们殿下,我待会自己会回来。”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谢灵泽走去。 因为背对着祁竹溪,所以她没注意到,当她走向谢灵泽的时候,祁竹溪的掌心就开始不断的往下滴血。 “国师大人,可以叨扰你两分钟吗?”林七言竭力按捺住附悲带来的情绪,有礼有节的朝着谢灵泽轻轻一拜。 “自然。”谢灵泽轻轻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撩开眼帘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祁竹溪。 那一瞬间,这无量佛子的满眸慈悲皆数破散,取而代之的,是恶狼般的血腥贪婪。 他微压长睫,语调仍旧轻缓如初:“我说过,七七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 林七言心里面的感觉微微变扭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直起腰身请他先行。 她离开的时候能够差距到祁竹溪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浓重到快要叫人崩溃的不安和委屈压在她的心头上,直到进了一处茶肆都没回过神来。 “你还好吗?” 坐下的谢灵泽眉眼温和关切,小心的将面前的清茶和糕点推到了林七言面前。 “啊,哦,没事没事。”林七言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脸色还有些苍白。 “祁竹溪他只是太紧张我了,没什么恶意的,很抱歉让你见笑了,回去我会让他反省的。” 这番话看似柔和有礼,实则亲疏一目了然。 第167章 我真的乖乖的等了很久 在林七言未曾看见的地方,谢灵泽蜷缩起来的指骨一瞬间绷紧得像是要断开一样。 他轻轻压着长睫颤了颤,许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眼。 “无碍。” 林七言也能感觉到气氛的沉落,指尖无措地摩挲了一下杯沿。 “嗯……那个……”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但目光对上谢灵泽慈悲良善的眉眼后,所有憋住的话好像又重新找到了缺口。 “我记起来一些事情。”她看着他,很认真道:“是关于你的。” 谢灵泽把弄茶杯的动作一顿,似是好奇道:“哦?” “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出我了,对吗?”林七言轻轻的问他。 谢灵泽也不再掩饰,垂着眼眸,回答仍旧温和简略,“嗯。” “……抱歉,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一直没认出你来。” “无碍。”他一如既往的浅浅笑着,似是不怎么在意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谢灵泽表现得毫无异常,可林七言总是觉得他情绪似乎已经绷到摇摇欲坠的地步。 总之没有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 她心神紧了一瞬,沉吟半晌才老实说道:“其实我对当年的记忆还有些模糊,尤其是和你分开那段,一直想不起来。那时,你还好吗?” 这话说完林七言也觉得干巴巴的。 因为她和谢灵泽都心知肚明,当年才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少年是如何紧紧拽住最后一根稻草的。 她下意思的搅弄了一下手指,觉得自己真是明知故问。 “不好。”一道很认真的声音落在林七言耳边。 她心尖一颤,抬眸看去,却一下子装进了谢灵泽过于幽深的眸子中。 他收敛了虚浮在面上的慈悲和笑意,袒露出了一种年少时见过的执拗。 “七七,我过得很不好。” 他一字一句道:“容隐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整整九年,所以,我便等了九年。” “当初我们明明说好一起去南疆的,我只是出去给你买一盒糕点的时间,回来之后就再也等不到你了。” 谢灵泽声音轻缓,却也嘶哑至极。 似乎每说一个字眼就是在他心脏上划上一刀般,字字句句皆带着令人震撼的血腥气。 “我等了很久,七七,我真的乖乖的等了很久。” 久到他彻底绝望,跪在了他厌恶的神佛面前苦苦哀求。 他们说神明无所不能,可三叩九拜,跪上三千长阶的谢灵泽并没有得到上天的仁慈。 他熬了整整九年,盼了她数千个日夜,才终于再见到了她。 所以,凭什么站在她身边的不能是他呢。 谢灵泽瞳孔都在剧烈颤着,呼吸克制到了极致,整个人像是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般。 但他这副模样却是让林七言心中的割裂感少了许多。 面前俊美尊贵的国师大人终于和那个戾意横生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他原来没怎么变啊。 林七言鼻尖一酸,“抱歉。” 她的哭腔像是细密的针尖一样,扎得谢灵泽心脏痉挛剧痛。 他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后微微倾身过去。 “没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七七。” 他用指腹小心翼翼的抹掉了林七言眼尾的泪水,那些快要冲破束缚的爱意被小心掩在眸底。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身边垂涎的野狗太多了,他需要将之一条一条的挫骨扬灰。 扭曲狰狞的恶意被温和掩盖殆尽,他轻声道:“你只是被容隐洗去了那部分记忆而已,不怪你的。” 林七言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睫。 她其实也能肯定,这事十之八九就是容隐做的。 即使记忆模糊不清,但按着她的性子,费尽心思去挽回寻找仍旧没有结果后,她会舍弃得很快的。 容隐大概是后面找到了她,却发现林七言和他已经生疏了,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灵泽哥哥。 以着那人的疯劲,自然会不择手段的抹掉占据她心神的任何存在。 上一次是谢灵泽,那这一次呢,他会怎样对祁竹溪。 她又不敢实话实说,生怕容隐情绪过激又伤害自己。 昨天晚上她被吓到了,现在缓过来神后心里面还是记挂着他。 因为她太明白了,容隐对她的执拗远远不是用恐怖二字就能简单概括的。 也是她以往太过于木楞心大,都没察觉出什么端倪。 如今这般冲击,一时叫她阵脚大乱,头疼不已。 林七言捏了捏眉心,根源还是在附悲上。 只要附悲拔除,一来她师父有救,二来她和祁竹溪之间也能恢复正常。 到时候再来理这一大团乱事,就要简单的多。 只是希望那时祁竹溪能看在她积极补救的份上,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怎么了?” 听到林七言的叹息,谢灵泽眸中的暗光微闪,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在烦恼什么吗?” 他声音很温和,先前的情绪外露又被收了回去,但眼中却留有年少面对林七言时的那份专注。 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整理思绪,又在恰当的时间内出声,做足了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面对这副熟悉至极的模样,林七言的心神放松了许多。 她撇下眉头,最终还是不带什么希望的问:“你知道附悲吗?” 谢灵泽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七言原本想着,附悲这个东西虽然古老而珍惜,但对于博览群书的佛门至尊来说,应该也不算十分陌生。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谢灵泽却说在祁竹溪送来的古籍译文上见过。 林七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哪里见过?” 谢灵泽似乎有些惊讶林七言的这副反应,不过还是认真回道:“谢家藏经楼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谁送来的古籍译文之后都需要留一份在谢家。” “摄政王那本也不例外,只是我无意中看了几眼后就被他返回来全部收走了。” 他面上适时的摆出了几分疑惑。 “他让人摘抄了两份,一份里面所有关于附悲的都被删除了。” 第168章 ……对不起 “怎么,这事和七七有关吗?”谢灵泽担忧的问道。 林七言动了动发凉的指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说些什么。 只是问他:“那你有仔细看有关于附悲的那部分吗?” 谢灵泽轻轻抿了抿唇瓣,似是有些沮丧,“我还没仔细看就被摄政王拿走了。” 林七言看他那副微微懊恼的模样,心中哭笑不得。 年少时的谢灵泽也是这样,在没有给她她想要的东西时,便会手足无措的责怪他自己。 跟个小笨蛋一样钻牛角尖。 不过也很好哄。 林七言眼眶都还有些发红,嫩白的指尖扯了扯谢灵泽的衣袖。 在对方看过来之后,她露出一口尖利整齐的小白牙,笑得灿烂如阳。 “灵泽哥哥已经很厉害了。” 软糯拖长的尾调简直像是粘着蜜糖的刀剑,即使谢灵泽明知道会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沉溺下去。 喉结微微滚动,他嗓音沙哑:“七七……” 缱绻的两个字眼在舌尖滚绕了一圈,最后出口的却只是胆怯的呢喃。 林七言笑眼微弯,掩盖住自己的急切,又和谢灵泽坐了一会儿才告离。 后者没有寻借口阻拦,看着她步伐匆忙的离开时甚至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清茶。 “啧啧,不急了?” 一身老旧道袍的王权悄无声息的出现,笑眯眯的模样像是个关怀小辈的长者。 谢灵泽眼神没了掩饰后,邪佞阴冷的恶意彻底取代了其中的清冷慈悲。 他斜睨了一眼王权,“阳奉阴违,你还是先管住你自己的命吧。” 王权笑了,“我可是冒着生死撮合你和那丫头呢,就不能有点月老待遇。” 他这话才落下,一把匕首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杀气凌然的钉入了他身后的木板上。 “如果不是你们,我当初怎么可能会失去她!现在她又何须因为那该死的附悲和祁竹溪那条野狗绑在一起!!” 面上伪装彻底被撕裂的谢灵泽像是走到绝路的困兽一样,双眼血红,额角青筋蹦起。 他阴冷的盯着王权,像是恨不得将他吮血吞肉般。 可后者却仍旧一副笑眯眯的乐呵样,耷拉着的眼皮,盖住了眼中大半的神采,笑道:“现在不是要把她还给你了吗?” —— 林七言心里面乱成一团,一会儿脑子里闪过容隐绝望到极致的渴求模样,一会儿又是祁竹溪惊惶不安的目光。 直到踏出茶肆,一眼便看见了直挺挺站在外面等着她的祁竹溪。 他脸色极为苍白,明明一袭玄色长袍凌冽如刀,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的气势陡然收敛,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的天之骄子,如果被拔除了体内的附悲,苏醒过来后肯定会恼羞成怒吧。 林七言轻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对谢灵泽那番话也没有多意外,甚至在听他说完后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因为从很早以前,祁竹溪就对拔除附悲这件事极为敏感了。 甚至每提一次,两人都要小吵一下。 所以如今知道他刻意隐瞒下来后,林七言也不奇怪。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祁竹溪眼眸中的光一点点泯灭后终于还是投降了。 她跟一个中了蛊毒的人计较什么呢。 说到底,祁竹溪不过是被附悲操控罢了。 她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迈向那个高大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摄政王殿下。 “走了。” 她牵住他的手,语气平淡,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 祁竹溪瞳孔微缩,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紧紧握住了林七言的手。 甚至是有几分幼稚的将长指一根一根的塞进她的指缝中,直到两人彻底十指相扣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对不起,七七。” 回去的马车上,祁竹溪埋在林七言颈窝处,痛苦道:“我……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林七言垂下眼帘,“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只是附悲操控着你而已。 后面的话被林七言咽了下去。 祁竹溪以为她原谅了自己,一时之间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林七言抱在腿上,笑容灿烂简直到了亮眼的地步。 “七七最好了。”他拥着人细细的亲吻着,一双长眸满是缱绻痴迷,“好喜欢七七呀。” 林七言却只是笑笑,没有应他。 回去后林七言还是忍不住心里面的担忧,用信蝶问了问她大师兄关于容隐的情况。 得到的结果还算好,说是喝了她送的药后稳定了很多。 只是这次亏损实在太多,导致他自从躺下去后便一直沉溺在噩梦中没有苏醒过来。 林七言看到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颓靡了下来。 祁竹溪看得心疼不已,又听林七言说了她幼年和谢灵泽的事情,心里面更是酸涩交加。 他很想问问林七言现在对谢灵泽什么感觉,可在听到她无意间喊出了“灵泽哥哥”的时候,又脸色发白的咽回去了所有话。 他明明知道的,她只是因为附悲和自己绑定在一起。 从始至终一口一个“祁竹溪”,亲昵一点的称呼从来没有这般自然的对他喊过。 无论是谢灵泽,还是容隐,他们任何一个和她的羁绊都要比他深。 祁竹溪心脏像是受着凌迟一般,抱着林七言越发用力。 现在的幸福只是他偷来的。 如果没有附悲,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祁竹溪心里面的不安逐渐溢满胸腔,但林七言有伤在身,又一夜没睡,他不能总是让她再花费心力来照看他的情绪。 所以在守着林七言睡着后,祁竹溪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只得把心思全都挪到了谢家的事情上。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离开,后脚林七言就睁开了眼。 她在床榻上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祁竹溪没有回来后迅速起身。 她不确定祁竹溪有没有把完本的译文给销毁掉。 若是毁了,要再找到懂蛊渊文字的人可就难了。 就算是抓出了蛊渊一族的人,以着他们的性子,也是绝对不可能帮着外族人去破译自己族群的古籍的。 林七言下意识的轻手轻脚,卧房里的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 第169章 七七,我们不要分开 但始终没有找出什么可疑的东西来。 她脸色因为没有休息好而微微有些苍白,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直起腰身缓了一会儿后,她想着祁竹溪是不是没把东西放在这儿。 这般想法正划过脑海的时候,林七言余光忽然瞥到了书桌背后的暗红书架上。 抱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她聚集心神看了过去,一本一本抽出来翻看。 在她指尖搭上一本黑色封皮的书脊时,一只冷白修长的大手忽然从后而来,包住她的整个手背。 林七言瞳孔微缩,整个人都绷紧了一瞬。 “乖乖在找什么?” 祁竹溪宽厚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宠溺。 “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的找,嗯?有什么不能告诉夫君的呢?” 他将林七言轻轻压在书架上,靠在她耳边轻笑,“真是不乖。” 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那本林七言要拿的书,长眸中翻涌着幽骇狰狞的情绪。 真是愚蠢至极,他在犹豫什么? 早该将这种东西彻底毁掉的!! 他微压长睫,掩盖住所有异常后一把将林七言抱离了那里。 “祁竹溪……” 林七言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襟,声音软乎乎的喊着人。 祁竹溪听得心脏酥麻,将人放在床榻上后蹲下来问她:“怎么了?” “……没有。” 林七言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声,因为她知道以着祁竹溪的性子,肯定不会把附悲拔除的方法告诉她的。 但一想到昏迷中饱受痛苦的容隐,她又抿紧了唇瓣。 “你让开。”她推了推祁竹溪。 后者屹然不动,只是眸色更为幽深了些。 “七七,谢灵泽跟你说了什么,对吗?” “……对。”林七言静默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她这副反应让祁竹溪浑身绷紧都更甚,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动着。 “是关于附悲的?”他声音发紧的问。 林七言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嗯,我已经知道如何拔除附悲了。” 话才出口,祁竹溪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就褪得干干净净。 但他眨了眨眼,极为勉强的笑了一下。 “不,你不知道,你只是想要我主动交出译文对不对?” 林七言看他这副反应就知道,那古籍里肯定有拔除附悲的方法。 她心里面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所以你也承认,上次给我看的不是真的译文,对吗?” 祁竹溪脸色差到了极致,整个人简直就像是快要绷断的弦一样。 如今被林七言语气平淡的质问着,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是!我藏起了真的译文!那又如何?” 他焦躁地反复摩挲着林七言手腕上的红绳,双眼赤红,情绪极其不稳定。 上一秒还歇斯底里,下一秒便可怜至极的跪在林七言面前,哀求着她。 “七七,我们不要拔除附悲好不好,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都成婚了,马上就会有孩子,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他步步紧逼,长眸中挣扎而出的爱意病态偏执,声音嘶哑哽咽。 “不要拔除附悲,七七,我们不要分开,求求你了,我真的会死的。” 林七言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时心神狠狠一颤,因为容隐也在她面前说过这句话。 可有所不同的是,祁竹溪所思所想并不是他能控制的。 换而言之,他现在这般惶恐难安,觉得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不过是因为附悲在作祟而已。 真正的祁竹溪不会这样的。 林七言轻压长睫,竭力按捺住翻涌的心绪。 她知道单纯讲道理是根本讲不通,对于祁竹溪,她只能连哄带骗了。 “嗯,我们不分开。” 她抱住极度不安的祁竹溪,用脸颊蹭了蹭他,笑道:“胆小鬼,你就不能对你自己有点自信吗?” “七七……”祁竹溪眼泪砸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他闭了闭眼,想要紧紧抱住林七言又怕弄到她的伤口,只得捏紧了拳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任由林七言抱着。 “我们不会分开的。” 林七言见他不抱她,索性自己挤到他怀中去坐着,仰头亲了他一下。 “我答应你,不会拔除附悲的。” 祁竹溪小心翼翼的环住她,闻言长眸中的光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真的?”他不可置信地问。 林七言张嘴就来,“对呀,我师父的毒已经找到别的解决办法了。” 一听到她提容隐,祁竹溪眼底的杀意一瞬间便浓郁起来。 “七七,容隐对你心思不纯,根本不是所谓的师徒情谊。” 林七言眼中的光暗淡了下来,但她还是故作轻松道:“嗯,我知道,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 祁竹溪欲言又止,很想要让自己的小妻子将事情交给他来解决。 但又怕她讨厌他过度的占有欲,对他心生厌烦。 两人各怀心思,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天。 期间林七言怕祁竹溪处理掉那本完整的译文,一直黏在他身边,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哄人开心。 各种甜言蜜语往外倒,撒娇卖乖更是用到了极致,简直把祁竹溪整个人都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那本完整的译文便被林七言给搞到手了。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有些不敢相信拔除的方法竟然会简单成那种模样。 但仔细想想也是,拔除附悲最大的障碍,从来不是它的方法难度,而是子母蛊之间的羁绊,这才是最需要头疼的。 “七七,你答应过我的,回去我们就办婚宴。” 祁竹溪从后面将林七言抱在怀中,有些焦躁不安的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 原本翻涌而起的惊惶一时之间又尽数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幸福到极致的甜蜜。 他克制不住的又抱紧了一些,低低笑着,亲吻着她的脸颊。 “乖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第170章 你要最喜欢我 林七言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 她为了拿到译文,骗祁竹溪说自己怀孕了。 那时,才面见完白城一堆官员,浑身上下睥睨之意都还未收起的摄政王,整个人表情都空白了下来。 他瞳孔震颤着,指尖都在发着抖,几乎是用着气音又问了一遍林七言。 “你说什么?” 他那副狂喜到不可置信的模样让林七言心都颤了一下,鼻尖一酸,好像自己真的有了他的孩子一样。 原本还忐忑生怕自己装得不像的林七言,一下子就跟着红了眼眶。 她马上就要和祁竹溪结束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拉着祁竹溪轻颤着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带着哭腔笑。 “这里,有我们的小宝宝了。” “宝宝?”祁竹溪愣愣地跟着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林七言的肚子上,手心像是被烫到了般飞快的挪开。 “我们有宝宝了?” “嗯。”林七言点了点头,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祁竹溪这副狂喜的模样。 只是她心绪还未延申下去,整个人便被祁竹溪小心翼翼的抱到了椅子上坐着。 他兴奋到了极致,手足无措的单膝跪在她面前,笑得像是个傻子一样。 “七七,我们有孩子了。”他伸出指尖小心的碰了碰她的肚子,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呢喃道:“我要做父亲了。” 可实际上,哪里有什么孩子。 他们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甚至等附悲拔除后,祁竹溪不追杀她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敛了那一瞬间的回忆,她压下长睫盖住眼底的情绪,语调一如既往的甜软。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说完这话,她偏头咬了祁竹溪一口,状似恶狠狠的问:“你重男轻女?” 祁竹溪飞快摇头,“我和七七一样,男孩女孩都喜欢。” 林七言哼唧了一声,窝在他怀中百无聊赖的翻着那本译文。 表面上一副懒洋洋的放松状态,实则内心绷紧到了极致,脑子里反复演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祁竹溪哪里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将大手搭在林七言肚子上,整个人幸福到都快粉红色泡泡了。 “我们该给我们的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呢?一定要挑一个最好的,最合适他的。” 林七言随便应了一声。 祁竹溪却越说越兴奋,“男孩的话就叫祁牧川,女孩的话就叫祁牧雪。”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而后又忽然开始紧张。 “七七,万一你喜欢他们喜欢到超过我怎么办?” 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许不许,你不能那么喜欢他们,你要最喜欢我。” 一时之间没听到林七言的回答后,祁竹溪心一慌,直接抱着林七言转了个方向正对着自己。 “你只能最喜欢我。”他有些孩子气的想要一个承诺。 可林七言都没怎么听清他的话,只能假装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七七真好。”祁竹溪总算开心了,亲了亲林七言的嘴角。 但他许久未曾和她接吻了,是以尝到点甜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七言也放任着他。 总归是最后一次,往后再见面,估计就是死敌了。 林七言在心中轻叹一声,唇瓣微张,接纳了祁竹溪的唇舌。 —— 夜色渐浓,林七言将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后,才转身走到床榻边。 祁竹溪还在昏睡当中,不过双手都被束缚在了两侧。 外面的人都被林七言给皆数支开,大师兄他们也在时刻准备着带她走。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祁竹溪这阵东风了。 拔除附悲需要两者清醒,以着庞大的情绪波动唤醒沉睡在心脉中的蛊虫。 在其最为活跃的时候,剖开心脉,用彼此的鲜血将对方的蛊虫给引诱出来。 不需要什么灵丹妙药,甚至不需要过于精湛的医术。 但对于林七言来说,却是比任何一场治疗都要困难。 因为在拔除附悲的时候,她和祁竹溪都会面临着失控到崩溃的绝望感。 不能心软,不能怜惜,不能回头。 林七言闭了闭眼,稳住心绪之间的杂乱,抽出银针,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让她一瞬间就湿了额头,呼吸浑浊粗重,思绪却清明了许多。 附悲第一次爆发的时候她便用了这个法子,因为后面的事情还发过誓说再也不用了。 没想到在面对附悲的最后一次爆发,她用的还是封闭体感这个老法子。 林七言苦笑了一声。 大概是她的气息太过于紊乱,祁竹溪听到一些动静后直接从迷药中挣醒了。 “七七?”他微微撑开眼帘,才看见林七言的时候就下意识的伸手想要过去抱人。 但动了一下后他猛地僵住了身子。 缓缓看过去,祁竹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着不能动弹,整个身体也像是失去了知觉般麻木沉重。 他心神一瞬间就慌了起来,颤着眼睫,艰难的朝着脸色苍白至极的林七言扯出了个笑。 “七七,不要开玩笑,乖,把我放开好不好。” 林七言和他错开了目光,手中握着的匕首都在微微抖着,声音沙哑至极的对祁竹溪说道:“抱歉。” 抱歉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祁竹溪是看过那本译文的,他自然知道拔除附悲的方法。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直直冻得他灵魂都瑟瑟发抖。 可祁竹溪还是自欺欺人般的不敢相信,笑得比哭的还要难看。 “乖,七七,不要闹了,吓到孩子怎么办,听话好不好,把我放开。” 林七言红了眼眶,几乎有些不忍心说出那个美好的谎言。 但她必须要竭尽全力刺激附悲的活性。 对不起。 林七言红着眼眶在心底道歉,开口却是鲜血淋漓的真相。 “祁竹溪,我们没有孩子。” “……你说什么?” 林七言抬眼看向他,颤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们没有孩子,从来都没有。” “我骗了你,一切都是为了拿到译文,找到拔除附悲的方法。” 祁竹溪眼中的光破碎殆尽,血丝爬满了他的整双长眸。 他死死盯着林七言,几乎是嘶吼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 林七言捏紧了手中的匕首,“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得到附悲,抱歉。” 第171章 再也不见 必须要得到附悲? 祁竹溪心脏像是被挖了一个大洞,滚烫的血液灼烧得他浑身痉挛。 长眸爬上了水光,他朝着林七言声嘶力竭的质问:“你喜欢容隐,对吗?你要为了他离开我是不是?!” 不给林七言回答的机会,祁竹溪的情绪便已然彻底崩溃。 “可是你明明答应我的!王七七,你答应过我的!我们已经成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林七言死死咬着牙,任由眼泪砸在地上。 由附悲带来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将她掩埋住,祁竹溪的渴求和绝望更是让她感同身受。 她几乎已经快要心软后悔了。 捏着匕首的力道微微收紧,手腕上的疼痛瞬间直冲头皮,将林七言的思绪都刺激得清明了一两分。 不,不可以。 错过这次机会,祁竹溪必定会想法设法,竭尽全力的将她给彻底锁起来。 受到惊扰的附悲很有可能会比现在还要恐怖。 如今祁竹溪的占有欲和扭曲病态的迷恋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若是再严重,她简直不敢想象。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细细感受着体内附悲的活性。 还不够,远远不够。 咬了下舌尖,吞咽了一口血气后,林七言颤着声音一字一句道:“祁竹溪,我们本来就是假的。” 祁竹溪浑身一僵,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听到林七言带着哭腔轻而易举地挑破了他小心翼翼维持住的虚假。 “我们之间的喜欢只是因为附悲而已,爱恨颠倒,所谓的相爱,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 “不……” “你现在有多喜欢我,待附悲拔除之后,你就会有多恨我,我也一样。我们都错了,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的事情,犯下了许多不可挽回的后果。” 林七言眼泪滚落,捏着匕首一步一步跪在在祁竹溪腰腹两边。 她高高举起匕首,手颤得几乎对不准他的心口。 她对他说:“现在,一切错误都该结束了。” “那离断崖的那一晚呢?”祁竹溪声音沙哑至极。 他同样哭得极为狼狈,却又克制至极,所有的哀求被融化在那双长眸中,破碎凌乱,似乎只要林七言手落下,就能将他彻底杀死一般。 林七言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承认自己在决定穿上那袭红裙时的悸动与甜蜜。 她必须要得到附悲,她本就是为此而来,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所以,对不起。 “假的,都只是为了骗你而已,所有都是假的,甜言蜜语是假的,喜欢是假的,和你成婚也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研究附悲,安抚住你的情绪而已。” 林七言每说一个字,祁竹溪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她也没有好受倒哪里去,心脉中的附悲被刺激到了极致,导致她呼吸之间都是浓厚的血腥气。 再一次咽下到了喉口的鲜血,林七言给出了最后宣判。 “祁竹溪,我们结束吧。” 那一瞬间,祁竹溪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崩塌殆尽,眼前的颜色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愣愣地看着尖刀刺穿他的胸口,疼痛好像都隔着一层薄膜变得遥远起来。 结束? 结束什么? 他颤了颤眼睫,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尾落了下去,紧接着是鼻孔,耳朵,嘴角。 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鲜血般的艳红,灵魂撕扯成碎片,被漩涡冲到了深渊般的海底。 记忆里那个女人又在朝着他吼叫了。 她尖锐的狞笑着,“她不会爱你,从今往后,你将会彻底失去她了!!” “爱恨颠倒,哈哈哈哈,好一个爱恨颠倒啊!” “你只是条没人要的丧家犬而已,你的妻子会离开你,永远的离开你的!” 祁竹溪呼吸似乎都停滞住了,他的眼前一片虚无空洞,可耳边那个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会爱上别人,和别的男人成婚,生子。躺在别人身下,做尽一切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不会再朝着你撒娇,不会再对着你笑,甚至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 “不……” “祁竹溪,你要彻底失去她了。” 诅咒一般的低喃让祁竹溪瞳孔一瞬间缩到了极致,喉间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只是哀哀的看向林七言。 “……不要走。” 林七言动作一顿,没有说话,避开祁竹溪的目光,只是迟疑了一瞬后便继续了手下的动作。 祁竹溪整个人都在抖,他在拼尽全力的挣扎。 “七七,不要再把我丢下了。” “我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的,求求你不要走。” 林七言哭着将自己的鲜血滴在祁竹溪的十字伤口上,已经看到了那透明翠绿如玉的子蛊了。 她不敢说话,更不敢看向祁竹溪。 后者似乎也察觉到了子蛊的动静,一时之间整个人更是挣扎的厉害。 他哭着苦苦哀求林七言:“我不会再胡乱吃醋了,七七,不要走,不要拿走它……” 可到了这种地步,林七言怎么可能会收手呢。 她的胸口为了取血早就划开过了,此时再撕开伤口,抹上祁竹溪的鲜血,便能感受到母蛊不断的往外挣扎。 一切都要结束了。 林七言疼得满头大汗,整张脸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用蛊盅小心翼翼的收起附悲子母蛊。 蛊虫脱离心脉的那一瞬间,祁竹溪整个人都像是坠入深渊般死寂了下去。 林七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把唯一一颗保命的药塞到了祁竹溪嘴里。 “抱歉,还有……” “……再也不见。” 她压在他耳边气息微弱的说了这一句,便跌跌撞撞的起身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她便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闷响。 她愕然回头,便见浑身是血的祁竹溪跌下床榻,幽黑狰狞的长眸死死盯住了她。 他的长指扣在地上,生生磨出了血也没有松手。 那药有麻醉作用,导致他现在说不出半个字眼。 但林七言大概也知道,在拔除附悲后,所有理智归拢。 过往的一切对于这个清贵矜傲的摄政王来说,恐怕是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吮血啖肉的奇耻大辱。 第172章 师父不用再痛了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那股怪异的不适感,转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 外面贺谦他们早就等着了,一见到林七言便飞快的将她带离了别院。 “怎么状态会这么差,你没用我给你的药吗?” 一向温和优雅的贺谦第一次敛了浮在表面上的笑意,眉头紧蹙,抱着林七言的步伐焦急到近乎到了慌乱的地步。 旁边的韩子昂脸色也不大好,频繁看向自己的小师妹。 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受到过最严重的伤了,平时小磕小碰都会哭鼻子的小姑娘,现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却只是艰难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没事。” 林七言像是守着什么宝藏一样抱着手中的蛊盅,脸上全是血,脏兮兮的像是个小花猫,却眼睛亮晶晶的朝着贺谦笑。 “师父不用再痛了。” 她这副模样让韩子昂和贺谦都僵了一下步伐。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 但沉默了一路,谁都没有挑破那个真相。 “小九把蛊虫给我吧,我去配药。”到了城西别院后,韩子昂语调平缓的说道。 贺谦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他直接从林七言手中拿过了附悲,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笑。 “配药的过程繁杂困难,子昂始终年纪小些,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大师兄来做好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顺道揉了揉韩子昂的脑袋,迎着那不赞同的目光,他轻笑着。 “你经验不足,照顾好小九就足够了,我和叶渡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 语罢,他便抬脚离开了这里。 这个别院很大,也极为雅致清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样不少。 贺谦嘴角挂着抹浅淡的笑意,行到处隐秘的拐角,他步伐微顿。 “我倒不知,堂堂蛊渊一族的巫祝还有做老鼠的心思,这般鬼鬼祟祟,怎么,还怕我会吃人不成?” “嗨呀,毒圣大人说笑了,谨慎怎么能说是鬼鬼祟祟呢。” 一身老旧道袍的王权笑眯眯的从角落走出来,目光扫过贺谦手中的蛊盅,唇边的弧度便带上了些莫名的意味。 “你要忤逆他?”王权意味深长的笑笑,“这东西他可是寻了很久啊,连你的小师妹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最终却要让她一无所获?” “你故意提醒谢灵泽,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贺谦唇边笑意不变,但眸中的情绪却幽深恐怖。 王权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七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要和她种附悲,我也着实不忍心啊。” “呵。”贺谦嗤笑了一声,“不忍心?当初不是你们逼着她去上京的?暗中布置一切,将她彻底拉进来,好分裂朝堂之中的那几个男人。” 贺谦指骨用力到泛白,眼角甚至爬上了血丝,嘴角的笑意变得冷冽嗜血。 “你把她当成棋子,用她牵制祁竹溪,逼着容隐动手,把她推到权力交接处,以她为战利品,鼓动着大周最有权势的八人互相厮杀。” “到底是蛊渊的巫祝,养蛊的手段用到人身上也不落下风!” 贺谦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压低声音几乎是朝着王权嘶吼道:“她救过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一次呢?” 王权面上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终于收敛了几分,眼皮盖住的眸子有了几分浑浊。 “无论谁赢,她都会活着,不是吗?” “那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到了最后把她逼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王权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贺谦看了许久,最终只是说道:“你最好抓紧时间毁掉你手中的东西,我们可拖不了他多久。” “说得好像你有多无奈一样。” 贺谦讽刺道:“你不过是怕他得到附悲后带着她离开而已,你那个所谓的大业,若是没有他,早就被祁竹溪给摁死了吧!” 王权没有反驳。 他看着愤而离开的贺谦,忽然想到多年前那个软乎乎的奶团子趴在他的膝头笑得开心,脆生生的问:“您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呢?” “爷爷,您为什么在难过呀?是在想谁吗?” “心上人?您的心上人去哪了呢?” “我三师姐说去世的人会变成小星星,您如果想念的话可以抬头看看哦。” “哈哈哈爷爷快看,我给您摘了个超大的星星!” 长风微起,一道轻到无声的叹息泯灭在了月色之下。 —— 林七言的五感几乎已经快要封闭殆尽了。 连贺谦与韩子昂的交谈都听得磕磕绊绊的,等人走后不一会儿,她便彻底失去了五感。 韩子昂一转头,便瞧见林七言乖巧的坐在床榻上,全身上下都是血迹,空洞无光的眸子虚虚的看过来时,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可怜小奶猫。 小九从小到大从未狼狈成这副模样过。 韩子昂轻叹一声,刚想要走近林七言时便忽然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药苦味。 他步伐一顿,蜷缩了一下指骨,最终还是回头挡在了来者面前。 “师父……” 韩子昂才开口,心脉处的蛊虫便猛地苏醒。 他瞳孔骤然缩紧,喉间声音被遏制,“砰”地一声,双膝像是缀了千斤般砸在了地上。 韩子昂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滚落,却半个字眼都吐不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容隐越过他径直走向林七言。 “小九……” 容隐指尖轻轻的抚过林七言的脸颊,唇角的笑意癫狂而偏执。 他微微偏了偏头,眉眼沾染了病气后仍旧不减俊美,甚至因为痴迷的缱绻而变得妖异诡谲,不似凡间之人。 他微微弓腰,一点点跪在了林七言面前。 “不乖的宝宝要受到惩罚的呀。” 他喉咙里溢出古怪的低笑,微微仰头靠近林七言,两人鼻息相触,暧昧至极。 林七言若有所感,微微偏了偏头,却不想唇瓣正好擦过了容隐的唇角。 第173章 折断羽翼 柔软的触感是扯断一切克制的开始。 容隐额角的青筋狠狠跳动了一下,他忽然伸手按住林七言的后脑,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后者愣怔了一下,直到唇瓣被狠狠的舔吮时瞳孔才猛地缩紧。 她惊骇到了极点,死死咬住牙关,拼命推搡着面前的人。 可容隐虽然看起来病骨支离,但此时却像是铜墙铁壁般难以撼动。 他近乎于凶狠的撕咬着林七言的唇瓣,像是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给吞吃殆尽一般。 林七言发不出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连触感都模糊到了极致。 但唇瓣上的痛意还是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她瞳孔大大的张着,眸子里蓄满了水光,惊惧和哀伤氤氲其中的时候,像是被摔碎的琉璃一样。 真漂亮。 容隐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浑身的欲念更甚。 但看到林七言眼泪掉下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下意识的止住了动作。 明明说过无论她如何求饶,如何撒娇,甚至是生气绝望都不会停手的。 将她彻底握在自己手中,折断羽翼成为他一个人的金丝雀。 可到头来,她甚至不用说话,只需要委屈到落泪,他便拿她没什么办法了。 还是舍不得。 容隐轻叹了一声,看着缩到角落浑身带刺警惕着的林七言,眸光微暗。 “小九,过来。” 暗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不似平常言语。 林七言原本也能隐隐约约猜出吻她的人是谁,正是因为大概知道,才让她越发无法接受。 可全身的抗拒忽然在某一瞬间遥远了起来,所有情绪都飘飘然的变得模糊不已。 林七言眼睫都还是濡湿的,但下一秒她便忽然茫然起来。 她为什么难过来着?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丝毫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的栀子花香在此刻简直浓郁到了极致。 和容隐身上越发浓重的青竹香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暧昧而又缠绵。 来自于骨血之中的依赖感让林七言下意识的爬向了容隐的方向。 师父? 林七言摸到了一处衣角,心底的开心忽然一下子就淹没了她。 是师父。 她像是找到娘亲的小奶猫一样,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猛地抱住容隐的腰腹,依赖的蹭了蹭。 而朝着门口而跪的韩子昂才闻到这两股香气的时候,身子便猛地僵硬了下来。 容隐动用了鸩酒。 这种蛊虫可以控制一个人的心神,令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但同时也有着弊端,蛊虫发作的时候子蛊拥有者会神智混沌,像是个稚儿般依赖着母蛊。 长时间的蛊毒侵染下,小九极有可能会永远停留在孩童般的懵懂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容隐会算计了这一切,就为从祁竹溪那里得到附悲。 如果有了附悲,小九就不必被迫变得神智不清,便能全身心地爱着容隐。 可如今呢,他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吗? 韩子昂紧紧咬着牙,情绪翻涌时喉间都是血腥味。 但他连动都不能动弹一下,只得在余光中得见容隐离开的背影。 小九被带走了。 韩子昂脸色苍白了下去,不敢想象才被刺激到的容隐会对林七言做出什么事来。 不,不!如果小九醒过来,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他们得想办法救她! —— 林七言懵懂至极,一双凤眸没有半分情欲,空洞无光,像是个奶娃娃一样任由容隐给她收拾。 漂亮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可面对她那副濡慕依恋的表情,容隐还是轻叹了一声,让侍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 等到水灵灵的小姑娘再扑进他怀里时,容隐将人抱住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下次就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林七言五感尽失,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在被容隐抱住后疲惫感铺天盖地的涌来,哈欠一打,便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待再醒来时她下意识的摸索着容隐的位置。 但什么都没有。 因为世界一片空寂,所以林七言对容隐的依赖感更为严重了些。 一时找不到人,让她整个人都不安起来。 神情懵懂的她像是小孩子般一点点摸下了床榻,她试探着往前走,却总是不小心磕碰到。 娇气宝一时之间没了记忆后更是受不得疼,眼泪汪汪的可怜的不得了。 甚至对容隐有些生气起来。 她嘟着嘴,气呼呼的,一步一步的试探性的摸出了卧房。 与此同时,一个温婉漂亮的青衣女子正行至此地。 她似是来游园的,目光惊艳的四处张望,对于园林主人的审美显然是十分欣赏。 这大名鼎鼎的惊鸿山庄,倒的确对得起这个名字。 尤其是它的主人,更是比这绝景还要叫人惊艳的存在。 许落微微红了脸。 今日她随父亲一同来拜访这药王谷的谷主,也明白自己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本她以为这大名鼎鼎的容谷主会是什么垂垂老矣的老翁,却不曾想是个比仙人还要叫人惊叹的存在。 如果是他的话,嫁给他作正妻也不错。 许落心中甜蜜,目光微转,对面前的景色越发的流连忘返。 这以后就会是她的夫家了吗? 带着些许审视的心态,她想要继续往前走,却不曾想被面前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山庄禁地,外人勿扰。” 说话的侍卫横眉怒目,自成威严,吓得这娇滴滴的大小姐瑟缩了一下。 后面的大丫鬟翠红看得眉头一皱。 他们青州第一氏族许家,去到哪不是被人捧着的,可是连摄政王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这些人在他们小姐面前神气些什么? “什么禁地,连未来的谷主夫人都要拦?”翠红冷冽的呵斥了一声。 原本还脸色煞白的许落听到“谷主夫人”四字后整个人都羞红了脸,嗲怒道:“翠红,莫要胡说。” “怎么就是胡说了,您可是许家的嫡小姐,配摄政王都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一个医者。” 言语之间的傲慢毫不掩饰,许落却没有出口呵斥制止。 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第174章 他根本做不到 她爷爷是开国功勋,父亲大权在握,母亲更是大周长公主,身为唯一的嫡长女,说一句尊贵无双都不为过。 如今被两个守门的这么呵斥,的确有失尊严体面。 “里面是什么禁地,为何不能让人进呢?”许落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从容,语调轻缓,似乎真的只是好奇一般。 这个园子和外面的显然不同,甚至华贵精致得让人咋舌无比。 里面栽种着的花草无一不是被精心栽培的珍贵品种,只需一眼,便知晓主人是如何看重这里的。 被保护得这么好,里面藏着什么呢。 许落眸光微暗,叠放在腹部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一些。 “我再说一遍,山庄禁地,外人勿扰。” 说话的那个高个侍卫已经极为不耐烦了,甚至手里的长剑都拔出了半分,浑身的戾气毫不遮掩。 “现在请立刻离开,若是叨扰了里面的贵人,你十个许家也是不够赔的。” 旁边表情比较和缓的侍卫睨了一眼翠红,声音带着几分散漫,嘲讽至极,却又端着浮于表面的礼貌。 翠红被那一眼吓得后退一步,随后恼怒更甚。 “什么贵人会比你们未来的谷主夫人还要尊贵?!到底是看门的狗,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啧。”脾气暴躁的桑墨直接要抽刀了,却被旁边的秦柏给拦住了动作。 “未来夫人?这位小姐莫不是搞错了,我们夫人在里面呆得好好的,可不是外面随意一个庸脂俗粉都能冒充的。” 秦柏上下打量了一眼许落,直接嗤笑了一声。 “恕在下冒昧,这位小姐,就你这身份这模样,连我们夫人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许落哪里被人这般奚落过,一时之间整个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但反驳的话都还未出口时,便见从拐角处摸索出来了一个人影。 她一身粉色襦裙,眼睛似乎看不见东西,被三四个侍女小心翼翼的簇拥着而来。 许落自己生得不差,但此时看见自花径而来的女孩,还是被惊艳得久久无言。 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得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华贵雍容,却又不乏天真浪漫。 让人一眼看了就挪不开眼。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夫人? 美则美,但她不是一个瞎子吗? 许落抿了抿唇瓣,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也沉默了下来。 生得这般惊为天人,怪不得要藏得这么严实。 “九姑娘。” 原本还趾高气昂一副不屑模样的桑墨和秦柏,此时姿态放得极低,单膝跪地请安的时候臣服至极。 如此一对比,倒显得许落越发难堪起来了。 翠红的脸色也极差,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七言,却发现对方像是没有听到旁人对她的问好一样,仍旧一脸茫然的缓慢前行着。 “呵。”翠红扶住她们家小姐,语气不屑的笑道:“原来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啊。” 许落假装嗔怒的瞪了一眼翠红,都还未做做样子的呵斥人,便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洒了满脸。 “咚!” 翠红的脑袋滚在地上时,眸子都还大大的睁着,面上那得意的笑容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收起。 “啊啊啊!!” 跟在许落后面的侍女都快被吓疯了,四散尖叫着就要奔逃。 而直面这副惨烈景象的许落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面如白纸。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无头尸体倒地,露出了后面眉眼阴郁的桑墨。 他平静的抹掉长剑上的鲜血,漠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在下杀了只不听话的狗,小姐不会在意吧。” 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翠红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如今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就被这般杀了。 这药王谷拿她当什么人?!拿她许家又当什么?! “你可知我是谁?!” 许落面上的鲜血温热粘腻,极致的恐惧叫她的一切矜持都碎裂殆尽了。 她朝着桑墨大吼道:“我爷爷乃是开国功臣!我娘是这大周长公主!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我?凭什么?!我要杀了你!” 她嘶吼着,却发现对面所有人都淡漠至极,睨着她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讥讽。 唯有被她嘲讽的女孩一无所知,歪头停顿了一下,而后便娇气的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停下来。 旁边的侍女立马敛了那份漠然,眉眼含笑,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人。 “九姑娘莫要气恼,我这就带您去找谷主,乖乖的,我们慢一点,可好?” 林七言听不到她的话,但察觉到可以继续走后又开心了起来。 马上就可以见到师父了。 她眉眼弯弯的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展颜的那一瞬间,周遭瞬间安静了下去。 桑墨也看愣了,被旁边的秦柏狠狠捅了一肘才连忙移开目光。 从始至终被忽略的许落死死咬住牙,怨毒的看着林七言。 在看着人路过荷塘旁边的小路时,她忽然冲了过去。 她离得近,旁边人还没反应过来,林七言和护着她的那个侍女便被一同推到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吓得众人脸色大变。 桑墨和秦柏都还未去救人,一道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黑影便率先冲下了水,拉住呛得不断咳嗽的林七言,三两下便将之抱上了岸。 “……摄政王?” 桑墨和秦柏心惊不已,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他状态,几乎比半死不活还要恐怖。 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已,眉眼沉郁死寂,长眸空洞无光,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慌张至极的拍着林七言的脊背,整个人都在轻轻颤着。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绷紧着的情绪,似乎只要某个人轻轻一拨,便能让这个智多近妖的摄政王殿下彻底崩溃一样。 林七言还不知道是谁救的她,甚至她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双眼泛着泪光,茫然又可怜。 看得祁竹溪心脏重重一缩。 他以为他能像她一样能断得毫不犹豫,可实际上,他根本做不到。 第175章 看看我,求求你…… 林七言说他喜欢她只是因为附悲的存在。 可是如今附悲被拔除了,盘踞在他心底那份灼热滚烫的爱意还是没有丝毫消减。 倒是平添了几分胆怯。 他在怕先前的惶恐一语成谶,怕林七言对他毫无倾心之意,怕她转身就走,更怕她爱上别人。 所以他卑劣的潜入进来,想要问一问她,手腕上的红绳还做不做数。 可如今目光微转,祁竹溪整个人都如同坠入万丈冰渊般,四肢僵直发凉。 那白嫩细瘦的皓腕上,没有红绳。 他的呼吸像是被人死死扼住,憋闷在胸腔里的时候疼得他耳鸣头晕。 也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恍惚,他怀中的人儿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殿下大驾光临,容某有失远迎,当真是抱歉啊。” 一道清润温雅的声音落在祁竹溪耳边,他颤了颤眼睫,抬眸看去。 那个湿漉漉的身影嵌在别的男人怀中,毫无间隙,没有半分反抗。 “……七七。” 他愣愣的叫了一声,嘶哑的声音里几乎摆满了祈求。 可他的心上人没有回他。 甚至往容隐怀中又缩了缩,泛着粉意的指尖捏紧了他的衣角,像是落水的小猫蹭了蹭容隐。 这副反应简直就是压垮祁竹溪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红着眼,忽然像是疯了一般要冲过去抢林七言。 “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旁边的桑墨和秦柏脸色一变,牢牢的护在了容隐面前。 而祁竹溪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闭眼了,甚至没吃过什么东西,胸口又带着伤,如今碰了水后他整个人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即使如此,桑墨和秦柏仍旧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给制服。 在这期间,容隐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林七言给整个裹起来。 受到惊吓,神智只剩下本能的林七言紧紧的挨着他,软糯的无声撒娇。 容隐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心疼得呼吸不得。 他弯腰吻了吻自己的宝贝,余光便看见祁竹溪被按在地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容隐勾唇。 他也要叫他尝尝那撕心裂肺的蚀骨之痛。 “还给你?”他轻笑了一声,“明明就是偷来的,哪里来的还?” 祁竹溪整个人狠狠僵住了。 他狼狈至极,身上本就沾了水,此时在地上滚了一通后,鲜血和泥水混了满身。 凄惶的看向林七言的背影时,颤着的目光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野犬。 可怜到了极致。 容隐却还是不放过他。 他要将祁竹溪那颗真心踩碎殆尽,叫他再也不敢对他的小九生出半点奢望。 “小九。” 他微微偏头,勾起唇角,笑得温雅如玉,问道:“你愿意跟他走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伸手推了推林七言。 可神智模糊被蛊惑得只剩下本能的林七言哪里会懂这些,她五感尽失,唯一能够让她有安全感的只有容隐了。 是以被推开后还有些生气,像只蛮横的小牛般横冲直撞的重新扑向了容隐,死死抱住他不愿意松手。 她不知道,她背对着的祁竹溪面色几乎惨白到了极致。 他看着她的背影,生生呕出了一大口血,喘息着时整个人都在痉挛颤抖。 “……不……七七……” 看看我,求求你…… 可没有。 林七言没有回头,她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似乎当他不存在一样。 原来没有附悲,他就真的留不住她。 容隐睨着这一切,唇边的笑意深切了些许。 “把殿下送回去吧,在此受惊,当真是万分抱歉,稍后必定会带礼上门赔罪。” 至于所谓的“礼”,祁竹溪应该会很期待吧。 容隐眸色幽骇,带着极致的恶意,扭曲狰狞得像是只恶鬼般。 他斜睨了旁边看呆了的许落一眼,后边跟上来的许书庆见状后更是狠狠颤了一下。 只是不待他赔罪,容隐便抱着他怀中的女孩离开了这里。 他看得轻呼了一口气。 以他的身家,即使自己女儿闹出这等祸事,但又没出什么人命,这容谷主应该会给几分薄面的吧。 直到要离开这山庄时,有人忽然叫住了他。 他回头看去,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气质慵懒散漫,唇角笑意微含。 他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女儿,语调悠悠,“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一件事情。” 许书庆有些不解,“什么?” “我说……”叶渡眉眼瞬间寒凉。 许书庆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银光划过,而后便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洒了满脸。 “咚”的一声闷响,许落尖声戾叫着倒在地上,痛得生不如死。 许书庆眨了下眼,看着面前断了一臂的女儿狠狠地愣了一下。 “忘了给你女儿一个教训而已。” 叶渡扯了扯嘴角,嫌恶的将沾血的长剑扔到了地上。 若不是怕小九生气,如今掉在地上的,就不单单是那只断臂了。 许书庆被那“哐当”一声给砸回了神,整个人被气得浑身发抖。 “你简直放肆!!” 叶渡嗤笑了一声,“放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眉眼之上皆是讽刺。 “若是我们家小九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和你女儿能站在这儿?” 他微微压低声音,虽是笑着,但那浑身戾意却是像是踏着万千尸山般骇人。 许书庆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他能来这儿,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对于容隐来说,灭门而已,他做的还少吗? 况且,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了堂堂摄政王狼狈哀求的模样。 那求而不得的绝望,是个傻子也知道那个女人在他心里面的分量。 如今许落这一推,得罪的,可是这博弈的两大派系阵营啊。 他们许家本就夹缝求生,如今已经出了差错,可万万不能再行错一步了。 许书庆咬着牙,整个人憋得面色铁青,还是不敢多说话,只得灰溜溜的带着痛到昏厥的许落离开。 第176章 你怎么敢的啊 而被揣测着的林七言什么都不知道。 她回过那劲儿后,就赌气地嘟着脸颊,整个人气鼓鼓地盘坐在床榻上。 容隐看得好笑,伸手戳了戳她的脸,看着那软肉凹陷下去后又生气的鼓起来,心里面软得一塌糊涂。 “小九,莫要生气了好不好,师父不是故意不在的。” 他低声哄着人,弯腰想要将人揽入怀中。 林七言听不见,但她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一些情绪。 就如此刻,她知道容隐在哄她,但被娇宠惯了的小祖宗,一旦尝到了甜意便会越发恃宠而骄。 她瘪着嘴,拼命推拒着容隐,一双无神的凤眸亮着水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后更委屈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砸。 容隐被她哭得心疼,抱着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哄得稍稍开心了些。 随后他坐到书桌前,将人抱在腿上,把着她的手写字。 桌角处还放着一根染着血迹的红绳。 林七言看不见,连思绪都迷糊得如同稚儿,哪里知道容隐把着她的手写了些什么。 她幼时也是这般被容隐教着写字的,所以笔锋字迹都和他的有三分相似。 导致现在容隐提笔,便能将她的字迹给完全模仿下来。 落在纸上的寥寥几字和林七言平日里的毫无差别。 容隐瞥了一眼,勾唇轻笑,长睫之下的情绪透着血意的寒凉。 “小九不会怪师父的,对吗?” 容隐暧昧的低头,含住林七言的耳尖轻轻咬噬,嗓音带着几分偏执的欲念。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所以啊,要说话算话,不然……” 指间的毛笔跌落,玉白的长指缓缓上移,划过嫩白的指背,一路沿着往上,最终停留在了林七言的唇瓣上细细摩挲着。 最后意味深长的两个字眼落地时,他眼中病态的迷恋陡然狰狞,指尖用力,忽然以着强势的姿态插入她嘴中,掐住了她的舌尖。 林七言微微蹙眉,开始剧烈的挣扎,却被容隐给死死的禁锢在了怀中。 他的呼吸粗重灼热,两指夹住她的舌尖,狎昵的亵玩着,弄得林七言下颌晶亮一片。 “小九……” 容隐喘息粗重,眸中迷离一片,克制不住的情动让他狼狈到了极致。 林七言脖颈被迫高高地扬起,眼尾的泪珠像是掉线的珠子般散落下来。 她虚无地睁着眼睛,整个人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般迷惘无助。 可这副模样同时也漂亮到了极致。 容隐痴迷的看着她。 还想要更多。 想看她哭得更厉害些,最好是吐着被玩弄到殷红发肿的小舌尖,哀哀地看着他,眸光迷离,被颠弄得上下颤抖时,哭着叫着地求他慢一点。 “咚咚咚。” 三声极为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容隐的臆想,他猛地回神,额间早就沾满了汗意,怀中的小姑娘也被他扒开了衣服,露出了半边肩膀。 她小脸怕得煞白,整个人扯着自己的领口瑟瑟发抖,无声的张嘴哭着,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她被吓到了。 容隐轻叹一声,心脏微缩,伸手在她后颈轻轻按了一会儿,人便安静的睡了过去。 他沉默的将她的衣服拉好,抱在怀中吻掉她的眼泪。 “……抱歉。” 门外的贺谦等了许久,才听到门内暗哑的声音。 “进来。” 贺谦眸色微沉,进门后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后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面上不见任何异常,眉目低垂,一派温顺模样。 可容隐看都不看他,只是问道:“附悲呢?” 贺谦语调轻缓的回他:“小九没给我。” 容隐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我再问一遍,附悲呢?” 贺谦面不改色,唇边笑意弧度依旧。 他垂首谦恭道:“师父您是知道的,小九这事谁都没有告诉,到把附悲取出来她都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又怎么会在那种时候把附悲给我们呢。” 这话落下之后,周遭死寂了许久。 贺谦绷紧了脊背,嘴角的弧度变得僵硬下来。 他听到了步伐声,迈得极慢,像是在故意折磨人一样,一步一步靠近。 在他看到鞋尖的时候,喉间忽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容隐仍旧一副温雅如玉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的病气平添了几分邪佞。 他撩开眼帘漫不经心的看向贺谦,嗓音平淡得几乎有些怪异。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做的事情吗?” 贺谦瞳孔猛地缩紧,蚀骨的疼痛直冲头皮,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绷得像是要断开一样。 容隐睨着他,指尖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调换我的人,伪造监视信息,瞒着我将她推向祁竹溪。” 他扯着唇角笑了笑,戾意挣脱伪装,那股令人惊骇的疯劲让他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般暴虐诡谲。 在贺谦因为缺氧快要死去的前一瞬间,容隐手下用力,猛地将人狠狠的甩了出去。 “嘭!” 贺谦砸在地上时狠狠呕出了一大口血,体内的蛊虫爆发,更是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爬都爬不起来。 “最后一次,附悲去哪了?”容隐眸光空洞,语气平静的又问了一遍。 贺谦看了一眼内室。 里面躺着的小姑娘是当年亲手把他拽出地狱的人,让他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只有她会记得他的喜好,怪癖,小习惯以及懦弱到不足与言的恐惧之物。 她纯澈炙热,天底下再也没有像她一样固执傻气的姑娘了。 贺谦笑了笑,五窍再次溢出鲜血来。 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般,隔着一片血红,看着面前的人影,散漫道:“毁了,附悲,被我毁了。” 容隐瞳孔微缩,杀意瞬间暴涨。 “你怎么敢的啊。” 他蹲下去拽住贺谦的头发,轻叹似的说了这句话。 贺谦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胸膛的起伏都微弱了下去,他没有再说话,像是具尸体般被容隐仍在了地上。 “丢回药窟,三月之间,不得任何人探视,其余人各罚两月。” 一个黑衣鬼面的影卫如鬼魅般出现在容隐面前,他单膝跪地应了一声后便扛着人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容隐把着林七言手写的那封和离书就着染血的红绳被一同送到了摄政王暂住的府邸。 第177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长安还有些惊疑,不知道信封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微微捏出了形状之后脸色大变,一时之间踌躇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敲开了门扉。 里面狼藉遍地,凌乱不堪,血意浓重,昏黑一片中,角落里蜷缩的那个人影都模糊了起来。 长安不忍多看,指骨用力到发白,声音嘶哑难堪。 “……殿下,惊鸿山庄送了一封信过来。” 明明声音不大,却惊得祁竹溪狠狠一颤。 他猛地抬头,长眸里血丝浓重,眼下青黑,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便清瘦得像是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一般。 他目光落在长安手中的信封上。 而后一瞬间,像是忽然知道那是什么一样,惊恐地缩紧瞳孔,整个人不断地往后缩去,声嘶力竭地朝着长安吼道:“滚!!” 他犹如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整个人焦躁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魔怔般的喃喃自语。 “你说过不丢下我的,你说如果拔除附悲我们仍旧互相喜欢就回去办婚宴的。” “我们已经成婚了,我们是夫妻,不会变的不会变的……” 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 长安轻叹一声。 他们王爷本就把七姑娘看得极重,如今两人分开,对于他们王爷来说,简直和剜心剔骨差不多痛苦。 他不怎么清楚两人之间恩怨情仇,想了想,还是准备先离开。 可没走两步,他又忽然被祁竹溪叫住了。 长安讶异的停住,转头恭敬的将那封承了上去。 坐在一片狼藉中的祁竹溪将嗓子里的血吞咽了下去,长眸里闪烁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或许呢…… 她总是把她师父看得比所有人都重要,昨天也许只是因为在她师父面前,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冷淡。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真的对自己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祁竹溪颤着指尖,像是在拿自己的判决书一样,胆怯到了极致。 碰到那封信的时,他心脏几乎都快要蹦出胸腔了。 可所有可怜的期待还是被那根染血的红绳给摧毁殆尽。 祁竹溪长眸中的血意蓄满了水光,他有些愣怔的看着指尖上的红绳,第一次读不懂那寥寥几个字眼。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祁竹溪像是看到了笑话一样,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却笑得像是个疯子般。 “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倒是走得潇洒,断得干净。 那他要怎么办?! 祁竹溪几乎生生抓破了手中那张纸,心绪翻涌时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长眸中的光彻底熄灭了下去,倒地时惊得长安大惊失色。 “王爷!” —— 林七言是被一阵心悸给折磨醒的。 她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猛地睁眼,视线都还未清晰就开始大口喘息着,眼角的泪水什么时候滑落都不知道。 一直守在她旁边的容隐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看她一副做了噩梦的模样,一时之间怜惜不已,下意识地就将人抱到怀中轻轻拍着脊背哄着。 “小九乖,没事的,师父在这儿。” 低沉宠溺的嗓音却是让林七言一下子就僵硬住了身体。 她脸色煞白,飞快的推开容隐缩到了角落。 一双灵动的凤眸警惕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逃离这里。 这几日的记忆模糊不已,但她还记得那日取了心头血后,容隐失控按住她的模样。 他对她,有着师徒之外的情意。 林七言的害怕被容隐看在眼里,他长睫颤了颤,微微下压,盖住眸底的汹涌暗流。 “……抱歉,小九,那天吓到你了。”容隐声音嘶哑,脸色苍白。 他微微和林七言错开视线,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这副模样一向让林七言无法狠下心肠。 就如当年他以死相逼,过后道歉时一样,林七言始终无法对这个将自己宠大的男人过于决绝残忍。 “师父,那天你看错了,对吗?”林七言声音细软,带着初醒的沙哑,别开目光希冀的问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就凝滞了下来。 初秋的凉风穿堂而过,冻得林七言似乎骨头缝隙都在发疼。 终于,在她忍不住要打破这份静默的时候,容隐开口了。 “不是,我没有看错。”他蜷缩着指骨,知晓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调能让林七言最大程度的接受这种转变。 “小九,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他带着些许隐晦的哀求,看向林七言,“但……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吗?” “我……” “你不用先着急答应。”容隐轻轻的打断了她,眉眼上的爱意缱绻温柔。 丝毫找不到先前那副以死相逼,自残疯狂的偏执模样。 林七言看着他,忽然就不敢将话说得太死。 她真的被容隐吓怕了。 “……为什么?”她语调竭力平稳,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听得容隐心都疼坏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狂热的痴迷,转而一副病弱温雅的模样。 “因为小九太好了,好到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林七言抿了抿唇瓣,“师父……” “小九,我不想做你的师父。”我想做你的夫君。 最后一句话被他咽了下去。 他目光紧紧的落在林七言身上,视线灼热滚烫,浑身绷紧,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生死判决般。 这种无形的逼迫让林七言几乎有些窒息。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容隐痴迷忐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容隐。” 声音细小到几乎难以听清,却还是让容隐目光陡然发亮,呼吸都因为一瞬间的兴奋而沉重了一些。 “嗯,七七。”他嗓音粗哑的应了一声。 看着林七言泛白的小脸,容隐知道不能再逼下去了。 他的乖宝某些方面胆小得很,若是急了,恐怕会跑得影子都不剩。 第178章 灵泽哥哥一直都在 这两天林七言脑子简直乱成了浆糊。 一边担忧着祁竹溪的情况,一边还要应对从师父变成追求者的容隐。 而且她师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事离开了,连信蝶都联系不到。 还有谢家的事情,古怪至极,每次她要开口问容隐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憋闷了好几天之后,她总算找到机会去偷偷看祁竹溪了。 可费尽心思到地儿后,却是人走楼空,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走得极为干脆,没有挽留,没有纠结,断得彻底又迅速。 林七言酸了鼻子,下意识地想要摸向手腕上的红绳。 等到一场空后才猛地想起容隐的话—— “他派人来取了你的红绳,也没留什么话,拿了东西便离开了。” “啪嗒”一声,林七言的眼泪砸在了地上。 她可怜巴巴地蹲到了墙角,心脏像是被挖掉一大块般,空落落的,疼得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果然,没了附悲之后,祁竹溪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而且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卑微如尘的模样呢。 现在苏醒过来,还不知道怎么恨她呢。 估计没派兵直接踏平她住的山庄就是留给她的最后仁慈了吧。 林七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来到自己身边都没发现。 “七七?” 平缓温和的语调让林七言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去,果然是谢灵泽。 他还没离开吗?毕竟谢家的事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祁竹溪应该得到挺多有用的东西,这一趟回去,估计上京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林七言思绪跑来跑去,还是落在了祁竹溪身上,在谢灵泽面前也顾不了那么多,索性越哭越厉害。 她发泄着情绪,谢灵泽也不会生怨,反而就地跪坐在她面前,很安静的陪着她。 像是幼年无数次那样,林七言想她师父的时候谢灵泽就会这样做。 终于,等到哭成花猫的人抽噎着停下来后,整双眼睛都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谢灵泽看得轻叹,“想吃桃酥吗?” 林七言难过的摇了摇头。 他又道:“那马蹄糕,桂花酿,果酒和栗子饼呢?” 这一次,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听到了那可怜巴巴的“嗯”。 谢灵泽垂眸无声轻笑,眼底的温柔似是要流淌出来一般。 他想,还是这般可爱。 把心心念念的小哭包捡回家后,他估摸着量投喂。 但难过起来娇气宝是很不讲道理的,烈酒都喝空了两坛,此时还眼巴巴的看着谢灵泽手中的那坛。 “七七,你不可以再喝了。” 谢灵泽把酒藏在自己身后,看着已经开始迷糊的人,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酒后劲儿大,即使林七言酒量好,喝了那么多也不免醉意熏熏。 她摇摇晃晃的盯着谢灵泽背后的酒,眸光都是散的。 “我就要喝!”她话都说不清,站起来就要去抢那坛酒。 但她一动弹,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于是没走两步,便一个跟头栽到了谢灵泽怀中。 她“哎呦”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吓得谢灵泽脸色微变,把人抱起来后才默然的发现,原来只是人睡着了而已…… 他心回落到肚子里,反应过来之后又好笑不已。 “小笨蛋。” 他低低笑着,将人抱到自己怀中,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面上的表情染上了几分痴迷意味。 “七七,不要再为祁竹溪难过了,回头看看我吧,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周遭骤起的血腥气,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 无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角落响起,铺天盖地的鬼面黑衣人像是潮水般涌来。 而端坐于湖中长亭中的人却依旧屹然不动。 下一秒,无数白衣劲装的暗卫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谢灵泽周围,将他严严实实的护了起来。 两方对垒,出手都是置之死地的杀招,狠戾又不留丝毫余地。 尸体很快堆积起来,血水流了满地,那些怪异的蛊虫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更是疯狂,嘶鸣着不断冲击着暗卫的防线。 谢灵泽撩开眼帘漫不经心的看去,果然看见了一身青衣的容隐。 他面色极差,眼尾泛红,浑身杀意暴涨,狰狞阴翳的盯着他抱着林七言的手。 在两人争锋相对的意味达到极致的时候,谢灵泽怀中的人忽然咕哝了一声。 尤其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林七言潜意识里的危机感在疯狂叫嚣着。 她眉头轻蹙,眼睫微颤。 一时之间,紧紧盯着她的两个男人都绷紧到了极致。 在她睁眼的前一刻,都极为紧张的挥手让人停手,皆数退下。 谢灵泽赶紧抱着人离开原地,容隐紧紧跟着也没有阻拦。 因为两人都有瞒着林七言的事情,且都不愿意将这些隐秘的肮脏展露在她面前。 于是等林七言睁眼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人相对而坐,沉默饮茶的诡异场面。 她的酒意原本还没有醒,但看到容隐的那一瞬间,迷糊的脑袋一个激灵,清明了不少。 “……师父?” 容隐斜睨过来,林七言指尖一下子就扣紧了身下的软榻,声音低落了下去。 “……容隐。” “七七告诉我,为什么要偷跑出来呢?” 容隐信步走到林七言面前,似是不经意间挡住了谢灵泽看向林七言的视线。 才稍稍酒醒的小醉鬼被问得脑袋空白,下意识的就顺嘴说了真话。 “因为不想面对。” “七七不想面对什么?” 谢灵泽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一如既往的平静温柔。 他将手中的醒酒汤递给林七言,不动声色的坐在她旁边,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他一身气质仍旧如高山雪莲般不惹尘埃,眸光浅淡,却莫名贤惠温柔。 似乎刚刚别有用心的追问只是无心之举一样。 容隐压着长睫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得宛如深渊,压抑着的杀意让他指尖轻轻发抖。 连迟钝的林七言都发现了些不对劲。 谢灵泽却像是木头一样,状似好奇的问道:“七七是受什么欺负了吗?还是被逼着做什么?” 他余光轻飘飘的瞥了一眼目光寒凉的容隐,关切的对着林七言轻声道:“如果你自己不开心的话,就不要去勉强自己,逼着自己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 “七七,灵泽哥哥一直都在。” 第179章 山水相见 他那话才落地,一阵凌冽的杀意便凭空袭来。 “小心!” 林七言心神一紧,想要伸手护人,但被谢灵泽轻轻制止了,顺带灵巧侧身躲过了容隐的一击。 两人视线相撞,不过瞬息,便交手了数招,且次次直击彼此命门,明显是奔着杀人去的。 林七言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抓住机会去拦在两人中间。 “你们先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容隐双眼泛红,眸色幽深恍若深渊。 他整个人绷紧到了极致,紧紧盯着林七言一字一句地问她:“难道要我冷静地看着他把你灌醉,抱在怀中上下其手?” 容隐声音嘶哑,“七七,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我需要答案。” 林七言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谢灵泽看得心疼不已。 “七七,不要怕,我可以护住你的,你不想要做的事情就不用去做。” “闭嘴!”容隐厉声呵斥:“我和她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 谢灵泽眉眼之间的慈悲尽数破碎,杀意盎然,直视着容隐讽刺道:“九年前亲手把她丢下,用她来布局谋算的时候,你想到今天了吗?” 这一声吼出来,直接将紧绷着的气氛拉到了极致。 林七言心神陡然沉落下去,愣愣看向容隐。 后者脸色微变,看向她的时候慌张到呼吸都不由自主地乱了。 “我……” “你强行抹去她的记忆,歪曲她的认知,现在还来口口声声的说爱她,未免太过于荒唐了吧,容谷主。” 字字句句,像是尖锐的利刃般毫不犹豫的割裂了容隐努力掩饰的真相。 他焦躁的死死扣住掌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林七言很大概率知道了些什么。 但又不清楚她想起了多少。 只得像是个被审判的死囚般死死盯着林七言,眸光涣散空洞,手足无措到似乎只要林七言一句话就能将他打入深渊一样。 林七言看着他,轻轻长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能猜出些许东西来。 以着容隐的本事,不可能把她弄丢了那么久都找不到。 除非是他不想找,或者说找到了却没有出现而已。 再加上他突然成了谢家的座上宾,其中的关系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容隐隐瞒了她很多事情。 但自从她从祭坛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导致她一直都找不到什么机会和他聊一聊。 更不要说现在两人关系转变,他隐瞒的那些东西恐怕更不会轻易告诉她。 再联系先前在上京,宋景珏被污蔑下狱那一次,完美预判了她的所有行为,说明背后之人肯定对她的习惯为人了如指掌。 而又有谁比容隐更了解她呢。 林七言甚至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容隐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无论怎么说,从小到大,她都是他娇养着长大的。 若这一切真的都是他做的,那就权当还了养育之恩吧。 至于他要的另一种回报…… 她现在是真的做不到。 林七言垂下眼睫,指尖下意识的想要去勾手腕上的红绳,等到一无所获之后才微微僵住了身子。 她不动神色的放下手,抬脚朝着容隐走去。 一时之间,屋内两个男人的气息都绷得极紧。 “走吧,我们回去。” 林七言拽住了容隐的衣袖,轻声说了这句话后又抬眸看向眸光晦暗疯狂的谢灵泽。 她像是看不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般,扬起唇角朝着他粲然一笑。 “灵泽哥哥,谢谢你呀,还有,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等谢灵泽再说话,她便拉着容隐转身,背对着他摇了摇手,洒脱不已的说道:“日后有缘再见了。” 谢灵泽呼吸一瞬间窒涩住了,他忍不住的追了两步,嗓音沙哑粗粝。 “我就不能被你选择一次吗?”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林七言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她步伐微顿,却没有回头。 “我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去选择,若是可以,以后山水相见。” 她在容隐身边待了很多年,从未自己一个人离开过。 这天下很大,她不想要再继续被束缚下去了。 —— “七七,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才进了茶室,林七言便被容隐逼到角落。 他虽然常年病弱,但身量极高,挨近林七言的时候完全遮掩了她的身形。 “你要离开我吗?嗯?” 他步步紧逼,说话时直接挨在了林七言耳边,吹拂出来的热气激得她微微蹙眉想要逃离。 却被容隐一把握住了腰身,被迫贴到了他怀中。 滚烫灼热的气息让昏暗的角落变得暧昧粘稠不已。 林七言却借此机会,假装挣扎,实则指尖搭在了容隐脉搏上细细查看着他的身体。 按理说,用了附悲之后他的身体应该会改善一些的。 可如今怎么会一点作用都没有呢? 大师兄没有把药给他吗? 正惊疑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林七言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容隐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挤入她的指缝中,直至十指相扣。 “七七要走,放得下我吗?” 他语调里没了先前的焦躁,反而带着甜腻的欢欣。 因为他发现了林七言在偷偷的为他把脉。 几日的疏离在今日得到了些许满足,容隐微微眯眼,眸中的痴迷尽现。 “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七七考虑得怎么样?” 林七言抿了抿唇瓣,扭头躲过了容隐的索吻。 “……大师兄没把药给你吗?”她避而不答,反问了容隐一句。 “你先回答我。” 容隐眉眼仍旧温雅,眼尾却拖曳着几分诡异的红,唇边弧度翘得病态而狂热。 他拉着林七言的指尖,一点点抚弄上自己手臂上的绷带。 那是半月前他自残逼着林七言回到他身边留下的。 他咬住林七言的耳尖,笑得诡异阴骇,却又透着无边的宠溺缱绻。 “乖宝不想要看着我死对不对?” 林七言瞳孔猛地缩紧,浑身紧绷。 她听到容隐在她耳边暧昧低喃:“小乖,就应我一次吧……” 第180章 摄政王订婚了? 一月后。 回到上京的林七言面色复杂,心事重重。 却还没等她深想下去,身后便贴上了一具宽厚温热的胸膛。 “在想什么?” 容隐抱住她,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呼吸之间又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像个瘾君子般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林七言有些不自在,想要挣扎又怕惹怒他,导致他又有理由往下一步。 于是便僵硬着身子,像只炸毛的小奶猫一样被容隐吸来吸去。 没办法,她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容隐为她而死。 林七言毫不怀疑他的疯狂,因为他用自残威胁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再加之这十六年来的感情,他小心翼翼的宠溺和照顾,哪一个都是林七言无法狠下心去的理由。 但答应他是一回事,和他亲密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容隐给了她适应的时间,可她还是做不到坦然自若。 “怎么还是那么害羞呢。” 容隐将人抱到腿上坐着,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和她相贴。 但他的小姑娘实在是太胆小了,稍微亲近一些就会浑身炸毛。 可爱到了极致,勾得他心神摇曳,可却不敢将人逼得太甚。 他太懂林七言了,所以知晓什么程度该及时停手。 好一步一步拉低她的底线,让她逐渐接受自己。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她心里面还是惦记着其他人,他也不介意用其他手段让她接受自己。 容隐勾唇笑了笑,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林七言的肚子。 “现在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办呢。” 暧昧的言语一瞬间就让林七言打了个激灵,直直从容隐怀中蹦了出来。 “我我我先回林家看看四师兄!” 说完,她便转头就跑,像是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一样。 容隐笑容淡了下来,眉目之间的宠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上位者的矜傲清贵。 “跟上去,护好她。” 一道黑影闪过,惊飞了窗边好奇张望着的麻雀。 —— 离开的林七言心脏还在跳动得厉害,倒不是因为心动,纯粹是害怕而已。 她走在人群中,烦躁的用手使劲搓了搓脸。 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祁竹溪。 附悲没拔除的时候,他也总是很喜欢揉她的肚子,像是逗弄猫咪那样。 还总是嘀咕着什么时候会有孩子,他做父亲会怎么怎么样,甚至会莫名其妙的开始吃醋…… 林七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鼻头却酸得不可思议。 她曾经和祁竹溪保证过,如果拔除附悲后两人还继续相互喜欢就回上京成婚。 可现在…… “哎,听说摄政王订婚了?” “可不是嘛,人亲自向陛下请的呢。” 林七言耳朵一动,一听到祁竹溪的名字第一时间竖起了耳朵,却听到了他订婚的消息。 她猛地掐住手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还是自虐般的继续听了下去。 “谁家的贵女这么好命,能嫁到摄政王王府去?” “这倒没听个仔细,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是林府五小姐林若安,也有的说是南疆公主。” “都不对都不对!人求娶的,是大名鼎鼎的秋将军。” “秋将军?”有人惊讶的问:“是才从西塞战胜归来的那位女将军?” “正是,那秋将军本来就和摄政王青梅竹马,当初可是陪着摄政王一路苦过来的,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守家卫国,巾帼不让须眉,当代女中豪杰,配摄政王的确没毛病。” …… 一片吵嚷中,一个择菜的大娘忽然瞥到了蹲在一边掉眼泪的小姑娘。 “哎,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林七言鼻头都哭得红彤彤的,抬头的时候还冒出了个小小的鼻涕泡,把大娘看得又心疼又好笑的。 “怎么哭成这样,和家里闹矛盾了?” 林七言摇了摇头,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和大娘道谢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那里。 青梅竹马,同甘共苦的大将军。 他才拔除附悲就回京求娶,一定等了许久吧。 林七言吸了吸鼻子,躲在无人的角落平静了许久才把情绪都给收敛回去。 等到她偷偷回到林家北院,正要翻窗而进的时候却被一颗桃核轻轻砸中了脑袋。 她抬眸看去,便见半躺在软榻上的苏南星小心翼翼的抱着睡着了的阿陶。 他换上了男装,少年气浓重,眉眼漂亮至极,在他怀中的小姑娘瘦弱安静,小小的一团,被他护得极好。 阿陶幼年过的困苦,损了身子,导致她发育有些不良,怎么喂养调理恐怕都不会有效果。 但如今嵌在苏南星怀中时,倒意外的合适,好像他们俩天生就该一对般。 林七言心中的郁气散去了许多,对上苏南星的目光后,他张了张嘴,对她做着口型。 ——轻一点。 林七言挑眉,没想到一向急性子的四师兄也有这么温柔似水的一天啊。 她从善如流的放轻了动作,进到里面之后便看见了苏南星给她准备的衣服。 她也没耽误,拿着进了内室三两下收拾好,等再出来的时候,她又是那个草包丑女的林三小姐。 茶香袅袅,林七言和苏南星各自坐在一边,一人捧着热茶出神,一人则眼都不挪地盯着怀中的豆芽菜看,眼里别扭的温柔欢欣都快溢出来了都不知道。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睡得差不多了的阿陶终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人还在睡眼蒙松呢,便瞧见了笑容揶揄的林七言。 “……小姐!” 阿陶一下子坐了起来,却没意识到自己身下还有个肉垫子。 直到听到一声哀嚎才反应过来,赶紧从苏南星怀中起来,接连道歉。 不过人还没离开软榻,又被苏南星一把拽了回去,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表情狰狞的挂在她身上。 “豆芽菜,你是不是要谋杀亲夫啊。” 阿陶整张脸都红得不成样子,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 “……你起开。” 苏南星没脸没皮,当着林七言的面毫无愧疚感的秀恩爱。 “不要,要你揉揉才可以好。” 第181章 长得稍显潦草 阿陶抿住唇瓣,小手摸到他的侧腰上,然后—— 狠狠一拧! “嗷噢!!”苏南星捂住腰腹,看着怀中的人猛地窜了出去,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林七言。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阿陶声音细软,“这几个月发生了好多事情呢。” 这一说,便讲了许久。 林七言才知道林家竟然已经嫁了两个女儿,当然,匆忙成这样少不了苏南星的掺和。 那个疯狂迷恋谢灵泽的四小姐林羽书,贼心不死,偷偷下药往苏南星院子里塞了个贼眉鼠眼的马夫。 结果被反手扔了回去,苏南星发疯闹得人尽皆知,直接搞坏了林羽书的名声。 林白压不住,为了及时止损,挑了个小官强硬的把林羽书给嫁过去做了正妻。 而另一个总围着林若安转的六小姐林默安则是私奔被抓了回来,被上了一顿家法后现在被关着禁闭,婚期一到,就要被许配出去了。 林七言听得津津有味,恰好苏南星推了一盘瓜子到了她面前。 两人一个姿势,像是老姐妹一样磕着瓜子交换信息。 林七言还是挑挑拣拣说了一些,却不想苏南星直接揭穿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容隐。 林七言顿了一下,问他:“他以前表现得很明显吗?” 苏南星挑眉,“自你及笄之后,他简直恨不得把你整个人都吞下去的眼神你没发现吗?” 林七言哪里能发现,她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而容隐一向极端疯狂,她都习以为常了,没想到最后还给她来个大的,直接搞得她措手不及。 林七言扶额叹气,“怎么办啊。” “你直接拒绝他不就得了。”苏南星一脸无所谓,“他都那样了,管他死活干什么?” 这话才落,苏南星便被林七言狠狠揍了一拳。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她气不过,又踹了苏南星一脚。 “那可是我师父,从小把我养大,舍不得我掉根头发的师父,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做得到看着他为这种事死掉。” 林七言揉着脸嘀咕,“这么惊才绝艳的人,不该为我而死才对。” 苏南星垂着眼睫,也明白林七言狠不下心肠。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这个小家伙太过于重情重义,甚至有些死脑筋。 另一方面,则是她体内的蛊虫不会让她产生“背叛”这种想法…… 两者叠加,林七言要想真正离开容隐,实在是太难了。 苏南星叹了口气,“那你呢,你真的能接受他吗?” 这下换林七言沉默了。 她蜷缩了下手指,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 如果祁竹溪的确订婚了的话,她也没有必要去纠结什么。 容隐等了那么多年,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到了如今,如果那是他想要的,她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扣着掌心的软肉,她轻轻的回应着苏南星:“或许吧。” —— 林七言跟着容隐回到上京,目的就是解决林家这些烂事。 毕竟是林白踩着她娘亲尸骸得到的东西,她不把这一切给摧毁殆尽都难解心头之恨。 虽然对她而言,铲除林家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但如今在上京,太多双眼睛盯着她了。 况且还有着祁竹溪在,若是他恨着她…… 思来想去,林七言还是选了个稳妥的方法。 但不待她有所行动,第二天便听到了个离谱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来禀报的丫鬟笑得勉强,整个人隐晦的打量着林七言,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这回事。 “江丞相来府上提亲了。” 林七言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你确定他要提亲的是我?” 丫鬟点了点头,实诚的说:“大人也问了很多遍。” 这事不应该问很多遍吗? 位高权重的大周丞相对一草包丑女提亲,这事传出去都是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啊。 恍恍惚惚的林七言一路上都莫名其妙,等见到笑意盈盈的江遇后,她就瞬间茅塞顿开了。 这家伙肯定是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江遇对谁都一副笑脸,林七言拿不准他是想要诈他还是真的知晓了一切。 是以才进门,她便拿捏着姿态娇羞起来。 “爹爹,我听说有人来下聘礼了?” 她做作的拿着香帕半遮着脸,一双凤眸含羞带怯,情意绵绵的朝着主位上的江遇抛着媚眼。 旁边脸色铁青的林若安看着做作如此的林七言,指尖都嫉恨到抠破了掌心。 早先江遇来到林府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着她而来。 连林若安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羞怯的想着,既然不能嫁到摄政王王府,那能进江家门也是极好的。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夫人,也不比摄政王王妃差到哪里去。 却不曾想这人前脚才进门,后脚就问了林七言的下落,那架势,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林白再三确定,甚至把林若安给叫上来,想看看江遇是不是认错了人,最后看到江遇笑意冷下来之后才慌慌张张的叫人赶紧去请林七言。 如今正主来了,江遇先前散漫的神色瞬间收敛,目光落在林七言身上,笑意盈盈得近乎于宠溺。 这副姿态,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不情愿的意味啊。 林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瞪了一眼林七言,朝着江遇讨好的笑笑。 “您也看到了,家中小女的确生的……” 林白绞尽脑汁,踌躇了一下才想出个不那么直白的词来形容林七言。 “……稍显潦草,恐怕会污了您的眼,可万万配不得您这等贵人啊。” 这话让江遇笑容淡了下来。 他睨向林白,眸色幽深暗沉,似是藏着惊涛骇浪般。 只是不待他言语,另一道委屈的声音便直接插了进来。 “爹爹你这是什么话?” 林七言抬头挺胸的嗔怒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虽然我面向一般,但骨头长得好啊,福气满满,怎么配不上江丞相了。” 迎着江遇含笑的目光,她娇柔做作的摆着姿势,心比天高的说道:“别说丞相了,就连陛下我也是配得上的。” 第182章 七七,应了我吧 林白被她这大逆不道的话给吓了一跳,连声呵斥着:“混账东西!礼仪尊卑不分,口出狂言,眼里还有没有家法了?!” “怎么,在林大人眼里,实话都说不得了?” 江遇不紧不慢的说话,却惊得林白面色剧变。 “丞相说笑了,微臣只是担心她这个性子会惹出祸端而已,是以平日里管教得会严一些。” “呵。” 一声毫无情绪的冷笑让堂内的气氛一瞬间便紧绷了起来。 林白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他听到江遇别有深意的说道:“惹出祸端又如何,还是林大人以为,我护不住她?” 林白心颤得更为厉害了,“不敢不敢,丞相大人肯定是有能力将小女护得极好的。” “是啊是啊。”林七言蹦跶到江遇面前,歪着头夹着声音卖萌。 “丞相大人这么厉害,肯定能把我保护的很好哒。” 江遇唇边弧度更深了些,直勾勾的盯着林七言,眉眼之上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忽然倾身,靠近林七言,声音低沉暧昧,隐藏在温雅之下的邪佞丝丝缕缕的冒了出来。 “是啊,看在我这么厉害的份上,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这货肯定是将她给认出来了! 林七言眼眸微眯,对上江遇笑盈盈的眸光时,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更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毕竟连祁竹溪都没有发现。 “怎么样?七七要跟我回家吗?”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江遇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将林七言整个人都给揽入怀中了。 “砰”的一声脆响,让古怪的气氛一瞬间被打破。 林七言眨了眨眼,猛地后退一步,偏头看向林若安。 她脸色极为苍白,连笑都挤不出,“抱歉,手滑了一下。” 林七言瞥了一眼她脚边的碎瓷片,嘟着嘴故作担忧。 “哎呀,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我看你脸色很差劲哎。” 她语调活泼,却专往人痛处踩。 “是不是因为老大不小了,却还没有人上门提亲的原因啊?” 林若安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可林七言还是没有放过她。 “妹妹也不必难过呀,虽然你只是个养女,但毕竟也是林家的嘛,嫁个九品小官还是可以的。” “林七言!你不要太过分!” 林若安忍无可忍,死死掐着手心压低声音呵斥。 但她这副模样只会让恶劣的林七言更加肆无忌惮。 “啊?你是不是嫌弃那些太过于小门小户了,可那也没有办法呀,你只是个养女哎,要嫁给个世家贵族,恐怕也只能做妾啊。” 这不是踩着林若安的痛处了,简直是把她的伤口给划拉开,直接朝上撒盐泡辣椒水啊。 被吹捧惯了的林若安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现实。 在她眼里,嫁给江遇已经算是她的最低期待了。 可现在林七言却告诉她,她就只能做妾? 气血翻涌之间,林若安的理智直接被怒火给燃烧殆尽,胸脯剧烈起伏着,抬手就要给林七言一巴掌。 只是手都还未落下,就被贴上林七言身后的江遇直接钳住了手腕。 他眉眼微垂,唇边仍旧挂着笑意,眸中的光却阴冷诡谲。 “这位小姐是不懂何为尊卑贵贱吗?” 一句话让林若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江遇对上除林七言之外的人,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优点。 他眉目像是挂了层霜雪般,直接将人往后扔了出去。 林若安尖叫着跌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弱柳扶风。 江遇却看都不看一眼,垂眸看向林七言,“现在你没什么理由躲避了吧。” 被揭穿小心思的林七言朝着他尴尬一笑。 刚刚她那么咄咄逼人的挑事就是为了把聘礼这事给躲开,最好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的目光从这事上移开。 但江遇这个老狐狸,能年纪轻轻坐上丞相的位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把戏。 “七七?” 林七言陡然回神,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一副纠结模样。 才叫人把林若安给带下去的林白一回头,见到她那副表情,忽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直觉。 他心神一紧,还没开口阻止,就听林七言大言不惭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这上京爱慕我的人可多了去了。” 林白眼前一黑,努力压着到了口边的脏话,憋得脸色铁青。 “林七言,你在胡说些什么?!” “怎么胡说了?”林七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人美心善,是个人见了都喜欢我。” “你!”林白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想要破口大骂又怕江遇怪罪。 他气得呼吸急促,转头看向沉默下来的江遇。 却不曾想后者真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林白:“!!!”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实际上江遇是真的在思考如何搞掉他的那几个情敌,把他的小狐狸拐回家去。 先前他得到消息说是林七言和祁竹溪闹掰了,于是便趁着她才回来,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先一步下聘礼。 即使一时之间娶不到人,但最起码把名声先占了再说。 而且,林家三小姐这个身份,可只有他知道,其他人还在拼命找“巫蛊圣手王七七”呢。 别人连她的马甲都认不出,还自诩什么深情? 既然是他先发现的,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他一定要娶到林七言!! 江遇看着林七言的目光变得灼热滚烫,逼近一步道:“可他们都没有来提亲,我来了,所以他们都没有我那么喜欢你。” 林七言被逼得后退了好几步,一时不查,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惹得江遇低低笑了一声。 “七七,应了我吧。” 江遇双手撑在两侧的扶手处,眉眼沾着小心翼翼的欢欣,姿态却强势无比。 似乎只要林七言敢拒绝他,他就敢这么吻下去一样。 众人各色的目光被挡住,林七言趁机瞪了江遇一眼。 后者却更开心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明晃晃的戏谑让林七言恨不得踹他一脚。 第183章 谁赢了,谁就能娶我 咬了咬牙,她用了些巧劲从他的围困中钻了出来。 江遇眉头微挑,转头看去。 林七言娇柔做作的捏着帕子朝他一甩,嗲怒道:“丞相大人怎么这么孟浪呢?” 说完这话,她像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捂脸整个人哼哼唧唧摇晃着身子。 旁边人看得脸都黑了。 毕竟看着一个身穿大红大绿的黑脸麻子撒娇,真的很伤眼睛。 这丞相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放着美娇娘不要,偏偏要林七言这种黄脸婆! 偏偏身为“黄脸婆”的正主没有一点自觉性,捏着嗓子怎么恶心怎么来。 “丞相大人这么急色我也理解,不过嘛,要娶我,可是困难重重的哟。” 江遇眉眼带笑,“所以说,只要我越过这些困难你就可以嫁给我了?” 这话堵得林七言哑口了一下,而后灵光乍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自然,能娶我的夫婿,定当是这天底下最为优秀的,所以啊,江丞相,您自己可得掂量着办噢。” 旁边的林白被她的这一番话说得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他瞪着林七言,压着满腔怒火试图跟这莫名自恋的丧门星讲道理。 “林七言,自谦这两个字眼是被你嚼碎咽到肚子里了是吧,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什么名声,怎么敢说这话的啊!” 还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才能做她的夫婿,她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啊?! 林白被她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气得胸口疼,可林七言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理直气壮的反驳他。 “爹爹这就不懂了吧,他们那都是嫉妒。” 她一副骄傲样,“大理寺少卿为我泪洒长街,萧小侯爷为我相思断肠,吏部侍郎折枝相送,国公府嫡子更是想我想得夜不能寐。” 林白听她口无遮拦的大言不惭,一时之间被气到头顶都快冒烟了。 “你闭嘴!女孩家家的,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 说话之间,就要抬手给林七言一巴掌。 后者灵巧一躲,哽着脖子回怼。 “怎么说事实就是不要脸了,你女儿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还有错了不成?” “你!”林白好不容易重新蓄出来的胡子都被气到翘了起来,指着林七言的手指都在抖。 “强词夺理!蠢笨不堪!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林七言眉头微蹙,微微歪了歪头,似是疑惑。 “啊?那四妹妹私通外男,六妹妹悔婚私奔,这样才是爹爹的好女儿吗?” 寥寥几句话将林家想要竭力抹去的家丑给彻底翻了出来,让林白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一直在旁无声纵容林七言的江遇见她玩得差不多了,才悠悠开口。 “你刚刚说得那几人,都对你示好过?” 林七言听出了他言语里的危险,顿了顿后灿然一笑,避而不答。 “丞相大人,我可不是你能轻易娶到的。” “不能轻易娶到?” 江遇唇角温雅的笑意挣出了两分邪佞,目光极具侵略性的看着林七言,轻笑道:“那就是有机会娶到了。” 他似是被某个字眼烫到了心尖般,眸光中的缱绻浅浅地荡漾开来。 “你说,要怎样才可以……” “成为你的夫君呢?” 最后一句话像是被含在嘴里转了一圈,再低哑的说出来时,犹如被沾了蜜糖一样,甜腻得让人心绪发慌。 林七言动了动耳尖,在一众奇异的寂静中轻轻笑着。 “既然爱慕我的人那么多,我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 她眼睫轻压,眉梢上的怠懒便沾了几分肆意的恶劣,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模样,只觉得那骨血里面冒出来的狡黠简直要把人魂都给勾没了。 堂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更为诡异。 林七言却像是没察觉般,懒懒的往后一坐,睨着面前微微呆愣住的江遇,笑着撂下一句惊天之言。 “三月后,我要比武招亲。” 她弯着眉眼,红唇轻启,像是蛊惑人心的妖孽,媚骨横生时吐气如兰道:“谁赢了,谁就能娶我。” —— 不出两天,林家三小姐要比武招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 一时之间,取代了无数奇闻轶事,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甚至不只百姓如此,就连达官贵人也拿着这件事啧啧称奇。 导致林白去上朝时,恨不得把脑袋都塞到地缝里去。 