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一个老皇帝》 1. 一只红红重生了 【但见那丫头一袭贴身水红长裙,外罩一层浅绿褙子,行动起来如烟似柳,顾盼多情,眼波一转,就显出几丝俏生生的意味。】 【府中丫鬟为了好好伺候主子,都打扮得老老实实,将一身行头梳得整整齐齐,不敢招摇,独她与众不同,发间明晃晃地垂下两缕红丝带,各坠着一枚铜钱,一摇一晃,置办不起像样的珠钗,也要掐一把嫩生生的石榴花插满头。】 【要说她蠢笨,她偏偏样样掐尖,性子油滑,能言善辩,但要说她聪明,偏偏又将算计和不安分写在脸上。】 【林绾只看她一眼,便知道这不是个本分可靠的主,有机会,能打发便打发了吧。】 ……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一句又一句奇怪的话,一阵风吹过,将湖面的倒影吹碎,袭红蕊缓慢地眨着眼睛。 此刻的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跟着相府千金陪嫁的家生奴婢,而是死后重生的一缕幽魂。 前世她好争好强了一辈子,最后被毁去容貌,卖去妓馆,腐烂成泥。 而在她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在她死掉的那段时间,她将那本书写她整个命运的“小说”看了一遍又一遍,熟练到连“读者评论”都背下来的程度。 然而没有哪一句,比刚刚那段,更令她印象深刻。 不安分……不安分……不安分…… 袭红蕊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直到舔舐到一丝甜腥味。 抬手冲向脑袋,将满头红艳艳的石榴花全扯下来,揉个稀巴烂,扔进水里。 身旁其她小丫鬟被她这么大的动静弄得一惊,停住了话头,很快又嬉笑起来:“呦,红姑奶奶,哪来得这么大气性?” 其余小丫头也跟着脆生生笑起来,好像一树的黄鹂鸟。 袭红蕊斜着眼瞥了闹闹腾腾的小妮子们一眼,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生了。 努力平复心情,咬着牙哼了一声:“谁让你们讲这些没头没腚的东西,什么相府千金和穷秀才私奔,穷秀才一考还就是个状元,连皇家金尊玉贵的公主也要上赶着嫁给他。” “我呸!写书的穷酸做什么狗屁梦,就算成了状元,也就个八品官而已,见到相爷还不是点头哈腰,人家相府千金本就是金枝玉叶,干什么要像相府千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正趁闲讨论时兴话本的小丫头们一顿,看袭红蕊那一副怒气冲冲的脸,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书生又痴情,又生了一副好样貌,还考上了状元,何等人物,一个当奴婢的,也好意思在这嫌三道四! 在这里的都是一群妙龄少女,正是愁婚事的时候,一听说书的讲那状元郎的人品相貌,具都痴了,哪里能容忍梦中情郎被随口刻薄。 当即阴阳怪气的开口:“我说红姑奶奶,我们叫你一声奶奶,你还真把自己当奶奶了不是,连状元郎都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了,那你想配什么,王子王孙吗,哈哈哈~” 人群笑成一团,这里是世子府,袭红蕊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这句“王子王孙”,说白了就在揶揄她。 袭红蕊似乎被她们惹恼了,拉长音调掷地有声道:“哎,我还真看不上!” 其她人本是想抢白她,没想到她还顺杆爬,顿时也有些恼怒,只是还不待说,就听袭红蕊抢先道:“相府千金,便连皇帝都嫁的,我要是故事中的小姐,就嫁给皇帝,沾沾龙气,这普天下的凡夫俗子,怎么比得上天上的真龙呢?” 其她人先是一愣,很快笑成一团:“好刁钻的小浪蹄子,你还想嫁皇帝!你要能嫁皇帝,你们家那缺德的祖坟,得连烧三天三夜,哈哈哈!” 袭红蕊有点急:“谁说我要嫁皇帝了,我是说如果!” 其她人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起哄得更大声了。 袭红蕊气急,站起身来直跺脚:“笑吧!笑吧!笑死你们这群烂嘴的杂毛鸭子!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用手帕遮住脸,扭头跑远。 身后猖狂的笑声逐渐平息,袭红蕊帕子下又羞又气的表情,也一点点消失。 前世,也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她说了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时的她,才不会为话本中的小姐说话,因为相府小姐轮不到她操心,她只是个丫鬟,只关心丫鬟的事。 所以在听到故事结尾,状元郎破除重重阻碍,终于迎回原配,甚至让相府千金做正妻,公主做小的时候,与其他关注点都在绝美爱情的人不同,袭红蕊最关注的反而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那就是一起跟着相府千金吃苦的小丫鬟,被许配给了状元郎的小厮,成就两对美满姻缘。 袭红蕊前面还在美滋滋地涂着指甲听乐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那小姐落难的时候,丫鬟可是卖了冬袄拼死救济她,这样的过命交情,完事之后就算不抬房也就罢了,怎么能将她配给一个小厮呢?” 和她一起听故事的小丫头,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状元郎和她闹别扭,轮到一个小厮可不会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能做相府千金的贴身奴婢,为了妥帖可靠,想必是个卖与相府为奴的家生子。 这一身入了奴籍,便连个良民也不算了,纵是跟在宰相小姐面前很得体面,可终究也逃不过个贱字,只要主家不放出去,便要世世代代为奴为婢,连子孙后代都跟着贱,哪有当状元郎的姨娘体面。 在场虽也有良家女儿,可也不过是个奴婢,当小厮的婆娘好,还是当状元郎的姨娘好,那还是能分的清的,所以立刻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袭红蕊得了玩伴们的附和,也就没在意这件事,继续玩笑起来。 在她充满大起大落的人生中,这段话原没那么重要,可是当死后看见那本“小说”后,才知道书外之人对她的评价。 【啧,这个叫红什么的一出场,我就知道她不安分,正经丫鬟哪有打扮得那么妖妖调调的,将来肯定会爬床!】 【气死我了,什么理直气壮的小三发言,合着丫鬟救了小姐,小姐就得把自己的老公分出去呗?看这迫不及待想爬上男主床的样子,真不要个脸,女主对她多好啊,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贱人!小三都不得好死!】 【别别别!古代的小妾和现在的小三还是不一样的!不过这个丫鬟确实有问题,她是相府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个月光月钱就有一两一吊钱,折合下来一年差不多有二十两,那个时候的二十两普通人家劳累一年都赚不来,她这就相当于现在的高级白领了,在古代,妾乃贱流,妾通买卖,好人家的女儿有点心气,肯定不会自甘下贱给人家做妾的,人家迫于无奈当妾也就罢了,她这样的就纯纯是贪慕虚荣,想躺着挣钱,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只有我觉得这女的挺搞笑的吗,一个小丫鬟,妄想世子,真当自己是玛丽苏女主了,一堆王爷皇帝就看不上人家大小姐,就看上你,哈哈哈!】 【快让这个贱婢下线,烦死了!】 袭红蕊是不识字的,所以这些话仿佛是烙印在她脑海里一般,连嘲讽的语气,都清清楚楚。 她从小到大,已经听多了“贱”这个字,贱婢、贱丫头、贱人、贱蹄子,反正有无数种贱的方式,她也习惯了当个贱人。 可是没有哪个“贱”字,比那些评论中的“贱”,更让她咬牙切齿。 现实中的人说她贱,她嘴上不说,但会一笔笔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要如数报复回去,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惹了一个什么样的贱人! 可是评论区的她不能,那些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带着超脱于世的高傲,她在他们面前像是蝼蚁,肮脏、可鄙、甚至可笑。 一个人可以报复蔑视自己的人,可是一个蝼蚁如何报复高高在上的人,或者是“神”? 她没有办法,所以她感觉自己快要气哭了,然后她也果然哭了。 扯下帕子,她不想白白被眼泪弄脏,还要费力去洗,便只用手背用力擦着眼睛,把那不值钱的眼泪,狠狠戳回眼眶。 小时候,也就唯一那次,被仗着给少爷喂过几天奶,很得体面的老虔婆扇过一巴掌,又痛又委屈得哭了半天,其它时候她什么时候吃过亏! 那些评论的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些不着三不着四的看客,她们想看什么笑话就看什么笑话。 但想骂哭她,让她对自己感到羞耻,做梦! 2. 开门就包办婚姻 好歹是重生过一次的大人,又天生没心没肺,袭红蕊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 重重地一吸一呼,将自己的气息一下一下捋顺,霎时不露丝毫痕迹。 抻平帕子,将它举过头顶,隔着丝帕,仰望着天空又大又热的太阳。 袭红蕊的眼中逐渐被野心爬满,这一世,要做个太阳,最高最高的太阳! 至于刚刚和那几个丫鬟说话时,为什么突然话锋一转,和前世说的一点不一样,那当然是因为—— “你不在世子妃屋里好好伺候着,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熟悉又久远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定睛看去,来人一袭板正的褐色裙装、鹅黄褙子,头发工工整整地梳成单螺,一缕垂下来的发丝也无,只于发间插着一枝素朴的菊花银钗,面色淡淡,一看就是很符合小说女主要求的安分。 袭红蕊停下脚步,低下头去,语带敬畏道:“凝梦姑姑,方才见小姐午睡,便没有多打扰,近来天越发热了,奴婢有点喘不过气来,所以想趁着小姐歇息,来园中稍微纳纳凉……” 侍女凝梦顿时皱起眉:“你在相府的时候,就是这么学的规矩吗?” 袭红蕊头瞬间低得更低了:“姑姑恕罪,奴婢知错了,只是以往在相府的时候,小姐并不……” 凝梦毫不犹豫打断她:“谁是小姐,哪里来的小姐?” 袭红蕊顿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倒在地:“姑姑恕罪,是世子妃娘娘,奴婢失言!” 凝梦眉毛都不动一下,淡淡道:“你不必向我请罪,左右你是世子妃的陪嫁丫头,一举一动,皆代表了她的体面,今日事我会尽数汇报给世子妃,怎么处决,由她来决断。” 袭红蕊惊慌地抬头,凝梦姑姑却已经懒得搭理她,转身离去:“世子妃在找你,动作快点。” “是!” 袭红蕊神色惊慌,快速起身跟在她身后,不过心里,却不像她表现的那样。 这个凝梦姑姑,是老瑞王妃身边的丫头,非常得脸,所以二十六岁,还没放出去嫁人,世子妃过门后,就被派到世子妃身边。 前世,袭红蕊作为世子妃的陪嫁丫头,面对老王妃那边派过来的人,当然暗存了许多心思,处处排挤她,想将她挤出院中。 但是能被老王妃看重的丫头,又哪有那么简单,她在那上窜下跳,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凝梦轻轻巧巧地吐出规矩两个字,就让她挨了十竹条。 感受着背上依然有点蜇的微痛,袭红蕊想起来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刚打完没多久的时候。 