这热闹越传越大,走在街上都能听到一堆一堆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件事要把人笑死,这林三小姐是没照过镜子吗?” “穿着艳俗,堪比春红楼的老鸨,长得还奇形怪状,乌漆嘛黑,竟然还有胆子说什么比武招亲?” “我倒太好奇了,比武那天会来些什么歪瓜裂枣哈哈哈哈。” “估计连歪瓜裂枣都不愿意来,毕竟那张脸摆在这儿,下半辈子要一直看着呢,实在太糟心了吧。” “不是听说江丞相去林府提亲了吗?” 这话一出,四下寂静。 少顷,有人自以为看破一切,信誓旦旦的出声。 “这肯定是有隐情的吧,那可是江丞相啊。” “肯定是被林家逼的!也不想想看,林家几个女儿可不就剩这林三小姐了吗?” “不是还有第一才女林若安吗?” “嗐!第一才女又怎么样,又不是亲生的,顶什么用?”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旁边嗑着瓜子混进去的林七言也附和的点了点头,好像他们说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又呆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想听的后她就打了声招呼起身走了。 后面的大娘乐呵呵的,还一直在嘀咕着哪家的女儿,生得这般水灵,跟仙女似的,又灵动不已,简直比她见过的最美的美人还要好看百倍。 穿梭在人群中时,林七言目光微散,心中若有所思。 她搞什么比武招亲自然是个幌子,只是用来拖住江遇的而已。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把林家处理掉了。 现在容隐也得到了附悲,他体内的蛊毒就不足为惧。 至于蛊渊的那堆烂事,林七言心里面有了些底,知道容隐跟这些事情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她就不会再掺和进去。 至于什么阻止不阻止的,她一个没经历过灭国之痛的人自然是没资格去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三道四。 成王败寇,那是容隐和祁竹溪之间的事情。 第184章 这些男人疯了吗?! 容隐也知道她的心思,才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 但他还是在不断的步步紧逼,一点点拉高她对他的接受度。 这让林七言有些说不出的焦躁,直至回到林家都还有着几分不舒服。 她知晓容隐对她是极好的,简直就是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的疼爱。 但大概她心里面对着祁竹溪还留着几分喜欢,导致她现在真的做不到去完全接受容隐。 轻轻长叹了一口气,人都还未坐下,便听到外面阿陶略微急促的禀报声。 “小姐,宋将军来府上了,说是来找您的。” 林七言顿了一下,有些不解。 她这个身份和宋景钰没什么接触啊,他为什么会亲自上门找人呢。 心中疑惑不已,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怎么停下。 不消一会儿,便重新收拾好了妆容,拉开门走了出去。 “只有宋将军一人来吗?” 去厅堂的路上,林七言偏头问了阿陶一句。 后者点了点头,有些好奇。 “小姐和宋将军认识吗?” 林七言眉头一挑,“这上京还有谁不认识我的吗?” 这话一出,阿陶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林七言话里面的意思。 林家三小姐的“美名”,现在的确是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而且,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苏南星实在是太作了…… 阿陶跟在林七言身后,抿了抿唇瓣,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开口。 “小姐,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很多次是为了救我才……” “好了好了。”林七言好笑的打断了她,忽然转身倒着走,对着她笑得毫无阴霾。 “那就看在我‘扬名立万’的份上,日后成婚的时候可要记得给我多包两袋喜糖噢。” 阿陶的脸一瞬间红得简直要滴血一样,慌张的四处张看,没看见闲杂人等后才松了口气。 她羞怯的埋下头,直到走出了一段路后才极为小声的“嗯”了一声。 林七言心里面想着其他事,都快忘记这句玩笑话了,却没想到忽然听到这一声回应。 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便见阿陶抬起清秀的小脸,耳尖红红的,搅弄着手指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会给小姐准备最好最多的喜糖的。” 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把林七言逗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哦?原来我们阿陶成婚的日子都订了吗?”她抹了抹眼角的水痕,揶揄的问道。 阿陶扭捏了一下,咬着唇瓣怯生生的点了一下头,眼睛都亮晶晶的,轻声告诉她:“南星哥哥说等我及笄就来娶我。”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假装生气的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急色。” 阿陶不好意思的笑笑。 其实她也很着急呀,因为她的南星哥哥很好,她觉得能嫁给他大概是这辈子第二幸运的事情了。 第一幸运的事情自然是遇到了她家小姐。 阿陶甜滋滋的,笑容明亮,看得远处的林若安险些扯碎了手中锦帕。 一对贱蹄子!! 恨到脸色狰狞的林若安偏过头,声音极为阴冷的问道:“打听到宋将军来府邸上的目的了吗?” 她的贴身丫鬟冬临垂首恭敬回道:“听大人身边的阿福说,宋将军一入林府便直接开口说要见林七言,随后便什么也没有透露,在厅堂中一直等着人。” 一直等着人? 这些男人一个二个都疯了吗?! 林七言到底有哪里在蛊惑着他们啊?! 她又丑又蠢,毫无贵女姿态,娇柔做作,咋咋呼呼,几乎凝聚了所有缺点,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吸引着这些天之骄子。 到底是为什么?! 林若安牙齿都快咬碎了,目光狠毒至极的盯着走远的主仆二人。 忽然之间,她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记得,林七言和她旁边那个丫鬟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啊。 林若安的满腔怒火忽然顿了一下,眸子微敛。 之前她就注意过,那个小丫鬟和她主子之间气氛古怪至极,眼神撞在一起的时候都粘得能拉丝,甚至那小丫鬟还会被看红了脸。 可如今,那小丫鬟再看人时,没有了先前欲语还休的那股劲,只是装满了纯粹的欢喜,清澈明亮。 像是…… 在看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 厅堂里的气氛沉凝到针落可闻。 林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上座垂眸品茶的宋景钰,又心焦的看向厅堂之外。 这个丧门星!不知道又给他惹了什么事,导致人家宋将军都亲自来兴师问罪了!! 林白眉头紧了又紧,新长出来的短发都因为林七言见了白,甚至脱落得厉害。 他心中憋闷,这几日又因为那个什么“比武招亲”的事情被同僚踩着的笑,都在好奇三月后他林家会把脸丢到哪里。 林白怎么不知道丢脸,但他却根本没胆子反驳,因为那是江遇应了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林白更是觉得头疼欲裂。 林七言发疯就算了,堂堂个大周丞相来凑什么热闹?! 心中尖叫质问的时候,事件的正主终于晃悠着步伐来了。 “爹爹,听说宋将军找我,这事可是真的?” 人还未进厅堂,倒先听到了那婉转的娇笑声。 宋景钰眼睫狠狠一颤,指腹压在茶杯边缘,骨节都用力到泛白。 他知道江遇对王七七的心思也不清白,甚至步步为营和祁竹溪作对,就为从他那里把人给抢回来。 很巧,他也是一样的心思。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对于占有着王七七的祁竹溪,他和江遇都一样—— 恨不得将之扒皮断骨,挫骨扬灰!!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联手,趁着祁竹溪离开上京这段时间,疯狂蚕食他的权势。 如今祁竹溪回来了,江遇不想办法应付他即将展开的疯狂报复,反倒来这林家提亲。 怎么看怎么蹊跷。 第185章 将军久等了 宋景钰紧紧盯着来人,指腹间的茶杯都险些被捏出了裂痕。 那人背光而来,身量和记忆中的人相差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只是穿着夸张而俗艳,头上别着朵大红花,皮肤粗糙黝黑,左边眼角还蔓延着一大块红色胎记。 她羞怯的笑着,姿态扭捏,看着他眨了眨眼,端的是欲语还休的娇媚模样。 “将军为何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呢?” 林七言故作娇羞,拿着帕子捂嘴笑,不等宋景钰有所回答,她便自己扭成一团。 “哎呀哎呀,好害羞!将军实在太讨厌了!怎么能那么不矜持呢?” 旁边已经心如死水的林白:“……” 他想要开口大骂,但又怕宋景钰和江遇发一样的疯。 再三忍耐,把脸憋得通红后,林白咬牙切齿的别开了脸,不做声响。 “……抱歉,林三小姐,是在下唐突了。” 宋景钰垂下眼帘,语气平缓温和道:“为聊表歉意,我想邀请三小姐一同游湖,可好?”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倒是林七言,面上喜色难掩,一副天降好事的模样。 实则心里面抓不着头脑,实在不理解这宋景钰在搞什么东西。 莫不是因为江遇来提亲,牵动了什么朝堂利益,导致他不得不献出自己的美色,来色诱她好毁坏江遇的计划? 暗地里的思绪百转千回,明面上林七言却不露声色。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将军声誉不好。” 她一副跃跃欲试又故作烦恼的模样,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毕竟我们男未婚女未嫁,这样孤男寡女地出去,别人还以为将军对我倾慕已久呢。” 在一众死寂中,林七言越说越得劲。 “啊~万一我们在游船上情不自禁了怎么办?呀!好害羞好害羞!将军真讨厌!” 林白:“……” 欲言又止的林白:“…………” 他真的很不懂这草包脑子里装的东西哎。 连宋景钰也沉默了下,他眼帘微掀,恰好看到了那双凤眸未散尽的狡黠。 他心口重重一跳,借着喝茶的空隙压下嘴角的弧度。 “三小姐放心,在下会克制好的。” 他这一声应和落下,砸起一片吸气声,而后气氛更加怪异沉凝了。 宋景钰像是感受不到般,眸中带笑的看向林七言。 “你不必害羞,随行的还有许多世家公子和贵女。”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状似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朝着宋景钰抛了个媚眼。 “将军稍等哦,我去收拾打扮一番,很快就好的。” 宋景钰微微挪开了视线,应了一声。 旁人还以为他是被林七言那副尊容恶心到了,可离得近的林白却面色复杂的扫过他通红的耳尖。 这个世道究竟怎么了?! 林白内心百思不得其解,林七言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她实在是不理解宋景钰这举动的背后意义。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以着宋景钰的性子,不大可能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想通的林七言胡乱捣鼓了自己一番。 出门的时候想着毕竟人多,到时候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她可能照顾不到阿陶,所以就将她留在了府内。 毕竟她这小四嫂胆子和芝麻粒一样小,又被她四师兄捧在手心里护着。 若不是因为苏南星要南下处理生意,有些危险,不然他恐怕早就把阿陶带走了。 林七言暗自笑着摇了摇头。 林府门口的宋景钰一直在等着,表情淡然,唇角带笑,像是在等梳妆打扮的妻子一同归家般闲适自然。 旁边的林白看得心惊肉跳。 但凡换一个女儿,他都能高兴到睡不着觉。 可这一个个觊觎的,是他向来最瞧不上眼的林七言! 他一向对她苛责,又是夺了她母亲家产才走到的这一天。 倘若哪一天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又攀上了这些天之骄子,反过来对付他怎么办。 不,不行! 林七言绝对不能嫁给这些掌权者! 心思沉下去的林白面色都冷了许多,宋景钰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不过还未说什么,便被那婉转娇媚的语调给勾去了心神。 “将军久等了。” 宋景钰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耳尖的红蔓延到了耳根处。 因为刚刚那一句话,在他梦中出现了许多次…… 他心脏砰砰直跳,勉强维持住体面,极为有礼的护着林七言上了马车。 旁人看到他那一副心神微漾的表情时,简直惊得目瞪口呆。 不可置信的又把目光挪到了那个艳俗的女人身上。 红绿相配的夸张襦裙,硕大的牡丹别在发髻一侧,琳琅满目的珠宝挂满了整个脑袋,晃动的时候都缠到了一起。 粗糙黝黑的脸上画着夸张的腮红,鲜红的口脂抹的混乱不匀,一笑的时候牙齿都沾了红。 可就是这副尊容,宋景钰都看得目露宠溺!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道,恍恍惚惚的犹如做梦一样。 坐上马车的林七言也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宋景钰,难不成就是好这一口? 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林七言一路被送到了青湖岸边。 上京毗邻着青山好水,皇城边上便是无数文人墨客赞不绝口的青湖。 如今正是初秋,岸边环绕着的大片枫树林变了颜色,火红得像是被渡上了层斑驳的金光一样,映衬着碧绿的湖水,简直美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林七言还是第一次来,才下车的时候也被这副秋景震撼了一下。 旁边翻身下马来扶人的宋景钰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呼,一抬眼便是林七言亮晶晶的眼神。 他看着那双清澈灵动的凤眸,心脏软成一团,嗓音都放轻了许多。 “喜欢吗?” 林七言用力的点了点头,由衷赞叹道:“这里也太好看了吧!” “呵,土包子。” 一声极小的嗤笑从林七言身后传来,她回头看去,才发现不远处已经聚集着许多人了。 都是家世顶级的公子和贵女,一个个面色奇怪的盯着她和宋景钰。 林七言没脸没皮惯了,任别人如何轻视,都始终一副自在模样。 第186章 男人不能惯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众人,才发现这次来的人竟然都挺齐全的。 甚至萧羡也到了。 不过他面色不太好,甚至眼下都有着淡淡的青黑,一个人站得很远,垂着眉眼显得有几分阴沉。 林七言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有些好奇这天真烂漫的小侯爷究竟是受了什么打击,怎么会颓唐到这种程度。 思绪飘远,她还没收回眼神呢,视线便被宋景钰阻隔断了。 “今天主要是为了给得胜归来的秋将军接风洗尘,若你喜欢,我可以多带你出来看看。” 林七言笑容一顿。 秋将军? ——“……那秋将军本来就和摄政王青梅竹马,当初可是陪着摄政王一路苦过来的,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守家卫国,巾帼不让须眉,当代女中豪杰,配摄政王的确没毛病。” ——“听说还是摄政王亲自求娶的呢……” 耳边喧闹的声音骤然远去,林七言呼吸都轻了下来,导致她都没注意宋景钰后面的那句话。 旁边挨得近的人却是惊悚的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一样神情惊骇。 在诡异的寂静中,一道爽朗的声音忽然落在了众人耳边。 “还是我大周的景色美啊!” 林七言心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捏紧了指腹,抬眸看去。 来人一袭男装,马尾高束,眉目疏朗清丽,皮肤虽不是寻常女儿家的白皙,但也是漂亮至极的小麦色。 她豪迈洒脱,一身男儿气,毫不扭捏,像是一朵开得极盛的向日葵,整个人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样的存在,莫说祁竹溪喜欢了,连她这个情敌都讨厌不起来。 “哎呀!景钰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哈哈哈哈哈。” 秋将军一路打招呼,看到宋景钰的时候眼睛一亮,两步跨过来拍了一下宋景钰的肩膀。 “秋将军一路幸苦了。” “嗐!跟我还用得着说这些场面话?”她眉头一挑,目光转到林七言身上。 看到宋景钰小心护着的模样,她揶揄一笑,“喜事将近?” 她这副自然的态度更是让林七言心下惊讶。 旁人都在为宋景钰的举止感到不解甚至是嘲笑的时候,这秋将军却像是理所当然般。 好像她这副模样和她见到的其他女子没有任何差别一样。 林七言颤了一下眼睫,忽然觉得祁竹溪能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也很不错。 “这是礼部尚书家的林三小姐林七言。” 宋景钰勾了勾唇,没有否认秋将军的话,反而给她介绍着人。 “林三小姐你好,我叫秋词,秋天的秋,词语的词。” 林七言飘飞的思绪被骤然拉了回来,她压下心中的酸涩,朝着秋词笑得毫无阴霾。 “久闻秋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秋词笑得开心,一把搂住林七言的肩膀,豪气万丈。 “走!老妹儿!我带你不醉不归!” 一旁的宋景钰笑容不变,不动声色地将秋词的手从林七言肩膀上拿下来。 “我替她喝就好。” 林七言心神一顿,心中的那股怪异感总算找到了出口。 原来宋景钰真的对她有意思啊! 这林三小姐的身份和他没什么接触,但巫蛊圣手却和他大有渊源。 那就说明,这人已经知晓了她巫蛊圣手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 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林七言心里面翻江倒海的时候,旁边的秋词嫌弃地看了宋景钰一眼。 “这还没过门的就着急管上了?” 这话说完,她又朝着林七言语重心长的说道:“男人不能惯,不然会上天。” 宋景钰:“……” 林七言才敛了心神便听到了秋词这句话。 她憋着笑,一脸认同,“对啊,放纵就是退让的开始!” 宋景钰:“…………” 旁边众人也一脸魔幻,看着林七言和秋词越聊越欢,上了游船之后更是像找到了知己一样边喝边大声谈天说地。 坐在林七言旁边的宋景钰默默敛了唇边的笑意,捏着酒杯的指腹用力到泛白。 原本他一时冲动去了林府,只是为了求证一番而已。 等把人认出来之后又忍不住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于是才找了个借口把人邀出来,想着良辰美景,即使不是独处,但能被她注视着也是极好的。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来,完完全全的占据了林七言的心神与视线。 宋景钰泛着凉意的目光扫过秋词,却不想对方更来劲了,逮着林七言说了一大堆行伍趣事。 等到酒过三巡,两人的话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话本里的书生与狐狸。 “……言言,我告诉你。”秋词大着舌头说道:“你别看我一个大老粗,实际上这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我可会写了。” 林七言酒量好,秋词开始迷糊了她才到了微熏的地步。 听闻这话后懒洋洋的支着下颌,凤眼迷离带笑,自成一股风情。 “哦?有多会写。” 秋词打了个酒嗝,脸颊上全都是红晕,却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对着林七言说道:“会写到读者都烧书肆来催更。” 林七言动作一顿。 怎么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呢。 “我跟你说,那个俊俏的小书生真的是我见过最执着的读者了,追了我两年,整整两年,就为了让我写死那个薄情书生。” 林七言:“……你就是民安?” 秋词瞪大了眼睛,“你也看过我的书?” 何止看过,和她八师兄挑灯夜读的时候还抱头痛哭过呢,她自己更是被里面的薄情书生气到哭得打嗝。 容隐抱着她哄了许久,又亲自模拟着民安的文风续写了后篇,这才把林七言给安抚好。 她八师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一怒之下直接冲到了书肆,找不到民安的踪迹后直接火烧了那地儿。 老板原本哭爹喊娘,结果发现韩子昂给的太多了,于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民安的消息。 导致韩子昂为了让民安写死那个薄情书生,整整找了她两年…… 第187章 赦免的唯一方法 想起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林七言眼眸都笑得眯了起来。 她抬手灌下了一大口酒,豪气万丈地拍桌子笑骂道:“写的真他娘的好!” 秋词在军营呆惯了,什么浑话没听过,此时被林七言这么一说,情绪也被挑了起来,就差站到桌子上指点江山了。 但秋词不在意可不代表周遭的那些世家公子小姐门不在意。 他们微微蹙眉,扫过两人的目光带着隐晦的鄙夷。 要不是忌惮着秋词身后的摄政王,谁会费劲来这种大老粗的接风局。 而那黑脸麻子的林七言更好笑了,不愧是从乡野来的下贱货色,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在林家这么久,丝毫没有学会林若安的半分姿态贵气。 就这样的人,到底有哪里吸引江丞相和宋景钰的?!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暗戳戳的看着林七言时牙齿都快咬碎了。 一直护在她旁边的宋景钰察觉到了那些视线后,眉峰微蹙,长睫微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 霎时之间,那些恶意的视线便少了许多。 而坐在角落里的萧羡目光落在宋景钰和林七言身上,指腹捏在酒杯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 宋景钰和江遇不是傻子,他们都不断的往着这林三小姐身上凑,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原因。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七七,你不能再喝下去了。” 宋景钰伸手轻轻挡住了她的酒杯,危险的瞥了一眼喝得脸颊通红的秋词。 “秋将军在行伍里呆久了,酒量自然不同寻常,你莫要与她比较。” 他眉眼缱绻,眸中带笑,轻叹道:“你再喝下去就要成一个小醉鬼了。” 林七言动作一顿。 许是酒意微熏,她听到那宠溺的“小醉鬼”三个字眼时,那些被偷偷藏起来的回忆像是大雪压枝般尽数倾塌下来。 她唯一一次完全喝醉酒的时候,还是误食了七师兄卫湮的醉丸时。 后来被祁竹溪捉了回去,迷糊的片段中,她依稀记得祁竹溪是如何将她紧紧裹在怀中,咬着她的耳尖无奈又宠溺的轻喘着笑骂她“小醉鬼”的。 “景钰兄,你这就是瞎担心!我看言言酒量好得很!哪有你说得那么差!” 秋词扯着嗓门大着舌头的喊,把林七言沉溺的思绪又骤然拉了回来。 她颤了下眼睫,看着面前豪迈英气的女人,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酒杯,直接拎起旁边的酒坛大口大口的开始灌。 “秋将军所言极是!今天我们必定不醉不归!” —— 喝酒最终还是秋词更胜一筹。 她自小跟着祁竹溪在军营里混,练出来的酒量可比林七言这个天生小酒鬼厉害得多。 等到宋景钰带着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的林七言离开后,秋词也晃荡着离开了游船。 恰逢夕阳西下,她兴致来了,便顺路去看看祁竹溪。 自从她回来她还未见过他呢,就算在朝堂也不见他的踪迹,听说病得很厉害。 这两天秋词也听了些上京的风风雨雨,尤其是祁竹溪向陛下求娶她的事情,简直传得沸沸扬扬。 身为传言正主之一的秋词捂脸叹息。 第188章 阿陶在哪里? 林七言坐在马车上,开窗吹了一路的冷风。 她脑子有些迷糊,看着窗外路过的百姓一脸惊骇的看着她。 她还奇怪呢,干嘛一直看她。 心中气闷的林七言朝着窗外龇牙咧嘴,像是只娇气的小奶猫在装腔作势地吓人。 路过的人被她那张黑脸麻子吓了一大跳,回过味之后又小声地聚集在一起笑她。 林七言懒洋洋地支着下颌,看着他们笑自己也跟着笑,姿态娇憨不已。 直到一路回到林府,浑身酒气的林七言被风吹了一路,总算从醉醺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下马车时,她抬眼才发现林白一干人都在府邸门口等着,阵仗弄得极大。 “小心一些。”宋景钰看都没看他们,反而站在马车旁边,极为有礼地伸出手臂让林七言扶着下马车。 林七言顿了一下,随即端着平常林家三小姐的姿态,羞怯地看了一眼宋景钰,做作扭捏的扶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 踏上地面后还不忘朝着宋景钰抛两个媚眼,“宋将军可真是一表人才呢。” 旁人因为她那副尊容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宋景钰却笑意不变。 他直直看着林七言的眼睛,有些紧张的掐住了指腹,到了口边的话微微转了个弯。 “我可以叫你七七吗?” 林七言故作娇羞,“讨厌讨厌,这种事问我干什么啦。” 宋景钰轻笑,忽然鼓足勇气朝着林七言走了一步,在压抑着的一众惊呼中很快的抱了林七言一下。 “三月后的比武招亲,我会赢的。” 他附在林七言耳边极为认真的对她说了这句话,而后飞快的放开她,转头翻身上马。 这镇国大将军一扫先前的沉稳,此时嘴角微扬,眉眼春风得意,寒风撩起长发,睥睨而来时,纯澈炙热的爱意叫人看得脸红心跳。 “七七,等我来娶你。” 宋景钰声音低沉宠溺,撂下这句话后,自己耳尖便先红了个彻底,也不敢等林七言的反应,转身就带着护卫打马而去。 留下鸦雀无声的众人。 林家上下沉默的看着林七言,一遍又一遍,似乎想从她那张脸上找出朵花来一样。 “哎呀,大家怎么能这么看着我呢,人家会害羞的哟。” 林七言夹着嗓音说话,拎起袖子挡住半张脸,欲露不露的作态让众人看得脸色都青了。 不行,左看右看还是丑! 一个二个挪开目光,倒是林白,脸色一直都极为阴沉,打量着林七言时眸色幽骇至极。 “来人呐,把三小姐请到厅堂中去。” 林七言听闻这话后眼眸微眯,面上做戏时不动声色的扫过众人。 她没有看见阿陶。 林七言心神一瞬间紧了起来,对上林若安怨毒嫉恨的目光后,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甚。 到了厅堂后,林白动用护卫时那份不安达到了顶峰。 “你到底是谁?!”林白居高临下的大声呵斥道。 林七言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瑟缩着肩膀,不断后退躲着那群侍卫。 “爹!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是你的女儿林七言啊!” “胡说八道的孽畜!”林白指着林七言骂:“若不是逼着你那丫鬟说了实话,我林家上下都要被你这个混账东西给糟蹋没了!” 第189章 刺……刺……刺客!! 林七言没什么耐心听她废话。 她四师兄把人交给她,如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怎么对得起他。 白日喝的酒此时后劲也上来了,微醺的林七言眼帘懒洋洋的塌着。 她长剑一转,直接将林若安的左手钉在了木制地板上。 “啊!!!”尖锐的哭喊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林白都被吓得心神一抖,而后反应过来之后更是目眦欲裂。 林若安再如何也有着上京第一才女的虚名在,或许够不上摄政王那等高门大族,但用来笼络一些世家贵族却是极有用的。 可现在林七言一剑下去,几乎把她的左手给彻底废了,就算救治得及时,手心留着那么一个大疤,始终是有些影响价值。 林白眸中阴冷无比,指骨之间更是捏得嘎吱作响。 “混账东西!不仅冒充我女儿,还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今天必叫你有来无回!” 林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林七言凤眸微扬,滔天的戾意便彻底没了遮掩。 她声音极冷,一个眼神便吓得围上去的侍卫顿住了步伐。 “有来无回?真是好笑!” 林七言嗤笑着,直视着林白,“怎么?你是要公然与大周丞相和镇国大将军作对吗?” 这话一出,林白暴怒的思绪骤然一顿。 林七言自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这个老东西自私自利,又胆小如鼠,趋炎附势,今天会一鼓作气的来找她麻烦,肯定是听了林若安的谗言。 想到这里,林七言脚下的力道又重了些。 “我数到三,再听不到阿陶的消息,你的另一只手也不要想要了。” 处在剧痛之中的林若安浑身一颤,瞳孔缩紧,惊惧到了极点。 “一,二……” “我说我说。” 林若安哭喊着交代:“老乾安王觊觎她很久了,我问完话后就……就……” 眼看林七言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林若安后面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 但这已经很足够了。 足够让她死不足惜! 林七言眸底翻涌着黑雾,蹲下拽住她的头发,猛地砸向地板。 “砰!” 林若安瞬间头破血流,翻着白眼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 林七言却像是没看到般,唇边的弧度诡异而冰冷。 “你最好期待她没事,不然……” “我必定要你仔细尝尝什么叫做剥皮断骨,凌迟之苦!!” —— 夜幕彻底降临,长街四处的灯火都被点亮,行人也逐渐稀少。 一片寂静中,急促的马蹄声便极为明显。 前几日下的秋雨在道路上还积聚着水洼,马蹄踩过,溅起一阵阵水花。 路边的行人被溅了一身,骂骂咧咧的抬头,却见穿着大红大绿的林家三小姐纵马而去。 “真是见了鬼了,这草包小姐马术这么好的吗?” 众人嘀咕着奇怪,还有些好奇她这么着急是去哪。 圆月高挂,乾安王府灯火通明,守门的侍卫也懈怠的偷偷打着瞌睡。 可下一瞬,尖戾的笛声像是恶鬼的嘶鸣般直直刺在人的耳膜上,引起的耳鸣甚至让他们头疼欲裂。 惊慌马乱中,铺天盖地的乌鸦盘旋在乾安王府上空,怪异嘶哑的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守门的两个侍卫被吓得脸色煞白,想要冲回府邸禀报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她左手拿着长笛,右手提着刀,不过是瞬间,便将守门的侍卫给砍倒在地。 “砰!” 深红色的大门被林七言一脚踹开。 里面急忙出来查看情况的管家衣服都没有穿好,还在骂骂咧咧时,转头便见一黑脸麻子提着大刀直直朝着里面冲。 “刺……刺……刺客!!!” 那管家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着:“来人!!来人!王府进刺客了!!” 他声嘶力竭的喊完那话后转身就要跟着那群四散的丫鬟逃命。 可还没走上两步,一阵冷风袭来,他头皮猛地一痛,整个人哀嚎着往后栽去。 “鬼爷爷饶命!鬼爷爷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平时积善……” “闭嘴!!” 林七言没时间听他在这儿胡言乱语。 这老乾安王是个远近闻名的老混蛋,六十多的老东西,牙齿都快掉光了,可却还是出了命的好美人。 尤其是幼童,这些年不知道被他在床上虐杀了多少。 要不是靠着先皇赐的免死金牌,这老东西早被祁竹溪杀了不知多少遍了。 但今天惹到她林七言头上,管她狗屁的免死金牌,不把他碎尸万段都难以解她心头恨! “祁志源呢?立刻带我去找他!” 那管家一听这话,支支吾吾的不做反应,林七言刀口一动,便在他脖颈上划拉出血痕。 “带带带!您别冲动!我这就带您去找!” 管家几乎快哭出来了,但眯缝眼中却滴溜溜的看了一眼四周。 现在已经有许多侍卫围过来了,甚至惊动了上京的禁军,不出一会儿,这逆贼肯定要伏诛。 管家才有这般想法的时候,为首的将领便冷冷下令。 “所有人听令!杀了这逆贼!” 管家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哎哎哎我还在呢,先别动手啊!!” 将领毫无情绪的睨了一眼他,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只是一块会说话的肉块而已。 林七言毫不意外这种反应,她也不指望真能靠劫持一个管家在这乾安王府横着走。 长睫微压,她吹了一个口哨。 霎时之间,盘旋在上空的鸦群瞬间俯冲而下。 它们以林七言为中心,任何跨过界限的人都会被蜂拥而上的鸦群啄食而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四散而去,在地狱般的景象中,林七言眉眼始终冰冷而淡漠,看得管家两股战战。 等她目光再落回来时,都不用开口说话,管家便颤着声音哭喊道:“姑奶奶不要杀我!我马上就带您去那畜牲院子里,我很有用的,您千万不要冲动哇!!” 第190章 我看谁敢扶他?! 惜命至极的管家谄媚至极,简直是带着林七言一路狂奔到主院。 才踏进其中,林七言便敏锐的察觉到了血腥味。 越靠近越浓重。 林七言的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像是被拽到深海里一般。 她呼吸都是抖着的,甚至步伐都踉跄了一下。 “哈哈哈不是骨头硬得很吗?还敢咬本王?真是给你脸了!” “啪!”“啪!” 鞭子挥舞打在身体上的声音远远传来,细微的闷哼简直像是刀子一样戳在林七言的理智上。 她彻底红了眼,一脚把面前的门给踹开,看清里面的场景时,整个人被气到眼前发黑。 躺在地上的阿陶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连呼吸都微弱到没有起伏。 她脸上全是巴掌印,红肿到几乎要皮开肉绽。 尤其是她的眼睛…… 林七言眼泪啪嗒一下砸在地上,看着那两个黑黝黝的窟窿低低唤了一声阿陶。 没有人应。 今天早上还羞涩地说要嫁给心上人的小姑娘,现在却趟在地上奄奄一息。 明明只要再等几日……明明只要再等几日她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嫁给心上人了啊!! 林七言似乎连呼吸都忘了,眼中的光彻底泯灭,犹如踏血而来的修罗,狰狞的滔天戾意几乎把祁志源吓得魂飞魄散。 他臃肿老态的身体跌倒在地,面上惊恐不已,却还要强撑着气势。 “你是谁?来干什么?!” 他这话才落,另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林七言旁边,天蓝色的缀饰在他动作之间发出细碎的声音。 “小九。” 卫湮这一久身体才好得差不多,所以一接到信蝶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结果却看到了面前的这一幕。 他还从未见过他们小九愤怒成这副模样呢。 “师兄,麻烦帮我把她带回去,让师父竭尽全力救治她,一定要抱住她的命,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林七言过去将阿陶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交给卫湮时动作极快的封了她的几个穴位。 她现在已经暴露了,闹出的动静惊动了禁军,肯定要被纠缠一会儿。 阿陶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倒不如把她先送去医治,自己留下拖住禁军的注意。 卫湮也明白情况危急,交代林七言注意好安全后便飞快地带着阿陶离开了乾安王府。 被忽视的老乾安王瞥到门外禁军的身影后,忽然就有底气了。 “哪里来的贱人!不仅丑成这样,还公然私闯本王府邸,真是活腻歪了!!” 他撑着旁边的软榻,艰难的爬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砰!”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林七言一脚给踹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禁军首领面前。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要上前去扶人。 却不曾想才走一步,一把染着血的长刀便直直擦着那首领的面门而落。 “砰”的一声脆响,砸在青石板路上的长刀直接被震成了两半。 为首的禁军首领瞳孔骤缩,反应过来之后冷汗都濡湿了额头。 “我看谁敢扶他?!” 林七言双目赤红,杀意凌然。 她站在长阶之上,明明着装和长相可笑不已,但她睥睨过来时,上位者的绝对威慑让一众人都愣神了一下。 尤其是为首的禁军首领。 他看着这样的林七言心中惊骇。 因为她刚刚那副姿态和那位几乎相差无几。 他心中不由地再次绷紧,瞥了一眼那些盘旋在周围的怪异鸦群,试图开口调解。 “林三小姐,您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收手?” 来到老乾安王面前的林七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凭什么要我收手?” “凭我是乾安王!!” 蜷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祁志源声音嘶哑,眼神怨毒至极的盯着林七言,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恶臭嘴脸。 “我可是有先皇亲赐的免死金牌,连祁竹溪都不敢对我动手,你凭什么?!我要杀了你!把你剁碎喂狗!!” 林七言听到这话后忽然翘起嘴角笑了一声。 她眉眼沉溺在阴影里,居高临下的看着祁志源时,唇边的弧度像是嗜血的鬼怪般惊悚。 “祁竹溪不敢杀你,我敢!!” 她弯腰掐住他的脖颈,生生将人提起来,在旁人惊骇的目光中,空出来的右手微微蜷起两根指节,直接当场扣掉了他的左眼。 “啊啊啊啊啊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 尖锐的痛呼像是要把嗓子都给扯坏一样。 祁志源徒劳无功的挣扎着,可林七言的手像是铜墙铁壁般动都不动一下。 “林三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禁军首领呼吸骤紧,高吼着想要阻止她,可却见对方嘴角高高翘起,半边脸全是鲜血,幽幽看过来时,瞳眸中的光亮得近乎于诡异。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像是扔垃圾般扔到了手中的眼球,而后—— 抬脚,落下。 “啪唧!” 所有人都跟着这道滑腻的声响打了个寒颤。 “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林七言撩开眼帘,眸中的情绪深沉如渊,直直盯着面前的禁军首领道:“青危,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如果你再来阻拦半分,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青危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怪不得先前他一直觉得熟悉,不论是气质还是细节上的小习惯,都和他们殿下莫名相似。 如今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瞬间拨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张了张嘴想要出声,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们夫人做了这番伪装,自然是不想要别人认出来的。 他不能破坏他们夫人的兴致! 刚刚他已经大逆不道的朝她吼了两句了,再做错事情真的会被他们殿下扒皮的! 青危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忽然收起长剑后退一步,神情都恭敬了下来。 旁边人看得莫名其妙,尤其是他旁边的副将,一脸不解。 “统领,怎么了?” “所有人不许轻举妄动!”青危吩咐道。 副将变了脸色,有些着急。 “那可是乾安王啊,有免死金牌的乾安王,他出问题咱们都得担责的!” 青危看向他。 “说实话,就算她今晚动的是龙椅上那位,咱们也得乖乖在旁边看着。” 第191章 我必定要祁竹溪诛你九族!! 副将瞪大了眼睛,一副“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模样盯着青危。 他声音没有压低,就算是痛到快要死去的老乾安王也听到了一些。 一时之间,他那嚎叫简直翻了又翻,嗓子都扯哑了。 “我可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敢动我,我必定要祁竹溪诛你九族!!!” 林七言冷笑一声,“诛我九族又怎样?今天就算是皇帝跪在这儿求我,你也逃不了!” 她眼尾染血,唇角勾起的时候像是一朵盛放在血泊中的曼陀罗,无边的死气与不祥让天地都肃穆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再次抬手,眼都不眨的伸向老乾安王的另一只眼睛。 挣扎之下的剧烈哀嚎让所有人都寒了脊背,暗道这林家三小姐果然是疯了。 副将看不下去,想着能保老乾安王一条命就保他一条命。 于是转头想要去找他们王爷,可才转头,便被来人惊得面色剧变。 “……殿……殿下?” 因为祁竹溪的状态实在太诡异了,导致副将甚至不敢相认,迟疑的呢喃落地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他愣愣地看着来者,向来清贵矜傲的摄政王此时却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般。 肤色惨白如纸,唇瓣却因为沾血艳丽如魔,一红一白的极致对比下,浓墨般的眉眼便越发的诡谲妖艳。 他踉跄而来,呼吸粗重,目光死死的盯着某一个方向,长眸之中深沉的执拗与病态的渴求如同深渊般无边无际。 副将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又重新缩回到了人群中。 他们统领说得对,恐怕那林三小姐要踩着龙椅蹦跶也不敢有人出声驳斥。 但副将沉默了一下,林七言那张脸便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打了个寒颤,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莫名。 就她那副尊容…… 到底为什么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爱皮囊爱灵魂? 在副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祁竹溪这边已经翻江倒海了不下百遍。 他紧张至极,心脏都是绷紧的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咽下到了口边的鲜血,他竭力想要镇定。 两个月前他从水中救了林七言后,被她的反应刺激到,回去便一病不起。 他身体向来极好,许多年不曾生过病。 这一下病来如山倒,折磨得他近乎于生死一线。 最难捱的,自然是无休止的噩梦,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林七言拔除附悲时的决绝,以及她离开时的背影。 到了最后,恐慌加重,噩梦变成了她嫁给别人的模样。 穿着盛大的嫁衣,投向容隐的怀抱,他们有了孩子,林七言也永远的忘记了他…… 惊醒的祁竹溪甚至不敢再睡觉,他胆战心惊的捱过了这两个月,却发现刻骨的思念从不停歇。 膨胀的独占欲和滚烫痴迷的爱意甚至比拥有附悲时更为热烈和难以招架。 他真的快要死了。 死于渴望,死于求而不得。 阴暗卑劣的心思在逐渐发芽,转眼之间便成了苍天大树。 祁竹溪想,为什么不把她抢回来呢。 这样的想法如同溃堤的洪水般淹没他所有理智。 是啊,抢回来就好。 他有着楚霖给的牵丝蛊,只要种在她身上,他的乖乖就会重新回来的。 他们本就是夫妻。 所有觊觎她的那些脏狗都该去死才对!! 但现在要先伪装好才可以。 他的七七不喜欢他过度的占有欲,不喜欢他为了她丢弃一切尊严。 没关系。 他可以变成她喜欢的任何一种模样。 兴奋到浑身轻颤的祁竹溪眼尾蔓延着血红,喘息粗重的滑动着喉结,瞳孔中诡异的光芒在某一瞬间亮到了极致。 但下一秒,他身上这一切异常便如同潮水般褪去的干干净净。 等到众人发现再回头时,矜贵清傲的摄政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且高高在上。 而悄悄看了一切的副将额头冒着冷汗,整个人缩得更远,死死埋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殿下万安!” 所有人惊慌至极的单膝下跪行礼,于是半身染血的林七言便突兀的露了出来。 她也愣怔了一瞬,脚下还踩着老乾安王踌躇着的臃肿躯体,抬眸和祁竹溪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她心脏重重一跳。 ——“……那秋将军本来就和摄政王青梅竹马,当初可是陪着摄政王一路苦过来的,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守家卫国,巾帼不让须眉,当代女中豪杰,配摄政王的确没毛病。” ——“听说还是摄政王亲自求娶的呢……” 林七言呼吸发紧,整个心脏像是被谁用手死死捏住一样。 她不该有其他心思的。 她和他的缘份本来就是错的,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原本就清傲不已。 却因为附悲的存在,导致他卑微得像是一条丧家之犬般。 拔除附悲的祁竹溪不知道有多恨她呢,她再凑上去不是下贱吗? 更何况,如今他要娶秋词,而她也无法放任容隐不管,两人已经彻底走到尽头了,她该识趣才对。 瞬间敛住心思的林七言面上不见任何波动,就连目光都平静得像是见陌生人一样。 祁竹溪心脏像是被狠狠挖了个大洞,里面流出的鲜血冻得他僵直发麻。 在那样的目光中,他更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气氛一瞬间沉凝诡异到了极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除了一直在哀嚎痛呼的老乾安王除外。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林七言收回看向祁竹溪的目光,直接一脚踩在老乾安王的嘴上。 她手中还提着长刀,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慢条斯理道:“再不闭嘴,你这条舌头也不要想留着了。” 这话一落,老乾安王一下子噤声,整个人瑟瑟发抖,垂垂老矣的模样可怜至极。 “他怎么了?” 祁竹溪忽然出声,嘶哑低沉,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林七言心头一跳,再抬头时表情一变,疯狂而又冷冽残忍。 “他动了我的人。” 第192章 他舍不得 老乾安王听到了祁竹溪的声音,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但他受的伤太重了,又被林七言踩着脸压在地上,整个人支支吾吾的挪动着,没人能听得清他在骂什么。 林七言眸中的情绪越来越沉,她看向祁竹溪,声音像是浸了冰渣般寒凉无波。 “殿下,他伤我四嫂,导致她命垂一线,甚至挖了她的眼睛,导致她往后再也看不见东西,彻彻底底的毁了她一生,这难道不该杀吗?” 林七言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哭腔。 祁竹溪知道,她只有在被气到极致的时候才会这样。 他目光微微下落,放在挣扎蠕动着的老乾安王身上。 把他的七七气成这般模样,的确该死不足惜!碎尸万段! “你要如何?” 祁竹溪压着长睫,声音无波无澜,实则心里面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把他的心肝儿抱在坏里面细细哄着。 没了附悲的林七言哪里知道那么多,她一时半会还有些不习惯祁竹溪这副冷淡的模样。 但她立马便调整了过来,昂着下颌冷冷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话落下之后,祁竹溪没有立马接话。 林七言以为他要阻拦,毕竟拥有免死金牌的老乾安王,也是皇家的脸面,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地让旁人践踏。 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想拦住她! 她一定要让祁志源生不如死!! 实际上林七言是彻底误会了祁竹溪,他沉默只是在想如何把气到极致的心上人给最大程度的哄好而已。 杀人这件事,会脏了她的手。 他舍不得。 “将他打入昭狱,抄家灭门如何?” 这话一落,满地皆静,连林七言都微微惊讶的看向他。 祁竹溪只要一想到她在看他,整个人兴奋得头皮都有些微微发麻。 他垂下轻颤着的眼睫,藏在宽袖里的指尖死死地嵌入到了掌心中。 怕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会把人给吓到,他又波澜不惊地补了一句。 “他手上命案不下六条,尤其对幼童都动过手,本王先前忙于其他政务,没有管教好,如今发生了这种事,自然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林七言了解祁竹溪,只要他话放出来了,就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地上躺着的祁志渊听到那话后,不顾疼痛,奄奄一息的朝着祁竹溪说话的方向求饶。 “冤枉呐殿下,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都是他们把人送过来的!不是我的本意啊!” 嘶哑的哭嚎难听至极,苦苦哀求着的祁志源四肢并用,慌乱的想要朝着祁竹溪爬过去。 “殿下开恩呐!我也是你的叔伯,你怎么就忍心把我送到昭狱那种生不如死的地方呢?!” 他脸上全是血,眼睛处只剩下了两个窟窿,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时,简直和惨死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祁竹溪却眉眼不动,看向林七言的目光顿了一下。 “如果你想单独惩治,我也不会拦着。”只是不要那么生气了好不好。 后半句话被他胆怯地咽了回去,甚至不敢表露出半分认出来的迹象,生怕再将人吓跑。 林七言因为体内有着容隐给她种的蛊毒,导致她在辨别他人情意的时候可以堪称粗神经。 尤其是没了附悲之后,根本体会不到祁竹溪苦苦压抑着的情思,自然不知道他话里面的意思。 如今他抛出了这个台阶,她自然不会硬掐着不下。 “他对我小四嫂用了鞭刑,我自然也要完完全全的还给他,之后的惩治,全权由殿下来定夺。” 祁竹溪矜持的颔首,命令长安把鞭子送给林七言。 后者也没有犹豫,拎起鞭子便直直甩在祁志源身上。 “啊!!” 嘶哑的哀嚎并着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响,落在寂静诡异的夜晚中时,显得异常凄惨恐怖。 后面围上来的乾安王府家眷被挡在院落之外,听到这些哀嚎的时候脸都白了。 “不是说摄政王进去了吗?怎么王爷还喊成这样?” 老王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向内张望。 她儿子祁思全也暴躁难安,狠狠骂道:“里面就一个草包丑女而已,这么多人都拦不住,真是饭桶!!” “这可怎么办啊?”旁边人跟着一起着急。 祁思全倒先冷哼了一声。 “我父王有着先皇亲赐的免死金牌,就算是祁竹溪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动人,林七言那个贱皮子,不过是尚书府捡回来的野种罢了,能有多大本事?” 事实上,林七言不仅有本事,而且本事还很大。 她刻意避开要害,直接把祁志源给抽得皮开肉绽,全身上下血流不止。 甚至最后一鞭子,直接便落在了他的胯下位置,看得众人下意识的就夹紧了腿。 那一鞭子打下去,这老东西算是彻底废了。 但昏死过去的祁志源没什么反应,几乎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祁竹溪压着长睫瞥了一眼,毫无情绪的吩咐道:“拖下去,不要让他死了。” 长安应了一声,瞥了一眼大红大绿的林七言。 若是先前他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那现在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因为胡乱压的宝,竟然是真的! 或许林七言都不知道,她和祁竹溪在一切的那段时间,被他娇养着,导致许多小习惯都不知不觉的沾染了祁竹溪的脾性。 而常年跟在祁竹溪身边的长安和青危等人,细心一些自然能够将人给完全认出来。 只是…… 长安偷偷看了看林七言那张脸,想笑又不敢笑。 到底是艺高人胆大,怪不得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什么踪迹。 谁会把有着上京“第一草包丑女”之称的林七言和惊才绝艳的巫蛊圣手王七七联系到一起啊。 长安暗自叹息,忽然感觉到一股泛着凉意的目光,瞬间敛了所有心思,赶紧把面前碍眼的东西给拖了下去。 气撒完了的林七言满心满眼只剩下了阿陶,但她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祁竹溪,有些搞不懂他的心思。 第193章 真是冤家路窄,造孽啊! 说他奇怪吧,他还是那副清傲孤高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能扰动他的心神一样。 可说他不奇怪吧,他目光又直直的落在她身上,祁志源走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莫名怪异下来。 最后还是林七言硬着头皮朝着祁竹溪说道:“殿下,我家小四嫂还在悬医阁生死不知,就先告辞了。” “嗯。”祁竹溪情绪不明地应了一声,却还是直挺挺的挡在路中央,挪都没有挪一下。 林七言:“……” 她捏着指腹的软肉,犹豫了好一会儿,竭力稳住浮动的心绪,一副不动声色的淡定模样走过去。 表面上她云淡风轻,似乎天塌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实际上,林七言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要断裂的长弓一样。 尤其是在路过祁竹溪旁边时,她都害怕他下一秒会掏出匕首给她胸口上来一下。 清冽的冷香缭绕在鼻尖处,两人终于擦肩而过。 走出了几步后,林七言正想要松口气呢,忽然察觉到后面有人跟了过来。 她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迅速回头,防备得像是浑身长满尖刺般难以靠近。 祁竹溪步伐一顿,看着她这副模样时,心脏像是被浸泡在了寒冰中,彻骨的寒凉蔓延至四肢百骸,指骨似乎都是僵直发麻的。 她在忌惮他。 祁竹溪眼尾的血丝浓重到像是要从中滴出血泪一样。 他哽涩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手腕上的红绳藏得更深些,不敢露出分毫。 “林三小姐不必如此。”沙哑的声音情绪浅淡得近乎于没有。 林七言表情有些不自在,缓缓敛了自己浑身的戒备。 “抱歉,殿下,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是在针对您。” 苍白的言语没什么底气,到最后林七言自己都心虚的小声了下去。 但好在祁竹溪似乎不怎么在意,他表情浅淡,垂着眼睫从林七言面前走过。 “天色很晚了,林三小姐一个人始终不安全,既然是皇家先惹出来的祸端,那本王自然理应负责到底。” 后面的青危看着单枪匹马冲进来的林七言,又看看他们假装冷漠的王爷,小小的脑袋简直一整个大大的疑惑。 不安全? 他们王爷睁眼说瞎话也要有点事实根据吧。 就林三小姐这逆天的战斗力,该担心,不应该是其他人吗? 林七言也一头雾水,直到被簇拥到马车上整个人都还回不过神来。 祁竹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认出她了吗? 可是这态度和反应也太奇怪模糊了吧。 林七言蹙着眉头,倾身打开马车窗户,探出头想去张望。 却不曾想才抬眸就和一双浅色长眸正正对上。 祁竹溪高坐马背,就挨着马车旁边走,听到她开窗的动静后便轻压长睫看了过来。 在某一瞬间,那墨画般的眉眼处似乎流淌着纯粹而小心翼翼的欢喜。 但下一秒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剩下。 错觉吧。 林七言愣愣的想。 “怎么了?”祁竹溪嗓音低沉,目视前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林七言一样。 “没。” 林七言蜷缩了一下指骨,轻轻应了一声后又踌躇了一会儿。 “殿下要亲自送我过去吗?” 祁竹溪猛地捏紧了缰绳,很小心的偷偷看了一眼林七言。 酝酿了一会儿,才无波无澜的回道:“乾安王府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我需要进宫一趟。” 进宫的确需要路过悬医阁。 林七言心中有一种诡异的失落感,但她不敢表露出分毫,疏离地点了点头后便关上了马车车窗。 她没有看到,在她目光收回去的那一瞬间,祁竹溪长眸中幽骇恐怖的独占欲急速疯长。 纠缠着病态的爱意癫狂到了极致,在夜色之下亮着嗜血诡异的光芒。 旁边的长安和青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能缩多远就缩多远,生怕被他们发疯的王爷波及到。 长安还好,提在嗓子眼里的那一口气最起码可以松一松了。 毕竟找到人就已经是大幸了,找不到人那他们可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 可这口气才没松多久,长安整个人又担惊受怕的绷紧了心神,看着站在医馆面前的男人咬牙切齿。 容隐这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 初秋的风凉意渐盛,吹佛过众人时,像是生生刮蹭在了骨头里,那份冷意简直让人直打寒颤。 尤其是两个遥遥对视的男人一言不发,剑拔弩张的沉默对峙时,这份寒冷变得越发难熬起来。 马车里的林七言若有所感,连忙探出头去,一眼便看见了唇边弧度寒凉的容隐。 林七言:“!!!”真是冤家路窄,造孽啊! 她心里面皱成了个包子脸,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常,飞快的窜出马车朝着容隐奔去。 拜托拜托,请一定不要在这个时候失控! 她已经够为难尴尬的了,不想要再面临掉马这种会发生血光之灾的事情。 “容谷主,我家小四嫂怎样了?” 