前世的她,就算被打了,也满心不服气,甚至斗志更加昂扬,想要找回场子。 但今世的她,突然无所谓了,因为重生一次她才知道,她的主子,是站在对面的。 她的“不安分”,早就被慧眼如炬的“小姐”看在了眼里,而凝梦虽然是老王妃派来的,但人家是个一身正气的好人,她的小姐,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女主,怎么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单凭亲疏论关系。 所以女主最后和凝梦成了一对胜似姐妹的主仆,哪怕是现在这个阶段,比起她,女主也更欣赏凝梦。 前世的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姐,不再看重她,不再亲近她,而是和一个外人越来越近。 现在她知道了,她的小姐,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与现在的世子妃娘娘,不仅没有丝毫情谊,还很招她厌烦。 袭红蕊是一个很会见人下菜碟的人,以前她泼辣彪悍,在相府活脱脱一个二主子,是因为她原本的小姐就是个无法无天,放纵骄奢的主。 现在没了靠山,又怎么会还和以前一样不知死活。 于是袭红蕊一副被之前那顿打拿捏住了的样子,扭扭捏捏,唯唯诺诺地跟在凝梦身后。 但很显然,凝梦能成为老王妃的贴身丫头,正经有两把刷子。 对她突然的老实,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不咸不淡地将她引进屋,无喜无悲地站在主子身边,给主子奉茶。 太妃椅上,端坐着一个神情淡漠的少女,纵使神情淡淡,也遮掩不住她雍容如牡丹的倾城容色。 林绾淡然地接过凝梦奉过的茶,浅品了一口,才将目光投到下首的袭红蕊身上。 袭红蕊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跪地请罪。 匍匐在地后,出乎意料的,她有些酸涩。 前世小姐落水前后,变化那么大,她为什么没有想过,那已经不是她原来的小姐了呢? 要不是她那样没心没肺,也不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记不得小姐真正的样子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肯定不是现在这副小气吧啦的样子。 她家小姐当年不仅什么用不着的好东西都丢给她,还说过嫁人后就自己当大,让她当小,不管哪里都带着她。 哪像现在这个小姐,连头上带几朵花,扎两根红发带,也要在心里刻薄几句。 哎,这可能就是报应吧,有一个对她好的小姐,她不咋珍惜,等穿越过一个刁钻老学究后,才知道以前的小姐到底有多好…… …… 林绾看了地上的袭红蕊一眼,并没有急着让她起来。 她原本是一个历史老师,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原身是个母亲早亡,被继母养废的无脑嫡小姐。 她的右相爹,要将她许配给瑞王世子,她听说瑞王世子是个残废,发了疯一样闹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想嫁,让继母和庶妹好个看笑话,顺便把右相爹气了个半死。 然后在假装寻死跳湖的时候,腿抽筋,真死了,和她同名同姓的林绾,就穿越了过来。 穿越后的林绾,不得不收拾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深知历史的她,可不想像别的穿越女一样,动不动就“追求自由”,“众生平等”,“一生一世一双人”,宴会上吟一首李白的诗,就技惊四座,这种脑残在真正的古代活不过一集。 所以当她再次面对右相的逼婚时,毫不犹豫答应了,并为自己争取了最大利益。 瑞王世子虽然腿有残疾,不良于行,但是以正妻之礼迎娶她的。 在古代,妻不同妾,妻是受法律保护的,只要她好好经营世子妃这个身份,就能避免大多数坑,安安稳稳地渡过一辈子。 但原主身边这个丫头,显然和她的原小姐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主。 在相府的时候,就打着给相府少爷当姨娘的主意,到了世子府,也没什么变化。 一个丫鬟,每天不把心思放在主子身上,以谋求个安稳退身,反而是把心思花在描眉画红上,转悠着眼睛琢磨怎么攀附权贵。 这样的人,年轻貌美时可能有几天好光景,日子久了,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从古至今,女人最容易因之生出傲气的资本,就是美貌。 像是《红楼梦》中的晴雯,不就是依仗美貌,活脱脱把自己活成了二主子,这个叫袭红蕊的丫鬟,可是比晴雯还傲。 人家晴姑奶奶至少知道不当姨娘呢,她是打定了主意宁为贵人妾,不做贫家妻。 因着生了一副柔弱无骨,天生媚男的长相,还真把一群好色的少爷权贵们,迷得好像喝了十碗迷魂汤,一颗心便越发大了。 可惜,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美貌单出就是灾难。 她一心攀高枝,却不想人家高枝为什么要和什么资本也没有的她玩,到头来还不是趁她美貌尚在时随便尝尝鲜,新鲜劲过了该怎么丢怎么丢。 想要在吃人的古代生存,最重要的就是顺应规则,安分守己,明哲保身。 只是她直接和这丫头说,这被富贵迷了眼的小妮子,估计还要记恨她,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以救苦救难为己任。 她只最后给这丫头一次机会,能抓住也就罢了,不能也就好自为之吧。 所以林绾淡淡道:“你今年多大了。” 来了。 袭红蕊听着这熟悉的问话,深知穿越女脾性的她,再不像前世那样仗着和小姐的关系,嬉皮笑脸,而是恭恭敬敬地磕个头,畏畏缩缩回道:“回世子妃,奴婢今年十六了。” 前些日子刚被罚过,教训老实了也是可能的,所以林绾也没太在意她突如其来的性格变化,只是淡淡道:“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不好耽搁你,给你说门亲事如何?” 重生过一次,袭红蕊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了如指掌,但还是抬起头,满脸少女对待婚事应该有的羞涩和紧张:“不知主子要将奴婢许给谁?” 林绾不紧不慢道:“你是我的陪嫁丫鬟,我自然会给你个好归处,你觉得世子爷身边的裴三怎么样?” 裴三啊,那自然是好的。 他是男主身边最爱重的护卫,忠心耿耿,相貌俊朗,配她一个家生贱婢简直绰绰有余。 所以前世她嫌弃裴三是个下人,闹着拒绝的时候,评论都炸锅了。 “笑死,她还有脸嫌弃小裴是下人,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 “给大家科普一下,什么是家生子,家生子就是主家奴才生的孩子,是贱籍,生的孩子也是贱籍,不能考科举,不能与良民通婚,是古代最贱的一类人,这个贱婢居然还嫌弃人家小裴,什么惊天动地的普信女!” “这个贱婢是不是想勾引男主啊,啊啊啊,去死!” “她也配!男主可是皇室宗亲,龙子凤孙,现在的老皇帝不能生,将来当皇帝也是有可能的,一个贱婢还敢妄想!” “不要说男主了,就是小裴她也不配啊,求求作者让小裴和凝梦在一起,喜欢凝梦!” “喜欢凝梦+1!小裴和凝梦在一起吧!” …… 而后来,女主和评论区里说的一切,果然全都应验了。 她果然不知廉耻的勾搭上了“男主”,成了一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头,还沾沾自喜。 而也果然下场悲惨,机关算尽一场空。 男主只爱女主,之所以将她收房,只是因为女主未穿越过来时,她那个原生小姐口放厥词,嫌弃瑞王世子是个瘸子的话,被男主知道了,和女主之间产生了误会,想要气气她而已。 后来他们解除了误会,男主还当上了皇帝,与女主琴瑟和鸣。 男主深悔之前对女主的伤害,就将她这个卖主求荣的奴婢划花脸,卖去了妓馆,平息女主的委屈。 在她被卖去妓馆那天,正是刚刚被封为四品带刀侍卫的裴三,迎娶皇后娘娘身边贴身宫女凝梦姑姑的时候。 在那一章,整个评论区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卧槽!爽死了!” “姓袭的小贱人不是嫌弃人家小裴是下人吗,现在小裴成了大人,她成了千人骑万人*的婊子啦,哈哈哈!”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凡袭红蕊别那么贪心,女主肯定不会亏待她的啊,你看看人家凝梦,可是四品官明媒正娶的正妻哦!” “呜呜呜,凝梦值得!小裴和凝梦姑姑要好好的!” …… 现在,她又回到了这个决定她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已经知道所有真相的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就答应吧,那可是四品侍卫明媒正娶的正妻,她一个家生贱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然而当袭红蕊抬起头,却目光炯炯地吐出了一句—— “世子妃,奴婢不愿意!” 3. 你说不喜欢红红 听她掷地有声的拒绝,女主和凝梦一起平淡地看着她。 不愧是未来的完美主仆,现在就显现出了步调一致的样子。 得到答案的林绾,因为没有什么意外,很快兴致缺缺了,但还是本着人道主义,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袭红蕊较之平常收敛了很多,但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哼,世子妃,他不过是世子爷身边的随从,奴婢才不想嫁给他!” 林绾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品了一口茶:“婚姻大事,干系女子一生,门第高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人好才是最重要,我看裴三这个人不错,你以后嫁给他,必不会吃亏,我都是为你好。” 袭红蕊却撇撇嘴,嘟囔道:“可是奴婢就是不想嫁给他,哪怕是一生不嫁,也不要嫁给他,小姐,让奴婢永远跟着你吧!” 她这一急,又叫出了小姐,复生了几分旧日的姿态。 林绾一看她这做派,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既这样,尊重他人命运,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但是这个丫头,她已经决定渐渐疏远了。 于是挥手让她退下:“罢了,罢了,你爱怎样怎样吧,只是日后后悔,不要找我就是,先下去吧,我有凝梦陪着就好了。” 袭红蕊看了一眼凝梦,又看了一眼小姐,有些惊慌道:“小姐……不……世子妃……” 林绾却一副懒懒的样子,袭红蕊只能悻悻地闭上嘴,躬身退下。 等她出门后,扫了一眼廊下花瀑从中的大石头,眉眼弯弯,眯起眼睛。 拾起裙摆,迈着重重的小碎步走过去,及到石头旁,停下脚步,狠狠地揪了旁边的月季花墙一把,又踢了一脚大石头。 很明显的,一个很轻的呼吸,屏住了。 袭红蕊却浑然未觉,像是发泄怨气,连踢了好几脚,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嘟囔道:“臭裴三,才不要嫁给他呢,谁让他看不上我,哼!他既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臭裴三!” 花石之下的呼吸,明显交换了一下。 袭红蕊却依然没发现,又连踢了几脚泄愤,最后好像踢痛了,才捂着脚“哎吆”出声,一跳一跳地坐在矮石上歇脚。 等坐下来后,声音却带上了委屈,自言自语道:“哼,臭裴三,我又没惹他,他干什么看我那么不顺眼,天天抢白我!” 