林七言背对着祁竹溪,顶着背后莫名灼热诡异的目光,朝着容隐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好在后者今天晚上并不打算发疯,只是扬唇笑笑。 “无性命之忧。” 林七言长长呼了一口气,回头朝着祁竹溪咧嘴一笑。 “多谢殿下顺路送一程,我先去看人了,往日再登门亲自拜谢。” 没敢看祁竹溪什么表情,林七言转头背对着人,对着容隐挤眉弄眼,示意他给她掩护一下。 容隐撩开眼帘看了一眼马上的祁竹溪,眉眼沉溺在暗影中,阴翳死寂得像是一具尸体般。 他认出小九了。 这个小笨蛋,在有些时候真的傻得一塌糊涂。 容隐心中轻叹,也不敢不听林七言的话,装模做样的摆起架子。 “林三小姐进去吧,人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林七言瞪着眼睛,声音故意放得很大。 “哦?容谷主不一起进去吗?” 容隐看着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竭力压住嘴角上翘的弧度,配合道:“不必,我还有人要等。” 林七言夸张的恍然大悟,中气十足的朝着容隐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我就不在此打扰容谷主了。” 第194章 这一个个都疯了吗?! 撂下那句话,林七言便像是火烧屁股一样,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悬医阁,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是因为她真的很担心阿陶,二是不知道为何,她呆在祁竹溪面前,总是有一种极其危险的错觉。 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他冲上来咬断她的脖子一样,危机感无时无刻不在疯狂提醒她快跑。 直到一路狂奔到内院,见到了眉头微蹙的卫湮和笑咪咪的扶疏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九,怎么了,后面莫非有豺狼虎豹在追你不成。” 扶疏语调一如既往的缓慢,带着几分细碎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有着一种慢吞吞的松散感。 林七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怎么解释,便绕过他们去看躺在床上的阿陶。 小姑娘整个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裹上了纱布,星星点点的血迹蔓延其上,看得林七言心中堵得慌。 扶疏也凑了上来,轻叹一声。 “她身上的伤很多,除了眼睛和鞭子留下来的伤口外,还有很多细小的针洞,甚至医女在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都还能从她身上拔除绣花针来。” 林七言听得心脏骤缩,瞳孔紧到了极致,呼吸像是被一团破布尽数堵在喉间一样,让她喘都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她的十指……” 扶疏都顿了一下,似乎不忍说下去一样。 但不用林七言说他也明白,她需要知道旁人都在她身上做了什么,而后,才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扶疏声音都低了很多,继续道:“她的十指被人用针生生扎入过,有几个指甲都已经完全脱落了。” 十指连心,林七言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究竟有多疼。 闭了闭眼,蔓延在眼眶中的水意还是砸了下来,越来越多,止都止不住。 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怎么了?”容隐的声音从后传来。 若是以往,林七言在听到容隐的声音后只会越哭越大声,像个小孩子一样,大概率今晚就会冲去烧了林家。 可如今她没有。 她只是擦了擦眼泪,死死攥住手,眼中不见灵动,反而戾气滔天,阴狠无比。 “我一定要让林若安百倍偿还!!” —— 翌日,清晨早市还没开始多久,人群就开始喧嚷起来。 尤其是在听闻老乾安王府被连夜抄家后更是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不是说老乾安王有先皇亲赐的免死金牌吗?怎么还会被抄家啊?” “嚯,得罪了摄政王,那免死金牌就是一块板砖!” “这老乾安王虽然混账,但也不是一个傻子啊,怎么会把摄政王得罪成这副模样,竟然连夜抄家。” 一提起这个,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小伙便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摄政王啊,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话一落,众人的心神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红颜?哪个红颜?莫非是秋将军。” 有人嗤笑了一声,反驳:“非也非也,这个人啊,就算你们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为了林家三小姐才抄的家。” 众人听闻这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哄堂大笑。 “林三小姐,就林府的那个林七言?哈哈哈你是在放屁还是在吹牛,谁不知道她长着一张大黑脸,丑到人饭都吃不下,摄政王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为她生气啊。” “可江丞相前几天才去林府提亲。” “那肯定是别有预谋!” “但宋将军还亲自去林府接人到秋将军的接风宴怎么说。” “……这肯定是政治风波!” “火都烧不烂你这张嘴。” 众人吵吵嚷嚷成一片,直到看到摄政王的车队押送着大大小小的御赐宝贝出现,长街上的人群才忽然死寂下来。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车队朝着林府而去,最终被林家千恩万谢的迎了进去。 后来他们听说是摄政王为了感谢林三小姐见义勇为,并且十分感动林三小姐有魄力和恶势力做斗争。 所以重金酬谢,还要办个宴席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林三小姐是如何勇谋有为的。 上京百姓:“???” 世家贵族:“……”这个是真的比林家三小姐要比武招亲还要离谱的事情。 是祁竹溪疯了还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疯了?! 那是林七言!!长着一张黑脸麻子,平常穿着绿衣裳戴着大红花全上京发疯的林七言啊!! 这一个个都疯了吗?! 关键这还不是结束,上午摄政王的东西才送到林家,下午萧小侯爷就登门拜访。 旁人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却不曾想萧羡前脚才踏进林家,后脚皇帝就紧跟着上门。 偷偷躲在外面吃瓜的众人:“……” 刺激的事情太多,都不知道先从哪一个开始震惊才好。 震惊到麻木的不止林家外面的吃瓜百姓,还有林家上下的所有人。 尤其是林白,抬眼看看主位上的少年皇帝,又转头看看坐在下首第一位的骄矜小侯爷。 他狠狠眨了眨眼,额头上的冷汗一把接着一把。 自从昨天晚上林七言大闹了一场之后,她就再也没回过林府。 所以今天早上摄政王的赏赐送到府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询问一番禁军统领的长安之后,林白更是没什么喜色,甚至可以说忧心仲仲。 联想林七言跟他说的事情,他如今终于可以确定,林七言肯定有大问题。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而且现在他已经将她给彻底得罪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决裂到明面上,如果让她搭上这些贵人,那第一个遭殃的,会不会就是他? 林白用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垂下的眸中精光乍现。 现在对林七言有兴趣的人太多了,他明显是处在劣势,既然如此,那就找个替罪羔羊好了。 方正林若安又不是他亲生女儿,他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她回报他的时候了。 第195章 你为什么要和她吵架? 林白心中狠决,面上却端足了一副慈父模样。 “陛下,小侯爷,小女顽劣,昨夜和我大吵一架后夺门而出,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现在我已经让人抓紧时间去找了,必定马上就会把人带回来。” 他这话落下之后,一时之间却没什么人再说话。 凝滞下来的气氛古怪沉默,几乎叫人窒息。 林白心中叫苦不送,实在弄不懂这两尊大佛在搞什么东西。 终于,在他苦思冥想用别的话题活络一下气氛的时候,神色冷漠的萧小侯爷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和她吵架?” 林白:“……”还不如不开口的好。 “你女儿出去之后,一夜没消息你都不着急?”上座的少年皇帝也冷冷地看向他。 这一顶帽子扣过来,林白内心简直在骂爹,表面上又不敢露出丝毫怒意。 “在找了在找了。” 他避重就轻的回萧羡:“家里面的养女嫉妒言言,诬陷了她,我本着就事论事的态度想要把事情弄清楚,但言言性子急躁,又一向觉得我偏颇于养女。” 林白叹息一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我都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呢,她忽然就开始大吼大叫,冲过去掐住她妹妹的脖子将人往地上砸,把她妹妹砸得满脸都是血啊。” 边上的萧羡听着他那哽咽的语气就恶心得慌。 尤其一想到林七言很有可能就是王七七,他又开始生气。 王七七不会有错,更不会犯错。 一定都是别人招惹她的! 萧羡听不得旁人这么编排林七言,尤其明里暗里挤兑她的还是她的父亲。 于是他有些不客气的开口道:“明明就是你们对她的婢女用了私刑,还把人送给了老乾安王,现在还一副无辜模样,你恶不恶心呢!” 上座的祁浮筠单手支着下颌,听到萧羡的话后也不作声。 但默认就是一种无形的质问。 “你们为什么要对她的婢女动私刑?”萧羡步步逼问。 林白踌躇了一下,正想着如何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摘干净呢,堂外的小厮就忽然急匆匆的赶来。 “大人,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小厮这话才说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齐唰唰的转头朝外看去。 无人注意的时候,祁浮筠和萧羡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生怕看错了来人。 堂外提着个木盒的林七言步伐微微一顿,虽然知道这两人在,但他们投过来的目光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自然。 萧羡她能理解,毕竟这货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时刻一副可以跟着她去打天下的状态,所以他会找过来她没有多意外。 但祁浮筠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可对上他那黑沉的眸光后,林七言又恍然大悟。 他是在为上次劫持他那件事耿耿于怀吧,所以才会有一丁点机会都不会放过。 这小皇帝肯定在琢磨着把她抓回去诛九族呢。 不过,现在也大差不差,反正这九族,她是不打算要了。 林七言垂下的眸子划过晦暗,再抬眸的时候,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就只剩下了痛苦的决绝。 林白一见到她,简直恨不得喜极而泣,“噌”的一下站起来,快步走上林七言。 好像一个担忧至极的老父亲终于等到他叛逆的女儿归家一样。 “言言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是要担心死我啊,我为了你一宿没睡,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情。” 林白假惺惺的哭着,但却拦在了林七言面前,朝着她使着眼色,捏着她的手也在不断的用力,暗暗的警告着她。 但发疯的林七言哪里会按着他的方式来。 “啊!!爹,你在干什么?!” 林七言挣脱的时候“不小心”一把将人推倒在地,眼眶都红了,一副疼得受不了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掐我呢?” 她说话时拉开了亮绿色的宽袖,露出了一截手臂。 萧羡和祁浮筠都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去,随即不约而同的耳尖微热。 不同于她粗糙泛黑的手背,自手腕延申上去,颜色一点点变白,甚至像是乳脂般滑嫩,软乎乎的,娇嫩得好像含在嘴里面都会化一样。 也因为如此,留在上面的掐痕明显无比,让在场的两个男人一下子黑了脸。 萧羡是最先稳不住的人,他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冲过去,但到了林七言面前,却又莫名害羞起来。 “我带你下去敷药。”说话之间,他将林七言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拉了下来。 如果说先前还有些迟疑,在见到她这身皮肉的时候,所有的疑虑都迅速灰飞烟灭了。 因为他曾经见过王七七后颈稍稍往下的肌肤。 也是如此嫩如娇花,白腻香软。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这样一身绝顶皮肉的人了。 他暗暗叹息,有些小气的想要藏住她的美好。 林七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些懵,抬头和萧羡对上目光之后,这个傻乎乎的小少爷朝她偷偷地眨了眨眼。 林七言:“……”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他倒是灵光的不得了。 他是怎么把她认出来的?前几次用这个身份和他见面的时候都没什么纰漏,怎么今天一下子就被认穿了呢? 林七言脑子里堆满了疑问,但她反应也极快,避着人群悄悄的给他递了个眼神之后便开始表演。 “多谢小侯爷关心,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她哭哭啼啼的说话。 转头便看向刚刚被扶起来,脸色差到极致的林白,哭得那是一个委屈难受。 “爹,你向来看不起我,我知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犯了欺君大罪啊!” 这话一撂下,满堂皆静。 尤其是林白,面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忙转头看向上座的祁浮筠。 “陛下,臣绝对没有!都是林……言言一时气恼,说了些不着调的话,您千万莫当真。” 漂亮精致的少年皇帝懒散的垂着眼帘,余光划过张嘴大哭的林七言,唇边的弧度勾得戏谑。 “哦?可这是言言说的呢,该怎么办呢?” 第196章 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冒烟! 暧昧宠溺的语调让众人心下一跳,尤其是林七言。 她吸着鼻子悄悄看向祁浮筠,那张和祁竹溪有三分相似的脸挂着懒洋洋的恶劣,睨向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这是认出来了还是在试探? 林七言心下拿不准,但她也没有纠结多久。 毕竟搞完林家,再悄悄进宫给薛怀知解完毒之后就溜之大吉了,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呢。 种种思绪不过瞬息之间,几乎是在祁浮筠话落的下一秒,林七言就紧跟着接话。 “陛下,我并没有胡乱说话,只是身为大周子民,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自己崇敬的九五至尊被如此期满,所以为了您,我愿意大义灭亲!” 铿锵有力的话砸在众人耳边,甚至让不甚在意的祁浮筠都微微敛了浮在面上的笑意。 “为了我?” “对啊!”林七言一双凤眸干净纯澈,里面盛着的赤忱烫得祁浮筠心脏重重一跳。 即使知道这个混蛋在胡乱说话,可祁浮筠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耳尖,整个人好像都晕乎乎的,像是踩在云端一样。 口蜜腹剑!! 他咬牙切齿地挪开和她对视的目光,声音虽然冷了下来,却是配合着她继续往下说。 “他期满了我什么?” 林七言闻言三两下抹了脸上的泪水,跟献宝似的把手上的木盒呈了上去。 其实她也有些意外祁浮筠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因为即使林白没什么真才实学,但毕竟在官场沉浮了这么多年,所在的阵营纠缠着的利益集团肯定不少。 如果要动他,后面牵扯出来的东西很有可能要让人头疼一阵。 若是祁竹溪还好,毕竟他手上权势滔天,恐怕有什么利益集团跟他冲突的话,他都能把人家给连根拔起。 但祁浮筠她还是有些担忧的,虽然手上有实权,心思也不是什么单纯少年,但要对付林白身后的一众世家,他会冒这种险吗? 不过危险多大,回报就有多丰厚。 如果他能抓住这次机会,直接把这一团腐朽的树根拔掉,那么剩下来的位置,就完全可以安插他自己的人。 林七言心下弯弯绕绕,面上却还是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旁边的林白气得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比窦娥还冤。 “陛下明察啊,微臣在位十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差池,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之事!” 他匍匐在地,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多岁一样,老泪纵横,抬头看向林七言时,更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言言啊!你扪心自问,我哪里有对不起你?你回来就让你住府里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平日里得到的好东西第一时间送到你那里!” “你兄弟姐妹没有的东西你都有!就算你发疯丢脸,害得你妹妹腿脚被野狼咬伤,烧毁祠堂,逼疯你大哥,诸如此类,我都没有和你计较。” 林白似乎丝毫不认为自己在颠倒黑白,憋红了脸,瞪向林七言的时候做足了一个隐忍而无奈至极的老父亲模样。 跟着萧羡和祁浮筠来的那些侍卫小厮都看得于心不忍,别过头不敢再看。 实在太可怜了。 “林七言,你不要忘了你姓林!我是你亲身父亲,我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林白哭得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林家上下也一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 这副场景,是个正常人都会心软。 但奈何,今天能做决定的可不是个什么良善的人。 “聒噪。”带着几分不耐的冷淡少年音像是为这一场闹剧按了暂停一般。 林白眼皮一跳,抬眸看去。 高坐上位的皇帝漠然至极,一双桃花眼凉薄得像是覆着一层霜霜。 他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毫无波澜,却吓得林白呼吸都死死堵在了喉咙中。 “你要告什么?” 祁浮筠制止了内侍去接木盒的举动,反而示意林七言亲自递上去给他。 在人靠过来的那一瞬,他心脏都慢了一拍。 因为礼仪的原因,林七言是低眉垂首的,以至于挨近后,祁浮筠能够清晰的看见她弯翘的长睫。 湿漉漉的,绵密上翘的弧度莫名很可爱。 祁浮筠心脏热乎乎的,忽然感觉手脚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强装镇定的接过木盒后,他又觉得有些沉。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林七言细瘦的手臂,祁竹溪细微地蹙了一下眉。 这么瘦,还拿了这么久,不知道会酸痛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人给她揉,她明天早上会痛吗? 听说她和祁竹溪闹掰了,如果现在他说娶她做皇后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他们都还没有好好培养感情呢。 短短一瞬间,祁浮筠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想法,甚至他和林七言大婚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陛下?”林七言察觉到祁浮筠呆呆的看着她后,有些不解的出声。 一下子就将祁浮筠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呼吸一紧,目光再清明时就瞧见了林七言那张黑脸麻子。 祁浮筠:“……”他疯了吧! 他在心底懊恼不已,可是耳尖的红还是直直蔓延到了耳根,甚至延申到了脸上。 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冒烟!! 祁浮筠越着急越脸红,抱着木盒坐回去的时候发现林七言正看着自己。 那双湿漉漉的凤眸里还盛着浓浓的疑惑。 祁浮筠:“!!!” 他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桃花眼睁得很圆,色厉内荏的朝着林七言吼道:“不准看!” 少年音微微上扬,没了故作威严的阴沉,倒骄矜得让人心生喜意。 像是一只露着尖牙吓唬敌人的小奶狗。 依言垂眸的林七言心下忍俊不禁,覆盖在心头的阴翳都散了些。 这小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呀。 林七言按捺住想要继续逗弄他的冲动,面上该有的表情一样不落。 “爹始终从未相信过我,你说的那些话更是无稽之谈,但如今这件事跟陛下手中的那件事比起来,显然不足为道。” 第197章 对朕一片赤忱之心 林白看了祁浮筠手中的木盒一眼,心头不知为何,莫名慌张得他六神无主。 他额头上浸出冷汗,心脏砰砰的跳动着时,不断的安抚着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些事情藏得都很好。 况且,知道的这事的人要不都死在了当年的八王叛乱,要不就是和他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比自己还着急,肯定会把事情都死死捂住的。 可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林白目光在掠过那个木盒时,还是不自由自主的开始心慌。 林七言还故意折磨他的心态,弯弯绕绕踩着边的说了一堆,就是不给他一个准信。 尤其是一向骄纵恶劣的少年皇帝此时也莫名其妙的乖巧下来,和她一唱一和,就是不打开木盒给他一个痛快。 林白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要开口打断林七言时,后者忽然凉凉的撇了他一眼,那双水润的凤眸中,藏着的恶劣冰冷至极。 “陛下,买官卖官这件事,够诛九族吗?” “轰”的一声,林白脑子一片空白。 她为什么会知道?! “何止诛九族。” 祁浮筠也惊了一下,不过他立马就敛好了不该有的表情,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危险的眯了眯。 “这事,可是要行以凌迟之刑的。” 那一瞬间,林白从头凉到了脚,麻木僵直到动都动不了。 他脸色惨白,唇瓣更是干燥起皮,颤抖着看向祁浮筠。 “陛下,我怎么会敢呢,我苦读至此,从一个放牛娃走上官场,哪里有钱去打点关系呢?” “你自然没有。” 林七言声音可怜巴巴的带上了哭腔,“可是我娘有!” 在祁浮筠打开木盒查看的时候,林七言眼泪趁机哗哗的流,咬着唇瓣好像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旁边的萧羡见状后急得不知所措,左右翻找,可他一个男孩子出门怎么可能会带锦帕那种囊孩子家家的东西呢。 “不要难过了七七。” 萧羡看得着急心疼,脑子一抽,直接用袖子去抹了她一脸。 正酝酿情绪的林七言:“……” “不哭不哭,我……” 萧羡正哄到一半呢,林七言两下把他的手给扯开,暗戳戳的瞪了他一眼。 后知后觉的萧羡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他脸颊“噌”的一下红得彻底,像是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拘谨的站在林七言旁边。 被他这么一打岔,林七言也哭不出来了。索性吸了吸鼻子,开始劈里啪啦的指责林白。 “你是放牛娃没错,可榨干家里面的钱财入京赶考后,迷上了花楼里的日子,花光了所有积蓄不说,更是在落榜之后负债累累。” “因为没钱,所以你盯上了我娘,费尽心思的偶遇,还差人去围堵她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林七言越说表情越冷,甚至一度忘记了伪装,几乎是红着眼睛朝着脸色青白无比的林白步步逼近。 “你骗了她,甚至让她未婚先孕,不得不与你成婚。” “可婚后呢,你用计杀了你岳父岳母,而留着我娘的原因,一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二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吗,你在堵里面的是男孩。” “或者说,你想等她生孩子的时候,暗中动手让她死于‘大出血’,然后名正言顺的接过她的家产,对吗?” 林白嗓子干涩,呼吸似乎都能刮出血腥味来。 他浑身都在抖,记忆中那些不堪的过往被光明正大的揭露出来时,他感到了一种刻骨的恐惧。 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她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明明已经将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了,接生的稳婆,伺候李月的丫鬟,都被他给杀了。 那林七言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东西的呢。 如果她这些都知道了,那木盒里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你倾吞了我娘的所有财产,并用大半笔钱去买了一个九品小官,借着敛财的本事,你左右逢源,从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然后继续买。” “甚至为此拉拢了一批朝廷命官,开始暗地里大规模买官卖官,直到你爬到礼部尚书的位置才慢慢淡出那个团体。” 这字字句句砸下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骇得变了脸色。 因为上面所说的,单单买官卖官这件事就足够他死上好几回了,不曾想他还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这一条条,一件件,都是滔天的罪行啊!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林白瞳孔缩得极紧,冷汗砸在地上,他想要说话,甚至还想要继续亡羊补牢的辩解一下。 但目光微转,落在祁浮筠手上拿着的东西后,他整个人瞬间跌坐在了地上,灰败得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般。 祁浮筠拿着的,是他们当初买官卖官分赃的账本。 藏在太师府的东西,林七言是怎么得到的? 林白的脑袋嗡嗡的响,冲击太大,他甚至一时之间都没有缓过来。 直到祁浮筠气极,将手中的账本一把砸在他脸上,他才像是回神般匍匐在地上朝着祁浮筠狠命的磕着头。 “陛下!是奸臣教唆,导致微臣一时糊涂啊!” “陛下,我这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求求您看在微臣一心为大周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林白涕泪横流,脑袋砰砰砰的砸在地上好像不会痛一样,血迹斑斑的,看得人直皱眉。 祁浮筠第一时间去看林七言的表情,结果发现她的目光凉薄到了极致。 甚至藏着些许浅淡的讥讽。 没有一丝害怕。 祁浮筠心中莫名失望,可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后,他又懊恼的捏紧了拳头,暗骂自己不争气。 别开目光,他不动声色的敛好思绪,也明白这是一个林七言送给他的机会。 他松开掌心,眸子里的思绪翻涌,不过一瞬便有了决定。 “传朕旨意,礼部尚书林白因贪污受贿,买官卖官,九族皆斩,家产充入国库。” “至于林家三小姐林七言……” “大义灭亲,有勇有谋,对大周和……和朕一片赤忱之心,所以,所以特许入宫!” 第198章 太丢脸了!! 这两天上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雄厚。 先是被称为“上京第一草包丑女”的林七言要搞什么比武招亲。 然后是宋将军上门表示心意,摄政王冲冠一怒后亲赐西域贡品,接着萧小侯爷也来凑热闹,还扬言三月后他必定会是第一。 当然,这些虚虚实实的桃色轶闻还是比不上这最后一个新消息。 “林七言真把他爹给揭发了啊?” “那可不,林府都被抄家了,九族入狱,就等秋后问斩呢。” “哎呦呦,天呐,这是多狠的心呐,死都要拉着全家,真是人丑多作怪!” 一个择菜的大娘一听这话就不得劲了。 “你在这放什么狗屁呢,得空自己去官府告示墙上瞧瞧,那林白狗东西做的是人事吗?” “就是就是,杀了岳父岳母,还抢了人家的家产,拿来买官,这么多年,不知道贪了多少,这种狗官,有什么好可惜的。” “哎呦,那倒是可怜了林家三小姐,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忍辱负重终于把家仇给报了,可如今自己也逃不过这可怜命。” “谁说逃不过了。” 一个男人插话,“你们不知道吗?皇帝看上了她,把她带回宫了,听说想要直接把人封为贵妃呢。” 众人:“……开玩笑吧。” 男人耸了耸肩,“如果她也要被杀,你们觉得摄政王那几个人会允许?” 众人:“……” 一众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最终还是有人实在忍不住。 “莫非那丑到极致就是一种美?” “那三月后的比武招亲呢?还办不办了?我实在太好奇了,如果办了,这些权贵去不去?” “我赌必去!” “我看不一定。” …… 人群又再次吵嚷开来,围绕着三月后的比武招亲开设了大大小小的无数赌局。 甚至因为林七言本身自带的话题太多,还有专门的赌坊开设了专区,在上京一时之间竟然火爆到了极致。 而远处高楼上的雅间中,大理寺少卿祝渊垂着眼帘看着不远处的热闹,轻佻的笑意挂在唇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 但目光再收回来放在对面这人身上时,他又敛了那几分散漫,带着些难以窥探到的忌惮。 “她在宫中做了些什么?” 清冷淡漠的语调无波无澜,随着话音落下的那瞬间,修长冷白的指尖压着一枚白棋落下。 祝渊斟酌了一下,才笑着回道:“九小姐去给那个质子解了毒。” “砰。”容隐桌前的茶盏被他不小心碰倒在地,惊得祝渊都绷紧了心神。 “除此之外呢。” 容隐优雅至极,长睫微垂,在漂浮的光尘中犹如高坐九天的神邸一样,漠然而高高在上。 似乎刚刚那一句话根本就无所谓一样。 但祝渊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说不定心里正在想着用什么方法能最大程度的折磨那个质子呢。 心里面想的祝渊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他老实的汇报了林七言这两天的行程。 并呈给了他一封信。 “九小姐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但她没有动手,反而让我们带一封信给您。” 容隐看了一眼祝渊。 后者把头埋得更低,解释道:“我们担心这是一次试探。” 在试探容隐是不是和蛊渊有关系。 长指小心翼翼的搭上了信封,容隐唇边扬起了个细小的弧度。 他知道,这就是个试探。 一个大大方方的询问。 他心下轻笑,待祝渊离开后,才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平静的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个小人画,萌萌的一小团,正气呼呼的叉腰瞪着他。 容隐痴痴的看着,心脏像是软成了一团,泡在蜜水里,轻飘飘的,甜得他心神摇曳。 他似乎都听到了他的乖宝是如何娇软着声音嗔怪他的。 自以为凶巴巴的模样,实则甜得叫人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 容隐唇瓣微张,克制的呼吸还是忍不住粗重了几分。 他像是着魔了一样,迷蒙着一双带着浓重欲望的长眸,弓腰垂首去细细亲吻着上面那个可爱的小人。 等到稍稍解了一些渴,他才翻到信纸的另一面。 【笨蛋师父!不许生气,不许着急!】 【我三日后回来,带着你离开上京。】 【还有,你喜欢南方吗?】 容隐眸中的爱意几乎快满溢出来了,他的指尖抚上最后那一行圆润的小字,叹息道:“不喜欢。” “但是喜欢你,所以,如果你喜欢南方,那我现在就开始喜欢吧。” —— 卸掉易容的林七言从内殿中出来,守在外面的祁浮筠原本还有些百无聊赖,等回头看到她的时候,瞳孔都不由自主的放大了些,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林七言长得好看,但时隔多日,再次直面这张脸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眉眼娇俏,肤色白腻,但又因为才洗了脸的原因,她脸颊和鼻头都晕着点点的粉红。 本来艳色无边的女孩,多了这几分颜色后更是娇嫩得像是朵花一样。 祁浮筠忽然别开眼,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着,他感觉他脸热得像是要着火了一样。 太丢脸了!! 祁浮筠猛地转身,背对着林七言,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你怎么了?” 林七言有些奇怪,尤其是瞥到他烧红的耳尖时更是莫名其妙。 “你没见过女孩子吗?干嘛会害羞成这种模样?” 林七言像是逗弄把脸埋在地上的小奶狗一样,弯腰低头凑过去,语气揶揄。 “哦,我们陛下原来纯情成这种模样啊,不是还说要封我做贵妃的吗?现在你这副样子,行不行啊。” “我不行难道你行吗?”祁浮筠忽然抬头气呼呼的瞪着她。 虽然年纪和林七言一样,但毕竟是男孩子,又在长身体期间,所以身量窜得很快。 上次见面都还只差小半个头,如今林七言却只到他肩膀处了。 但即使祁浮筠身高处在上风,一对上林七言的目光,他整个人就有些色戾内苒的趋势。 不,他甚至都做不到色戾。 第199章 真是放肆 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面若桃花,好像一戳就会连着肚皮整个儿翻天的小狗狗。 林七言憋着笑,实在是忍不住,指尖一挪,戳在他发烫泛红的脸上,很好奇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结果也没有让她失望。 近距离的原因,她甚至能够看到祁浮筠骤然收缩的瞳孔。 他像是被火燎到一样,无措到甚至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喘息,后退的时候一不注意,一整个人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 林七言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话都说不清楚。 “闭,闭嘴!” 祁浮筠感觉自己头顶都羞得冒烟了,可林七言竟然还在笑。 他想要发火,可是目光落在她欢欣的眉眼上时,他又红着耳尖挪开了目光。 “真是放肆。” 低低的嗔怪没有半分怒火,倒藏着数不尽的宠溺与甜蜜。 少年的心动总是来得热烈且不讲道理,等到倾泻而出的时候,甚至嘴角的弧度都压不住。 旁边侍奉着的太监宫女早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可出糗的祁浮筠还是觉得羞得慌。 “你不许笑。” 他从地上爬起来,又舍不得凶人,只能干巴巴的喊话。 但宠坏了的林七言,恶劣上来的时候拦都拦不住。 “你不许笑。”她学着祁竹溪的腔调,话落又笑成了一团,贱嗖嗖的凑过去。 “来,气势再足一点,气沉丹田,跟着我念——你不许笑!” 祁浮筠目光自然而然的跟着放在她唇瓣上。 不看的时候没感觉,再注意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嫩,这么粉的。 软嘟嘟的,好像轻轻一嘬就能吸出蜜水来。 尤其在她说话的时候,嫩红濡湿的舌尖若隐若现。 像是在勾引着不知死活的猎物缠上去,狠狠含住,贪婪的蹂躏舔吻着,将之吮吸到发红发肿,再也缩不回去…… 祁浮筠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眸子黑沉到见不着半分光芒。 林七言察觉到了几分异常,她还以为他生气了,便不动声色的敛了那几分肆意。 她笑眯眯坐正了身子,没有再继续逗弄人,倒是话题一转。 “听说摄政王求亲了?” 林七言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好像不怎么在意。 实际上她捏着茶杯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可不是什么不在意的表现。 祁浮筠颤了下长睫,轻压眼帘,语调忽然变得极为冷淡。 “嗯。” 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林七言陡然放轻的呼吸一样,泰然自若的撒着谎。 “求的是和秋词的。” 果然。 林七言最后一点侥幸被踩碎殆尽。 先前祁竹溪大张旗鼓的赏赐和不同寻常的举止,让林七言误以为他认出了她,并且想借着那些赏赐的名头来接近她。 现在来看,倒显得她那样的想法自负又可笑。 估计那场赏赐又是他和某人的政治博弈,无心之举却让她误以为他和她一样心存爱意。 林七言唇边的弧度弯得有些勉强。 祁浮筠瞥了一眼,酸涩的滋味让他有些焦躁,却还是忍不住暗中踩情敌一脚。 “秋词和皇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仅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战友,更是患难见真情的一对恋人,所以秋词才回来,皇叔就迫不及待的求娶了呢。” —— “阿嚏!” 路上提着酒的秋词狠狠打了个喷嚏,惹得长安目露关切。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秋词揉揉鼻子,不甚在意的嘀咕道:“不知道是哪个龟孙的在后面诅咒我呢。” 长安没有听清她的话,正想要开口再问问呢,但已经快到了松青院,他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今天的王爷已经是在暴怒的边缘了,可万万刺激不得。 长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旁边的秋词却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没个正经。 “你注意一点,不要惹了殿下。”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在他手底下苟了这么久,又不是没有经验。” 秋词酒瓶一甩,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前走了去。 长安看得直摇头。 天真。 后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原本还一副胆比天大的秋词,在见到祁竹溪后也缩了尾巴,和着一众官员武将乖巧至极的坐在位置上,连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敢动。 实在不是她怂,是她觉得,今天的祁竹溪,简直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万分。 他高坐主位,一身玄色云纹长袍,眉眼寒凉死寂,长睫微压,情绪晦暗不明,像是藏在深渊底下遏待爆发的火山。 只要稍不注意,便是万骨皆枯的劫难。 秋词屏住呼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包裹着纱布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漂亮精致。 那是成婚才会互送的定情信物。 但稍稍有点财力的人家都不会送这样的东西,因为它普通又常见,着实很不起眼。 可看祁竹溪小心翼翼抚摸它的模样,想也知道他有多珍视它。 这让秋词更好奇了,能把祁竹溪魂都给勾走,甚至为之寻死觅活,险些丧命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即日起,全面清查太师府,六部及大理寺,一有端倪,立即斩杀。” 嘶哑冰冷的声音饱含血腥之气,短短一句话,掀起来的腥风血雨却几乎不亚于一场政变。 众人心神一凌,不明白一向淡漠懒散的摄政王怎么忽然开始大规模吞权夺利了。 但这不是结束,祁竹溪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朝臣微微变了脸色。 “所有事情不必上报给祁浮筠。” 这句话毫不客气,甚至稍稍细思背后的意义都让人不免惊骇。 因为他这意思,相当于是和所有势力彻底撕裂了表面的和平,甚至光明正大的把权力摆到明面上来。 换句话说,祁竹溪,他是要篡位收拢所有权势了。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策,甚至觉得早该如此,这个天下,本来就该是他的。 可实际上,祁竹溪想的可不是那把龙椅。 他只是一想到祁浮筠把林七言带回宫中,还扬言要立她为贵妃,就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宫中,把祁浮筠那个贱人给挫骨扬灰!! 要他的妻子给他做贵妃? 呵。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第200章 林七言到底凭什么?! 潮湿腥臭的地牢中,到处都能看见大大小小的血泊。 晦暗的光芒照不到的角落,更是蜷缩着各种残缺的囚犯。 裸露的伤口得不到好的治疗,多日下来早就已经开始发烂发臭了。 混杂着一些细小的痛苦呻吟,让这个绝望的地方和地狱更相像了几分。 林若安才睁眼,面临的便是这番景象。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林家已经被抄家了。 因为所牵涉的事情太过于重大,林家上上下下都没有逃过。 她原本想着自己只是个养女,就算灭九族也不该牵连她,毕竟林七言才是林家真正的三小姐。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些男的像是疯了一样,就连大周皇帝都没有例外。 还要立林七言为贵妃? 凭什么?! 她这十六年,苦心孤诣,付出了数不清的努力,可最后却抵不过一个丑到极致的女人! 林七言到底凭什么?! 疯癫丑陋,愚蠢谄媚,无一是处。 可为什么这些男人却都像是着魔了般凑过去,恨不得拿出毕生本领来吸引林七言的注意。 简直就像是花孔雀一样。 太荒谬了! 林若安心中嫉恨滔天,可目光在扫到周遭的场景时,一切情绪又都归于恐惧。 她会死吗? 这样的想法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通道门口便传来了一些吵嚷。 “姑娘您小心些,这地方脏乱,莫要脏了您的眼才好。” 谄媚小心的声音很熟悉,是昨天她被拖进来时趾高气昂的典狱长。 是什么人,需要他这般小心翼翼呢。 林若安忍着头上的疼,偏头看去。 因为长时间未曾喝水吃饭,身上又带着伤口,导致她现在有些发烧,视线发虚,甚至都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只是瞧见一群人簇拥着为首的女孩而来,阵仗浩大,一个二个紧张得恨不得捧着人送过来。 大块头的典狱长也微微弓着腰,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要不还是我把人带出去吧,方便您审问。” “不必。” 甜软的声音即使不带什么情绪,还是听得人耳根一软,心都忍不住缩了缩。 可躺倒在地上的林若安却是浑身一颤,眼睛瞪得极大,气息都在一瞬间乱得不成样子。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努力看清来人。 但实际上,她心里面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想。 等到那嫩粉的鞋尖停在自己面前时,林若安终于看到了来人的这张脸。 肌肤如玉,美目流盼,艳若桃李,千娇百媚,轻轻压着凤眸睨着她时,林若安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怎么,妹妹是傻了不成?” 熟悉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娇柔做作,却像是一记重锤般锤在了林若安的理智上。 “……林七言?” 嘶哑难听的声音怪异至极,甚至因为过大的冲击在微微颤抖着。 林七言听到后弯着眉眼笑了笑,“怎么不叫姐姐了?” “林七言!你怎么能是林七言!你不是!你根本不是!!” 林若安的理智彻底绷断,眼眶充血,像是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撕咬林七言。 “姑娘小心!”典狱长紧张至极,正要上前护人时却见林七言毫不犹豫的抬脚,狠狠地把人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砸在墙上的林若安哀嚎着滑落在地。 她嘴角溢出血丝,整个人脏乱不堪,哪里还有上京第一才女的风光。 “我要见陛下!不,不……我要见摄政王,我要见祁竹溪!!” 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林若安重重喘息着,语调断断续续,如同恶鬼般手脚并用的想要往外爬。 周遭人看得嫌弃,尤其是典狱长,正想要去卸了她的下颌时,林七言制止了他。 “都离开吧。” 典狱长犹豫了下,还是不敢有异议,带着一众侍卫乌拉拉的退了出去。 牢狱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导致林若安的呢喃便越发的清晰。 “……我是摄政王王妃,谁都不可以轻视我。” “祁竹溪喜欢我的,他喝了我的酒,还帮了我那么多次,他是喜欢我的。” 她像是疯了一样反复念着这句话,指尖扣在地上,甚至翻翘出血,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执着的朝着外爬。 似乎只要爬出了这个门,以往的所有荣耀就会悉数回归一样。 林七言就站在旁边,也不出声,甚至没有阻止的意思。 等到人拖着一身血爬到门边了,她就弯腰提住她的后衣领,直接把人给拖回了原地。 林若安死命挣扎着,尖叫着辱骂林七言。 “你个贱人!!爬了皇帝的床还钓着其他男人!你个荡妇!贱人!你不得好死!!” 林七言眉眼不动,唇边挂着弧度一如既往的薄凉戏谑。 她左手漫不经心地提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随手将林若安丢在角落里。 见她还要挣扎,便抬脚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上。 “你知道吗?”待人终于动不了后,林七言蹲了下来。 她抖开手中的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的排满了无数根长针。 指尖微微划过那些微凉的绣花针,林七言语气很轻。 “阿陶很小就被她父母卖了,吃了很多苦,但还是傻乎乎的。” “她呀,本来就只差三个月就要成婚了呢。” 林七言眉眼弯着,唇边的弧度勾得极其诡异,她一手抽出绣花针,一手拽住了林若安的手。 “你知道她的夫君是谁吗?” “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吧。” 针尖对上了林若安的食指,在她惊惧到极致的目光中,林七言一点一点的将针从指甲盖下面直直地推了进去。 “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划破寂静,林七言却像是没听到般,仍旧慢悠悠的自言自语。 “她夫君叫苏南星,是大周最有钱的富商。” “原本阿陶会健健康康的嫁给他,成为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夫人,往后余生坦荡和乐。” “可是啊,这一切都毁在你手里了。” “所以,林若安,你下半辈子就赔给阿陶吧。” 第201章 好……好可爱 林若安没有死,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林七言用药吊住了命。 她怎么能那么容易死呢。 她的下半辈子都应该为阿陶赎罪! 将人丢在牢狱中后,林七言抬脚就要离开,可才转身,就被林若安颤巍巍地拽住了裙摆。 她眉眼漠然,回头看去。 便见浑身是血的林若安喘息都极为艰难,却还是气若游丝地呢喃着:“我……要见殿下……” 她在期盼着像曾经那样,每当她陷入困境,祁竹溪都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将她拽出苦海。 即使从始至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还是奢望着,那份垂怜是为她而来。 林七言倒不至于吃这份醋,因为她知道祁竹溪那人的性子。 若是他真的对林若安有丁点意思,那林家连被抄家的机会都没有。 况且,人家现在可是要娶亲的人了。 林七言很明白,自己现在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或者说,是他对付容隐的一大棋子。 唯独不会是心上人。 她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将裙摆从林若安手里扯了出来。 朝着外面走去时,她在心中轻轻的叹气。 现在林家的事算是解决了,只要再把薛怀知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她在上京就没什么事情了。 所以她打算赶在祁竹溪大婚之前离开这里。 其实这样也好,他和他的心上人终成眷属,她也没办法撇下容隐完全不管。 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理想的场面了,不是吗? 林七言在心底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要借此说服自己一样。 但即使到了铅华宫,她心里面也没有好受多少。 薛怀知一直在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面上那丝恍惚。 他在这偏院冷宫长大,对于察言观色可谓是信手拈来,所以对于林七言流露出来的情绪能够极快的察觉到。 “……你在难过吗?”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温和的开口问道。 许是因为常年病弱的原因,薛怀知说话一向温声细雨,与他那稠丽的长相反差极大。 林七言一抬头,便因为他那过于妖异浓艳的眉眼恍了一下神,而后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摇了摇头。 薛怀知抿了抿唇瓣,漂亮水润的眸子下压,似是有些沮丧。 “是因为不能和我说吗?” 他本来就生得绝色,此时颤着眼睫暗戳戳的撒娇时,简直是把成吨的罪恶感给甩在了林七言身上。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而这个小可怜还要继续被囚困在这深宫中,甚至到死可能也不能离开,她就觉得他快要可怜死了。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不是不能和你说。” 薛怀知闻言仍旧没有抬头,他微微抿住唇瓣将脸转往了另一边。 他在明晃晃的告诉林七言——证明给我看。 有些孩子气的举止让她哭笑不得,拔掉他手上的银针,用针尖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指尖,泛黑的鲜血便一滴一滴的落在了碗中。 从始至终,林七言一直拿着他的手。 滑嫩温软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一直延申到骨血中去,带来的灼热和酥麻更是让薛怀知溢出了一丝细小的喘息和呻吟。 林七言还以为他是痛了,动作不由自主的放得更轻,下意识的就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凉风拂过,薛怀知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好可爱。 他瞳孔都细细地缩了起来,绷着的呼吸更是在某一瞬间粗重到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腔一样。 林七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她有些不好意思,心虚的抬眸看向对方。 结果发现薛怀知正直直的看着他,好像整个人都被吓坏了一样。 “啊……那个……不好意思呀,我就是习惯了,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容隐太过于宠她,甚至她到了十五岁的时候还被他当作宝宝一样处处呵护着。 过分的时候连吃饭都是他一口一口地哄着喂的,所以受伤之类的更是被他当作天大的事情一样严肃对待。 导致林七言就算是简简单单的磕碰到,都要瘪着嘴让容隐哄上好一会才会抽抽噎噎的停住眼泪。 现在即使时刻告诫自己要学会长大,不要总是这样娇气的去依赖他,可是刻在骨子中的习惯还是难以更改。 林七言嘴角的笑带上了几分滞涩,垂眸朝着薛怀知解释道:“我受伤的时候我师父总是会这样,所以久而久之,我也染上了这个习惯。” 心脏疯狂鼓动着的薛怀知看着她变了的笑容后,那份悸动也渐渐平息了一些。 “你难过是因为你师父吗?” 林七言动作一顿,“也不全算是。” 大概是因为薛怀知给她的感觉很舒服,所以林七言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可开了这个头后,她心里面的愁闷便怎么都压不住了。 “我师父对我很好,甚至没有他我都可能活不到现在。” “也大概因为我是他带大的,所以他对我的……” 林七言斟酌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词继续说道:“……对我很依赖。” “依赖?” 薛怀知不动声色,做足了一副倾听姿态。 林七言也因为找到了倾诉口,于是便顺理成章的继续说了下去。 “不是寻常的那种依赖,他更多的,好像是把我当作了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薛怀知长袖下的手一瞬间便扣得死紧,他如同一个平常人那样露出了一副讶异的表情,似乎自己很是不理解这种人的想法一样。 林七言看着他这副反应笑了笑,坐在他旁边望着院子里的花微微出神。 “我前不久才知道,他对我的爱不仅仅局限于长辈对孩子的那种。” 听到这话,薛怀知眸子里的情绪蕴开了些波澜。 他是见过容隐的,只是一眼,他便知晓,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远不是表面这般风光霁月。 更何况,自己能够那么顺利的远程把控北魏,少不了他的推动。 他在打什么主意,薛怀知自然也能猜到。 无非是助长外部危险,让他得以回归北魏,吸引祁竹溪的注意力,而后容隐便能乘机搅乱朝堂,大肆蚕食权力。 第202章 为什么不看看他呢? 薛怀知对于容隐的身份有着几分直觉,但一直未曾去求证。 因为他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 不过既然容隐给了他这个东风,他也就乘机草船借箭了一番。 那时他还不知道,容隐对林七言抱着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心思。 不过也是,如果换做他,恐怕会做得更过分。 薛怀知看着林七言弯翘微颤的长睫,白嫩的小脸因为有些苦闷,下意识的微微鼓着,柔软的恨不得让人一口含进去,舔到融化也不要放开。 他想,容隐应该很克制了吧。 一旦换个人,这样的乖乖,可能都走不出房间。 她会被整日整夜的被顶弄,就算肚子撑起来也不会停下…… 薛怀知因为这一瞬间的想法,脊骨都在微微发着麻,快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急切的迫使他去做些什么。 可即使他瞳孔睁到最大,呼出的气息都灼热得像是要冒火星了,他也怯懦的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止。 他不敢赌,更承受不了失去林七言的后果。 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番,最终他也只是微微哑着声音问她:“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看着角落里的一丛蓝色松叶半枝莲,林七言沉默了下来。 若是曾经,她不懂得情爱,或许能够完全接受容隐,因为她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师父更好的人了。 但她遇到了祁竹溪,彻彻底底的陷入了进去,再抽身的时候才发现难如登天。 甚至有时候她都在怀疑,是不是因为附悲的余毒才导致她放不开的。 可看祁竹溪那么干脆的放手,林七言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大概就是单纯的喜欢他而已,无关其他。 思绪落到这里,林七言没有直接给出回答,只是很小声但又坚定不移的说道:“我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薛怀知心神一紧,而后又看到林七言忽然抬头。 她像是一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一样,眼睛都亮了几分。 “是啊,我不会放任我师父不管的。” 祁竹溪有心上人,并且马上就要成婚了,她自己在这里纠结干什么呢。 除了给自己找烦恼,丝毫没有其他作用啊。 反而是她师父,她又不讨厌他,虽然没有情人之间的爱情,但他的确是她能接受的第二个人了。 既然两人都有了归宿,为什么还要纠结呢。 林七言一拍大腿,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 “谢谢你,怀知,我总算把事情想清楚了。” 林七言眉目上忧愁扫清了一些,回过头来哥俩好的拍了拍薛怀知的肩膀。 后者笑容有些僵,目光垂落在她放在自己肩膀处的那只手上。 “七七,想通了什么?” 林七言大大咧咧的,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当然是我师父了呀,我既然放不下他,就不放了吧。”