似乎没等到答案,便将已经快要揉碎的血红月季一抛,轻盈起身,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我这么漂亮,喜欢我的人多了,裴三算什么,我才不要他喜欢!他讨厌我,我也要讨厌他!哼!” 碎碎念的声音一点点走远了,花树下伸出一只结实的男人大手,将花瓣凌落的红月季捡起。 受主子命跟过来,恰好听见刚刚那番话,躲闪不及,藏在花石后的裴三有点发怔。 一开始听见世子妃要将贴身丫头许配给他的时候,他也有点懵,根本没做好准备。 但总归哪个男人不想有个家呢,冷静下来后,嘴上不由带上了一丝弧度,原来世子妃如此看重他,至于世子妃说的那个丫头嘛,裴三抬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尾带翘,好像总是忽闪着笑意,怒时便蹙眉,笑时便露出几颗小白牙,一动一静,皆让人神魂摇曳,不太像是过日子的正经女人,但样貌实在好看得紧,甚至不比世子妃差。 若是娶她为妻的话…… 裴三突然低下头去,脸颊发烫,好像也行…… 然而还不待他升起几丝喜悦,袭红蕊果断拒绝的话,就噼里啪啦砸过来。 裴三:…… 嫌弃他是个随从,难道她就好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子爷身边的随从! 见袭红蕊推门出来,裴三郁气满腹地躲在花石下,却不承想正好见到袭红蕊拿石头撒气。 听着她口口声声说“他看不上她”,裴三整个人呆住了,他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不是她说的看不上他一个小随从吗! 但是袭红蕊看起来那么生气又委屈,裴三从来没看过她这个样子,于是就把心中的疑问按住了。 捡起地上的月季,月季的根茎上,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刺,但她当时好像毫不犹豫就抓住了,为什么,他让她那么生气吗? 仔细回想一下,突然想起来了,他以前……好像对她的态度……确实挺不好的…… 不过他那也不是故意针对她啊,谁让她家小姐,当初那么嫌弃他家世子爷! 最近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他心里对她便也没有那么大恶意了。 之所以还那么冷冰冰的,还不是因为这个小丫头没事总喜欢往世子爷身上瞟。 他跟在世子爷身边那么多年,见多了这样痴心妄想的小丫头,内心嗤之以鼻。 但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他以为那小丫头在看世子爷,其实她看的是他吧…… “嘶——” 裴三想的入神,不提防被月季刺了一下,瞬间清醒。 看着手上的血珠,将大拇指放到嘴边吮掉。 那枝带刺的红月季,却如何也舍不得放下。 …… 袭红蕊一瘸一拐地走远,等到出了视线,回过头去忿忿一笑。 站直身子,步子又小又快地向前走去,使劲拍拍手。 既然假冒小姐不想让她伺候,她就不伺候了,这么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她干嘛不抓住! 至于那枝月季,袭红蕊伸出白嫩嫩,没有一丝痕迹的手掌—— 呸!谁会徒手抓月季,当然是隔着袖子了! 那个傻缺,估计还在拿着那只烂花陶醉呢吧,哈哈哈! 前世关于她最嘲讽的一点,那就是被她决然拒绝的裴三,其实根本不喜欢她。 因为文中的“小裴”,是有名的“鉴婊达人”,像她这样的“小婊砸”,一眼就能看穿,从来没给过她好声好气。 人家的心上人从始至终就是凝梦,她却在这里自我陶醉的瞧不上人家,宛如跳梁小丑,直接把嘲讽效果拉满。 然而在她被卖入妓馆后,在读者看不见的角落,接待的第一个见不得光的恩客,居然是这位有名的“鉴婊达人”。 当初她说那番拒婚的话时,未来的小裴大人,就站在门外偷听,将她口放的所有厥词,都听到了耳中,记在了心里。 所以在袭红蕊为了出去,用尽一切手段讨好他时,他总喜欢将她压在镜子前,让她好好看清自己如今丑陋的脸。 微笑道:“还嫌弃我是个小随从吗?” 袭红蕊看着水面的倒影,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她终于回到了最好看的时候。 抚摸着自己完美的脸,袭红蕊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当然还是嫌弃了! 奴才就是奴才,成了皇帝的奴才,也不过是个高级奴才! 普天下的丈夫,都是皇帝的奴才,普天下的妻子,都是丈夫的奴才,普天下的小妾,又都是妻子的奴才。 至于她这种天生为奴的,那就是所有人的奴才。 当了一辈子的奴才,还没当够吗? 上天既让她重生一次,她干什么要钻营一个不知几手的奴才! 她这样的绝世美貌,就算是天下的主人,金銮殿上的皇帝,又怎么能不为之着迷呢? 裴三一个不知几手的奴才,也配! 白皙的手指,卷住红艳艳的发带,媚眼如勾。 不过在此之前,她倒很想看看,这个书中盛赞的“鉴婊达人”,到底是不是真那么能鉴~ 4. 哪里来的老baby 看着湖中自己美丽的倒影,袭红蕊果然什么气都消了,连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忘了个差不多。 等她从前世的怨愤中挣脱出来,再看这院子,顿时觉得花好,水好,哪哪都好。 毕竟是王府嘛,奇花异石,辉煌气派,她就是想成为这里的主人,又有什么不对呢? 这样的泼天富贵,温柔富贵乡,谁不想据为己有,哪里来的一群烂人,在那说三道四,故作清高,呸! 重新燃起野心的袭红蕊眼珠一转,又想起了什么。 小腰一扭,摇曳生姿地往花林深处走。 园中到处是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看见袭红蕊,都不陌生,便只闲聊打屁了一下,不大阻拦。 于是袭红蕊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园子深处。 …… 崇文帝被身边的太监搀扶着,慢悠悠地欣赏着新建的园子,突然因为一道声音止住了脚步。 只听一道脆生生的女声,远远近近地从花树中溢散过来:“我呸……做什么狗屁梦……沾沾龙气……怎么比得上天上的真龙呢……” 天上的真龙:…… 噗—— 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 虽然崇文帝处于这个位置,各种马屁都听多了,但偶尔“偷听”到别人在背地里崇拜他,那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一时好奇,想继续往前进一下,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陛下恕罪,微臣治府不严,底下的奴婢在陛下面前放肆了。” 崇文帝顿时停住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步伐,回头看去,只见被搀扶的青年面色苍白,额角浸润细密的汗珠,不由生出些不忍:“不妨事,倒是澜儿既是身体不适,便不要多陪了,退下吧。” 宁澜强忍着不适,脸色苍白道:“多谢陛下体恤,然微臣身为臣子,怎能置君王于此,陛下……” “哎~”崇文帝扬声打断他,“孤此次前来,为的便是看你,你若这样,倒更是让孤于心不安,退下吧,孤王随便转转便回了。” 宁澜似乎还有犹疑,但在崇文帝的坚持下,还是退下了。 在随侍的搀扶下,坐上世子妃特制的轮椅,宁澜的神色淡了许多,对着身边的裴三道:“去看看那个口无遮拦的丫鬟是哪房的。” 裴三应是,转身离去。 宁澜坐在轮椅上,回头看向崇文帝正要去的方向,目光波澜不惊,招呼下人,送他回房。 因着这一打断,崇文帝顿时忘了刚刚的小插曲。 京中皇室宗嗣非常多,但崇文帝最宠爱的,莫过于瑞王世子宁澜,因为他那双腿,就是因他废的。 当年他突患恶疾,药石罔效,神医言称需用虎狼之药,才能治愈,然需一亲缘之人测试用药份量。 他无子嗣,要说亲缘之人,只能在宗室里选,听到这个消息,满室的王子王孙唯唯诺诺,只有瑞王世子宁澜主动请缨。 事后他痊愈了,宁澜却因为试药,双腿残废,每每想之,崇文帝就感觉内心有愧,对宁澜也倍加宠爱。 所以瑞王世子大婚,崇文帝亲赐其开府建园,某日闲暇无事,突然想起来这茬,就想来看看。 瑞王世子不良于行,崇文帝不愿多折腾他,便只带了贴身太监和侍卫统领微服而来,免了他接驾的繁琐,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太劳动了。 崇文帝本想转身就走,却突然被曲径幽深吸引住了。 建林之人大概多有巧思,这园子虽不如他的皇家园林豪华,却满是意趣,崇文帝素喜园林奇石,倒动了仔细赏玩的心思,既然来了,便看完吧。 被人搀着慢慢行在花石间,正觉有些累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女子的落水声和呼救声。 崇文帝一愣,赶紧让身边的侍卫统领过去。 等他胖乎乎的身体,呼哧带喘地跟过去,就见一个白得晃眼的身影,明晃晃地在水里挣扎。 侍卫统领赶过来汇报:“报!陛下,有一女子落水了!” 崇文帝:…… “报什么报!我又不瞎!你倒是救人啊!” 皇宫内院的侍卫,没有命令,哪敢妄动,听到崇文帝的命令,侍卫统领立刻诚惶诚恐地应声:“得令!” 脱下佩刀,就往水里扎。 什么?你说他不会水? 皇帝有命,会不会水又有什么关系! 这人工湖,应该也没有多深吧,没关系!没关系! 噗通! 咕噜——咕噜—— 崇文帝:…… 水中扑腾的女子:…… 要不她还是自己爬上去吧…… 正在白怜儿骑虎难下,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装下去的时候,水中突然又跳进来一个人。 一袭红衣的小姑娘将外衫一脱,活像一条红鲤般,纵身跃进湖里,抓起白怜儿的头发,就拽上了岸。 等把白怜儿拽上去,看着还在水中扑腾的侍卫统领,袭红蕊陷入沉默,这谁啊?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观众都在旁边看着呢,袭红蕊不好不管,只能再次跳进湖里。 侍卫统领不会水,浮在水中的旱鸭子姿态,比白怜儿辣眼多了。 袭红蕊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死沉死沉的大男人从水里拽上来,还好她平时经常干活,要不然还真拽不上来! 将那个大男人拖上来后,袭红蕊整个人快要累瘫了,不过她立马想起了现在的戏份。 在白怜儿“幽幽醒转”,正要不经意间,露个香肩玉足什么的时候。 袭红蕊一把捞出甩在地上的褙子,将她裹住,然后把她的眼睛往崇文帝那边掰,大声道:“表姑娘,你没事吧!” 白怜儿被她一掰,立马看清了岸上的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而不是英俊潇洒的瑞王世子,顿时惊叫出声,不用袭红蕊说,自己就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这就是书中的戏份,“白莲花”女配爱慕男主,故作落水,言称衣衫不整被世子爷瞧了去,名节已失,只能嫁进府为妾。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赶来的不是男主,而是崇文帝这个糟老头子。 白怜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送入宫嫁给老皇帝。 于是好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被个老头糟蹋了,评论全都笑疯了,让你和女主抢男人! 白怜儿被迫嫁给老皇帝后,整个人都变态了,更加疯狂地给女主使绊子,而等男主成为皇帝后,一杯毒酒了结了她。 在她临死前,男主告知了当年她入宫的事,全是他一手策划的,他从始至终,对她一丝感情也无,全是她痴心妄想。 得知一切后,白怜儿发狂发疯,评论区却大笑,盛赞男主腹黑、痴情、专一。 但袭红蕊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她想的是—— 嫁给皇帝,为什么要哭? 