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跟你说,我师父可贤惠了,他会好多东西,连我的衣服都是他做的。” 薛怀知心脏像是被剜了一个大洞般,疼得他呼吸都带上了几分血腥气。 他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告诉林七言,他也能做这些,甚至能做的更好。 他如今在北魏有着权势,可以把她养得很好,他身体的余毒也快被清理干净了,他可以为她做更多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不看看他呢? 为什么被选择的,不能是他呢? 薛怀知牙根都被咬出了血,也不敢将藏于心中的热烈爱意说出哪怕一个字眼。 他还是不敢赌。 因为他怕他和她会朋友都不得做。 指尖都将手心给抠破了,薛怀知才轻轻颤着长睫抬眸,唇角的弧度扬得完美无缺。 “那可真是厉害。” 用轻轻的语调说着夸奖的话,明明神情和情绪都没有问题,可林七言还是莫名觉得奇怪。 只是不待她继续细思下去,她便看到薛怀知面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目光泛凉地看向院子门口。 林七言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了立在门口的谢灵泽。 他依旧一身月白的僧袍,长身玉立,出尘飘渺。 清冷与慈悲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调和得极好,叫人一眼看上去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国师大人突然拜访,还真是有失远迎了。” 薛怀知站起来,语气极其冷淡,明显就不欢迎他。 林七言看着他这副反应,还有些疑惑呢,他什么时候和谢灵泽有这么大的矛盾了? 她不知道的是,王权为了竭尽所能的挑起这几个男人之间的斗争,早在林七言离开上京去白城的时候就明里暗里的让他知道了谢灵泽的所有事情。 包括他曾经在林七言生命中所占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嫉妒腐蚀着薛怀知的理智,甚至让他都做不到掩饰,直接堂而皇之的在林七言面前表现了出来。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不讲道理? 薛怀知一瞬间便紧张了起来,他有些惊慌的看向林七言,发现对方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没有见到嫌恶。 薛怀知心中轻轻松懈了一些,面上却适时的摆出了几分委屈。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 他声音很小,怯懦又踌躇,让人下意识的就相信他会是弱势的那一方。 林七言心神微紧,正想要开口安慰安慰他,谢灵泽却忽然开口:“你的真名不是叫王七七,对吗?” 这话让林七言和薛怀知两人同时顿住了。 尤其是林七言,在面对谢灵泽那双幽骇如深渊的眸子时,莫名开始心虚。 她当初的确是随便编了个名字糊弄他,可是后来她一直找不到她师父,便有些赌气的想,直接和他断绝关系算了。 名字她也不要了,她不要当林七言了,她就是王七七,除非她师父赶紧来接她。 可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没等到容隐来接她,于是她便再也没有提过林七言这个名字。 当初的情形是如此,她的确没有成心隐瞒,可如今面对谢灵泽,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第203章 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林七言张了张嘴,可所有解释到了嘴边也只是变成了“抱歉”二字。 她能清楚的看到,在她这两个字眼脱口而出的时候,谢灵泽一瞬间扩散的瞳眸。 里面翻涌的情绪痛苦而又绝望,看得林七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因为她太明白当年的谢灵泽是如何的狼狈,逮到一丁点正常的善意便拼命的攥着。 可等到时过境迁之后,他才发现,施舍给他善意的那个人,连真名都没有告诉他。 在沉抑冰冷的气氛中,林七言蜷缩了一下手指,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整个人都蔫塌塌的垂下了头,似乎那对无形的猫耳朵都耸了下来。 旁边的薛怀知一看她这副模样,心疼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余下的心思去思考林七言骗他名字这件事。 他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正在想用什么姿态才能遮掩住心思去安慰人呢,站在不远处的谢灵泽便忽然开口:“可以聊聊吗?” 林七言猛地抬头,连忙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和容隐走丢的那段时间,谢灵泽把她当作救赎,她也把他当成了依靠,两个小孩相携走了许多路。 若是可以,林七言并不想丢掉这个朋友。 一旁的薛怀知看到她这副反应之后,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中,沉默地看着林七言和他告别走向谢灵泽。 “七七。”谢灵泽忽然开口:“你……还回来吗?” 他怕这句话太过于唐突,又找补了一句:“我给你准备了许多糕点。” 林七言闻言回头,弯着眉眼朝他笑,“嗯,我待会回来拿。” 也把剩下的药给他,再好好道个别。 日后她大概会很少回上京了,所以下次和薛怀知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不过她到时候和祁浮筠知会一声,他应该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过得那么艰难了吧。 敛了心思的林七言没看到,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落后她半步的谢灵泽淡淡的回望了一眼。 卸下伪装的两个男人在目光对视的那一秒,无形的戾气和想要把对方碎尸万段的杀意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来的滔天敌意几乎让长风都寂静了下来。 薛怀知稠丽的眉眼褪去怯懦,平静死寂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而先前绝望挣扎似乎整个世界都崩溃了的谢灵泽,此时却像是个胜利者一样浅浅勾着唇角。 他的眼尾狭长上挑,瞳眸里面盛着浓浓的讥诮和不屑。 上前一步的林七言哪里知道身后的针锋相对,她还在寻思着怎么和谢灵泽解释呢。 可一路沉默到占星阁,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并不算和谐。 林七言垂眸,脑海里不断闪现谢灵泽那道颤到似乎快要破碎的言语。 ——“我就不能被你选择一次吗?” 那时她是怎么答的呢? ——“我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去选择,若是可以,以后山水相见。” “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这几个字眼压在林七言心头上,让她呼吸都有些滞涩。 大概是因为她对容隐和谢灵泽的感情都没有掺杂情爱,只是觉得不应该被辜负。 所以当她选择了容隐的时候,再面对谢灵泽,她莫名其妙地会有一种愧疚感。 踌躇犹豫了许久,直到在占星阁顶楼坐下之后,林七言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开口。 谢灵泽也不知为何沉默得有些不同寻常,似乎一直在等她开口。 这搞得林七言有些罕见的紧张,她暗中轻轻深呼吸了一下,转头去看四周。 占星阁建得很高,所以顶楼视野很开阔。 再加之清雅禅意的简单装饰,让这个地方越发漂亮舒适起来。 更不要说现在长风微拂,落日霞光漫天,残阳洒满了半个屋子,举目所见,皆是诗情画意。 “这里真漂亮。”林七言由衷感叹。 和她隔着小案,跪坐与对面的谢灵泽撩开眼帘看向她。 “是按照你的喜好来布置的。” 林七言微微瞪大了眼,水润的凤眸清澈灵动,透着漂亮的光。 让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谢灵泽唇边的弧度勾得很轻,压下长睫盖住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像是诵念佛经那般,可说话的内容,却和不染尘埃的无量佛子相差甚远。 “因为总是很想你,所以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你喜欢的模样。” 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幻想她是和他在一起的。 甚至再过分一些,他会想着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小妻子,娇气又甜蜜的使唤着他布置一切。 他会压着她,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将她灌得满满当当,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用那双哭到发红的凤眸生气的瞪着他。 谢灵泽眸底划过痴迷的贪婪之意,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 他将手中泡好的清茶推向林七言,眉眼之间仍旧慈悲如佛,似是所有肮脏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林七言对他没什么戒心,尤其又听到他说了这句话,心底五味杂陈。 她下意识的捧起那杯清茶抿了一口,想要借此压一压心底的愁闷。 入口的绵长清香让她有些上瘾,不由自主的又多喝了几口。 谢灵泽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催促,或者像是容隐那样急不可耐的朝她要个答案。 这让林七言稍稍放松了些,朝着谢灵泽抿嘴笑了笑。 “灵泽哥哥,离开谢家之后你过得还好吗?” 谢灵泽抬眸,直直看向林七言,“若我说不好呢?” 他目光看似很平静,但林七言却莫名的感觉到灼热,像是藏在冰山之下的火山,似乎只要一个契机,便会彻底爆发一样。 林七言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很辛苦吗?” “嗯。”谢灵泽声音有些沉,却没有再细说其中的种种。 但林七言也知道,当初从地狱爬上来的狼崽子,要如何蜕变成如今这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其中的磨砺何止三言两语能说清。 或许是有容隐的前车之鉴,林七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谢灵泽的手腕上。 那里的伤痕很多,大大小小的叠加在一起,让人看了就起鸡皮疙瘩。 林七言浑身一冷,不敢去想这其中有没有她的一份。 第204章 “嗯,我坏。” 她匆匆地挪开目光,有些掩耳盗铃的狼狈感。 “我……” 林七言后面的话有些不忍心说,可她还是知道的,当断则断,藕断丝连也会是另一种折磨。 只有把腐臭的烂肉给剔除了,伤口才能有长好的可能。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林七言目光一点点坚定下来。 “抱歉,灵泽哥哥,我没办法应你。” 谢灵泽眼睫颤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最终也只是重新给林七言续上了清茶而已。 “没关系,我从来没在你的选择范围之内,我知晓的。” 他声音哑了几分,似是叹息的轻轻重复道:“我一直知晓的。” 这话简直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戳刺在了林七言的良心上。 她咬着牙,继续解释道:“我师父他……不太好,有些依赖我,我不能放任他不管。” “那我呢?” 谢灵泽没有看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般,连言语都随意到了极致。 “我就可以随意丢掉吗?” “九年前是这样,九年后还是这样,为什么……” “就不能眷顾我一次呢?” 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的情绪彻底没了遮掩。 像是露出獠牙的野兽,冒着贪婪血腥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咬住心仪猎物的脖颈一样。 林七言被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却忽然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就连思绪都慢上了半拍。 她愣愣地看着谢灵泽起身,过来她面前蹲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像是个瘾君子一样,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在汲取活着的空气一样。 “既然我的神明不眷顾我,那我就只能……” “将她从神坛上拉下来,彻底的占据了。” 暧昧低沉的言语落在林七言耳边,随着那些湿热的吻,一点点将她的理智埋没下去。 她一双凤眸迷离水润,整个人软弱无力,就算生气的去推搡人也柔得像是在调情一样。 呼吸潮热之间,林七言目光扫过那些茶水,更委屈了。 “你……你算计我。” 因为被用了药的原因,她的思绪都变慢了很多,动作软塌塌的,声音更是细小软糯到了极致。 明明是气愤的质问,等出口后却变成了软乎乎的撒娇,像是羽毛一样蹭在谢灵泽的心尖上,让他整个人都酥麻了一瞬。 将人给抱到软榻上,让她整个的蜷缩在自己怀中,谢灵泽简直心都快要化了。 他细密的亲吻着她的眉眼,嗓音沙哑带笑:“嗯,我坏。” 坏到乘祁竹溪和其他几个人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偷偷把人骗了过来。 坏到悄悄给她用药,让她连床都下不了,走路都需要他抱。 他太坏了,并且还要一直坏下去。 他要把她藏起来,守着她一辈子,谁也不能抢走。 林七言想要偏头躲过他的亲吻,可好不容易挪过了头,又被谢灵泽捏着下颌给掰了过来。 她太生气了,瞪着他想要吓人,但是语调就算是拼了命也是软乎乎慢吞吞的。 “我师父会打你的。” 这像是小孩一样的恐吓逗弄得谢灵泽笑的肩膀都在颤抖。 他把林七言抱得更紧。 “不会有人知道你在我这里的。” 他心情极好,用鼻尖蹭着林七言,一点点打破她的期待。 “七七,我筹划了很久才等到今天,从你入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走不出这里了。” “至于容隐,呵。” 他轻笑着,含住林七言的耳尖,像是恶魔一样低语道:“你说,你丢了,他最先想到的人是谁?” “我们七七太过于美好了,导致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些不自量力的狗。” 谢灵泽彻底撕开了自己的伪装,大手流连在林七言的细腰上,暧昧地摩挲着,就连呼吸都带上了情欲的粗重。 “都是一些疯狗而已,稍加引导,他们就会自己斗得头破血流。” 又是一群自视甚高,独占欲强盛的男人,踩着他们的逆鳞操控,再顺畅不过了。 至于薛怀知,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和他一个人抢比和一群人抢要有优势的多,所以更不可能把林七言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 谢灵泽唇角翘得近乎于诡异,过度的兴奋让他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搐动。 他迷蒙着双眼,将林七言放在软榻上,整个人虚虚地压在她身上。 他身量高大,林七言和他对比起来,简直跟一团软塌塌的小奶猫一样。 太可爱了。 谢灵泽眼中痴迷一片,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着,灼热的呼吸撒在林七言唇边,彰显着那快要突破束缚的欲望。 “七七……”他央求着:“我可以亲你吗?” “不许!”林七言瞪着他,自以为言辞冷肃不近人情。 可实际上,中了软骨散的她现在说话就像是在勾人一样,甜软的像是沾了蜜。 细细小小的,挠在谢灵泽的脊骨上,刺激得他骨头都酥麻了。 故意逗弄她,他凑得更近,两人唇瓣几乎只是分毫之距。 “为什么?”他问道。 林七言整个人都慢吞吞的,脑子转了好久才转过来,正偷偷摸摸的想要从身上掏东西解毒呢,听到这句话后更气了。 “讨厌你。” 药性起来了,她脑子一时之间不灵光,加之她明白,谢灵泽就算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伤害她,那份被宠出来的娇气性子便一时之间忍不住撒了出来。 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的很。 但偏偏谢灵泽爱极了她这副模样。 “不讨厌不讨厌。”他啄吻着她的脸,轻笑着舔去她眼角的泪水,低低哄着人:“我错了好不好,七七不要讨厌我。” 他侧躺下来,去牵林七言的手,却恰好抓包到了她掏解毒丸的动作。 “嗯?” 林七言理直气壮的瞪着他,还想要挣开去吞那颗药丸。 但她现在全身都没有力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小脸憋到通红也没有把手扯出来。 第205章 “七七……看着我……” 她本来就生得白嫩,此时染上桃红后更是艳丽无边。 且又失了力,即使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也轻而易举地就能被谢灵泽拉回来倒在软榻上。 手中的药丸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林七言愣愣地看着,好像有些不大反应得过来一样。 呆萌的样子把谢灵泽勾得简直失了理智,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将她全身上下都给舔吻一遍。 他躺下来将人给抱到自己身上躺着,鼻尖上全是甜甜的栀子花香,心脏饱胀到像是快要裂开一样。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他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林七言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笑意。 藏在其中的满足感像是火星一样,烫得林七言心尖轻轻一缩。 但她现在简直像是被强行灌醉的人一样,脑子都不怎么转得过来。 于是她停下了推搡的动作,努力思考着刚刚的感觉是什么。 不过这一停顿却是让谢灵泽更得寸进尺。 他嘬咬着她的锁骨,在袅袅檀香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粘腻声响。 粗重的喘息渐渐激烈,甚至夹杂着一两声粗哑的低呼,滚烫灼热的腔调带着极致的欲望,连声喊着人:“七七……看着我……” 林七言不高兴的蹙着眉,一双凤眸清亮如初,没有半分的沉溺意味。 她抬眸看去,却被谢灵泽沉迷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唇瓣鲜红如血,狭长上挑的长眸氤氲着一层痴迷的水光,冷白似玉的脸颊上也染上了薄红。 急促的喘息着时,简直像是堕落于恶欲的神邸,透着无边的靡艳,荒唐又勾人。 林七言被他这副模样蛊惑得失了一瞬间的神,直到唇边被他湿漉漉的舔了一下才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兔子般跳了起来。 但就算再怎么挣扎,她动作都是软塌塌的,甚至幅度都微小到不可思议,以至于谢灵泽轻轻一伸手,就把她的后脑固定在了大手之中。 “不可以……” 林七言一着急,开口拒绝,却不曾想才打开牙关,谢灵泽便强势的吻了进去。 他动作粗鲁急切,卷住她的舌尖吮吻着,吞咽之间弄得两人的下颌一片狼藉。 林七言彻底生气了,眼底蕴开泪意,心下一横,就要狠狠咬向谢灵泽的舌尖。 但脑袋是这么想的,等到彻底行动的时候,谢灵泽正好把那娇娇嫩嫩的小舌给勾了出来。 林七言舌尖都被他给吮麻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就想着好好给他一个教训,所以毫不犹豫的一大口咬了下来。 “嗷!” 她哀嚎一声,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谢灵泽被她吓了一跳,看到她冒血的舌尖后立马就明白了一切。 他一边心疼的不得了,一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起身拿药过来的时候,他都还压不住嘴角的那抹弧度。 “我的七七变笨了,这可怎么办啊。” 他轻笑着,像是抱小孩一样将她抱在怀中,指尖沾了一点药粉,掰开林七言的嘴,伸进去一点一点的抹在她的伤口上。 力道用得很轻,小心翼翼的,却还是惹得林七言的小舌尖不断地躲闪。 “乖,已经破皮了,不涂药的话明天会肿起来的。” 谢灵泽哑声哄着她,目光却黏在那温热的小口中一动不动,长眸里翻涌的情热更是叫人看得脸红心跳。 这是他等了九年的心上人啊。 上千个日夜的折磨,终于在今日被抚平了些许。 可还不够,远远不够。 谢灵泽心脏上的缺口,因为刚刚的那个吻坍塌得越来越大。 欲望一经点燃,便烧起了燎原大火,叫嚣着想要得到更多。 他滚动着粗大的喉结,目光深沉,看着那微微发肿的小舌尖左右闪躲,指腹上温热潮湿的触感似乎在昭示着某些东西。 眸中晦暗的光芒一闪而过,谢灵泽像是着魔了一般,压着那红透了的舌尖亵玩着,进出时弄得林七言更狼狈了。 尤其舌尖本来就痛,还被他这般粗鲁对待,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呜咽着想要去推谢灵泽。 可是憋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此时见到心上人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怜惜,反而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指尖进出逗弄着人时,他眼尾发着红,粗喘着凑过去,痴狂的舔弄林七言下颌处的那片晶亮。 这场荒唐一直从黄昏持续到了圆月高挂。 谢灵泽没有做到最后,他甚至很克制,只是解馋后就没有再为难林七言了。 他很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若是今天便彻底要了她,那他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了。 但即使这样,林七言第二天还是气鼓鼓的一句话也不说。 她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整个人跟自闭了一样,就连看都不愿意看谢灵泽一眼。 就算后者凑过来,她也要倔强的闭上眼睛,好表达自己的决心。 因为她真的很生气。 虽然脑子因为软骨散转得慢,但她还是明白的,如果自己不见了的话,谁知道容隐会疯成什么样。 按照原先的计划,她应该今天就要回去了,可现在这副情形,明显不可能按时离开。 她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可自己现在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谢灵泽收走了,整个人连走路都需要抱,怎么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呢。 若是往常,林七言肯定有千百种方法,可中的软骨散的她,脑子被拖慢了不知多少倍,像是被塞满了棉花,思绪透不过气,自然空白一片。 她想事情想入了神,整个人呆愣愣的,像是个小傻子一样,连谢灵泽什么时候靠近都没有发现。 “七七。” 低哑宠溺的声音落在耳边,惊得林七言瞪大了眼睛。 但她动作满慢吞吞的,像是树懒一样,导致那被吓到的表情都不太明显。 不过好在谢灵泽很细心,忍着笑非常配合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像是哄小宝宝一样哄着她。 “不怕不怕,灵泽哥哥在这儿。” 林七言还生着他的气呢,艰难转头,啊呜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第206章 林七言这个坏女人! 但今天清早的时候,她又被喂了一些软骨散,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此时更是软到痕迹都留不下。 她发了狠的用力,可预想之中鲜血汹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被谢灵泽压住了后脑,轻笑着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原来我们七七是想要亲吻啊。” 他似是看不见林七言的怒气一样,故意曲解着她的意思,甚至作势就要偏头回吻过去。 林七言一急,连忙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蜷缩成一团,虽然还是软塌塌的,但好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不……”她艰难的蹦出一个字眼。 谢灵泽简直爱极了她这个模样,软乎乎的,随时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只要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极大的填补了他失去她这九年的惶恐。 只是不待他继续去逗弄人,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恭敬至极的童声。 “国师大人,陛下有事寻您。” 谢灵泽动作一顿,长眸中的黑雾翻涌了一瞬,而后又不动声色的被压了下去。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门外的小童退下,门内的林七言蠢蠢欲动,目光慢悠悠的挪向外面。 可没看几眼,她就被谢灵泽捏着下颌转过了头。 “七七要乖呀。”他似是叹息般的说了这句话,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颗药丸,缓缓地被推到了她口中。 入口即化的药丸几乎不给她反应,顺着喉口便消失不见。 不出几息的时间,林七言就眼皮打架,靠着谢灵泽的肩膀睡了过去。 在她意识消散的那一瞬间,她隐隐约约听到谢灵泽挨在她耳边漫不经心的呢喃道:“七七身边围绕的野犬太多了。” “不要怕,灵泽哥哥会把这些不长眼的畜牲都处理掉的。” “谁也不能抢走我的七七。” —— 佛堂里的祁浮筠浑身上下都焦躁到了极致,浓墨般的长眉紧紧蹙着,眼下更是一片青黑。 昨天他才答应林七言,让她去地牢里处理一些私事,结果处理处理着人不见了。 他这两天又被祁竹溪给逼到抽不开身,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结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全皇宫都找不到那个小贼的踪影。 这个没心没肝的混蛋!利用完他就毫不犹豫的扔掉! 他可是天下共主,是大周皇帝!也就林七言这个坏女人敢如此调戏他了。 待他将她抓回来,必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祁浮筠死死攥着手,指尖都嵌在了掌心里,留下了道道痕迹也不见放松。 “禀陛下,并没有寻到任何可疑人员。”一个侍卫步伐急促的上前禀报。 祁浮筠下颌绷得更紧,眼尾甚至泛上了红意。 “继续找,即使把整个皇宫翻过来都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出宫是不可能出宫的。 祁浮筠眸子黑沉,他知道人肯定是藏在这皇宫的某个地方。 因为林七言这个坏女人到处留情,身边围绕的男人一个二个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单单他知道的,就有江遇,宋景钰,和祁竹溪。 这三人本来就是朝堂上的三方势力,此时却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皇宫,甚至整个皇宫都被盯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逃不过这些疯子的眼睛。 如果林七言离开了皇宫,肯定会被这三人中的某一个人给抓回去。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三人像是疯狗一样步步逼近,甚至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明里暗里的都在逼着他交出林七言。 尤其是祁竹溪,若不是被其他事情拖住了身,恐怕早就明晃晃的冲进皇宫了。 祁浮筠闭了闭眼,竭力稳住心思。 只要还在皇宫就好,他不愁找不到她。 思绪翻涌之间,侍卫已经禀报了两三轮了,还是没有林七言的一点踪迹。 祁浮筠不耐,黑沉的目光扫过占星阁的众人,没有发现谢灵泽的身影。 “国师呢?”他眸子微眯,声音冷沉的问道。 一个年纪较长的弟子拱手回道:“禀陛下,国师才诵经结束,正在焚香沐浴,是以稍有耽搁,已经有弟子去催了。” “焚香沐浴?” 祁浮筠捻了一下指腹,目光忽然看向佛堂对面的占星阁。 心念一动,他忽然偏头问侍卫:“占星阁顶楼搜了吗?” 侍卫头低得更甚,“顶楼是国师的住所,因他正在沐浴,并未进去打扰。” 祁浮筠想到谢灵泽那张脸,再联想一下林七言那沾花惹草的性子,心口一窒,忽然就大步朝着占星阁径直而去。 他一路直奔占星阁顶楼,越靠近,檀香味便越发浓重,像是为了特意遮盖一些其他的味道一样。 林七言身上的栀子花香很弄,尤其是她用过的东西,也会沾染着她的气息。 清甜勾人,令人上瘾。 祁浮筠似乎还能回想起那股味道,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耳尖发红,心底却气恼不已。 林七言最好给他躲好,若让他在其他男人那里抓到了,他一定…… 一定什么,祁浮筠没想出个所以然,或者说,他不敢去想。 平时碰到手都会跳起来的纯情少年,再过分的想法也不过是把人给亲哭而已。 哪里会有其他人那么靡乱不堪。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亲吻,还在以为只是唇瓣贴在唇瓣上而已。 所以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痴迷这档子事,但若一想到是他和林七言,他又觉得,如果林七言喜欢的话,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满足她…… 脑子里的想法飘飘忽忽的,祁浮筠心头躁动,恨不得现在就找到林七言,把她藏回去,好试试让那些人痴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吱呀。” 细微的开门声拉回了祁浮筠的思绪,他抬眸看去,和门内的谢灵泽直直对上了目光。 虽然祁浮筠不屑于皮囊,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谢灵泽这张脸的确很有冲击性。 他才沐浴出来,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长袍也有些散乱,冒着些热气。 长身玉立的男人,俊美得像是画一样,眉眼平静无波,不卑不亢的朝着祁浮筠浅浅行了一个礼。 “陛下亲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第207章 独属于他的乖宝宝 祁浮筠不愿意浪费时间搞这些虚礼,直接挥挥手让谢灵泽起开。 “有重犯私逃,需要彻查宫内所有地方,国师不会介意朕亲自搜查吧。” 说话之间他已经毫不客气的进了屋子,谢灵泽还没有回答他便朝着侍卫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三三两两的开始搜查。 被冒犯的谢灵泽也没有说什么,他长睫微微垂着,立于光影之中时,清俊慈悲的眉眼让他看起来犹如被高高供起的神佛一样。 不染尘埃,飘渺淡泊。 祁浮筠睨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头躁怒感更甚了几分。 大概是因为一想到林七言那个沾花惹草的坏女人,见到谢灵泽这样的,她肯定会想法设法的逗弄一番。 把人家弄得心神摇曳,动情不已的时候再拍拍手走掉,丝毫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哀求讨好。 这样的祸害,就该被收掉才对! 祁浮筠咬咬牙,目光回落,扫了一圈屋内。 干净清雅的陈设没有任何异常,淡淡萦绕着的檀香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刺鼻浓郁。 长风穿堂而过的时候,令人一下子心旷神怡。 如果是林七言的话,她会喜欢这种地方吗? 她那么跳脱爱玩的人,一看就安静不下来,这里这么素,她肯定不会喜欢。 还是未央宫漂亮,华贵雍容,历代皇后都住在那儿。 那里才该是林七言的归宿。 祁浮筠眼底的情绪黑沉,带着一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野欲。 “陛下,并未有任何疑点。”侍卫上前来禀报。 祁浮筠听闻之后眉头蹙得更紧,视线左右转了一圈,的确没找到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他轻“啧”一声,敛住躁怒不安的情绪,转身的时候却偶然瞥到窗边的软榻。 也是素净雅致的款式,面上有些皱,好像是刚刚有人躺在上面,起身后没有抹平一样。 不过祁浮筠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兴许是谢灵泽自己弄的而已。 他找林七言找得有些心焦,竟然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吗? 祁浮筠捏了捏眉心,转头踏出屋子的时候没什么诚心的随口说了一句。 “打扰国师休息了。” 谢灵泽眉眼不动,也回了他一句:“陛下慢走。”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然后又呼啦啦的离开。 谢灵泽看了祁浮筠的背影一眼,眸中的慈悲破碎,浮现而出的,是若有若无的讥诮。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也想要围进来掺和一脚,真是不知所谓! 他敛了眼神,回头将门给从里面锁了起来,才回头走近一副水墨画面前。 这副水墨画极大,几乎快有谢灵泽大半个人高了。 若是林七言思绪清明,一定能看出这幅画就是她山水画圣的成名作。 甚至左上角还有她的题诗,为了和平日的字迹区分开,她特意学了容隐的笔锋。 这副画一出世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但后面却被人高价购买收藏,而后再也没有面过世。 听说那收购的价格几乎抵得上一座城池。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就是好奇能豪掷千金的人究竟是谁。 林七言自己有一段时间也好奇谁在当那个冤大头,但现在她整个人都像是喝醉了一样迷迷糊糊的。 被谢灵泽从密室里抱出来后还傻不愣登的看了这幅画好久。 “怎么了?” 谢灵泽怕她闹,在把她藏起来的时候又喂了她一些软骨散,现在药性正是最盛的时候,导致林七言简直像个小傻子一样。 她指尖无力的勾着画,迷离的凤眸眨了眨,“画哎。” 口齿不清的两个字眼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初初学说话一样,听得谢灵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单手圈着她的腰身,将她牢牢地提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点点挤进她的指缝中。 而后带着她的指尖一点点触碰这副被珍藏得极好的水墨画。 “这是七七的画。” 谢灵泽眉眼缱绻至极,浓重的爱欲翻涌不息,他闭眼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满足感几乎都快撑爆了他的心脏。 “我找了七七很久,九年里的每时每刻都饱受折磨。” 他叹息,“所以在知道你九生先生的身份后不计代价的买到了这副画,只是奢望着想要离你近一些。” “我偷偷藏了很多东西,甚至拿着这些东西做了很糟糕的事情。” “对不起,七七,我只是……” 谢灵泽的声音渐渐沙哑,带着说不出的克制,导致他再开口后语调都是颤的。 他说:“我只是忍不住而已。” “七七会原谅我的,对吗?” 林七言哪里会回答她,她现在跟个小傻子一样,水润的眼睛看着画一动不动。 总觉得好奇怪。 她是不是认识这幅画。 林七言努力撑着眼帘,但药效的原因,即使她想要瞪大眼睛仔细看,也只是翻了个三白眼而已。 那眼皮像是千斤重一样,懒洋洋的半塌着,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谢灵泽简直快被她这副样子给可爱死了。 一整天什么都没做,抱着林七言各种逗弄,看着她想要生气,但过了一秒后又忽然忘记了自己要生气什么。 她表情一瞬间空白下来,努力回想,呆愣愣的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 谢灵泽将脸埋入她颈窝中,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太可爱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简直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好让旁人再也觊觎不了。 独属于他的乖宝宝,好喜欢啊。 谢灵泽眸中痴迷,唇瓣流连在林七言锁骨处,吮咬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痕迹。 她生得白嫩,轻轻一碰就能红上许久。 谢灵泽都不敢太用力,可看到自己留下的红痕后,他又兴奋得头皮发麻。 大概所有雄性都有这么一个劣根性,渴望在自己心仪的雌性身上留下标记,好宣泄胸腔中那些难以压抑的独占欲。 但谢灵泽还是舍不得做得太过。 因为他不不可能一辈子就用软骨散拘着林七言。 他想要得到她的喜欢,带着情欲的那种。 第208章 他就是个变态! 一连大半个月,谢灵泽都足不出户的守着林七言。 先前还会用软骨散拘着人,一段时间后改用脚链了。 黄金打造的细链精致漂亮,长长的一条,刚好能让林七言从床榻走到门前五步的位置。 脚踝处的环内包裹着一层软毛,细致的护好了林七言的肌肤。 她试图把这玩意儿给搞下来,但根本弄不开。 而且谢灵泽把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空荡荡的屋子到处铺着厚厚的毛毯,软乎乎的,一脚踩下去都能被软毛没过脚背。 林七言一屁股坐在上面,皱眉看着自己脚踝上的东西。 白嫩如玉的肌肤上挂着黄金足链,的确是靡艳又勾人。 而且足背上还印着牙印和吻痕,更衬得这份禁锢撩人而动人心神。 林七言晃了晃,链子顺势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苦恼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容隐会急成什么样子。 谢灵泽把她摸得很透,知道她所有看家底的本事和能力,所以她现在就算是用血也唤不来什么可以用的蛊虫。 不过她大概也能猜测到现在的不平静。 因为以往谢灵泽都会花大把的时间和她呆在一起,甚至亲手给她梳洗做饭。 但从几天前开始,他回来的越来越晚,甚至有时候身上的血腥味用檀香都遮盖不住。 面上的疲惫更是与日俱增,甚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狠戾都叫人看得心惊。 应该是容隐察觉到什么了,正朝他步步紧逼,甚至直接动了杀心。 疯起来的容隐是没什么理智的,若一旦给他机会,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死谢灵泽的。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谢灵泽很混蛋,不顾她意愿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 但幼时记忆里的灵泽哥哥实在太可怜了,况且他又找了她九年,捧上来的真心即使是块石头心恐怕也会有一两分动容。 林七言垂眸抿了抿唇瓣。 她不想要谢灵泽死掉,无关情爱,只是觉得他前半生已经过得很坎坷了,不应该受旁人牵连才对。 况且她一直觉得,情爱这种事,没有谁一定要谁。 现在或许会喜欢得死去活来,等到那劲过了,大概也觉得就那样吧。 所以,谢灵泽可绝对不能死在这种事情上。 她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可思绪绕了一圈,也没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 她脚链的钥匙直接被谢灵泽带走了,根本没有备留着的。 目光四处搜寻,林七言的视线忽然停在了墙上的圆环上。 圆环根部嵌入墙内,挂着金链似乎坚不可摧。 链子的确坚不可摧,但墙有可能不是啊。 林七言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唇边的弧度都翘了起来。 半天之后,林七言从墙坑中拔出了圆环。 地上全是灰,还有一把撬断了的匕首,以及凳子腿和一件拧起来的小衣。 匕首还能依稀看出原先的样子,很是金贵,一看品质就是绝对上乘的那种。 这还是林七言从谢灵泽那里偷过来的。 本来想用来威胁人,但她也明白,就算她把刀刃抵在谢灵泽脖子上,对方估计也只会喘息着叫她用力一些。 他就是个变态! 表面上慈悲如佛,实际上被林七言踹上一脚都会被刺激得粗喘不已。 这九年以来,恐怕憋坏的不仅身体上的癖好,连精神都直接有些不正常了。 林七言长叹一口气,也不敢耽误,直接把链子往腰上一缠,想着先出去再说。 反正和祁浮筠呆着都比和谢灵泽呆着强。 她谨慎地朝着窗外看了看,才发现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这两日下雨,晚上寒风刺骨,连月亮也见不到一面。 不过这倒正好中了林七言的下怀。 月黑风高嘛,这才适合逃跑。 腰间的东西虽然有些重,但应该也没什么大影响。 毕竟占星阁虽然地位崇高,但说到底也只是皇帝用来收拢民心的一个摆设罢了。 警备肯定不会太过于森严。 林七言理所当然的想着。 她小心翼翼的把窗户打开,一只脚才翻上去的时候抬眼就见对面数十个黑影盯着她。 他们蓄势待发,黑衣蒙面,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冰冷的光。 似乎只要林七言稍稍一动,对面的人就会冲过来把她五花大绑一样。 她沉默的和那那些人对望了一会儿,而后又沉默的把脚放下来,乖巧的重新把窗户关上,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守在周围的暗卫敛了眸子,只是戒心才稍稍放下的时候,那窗户又忽然打开,一个人影直接从里面飞扑而下。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冷气,瞳眸缩紧,十万火急的赶紧冲过去接人。 林七言眉眼肆意,长风刮起耳边的碎发,在晦暗的夜色中时,像是猝然绽放的牡丹花。 艳丽而又炽热。 守在最下面的暗卫看愣了一瞬,林七言勾唇一笑,忽然从怀中扔出一条裹着重物的长布。 直直延申到阁楼的二楼边上,在弯翘的屋檐处绕圈缠紧。 林七言借着这力道,直接半路冲出包围圈,晃悠到另一边楼顶,转眼就冲出去了好远。 剩下的这些暗网精英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原本他们还以为用这么多人守在这里是大材小用,可现在才知道,这哪里是大材小用,这简直是小材大用啊!! 而且他们没看错的话,她身上是缠着一捆金链子是吧,甚至中途还提了一下…… “赶紧追!”为首的头领眉头紧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追了过去。 前面的林七言咬着牙,时不时被脚链拌一下,甚至有时候差一点就从屋顶上栽下去了。 她气喘嘘嘘的躲着人,想要搞出点动静来,可是这皇宫像是死了一样,一点人声都没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种山雨欲来的直觉强烈到让林七言毛骨悚然。 但她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摆脱这些人。 不然被抓回去之后,再逃出来可就难了。 林七言咬了咬牙,拼尽全力的往前冲。 可她身上的东西实在太碍事了,低头提它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围拢过来了。 第209章 夜夜笙歌,宠爱不停。 林七言轻啧一声,回头看去,果然也见到了四面八方的黑影蜂拥而来。 这绝对不会是占星阁的人。 谢灵泽到底养了一些什么人?他还有其他的身份吗? 一时之间,林七言脑海里面划过了无数想法。 但下一瞬,她就什么都顾不了了。 飞快的四处瞥了两眼,她迅速找出了包围圈最薄弱的方向,而后头铁的一股脑冲过去。 在她前面挡着的那两个人看她这身气势,拧眉好笑,直接站在原地等她跑过来。 但谁知林七言跑近之后,手里面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了两把粉末。 朝着人扔过去的时候,她还气吞山河的大喝一声:“烂肤毒!!” 守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首领小心翼翼藏着的究竟是谁,大名鼎鼎的巫蛊圣手,医毒双绝,惊才绝艳。 是以才听到那声大喝的时候,被撒粉末的两人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的躲开。 林七言抓住机会,从两人之间飞快的窜了出去。 她灵活至极,还仗着人小,专门往狭窄黑暗处钻,一转眼人就溜得不见。 被恍了一道的两人还有些懵,垂眸去看那些粉末,才发现不过是一些被碾碎的墙灰而已。 “……继续追!” 跑掉的林七言真的感觉一辈子都没有那么累过,负重前行还迷了路。 但可喜可贺的是她终于见到了人影。 林七言都快要喜极而泣了,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一辆马车悠悠而来。 为首的小厮是经常跟在江遇身边的唐夏,一眼就看出了狼狈不已的林七言。 他连忙喝斥住了要动手的侍卫,三两步跨过来想扶住大口喘息的林七言。 可有人比他还要快上一步。 唐夏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大人是怎么发现人的。 而且他不是在马车里面休息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清醒了? 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的江遇哪里会管旁人的惊疑,他三步并作两步,着急忙慌的把要软倒的人一把接到了怀中。 细瘦的腰身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好,就连那气竭的喘息也和他梦中的相重合。 江遇眸色幽深,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了,导致现在还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突然就捡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呢? 他恍恍惚惚的想着,箍在林七言腰间的力道却在不断加大,似乎怕她再次消失一样。 林七言不知道他的心思,心脏还在跳得厉害。 太长时间没有这么极限逃命过,导致她现在一时之间还有些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软塌塌的倒在江遇怀中,断断续续的说:“走……带我……” “出去”这两个字眼都还没从嘴里面冒出来,江遇就将她横抱起来上了马车。 —— 初冬的夜晚很是寒凉,尤其在上京,更是折磨人。 缓过神的林七言打了个哆嗦,又紧了紧江遇给她披上的大氅。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毛茸茸里,脸颊上还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而嫣红如桃瓣。 衬着水润的眸子和粉嫩的唇瓣,好像一颗饱满而诱人的果实。 似乎只要人轻轻一嘬咬,就会流淌出令人最上瘾的甜美汁液…… 江遇弯翘的长睫狠狠颤了颤,滚动着喉结,微微垂下眸子看向林七言脚踝上的金色锁链。 “所以,你这一久是被谢灵泽囚在了占星阁顶楼?” 林七言整个人都软趴趴的,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她没什么精气神的倒在软榻上,声音有些虚。 “你把我送到悬医阁就好,麻烦你了。” 江遇唇角翘了翘,微微俯身,不动声色的勾起了那条黄金锁链。 “你知道这两天上京都在传什么吗?”他答非所问。 林七言没看他,大腿酸麻不已,于是便搭在软榻边上轻轻晃着。 她心里面想着其他的事,听到江遇这么问了,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 “传什么?” 江遇轻笑一声,可那眸子当中,却狰狞嫉妒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都说,你被皇帝掳到宫殿之中藏了起来,说你蛊惑君心,是要亡国灭族的祸国妖精。” “还说你和摄政王两情相悦,宫中私会,导致皇帝和摄政王彻底决裂。” “因为摄政王强势无比,所以又将你强行带回府邸,夜夜笙歌,宠爱不停。” 林七言猛地停住了动作,反应了一会儿后捂着肚子的笑。 “哈哈哈哈哈他们怎么比秋将军还能编啊。” 江遇也笑弯了眼,他手中把玩着黄金锁链,继续悠悠道:“这还没结束呢。” “你受不了摄政王的索取,连夜出逃,结果狼狈至极时遇到了国师,把不理俗尘的佛子给拽下神坛,于诸佛注视下放浪求欢。” “勾着佛子为你破了戒后你还看上了宋景钰和萧羡,玩弄他们的感情,等到过瘾之后又把他们丢下,不论他们如何祈求都从来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这逻辑不通,天雷滚滚,并且俗不可耐的剧情一听就很荒唐,偏偏因为夹杂了许多艳想,导致越传越快,越传越真。 林七言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些人还真挺能想。 她眨巴着眼睛,正想要开口说两句玩笑呢,脚踝上的锁链忽然被人猛地拉了一下。 被谢灵泽弄出了神经反射,她下意识的拽紧了身下的软榻,整个人绷得死紧,警惕的看向笑盈盈的江遇。 “你干嘛?” 被谢灵泽囚在顶楼的时候,那个变态总是忍不住作弄她。 她手脚并用的爬开,他也不动,等到一段距离后又扯着锁链一点一点的将她重新拖了回去。 然后又是无休止的亲昵舔吮以及各种癫狂痴迷的呢喃爱语。 林七言是打骨子里面抗拒,所以此时江遇一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气鼓鼓的瞪着人,一骨碌的爬起来,想要把链子拽回来。 可链子的另一头就像是长在了江遇手上一样,根本就拽不动。 林七言有些生气了。 “放开。” 江遇见状后挑眉一笑,如她所愿的忽然松开了手。 那边的林七言还在用力呢,江遇忽然松开,导致她猛地往后面倒去。 第210章 你先别哭啊……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忧愤,似乎没想到江遇竟然这样。 可等她倒下去之后,后脑又砸在了一块软软的地方。 松墨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处,林七言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附身在自己上面的江遇。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小心的护住了她的后脑。 距离挨得极近时,他那副君子如玉的姿态似乎有些不同,唇边的笑带着几分……坏? 林七言正心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江遇忽然有了动作。 他双手忽然滑到她手腕上,扯到头顶后用发带将两只手腕给绑得死死的。 从开始到结束,时间不超过三秒,就算是林七言,也被这诡异的速度给惊得呆愣不已。 等她后知后觉的想要挣扎时,江遇忽然将她两只腿并拢,直接夹在了自己双腿之间。 不过一瞬间,林七言就变成了坐在他一边大腿上,手腕被后绑的姿势。 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你到底要干嘛?” 江遇眼帘半塌着,将人紧紧的禁锢在怀中后将脸埋入她的颈窝中深吸了几口气。 林七言偏着头躲,心头不好的预感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她原先以为江遇去林府提亲是因为在搞什么朝堂计谋,自己应该也只是他棋局里面的一颗棋子而已。 可现在她才彻底清楚,他不是要她做他的棋子,而是妻子!! 林七言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挣扎却只是让江遇喘息得更甚。 他将她往怀中揽得更紧,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后林七言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江遇!”林七言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可江遇像是听不到一样,直接一把将她放在了上面。 林七言:“……” “乖,就让我解解馋吧。” 他粗喘着舔吻她的脖颈,声音嘶哑,整个人绷紧灼烫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 林七言被他膈得难受,挣扎时蹭开了领口,锁骨上的红痕便彻底露了出来。 被嘬红的肌肤像是雪地里的红梅,靡艳而暧昧。 江遇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痕迹,眸子里翻涌的黑雾犹如恶鬼一样,残忍又诡异。 “谢灵泽碰你了?” 沙哑的声音被放得很轻,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一样。 林七言眼皮一跳,还没等她回答,江遇就忽然伸手抚摸上了那片肌肤。 微凉的指腹让林七言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有些抖。 “江遇,你给我放开!” 带着些许怒火的声音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江遇更用力了几分。 他搓着那块肌肤,似乎想要把上面的痕迹给彻底抹掉一样。 林七言疼的吸了一口冷气,偏偏这时候江遇还咬住了她耳尖,声音暧昧。 “他可以碰你,我就不可以吗?” 极为冒犯的举止和言语让林七言气到脸色涨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 江遇声音紧紧绷着,抚摸在她锁骨上的大手落在了她肚子上。 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颌,两人脸颊贴着脸颊,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林七言整个人动弹不得,感受着江遇放在她小腹的手一点点用力。 “这里……” “有没有被弄进去很多。” 林七言一时之间有些没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眉头紧蹙,说话都是咕哝着的。 “江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后者轻笑一声,忽然动了一下腰腹,暧昧的在林七言唇边呼气。 “我想要这样,明白了吗?七七。” 看着林七言越发冷淡的凤眸,江遇心底的嫉妒在歇斯底里的咆哮。 所有伪装被彻底揭开,骨子里的恶劣彻底没了遮掩。 他眼里面一片赤红,整个人情绪都极其不对劲,但唇边的弧度却还是翘得完美温雅。 割裂的情绪和表情,让此时的江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疯子一样。 林七言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惊讶得有些愣怔。 恰好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声响寂静得近乎于死寂一片。 马车里气氛同样沉凝,江遇绷紧着身体,眼尾像是要流出血泪一样。 林七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 “江遇,你现在状态有些不对劲,等你平静好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这话落地之后,久久没有回应。 林七言也不催他,垂眸等着他情绪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遇忽然抱住了她,埋在她的侧颈处,声音沉闷嘶哑。 “抱歉,吓到你了。” 林七言没有说话。 江遇也知道,她在等他表态。 若是现在放她走,两人或许还有继续做朋友的机会。 但若不放,她日后像今晚逃离谢灵泽逃离他的时候,两人就可能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他埋在充满栀子花香的温软当中,手背都因为极度的克制而绷起道道骇人的青筋。 凭什么他就什么都不能得到呢? 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也如此。 就算他爬得再高,依然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凭什么?! 他现在不再是寄人篱下,随手就能丢弃的乞丐了。 他权势滔天,有能力有谋略,怎么就不能搏一搏呢?! “可以给我三天的时间吗?” 江遇的声音很低落,像是被人丢弃的家犬一样,可怜到了极致。 而林七言又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江遇先前的模样,她不介意鱼死网破。 可他现在这副好像快哭了的样子,她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口边,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出来才合适。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林七言便感受到了脖颈上的湿意。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的开始安慰:“你先别哭啊……” 像是祁竹溪容隐哭她还能理解,毕竟那两人要死要活的状态做什么都不奇怪。 可这是江遇。 惊才绝艳,天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一向游刃有余,温润如玉的笑面君子。 这一下子在她面前哭,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关键是他也不说话,也不出声,安静得无声无息,但那眼泪砸在林七言脖颈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烫得哆嗦了一下。 