岸上的崇文帝,看着水中旱鸭子扑腾状的侍卫统领,整个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又左右招呼其他人下水,把他倒霉的侍卫统领一起捞上来。 然而还不待其他人下饺子般往水里跳,一个红色的矫健身影,已经先一步一跃而下。 崇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红衣小姑娘矫捷的身影在水里游动,一手一个侍卫统领。 等她上岸,正要仔细去看,小姑娘却先他一步望过来。 袭红蕊看向岸上那个胖胖的老头,很慈祥,很圆润,和无数普通的富贵老头没什么两样。 但当知道他是皇帝后,他那圆滚滚的身子,白花花的胡子,突然都染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金粉,布灵布灵,闪闪发光! 她之前和丫头们谈笑时,突然话锋一转,也是为了此刻。 这天上的真龙,此刻就在身边! 而崇文帝也张大嘴看着下面的小姑娘。 湖水浸湿了衣服,夏天衣薄,便全贴在了身上,露出玲珑的曲线。 一滴水珠,顺着睫毛滚落,眨眼掉落白皙的鼻尖,瞬间又落到不可见的方向。 明亮俏丽的眼睛倏然往这边一扫,崇文帝便什么都忘了—— 谁家娘子,在水一方? 5. 看见我还不动心 人道爱情,都说如火,大概这天一热,就容易让人上火。 崇文帝一路走了不短的路,本来就热,现在就更加上火,偏偏那濯水芙蕖,隔着水榭,遥遥相望,但闻其香,脉脉无语。 袭红蕊尽着一个丫鬟的责任,将小白莲牢牢藏在身后,保住了她的名节,也藏住了她的美貌。 这小白莲正经好看呢,可不能被她抢了风头! 嘿嘿,既然前世给你机会,你不中用,你的皇妃命,我可就抢走喽! 知道这个世界是本小说,女主能当皇后,袭红蕊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她们小丫头,总捡主子剩下的东西,主子是正妻,她们就是小妾,那主子是皇后,她干吗不当贵妃呢? 要是这本书的评论区还在,想必又要笑她心大。 一个贱籍奴婢,配良民都费劲,怎么敢妄想皇帝! 男主只爱女主,天生一对,贱人安敢妄想! 袭红蕊慢悠悠拧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任粼粼湖光往脸上打,水汽氤氲地一抬眼—— 谁说要勾引男主呢,这天下就他一个皇帝吗? 男主未来会成皇帝,但现在不还不是呢吗? 她只想当贵妃,至于皇帝是哪个,重要吗? 虽然当今皇帝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但只要待遇好,谁嫌皇帝老! 重生过一次,她已经用现身说法,帮评论区验证过了,男主就是除了女主谁也不爱。 既然如此,她就投奔别的皇帝! 男主再见面可就要她一声婶娘……哦不,娘娘了,哦呵呵! 打定做男主“婶娘”的主意后,袭红蕊仰起脸来,脆生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闯世子府后院,惊扰了府上女眷,担待得起吗?” 崇文帝身边的大太监德仁正要开口,崇文帝就止住了他,乐呵呵道:“我……我是世子府新来的管家。” 袭红蕊:嗯?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这个糟老头子在玩什么? 仰起沾了水汽的素白脸蛋,眉眼间带上一些活泼的嗔意:“你骗人个鬼!看你那一身气派,怎么可能是个管家!” 崇文帝伸开手,低头看了看自己,乐呵呵地笑了一下,怎么就不像管家了? 转头看向大太监德仁,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的德仁,立刻明白了主子的心思,耷拉着眉毛笑道:“其实我们主……大家是设计这园子的画师,受世子爷的命前来游园作画,此处亦不是后宅,并没有冒犯的意图。” 袭红蕊:…… 呵忒!原来是在玩“皇帝假扮普通人”的花活,一把年纪,还挺能折腾! 但戏演到这份上,再不相信就不礼貌了。 于是袭红蕊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完全信了他们的话,叉起腰来脆生生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先去别的地方吧,我现在要给我们家姑娘换衣裳。” 白怜儿裹成鹌鹑,藏在袭红蕊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崇文帝这才想起她。 不知这是世子府中的谁,再待下去,确实不合适,便笑呵呵地应下。 见崇文帝转头要走,连她的名字也没问一个,袭红蕊心内焦急。 但一味缠下去,又太刻意了,于是眼睛一转,一脚踢在地上人的腰上,又叫道:“喂!你们把他落下了!” 一回头,侍卫统领正躺在地上吐水,被袭红蕊一脚踹清醒了。 他的耳朵进了不少水,正懵懵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红绫小姑娘,正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地看着他。 耳朵腾的一下红了,一把摸起地上的刀,不用人找,自己连滚带爬地滚过去。 正要行礼,大太监德仁眼睛一瞪,止住了,讪讪地低下头去。 崇文帝一看他这样子,记忆瞬间复苏,异常无语。 不过为了他的命令,就算不会水,也敢往水里跳,确实忠心可嘉,崇文帝也就不计较了,挥挥手,让他赶快跟上。 等走出视线,回头看向那个方向,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新奇的表情。 …… 等一行人走远了,看不见了,袭红蕊才恨恨叉腰,喂,真就连问都不问一下呗,原剧情中,白怜儿可是被看了一下,就被召进宫了! 雄心壮志要夺了恶毒女配的机遇,万万没想到,名节是小姐的专属,丫鬟根本没有! 遭了这么重大一个打击,袭红蕊整个人都颓了。 一回头,一改方才的娇俏,立起眼来,怪声怪气道:“我说表姑娘,这么大的园子,哪里下脚不好,怎么就不小心掉水里了,身边还没个人陪?” 白怜儿设这么一个局,身边自然不可能没帮衬的。 刚才情况乱,躲在一边的丫鬟、婆子没来得及出场,现在人走了,忙赶过来,将自家小姐扶起来。 那嬷嬷当即叱道:“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没教养,我们家姑娘,哪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等我禀告世子爷……” 话音未落,一个柔柔的声音,便止住了她。 “奶娘,这毕竟是怜儿的救命恩人,不可放肆,快拿一些银子,谢谢这位姑娘。” 那婆子一听,似是极为不忿,但看着小姐严肃的神情,还是不情不愿地从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居高临下道:“呐,这是我们姑娘家发善心!” 袭红蕊打她手心里一瞧,估计有个七八块,眼睛立刻亮了,但看了白怜儿一眼,还是高傲的哼了一声,扬起头颅。 白怜儿却在她拒绝前,又上前一步,将自己发间的发簪,插在了她头上。 袭红蕊顿时一愣,一副想拔又舍不得的样子,僵在原地。 白怜儿便将嬷嬷手中的银子接过,塞到她手里,柔声笑道:“这是姑娘该得的,不要客气。” 袭红蕊原本桀骜的神色,终于一点点和缓下来,眼睛瞅着银子,喜气洋洋地福身:“谢表姑娘!” 白怜儿适时又咳了一声,袭红蕊赶紧虚惊倒怪地去扶她,一脸殷勤道:“虽则是夏天,表姑娘身体不好,也不能一直湿着,赶紧回房叫大夫来看看吧!” 白怜儿夸奖了她一顿后,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当袭红蕊的身影不见了后,猛然回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世子妃身边的陪嫁丫头,她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么看来,世子妃身边,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咳咳咳……” 为了装得像,白怜儿是真的呛了几口水,这次倒是真咳了。 一旁的奶娘心疼极了,上去搀住她:“我说姑娘,你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白怜儿停住了脚步,独特的气质,加上柔弱的体态,天生就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如今却是满眼不忿。 “我与澜哥哥两情相悦,如果不是林家女从中作梗,该嫁给他的是我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澜哥哥抢回来,只要澜哥哥的心在我这,就是做妾,我也愿意!” 奶娘看着白怜儿狠厉的眼神,便知她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6. 男主你个狗 袭红蕊却不理会这对主仆怎么想,反正就算不重生,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不就是想收买她,然后找时机搞掉女主上位吗! 前世她虽然也做给世子爷当通房的梦,但说到底,通房丫头还是小姐的人,她当然跟小姐一样,鄙弃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小骚蹄子。 但今世不一样了,她现在无论对男主还是女主,都没有一点期望,所以原来的敌人,现在当然不是喽~ 袭红蕊低头数着手中的银块子,一……二……三……居然有七个! 仔细看,其中几块个头非常大,加起来估计得有十多两! 她现在的月钱不过一银一吊钱,这些抵她不吃不喝,半年的工钱了! 袭红蕊洋洋得意地数着银块子,得空,就将这些银子融了,打对镯子和戒指,以后嫁到婆家,这就是她的体面~ 等等……怎么又想那么没出息的事了? 袭红蕊顿时觉得有点晦气,也是重生过一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能因为一点碎银子得意忘形! 等她当了皇妃,就算是穿金带玉,又如何呢! 想通了后,袭红蕊美滋滋地将这些碎银子用帕子包起来,小心翼翼藏好。 不过那只玉钗,她倒是留下了,举到眼前,看了好半天。 白玉花瓣,绽放如莲,瓣瓣精致,其下还垂下几缕短流苏,一摇一晃,漂亮的好像做梦。 前世,男主只想用她气气女主,所以被收房后,只有表面风光,其它待遇一点也无,甚至连个像样的簪子也没有。 伸出手,仔细绾过发后,将这枝白玉簪,小心翼翼的插在发间。 水里的倒影,随着水波一摇一晃,袭红蕊摆摆头,簪子上的流苏,便跟着一起俏皮的晃动,煞是可爱。 袭红蕊噗嗤一声笑出声,要是以后她当了皇妃,就要打一百个这样的簪子,每天换着花样戴! 按照常理说,一个人重生知道自己是小说里面的人物,自然应该去攻略男主。 就像话本里的小丫鬟,知道全部故事,就该直接踢掉小姐,嫁给状元郎当大娘子。 但是话本里的男主怎么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啊! 不是得了相府千金的助,发达了纳公主,就是白嫖小丫鬟的身,嫖爽了和女主真爱。 状元郎嫖完了想纳小,袭红蕊都忍了,毕竟好赖还有一个状元郎夫人的名分,能实实捞到手。 男主他嫖完了要不一杯毒酒,要不送去妓馆是什么操作,你妈真是没白给你生了一张大脸是不是! 嘶—— 真是越想越生气! 老皇帝再怎么抠门,也不能像男主一样吧? 就算是不给钱,也能给个娘娘的位啊! 她可不指望这本书的糟心男主,抠门的人就算是变成皇帝,那也是个抠门皇帝。 男人现在不舍得给你花钱,那他未来有多少钱也没用! 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再来啊? 她敢打赌,只要他再来一次,那这世上除了“红娘娘”,就什么都不重要啦! …… 崇文帝离去的时候,脚步很轻松,几乎都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了。 廊下的架子上,站着一只红皮鹦鹉,除了翅膀是五彩斑斓的墨绿,其它地方,都是通红通红的。 