第211章 赶上他们的喜酒 江遇的难过很安静,不像是容隐疯狂的诘问以及一遍又一遍的咆哮,也不像中了附悲的祁竹溪会不择手段的哀求挽留。 他克制至极,指尖攥着她的一处衣角,一丝声响都没有。 偏偏就是这副模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要被丢弃掉的大狗狗一样,可怜到了极致。 林七言张了张嘴,忽然撇下眉头叹了口气。 “就三天哦。”她投降似的说道。 没有看到埋在她颈窝处的男人眼中病态狰狞的迷恋一闪而过,面上哪有半分伤心难过。 相反,那是一种诡异狂热的兴奋。 像是猛兽将要叼住猎物脖颈时的兴奋。 —— 虽然林七言答应在这里待上三天,但也跟江遇条理分明的立了规矩。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动手动脚。 江遇应得很快,他笑眯眯的,乖巧的坐在林七言对面用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时,莫名显得无辜傻气。 林七言看得有些想笑,但一想到这个样子是他装的,又赶紧抿直了唇角,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她不知道,本来就漂亮白嫩的人,就算故意冷下脸也像是一只装腔作势的小奶猫。 凶不凶江遇不敢说,但若说可爱,大概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了。 “好了,你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林七言脚踝上的黄金细链都还没解开,就迫不及待的催着江遇说话。 毕竟她被谢灵泽囚在占星阁顶楼这么长时间,以着她师父的性子,怕是早就闹得血雨腥风了。 后面江遇的话也的确如林七言猜想的那般。 他说这一久上京动荡的很厉害,不,应该说整个大周都动荡的很厉害。 前朝余孽的拥趸疯狂反扑,煽动百姓情绪,导致许多地方都爆发了不小的动乱。 边境也不太平,附庸的小国开始躁动,重兵铁骑的大国更是试探不停。 似乎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挥兵而上狠狠咬下一块肥肉般。 林七言听得眉头紧蹙,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祁竹溪呢。 有他坐镇,应该不会出这么多事才对啊。 江遇长睫颤了一下,微微垂眸看着林七言脚踝上那条细小精美的黄金锁链,声音没什么变化。 “他似乎受伤了。” “受伤?谁弄的?严重吗?” 林七言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整个人都紧张的绷紧了身体,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江遇唇边的笑一点点消失,眸中的情绪沉郁而死寂,他扣住掌心,没去看林七言着急的模样。 “蛊渊暴动的很厉害,似乎在找什么人,祁竹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疯狂的追杀蛊渊一族的人,动静闹得很大,朝堂上下被他搅弄得乱成一锅粥。”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后回来就再次病倒了,至于伤势……” 江遇停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扬眸。 “倒是不怎么严重,听说秋将军日夜照顾,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他神色如常,丝毫不觉得歪曲事实有什么可耻的地方。 他不会告诉林七言,祁竹溪找她都快找疯了。 不,不止祁竹溪。 还有数不清的数股势力一同掺杂其中,几乎要把上京都给翻烂了,就为了得到林七言的踪迹。 她招惹的人太多,又各个都手握重权,觊觎着她,贪婪到恨不得将她彻底占为己有。 就连佛家至高无上的佛子都对她心生贪念。 这是江遇没想到的,他也不知道,谢灵泽手中握着的底牌竟然丝毫不亚于他和祁竹溪这些人。 他的插手,导致这场角逐更为血腥残忍。 不过江遇不在意。 他一定会得到林七言的。 无论是用谎言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会不计一切代价的留住自己的小狐狸。 江遇唇边的笑重新勾得完美无缺,他像是不经意般提起。 “祁竹溪和秋词也快成婚了吧,说不定七七还能赶上他们的喜酒呢。” 林七言面色微僵,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紧张得有些过头。 她心里面乱糟糟的,都没注意江遇话里面掩饰不住的醋意。 “啊,哦,是吗。” 她心不在焉的应着,强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了回去。 江遇看着她,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深。 他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忽然开口:“七七,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 林七言心里面还在想着祁竹溪的伤,也能猜到七八分是谁弄的。 以着容隐的性子,她不见后找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祁竹溪。 既然祁竹溪都伤成这种模样了,那容隐呢,他有没有事情?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也不知道这大半个月又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林七言东想西想,脑子乱成一锅粥,哪里听清楚江遇说了什么。 她有些心虚的搅弄着手指,面上却一派坦然。 管他说了什么呢,先假装自己听到了再说。 林七言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示意江遇继续往下说。 后者原本还憋着一口气,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后,忽然那口气就漏了风,怎么都生气不起来。 他轻轻揉了揉眉心,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说道:“我刚刚答应你那些要求,你不是也答应我这三天不许想其他人吗?” “我没想啊。”林七言理直气壮的赖账,之后还要强行的倒打一耙,“你怎么能污蔑我呢?” 江遇看她撇成八字的眉头,似是真的很生气。 但那微微昂起的小下巴可是神气的很,哪里找的出半点难过。 江遇抿住唇角的笑意,最终还是叹气一声服软道:“嗯,对不起,是我错了。” 心虚的林七言状似大方的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肚量很大,这次就原谅你了。” 说完这话,她又贼精的补了一句:“但是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哦。” “什么话?”江遇装傻逗弄她。 果然林七言一下子就上当了。 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金链子吧嗒吧嗒的跑到江遇面前,手舞足蹈的对他比划。 “就是三天后不能再纠缠我,必须放我走,还要帮我掩护,以及最最重要的——” “三天后我要走的时候不能哭。” 不然又心软了怎么办? 第212章 你是在心疼我吗? 和江遇约法三章后,林七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师父传消息。 但她的蜜糖和引信蝶的药粉都被留在了占星阁,丞相府周围又没有可以使唤的蛊虫。 以至于林七言只能用最传统的方法——飞鸽传书。 可她不知道的是,信鸽都还没飞出丞相府呢,就被人一箭给射了下来。 动手的是一个侍卫长,他旁边候着的人有些担忧。 “这是从大人院子里飞出来的信鸽。” 侍卫长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就是大人让做的。” —— 主院屋内,累了一天的林七言昏昏欲睡,可脚上的锁链还没拆下来,睡觉她总觉得也不会睡得踏实。 艰难沐浴完后,她懒洋洋的趴在软榻上,箍着锁链的那只脚朝外,眼皮打架的时候终于见到江遇拿着工具进来了。 林七言清醒了一下,伸头朝他背后看看,没瞧见什么人。 她有些疑惑:“不是说要找人来给我拆这链子的吗?” 江遇瞥了一眼她细瘦白嫩的脚踝,回头将门给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像是生怕被人窥见那一抹雪白一样。 “不用别人。”江遇来到林七言面前,自然而然的跪坐在她脚边。 他眼睫低低垂着,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眼前的美景。 林七言这人被养得娇嫩,虽然学的东西很杂,但是容隐从来舍不得让她吃苦。 导致她全身上下都粉嫩得像是一掐就会出水一样。 那双脚也不例外,肥瘦适中,小巧精致,十趾圆润漂亮,骨节处翻着桃粉。 她皮肤太娇嫩了,似乎轻轻一碰都能留下许多痕迹。 更不要说被狠狠的吮吻了。 她肯定会哭。 娇气又蛮横的小祖宗,可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和痛。 可她不知道,眼泪在某些时候,最容易激发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 她一哭,会让占有她的人更加兴奋,然后将她弄得更狼狈,周而复始,不见停歇。 江遇眸中的情绪起伏不止,灼热滚烫的兴奋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疯狂尖叫着让他做些什么好解一解渴。 但长睫颤了又颤,他还是没有放纵自己的渴求。 “我会弄一些锁,所以我先试试吧。” 他声音有些哑,动手之前还极为有礼克制的抬头问林七言:“我可能会碰到你的脚,可以吗?” 像是怕人拒绝,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很紧的贴着你。” 林七言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她在山林间野着长大,自然不会有世家小姐那般羞怯。 让她更为在意的,是江遇居然还会开锁。 他一个大周丞相,还学过这种事情吗? 林七言心里面憋着疑问,点了点头后还是忍不住把话问了出来。 江遇唇角勾了勾,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丞相跪坐在别人脚边,被人使唤有什么不对。 相反,在林七言点头那一瞬间,他眉眼之间都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指尖小心翼翼的按压上那白嫩的肌肤上后,江遇觉得自己脊骨都在发着麻。 他呼吸有些发沉,听到林七言问他的话后,滚动了好几下喉结才慢悠悠的回她。 “小时候跟着一个老乞丐学过。” “老乞丐?”林七言有些惊讶。 江遇不动声色的更靠近了些,这样的锁扣其实花费不了他多少时间。 但他舍不得指腹下的这份触感,所以动作放得很慢很慢。 “嗯,当年战乱,天下不安定,饥荒加上战乱让很多人都流离失所。” 林七言眉头微微蹙起,那点余下的困意也逐渐消散殆尽。 她听到江遇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吃不上饭的人开始易子而食,我就是被父母交换的那一个。” “只是后来命大,逃了出来,但也没个好去处,就到处流浪。” 他说话之时,呼吸的热气洒在林七言脚背上,让她下意识的颤了两下,却被江遇捏得更紧。 江遇的话还在继续,虽然语调很平淡,可内容却惨巴巴的,听得林七言都忘记了脚背上的不适。 “那时候什么吃的都没有,连草根树皮都被啃完了,流浪时我饿到昏头的时候,甚至抓过地上的泥土随意往嘴里塞。” “那时候我觉得,无论怎样,活下去就好。” “所以我开始偷奸耍滑,无所不用其极,卑劣至极的在混乱中活了下来。” “而开锁,不过是我偷窃时学的罢了。” 他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林七言脚踝上的黄金锁扣忽然“咔哒”一声打开了。 她眉间的皱痕却没有消散,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江遇所遭遇的那些苦难不是她能所想象的,任何安慰的话也抹平不了那些岁月里留下的疤痕。 可他所求的,又是林七言给不了的东西。 最终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指尖去碰了碰江遇的发丝,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后者把锁链拆下,若有所感的抬眸,看到近在咫尺的指尖时愣了一下,而后弯着眉眼问林七言:“你是在心疼我吗?” “……嗯。”她闷闷的回道,整个人焉塌塌的,眸子里的怜惜干净纯澈,丝毫不含其他情意。 和怜惜那些小猫小狗没有丝毫区别。 江遇敛了眼底的笑,垂眼将林七言的脚轻轻塞到被子里去。 而后才笑看着林七言,“比起怜惜,我更希望你能做一点实际的行动来安慰安慰我。” 林七言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你刚刚是故意的?” 这话让江遇笑容彻底淡了下来。 “七七,我从来没有向人主动提起过以前,这些东西向来都是我自己处理压抑情绪的。” “今天说这么多,只是……” 江遇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他说这话时声音都轻了很多,攥在一起的指骨也捏得泛白,似乎林七言这一句话直接把他伤透了心一样。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第213章 和他梦中一样甜。 林七言看着他的表情不似作假,那份克制的委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可怜巴巴的。 理亏在先的她有些尴尬,扯着唇角朝江遇笑笑,收回去的指尖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重新放到了他头上摸了摸。 但又觉得这样的举止似乎有些轻浮,含着的意味不太好。 她又默默的把手滑到他的肩膀上,嘿嘿傻笑两声,哥俩好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条件反射嘛,你那么聪明,总是让我忍不住往深一层的方向去想。” 她因为心虚,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软乎乎的。 江遇眸底温软,笑意一闪而过,不过面上还是难过的低垂眼睫。 “嗯,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也没应林七言的话,像以往那般顺着往下逗弄几句,规规矩矩的收拾好东西,转身就往门外走。 林七言眨巴着眼睛,总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寂寥无比,落寞而又难过。 她眉头蹙得更紧,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等到门关紧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好像是江遇自己的房间啊!该换她出去才对啊。 可听着那走远的脚步声,林七言又没继续把人喊回来。 一是因为刚刚两人多少是有些尴尬,二是她也没有睡他的床,只是躺在软榻上,盖着的被子都是新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冒犯。 而且已经很晚了,林七言被今天的事情弄得精疲力竭,实在是困,什么事情都想推到明天再说。 她思绪昏昏沉沉的,没过多久眼皮就耷拉下来,彻底睡了过去。 夜色渐渐浓重,林七言的呼吸声平稳而安静。 “吱呀”一声,开门的细微声响落在寂静的夜晚中都稍显刺耳。 从门外进来的江遇浑身还冒着沐浴过后残留的寒意。 他有恃无恐的推门进来,顺手将门边的香炉给盖上,那股浅淡的松木香便渐渐消减了下去。 林七言先前在江遇身上闻到过这股味道,她以为是他身上的味道,所以进了他的房间后也没有起疑。 却不知道只是这一瞬间的疏忽给了这条恶狼机会。 但江遇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他只是太馋了而已。 借着朦胧的清辉,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软榻上的林七言。 香香软软的一小团,连睡觉的呼吸声都可爱至极。 江遇吞咽着干涩发紧的嗓子,迈开步伐,几乎是有些着急的往林七言身边凑。 他的小狐狸睡得很乖,和她的性子一样。 她朝着江遇侧躺着,脸颊被挤压,导致小嘴微张,凑近一些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里面粉嫩漂亮的小舌尖。 软榻的高度不大,江遇跪坐下来的时候还要弓一些腰才能挨近她的唇边。 这样的姿势有些糟糕,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像是着急向主人讨要奖励的大狗一样。 呼吸灼热,表情贪婪沉溺而不自知。 “七七……” 他声音粗哑,微微发着颤,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鼻尖挨在林七言唇边时,他整个人绷到了极致,克制却又放荡的嗅闻着她的气息。 “好甜。”江遇轻叹。 和他梦中一样甜。 许是因为藏在骨子里的卑劣作祟,他打破了自己原先的计划——看看就走。 面上的伪装被彻底撕裂,邪气肆意的江遇眉目之间藏着病态诡异的痴迷。 他脸颊蕴着软烂的红,颤着身子去一点点挨到林七言唇边舔了一下。 “哈……” 江遇重重的粗喘了一声,克制不住的将舌尖沿着双唇之中的那条缝隙挤了进去。 触碰到里面的温热时,一股酥麻直冲他头皮,逼着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仗着人被迷香迷昏,他肆无忌惮的舔吮着她的舌尖,直接攀上了床将人紧紧的禁锢在自己怀中。 —— 林七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仍然被谢灵泽囚在占星阁顶楼。 但截然不同的屋顶又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蹙着眉头从软榻上坐起来,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被江遇带回丞相府了。 “嘶。”林七言无意中扯到唇瓣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用手动了动自己的唇瓣,怎么感觉跟肿了一样,舌尖也一样,总感觉跟平时不大一样。 可看自己还是睡在软榻上,衣服也没乱,除了嘴巴,其他地方也没有哪里不适啊。 “咚咚咚。” 正在林七言有些迷茫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江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七七,我给你做了早饭。” 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让林七言一时之间问不出口自己的疑惑。 她总不能把门拉开,劈头盖脸的就问他昨晚是不是偷偷亲她了吧。 且不说她警觉性不差,不应该被吻成这样都没醒。 更何况昨天晚上她已经误会过江遇一次了,别人掏心掏肺想跟她聊真心话,她却怀疑人家别有用心。 江遇本来就可怜,不知道昨天自己走后有没有偷偷哭。 林七言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还是忽略了自己嘴巴上的不适,努力做到欢欢喜喜的给江遇开了门。 “你今天不去上朝吗?” 她洗漱完后坐到了外厅的矮桌前,用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包后问江遇。 后者脊背挺得笔直,眸中含笑,目光不动声色的划过林七言的唇瓣时,眼底的晦暗一闪而过。 “我向陛下告假了三天。”他将手中新泡好的清茶推向林七言,眉眼弯得温柔含蓄。 丝毫不见昨夜痴迷贪婪的丑态。 林七言正好有些腻,捧起来喝的时候眉头都舒展了一些。 “因为我吗?” 江遇垂眸,“我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很多,即使死死拽在手中也会失去,从来无一列外。” “所以这一次,我想要随性一点。” 答非所问的话让林七言有些抓不着头脑,她吃饱喝足后,下意识的将疑惑摆在了脸上。 江遇抬头,便瞧见她双手捧着一杯清茶,眉头撇成个八字,一副纠结又不解的模样。 他定定的看着她,实在忍不住,露出了一声笑,微微俯身,伸手去将她唇边沾到的糕点屑抹掉。 “七七,这三天我是你的。” “你想要怎么对待都可以。” 第214章 偷偷来看这个? 第一天的时候,林七言什么都没做。 她就等着这三天一过,就赶紧去找容隐,要不然时间拖得越久,到时候越难安抚。 令她没想到的是,江遇竟然什么也没说,就很安静的呆在她身边。 面上没有绷着对外的那抹微笑,很放松,似乎只需要和林七言在一起,就算不做什么,也令他极为舒适自在。 林七言带着他懒洋洋的躺在阳光底下,觉得就这样过三天似乎也不差。 第一天相安无事的过去,夜晚江遇也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七言独自呆着,脑子里面总是想着容隐,担心他会出什么问题,尤其害怕他会不择手段的去报复祁竹溪。 后者已经够惨了,被她拉下水不说,自己失踪的这几天,说不定还被容隐误会,导致的后果肯定会不小。 林七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拉开门出去转了转。 初冬的夜晚有些冷,但是月色还是极好的,莹莹的洒下来时,漂亮的像是最昂贵的薄纱。 丞相府是前朝一个王爷的府邸,自然华贵雅致,五步一景,十步一楼,处处可窥主人的财力。 上次来的记忆不太美好,导致林七言都没有注意这里的景色。 她吹着凉风,烦躁的心思都散了不少。 拐到一处花圃的转角,林七言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些人声。 似乎在说江遇的事情。 林七言脚步顿了顿,唇瓣抿了一下,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 她猫着腰,放轻脚步靠近。 是两个丫鬟坐在角落吃宵夜,声音放的很小,时不时露出几声笑。 “……真的,我亲眼看到丞相大人下厨呢,那紧张认真的模样,简直像是在对待什么家国大事一样。” “哈哈哈哈听说他烧火的时候还被灶膛里的火扑了一脸,眉毛都烧焦了一些。” 林七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今天早上隐隐约约闻到一点糊味呢。 “不知道谁这么幸运,可以让大人亲自为她下厨。” 啃红薯的丫鬟咽下口中的东西,“我倒觉得,无论是谁,能让咱大人开心就好了,毕竟他真的好惨。” “惨?” “对啊。”那丫鬟叹了口气,“我听说他以前被岑家收养,过的很惨呢。” “可岑家不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吗,尤其是岑老夫子,听说是一个很德高望重的人呢。” “岑老夫子的确是德高望重,但他那一大家子人可就不一样了。” “再说,岑老夫子捡回去的孩子也不止大人一个,可如今大人掌权之后,岑家却几乎被满门抄斩,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林七言以前没有特意了解过江遇,后来即使认识之后,也只是把他当朋友,哪里会特意去探寻他的过去。 如今听着这两个小丫鬟的闲聊,心里面的疑惑更甚了些。 江遇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相反,林七言觉得他是一个很在意情分的人。 岑家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将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林七言想的入神,没注意脚下的枯枝,弄出了一点声响。 “谁?!” 两个小丫鬟很警觉,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绷紧着身体走近一些的时候去发现拐角处空无一人。 —— 林七言像是做贼一样一口气跑了好远。 按理说她没有必要这样,可是偷听的次数多了,导致她一有点风吹草动,第一反应还是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绕到了哪里,她停下后有些茫然,四处看了看,又走了两步后,林七言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迷路了。 她眨了眨眼,试图找人问问路。 但大概是跑到了什么后院,漂亮是漂亮,但就是没什么人。 莫名有些阴森。 林七言打了个冷颤,又一次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出门。 走着走着,她终于听到了一点人声。 她心下一喜,快步朝着声源走去,想着找个人把自己带回去也好。 可是才走近几步,暧昧的喘息和女人的低吟便彻底清晰起来。 林七言猛地顿住了步伐,眼睛瞪的极大,愣愣的看着不远处假山上交缠的两人。 男人背对着她,没看清面容,但是女人那妍丽秀美的脸却在月下清清楚楚。 她生得极为美艳,双腿夹在男人腰上,衣服要漏不漏的搭在手臂间,脸上一副痴态。 淫言乱语不断传来,听得林七言整个人都大为震撼。 她也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闺中小姐,毕竟和祁竹溪鬼混了那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通通做了个遍。 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小雏鸡还是羞涩得过分啊。 林七言心中啧啧感叹,还没收回视线呢,眼睛上忽然被蒙上了一只大手,直接被拉到了另一座假山背后。 “嘘。” 熟悉的松木气息萦绕在鼻尖上,林七言渐渐放松了挣扎。 她把江遇的手给扒拉下来,发现那对男女因为太入迷了,都没发现他们这边的动静。 “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偷偷来看这个?” 江遇贴着林七言背后站着,说话的时候因为声音压得很低,所以几乎是凑在她耳边说的。 呼出来的热气让林七言有些不舒服,她偏了偏头。 “我出来散心的,迷路啦。” 她也学这江遇,声音放得很小,跟说悄悄话一样。 江遇为了听得更清楚,和林七言凑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一下子就交缠在了一起。 尤其耳边还是极为暧昧靡乱的喘息和私房话,导致他们这一方小天地似乎气氛也粘稠了起来。 林七言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一些,同时推了推江遇。 “走了。” “想不想去吓一吓他们?” 两人一同出声,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恶劣。 “不太好吧。”好像有点缺德啊。 江遇笑笑,“那个女人好像是别人塞给我的礼物。” 说完像是怕林七言误会,又连忙补充道:“别人硬塞过来的,我没碰,见都没见过几面。” 第215章 “可以再抱一会儿吗?” 最终林七言还是悄咪咪的拽走了兴致勃勃的江遇。 和他去捉“小妾”的奸,总感觉奇奇怪怪的,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感觉很别扭。 所以在江遇跃跃欲试的时候她一把将人给拖离了奸情现场。 两人轻手轻脚的,好像做坏事的才是他们一样。 离的远了,江遇才偏头问她:“为什么要散心,有什么烦恼吗?” 他心情似乎极好,唇边的弧度翘得很好看,一双漂亮的长眸亮着细碎的温柔和爱意,似乎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令人心醉。 林七言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莫名的有些不想让现在的江遇难过,所以才没有把实话说出口。 但江遇一向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看她这副模样,估计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垂下长睫不再看她,沉默了很久,那份雀跃的欣喜慢慢熄灭,好像在无形中湮灭成了一堆灰烬。 走在旁边的林七言蜷缩了一下手指,原本想装作看不见,反正就剩下两天的时间了,苟一苟也就过去了。 可刚刚那两个丫鬟的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面,时不时掺杂着昨晚江遇跪坐在她脚边平淡无比的言语。 他好像一直过得都很辛苦。 林七言用指尖扣弄着掌心,最终还是拉住江遇的衣角停住了步伐。 后者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去,便见林七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问道:“喝酒吗?” 一醉解千愁,把心里话说出来他会不会好一点? 林七言心里面嘀咕着,正踌躇犹豫时,忽然见江遇笑了开来。 “你能喝吗?” “当然啦。”林七言看着江遇的笑,没看出什么阴霾后松了一口气,对着他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可是千杯不醉!” 江遇轻笑,“是吗?” “当然。”林七言左右看了看,觉得今晚的月色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她拍拍江遇的肩膀,示意他去拿酒,“我们去屋顶赏月怎么样?” “嗯,那你等等,我去拿酒。”江遇语调轻缓,眸光温柔。 可等他转身之后,唇边的弧度瞬间变得肆意而邪佞,微微下压的眼帘也盖不住那眼底涌动着的贪婪算计。 他就知道,林七言心太软,稍微透露一点惨,就能让她怜惜好久。 实际上今晚自从林七言踏出房门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那两个丫鬟是他安排好的,说的话也是他事先交代的。 除了那对野鸳鸯,一切都是江遇的预谋已久。 他谋算的,便是林七言的这份心软。 让步是底线被拉低的开始,他怎么可能会安分于区区三日的占有。 他贪的,可是她余下的后半生。 —— 爬个屋顶而已,对林七言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但对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江遇来说,这属实是个大挑战。 林七言趴在屋檐边,用绳子把酒给弄上来后对着下边眼巴巴看着她的江遇犯了难。 “我拉你上来,你要抓稳哦。” 江遇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指尖极为艰难的快挨到一起时,江遇眼睫颤了颤。 他呆呆地看着奋力弯腰,拼命想要把他拽上去的林七言,整个人跟着魔了一样,心脏跳的飞快。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猛地用力,大手直接将林七言的手腕给死死禁锢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七言瞳孔一缩。 她还没做好准备呢,江遇这么一拽,她整个人都朝着他扑了下去。 那一瞬间,好像时间都被无限拉长。 长风微微,圆月浩荡,树影婆娑摇曳之间,林七言的长裙就着黑发翻飞在月色之下。 漂亮至极的人儿就那样冲着江遇而来,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女,踏入红尘万丈只为他而来。 为他沉溺,为他堕落。 江遇呼吸都停滞住了,愣愣的将林七言接入怀中,被当作肉垫砸在地上的时候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只剩下心脏还在鲜活,为着怀中的香软疯狂鼓动。 “你没事吧?江遇?江遇?!” 林七言原本还有些气闷,但看身下的江遇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她又紧张起来,生怕这一下就把人给砸坏了。 虽然考虑到他不会爬屋顶这种事情,她选的地方不算高,但这点高度加上点她的体重,的确挺危险的。 林七言连忙想要从他怀中爬起来,可才动弹,就被他轻轻环住了腰身。 “可以再抱一会儿吗?” 他眼睛很亮,似乎感受不到痛一样,反而兴奋得有些不同寻常。 林七言皱着眉头,“你是不是摔坏脑袋了?” 江遇没有说话,反而伸手将她紧紧的扣在怀中,喉咙中的轻笑一点点扩大,最后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七七,我好高兴啊。” 原本还要挣扎的林七言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下,而后有些闷闷的问他。 “你高兴什么?”都摔在地上了,疼还来不及呢,怎么还高兴呢。 江遇没告诉她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他只是一直在笑,不断的在她耳边重复。 “我好喜欢你啊。” 那些饱含爱意的呢喃缠绵不已,似乎只是单单说着这句话,他都觉得幸福不已。 林七言却一直抿着唇瓣没有出声。 她垂着眼睫,索性放软了身子让兴奋的江遇抱个够。 除了这个,她真的给不了其他了。 她闭了闭眼,脸埋在江遇怀中,很小声很小声的应了一声:“嗯。” 不知道江遇有没有听到,不过看他像是小孩一样,抱着她躺在地上不愿意起身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听到她的应声。 林七言心中好笑,也安静的当只抱抱熊,等到江遇开心够了才爬起来。 两人最后还是没有逞强自己上去,老老实实的找了个梯子,一步一步的朝上爬。 江遇紧紧的挨着林七言,像是害怕一样紧紧揪着她的衣摆不放手。 林七言也放慢步子,一步一步的带着他往上爬,甚至时不时还要回头确认叮嘱一下。 远处护着的暗卫首领眉眼不动,倒是他旁边的青年一头雾水的模样。 “咱大人不是号称‘玉面修罗’吗?怎么现在上个屋顶都要用梯子了?” 暗卫首领回头横了他一眼。 “爱情,你懂个屁。” 第216章 我不是,我没有 今晚的月色的确很好,林七言懒洋洋的眯着眼。 她手中抱着一坛喝空了的酒,一双漂亮的凤眸染着朦胧的醉意。 按照以往她的酒量,这么一点其实还不至于醉成这种模样的。 但今晚喝的这个,可是江遇特地珍藏了许多年的桃花酿,后劲大了去了,连林七言也着了道。 她晕乎乎的,像是小松鼠一样抱着酒坛子,小小的打了个饱嗝后笑得很傻。 江遇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极为清明,没有半分酒意,倒是唇瓣上因为染了酒渍,红得像是点了口脂一样。 他肤色冷白,眉眼又浓艳如墨,如今这般浅笑着看人时,如同勾魂夺魄的妖精,叫人看得脸红心跳。 但偏偏有幸见到这份绝色的唯一一个人,还醉得直打酒嗝,脸颊红扑扑的开始胡言乱语。 “我跟你说。” 林七言神秘兮兮的凑近江遇,呼出来的酒气似乎都携带着抹不掉的栀子花的甜香。 扑在江遇面上时,勾得他喉结疯狂上下滚动。 他像是解渴一样猛灌了一大口酒液,嗓音低沉轻缓,带着笑的问她:“什么?” 林七言眼神都是发飘的,却忽然气沉丹田的大吼一声。 “祁竹溪就是个混蛋!!” 江遇动作一顿,却在下一秒又听到林七言一连朝着天上的月亮吼了好几句。 “容隐是个浑蛋!!” “谢灵泽是个浑蛋!!” “都是浑蛋!!大浑蛋!!!” 她吸了吸鼻子,摸了一把眼睛,委屈巴巴的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而我,是个浑蛋之王。” 江遇:“……” 他原本还以为那是撒娇似的嗲怪,可现在才知道,这小家伙是真的委屈。 所有觊觎她的人都在不择手段的想要独占她,不断的逼着她做出选择,偏偏她又是个心软的,别人稍微惨一点就会忍不住怜惜,一再退让。 可她不知道,就是这种心软,才会让觊觎她的这群疯狗愈加疯狂。 这个笨蛋,什么时候才学的会心狠啊。 江遇好整以暇的看着正在释放情绪的林七言,目光放肆的巡视着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后者没发现她这股灼热的视线,或者可以说是熟悉了这样的目光,导致整个人都迟钝了不少。 “我想要回家,我想要找我师父。” 林七言咕哝着,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砸在瓦片上。 “明明找到附悲就可以结束一切了,可现在都乱糟糟的。” 她情绪压不住,爆发的时候脑子都是晕乎的,几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祁竹溪他还口口声声的说喜欢我,说没了附悲也一样。” 她灌了一大口酒,又气又委屈,“这个骗子!” 江遇听着她胡言乱语,抓住了几个关键字眼,再根据自己得到的消息推一推,他便大概知道林七言在说什么了。 他垂眸把这个小醉鬼手中的酒坛拿掉,在人要扑过来抢时又将人牢牢抱住。 “七七,别人都是对你别有所图的大坏蛋,只有我不是。” 他趁着人醉酒迷糊,把人抱在怀里声音低低的哄骗着她。 “祁竹溪要和别人成婚了,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他才不会告诉林七言,祁竹溪那个疯子为了找到她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更不会告诉她,她以为移情别恋的心上人其实喜欢她喜欢得快要死了。 情敌的事情,自然误会越深越好,不然,他怎么把人给挖过来。 江遇唇边的笑邪佞懒散,没了在林七言面前的温润如玉。 他将哭到睡着的小酒鬼抱在怀中,脚尖一点,便从屋顶上轻轻松松的落地,哪里有先前柔弱无依的模样。 —— 翌日。 林七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因为入了冬,所以盖着被子还是会钻进冷风。 她娇气的哼唧一声,不断往着热源处挤。 早就醒过来的江遇顺着她的动作,任由她一整个的贴了上来。 而林七言还无知无觉,她撒娇撒惯了,埋入江遇怀中后下意识的用脸颊蹭了蹭,像是奶呼呼的小猫一样。 江遇看得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的环着她,生怕把她给弄醒。 没过一会儿,那细小的呼吸声又一点点的再次平稳。 但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些声响,似乎有什么人在争吵。 江遇不耐地朝外看了一眼,伸手想要捂住林七言的耳朵。 但后者已经被吵醒了,眼睫一颤一颤的,呆呆地看着面前紧实的胸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江遇原本躁郁的心情忽然散了,低低笑了一声。 “怎么了?” 这话猛地将林七言的心神给拉了回来,她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惊吓一样,眼睛都睁的极大。 “你……我……我们……” 她话都理不直,指尖颤着指了指江遇,又指了指自己,似乎所有话都被堵在喉咙中说不出来一样。 林七言知道,她酒醉之后什么都干得出来,更为要命的是,她酒醒之后根本记不得自己在醉酒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她不会强迫江遇了吧?! 林七言的表情太好笑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的一样,忐忑又焦躁,像只圆头圆脑又傻乎乎的小笨猫。 江遇憋着笑,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表情晕开几分娇羞。 “七七……” 他欲语还休,像是洞房花烛夜过后的小妻子一样。 林七言看得简直瞳孔地震,手上动作却极快,三两下把他的衣服给拉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是,我没有,这是个误会。” “可你不是说会对我负责的吗?”江遇朝她眨了眨眼,表情可怜兮兮的。 林七言没理他,暗自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体并没有哪里异常。 当然,不排除江遇短小的情况。 她踌躇了一瞬,忽然一把掀开被子朝着江遇下面看了一眼。 蜀中进贡过来的丝绸料子极好,也极为贴身,非常明显。 嗯,很大。 林七言松了一口气。 第217章 我还有另一边可以 看样子没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从头看到尾的江遇:“……”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被戳破。 他挑眉好笑,也不把被子拉上,眼敛微压,漫不经心的勾唇朝着林七言笑了一下。 “满意吗?” “……”林七言垂眸把被子拉上,并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江遇一时没有注意,也正好就挨在床边上,一整个人滚下去后都还眨着眼睛没反应过来。 他呆愣愣的,看得林七言心中憋笑,但她面上还是故作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你说过不对我动手动脚的。” 江遇坐在地上,表情变得有些委屈。 “可昨晚是你缠着我的啊。” 他说完这话,还把领口拉开,露出了锁骨上的咬痕和胸口上红肿的那一点。 林七言:“!!!” 她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瞪大眼睛,瞳孔都在震颤着。 江遇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着林七言的罪状。 “昨天晚上你喝醉之后一直缠着我,又哭又闹,我劝你两句,结果你生气就咬了我一大口。” 他幽幽叹口气。 “我本来想把你拉开,结果一碰你就哭,像是炸毛的小奶猫一样,凶的不得了,所以我打算哄你起来,可哄着哄着……”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耳尖都在发着烫,呼吸都不动声色的屏住了些。 或许是太过于害羞,他声音都小了下去。 “你咬着一直不放,又吸又舔,我让你别弄了,可是一放开你就哭……” “够了够了。” 林七言简直整张脸都快烧出白烟了,她捂住脸埋在被子里,感觉老脸都丢完了。 喝酒误人啊!! 她整个人羞到发颤,却没有看到床榻之下的江遇眸中划过一抹坏笑。 咬的确是她咬的,无论是锁骨还是胸口。 不过与林七言想的却是天差地别。 他一直知道她嗜甜,所以很坏的把蜂蜜淋到了自己身上。 他答应他不会碰她,可若是她自己要黏上来,他也没办法,不是吗? 江遇唇边的笑懒散又邪佞,袒露着那些痕迹的时候,像是得到奖励的雄狮一样,意气风发到了极致。 “七七,我不怪你。”他语调温柔,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如果你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 林七言尴尬得脚趾都在抓地,“不要再说了。” 江遇似没听到一样,衣领大开,靠在床边,很贴心的说道:“我还有另一边可以,你要吗?” 林七言:“……” —— 经过早上那一遭,林七言感觉自己一早上都抬不起头来,几乎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地里去。 但好在江遇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多少让她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多久,便见一个小厮急色匆匆的赶进来,弯腰附在江遇耳边说了什么。 林七言耳聪目明,即使那小厮故意将声音压低,她还是听到了一两个字眼。 “……摄政王来府上了……” 林七言垂着的长睫狠狠颤抖了一瞬,却很快平静了下来,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坐在她对面给她沏茶的江遇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细细看着她的每一个举止动作。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以这样的距离,她肯定是能听到一些东西的。 现在这般无动于衷,是不是说明,她对祁竹溪的喜欢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呢? 江遇指骨微微用力,捏着茶杯边缘的指腹都在泛白。 他垂眸将手中的清茶推向林七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有客人来,我得去见一见。” 他停顿了一瞬,撩开眼帘看向林七言,“七七想要去看吗?” 林七言捧着清茶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她蜷缩起来,摇头,朝着江遇笑得眉眼弯弯。 “赶紧回来,我还要吃你做的红烧肉呢。”味道还怪好的,念起来就让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响。 这话就像是小妻子在叮嘱外出的丈夫早日回家一样。 江遇绷着的那口气悄无声息的松懈了下去,心尖因为她这句话都软得不成样子。 好乖啊。 他在心中叹息,起身要走的时候弯腰抱了她好一会儿,唇边挨在她耳边,笑得幸福又开心。 “好喜欢你啊,七七。” 林七言因为早上的事情有些不太好意思推开他,因为她总觉得她欺负了江遇,所以这个抱抱就相当于一个补偿。 在她的想象中,她昨晚肯定像是个恶霸一样对着江遇又啃又咬,甚至把人家胸口都直接咬破了,江遇疼得脸色煞白,想把她推开她却又哭又闹。 江遇实在没办法,只能顺着她,忍痛屈辱至极的让她咬。 林七言越想越愧疚,犹豫了一瞬,还是回抱了他一下。 她表情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实则心里面囧成了一团。 江遇自然能发现。 因为怀中的小笨蛋浑身都在发僵,简直像是一块木头一样。 江遇心中憋着笑,没有戳穿她。 没事的,他们日后会有许多时间。 —— 走到外边的时候,江遇敛了眉目之间的缱绻。 唇边挂着的那抹笑重新变得完美无比,温和儒雅,令人第一眼看上去便如沐春风。 走向厅堂的时候,他指尖微动,扯了扯衣服的领口。 锁骨上的那个咬痕便若有若无的露了出来,半隐半现,似乎在暧昧的昭示着什么。 他知道,祁竹溪能上门,就说明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林七言的下落。 按着那个疯子的脾气,恐怕死都要把人给带回去。 江遇自知现在的自己根本守不住林七言,但却可以绕一些道,逼着祁竹溪犯错,让林七言对他彻底失望。 而那个时候,才是他谋算的最好时机,甚至这三天都是在为了那一天做准备。 江遇很有耐心,为了得到自己的心上人,他不建议再等上一些时间。 他唇角的弧度深了些,才踏进厅堂,便和祁竹溪正正对上了目光。 “摄政王大驾光临,微臣还真是有失远迎呢。” 第218章 我们拜了天地的…… 祁竹溪状态差到了极致。 他整个人气息沉闷死寂,长眸之中透不进一丝亮光,黑沉得像是深渊一样。 原先的矜傲清贵皆数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遏待爆发的绝望。 听到江遇的声音时,他撩开眼帘看了过去。 他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目光微转,无意中落在他锁骨上的时候,瞳孔瞬间死死的缩了起来。 那一刻,祁竹溪脑袋“嗡”的一声,好像所有东西都崩塌了。 他呼吸卡在喉咙中,忽然大步冲过去拎住了江遇的衣领。 离的近了,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日思夜想的栀子花香。 从江遇身上飘散出来的。 祁竹溪心脏像是被人踩在脚底碾压一样,眼尾红到几乎要滴血。 “她呢?!” 他声音沙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朝着江遇吼,整个人绷紧到甚至在微微发颤,似乎只要再给他一点刺激,他就能彻底崩溃一样。 江遇唇边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他伸手捏住祁竹溪的手腕,用了点巧劲才勉强脱离他的桎梏。 不过风光霁月的丞相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体面优雅,他笑盈盈的看着祁竹溪。 “殿下在说谁?” “林七言。”祁竹溪喉咙里面全都是血味,几乎是将这个名字一字一句的给碾碎了才说了出来。 江遇笑笑,“殿下找她做什么?”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她闹得很晚,现在还发着小脾气赖床呢,要不……”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便忽然被祁竹溪一拳打在了脸上。 一向最为注重仪态,骄矜自持的摄政王,此时却嫉妒得快要疯了。 他对着江遇下死手的揍,偏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像失了智般喃喃重复。 “我的,那是我的妻子,我们拜了天地的……” 那些脆弱的话颤到了极致,像是快要破碎一样,祁竹溪重复着这些,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江遇最开始那一拳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便有些落了下风。 他能感受到自己嘴角肿了起来,眼中浓重的戾气瞬间蜂拥而起。 他藏着的那个小坏蛋爱漂亮,而他也因为这张皮囊有着一些底气,现在却被祁竹溪给打伤了。 江遇轻“啧”一声,躲开祁竹溪的一脚后迅速靠近回了他一拳。 两人都没有任何保留,几乎都是朝着把对方打死了为目的下手。 拳拳到肉,听得旁人心惊胆战,吓得一时之间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长安看得直皱眉,但也知道,现在是谁上去拉架谁倒霉。 但也不能就看着这两人打下去,毕竟照这不死不休的架势,没有一个人倒下他们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长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在某一瞬间灵光乍现。 他们劝不了,七姑娘可以劝啊! 他面上一喜,让卯一先看着这里,他带着人直接硬闯了内院。 按着江遇宝贝林七言的那模样,肯定舍不得把人放得太远,加之刚刚他的炫耀,让长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丞相府的主院。 果然找到了神思不属的林七言。 “长安?你怎么来了?” “七姑娘,来不及解释了,您快去前厅看看,不然要出人命了!” —— 林七言一路上跑得飞快,脑子都被长安带来的消息震得一片空白。 什么叫祁竹溪和江遇打起来了,拉都拉不住。 这两人位高权重,争斗不应该是各种明枪暗箭的朝堂争斗吗?还需要他们亲自上手打架? 林七言简直百思不得其解,等倒了厅堂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长安口中那句往死里打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男人狼狈到了极致,脸上都是血,甚至头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不断的往外冒血,流得他们整张脸都是。 祁竹溪和江遇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没了遮掩时,浑身的戾气就着那些鲜血时,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 他们眼里冒着的血光都不约而同的闪着杀意。 那是滔天的嫉妒压抑到极致爆发的模样,可惜林七言一时之间慌了神,根本没有发现这点端倪。 她进来时,祁竹溪已经占据了上风,手中的匕首被高高举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刺入江遇的胸口一样。 林七言呼吸一窒,出口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祁竹溪!!” 后者像是被这三个字眼定住了身子般,僵直着脊背像是忘记了动作一样。 林七言太过于着急,没发现他异常。 她直直冲了过来,一把将人给推开,护在了江遇面前。 她用的力气虽然不小,但祁竹溪一向能轻而易举地拘束住她的手脚,现在他却像是纸张一样,被林七言一推便踉跄到了旁边。 “啪嗒。” 染血的匕首掉在了地上,祁竹溪狠狠颤了一下眼睫。 他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眶发红,惊慌不安。 “我……我不是……”是他先用匕首伤我的。 祁竹溪所有解释堵在了喉咙中,他面无血色的看着林七言着急去查看江遇的伤势。 他受伤似乎很重,肚子都被划了一个口子,鲜血汹涌,一瞬间就将衣服濡湿得不见原来的颜色。 林七言眉头皱得死紧,动作迅速的给江遇封了几个穴位,稍稍止住了一些血。 “七七……”江遇嘴唇泛白,整个人状态差到了极致,却还是扬唇朝着她笑了笑。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你先不要说话。”林七言心里面乱的紧,赶紧喊人来把江遇抬去卧房。 他肚子上的伤口得赶紧缝合,耽误不得。 祁竹溪看着林七言为江遇忙前忙后,从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出了胸腔一样,疼得他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他唇瓣颤着,指尖发着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他想要告诉她,那匕首不是他的,是江遇掏出来往他胸口上划了一刀,他才夺过来反击的。 他不是故意要伤人的。 看看他呀,怎么能不回头呢。 他真的找了她好久,想她都快想疯了。 可她怎么能把他忘得那么快呢? 祁竹溪重重的喘息了一声,长眸中积聚的水意砸在地上。 “……七七……”他声音嘶哑,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第219章 夫君~要亲亲 林七言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江遇身上,一片混乱之下,她根本没有听到这声呼唤。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但如今祁竹溪的事情她也不好过问干涉。 她其实有一点胆怯的,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和他拉开距离,彻底把他放下,可是等真正见了人之后,林七言的心脏又开始不听话狂跳着。 她敛下眸子,指尖死死扣着指腹,不断重复提醒自己—— 林七言,他已经订婚了,他并不属于你,不要去做你最厌恶的插足者。 她咬着唇,咽下所有情绪,像是只鸵鸟一样只想要逃避。 可没走上两步,她忽然被拽进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中。 不待她反应过来,她的脖颈便骤然一痛。 彻底昏迷之前,她听到了一声痛苦到像是快要死掉的嘶哑呢喃。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干什么? 林七言满脑疑惑,想要再深想下去时却骤然弥散了意识。 祁竹溪将她死死抱在怀中,眸中血色一片,呼吸浑浊紧绷。 他有办法留住她的。 当初去往白城之前,南疆皇帝曾经给过他一份蛊虫——牵丝蛊。 他以为他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来囚困住他的七七,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只要一想到江遇锁骨上的那个咬痕,他就嫉妒得恨不得将他给彻底剁碎掉!! 欲望趋势着祁竹溪做出选择,当初楚霖的话像是又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种了子蛊的人会无条件服从于母蛊,无法违抗,无法离开。” ——“她会时时刻刻依附于你,离开你就活不了,走路要抱着,睡觉要黏着,好像没了你就什么都不会做一样。” ——“她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再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不会像是逗弄宠物一样对你忽远忽近,她将会永远属于你。” “不会离开”这四个字眼对祁竹溪诱惑太大了,他根本抵抗不了。 红着眼埋在林七言的脖颈处大口吸了好几口气,祁竹溪才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他又再次重复呢喃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祁竹溪不再去看地上的江遇一眼。 他如同叼到珍宝的恶龙,着急忙慌又惶恐万分的想要把自己怀中的宝贝带回去藏起来。 —— 林七言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至极的状态。 她揉了揉眼,手都还没放下呢,整个人就被捞到了腿上坐着。 “乖宝,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林七言闻言抬眸,唇边被吻了一下。 她看清了面前的人,俊美邪肆的眉眼艳丽妖异,浅色的长眸温柔似水,这似乎是一副比神邸还要完美的面孔。 她愣神了一下,但潜意识里却知道,这是她的丈夫祁竹溪。 他们已经成婚了,定情信物就是手腕上的红绳,她很爱她的夫君,当然,她的夫君也爱极了她。 林七言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其他的思绪和记忆被弱化到了极致,像是失忆了一样。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反而是顺从着心底的“习惯”,白嫩的小手揪着祁竹溪的衣服,娇憨的在他怀中蹭来蹭。 “夫君~”她撒着娇,尾音拖得长长的,“要亲亲。” 祁竹溪简直被她这句话给勾得失了神,原本的忐忑不安全都转为了巨大的狂喜。 牵思蛊是真的有用!! 他按捺着快要跳出胸腔中的心脏,竭力做到表情如常,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的兴奋。 “嗯。”他凑在她的鼻尖处应了一声。 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待触碰到那柔软至极的唇瓣时,祁竹溪还是没有克制住。 长期绷紧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绷断,他忽然伸手护住她的后脑,舌尖抵开她的牙关,贪婪而又急切的吮吻着她的一切。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似乎都被这一个吻给点燃了,祁竹溪的粗喘一声大过一声,他将人压回床榻上,动情的舔吻着她的脖颈。 粘腻的水声一点点向下,在娇气的轻哼中,林七言像是受不住般伸手扯住了床帏。 可是在她猛地颤了一下后,床帏被彻底扯了下来,将床榻上的所有风光都给遮掩得干干净净。 只是在模糊之间,能看到晃动的人影,低喘声和娇哼声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让探进来的阳光都羞得停住了步伐。 