以前它站在这,崇文帝从未多加留心,今天却不知怎么了,眼前突然一亮。 慢悠悠走过去,拿着吃食逗弄起来,鹦鹉啄着他的手指,一句一句的说着好话。 崇文帝看它顽皮的样子,甚为开怀,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芙蕖濯碧水,清露湿红衣。展目飞白鹭,弄眉对谁嗔?呵呵~” “对谁嗔!对谁嗔!对谁嗔!”宫中的鹦鹉极为聪明,立刻学了起来。 崇文帝更加高兴,又喂了好几粒。 大太监德仁在旁边看着,等崇文帝玩过劲了,才上前一步,将头埋到胸前,低眉顺眼道:“主子,贵妃娘娘那来人了,说有一幅画要请您品鉴品鉴,不知您意下如何?” 崇文帝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收敛,甚至有点兴致缺缺:“孤今日没兴致。” 不怪崇文帝这个样子。 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当然不可能不好女色,但就是说,当一件爱好,成为工作,那不管它之前多么有趣,过后也只会让人厌烦。 身为皇帝,绵延子嗣,是非常重要的任务,但崇文帝在位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 皇帝没有孩子,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满朝忠心耿耿的文武百官,天天奏疏崇文帝在后宫多多耕耘。 一开始,崇文帝还非常乐意干这种事,但当他拼了老命撒种,也长不出一根苗后,心态就渐渐发生了变化。 男人嘛,谁在那方面没有点自尊心,发现自己“不行”后,崇文帝的心里,就产生了深深的心里阴影。 所以朝臣一催他,他就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大发雷霆,以至于大臣们都不敢催了。 就这样,崇文帝虽喜好奢华享乐,女色上倒不是很泛滥,后宫只有十三个人,并过世了两个,在历朝历代的帝王中,算是比较节制的了。 剩下的十一个中,崇文帝最喜欢的,就是萧贵妃,才貌双绝,能歌善舞,知情识趣。 但不知怎么的,他最近见萧贵妃,总觉得不如以前那么有魅力了,想来萧贵妃今年三十六了,也着实上了一些年纪。 德仁觑着崇文帝神色,立刻躬身应诺:“是,奴婢这就让人回贵妃娘娘,不急在一时,明山公的墨宝,还请娘娘暂时收着。” “明山公?” 崇文帝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明山公的墨宝,那还是去看看吧,摆驾。” 德仁立刻躬身应诺。 转身时,德仁一个眼神,叫来另一个小太监,看了一眼廊上的鹦鹉。 小太监心领神会,等崇文帝一走,立时招呼人:“这鹦鹉摆在这也久了,陛下也该看腻了,去内务府,叫换一些新摆设。” “是……” …… “澜哥哥,多谢你来看我。”白怜儿娇弱地咳了几声。 宁澜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快别说这样见外的话,看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白怜儿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那澜哥哥,今晚能陪在怜儿身边一宿吗,怜儿好怕……” 宁澜温柔地隔着被子,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微笑着开口:“你放心,等你睡着了,我才会走。” 白怜儿开心地笑着,被子下的手却逐渐收紧。 等她睡着了再走,就是还要走是吗?等离开她,是不是要去找他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呢? 宁澜浅笑着陪着白怜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她房中出来。 等出来后,宁澜脸上的笑容便完全消失了,伸出手帕,擦了擦手,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原本以为今日不仅能解决这个大麻烦,还能在宫中添道助力,不承想,因为一个小丫鬟,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想着属下的汇报,就知道崇文帝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跑偏,落到了那丫头身上了。 不过没关系,一个丫头而已,他有的是手段解决。 德仁虽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不偏不倚,但现在的皇帝,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不会帮助他太多,但打消一个皇帝一时兴起的念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倒是那个丫头,他以前还真未注意过。 7. 你笑红红蠢如狗 袭红蕊还不知道自己精心布的局,已经被人三言两语打碎。 她现在面对的最重要问题,是自重生后一直精力旺盛的她,终于第一次觉出饿来。 前世死前死后的时间加起来,距她重生的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小丫头时候的事了。 之前她虽然过得挺不堪的,但吃住上,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可不得自己去觅食 晚上各屋主子都用过饭后,丫头们就可以聚到下房里吃饭了。 厨房的婆子们一进来就喜笑颜开,端出一个个食盒笑道:“好造化!好造化!主子今天胃口小,剩下的就全赏你们这些小蹄子了!” 丫鬟房的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七手八脚地去帮忙摆盘。 袭红蕊姗姗来迟,看着众人的欢心不以为意 。 再好的东西,也是人家吃剩下的,有什么好稀罕。 然而看着一道道摆上来的各色糕饼果子、炙羊肉、水晶虾饺、佛跳墙、油汪汪的老鸭汤,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这些山珍海味,外面一年也见不到,得是得脸的下人,才能常在主子那沾到光。 她虽然是相府小姐的贴身丫头,但小时候也就那样。 她娘在主子面前原有几分体面,但自配了婚,就一年不如一年受器重,嫁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前前后后统共嫁了三次。 一次是她给主家赶大车的亲爹,一次是外头给了她“袭”这个姓的商人,一次是现在这位除了能打老婆孩子,什么本事也没有的现爹。 就冲她娘找的这仨主,还拖累着五个孩子,家里能什么样,还用说? 能吃上一口饭就不错了,要不是她后来得了小姐看重,一家人跟着水涨船高,还在那吃糠咽菜呢。 按理说,大齐以女子娇弱不胜为美,抵凡美人,都不多食,以维持窈窕身姿。 她既打算走以色侍人这条路,就该管住嘴,少馋一些大鱼大肉,油水荤腥。 但小时候穷惯了,肚子里养了一堆大馋虫,看见肉就拔不开眼,一闻这味,就不自觉咽口水。 想了想白怜儿那纸片一样柔若无骨的身子,又捏了捏自己圆润的手腕。 罢了罢了,人家千金小姐肩不用扛,手不用提的,才能养成一株只用来看的嫩柳,她一个丫鬟比什么比。 节食什么的,等她当了皇妃再说吧! 美滋滋地端起碗筷,往人最多的地方一挤,一伸筷,就夹走一大块酥烂入味的鸭腿。 油汪汪的汤水浇在米饭上,袭红蕊一口米,一口肉,又滑又香,嫩得舌头都快掉了,啊,这才叫活着啊! 她这一筷子是吃爽了,被一屁股挤在边上的小丫头可不干了,正要开口骂这遭杀的贱蹄子,视线陡然落到她头上,小小的惊呼起来:“天老爷,你这个小浪蹄子头上是什么啊!” 其她丫头婆子听声跟着看过去,才发现袭红蕊头上,居然晃着一枝白玉莲花宝簪。 这玩意伺候主子时不少见,但在一个小丫头脑袋上,那就稀奇了,顿时七嘴八舌地想看看真假。 袭红蕊又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塞嘴里,高傲地抬起头颅,一个个把她们的手打掉,得意的像只孔雀:“看什么看,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其她人见她如此拿乔,嘘声一片,但还是眼巴巴地想看几眼,就继续缠磨起来。 袭红蕊趁着别人使劲的功夫,把好菜都夹到自己碗里,才拔下发簪,挨个让众人看过去,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今天“勇救表姑娘”的壮举。 听她讲完,一群小丫头眼热极了,叽叽喳喳道:“你可真是好造化,这枝簪子得值多少钱啊!” “你还敢带出来,要我,碰都不敢碰!” 一群人啧啧有声地欣赏簪子,完全没注意到凝梦也来了下房。 袭红蕊眼角扫了她一眼,装作没看见,将簪子拿回来,重新插在头上,得意地摇晃着发间流苏,无所顾忌地娇笑道。 “哎,以前我错看表姑娘为人,现在想来她可真大方~” 白怜儿是老王妃那边的亲戚,世子爷的表妹,也是世子府的半个主子。 现在这时候,她刚刚进府,还未展露出“夺位”的野心。 除了袭红蕊这样千伶百俐的,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小九九,其她丫头对她没什么概念,便也跟着附和起来。 凝梦看着人群中那红衣小丫头轻狂的样子,眉眼微抬,轻轻抿起了唇,四平八稳地上前。 凝梦是老王妃身边的丫头,性子又一丝不苟,是以满屋的丫鬟婆子都怕她,一发现她,顿时都安静了。 婆子们谄媚地看着她:“凝梦姑娘来得晚了些,还好给您单留着呢。” 凝梦平淡道:“不用了,我已经在世子妃那吃过了。” 闻听此言,众人顿时都拿眼睛去看袭红蕊。 以往这种留在主子身边用饭的荣耀,是属于袭红蕊的,但她最近犯了错,已经好久没在世子妃身边贴身侍候了。 袭红蕊低下头去,好像听不见众人在说什么,猛扒饭碗里的饭。 凝梦俯视着她,又上前了一步:“红姑娘,我这次来,就是找你的,近来天热,世子妃胃口恹恹,你是跟世子妃多年的老人,要是有时间,能不能给世子妃准备些合胃口的宵夜?” 袭红蕊一听,猛然抬头,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反应过来后,端起盘子,将汤汁浇在碗内,把剩下的肉和米饭一起呼噜完,随便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就急切道:“当然有时间!” 兴冲冲地路过凝梦身边的时候,步子突然缓下来。 转过头,隐忍又得意地看了凝梦一眼,发间招摇的流苏,一摇一晃。 凝梦神情还是像以往一样,淡淡的,只从微微放下的眼角弧度,露出几分面对愚蠢,控制不住的轻蔑。 她想,世子爷一定多虑了,这个丫头,真是蠢得让人不忍看第二眼。 …… 袭红蕊乐颠颠地钻进小厨房,随手做了一道以前在府时,小姐最喜欢的核桃仁冰酥酪,至于穿越女主喜不喜欢,关她屁事。 堆山似的雪白酥酪,盛在碧玉碗里,煞是好看。 袭红蕊又配了几样新鲜果蔬,并蜜饯果子,盛在托盘里,迈着小莲花步,往女主房里摇摆。 正当她美滋滋地哼着小曲时,拐角突然撞见一个人。 人吓人,吓死人,袭红蕊差点把盘子扣他脸上。 然而等她看清来人时,突然止住了溢到嘴边的喝骂:白嫖男! 哦不对,应该是—— “世子爷!” 宁澜坐在轮椅上,缓缓抬头,对她的冒失没有一点见怪。 温润如玉的脸上,稍微带了一些笑容,柔声道:“呵呵,是我,怎么,是不是吓到你了?” 身为整本书的男主,人品相貌自然出类拔萃,一笑就让人如沐春风。 但身为对男主底细完全了解的重生者,看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慈悲脸,心中不由一突。 8. 哪里来的普信男 她突然想起来,前世她还是女主身边陪嫁丫鬟的时候,男主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一个不太明晰的变化。 当时她处在其中,又是一个瞻前不顾后的性子,所以完全没感受到各中的微妙。 等跳出那段记忆,像看画一样用第三视角看,突然感受到画面中许多值得深思的地方,比如—— 男主以前对她笑的时候,有这么“黏黏糊糊”吗? 袭红蕊心念电转,双眼瞪大,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跪下行礼请罪:“世子爷恕罪!奴婢一时没记得看路,冲撞了世子爷……” 见她惊慌的样子,宁澜的眼睛更软了:“起来吧,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以前可不这样,我还记得你们屋那几个,就你嗓门大,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袭红蕊心中一动,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抬头看了一眼男主温柔关切的眼神,差点笑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身为世子爷,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将她抬房。 作者给出的解释是,男主那时正在和女主闹别扭,所以故意纳一个女主房里的人气气她,结果女主不为所动,反而是把男主气了个半死。 这一笔真是巧妙,既显得女主稳坐高台,男主献降纳地,又显得她这个恶毒女配汲汲营营,白费心机,所以评论区的读者们一片叫好,欢天喜地。 但仔细想想,在这场交锋中,男主只是醋了一下,觉得女主不在意她而已。 女主却在不经意间,身边的人全替换成了男主的人。 虽说她这个人野心勃勃,喜慕权贵,一出场就惹得女主和站女主这边的读者群情激愤。 但她是相府的家养奴,一家老小全捏在相府中,就算她不安分想抢女主的“老公”,那也改不了她是女主奴婢这个事实。 结果男主这轻飘飘一醋,就将女主的家养奴才,变成了自己的私房姨娘。 前世她不知不觉间,彻底遭了“小姐”的厌弃,孤立无援下,就只能更将心思抓在姑爷身上,与女主争宠。 现在想来,被孤立的又何止于她。 瞬间想明白其中关窍后,袭红蕊再看宁澜的脸,就非常好笑了。 这么大个男主,不是在勾引她吧~ 要是那些看书的知道,她们如此追捧的“高贵男主”,居然也会做这种“贱艺”,跟一个贱婢卖笑,不知会什么表情呢? 哈哈哈! 袭红蕊有一瞬间非常快乐,好像终于回击了那些在评论区对她指点点的看客,还说她贱,好好看看你们更贱的男主! 那么面对男主纡尊降贵的勾引,她这个小丫头要怎么做呢? 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瞬间收敛,好像又回想起前几天被教训十竹条那件事。 虽然罪魁祸首是那凝梦,可小姐也真的不给她求情,这些日子还总是远着她…… 袭红蕊越想越委屈,垮下脸嘟囔道:“没有,奴婢命贱,谁能给奴婢委屈啊……” 宁澜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一派和气的模样,伸出手去拉她。 “没有就好,你既跟着你们小姐一起入了本世子的府上,便也是本世子的人了,有话尽管跟我说,别一个人委屈着,姑娘家家的天天哭丧着脸,可就不好看了。” “噗嗤——” 袭红蕊忍不住笑出声,听话地起身,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 和京中大多数名门贵女追求的窈窕曼妙,清瘦消减不同,袭红蕊的身体充满了丰腴的肉感。 脸型是偏圆的蜜桃脸,配上一对微微上翘,又大又有神的眼睛,便真如一只熟透了的桃子,咬一口,就能品尝到其中流淌的芬芳馥郁。 这种混杂着奇妙少女感和肉.欲的长相,难怪皇帝看一眼就产生了兴趣。 宁澜眸色暗了暗,继续微笑道:“是给你们世子妃准备的宵夜吗,正好,我也要去看你们世子妃,不如一道去吧。” “是!” 袭红蕊欢快的应声,不过临了却看了推轮椅的裴三一眼,“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去看他。 裴三:…… 大拇指被月季花刺到的地方,好像又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以往见这小妮子这么嚣张,他早就要刺她几句了,现在不知为什么,再面对她的时候,突然有些心虚气短,便也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宁澜有些稀奇地回头看了自己的随侍一眼,裴三被主子一瞧,脸上不由得更发烧了,立刻目不斜视,躲开主子的目光。 宁澜收回目光,看着前面带路,一步一回头的袭红蕊,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弧度。 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具体来说是袭红蕊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笑,没过多久便到了世子妃的住处。 林绾穿过来后,每天喝茶、赏花、喂鱼,刚开始有些新鲜,很快就无聊得睡也睡不着了。 于是趁这个工夫,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做起了每个穿越女都会做的事——香皂。 正无聊时,袭红蕊标志性的娇笑便已经传来,林绾一听就忍不住皱起眉。 将东西放下,走到外屋,袭红蕊就跳脱地进来,将带来的东西举到她面前。 “小姐……世子妃,凝梦姑姑说你最近没什么胃口,我就特意做了一些你最爱吃的核桃仁酥山!” 林绾看着她一脸邀功的样子,视线落到盏中,那个精心制作的酥山是什么呢,嗯,冰激凌…… 虽然最近天热,但大晚上的给她做冰食是干什么,一抬头,又看见了跟在身后的宁澜和裴三。 难怪刚才笑得那么开心,这丫头的心,大概已经完全不在这上边了吧。 示意袭红蕊将东西先放一边,转而看向宁澜,淡淡道:“世子爷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 宁澜微笑道:“难道夫君来看看夫人都不行了吗?” 林绾耳朵一热。 一开始她只是想在古代无依无靠,便凭借瑞王世子妃的身份自保,和瑞王世子做一对挑不出大错的合作夫妻。 万万没想到,熟悉之后,这个瑞王世子简直就像穿越小说里的男主一样,无时无刻不散发魅力。 看着两人的氛围,裴三和袭红蕊知趣地退下。 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了身边人一下,袭红蕊恼怒回头。 裴三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僵住了,完全不敢动。 袭红蕊瞪了她一眼,一跨步就离他远了些。 裴三有些懊恼,但碍于面子,还是抿着一张嘴,什么也不说。 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很快清静下来,但不知为什么,裴三总觉得空气中有一种甜蜜的味道,就像那丫头身上的体香,一股股往鼻子里飘。 不知不觉间,仿佛血液都跟着这香气滚烫起来。 裴三终于忍不住看过去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那边的小丫头似乎也在偷看他。 发现被抓包后,大眼睛立刻一瞪,慌张地倒打一耙:“看什么!” 轰—— 裴三的脑袋一下子炸了。 再看过去时,才发现那小女子面目绯红,看着他时的样子,像是小猫团子,又凶又软。 这副样子,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裴三瞬间犹如灌了几斤蜂蜜,以往总会毒舌呛回去的他,这次居然神奇的没反驳。 低下头小声嘟囔道:“看又怎么了,你这么金贵吗,看一眼还要收钱……” 袭红蕊一听,顿时炸了,气鼓鼓地瞪着他:“就是收钱!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裴三又看了她一眼,装作不在意地偏过头去。 生气的样子,好像更好看了,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三的视线,总忍不住飘。 但那丫头好像真生气了,抱着手臂,理也不理他。 裴三有些郁闷,又有些甜蜜。 算了,他是个大男人,不和小姑娘计较,要不有时间,他先低一下头吧~ 9. 谁想当个小丫鬟 裴三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甜蜜与躁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每当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瞥一眼,袭红蕊就要在心中冷冷地笑一下。 虽然在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跳梁小丑,所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衬托男女主的痴情、智慧、高尚后,她就对男女主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厌恶。 但归根结底,她这个级别的炮灰,连男女主的衣角都摸不到,就算是怨恨,也显得很不具体。 萦绕在她心头最深的怨恨,反而是临死那一刻,来自裴三的戏弄。 她是那么野心勃勃的人,就算是被毁去容貌,送去妓馆,成为最低等的娼妓,也完全没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所以当裴三找到她,想要在她这找回失去的尊严后,她也如了他的愿。 她将自己最卑贱的样子,全部贡献给他,裴三终于满意了,答应将她带出去。 就在她满心欢喜,喜极而泣,收拾好东西要跟他走时,迎接她的,却是一群生着烂疮的客人。 她安慰自己,这是误会,裴三也许很快就来了。 然而当她握着私藏的匕首,浑身是血,痴笑着去找他的时候,只看见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或许在惊讶吧,活下来的居然是她。 袭红蕊低下头去,眼中露出一个无法遮掩的笑意。 或许按照这个世界的逻辑,她一个丫鬟,不应该对男女主有非分之想。 那她和裴三是两个平等的奴才,是不是应该拥有等重的自尊呢?呵呵。 …… 宁澜驾驭着轮椅就要往内屋走,林绾本想拦他一下,但又想到在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既到了这,就不可能逃避这种社会规则,也就放任他进去了。 宁澜进去后,看着桌上奇怪的东西,有些好奇。 拿到手上一块,凑到鼻尖嗅了嗅,有些赞叹道:“这是什么,这么香?” 香皂可以说是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最简单又赚钱的“黑科技”了。 林绾身为一个专业的历史老师,对穿越小说中主角一来就搞什么制盐、火药什么的敬谢不敏,但香皂还真能搞一下。 只不过古代女子没什么社会地位,掌握一项这么赚钱的产业,肯定会被别人夺了去,要是有瑞王世子这个靠山就好了。 于是林绾试探着问:“这是我闲暇时弄出来的香胰子,用着非常不错,便想开一个铺子售卖,世子爷有没有兴趣入伙,我可以给世子爷五成分成。” “入伙?”宁澜失笑了一下,“我们夫妻本为一体,谈什么入伙呢,世子妃想去做就做吧,至于分成,那更不必了,宁澜虽非良人,可也绝不会贪娘子嫁妆。” 林绾一愣,微微抬头。 古代男人,皆把女子视为附庸,吸血包,就像她这个原身的父亲,就是吸光嫡妻的嫁妆,又纳一个心爱的小妾,磋磨嫡妻的女儿。 当初她之所以愿意嫁给一个瘸腿世子,就是为了获得对抗渣爹的力量。 嫁过去就算一生只有举案齐眉,没有丝毫感情也没关系,反正既到这了,嫁谁不是嫁。 万万没想到,这个曾经被满城贵女嫌弃的瘸腿世子,不仅长相那么出众,连思想也那么开明。 