胡闹了一通后,林七言整个人都软塌塌的,任由祁竹溪把她抱去梳洗,吃饭。 他好像得了什么皮肤饥渴症一样,时时刻刻都要和林七言贴在一起,眼神一刻不离,似乎生怕自己一不看着,怀中的人儿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林七言不觉得奇怪,相反,她还莫名习惯这个样子的祁竹溪。 如此这般,林七言毫无负担的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半个月过去后,整个人都被养胖了不少。 这期间,她和祁竹溪像是长在一起了一样,几乎没有分开过。 即使要分开,时间也极短。 因为祁竹溪超过一盏茶的时间没见到林七言后,就会开始极度焦躁,甚至会怕到全身发抖的地步。 虽然林七言有些不解,但还是好脾气的惯着他,软乎乎的朝着他撒娇,像是太阳底下把肚皮翻出来撒娇求抚摸的小奶猫。 但是祁竹溪似乎没有被安抚多少,只是会变本加厉的黏得更紧,甚至在见朝臣的时候也不例外。 林七言看了一眼屏风之外的一堆人,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张嘴接过祁竹溪喂过来的葡萄。 他还在和外面那些人一来一回的议事,嗓音淡漠无波,似乎还是那个矜贵清傲的摄政王。 林七言缩在他怀里,左摇右晃的不好好坐着,连吃个葡萄也不安分,张嘴“啊呜”一大口连着祁竹溪的指尖也含了进去。 大概是在暗戳戳的报复他昨晚过分的行为,她小声的哼唧着,用着小尖牙使劲磨着口中的手指。 但她根本舍不得用力,甚至那点力道还不如昨天晚上她受不住的时候,撒气一样的咬在他脖子上的力气。 第220章 “棺材给你打滑盖的。” 祁竹溪轻笑一声,也不管她还在拿他的手指磨牙,不管不顾的伸了进去,用指尖拨弄着她的小舌尖。 被种了牵思蛊的林七言傻乎乎的,被祁竹溪逗弄了好一会儿才哼唧的瞪了他一眼。 外面的众人此时正巧商讨到了要紧事,一时之间拿不准祁竹溪的意思。 又怕揣测错了贵人的意思,一个二个正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这声嘤咛。 娇娇软软的,像是沾了蜜一样,直直甜到了人心坎上。 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看了一眼面前硕大的屏风。 除了精美的绣纹之外,再也瞧不出其他的端倪了,更不要说据此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但即使瞧不见什么,待众人屏息静气去听的时候,仍旧能听到一些轻哄声。 带笑的低语宠溺至极,让外面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令天下诸国都胆怯三分的杀神祁竹溪吗?! 莫不是他们太过于紧张出现幻觉了? 众位朝臣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但都没有开口去打探什么。 开玩笑,那可是祁竹溪,执掌大周政权的摄政王殿下,谁要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这些浸润在朝堂中数十年的人知晓分寸,才从西北边境回来的秋词可没有那等弯弯绕绕。 她一介武将,又在军队待了那么多年,向来是直肠子。 往日害怕祁竹溪是因为直面着他,如今隔着层屏风,秋词见不到人,那点抓心挠肺的好奇心直接把她的胆子撑大了十倍不止。 “殿下,您是带着夫人一起过来了吗?” 这话一出,四下皆静,就连长安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朝着秋词看去,后者还一副傻愣愣的模样,满眼八卦。 长安:“……”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外面的人绷紧了反应,屏风另一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七言在听到秋词声音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猛地坐直了身体,警觉到似乎头顶上那双无形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祁竹溪看得惊奇,又好笑她这副土拨鼠站岗的反应,正想要把人给按在怀中亲一亲时,林七言忽然转过了身。 她气鼓鼓的,跪坐在祁竹溪大腿上,软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捂住了祁竹溪的耳朵。 “不许听。”她娇蛮的命令着,随后又觉得自己捂住他的耳朵他或许听不见。 于是飞快的把小手挪开,靠近他耳边非常气愤的小声重复道:“不许听她说话。” 林七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不认识外面的女人,可一听到她说话她就心慌。 好像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会被抢走一样。 她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祁竹溪,所以外面那个女孩子肯定是要抢她的祁竹溪。 才不会让她抢走呢。 林七言越想越着急,索性直接抱住祁竹溪的脑袋,藏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的,捂在他耳朵上的手依然没有放开。 似乎只要不让他看见听见,他就会永远属于她一样。 祁竹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弄得愣神了一下,但一瞬间就将事情给想通了。 他的乖宝在吃醋啊。 他好笑不已,将这一切归功于牵丝蛊。 “嗯,不听她说话,我让她走好不好。” 祁竹溪揽在林七言细腰上的力道不断加重,耍流氓一样在埋在她香软的胸口上蹭了蹭。 心里面简直跟蜜罐打翻了一样,甜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林七言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听到祁竹溪这样说后,她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外面的姑娘都还没做什么事呢。 她转了转现在这个不太聪明的脑子,小眉头皱得死紧,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以后不要理她就好。” “嗯嗯,夫君不理她,乖乖莫要气了好不好。” 祁竹溪黏糊糊的凑过去,吻了吻她蹙起来的眉心,小声哄着她。 林七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外面那个声音心里面就堵堵的,好难受。 她蜷缩在祁竹溪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回道:“如果她没做错什么,你就不能这样。” 她下颌搭在祁竹溪肩膀处,声音都是闷闷的。 “这样是不对的。” 祁竹溪被她这副软糯糯的模样勾得一塌糊涂,晕头昏脑的,只能满口的应着她。 他抱着人,扬高声音随意应了秋词两句。 而后又条理分明的一一回了诸位大臣的疑惑,一针见血的挑破朝堂之中的局势。 外边的众人原先还在寻思着能让摄政王都低声下气哄着的人是谁呢,乍一听到那些话后就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生怕自己错漏了一个字眼就听不懂余下的那些安排。 而在一众兢兢业业的群臣中,探头探脑一副好奇模样的秋词便尤为明显。 长安看得眉心猛跳。 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么虎呢。 他心中翻着白眼,悄悄在后面踹了秋词的椅子一角。 后者骂骂咧咧地看过来,“你干什么?” “不该好奇的别好奇。”长安白了她一眼。 秋词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全是兴奋的光亮。 “你就不好奇嘛,那可是殿下哎,他竟然还会这样哄人?” “没见识。”长安小声鄙夷,“你没看过更夸张……” “除了秋词,其他人都散了吧。” 在长安和秋词缩在角落小声议论的时候,屏风后面淡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秋词面上,都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怜悯在。 似乎都用目光在说——多加保重吧。 原本秋词还不怎么紧张,被这么多人看着,记忆深处对祁竹溪的恐惧又冒了出来。 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求救的眼神移向长安。 谁知后者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棺材给你打滑盖的。” 秋词:“……”淡薄的友情再一次摇摇欲坠。 无论她再怎么害怕不愿,还是被留了下来。 第221章 “乖乖”“心肝儿”“宝宝” 屏风后面的祁竹溪似乎哄了很久,那些温声细语甜腻得简直像是沾了糖一样,听得秋词都有些面红耳赤。 虽然她好写风月话本,但那些虚构的幻想在现如今这种场面上,属实有些大巫见小巫。 秋词一边臊得心脏直跳,一边红烫着脸竖着耳朵的听。 里面那位什么“乖乖”“心肝儿”“宝宝”都喊了个遍,似乎在哄着另一位做什么坏事一样。 秋词捧着清茶灌了一大口,一面是因为感概,一面则是因为不可思议。 因为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祁竹溪这副模样。 她是十三岁充军的,因为主家犯了事,他们这些外戚自然也没有落到好下场。 抄家之后,十五岁以上的发配边疆,十五岁以下,男的充军,女的进教司坊。 那个时候的教司坊说白了就是达官贵族的享乐地,女孩及笄之后,是要送去给他们玩乐的。 而没有及笄之前,会被嬷嬷调教,生生磨去羞耻心,彻底变成权贵手中的玩物。 秋词的母亲就是从教司坊出来的,知道那里是怎样的一个魔窟,所以冒死将秋词伪装成一个男孩。 去军营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落在教司坊,那就彻底没救了。 好在秋词自幼就是被忽视的那一个,偌大的秋家在被抄家时,大都四散奔逃了,被抓到后直接斩杀殆尽。 如此这般,反倒让秋词钻了空子。 但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又瘦弱不堪,进去军营后害怕被发现身份,所以一向孤僻安静。 这样的存在,总是让人轻视鄙夷的。 所以秋词经常被欺负,甚至最严重的时候被打到爬都爬不起来。 这时候,她发现有一个男孩子和她一样,被三四个人拳打脚踢,狼狈的蜷缩在烂泥里,似乎已经彻底没了生机。 秋词自己都还一塌糊涂,但看着这个样子的男孩,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在她才要开口的时候,污泥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颤着身子一点点爬起来,泥水混杂着鲜血,几乎糊满了他的整个身子。 秋词呼吸一紧,忽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在某一瞬间,她和泥潭里的人对上了目光。 空洞死寂,毫无生机,没有任何的哀伤或者怨毒,只有深渊般的幽黑。 像是个死人一样。 秋词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她迟疑了一下,便忽然见到男孩猛地朝着扬长而去的几人冲去。 那是刚刚围着他打的几个痞兵。 他们嬉笑怒骂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而秋词就眼睁睁的看着男孩跳到一个男人背后,直接一口咬掉了他的耳朵。 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般高昂,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一愣。 男孩却没有停止,吐掉口中的血肉之后,便像是猛兽一样死死咬向男人的喉口。 其他人被鲜血溅了一脸,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一个二个对着男孩又打又踹,叫骂着想要把他从男人身上扯下来。 可毫无作用。 血肉撕裂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男人逐渐衰弱的哀嚎声。 在那个男人翻着白眼抽搐身体的时候,旁边的两个人彻底害怕了。 他们看着浑身是血的男孩,喉咙里发出来的喘息像是野兽的低吼声一般 他嘴里面全是血,撩开眼帘朝着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那双长眸中混沌得没有一丝情绪。 怪物! 这就是个怪物!! 两个男人被吓得脸色煞白,也不管地上生死不知的战友,转头就不要命的狂奔,像是后面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一样。 躲在角落的秋词目睹了一切。 她呼吸似乎都在泛着凉意,浑身更是被那彻骨的恐惧给冲击得沉重不已。 然而下一秒,她却突然和那个男孩对上了目光。 那一瞬间,秋词怕到呼吸都忘了。 但男孩对她似乎并不在意,拖着瘸了的腿,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迈去。 自那以后,秋词就再也没有看过他。 直到两年后,那场震惊了整个天下的战役打响,北魏的铁骑浩浩荡荡,皇帝御驾亲征,誓要拿下大周这块肥肉。 在国家飘摇之际,从男孩彻底长成少年的祁竹溪异军突起,率领三千铁骑硬生生将北魏十万大军逼退了百里。 而彼时的秋词,则被将领所害,成为了诱敌深入的那个诱饵。 最终那个无能的将领弃兵而逃,他们一千人,死到只深下了秋词一个人。 她跪在尸山血海里,哭都哭不出来,死亡近在咫尺,可秋词却像是傻了一样,躲都不躲。 在刀快将她的脑袋劈掉的时候,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接将面前的北魏士兵一举击杀。 而后下一瞬,一身血衣的少年策马而来,下腰握住剑柄,“唰”的一下将沾满鲜血的长剑重新拔了起来。 血色染红了秋词的眼睛,她愣愣的看着马上的少年。 眉眼妖孽,肤色冷白,长眸溅血,像是藏于深海的寒冰,冷冽到没有丝毫生机。 秋词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只是男孩已经彻底长成了少年,那份锐利的俊美没有让秋词心生爱慕,反而让她打心里恐惧。 即使后面做为他的手下近乎于十年,这份恐惧仍旧没有任何消减。 或许是在初遇的那一天,她便知道,这日后权倾朝野,让天下诸国都惧怕的摄政王,骨子里的凉薄和淡漠是永远抹不去的东西。 秋词垂着的长睫狠狠颤了两下,端在手中的热茶都被晃出来了一些。 然而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心神还在不断下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恰好此时,屏风被两个丫鬟轻轻推开,里面的两人便彻底露出了身形。 林七言还将脸埋在祁竹溪怀中,耳尖红红的,像是害羞见人的小奶猫一样。 “不是你要见她的吗?现在怎么又开始害羞了?” 第222章 死都不会放!! 祁竹溪好笑,看着那桃粉的耳尖,一时忍不住,弯腰含住舔了一下。 “害羞的话我们就不见了,好不好?” 他挨在林七言的耳边说话,呼出来的热气撩得她耳尖发痒。 “啪”的一声轻响,林七言小手糊在祁竹溪的脸颊上,眼睛笑得亮晶晶的,表情却是很嫌弃。 她用力将他的脸推开,“不许靠这么近。” 软乎乎的语调没什么威慑力,甚至因为她甜兮兮的声音而显得像是在撒娇一样。 听得人简直心神摇曳,恨不得她要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来。 秋词咋舌,怪不得一向淡漠的摄政王会沦陷成这种模样。 若是让她来,她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吧。 坐在祁竹溪怀中的林七言感受到了秋词的视线,她下意识的揪紧了祁竹溪的袖角。 的确是她提的要见秋词,因为她想看看她是不是长的很漂亮,或者性格是个怎样的人。 她迷迷糊糊的莫名觉得,这似乎是对祁竹溪很重要的一个人,甚至很可能会是一个想要抢走她夫君的坏女人。 林七言越想越难受,简直被自己的各种想象委屈得快要哭了。 但她觉得她不能这么怂。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必须主动出击,才能守得住自己的男人!! 所以林七言让祁竹溪把人留下,就是为了在秋词面前—— 秀恩爱! 她要告诉她,不能喜欢别人的夫君,要喜欢就喜欢她自己的夫君去。 哼! 胡乱想了一通的林七言忽然雄赳赳气昂昂起来。 她努力摆出最凶恶的表情,转头瞪着秋词。 可她不知道,她这一副老母鸡护小鸡崽的模样简直把在场的两人都快可爱疯了。 简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面亲秃! 秋词整个内心都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崽!姐姐也可以爱!! 她被萌得七荤八素时,那生气到鼓成一个团子的小祖宗说话了。 “你就是秋词?” 她故意压低声音,想要造就一副很不好惹的邪恶形象,可本来就奶乎乎甜到不行的声音,这样故作雄浑后,不伦不类到让人捧腹大笑的地步。 秋词因为害怕祁竹溪,堪堪忍住了那声笑。 可祁竹溪却不怎么忍得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都在颤抖。 林七言回头瞪了他一眼,后者立马收敛了所有笑意,跟着她一起故作严肃,盯着秋词,很坏的学着林七言的腔调:“你就是秋词?” 明明是一摸一样的话,从祁竹溪口中说出来之后,莫名就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林七言:“……” “回夫人的话,末将的确是秋词。” 秋词垂首弓腰,行了一个武将礼。 表面上看正经无比,实则心里面在疯狂呐喊—— 好可爱啊!!! 林七言哪里知道秋词的心理活动,她还心心念念的给人家“下马威”呢。 所以她微微昂着下颌,骄矜的点了点头。 但之后却陷入了一种谜之沉默。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才算秀恩爱,还要秀那种很有冲击性和攻击性的恩爱。 这样才震得住人。 可到底要怎么办呢? 林七言皱眉寻思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朝着秋词说道:“祁竹溪是我的夫君。” 秋词:“???” 像是怕她不信,林七言还把祁竹溪的手给拉出来,扒拉开衣袖,指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给秋词看。 “你看哦,我们真的是夫妻。” 说话之间林七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红绳之下的手腕上。 伤痕累累,新疤叠着旧疤,有些甚至一看就是自己划上去的,口子很深,几乎是带着自毁去割的。 所以即使用了最好的药,到现在也不过是才可以拆线而已。 如今看上去,像是一条条狰狞的蜈蚣一样。 林七言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的酸了鼻子。 她埋着头,压抑克制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但开口说话时,还是有极其浓重的哭腔。 “我们很恩爱的。” 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一大滴眼泪砸在了祁竹溪手腕处的伤口上。 祁竹溪像是被那滴眼泪烫到了一样,浑身都颤了一下。 他着急的坐直了身子,伸手想要去擦怀中之人的眼泪。 “怎么了七七,怎么突然哭了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祁竹溪语气很急,整个人一瞬间就焦躁不安起来,作势就要抱着人去找府上的大夫。 甚至一时之间都忘了,这天下医术比得过林七言的,除了容隐,大概都找不出第三个人。 种了牵丝蛊的林七言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现如今的她,所有心神都被祁竹溪占得满满当当的。 如今见他着急成这种模样,便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没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说道。 可这话配上这副样子并没有安慰到祁竹溪,甚至让他更着急了。 “我……我只是很难过……” 林七言说得抽抽噎噎的,大概是情绪起伏的厉害,导致她话都说不太明白,似乎是没找到合适的词一样。 祁竹溪心都快疼坏了,正要去哄人的时候,却忽然浑身动作一顿。 他看到林七言正颤着指尖去小心翼翼的摸他手腕上的伤口,眼泪大滴小滴的往下砸。 不一会儿就弄湿了他手腕上的那小块肌肤,林七言更着急了,想要用袖子去擦又怕弄疼了他。 “……对……对不起……” 她哭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觉得,在某一瞬间,她的心脏疼得快要坏掉了。 好疼,好像整个人都在跟着疼。 祁竹溪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疼呀。 “七七?” 祁竹溪的声音颤得像是快要碎了一样,他整个人绷到了极致,长眸死死的盯住林七言,大手想要用力将人锁在怀中,却又克制的表现如常。 “……为什么要道歉?”是因为记起什么了吗?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在祁竹溪的脑海之中,便摧枯拉朽的倾压了他所有思绪。 他想,若是她想起了什么,他也不会放人离开! 死都不会放!! 祁竹溪呼吸都屏到近乎于没有,甚至额头上都浸出了细小的汗珠,似乎在等待审判的死囚一样。 林七言整个人还在状况之外,听到祁竹溪的话后自己也茫然了一瞬。 “我……我不知道。” 第223章 什么都可以吗? 只是在那一瞬间,所有情绪突起,浩荡的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片刻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林七言想不明白,思绪像是被裹了一层布帛一样,另一半装着的东西她根本触及不到。 所以在祁竹溪问出那话后,她整个人都呆了一下,眼睛都还湿漉漉的,红彤彤的像是一只小兔子,茫然无比的看着祁竹溪摇了摇头。 后者绷紧着的身子陡然放松下来,闭了闭眼后他才发现,他手脚都在发着麻。 林七言丢下他太多次了,甚至如今这些时日都还是他偷偷抢来的。 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那个师父。 若是她想起来了一切,肯定会和他反目成仇,断得更干净。 这是祁竹溪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颤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林七言抱得更紧,像是生怕自己一不注意,人就会丢了一样。 “不用道歉。” 他尤为缺乏安全感,低低呢喃的时候唇瓣不断啄吻着林七言的眉眼。 后者温顺软糯,一双漂亮的凤眸依赖地看着他,好像祁竹溪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这样的目光犹如令人上瘾的毒药,沾上一点后彻骨的兴奋让他脊骨都在发麻。 他微微弓下了腰身,喘息逐渐沉重。 “七七永远不用道歉的。” 暗哑的尾音最终埋没在了唇齿当中。 与祁竹溪温柔的言语不同,他的吻热烈而急切,撬开林七言的齿关之后,便大口吞咽着她的唇舌。 暧昧激烈的水声伴随着野兽般的低喘传遍了厅堂的每一个角落。 而秋词一等人早就识趣的退下了,如今偌大的会客厅中,只剩下缠绵不已的两人。 祁竹溪罕见的没有弄到最后,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吻着林七言,比起那些难言的欲望,他更像是在确定她的存在一样。 软成一汪水的林七言脑子都迷糊了,脸颊红扑扑的,唇瓣微张,轻轻吐着舌头,眼睛里都迷蒙成了一片。 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祁竹溪的状态有些不对。 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卧房,祁竹溪将她抱在怀中,手从她腋下伸出来处理公务,也不知说话,甚至林七言想要去旁边看话本都不许。 “乖,就坐在这里看好不好。” 祁竹溪将话本给她,温柔的哄着人。 林七言扒拉开话本,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在难过。” 那笃定的语气让祁竹溪顿了一瞬,他垂下眸子,没有应声。 林七言偏头凑过去,忽然吧唧一大口亲在他的嘴角上。 她抱着他撒娇:“你在难过什么呀?可以和我说说吗?” 祁竹溪最受不了她这软乎乎的模样,抱紧人埋在她的侧颈处猛吸了两大口后,才声音闷闷的回道:“七七,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林七言回答的毫不犹豫,她学着祁竹溪哄她的模样,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我最喜欢我夫君了!超级喜欢的那种!!” 她笑得眉眼弯弯,亲了亲祁竹溪的额头,有些不解:“你在因为这个难过吗?” 过了一会儿,祁竹溪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唔……”林七言偏头沉思了一下,小小的脑袋瓜并没有装着什么奇思妙计。 最终她还是软乎乎的趴在了祁竹溪的胸口上,仰头看着他时,声音很甜。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开心一点呢?” 祁竹溪看着她漂亮剔透的凤眸,很想告诉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看着他就足够让他开心很久了。 他很享受被她注视着的感觉。 但要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又忽然想起,他的七七现在被种了牵思蛊,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他可以更贪心一点的。 祁竹溪眸色暗了下来,他已经吃过教训了,没了附悲之后留不住他的乖宝,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牵思蛊有任何被威胁的可能性。 “什么都可以吗?”他低垂的眼睫,意味不明的问道。 林七言还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危险,一双漂亮的凤眸清澈如初。 “对呀。”她搂着祁竹溪的脖颈,笑着凑过去娇憨的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希望你开心,不想要你难过。” 傻乎乎的林七言简直前所未有的乖软,被祁竹溪哄一哄便羞红着脸做了许多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薄红的纱衣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奶白的皮肉在一片暧昧的红下若隐若现,极致的诱惑因为这层羞涩的遮掩而变得越发勾人心魄。 摇曳在昏黄的烛光中时,燃尽了祁竹溪所有理智。 放纵的欲望在夜色之中此起彼伏,林七言坐在祁竹溪身上,脸色潮红,额角发丝都湿漉漉的。 她的纱衣从肩头上滑落,松松的挂在手弯处。露出来的锁骨因为沾染了香汗,更是白腻得像是会发光一样。 “呜……”她呜咽了一声,彻底脱力,伏在祁竹溪胸膛上软塌塌的提不起一丁点力气。 “没力气了?” 沙哑的低笑听得林七言腰眼一酸,但她除了软软的喘息,什么也回答不了。 祁竹溪宠溺的轻叹一声,一手扶着她的细腰,一手护着她的脊背,轻轻一翻,便将人压到了身下。 “还是夫君来吧。” —— 林七言为了哄祁竹溪开心,一连好几日,都非常卖力的配合他的愿望,导致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颇有些纵欲过度的架势。 反观祁竹溪,这几日简直就是春风得意,精神奕奕,恨不得时时刻刻和林七言黏在一起,把那秘戏图学个透彻。 林七言简直看的怀疑人生。 她都怀疑是不是他把她的精气都给吸食了才导致现在这种场面。 好在没几日过后,祁竹溪忽然忙碌了起来,甚至连陪她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听说是因为外面有好几个人联合起来了对付他,局势一时之间对祁竹溪很不利。 林七言知道的时候简直生气死了,每日暗戳戳的在骂那几个讨厌的人。等到祁竹溪匆匆回来了,她又心疼的不得了。 他们那些人怎么这么坏啊。 她的夫君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欺负他?! 可真讨厌!! 第224章 废物小点心 王府里面的气氛越来越沉凝,像是被盖了一层浓浓的阴翳一样,拂都拂不开。 被保护的最好的林七言都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一些东西。 先是守在他们院子里的人增加了不止一倍,再加上各种暗哨。 林七言觉得,恐怕随便朝着门外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两个暗卫。 而后便是撞见祁竹溪背着她包扎伤口的场面。 极长的一条伤口,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背部,可他却一声不吭,疼到额头冒冷汗也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林七言看到的时候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哭腔都浓重不已。 “是不是很疼。” 她连碰都不敢碰,仿佛面前的人就是个瓷娃娃,稍微碰一下就会碎裂的那种。 本能驱使着她去做些什么,可指尖伸到腰间后却摸到了一片空白。 林七言动作一顿,表情带上了几分茫然。 她刚刚要拿什么来着? 祁竹溪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神经不由自主的再次绷紧。 他顾不上自己脊背上的伤口,反而强装自然的去拉住了林七言掏空的手。 “嗯,很疼。” 他应着她先前的那句话,将头靠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笑得极其温柔,低低的哄着人。 “乖乖帮我吹一下吧,吹一下我就不疼了。” 这样的鬼话林七言怎么可能会信,一边催着他赶紧叫府上的大夫,一边很听话的凑近那道狰狞的裂口,很小心很小心的吹了一下。 “哇喔,乖乖好棒!我现在疼痛真的减少了好多呢。” 祁竹溪语气略微夸张,听得匆匆赶来的张大夫狠狠趔趄了一下。 他年纪大了,此时被学徒搀扶着一路狂奔过来,属实有点吃不消,导致他听到祁竹溪那话时还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 结果等他喘过那口气,看清楚祁竹溪小心翼翼哄着的人后,又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七姑娘?!” 这三个字眼才出口,两道目光瞬间落在了张大夫身上。 只是一道茫然不解,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喊她一样。 另一道目光则如同沾血的恶狼一般,幽黑如深海的长眸带着绝对的威慑意味。 他在警告他。 张大夫不傻,从林七言的反应便能推测出一两分真相。 迎着那两道截然不同的视线,他歉然的笑笑。 “抱歉夫人,刚刚一时之间将您错认了,还望您赎罪。” 张大夫也听说了府上的传言,说是有一个顶极美人被摄政王金屋藏娇了,整天形影不离,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面宠着。 原先他还以为只是以讹传讹,如今瞧见这般情形,总算是信了个十成十。 “没事没事。”林七言摆了摆手,下意识的忽略掉心底那莫名的怪异感,火急火燎的催着张大夫:“你快过来看看他,他伤的好严重。” 软乎乎的腔调带着些许的哭腔,惊得张大夫把头埋得更抵。 他凑近去仔细看那条伤口,眸底的情绪更为复杂了些。 祁竹溪脊背上的这条伤口乍看很严重,但只是伤到了皮肉,吃些苦头的事情。 若是以往的巫蛊圣手,这等伤口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可现在看她那副手足无措,哭得红红的眼睛,明显是将自己会蛊医这件事给彻底忘了。 张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时之间心里面的可惜几乎要将他埋没殆尽。 这样绝无仅有的天才,被折损在男人的宅院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张大夫犹豫了许久,最终等到把伤口处理好也没有想出个什么结果。 他咬了咬牙,还是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不能这么冲动,他手下还有六个学徒呢,可万万不能连累这群孩子。 张大夫暗自长叹一口气,带着学徒匆匆离开了这边的卧房,像是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一样。 林七言奇怪的看了一眼,有些好奇。 “那个七姑娘很像我吗?” 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彻底沉凝了下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林七言才听到祁竹溪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或许吧。” —— 自林七言发现祁竹溪受伤后,他好像越来越忙了,经常半夜回来,清早又急匆匆的离开。 他们俩唯一能够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林七言还总是在睡觉。 她也试图去等人,可总是坐着坐着就困倒在床上。 这一晚也同样如此,在迷糊之间她察觉到祁竹溪已经爬上了床,便卷着被子哼哼唧唧的滚到了他怀中。 她像是八爪鱼一样糊在他身上,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以前她不是很懂祁竹溪的粘人,可现在却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 原来思念是这种滋味啊。 又苦又难捱,好讨厌啊。 要是能时时刻刻都和祁竹溪在一起就好了。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陷入沉睡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照旧不见祁竹溪的踪影,这让林七言沮丧极了,似乎在无形之中的猫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但指尖触及到的时候,她又忽然眼前一亮。 被子还在是温热的,说明他才走不久,说不定现在出去还能追得上他。 届时让他带着她一起出去,不就可以一直呆在一起了吗? 林七言被这样的想法诱惑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犹豫都没有犹豫,随意套了一件外套便直冲院门。 但在她快要踏出院子门口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两个黑衣蒙面死侍,恭敬却坚定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见谅,为了您的安全,殿下希望您能留在松青院之中。” 林七言鼓起脸颊,“可我想去找他。” “殿下处理的事情极其棘手,很可能无法将您护得周全,是以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夫人谅解。” 左边的死侍出声解释,理由很完美,甚至让林七言找不到什么地方反驳。 因为在她现在的认知当中,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小点心。 第225章 彻底成为变态! 去祁竹溪身边,肯定也就只会给他添乱而已。 意识到这样的真相后,林七言整个人都焉了下来。 只是在她转身走了没两步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殿下在吗?” 爽朗英气,吐字带着些北疆气息。 是秋词。 林七言回头看去,恰好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夫人!”秋词眼睛亮晶晶的,扬起大大的笑脸朝着林七言挥手。 莫名其妙的让林七言联想到傻乎乎却又极其热情的金毛大狗。 只有一点点可爱。 林七言骄矜的想,对这位臆想的潜在情敌,她可没什么好脸色,她要凶一点! “干什么?!”她假装恶声恶气的说话。 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小奶猫在朝人哈气一样。 吓不吓人先不说,反正她每次假装这样对祁竹溪生气的时候,对方都会莫名其妙的兴奋到双眼泛红。 然后彻底成为变态! 如今在秋词面前,她还打算重整雄风,企图用气势先压过她一头。 可林七言没想到的是,秋词好像也不怎么正常。 她都对她发脾气了,她却好像更开心了,就连眼睛都亮了不少,好像如果没有暗卫守着的话,她就会冲过来对她一阵狠揉。 林七言被那样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秋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敛了一些诡异的母爱。 她轻咳一声,用着诱哄的语气说道:“夫人,我带了一些小玩意儿过来,也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这话让想要离开的林七言顿住了步伐。 这两天祁竹溪很忙,都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她玩,导致她无聊到开始数天上飞过的小鸟。 整个人好像都快闷到长霉了一样。 如今听到秋词的话,心里面不由自主的雀跃了一下。 但她面上还是端着姿态,傲娇的很,好像自己点头都是秋词的荣幸一样。 坏得很。 “好吧,拿一个给我看看,没意思的话我就不会理你喽?” 林七言说完这话,自己都嫌弃的不得了,觉得真的很讨人厌恶。 可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天差地别。 因为林七言生的白嫩,漂亮得像是个小仙女一样,因为天气冷,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粉嫩嫩的团子一样。 在加上自小被人捧着长大,骨子里的娇态自然无比,就连生气起来似乎都是软乎乎的模样。 诸般因素叠加,莫说让人讨厌了,简直一个二个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哄她开心。 尤其是秋词,心里面总是流淌着一种诡异但浓厚的母爱,导致她和林七言说话时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夹了起来。 “没问题哟,我保证您会喜欢哒。”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旁边的暗卫都有些侧目,可林七言却适应良好。 因为祁竹溪平时就是这样哄她的,所以她觉得没什么问题。 等到将秋词带到厅堂中后,后者掏出了一个正方形的东西。 木头制作的,一格一格的摞在一起,林七言以为是幻方,心里面还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会是什么新奇东西呢。 但这样的想法才出现的下一瞬,秋词手中的东西忽然咔嚓咔嚓地开始动了起来。 它像是忽然被注入了生命一样,动弹两下后便舒展成了一条机关蛇。 两只眼睛栩栩如生,在弯曲扭动的时候,像是一条真正的蛇一样。 “哇哦!”林七言像是个小孩一样,大大的惊叹出声,一双漂亮的凤眸猝然亮出光彩,更是好看到了极致。 秋词看了一眼,心下惊艳的同时诡异的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林七言的这双凤眸很有辨识度,因为清澈透亮,里面经常藏着狐狸般的狡黠,灵动不已。 秋词压下长睫,心想,她一定是见过这双眸子的。 想到有这双凤眸的另一个人,秋词心神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几分。 林三小姐生的有别于常人,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应该是她认错了才对。 可是秋词心里面还是抑制不住的惊疑。 林七言哪里知道她的这些心思,兴致勃勃的摆弄着那条机关蛇,玩了两下之后又仰头期待的看向秋词。 “你还有其他的吗?” 走神的秋词被这话惊醒,一时之间连忙往自己带过来的盒子里面掏东西。 其实这些都是祁竹溪让她去搜集的,这两天朝堂极为不太平,风雨飘摇的感觉让整个上京都笼罩着一层阴翳。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江遇,宋景钰还有国师无惑都堂而皇之的站在了祁竹溪对立面。 似乎隐约之间都成了一个阵营,几乎往死里针对着祁竹溪。 甚至一向天真没什么心计的萧羡也在参政,谋划权势,和以前那常被人戏耍捉弄的模样大相径庭。 如今多方势力围堵祁竹溪,甚至前朝余孽蛊渊也越发激进,数次围攻王府。 但都被祁竹溪一一化解,先前他们明面上还没有联合的时候,祁竹溪都还处理得游刃有余。 可现在那些人拧成了一股绳,这才导致祁竹溪需要好好花一番心思。 他忙起来之后担心林七言会无聊,搜罗了许多东西来讨好她,但被种了牵思蛊的林七言满心满眼都是祁竹溪。 那些新奇玩意儿被她摆弄了两下就被丢在了一边,整天像是被人丢掉的小猫一样,可怜兮兮的坐在门前台阶上,眼巴巴的等着她夫君回来。 祁竹溪看到的时候都快心疼坏了,这才让秋词一干人去寻些有巧思的玩意儿,打算先吸引住她的注意再说。 于是秋词才带回来了这些机关蛇,木头蝴蝶,会叫会动的木头鸟等等一箩筐。 林七言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祁竹溪的确很了解她,一见到这些神奇的物件儿,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弄明白。 于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那儿,时不时发出两声惊叹和疑惑,翻转观察几番以后又长长的“哦”了一声。 秋词看得好笑,但瞥到她的眉眼,又实在忍不住,便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 “末将还不知夫人姓名如何呢?” 第226章 坏坏的也很可爱 林七言抬起头,似乎是想了一下,而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我叫林七言,双木林,七言绝句的七言。” 这话砸在秋词耳朵里,无异于一块巨石被投掷在小小的池塘里,溅起来的惊骇让她心脏似乎都停止跳动了一瞬。 “林……林七言?” 秋词像是在不确定,说话都在发飘,好像舌头都打结了一样。 林七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吗?” 她说话时面上的表情是全然的不解,一双好看的眸子也只有单纯的疑惑。 秋词看得心惊肉跳,实在无法将这样的绝色和她记忆里面的林三小姐联系起来。 况且……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林七言一眼。 那日和她把酒言欢的场景还在历历在目,那时候的林七言洒脱豪迈,眸底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愁闷,看着她的目光时不时会恍惚几分。 而如今再看那双漂亮的凤眸,再无半点阴霾,反而盈着被被宠坏的娇态,软到了人心坎上。 怪不得祁竹溪那样的怪物都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面藏起来。 秋词摩挲了一下指腹,终究还是咽下了所有不该多说的东西。 因为祁竹溪心如死灰的模样还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 曾经秋词就极为感慨,是怎样的绝望才把一个智谋堪比妖孽的男人逼到自杀。 那时候祁竹溪跪伏在血泊中,将手中的红绳死死压在胸口上,哭到近乎于昏厥。 而在他面前,摆着一尊黄金佛像。 他在求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鬼神。 秋词无法形容在见到这一场景时的震撼,在她记忆里,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永远都是漠然骄矜,运筹帷幄的。 可为了林七言,他生生折断了所有骄傲,祈求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如今,他似乎抓到了那个机会。 秋词撩开眼帘,对上林七言疑惑的目光后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殿下比您想象中的还要爱您。” 一听她主动提起祁竹溪,林七言全身上下都警戒了起来,像是炸毛的猫一样。 “对啊,他可爱我了。”所以你是没有机会哒! 林七言心思暂且从那些巧夺天工的木制机械上移开目光,看着秋词很认真的强调。 “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抢走,要不然……” 后面的话她卡了一下壳,似乎想要寻找一个最恶毒的下场来吓一吓秋词。 可余光瞥到那些精巧的机关术后,她又心虚的折中了一下。 “……要不然我肚子里的宝宝就没有爹爹了。” 秋词先是品过了那个味,才知道为什么林七言在她面前这么反常,原来是把她当成情敌了。 还不等她笑出声,林七言的后一句就把她到了口边的声音给堵了回去,变成了一声超大的惊叹。 “你怀孕了?!”她惊得连敬词都忘了,毕竟在此之前,她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林七言见她反应这么大,心中暗叹,她果然是情敌! “现在还没怀,不过也快了。”照着祁竹溪那频繁的程度,她估计离揣崽不远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想,说不定现在就有一个小宝宝呢。 她开心的晃了晃脚,一时兴起,顺带让府上的大夫来看了一眼。 最后的结果让她有些失望。 没有怀孕。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而后在秋词的暗示下,立马让大夫弄了一大碗补汤,尤其强调要求子汤。 等一大碗喝下后,林七言软乎乎的小肚子都被撑了起来。 在这期间,秋词解释了她和祁竹溪的关系,还告诉了那些机关术的事情。 林七言听完后有些不好意思,直到秋词离开了脸都还红扑扑的。 恰好今晚祁竹溪回来的很早,黄昏时分就回了府。 不过他才踏进门,便远远看见了还在恍神的林七言。 那小脸红得就像是发烧了一样,惊得祁竹溪呼吸一紧。 “七七,你是生病了吗?哪里难受?怎么不叫大夫?” 祁竹溪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疑问,他大步迈过去,到了林七言的跟前时,弯腰就要把他带去找大夫。 后者反应有些慢,等到祁竹溪伸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圈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好笨啊。”她说话软乎乎的,带着点烦恼,“我误会了秋词,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我的气。” 祁竹溪像是抱小孩一样将她托在怀中,闻言后好笑的回道:“她不会对你生气的。” “可是我对她很坏啊。” “怎么会呢。”祁竹溪哄她:“我的乖乖那么可爱,就算是坏坏的也很可爱。” “哼!你也承认我坏了。”林七言嗲怪着,指尖揪住他的一缕发丝,力气很小的扯了一下。 说话之间,两人从厅堂之中回到了卧房,匆匆而来的医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前把脉。 期间祁竹溪眉头一直紧紧蹙着,手心覆在林七言的额头上。 的确有些烫,应该是发烧了。 他的心脏死死缩紧,心疼的不得了。 可最后大夫却开口告诉他:“夫人只是喝补汤喝过头了。” 祁竹溪:“……补汤?” 林七言像是喝大了一样,眸子都水汪汪的一片,听到祁竹溪的疑问之后她左摇右晃的回了一句:“是啊。” 语调慢悠悠的,尾音拖得很长,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样。 祁竹溪哭笑不得,挥退了战战兢兢的大夫。 “怎么想起喝补汤了?” 他的掌心挪到了林七言的小肚子上,那里鼓鼓胀胀的,似乎动一下都能听到水声。 祁竹溪叹了一口气,“是因为这一久我要的太频繁了吗?” 所以导致她这么虚,甚至都到了喝补汤的地步? 林七言脑子都被补得晕乎乎的,全身上下都很热,都开始冒细汗了。 听到祁竹溪那话的时候,她还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了那话的意思。 “不是。”她摇了摇头。 小手盖在祁竹溪放在她肚子上的大手上拍了拍,傻乎乎的说道:“想要宝宝。” 第227章 我会永远爱你,七七 祁竹溪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愣神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林七言这句话的意思。 他放在她肚皮上的力道下意识的变轻了很多,垂下的长睫也狠狠颤了一下。 因为这句话,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她从他胸口生生挖走附悲的场景。 那时候,她也是用怀孕这件事来麻痹他的警惕心的。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突然又要这样? 是想起了什么?又要故技重施吗? 这样的猜想让祁竹溪一瞬间绷紧了脊背,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都在发着寒。 许久,他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样沙哑出声。 “……乖乖为什么想要小宝宝呢?” 林七言虽然被补得脑子迷糊,但还是有着基本的判断力的。 她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祁竹溪的压抑,他似乎很不开心。 是因为不想要小宝宝吗? 可是话本上都说,相爱的人都会有爱的结晶啊。 她那所剩不多的脑子艰难的转了转,不知道忽然转到了哪个弯,忽然瘪了嘴,眼泪一下子就溢满了眼眶。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 浓浓的哭腔吓得祁竹溪一下子就慌了神。 “我不是……” “你就是!”林七言大张着嘴哭,说话之间还用手推着祁竹溪,要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嘴中还念念有词。 “话本里说的对!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就是图我身子,不想负责,所以才不想要和我生宝宝!” “祁竹溪!你个负心汉!” 她跟闹脾气的小孩一样,祁竹溪过来拉她的手,她“嗖”的一下就滑出来,将两只手彻底背在身后,碰都碰不得。 祁竹溪又气又好笑,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打不得骂不得,试图和她讲道理,她就撇过头抿嘴狂掉眼泪,一副任你如何辩解我都绝对不会理你的模样。 一声宠溺的叹息轻轻落下。 祁竹溪将林七言的脸掰过来,疼惜的伸手把她眼角的泪抹掉。 “乖乖,不哭了好不好,生,我们生,可以了吧,嗯?” 林七言湿漉漉的眼睛悄悄眯开了一只,抽抽噎噎的说话。 “真的?” 祁竹溪沉默了一下。 说实话,他以前的确很希望他的七七能够怀他的孩子,是因为附悲的存在远远不能给他安全感,甚至还加重了他的焦虑不安。 所以才卑劣至极的希望用孩子来绑定住两人的关系。 他的七七心软又良善,自然无法舍弃孩子,届时就算拔除了附悲,他和她好歹还有一个不可割舍的纽带存在着。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用牵思蛊束缚住她,只有他可以解开蛊毒,心安了不少,自然不屑于用孩子来缓解焦虑。 甚至他都不想要孩子,毕竟会分了七七的注意,甚至很有可能,她爱孩子会超过自己。 这是祁竹溪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再者,七七年纪还小,怀孕生子这事太危险了,他根本无法放心下来。 种种愁思叠加在一起,让祁竹溪不得不慎重。 但他这一瞬间的犹豫让林七言歇了的眼泪又开始大滴小滴的往下掉。 “你骗人!” 祁竹溪被吓了一跳,连忙敛了思绪,手忙脚乱的哄着人,细细的跟她解释,说现在还不合适,又把怀孕的危险一一列了出来。 但耍起赖皮的林七言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东西。 她抱着祁竹溪的脖子左摇右晃,半是撒娇半是委屈的重复着:“要宝宝要宝宝要宝宝……” 祁竹溪简直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没能坚持多久,就顺着她的话安抚道:“好好好,我们要宝宝要宝宝。” 一听他松口,林七言一下子就不哭了,眼珠一转,打算先把这事情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所以她三两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抱着祁竹溪就亲了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我刚好喝了补药。” 祁竹溪其实还在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补得太过,但才张口,林七言的舌尖就莽撞的冲了进来。 林七言其实不太会接吻,因为平时都是祁竹溪在主导的,今天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卖力的去取悦他。 但摸索了许久,始终掌握不了要领,倒是祁竹溪,被她撩的欲火汹汹,先前的思绪彻底断裂。 他一手掐住她的腰身,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彻底加深了这个吻。 粘腻的水声啧啧作响,粗喘和娇哼暧昧的交缠在一起,最终埋没在素雅的帘帐中。 —— 这场情事持续了很久,甚至因为林七言太想要小宝宝了,导致她前所未有的热情,勾的祁竹溪简直神魂颠倒,不知今朝。 待一切结束之后,祁竹溪才稍稍平稳住了呼吸,将人抱在怀中问她。 “为什么突然想要宝宝了呢?” 林七言累得昏昏欲睡,闻言也只是埋在他怀中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怕你哪一天不喜欢我了,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这话简直就像是尖锐的刀刃一样,狠狠地将祁竹溪的心脏割裂出一个大口子。 他呼吸发紧,心疼的将人抱紧,低头在她头顶亲了许久。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会永远爱你,七七。” 但这话落下之后,祁竹溪久久没有听到声响。 他偏头去看,才发现林七言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小笨蛋。” 他笑着轻叹,掌心微微盖在她鼓起的小肚子上,温柔的弯了眉眼,轻轻的呢喃道:“怎么办啊,我真的好喜欢你……” 林七言没有听到,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迷迷糊糊的起来后才发现王府上下都在张灯结彩,贴上各种年画和窗花。 她反应了一下,才忽然惊觉已经快要到除夕了。 “夫人喜欢这个?” 一个婢女见林七言盯着窗花出神,便笑着偏头问她,还把手中的窗花一同递了过去。 能够被摄政王王府采用的东西,自然都是精致非常的。 林七言却看得眉头微蹙,心里面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又好像曾经经历过和这一幕相似的场景。 但她竭力回想,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就连记忆也莫名其妙的模糊不清。 第228章 你个大猪蹄子!! 等她定下心神去想的时候,又忽然被一种无力感攥取了所有心神。 “夫人?” 婢女疑惑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思绪,她眨了眨眼,接过窗花后朝着那婢女甜甜一笑。 “谢谢你。” 被漂亮的神颜冲击到,那婢女一下子就红了脸,连忙摇头。 她生怕自己失礼,便匆匆告离了林七言,同手同脚的去角落帮忙,好一会满脑子都是林七言那娇软的模样。 真的太好看了,又粉嫩的恨不得让人捧在手心里面疼爱。 怪不得他们殿下被迷得死去活来呢,若她是男人,说不定一颗心也要完全落在她们夫人身上了。 林七言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笑对别人的冲击有多大,她懒洋洋的靠坐在床边的软榻上,手中兴致勃勃的把玩着婢女给她的窗花。 因为迎的是兔年,所以剪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栩栩如生,精致到连神情都清晰可见。 林七言看得啧啧称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过去的记忆模糊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但在某一时刻,她的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将她抱在腿上,双手从她腰侧穿过,指骨漂亮修长,拿着剪刀流畅的剪着红纸。 他似乎还说着什么话,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一样,但姿势里的占有欲又带着强势的暧昧。 可林七言似乎没有注意到,认真的看着男人剪着窗花。 没过一会儿,剪刀被放下,红纸被展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似乎惊叹了一下,惹得身后的男人轻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短暂的记忆依旧是模糊斑驳的,每当林七言要深想下去的时候,她都会被那股无力感冲击得极其困倦。 等外面的人再看过来时,才忽然发现林七言已经靠着软榻睡熟了。 “夫人不是才醒吗?” 负责这边年画的管家偏头从窗户看了一眼,瞧清林七言红润的脸色后也不作他想,只当她是累了而已。 “午膳夫人用了吗?” “用了。” “那就让人不要去打扰,你进去给夫人盖床被子,小心别被着凉了,记得声音放得小些。” “是。” —— 第二天晚上就是除夕夜,天气前所未有的寒冷,夜色才稍稍浓上一些,鹅毛般的大雪便飘飘而落。 王府上下都被挂了灯笼,泛着暖光,在雪夜里尤为好看。 林七言都看得“哇哦”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一动不动的盯着猛看。 她被祁竹溪裹的严严实实,明明是娇娇的一个人,却被老妈子似的祁竹溪给左一件右一件的包成了一个粉团子,全身上下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长安看得都直摇头。 林七言倒不嫌弃,因为她本就畏寒,一丁点冷都受不住,此时暖烘烘的坐在门廊下赏雪。 耳边是不远处热闹的欢声笑语,手中捧着清茶,嘴边还有祁竹溪喂过来的甜糕,别提多惬意了。 只是她生性好动,见地上的雪堆起来后,怎么都按捺不住玩心。 祁竹溪最了解她了。 所以在人要跳到雪堆的时候无声无息的伸手提住了她背部的衣服,像是拎小奶猫一样将人给重新拎了回来。 林七言气闷,鼓着脸颊瞪着祁竹溪,“我要玩!” “乖乖,太冷了,会着凉的。” “不会。” 祁竹溪:“……那我抓一点过来给你玩好不好?” “不要。”林七言卯足了劲要冲去雪地里,“我要去堆雪人。” 祁竹溪原本还很担忧,但看林七言这扑腾的模样忽然得了趣,也不哄人了,就憋着笑从后面拉住她的衣服,看她卯足了劲的往外扯。 “你给我放开。”她语气故作很凶。 祁竹溪却挑了一下眉,语气懒散,眼帘半压,半依在软榻上,轻飘飘的逗弄着林七言。 “我就不放。” “我要生气了!”林七言气鼓鼓的瞪着他,做最后通牒的危险。 但祁竹溪还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哦。” “哦?!”林七言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 而后下一秒,她立马瘪着嘴假哭,干嚎不掉眼泪的那种。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在外面有新欢了?肯定是!你都不听我话了,还对我这么冷淡,你个大猪蹄子!!” 祁竹溪:“……” 他真的一天天要被这小祖宗给气死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拽过来,把她亲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真的要去?” 林七言整个人都往外倾,挣扎的脸色涨红,像是不玩到这场雪就决不罢休一样。 听到祁竹溪的话后,她头也不回的大声回道:“谁骗人谁是小狗!” 祁竹溪瞥了一眼她门廊下的雪地,眼底浓浓的笑意混杂了几分恶劣。 “好吧。”他状似妥协。 话落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松开手。 拼命往外拽的林七言猛地睁大眼睛,“哎呦”一声后一整个人都扑进了雪地里,生生砸出了个“大”字。 除夕夜总是一年当中雪下得最大的时候,今夜也不例外,在林七言两人玩闹之间,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 更不要说雪地之下还有着一层厚厚的草皮,林七言被裹成了一个球,摔下去的时候根本一点都不疼。 但她却叫的厉害,把祁竹溪弄的心一慌,真以为自己把她摔着了,一时之间脸都白了。 “七七!”他慌张的站起来,冲下去想把人扶起来。 可才弯腰,雪地里哭得可怜兮兮的人忽然爆起,一手拽开祁竹溪的衣领,另一只手狠抓一把雪直接塞到了他领口里。 她动作快到几乎只剩下残影,让心慌意乱的祁竹溪都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兵不厌诈!” 恶作剧完的林七言一骨碌滚起来,跑到离祁竹溪最远的地方叉腰狂笑。 “我可真聪明!” 祁竹溪:“……” 他看了一眼那圆滚滚的粉团子,磨了磨牙,忽然抓起一把雪,松松的捏了一下,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林七言脸上。 林七言:“……” 第229章 接受制裁吧祁贼!! 俗话说乐极生悲,说的就是林七言这种情况。 她气呼呼的抹了一把脸,然后朝地上胡乱抓了两把雪,大喝一声,企图靠气势压过对方。 但她嘴都还没闭上,又被祁竹溪准确无误的砸了一团雪在嘴里。 林七言:“…………” 看着她那副呆愣愣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祁竹溪简直快要笑倒在雪地里了。 他就趁着这个机会,逮着人的欺负,松松的雪团砸的林七言满身都是。 “还玩吗?” 他掂量着手中的雪团,挑眉笑着问林七言,志得意满的模样看得她更气了。 “哼!” 她话也不说,闷闷的往祁竹溪的方向走。 后者还以为她生气了,一时之间宠溺地轻叹了一声,极为熟练的道歉。 只是话都还没说出口呢,林七言忽然提了速度冲过来,看样子是要冲到祁竹溪怀里。 莫非是要像往常那样,扑过来缠住他,生气的到处咬人。 祁竹溪眸底的笑意简直要溢出了。 他伸开手臂却接人,甚至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因为他知道,他的七七根本舍不得咬他,即使被他欺负的再厉害,也只会气呼呼的含住他的软肉用牙齿装模作样的磨一下。 她以为这是惩罚,可这点力道对于祁竹溪来说,更趋近于调情还差不多。 祁竹溪愉悦的眯了眯眼,正打算接住人呢,林七言忽然超过他直奔他身后。 “砰”的一声闷响,观赏松上落的雪哗啦啦的往下掉。 而站在最下面的祁竹溪被盖了个正着。 他脸上表情都有些空白,甚至还在维持着张开手要接人的姿势,就被大雪淋了全身。 “呀哈!正义从来都不会被打败!接受制裁吧祁贼!!” 祁竹溪:“……” 林七言浑身也被雪压了个正着,但她瞧见祁竹溪也吃瘪之后瞬间气势大涨。 整个带雪的粉团子大喝着冲向祁竹溪,将人推到在雪地上后得意洋洋的坐在他腰腹上。 “呔,看姑奶奶的无敌亲亲亲!” 她笑的猖狂,双手固定住祁竹溪的脸,趴下去一顿胡亲。 祁竹溪被她逗的不行,笑声简直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畅快开心的模样,把林七言也感染得眉眼弯弯。 圆月高挂着,鹅毛般的雪花飘飘而落,橘黄色的灯火下,衬得一切都很安详美好。 这边的祁竹溪心中总是担心林七言会着凉,是以没玩多长时间他就强制把人带回去泡热水浴了。 只是两人躺在温泉水中没多久,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殿下,府上出了点问题。” 长安的话紧跟而起,微微绷紧的语气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焦急,听得林七言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眼。 祁竹溪神色倒没什么变化。 他将林七言从怀中抱出去,叮嘱她不能泡太久,头发干了之后就自己先睡等等,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后才出门去处理事情。 才拉开门,祁竹溪一眼便瞧见了长安那凝重的脸色。 “他们攻过来了?” 他的语气是惯常的无波无澜,似乎所面对的不是足以颠覆一国的叛乱,只是一场小打小闹的混乱罢了。 长安原本心焦不已,见祁竹溪这个样子后,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冷静了下来。 “是的,初步估算有六方势力掺杂其中,而且禁军大半被围困在了西城区,能够让咱们支配的力道,恐怕不足十分之一。” 长安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小山。 “此次他们来势汹汹,甚至蓄谋已久,整个王府已经被围困到水泄不通,防守很是吃力。” 祁竹溪脚下步伐不停,长眸的寒意在雪色下更为骇人冰冷。 他长发都还落着水珠,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时,衬得那副冷白的皮囊越发惊为天人,高不可攀。 随手抽出暗卫呈递上来的长剑,祁竹溪撩开眼帘,看着无数黑影从月下而来,像是要啃人血肉的蚂蚁一样纷至沓来。 他长剑一转,随着寒光乍现的,还是彻底爆发的杀意和戾气。 “什么猫猫狗狗都要来跟本王抢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眼尾挣出血色的祁竹溪彻底展露了身为这大周真正掌权者的气势,冷冽着声音高吼道:“弓箭手就位!无论是谁,擅闯王府者,杀无赦!!” —— 林七言在祁竹溪走了没一会就没有再泡了。 她微微蹙着眉,穿衣服的时候总是会频繁的往外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她心底总是隐隐约约的有些惊慌,似乎将要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一样。 她按了按心脏,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林七言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的重重跳了一下。 外面的声音很吵闹,厮杀声和各种哀嚎此起彼伏。 她甚至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燎起的火光,浓烟滚滚,混杂这一切令人不安的嘈杂,让她呼吸都紧了一瞬。 这到底是怎么了?祁竹溪呢?他会不会受伤? 林七言一时之间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她又气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夫君涉险。 被养娇气的人一着急就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也不敢真出去,生怕自己再给祁竹溪添乱,只得心焦气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只是没一会儿,卧房外面忽然传来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林七言瞳孔一缩,正要去窗边掀开条缝隙看看情况的时候,门忽然被踹了开来。 “砰”地一声巨响,吓得林七言猛地跳了一下,甚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呼。 她屏息回头看去,便见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口。 他身形颀长,墨眉斜飞入鬓,眸若星辰,面若冠玉,清俊挺拔得如同一棵青松。 但因为身上粘了血,甚至提着的长剑都还在血迹斑斑,抬眸和林七言对上目光的时候,里面近乎于痴迷的爱意吓得林七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谁?” 她声音都有些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捏紧了祁竹溪送给她的那把匕首。 宋景钰往前的步伐猛地一顿,眉头皱得极深,握着长剑的力道都不由自主的用力了很多,手背上的青筋更是爆突的厉害。 “你不认识我?” 第230章 把她偷回去 林七言被他问的奇怪,“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她一副不解的模样不似作假,似乎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宋景钰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后者极为焦躁,自虐般的掐着指腹,直到生生扣出血痕也没有收敛力道。 他细细的看着林七言,自然没有错过她眉眼上的风情,那是连恐惧都无法掩盖住的绝色。 是被日夜疼宠,娇养出来的媚色。 更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的黑色欲望。 宋景钰眸中的光被黑雾吞噬殆尽,灵魂深处有声音在蛊惑着他—— “即使你们联手又如何,是你先到的,为什么不能是你独占呢?” “看看吧,你的女人是何等的诱人,她那么娇软,或许用力吻一下都会被弄哭,你舍得将她带出去给那群鬣狗觊觎吗?” “他们会伤害她的,会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在床榻上,没日没夜的与她耳鬓厮磨,直到她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气息。” “她的肚子会被弄大,哭唧唧的让人抱着才能走路,要是生气了,别人会像你那么放得下尊严去哄她吗?” “宋景钰,你快嫉妒疯了是不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出一点行动呢。” “贪心一点吧,把她偷回去,让她——” “彻底成为你的吧。” “哒”的一声,宋景钰手中带血的长剑从他手中滑落。 他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视线死死的黏在林七言身上,眼尾的血丝蔓延开,在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副狼狈渴望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饿到极致的丧家犬。 似乎只要林七言稍有松懈,他就会扑过来将人连骨带皮的都吞下去一样。 “七七,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宋景钰声音沙哑的可怕,眼神灼热,看得林七言危机感越发浓重。 “我夫君已经快要回来了,你最好趁现在赶紧走!” 林七言绷着神经恐吓人,却不知道这句话会是压断男人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夫君?”宋景钰歪了歪头,似乎没理解这两个字眼一样。 但烧心灼肺的嫉妒却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这个荒诞无比的事情。 他忽然大步迈向林七言,整个人都在冒着一种癫狂至极的气息。 “你知不知道祁竹溪对你做了些什么?你难道对自己的失忆没感到一丝疑惑吗?” 这话让林七言思绪顿了一下,可这一瞬间的迟疑,已经非常致命了。 宋景钰毫不费力的捏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点巧劲,便将林七言彻底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道,可林七言的这身皮肉实在是娇嫩的过分。 指腹轻轻挪开一些,宋景钰便能在那白皙的手腕上看到一个极为清晰的红印。 他心脏重重一跳,心疼之下夹杂着的,是不可言喻的隐秘渴望。 林七言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自然也没错过他上下滚动着的喉结。 “滚开!” 她挣扎着,可失去以往的记忆后,她甚至不记得那些脱身的技巧。 以至于如今被宋景钰轻松一抓,便几乎没了什么反抗能力。 “七七,对不起。” 宋景钰像是彻底忘了自己自小受到的教养,像是个瘾君子般埋在林七言侧颈处嗅闻着她的气息,微微发颤的抵哑声音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他说:“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跟我走好不好。” 林七言被他这孟浪模样气到脸色涨红,还没来得及反驳,脖颈猛地一痛,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攻守交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即使外面六股势力交杂,蜂拥而来的架势像是永不停歇一样。 但祁竹溪向来深谙用兵之道,谋算又极其厉害,是以到了现在,居然还稳稳守住了局势。 长安都看得目瞪口呆,对他们王爷的认知又再一次被刷新。 但下一秒,守着松青院的青危忽然踉踉跄跄的朝着他们奔来。 祁竹溪余光瞥到他的时候,瞳孔猛地缩紧,一道彻骨的寒凉直冲四肢百骸,让他一时之间手脚都有些发麻。 他绷紧着呼吸,忽然转头朝着松青院奔去。 不…… 不可以…… 祁竹溪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呼出来的气息似乎都带着血腥气。 正是大雪天,清理出来的石板路依旧湿滑不已,没走几步,祁竹溪就猛地滑倒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闷响,听得长安都心惊肉跳,可祁竹溪像是没感受到一样,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殿下……” 长安看得眉头紧皱,恰好此时青危也来到了他面前。 “夫人……夫人被宋景钰带走了。” 青危受的伤很严重,几乎是说一个字吐一口血,在瘪着那口气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长安连忙叫人把他带下去救治,自己则赶往松青院。 他不过是落后祁竹溪一步,自然见到了他们王爷彻底崩溃的一幕。 “为什么……” 卧房里的祁竹溪跪在地上,颤着手去捡起地上那根红绳。 原先沾了血,被他洗的干干净净后又重新戴到了他的七七手上,可现在却又再次被丢下了。 甚至上面又沾满了血迹和灰尘,似乎被人狠狠踩了一脚般。 祁竹溪将它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他眼尾的猩红逐渐扩散到了整双长眸中,深渊般的死寂让他看起来像是疯子一样。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又哭又笑。 “为什么都要和我抢呢?” “明明就是我的啊。” 祁竹溪的状态简直诡异到了极致,吓得长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看到他们王爷弓腰吻了那红绳一下,姿态和神情都温柔的近乎于诡异。 “乖乖莫怕,夫君马上就来接你了。” “那些阻拦我们在一起的人,都杀了好不好。” 他笑了笑,“你肯定不会怪我的,都是他们的错,他们想要把你带离我身边,真是……” “……该死不足惜啊。” 第231章 ……怀孕? 待林七言再苏醒的时候,她发现她正在一张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才睁眼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还有些蒙,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她掉下软榻被人接住的时候才猛地回想起来一切。 “滚开!” 林七言声音很冷,推拒着宋景钰,那双剔透的凤眸中盈着掩不住的厌恶和冷意。 宋景钰看得呼吸一寒。 “七七……” 他声音都有些颤,没有听林七言的话将人放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无视人的挣扎,他硬生生的将她的脸掰正,让她不得不直视着自己。 “祁竹溪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的记忆被他抹掉了,说不定连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 可处在盛怒中的林七言哪里会听得进去这些话,在他说祁竹溪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被气到快要爆炸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是吗?” 她冷冷地质问道:“我和我的夫君自己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这字字句句,无疑都是拿着针往宋景钰心脏上扎,疼得他呼吸似乎都带上了血腥气。 “他不是你夫君!” 宋景钰双眼泛着血丝,一身正气因为刻骨的嫉妒沾染上了几分邪佞和偏执。 逼近林七言的时候,似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吃殆尽一样。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因为一时之间冲昏了头脑,他大手按住林七言的后脑,将她压在软榻上吻了下去。 这是宋景钰第一次这么孟浪出格,以往的克制守礼都像是被狗吃了一样,没有剩下一丁半点。 可唇瓣才贴上林七言时,后者便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大口。 没有收敛的力道让宋景钰克制不住的闷哼了一声,鲜血瞬间就弄湿了两人的唇瓣。 宋景钰本就第一次和心上人如此接触,此时的疼痛不像是他孟浪的惩罚,倒像是一种带着欲念的极致刺激。 疼痛拉高了快感的阙值,直冲头皮的麻意让他浑身都抖了一下,粗喘着吻的更深。 颇有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架势。 林七言挣扎不开,更糟糕的是,那咬破的鲜血也顺着流进了她的嘴里。 强烈的铁锈味冲击着她的神经,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瞬间席卷了她的所有心神。 在快要爆发的那一刻,她忽然拼尽全力推开了宋景钰,滚到一边不断的干呕着。 但她这两天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祁竹溪忙着政事,林七言就没有告诉他。 她以为是她这两天纵欲过度的后果,生怕祁竹溪知道后就不和她要小宝宝了,所以一直满得极为严实。 但现在接触到血腥味,林七言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 可实际上,她也只是吐出来了一些清水而已。 不过还是把宋景钰吓得够呛,恰好此时也到了他西郊一个隐蔽的山庄。 是以他不管不顾抱着林七言往府邸里面冲去,一边大步往里面迈去,还不忘一边吩咐着人去叫大夫。 林七言干呕了好久,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些细汗,看得宋景钰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但同时也极不是滋味。 和他接吻就这么恶心吗?明明没有失忆之前对他还没有这么抗拒的。 宋景钰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沉溺下去的思绪,指尖自虐般的扣弄着掌心的软肉,焦躁得像是一只在囚笼中找不到出口的猛兽。 山庄里的老大夫被搀扶着急急赶来,看见宋景钰唇瓣上的伤口时瞬间眼皮一跳。 “将军……” 他以为要治疗的是宋景钰,谁知道在人让开之后他才瞧清了床榻上柔弱的美人。 老大夫也是宋家的老人了,看着宋景钰如此担心一个姑娘,心里面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高兴起来。 这铁树可终于开花了啊! 老大夫心里面直欣慰的点头,靠近林七言细细地给她号脉。 才搭上没多久,他便眉头一挑,吸了一口冷气继续重新把脉。 旁边的宋景钰被他这副反应弄得心头咯噔一下,脸色都白了下去,生怕林七言会有什么闪失。 “怎么样?”他急急的问老大夫。 后者收了脉枕,上下看了一眼宋景钰。 他没想到克己守礼的宋将军有一天也会出格到这种地步,还未娶人家小姑娘过门,就把她肚子搞大了。 无论再怎么说,都是有着几分不合礼数的,甚至是对人家小姑娘的不负责。 老大夫眉头微蹙,但始终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示意宋景钰跟着他出去。 这样一副严肃的模样,更是把宋景钰的心神都给拉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整颗心都是悬着的,跟着老大夫走到外间后,对方的一句话又瞬间将他打到了另一个深渊。 “这位小姐已经有身孕了,但受惊过甚,所以孕反会很严重,接下来可能会辛苦将军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直接把宋景色整个人都给砸得七荤八素的。 “……怀孕?” 他声音极度嘶哑,腔调也很是怪异,像是被这句话直接给吓到了一样。 老大夫看得更是皱眉,还以为宋景钰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踌躇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划过那孩子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模样。 于是他还是斟酌着话开口劝道:“她身子有些古怪,但老夫才疏学浅,探不出什么缘由来,但也因为如此,她肚里的孩子也动不了,不然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看着宋景钰越发苍白晦涩的脸色,老大夫不由自主的又多说了两句。 “将军,毕竟是您的骨肉,再如何,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这话才落,宋景钰猛地抬头看向他,在某一瞬间眸色狰狞幽骇到了极致。 老大夫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时之间战战兢兢。 但好在宋景钰的异常只持续了一秒,而后便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声音无波无澜。 “行了,出去吧。” 老大夫从未见过他这副淡漠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叹了一口气,下去给林七言熬安胎药了。 第232章 要不,就吃一点点? 留下来的宋景钰在原地站了许久,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一样,连呼吸都绷紧到微弱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回到内室。 早早收拾好的卧房被布置的极为安逸,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角落烧着炭火,在雪夜里,显得安逸又舒适。 林七言被折腾了这一遭,心神都很劳累,又怀有身孕,导致她才躺下没多久就控制不住的熟睡了过去。 但大概是因为到了新环境的原因,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都蹙得紧紧的,蜷缩着身体一副极度不安的模样。 宋景钰看了不知多长时间,而后在某一瞬间忽然轻轻跪坐在了床榻边上。 他心里面的嫉妒几乎快把他整个人都给逼疯了,眼眶也变得红红的,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去勾林七言的指尖。 可快要挨近的时候,他又胆怯起来,指尖停顿了一瞬后转了方向。 最终,他也只是捻住了她的一缕发丝,轻轻的勾到鼻尖处,很小心很小心的吻了一下。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林七言的肚子上,眼里面的情绪压抑至极。 想起那个老大夫的话,他忽然极轻的笑了一下。 若是她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莫说拿掉了,他怕是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七七面前。 含着捧着,舍不得她受一点气。 但现在呢,他该怎么办,告诉她吗? 可…… 宋景钰死死绷紧脊背,弓腰跪在林七言的床榻面前,却始终做不到坦然告诉她真相。 他近乎奢望的想,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呢…… —— 第二天的林七言醒的很晚,肚子空落落的,但只要一想到吃的,她就下意识的反胃干呕。 而且莫名其妙的,情绪简直躁郁的不得了。 正巧这时宋景钰端着热粥进来,林七言见到他的时候更是火冒三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整个人都炸毛了起来。 情绪一冲,她简直想都没想,伸手抓住软枕就朝着宋景钰的面门砸了过去。 还好后者躲的快,不然连手中的热粥也无法幸免遇难。 “滚出去!!” 林七言控制不了情绪,只不过是见到宋景钰这个人,人家都还没做什么呢,她就自己把自己气红了眼眶。 “七七,你先吃一点东西好不好,你吃完我就走。” 林七言鼻尖都红了,出口的嗓音也不可避免的带着哭腔。 “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 她抱着手扭过头,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神态很是威武不屈。 “我就算饿死,也不要吃你这个土匪给的东西!” 在她的认知里,祁竹溪永远是最正确的,像宋景钰这种偷偷把她抢出来的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她才不要吃坏蛋做的东西!! 林七言很有骨气,虽然闻着那香味,肚子都被勾得直响,也全然不去看宋景钰一眼。 谁知那混蛋直接坐到了床边,用瓷勺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那碗热粥。 甜香的气息让林七言控制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也有些飘忽起来。 宋景钰忍着笑,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继续悠悠的舀弄着手中的那碗热粥,假装很伤心的说:“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我很用心熬煮的呢,里面加了红枣丝和蜂蜜,还有一些水果干,闻起来很不错呢。” 林七言冷哼一声,继续不理他,但是肚子很不配合的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声。 宋景钰瞥了一眼那烧起来的耳尖,心底起了些逗弄的心思,面上佯装好奇道:“咦?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呢。” 这话才落,宋景钰便亲眼看着那耳尖上的红直接飞快的蔓延到了耳根,甚至还有着往脸上弥漫的趋势。 他心里面软成一团,心里想着,也估计只有失忆后的七七可以这样逗弄了。 若是她没有失去记忆,恐怕此时早就逃之夭夭了,哪里还有他的事情。 这般一想,宋景钰又很不想林七言恢复记忆。 他握住碗沿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增大,目光隐晦的瞥了一眼林七言还在平坦的小肚子。 大夫她有孕的日子不长。 若是……让她误以为孩子是他的呢? 她会不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多看自己一眼呢?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迅速在宋景钰思绪里面扎了根,灵魂深处的贪念又开始幽幽蛊惑他。 ——“祁竹溪可以,为什么你不可以呢?” ——“论相貌,论家世,论财富,你哪里比不过祁竹溪呢?” ——“宋景钰,你也想的吧,别装了,在知道她怀孕的那一刻,你就卑劣的起了这种心思,现在又来装什么伪君子呢?” ——“她现在失忆,记不得自己会许多本事,软糯糯的一小团,最是容易掌控的时候,你在犹豫什么呢?” ——“丢弃掉你那狗屁不值的伦理道德吧,不要再掩饰你的卑劣了,承认现实有这么难吗?” 宋景钰眸中的光被吞噬殆尽,瞳孔无意识的缩着,那些危险的想法一遍一遍的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不能这样做。 可萦绕在鼻尖上的栀子花香却在不断的拨动着他的神经,让他额角青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狂跳。 不,不可以! 宋景钰还是迈不出欺骗林七言的那一步,他纠结挣扎之时,不敢再去看林七言一眼。 “七七,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记得一定要把粥喝完,不要饿着自己,有什么事情就喊外面的婢女。” 匆匆交代完这些事情,宋景钰就将粥放在桌子上,近乎落荒而逃的离开了房间。 他怕自己再不走,真的会昏头做出一些出格荒唐的事情。 林七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心里面对他的异常有些奇怪,但没过一会儿,她所有心神就被桌子上的那碗热粥给全部吸引了过去。 闻起来,真的很香哎。 林七言悄悄的瞥了一眼周围,没什么人。 要不,就吃一点点? 毕竟她也不能真把自己饿死啊,不然祁竹溪肯定要难过死的。 第233章 小侄女! 心里面说服自己后,林七言就毫无负罪感的过去端起了那碗粥。 一口喝下去,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等把一碗粥都给喝得干干净净后,她又左右环顾着这个房间。 她假装透气,撑起窗子朝外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的对上了一众侍卫的目光。 “小姐,天气寒冷,还请回去稍作休息。”离她最近的一个侍卫一板一眼的对她说道。 林七言笑笑,“我就透透气而已。” 说话之间她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对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后便关上了窗户。 光看外面的景色看不出什么,不过这里守卫森严,几乎和她在王府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要逃出去的话几乎没什么可能,还是得寻找其他的法子。 林七言皱眉思考着,不多时脑子里又跳出来宋景钰复杂的神色。 他说她失忆了,他还说她以前和他很要好,是祁竹溪强取豪夺,篡改了她的情感和记忆。 林七言微微抿紧了唇瓣。 其实她也能察觉出一些异常的,可只要想到对方是祁竹溪,她就舍不得用任何揣测来伤害对方。 她真的好喜欢他。 可万一,真的像宋景钰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祁竹溪的蓄谋已久呢,或许连她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 毕竟她的失忆是不争的事实。 林七言的心神不断沉下去,整个人焦躁的都有些坐立不安。 在她情绪不断积压下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凭什么我不能进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娇蛮的声音有些尖锐,听得林七言眉头微蹙。 但外面的吵闹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景钰哥哥藏了什么人在这里,竟然连我堂堂静安郡主都见不得吗?” “郡主息怒,这是将军的吩咐,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笑话!奉命行事?本郡主倒要问你,这大周是宋家说话还是祁家说话?” 这话让为首的侍卫长脸色有些难看。 毕竟如何答话都不太合适,而且这静安郡主是皇帝的表妹,其母亲是摄政王处置八王叛乱留下的唯一公主。 听说曾经对摄政王有恩过,所以现在的身份自然也不算差。 导致她的女儿祁静安性格刁蛮,一向偏执叛逆,看中的东西不择手段的都要得到。 前不久才从封地回京,对宋景钰一见钟情,仗着身份不断的粘着人,连如今这处隐秘的房产都费尽心思的找过来。 就为了找寻宋景钰的踪迹。 一时之间,侍卫长简直头疼欲裂。 如今上京权贵之间正因为里面那位乱成一锅粥呢,他们将军也在周旋,哪里在这里。 但又不能明白告诉这静安郡主,是以侍卫长又板着脸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郡主赎罪,将军交代过,谁都不允许进去里面,还望郡主海涵。” 一身华丽宫袍的祁静安眉眼漂亮,但眼神倨傲凌厉,下颌微昂,一副嚣张刁蛮至极的模样。 “我今天就要进去,我看谁敢拦我!” 从门缝里面看人的林七言听了他们的话,现在不怎么聪明的小脑袋瓜开始疯狂的运转。 她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的算着这个所谓的郡主和祁竹溪的关系。 蹲在门后扒拉了好一会,她才总算理清了这层关系。 这个姑娘是祁竹溪的侄女,那算起来,就该是她的小侄女啊。 再者,看样子这个小侄女对宋景钰有意,应该不会拒绝她的求助的。 但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让她把消息带给祁竹溪呢。 思索了一瞬,林七言决定直接开门见山。 于是她一鼓作气的拉开门,扯着嗓子的朝着外面喊:“小侄女!快去找你舅舅来救你舅妈!!” 院门外面的祁静安:“……” 舅舅?舅妈? 她现在就剩下一个舅舅了,但那样的冷面阎罗,什么时候成婚了? 不过令祁静安更在意的,却还是宋景钰大费周章的布置如此重的兵力,竟然只是为了圈禁住里面那个女人。 祁静安指尖扣在掌心上,忽然开始横冲直撞的冲进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敢自称她舅妈,却又被宋景钰不择手段的圈禁在这里。 侍卫长没想到祁静安会这样鲁莽,想要伸手阻拦,对方却挺着胸的不断逼近。 侍卫长伸出的手急急转弯,被祁静安这番举止弄得嘴角都在抽搐。 这漠北的姑娘都是这么豪放的吗?! 其余人本想抽刀阻止,但毕竟是皇家唯一的郡主,在对方有恃无恐的逼近后根本没有办法动真格。 如此这般,一群人竟生生的被逼退了好几步。 而祁静安也完全踏入了院子当中,抬眸便和扒着门口不放的林七言对上了目光。 在瞧清她长相的那一瞬间,祁静安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她自认为自己的相貌已经是极为上乘的了,可与面前这女人比起来,瞬间相形见绌。 惊艳过后,铺天盖地的嫉妒瞬间将她掩埋殆尽。 一股子狐媚子样,眉眼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春情勾人又浪荡。 既然自称是她的舅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宋景钰的私人山庄里面呢。 以着她景钰哥哥那正经模样,必定是这狐狸精背着她舅舅和他搞暧昧,才会造成如今这副局面的。 祁静安怒火中烧,脸色都有些狰狞,作势就要亲自冲上去教训林七言。 院子里面所有的暗卫全都现身了,他们可不像侍卫长他们会忌惮那么多,只听命于宋家的暗卫会坚决贯彻宋景钰的命令。 是以祁静安还未跨出一步,便有无数刀剑抽出直指向她,离她最近的不过三寸之距而已。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寒松院主卧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说话的暗卫眼神毫无温度,似乎面前的不是什么郡主,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斩杀的判贼而已。 被紧紧围在里面的林七言还在有些懵。 怎么感觉她的小侄女对她敌意很大啊。 第234章 “是他,要我的命!” 不过这也不重要,只要她能把消息带给祁竹溪就好了。 林七言一直扒着门框往外瞧,旁边的丫鬟想要把她拉回去,又不敢用太大的力道。 毕竟她们是知道林七言怀有身孕的。 “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将军马上就回来了。”一个丫鬟言语苍白的劝着她。 但奈何林七言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扯着嗓子的朝着外吼。 “小侄女啊,我对宋景钰没心思,是被他绑来的,我和你舅舅已经成婚了,真的!信我啊!” 在林七言嚷嚷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宋景钰正好听到了林七言吼的这句话。 他的心脏缩了一下,眸底的黑雾迅速积聚,透着一种极致的危险。 他看都不看一眼祁静安,直接越过众人将扒着门框的林七言给横抱了起来。 “砰”的一声,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被无视了彻底的祁静安眼眶都红了,整个人气到极致,声音都尖锐的不行。 “宋景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没听说她已经成婚了吗?!你还这么眼巴巴的贴上去,不是贱的慌吗?!” 门内的宋景钰步伐一顿,浑身上下的那份稳重自持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且浓重的杀意。 林七言都被他这身气势吓了一跳,本来还要挣扎的人,此时就像是趴着耳朵小心翼翼盯着敌人的小奶猫一样。 警惕不已。 宋景钰原先还怒火攻心,恨不得将外面那个狗屁郡主给扔出去。 可如今看林七言这副模样,一时之间所有坏情绪又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将人放在床榻上,看着人才接触到被子就猛地把自己裹成了个春卷,滚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宋景钰看得唇角轻翘,但一想到刚刚她的那些话,心脏又开始痉挛般的痛起来。 “七七,你真的很想回祁竹溪身边吗?” 林七言冷哼了一声,“你把我绑出来的,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 宋景钰颤了一下眼睫,掐着指腹微微垂下眸子,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可……可你当初都答应了的。” 这话说的就像是林七言和他有一段,并且她还是个负心汉似的。 基于自己现在乱七八糟的记忆,林七言心里面瞬间咯噔了一下,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 “你……我……我答应了你什么?” 一时紧张,林七言的话都有些理不直。 见她这副反应,宋景钰心里面的笑意更甚了。 但他面上的表情却复杂不已,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现让林七言更心惊胆战了,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她真的很怕这些感情纠葛。 宋景钰却就是不随她的意,表情很是落寞,最终也只是叹气一声,像是被丢弃的糟糠妻子一样,声音低落的对她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留着林七言一头雾水。 —— 出门的那一刻,宋景钰便敛了所有伤心的落寞,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而危险的淡漠。 他本来就生得极为俊美,此时少了那几分正气凛然后,过于妖孽的眉眼便显露出几分偏执的邪佞来。 原本还在大吼大叫的祁静安都看愣了一瞬,心脏更是因为这份美色的冲击而砰砰直跳。 她脸颊微红,痴痴地看着宋景钰,愣愣的想着。 也只有这样绝色的人,才能和她这个大周独一无二的郡主相衬了。 祁静安心潮澎湃,可在目光对上宋景钰寒凉的眸子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怎么?长公主是没有教过静安郡主规矩吗?” 宋景钰居高临下,言语之间的淡漠像是针一样扎着祁静安的心脏。 她一时之间甚至顾不得自己的仪态,声音尖戾,表情狰狞,像是市井上最令人厌恶的那种泼妇一样对着林七言张口大骂。 “你就因为那个贱人来骂我吗?她一个成婚的妇人,却还和你玩暧昧,能好到哪里去!说不定背着你被千人骑万人……” “啪!” 祁静安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宋景钰一巴掌给扇倒在地。 她瞪大了眼睛,耳边还在嗡嗡的响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被宋景钰拽着头发扬起头来,被迫吞了一枚药丸后才惊悚的不断开始挣扎。 她眼前的心上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般。 眼尾血红,眸底的杀意暴戾狰狞,整个人像是被放出囚笼的野兽,露着獠牙,时刻准备杀死一切阻碍他的活物。 “静安郡主学不会规矩的话,末将不介意多教一教您。” 宋景钰唇边的弧度诡异而血腥,他像是拖着什么垃圾一样将人生生拖出了院子。 直到他确保不会吵到人之后才将人扔到了一边。 顺手接过侍卫呈递上来锦帕,他垂眸细细擦拭着碰过她的每一处指缝,出口的嗓音漫不经心。 “郡主自己应该也有感觉了吧,这个药是我府上特意研制的,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他淡漠的撩开眼帘,睨向蜷缩在地上疼到话都说不出来的祁静安,眼底的情绪漠然到近乎于残忍。 “三日一次的解药,若是不及时,郡主就等着穿肠烂肚,生生烂成一滩肉泥吧。” 祁静安疼得几乎快要晕厥,模糊之间听到宋景钰的话时整个人僵硬的动弹不得。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宋景钰竟然真的为了那个女人对她一个郡主动手。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以着忠孝闻名的宋景钰,竟然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宋景钰轻轻蹲了下来,隔着帕子捏住了她的下颌。 “郡主大概还不知道,里面那位,可不是您的什么舅妈。” “您的舅舅卑劣狡诈,为了得到我的心上人不择手段,甚至扭曲了她的记忆就为了和她成婚。” “所以啊,你的那位好舅舅才是所谓的第三者,他才该死不足惜!!” 祁静安瞳孔都在因为这些话而剧烈的震颤着,可宋景钰像是没看到一样,眸子黑沉得透不进半分光茫。 “我没有错,错的是祁竹溪,是他抢了我的心上人。” “是他,要我的命!” 第235章 你们将军真是小气死了! 狼狈逃出去的祁静安浑身脏乱的不成样子,头上的珠钗也歪歪扭扭,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掉下来般。 然而急急忙忙的一群人根本没有精力来注意这些东西。 扶着祁静安上了马车之后,众人像是逃出什么魔窟一样狂奔着远离这个山庄。 直到跑出来好远,祁静安心脏还在被恐惧紧紧充斥着,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她来上京这段时间,宋景钰一直很忙,向他打听又被他三言两语给搪塞了过去。 她原本以为他在忙什么朝堂要事,所以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时候也安慰安慰自己就过去了。 没想到那些市井谣言竟然有大半是真的。 她舅舅摄政王的确有妻子,且上京的权贵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对她痴迷的不得了。 甚至暗中为她联合围攻摄政王王府,将整个大周的局势都搅弄得诡谲不已。 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嗤笑不已。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能耐可以有多大? 这些朝堂暗流肯定只是为了争权夺利罢了,怎么会只是为了区区的女人呢。 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无一不再颠覆着祁静安的认知。 她心中惊骇的同时,却又涌起数不尽的恶毒和嫉恨。 一个女人是要多浪荡,才会勾着那么多人不放。 甚至罔顾家国安危,将一群举足轻重的权贵玩弄于手中,叫他们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这个女人,不仅手段了得,心思还极其歹毒! 果真是贱人!! 祁静安气到眼睛血红,猛地将矮桌上的茶具全都扫到地上。 劈里啪啦的一阵响动,她整个人恨到急急喘息着,眸底的愤恨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宋景钰,你敢负我!!” 祁静安一字一句的咬出了这句话。 身为大周如今唯一的郡主,她的骄傲是不允许任何人折损的。 所以,妄图踩她脸面的人都该不得好死! 祁静安一点点平静下来,心头有了决定。 于是当天晚上,参与王府叛乱的其余五人都收到了一封密信,包括祁竹溪。 上面说有林七言的消息,但要求是帮助她解毒。 这种要求对于六人来说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虽然真假有待商酌,但谁都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动作最快的是容隐。 天知道他熬了多久,几乎恨不得把挡住他的所有人都给杀了。 他从未和林七言分别过这么长时间,那种剜心割肺的感觉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逼疯了。 所以在见到这封密信的时候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祁静安不傻,既然是要坐山观虎斗,自然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所以约的时间都不一样。 但最终来的,也就只有容隐和萧羡。 其余人因为时间太过于靠后,等都不想等,直接顺藤摸瓜,用极为暴力的方式寻到了林七言的位置。 黄昏的时候,大批人马不断往着上京城外赶。 那架势,连掩饰都不屑于了。 因为六人都知道,凭着对方的实力,肯定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是以浩浩荡荡的车马一批接着一批。 边上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一个个都好奇不已。 “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甚去啊?” “谁知道呢,我不过我刚刚还看到了摄政王,那脸色差的哟,跟丢了媳妇一样。” “哎你别说,我也看到了丞相府的车马,还有皇宫的,甚至占星阁的也瞧见了。” 这话一出,四下震惊。 “什么大事需要这群大人物聚在一起啊。” 这样的疑问盘亘在每个人心中,忽然之间,有人弱弱的出声。 “是不是因为林家三小姐啊。” 这话惹得众人忍俊不禁,心想这林家三小姐莫非真是天上的仙女不成,引得这么多权贵为她折腰。 毕竟这上京谁不知道那林三小姐的尊容,说她有碍观瞻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这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阀什么美人没见过,能瞧得上她? 众人一时之间想要各种反驳,可是出口的那一瞬间,忽然又将话都给卡到了喉咙里。 好像……也……的确是那回事。 毕竟林家被诛了九族,只唯独剩下了林七言。 还被皇帝接进了皇宫,听闻本来要直接封为皇后,却因为礼制等等原因,又打算封成贵妃。 而且在此之前,什么摄政王亲赐西域贡品,镇国将军邀请游湖,丞相下聘礼等等一切迷惑操作。 如今一联想,众人还真发现,这样的推测简直合理的不能再合理。 可就是因为它合理,导致这个猜想越发的令人目瞪口呆。 到底为什么?! 另一边的林七言可不知道上京城内因为她混乱成什么样子。 她还在琢磨着怎么跑路呢。 也不知道她那个小侄女给不给力,能不能把消息带给祁竹溪。 林七言郁闷的咬了一口糕点,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早上喝了那碗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光一样,一直在饿。 情绪也不稳定,只要一想到祁竹溪就很焦躁,一焦躁就忍不住委屈,抽抽噎噎的边哭边吃。 她嘴里都还咬着一块马蹄糕呢,就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 极为熟悉的一个场景。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肯定是祁竹溪来接她了。 她高兴的一口吞掉手中的马蹄糕,又往桌子上顺手扒拉了一块抱着,拉开门就想探探情况。 但守在她房门处的暗卫还是没有少上一个。 她拉开门后就凶巴巴的瞪着她,语气也生硬的很。 “小姐,外面多有危险,还请您回房稍做等待。” 那副姿态,似乎只要林七言一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扔回来一样。 一直被祁竹溪捧着的小祖宗本来就骄纵,此时又因为怀孕,情绪更为敏感。 那暗卫话说完之后,她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 “看都不给看,你们将军真是小气死了!” 林七言气呼呼的,砰的一下将门给砸上。 第236章 “……还给我。” 吃了一鼻子灰的暗卫心中有些好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垂眸回想到里面那位娇软的小脾气后,心脏不由多跳了一下。 怪不得这么多人在抢。 这样甜软的人,很多人都忍不住心中藏着的那抹恶念吧。 暗卫眸子闪烁了一下,将一切不该有的心思通通按捺下。 却在回头的时候猛地撞上了一只泛着荧光的小虫子。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以至于这只小虫子翅膀上抖落的粉尘都能在它的荧光下清晰可见。 为首的暗卫看愣了一瞬,但在下一秒,那些粉尘忽然被翅膀扇往了他的面庞上。 他反应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砰”的一声闷响,吓得门内的林七言差点被马蹄糕噎到。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不过一会儿,接二连三的倒地声纷纷响起。 林七言立马站了起来,浑身警惕,眼睛瞪圆的像是遇到危险的小奶猫一样。 “噗嗤”一声轻笑,吓得她原地跳了起来,猛地回头看去。 大开的窗户边上,笑盈盈的白衣男子正温和宠溺地看着她。 他生得十分好看,眉眼如画,肤白如冷玉,唇角上翘,风流之中多了几分不可捉摸的慵懒。 “小九,我来接你回家了。” 如清泉击玉般的声音,说话却慢悠悠的,衬着他弯起来的眉眼,竟莫名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林七言眨了眨眼,心里面莫名对这个人生出了许多依赖感。 柔软的情绪一上来,她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扶疏见到后心疼的皱了皱眉,从窗户上跳下去,作势就要去拉林七言。 不过他才朝前走了一步,后者就警惕的退到了角落,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警觉和陌生。 扶疏笑容一顿,终于发现了些异常。 小九……不认识他们了? 扶疏眼眸深处翻滚出浓烈的寒意,唇边的弧度彻底被他收敛了起来。 他们被罚的这几个月,容隐那个疯子又对小九做了什么,竟然把她逼到失忆这种地步。 扶疏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中的剑柄,心下翻涌的暴戾逼得他眼尾血红。 “我叫扶疏,是你的六师兄。” “六师兄?”林七言一头雾水,手里面还捏着一块马蹄糕紧紧不放,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茫然。 她竟然还有师兄吗? 可祁竹溪都没告诉她啊。 一想到这里,林七言浑身都僵了一下。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祁竹溪连她为什么失忆都没有解释,只是在她醒来之后告诉了她,他是她的丈夫而已。 而自己也没有一丁点怀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妻子。 她如此爱着他,又无比依赖着他,甚至一日不见都想的心脏发疼。 这有些奇怪,不是吗? 林七言这样对自己说,只是不待她的思绪继续延申下去,外面的厮杀声骤然激烈起来。 甚至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冲进来了。 扶疏也顾不得继续给林七言接受的时候,直接过去将她横抱起来,足尖一点,便轻盈至极的离开了这里。 林七言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度吓了一跳,把手中的马蹄糕抱得更紧。 扶疏看得心中好笑,感受着手中的重量,发现自家的小姑娘的确是重了一点。 也是,无论被哪个坏男人拐走,都舍不得让这小祖宗受上半点苦的。 不过以前就挺傻乎乎的,现在失忆了,简直更是傻到没变了。 扶疏宠溺的轻叹一声,看着在他怀中直挺挺倒着的人,规规矩矩的简直像是一根木头,连抱都不抱他一下。 为了让她更稳当一些,扶疏温柔熟练的的哄着人。 “小九,你抱着我的脖子好不好,不然待会掉下去摔到屁屁哟。” 林七言犹豫了一瞬,最终非常勉强的伸手拽住了扶疏的衣领。 好像被嫌弃了的扶疏:“……” 看着他一副受伤的表情,林七言有些不自在,扭开目光小声道:“我成婚了,要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其实早上她听到了她那个小侄女骂她的话。 她说她浪荡勾人,成婚之后还不检点。 林七言听到的时候很委屈。 又不是她主动跟着宋景钰出来的,她也是受害者啊。 况且她夫君天下第一好……虽然现在有些可疑,但还是对她很好啊,她才不想要理其他的狗男人呢。 她很专一的,从不搞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 所以现在即使被迫和一个“陌生人”有接触,林七言也要贯彻自己的原则。 她原本犹豫的神色瞬间坚定下来,一本正经的和扶疏说道:“麻烦你把我送到摄政王府,我夫君是摄政王祁竹溪。” 说完这句话怕显得自己有些颐指气使,她又朝着扶疏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我夫君人可好了,你把我送回去之后,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扶疏:“……”我养的那么大的白菜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七言以为他不为所动,继续傻乎乎的诱哄着人。 “真的,在家里面我说一他都不敢说二的,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叫他给你,童叟无欺的那种哦。” 扶疏实在忍不住,怜爱地看了自家的大白菜一眼,埋在喉咙中的那声叹息都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目光便忽然一凌。 林七言也察觉到了异常,顺着扶疏的目光看去,却在林道不远处看到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 他提着长枪,眉眼俊美青涩,却难掩其中沸腾的戾气和怒火。 扶疏认得他,安远侯府的萧小侯爷萧羡。 可不是听说那不过是个胆怯纯良的有些过分的世家少爷吗? 如今再看,那浑身的血腥气和生死线上挣扎过的戾意可做不得假。 扶疏眉头微挑。 看来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很多啊,能把这小侯爷都给逼到了这种程度。 “……还给我。” 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平静,吓的林七言往扶疏怀里又挤了一点。 她瞪圆着眼睛对上青年的视线,被对方眸中那莫大的哀伤给刺得心神一震。 不由地有些想要捂脸。 她没失忆之前,不会真的不怎么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