自她来到古代,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发自内心的尊重,耳朵不由又是一热。 强作镇定道:“铺子要开下去,仰赖的肯定都是瑞王府的威势,哪能让世子爷白出力。” 见她一力坚持,宁澜便叹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 林绾条件反射地想躲,但想到他们既然已是夫妻了,这都是很正常的触碰,便逐渐放松下来。 宁澜轻笑,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你既嫁于我,便是我府上唯一的女主人,王府我不敢说话,因为那都是我母妃的,但世子府,都是夫人的啊。” 林绾看着宁澜真挚的目光,心里一暖,她突然觉得当初她无奈之下的选择,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宁澜作为一个丈夫,条件已是无可挑剔,或许她现在,也该试着习惯当他的妻子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无法言说的变化。 握了很久手后,才缓缓松开,宁澜操纵轮椅转身离开,林绾上去帮他推。 等各种嘱咐完让她早睡后,宁澜看向一旁的桌子,那里放着袭红蕊端来的核桃仁酥山,现在已经完全化了。 宁澜似是有些可惜:“看来是我待得太晚了。” 林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比刚才自在了许多:“没关系,太冰了,我也不太想吃。” 宁澜便笑道:“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到底是太跳脱了些,办事不太牢靠,要不要给你安排些老人过来?” 林绾忍不住一笑,那丫头的模样放到现在,去当个擦边女主播的话,估计随便软下嗓子撒个娇,就一堆大哥上赶着刷爆直播间了。 宁澜不愧是古代王孙贵胄养出来的见识与定力,居然一点没被影响,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既然打定主意在古代好好过日子,就不能事事靠男人,料理一个小丫头这种事,她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微笑道:“不用了,凝梦就挺好的,其它的事我都能处理好。” “呵,那就好。” 吱呀—— 门开了,一直守在屋外的两个人,终于精神起来。 裴三赶紧从世子妃手里接过轮椅,转身告辞。 走出一段路后,轮椅上的宁澜突然抬头,双眼含笑地看向他:“我今天听你说,世子妃有意将身边的丫头许配给你,就是这个红衣小姑娘吧,我看还挺配你的,你觉得如何?” 裴三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许久才支支吾吾道:“我觉得又能怎么样,人家都不同意了……” 宁澜失笑:“咦,我听你这意思,怎么好像倒是愿意得很呢~” “世子爷!”裴三急道。 “罢了,罢了,我不掺和你的事了,不过今天之后,你就别总在我身边打转了,该去谁那,知道了吧。” 听出主子潜在的意思,裴三脸都烧红了,努力保持镇定道:“知道,小的要多往世子妃这边跑~” “嘶,胡说!” 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然而在阴暗处,宁澜的笑容却有点幽深。 好像确实只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丫头,而且就算她真的是右相安排进来的人,又有什么必要破坏白怜儿进宫计划呢? 就是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巧和同伴说闲话的时后,被皇帝听见了,又偏偏巧被自家主子指婚不高兴,去园子里散心时,撞上了落水的白怜儿。 原本他将白怜儿送进宫后,不仅能稳住家里这个,又能在宫中添一个棋子,还不会失去国公府的助力。 现在砸手里,怎么处理都很棘手。 当然,他也可以将那个丫头献给皇帝,至少能讨一下皇帝开心。 但女人不像男人,女人是没有根的,嫁去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了,连亲女儿都不能保证完全向着自己亲爹,一个出身这样卑贱的女婢,就算拿捏住家人,又能养出几分忠心呢? 还是赏给裴三吧,别的不说,裴三可是真被这小妮子迷住了,让他遂了愿,以后肯定会对他更忠心。 至于白怜儿,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 世子走后,袭红蕊唯唯诺诺地进门,可怜巴巴地看向林绾。 林绾看向她,当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簪时,目光一凝:“这个簪子哪来的?” 袭红蕊好像刚发现一样,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是表姑娘送的,不过是因为我救了表姑娘,表姑娘才送的……” 林绾:…… 那个楚楚可怜的白姑娘,林绾也知道,托多年看宅斗小说的经验,林绾一下子连她是什么品种的绿茶都摸出来了。 一个国公府的小姐,虽则是庶出,但嫁个差不多的人家,也是可以的,谁承想却打着与人为妾的主意。 她既自甘轻贱,那想上门就上门吧。 反正她也没做梦,让一个古代男人,真的非她不娶,瑞王世子要是真想纳妾的话,她也会笑着把那杯茶喝下去。 只是从此之后,她便只当他是夫君,再不是丈夫。 但她可以接受夫君纳妾,却不能接受身边的丫头有异心。 袭红蕊是跟在她身边最近的那个,那小白莲几次挑衅她这个正妃的时候,她都在,白怜儿是什么人,她清清楚楚。 明知道不该拿的好处,还是抵不住诱惑拿了,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留的,否则早晚是个祸害。 只是没有理由,直接清出去的话,倒显得她无情,还善妒,连“表姑娘”一根簪子都容不下。 要是那白怜儿拿来做文章,给她上眼药,白白生一段事非。 所以林绾淡淡开口:“罢了,罢了,这些都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来吧,我现在有别的事要交给你。” 发现小姐没生气,袭红蕊顿时开心起来,兴冲冲道:“什么?” 林绾神色平淡道:“我最近要新开几家铺子,别人我都不放心,你去帮我盯一下吧。” 这种活可是个肥差,袭红蕊眼睛立刻前所未有地亮起来,连连称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出去些日子,她在府中的位置逐渐被别人占去,再想打发,就无声无息的多了。 袭红蕊认真地听着主子的各种嘱咐,连连打包票,等她出去后,却差点笑出声!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看过全书之后,她连女主胸口有几颗痣都知道! 在未来,女人也是可以出去读书、工作的,这个女主,就是个地位非常高,又有学问,教书育人的“老师”。 女夫子嘛,书读得多,就容易沾染一些和男人一样的“之乎者也”臭毛病,天天端着身份,自视与别不同,张口体统,闭口规矩。 但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私欲,书中提起白怜儿,每次都写女主很潇洒,女主不在乎。 但袭红蕊仔细咂么着那个味,还不在乎?天天想着自己是妻,对方是妾,自己比她高贵,疯狂找心理优越感,还能不在乎?哈哈哈! 她可不相信什么不在乎,果然,这簪子一戴,女主当场就炸缸了,直接把她弄了出去。 女主现在肯定在心里疯狂磨叽,她是怎样不安分,以后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吧啦吧啦的。 但是她为什么要有个好下场,难道一个人一辈子佝佝偻偻,抠抠索索,低声下气,忍气吞声,老年买个好棺材,立一块贞洁碑,就是好活了吗? 她天生命贱,不想什么身后事,只要穿到身上,吃到嘴里,前呼后拥,一生便不算白活了。 至于会不会刀山火海,釜烹油炸,千刀万剐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 娘娘啊,那可是娘娘啊。 她现在有个当娘娘的机会,小小世子府一个丫鬟的位置,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老皇帝既然和她玩了“皇帝假扮普通人”的游戏,那必然会有后续,她得好好做做准备, 既要谋求皇帝的喜爱,自然需要很多自由的活动时间,女主当然是把她踢得越远越好! 只不过白天在园子里的时候,她还满怀信心,觉得凭自己的美貌,以及良好的开局,老皇帝肯定会被她拿下。 然而在见到男主后,她突然心中一突。 会不会,她觉得会有后续这一点,本来就是太过想当然了…… 10. 区区一条狗 一个奴婢和皇帝之间,隔得实在太远了,最简单来说,只要皇帝一辈子不来世子府,那身为世子府的奴婢,她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而一个皇帝,对一个奴婢,随便看一眼的兴趣,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也许什么都不用做,睡一觉,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最重要的是,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其实是破坏了男主计划的。 原文里清清楚楚说了,男主故意引导白怜儿落水勾引自己,然后借此机会,将她献给老皇帝。 身为全书最重要的白莲女配,白怜儿的美貌自不用说,一进宫就宠冠后宫,为男主夺位贡献非常大,是他最精彩的一笔谋划。 现在被她破坏了,男主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做的这件事极为巧妙,连白怜儿自己都没看出痕迹,还以为是自己命途多舛,与“澜哥哥”失之交臂。 想要做到这么无声无息,背地里肯定下了很多功夫,宫里一定有人与他串联,不然的话,崇文帝怎么会偏巧这个时候来世子府,又偏巧轻从简行,以至于府中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从男主现在的举动来看,他显然也没有顺水推舟,将她献出去的意思。 那么他肯定会指使宫内的人,让崇文帝打消这个念头。 啊啊啊!她就知道男主是个遭瘟的缺德玩意!等她当了娘娘,一定要把他阉成太监! ……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顶着眼下的青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强打精神上路。 大齐的都城大梁城,是大齐境内最繁华的地方,无数条运河像是网一样将整个都城网络在其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各色商船。 之前的某代皇帝,取消了坊市制度,允许临街开店,所以大梁的街道异常繁华,到处都是临街的铺子。 袭红蕊趴在马车的小窗上,一掀开帘,喧闹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听着不同于往的喧闹,一颗躁动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街上来来往往的商贩,忙得脚不沾地,汗如雨下的妇人,步履蹒跚地拖着一对儿女,沿街叫卖酸梅汤。 沉重的木桶,将她的肩膀压弯,只能慢腾腾往前踱步,身边一群脚步轻快游街的有钱男女,不断从她身边经过,妇人一见便露出几分自以为讨喜的谄媚神色。 有钱人看着满身臭汗的她,只觉厌烦,飞快地打马经过,落空的妇人,只能继续蹒跚着向前。 袭红蕊目不转睛地看着挑担妇人,突然有点怔愣,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在这么近的地方,隔成天差地远的两端,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生的罪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要被人踩在脚下吗? 马车逐渐远去,妇人就算努力前行,依然被越落越远,袭红蕊突然冲着外面喊道:“停车!停车!停车!” 车外的裴三正在专心赶马车,闻听此言,立刻勒住了马。 林绾让袭红蕊帮她打理生意,不过是找个由头将她清出身边罢了,当然不可能真把这么重要的事,交到一个只会打扮的小丫头手里。 那天宁澜知道她卖香皂的计划后,立刻把手中的铺面,都交到了她手上,任她支配。 林绾一开始很不自在,但宁澜仍是坚持,微笑着表示,她是世子府的当家主母,自然应该由她执掌中馈。 在古代,正妻执掌中馈,是合情合理的事,林绾终于安下心来。 有了宁澜的全力支持,林绾心中瞬间升起熊熊斗志,想起以前小打小闹的计划,确实有点小家子气了。 现在她准备大干一场,在古代搞出一些事业,而其中调度的人选,当然非裴三莫属。 就这样,世子和世子妃身边各出了一个人,一起为这件事奔波。 当裴三在世子爷面前得到这个任命后,顿时明白了主子的心意,双脸爆红地同意了这个请求。 一路上,脑海里全在想这件事,想的乱七八糟的,听到车里的人开口,立时立起耳朵,听她要干什么。 袭红蕊并不理他,自顾自从窗口探出脑袋,冲着后面嚷道:“卖酸梅汤的,过来!” 那妇人估计生意不怎么好,半天没开张,一听召唤,立刻也顾不上累了,用最快的脚步小跑到车轿边缘,一脸兴奋道:“小姐,要酸梅汤吗?五文钱一桶,比别家都便宜三个大子!” 一声小姐,把袭红蕊叫得眉开眼笑,然而还不待妇人欣喜,袭红蕊就变脸如翻书似的,将眼睛落在她身上,皱着眉嫌弃起来:“你个卖吃的,怎么这么邋遢,到底是吃你的汤,还是吃你的臭汗啊!” 妇人僵在原地,身后两个脏兮兮的小崽子,也跟过来,眨着两对呆滞的大眼睛看着她。 袭红蕊却一点没有收敛,颐指气使地继续道:“别家为什么贵三个大子,是人家从冰窖里镇着,一拿出来,那透乎气,往脸上顶,你瞅瞅你这一身的烂糟衣服,又担了满身臭汗,怎么跟别人家比!” 妇人手足无措,赶紧道:“那大小姐,我再给你便宜点……” 袭红蕊却打断了她,抬起下巴哼声道:“可不用你,本姑娘还不缺这点钱!” 抻出荷包,倒出十个大子,把手一翻,垂到她面前:“呶,给我来两筒。” 妇人原以为她说话这么刻薄,必不能成了,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卖出去两筒,顿时欣喜若狂,接过一把铜钱,连数也不敢数就揣兜里,招呼一双崽子给客人盛汤。 两个小疙瘩球一人从扁担上解竹筒,一人拿着瓜瓢和漏斗往竹筒里舀汤。 袭红蕊趴在窗户上,脑袋上的红发绸和铜钱一起耷拉下来,一摇一晃地晃荡着,撑着下巴轻蔑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田家婆,遍看大梁城,也没个你这么做生意的。” “你瞅瞅这街上,一文钱的实心大馒头,卖给船上抗大包的,七文钱的羊汤面,卖给铺子里做工的,二十文钱的炒鸡,卖给来往走商的,你这五文的酸梅汤,是要卖给谁?” “这路边的人真要解嘴,不贪你这几文便宜,要是解渴,满大街哪里不是水,你这不当不佯的生意,怎么做得下去?” 妇人完全被她噼里啪啦的一套镇在原地,捏着衣角无措地看着她。 她原是丈夫死后,被叔伯兄弟们侵占了田宅家财,才无奈带着一双儿女来大梁城讨生活。 寺庙的住持见她们可怜,就许她们母子三人以每月三陌的租金暂住。 妇人找不见工,眼见庙里的乌梅熟了,想起自己在家做酸梅汤的手艺还好,便好歹商量住持先把梅子借她一点,她要是赚了钱一并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然而没想到酸梅汤是熬好了,味道庙里的和尚们也个个说好,出来一上午却一筒都卖不出去! 妇人急得不行,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害怕了,满脸怯懦讨好的笑,向着袭红蕊道:“那大小姐,您说要怎么样才好?” 袭红蕊下巴撑着胳膊,一看她这副怯懦的样子,便知是个呆头鹅,一点不开窍,就更放肆地指指点点起来:“这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个人无我有,别人有的东西你一点没有,而你比别人多的,也就是一双脚而已。” “脚?”妇人不解地看了自己的烂鞋一眼。 “对,就是脚,大街上人多是多,但人家自己长脚,尽可以去比你好的地买,瞧不上你这个。” “而这大街外挨家挨户的巷子里,有房有产的,住家的都是一些老人小孩,大姑娘小媳妇,丫鬟婆子,仆役家丁,他们有的是有闲钱,但都没工夫出去,可不就是没脚的人嘛,你懂什么意思了吗?” 妇人脑中像是打了一声闷雷,瞬间明白了袭红蕊的意思,忙千恩万谢,要另送她一筒,谢她的指点。 袭红蕊却毫不犹豫拒绝了:“本姑娘可不贪你这点玩意,你以后走巷子时记得,去……” 说到这想不起来了,便缩回轿里,冲着前面嚷嚷:“姓裴的,你家在哪来着?” 一声姓裴的,让裴三哼了一声,但还是好脾气地高声道:“柳叶街,金鸡巷,第三棵大柳树下那家就是。” 袭红蕊便又把头伸过来:“记住了吗,就是那个地方,每天酉时前后打那过,给我留一筒,不短你的钱,知道吗?” 妇人本来就愁卖不出去,一听要有个稳定的老顾客,立刻激动地答应了,说一定每天准时去! 袭红蕊便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白得发光,抓起竹筒钻进车里。 举起竹筒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让人一下子精神了。 这妇人虽然不会来事,煮的汤倒还挺好喝,袭红蕊便又喝了一大口。 等喝完了,才不情不愿地踹了前面一脚,将手伸出帘子:“喂,我喝不下了,你要不要喝啊!” 从袭红蕊要了两筒的时候,裴三就猜出这小丫头的心思了,一时间心里像泡了蜜。 但不知为什么,开口就想逗她一下:“这一筒有五文呢,你每月能赚几个钱,还请我喝?” 袭红蕊一听大怒:“你爱喝不喝,不喝我就倒水里了!” 裴三却在她抽回手前,一把将竹筒抢在手里。 袭红蕊顿时更生气了,探出头,噘着嘴怒气冲冲道:“你不是不喝吗!” 裴三看着她蜜桃般的脸,耳根发红地偏过头去:“谁说我不喝,你白给我的,我怎么会不喝呢?” “好啊!你占我便宜!” “明明是你要给我的。” “我现在不想给了!” “那我还你啊。” “你倒是还啊!” 裴三瞥了她一眼,将竹筒凑到嘴边,一饮而尽,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今天的还不了了,我明天再还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 袭红蕊却使起了小性子,双眼一点点聚起雾气。 裴三看她委屈成一团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摸她的眼角:“我以后十倍百倍地还你好不好?” 袭红蕊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到了,眼睛瞪得溜圆。 一下子缩回头,躲在帘子后结结巴巴道:“你要怎么还!” 裴三整张脸都红了:“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那我要你赔我一百筒呢!” “好。” 袭红蕊一下子又掀开帘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什么,我说的是一百筒!” 裴三看着她粉面含怒的样子,第一次没有躲避,反而极为郑重地看过去,大着胆子道:“听见了,不要说一百筒,就是赔一辈子也可以。” 袭红蕊:…… 惊慌失措地落下帘子,慌张道:“你瞎说什么呢。” 裴三原本说的时候还很紧张,话一出口,突然就落了地。 回头看了帘幕一眼,心里甜如蜜,小丫头片子,还说不喜欢他? 不过这小丫头气性大,总是气她,就要真气跑了。 所以裴三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是说,以后你不管吃用什么,我都包了!” 身后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裴三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也不恼,一张嘴咧到了耳根。 那小丫头在后面是个什么情形呢,是不是一张小脸带着笑,整个都红成了石榴花? 马车里的袭红蕊确实笑成了花。 一杯换得百杯来,任谁能不笑成花? 撑着下巴搭在窗沿,笑盈盈地看着外面。 你看,让一条狗听话,原来就这么简单。 她前世居然会被这样的东西糟践。 袭红蕊一点点揪着手帕。 她该怎么让自己从任人糟践的位置,变成可以任意糟践他人的位置呢? 就像现在,她该怎么让宫里那位富有天下的主人,再看她一眼。 11. 大恩不言谢 天气大热,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俱是一片蒸笼,袭红蕊将扇子摇出花,也没有好多少,于是将半边身子探出阁楼,对着院中的男人喊道:“裴三,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裴三抬头,就见袭红蕊撑着胳膊倚在窗沿,一系轻薄的绿衫垂在身上,齐胸的水红襦裙在胸前绣着一朵素色荷花。 头发编成圆髻,簪满了挤挤挨挨的嫩绿小花,还未绞过的细碎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丰润如膏脂的脸上,整个人恹恹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天气本来就热的缠绵,蒸的人头昏脑涨,裴三一见楼上少女一副春泥瘫软的样子,一颗心更是被蒸得醺醺欲醉,忙不迭道:“你等着!” 说罢就要去抱柴烧水。 这一幕刚巧被推门出来的裴母看见,一张脸顿时沉下来,在裴三兴冲冲往厨房里钻时,一把拽住他,沉着脸道:“你干什么,你是那小妮子的使唤下人吗!” 裴三却一点没感受到自家老娘的怒气,满不在乎道:“娘,这又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裴母的表情却更阴沉了,一把拧住他的胳膊:“什么不费力,那柴火不要钱啊,自那小妮子来了,你就和鬼迷日眼似的,今天给她买盒胭脂,明天买件衣裳,她要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好意思一直花你的钱啊!” 经她这么一说,裴三也反应过来了,他最近好像确实给袭红蕊花得挺多的。 但能怎么办呢,那小丫头眼睛一瞥,他就头昏脑涨地言听计从了,现在想想,花了那么多,那小丫头嘴上还是不露一丝缝隙,连一句“好哥哥”都没叫过,天天拿他当下人使唤。 见裴三终于反应过来,裴母冷哼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跟你说,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媳妇进家门,看她那副妖妖调调,好吃懒做,轻浮放荡的样子,你这个傻小子能拿得住吗!要我说,你该娶的,是老王妃身边的凝梦,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一些,但那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 凝梦? 裴三正在想他娘说的这句话,袭红蕊的声音又从头顶钻出来:“裴三,你在干吗,还不快点,我要热死了!” “好嘞!” 裴三顿时顾不得别的了,把他娘往旁边一撂,笑嘻嘻道:“好了娘,红丫头不是年纪小嘛,等她自己当了娘后,肯定就懂事了,到时候娘你再好好教她道理!” 说完,美滋滋地去给袭红蕊烧洗澡水去了。 其实大热天,在外面晒桶水就好了,但袭红蕊偏嫌水不干净,就要折腾人。 裴三按理说应该生气的,可一想到袭红蕊刚出水时娇滴滴的样子,又甘之如饴了。 他娘和他说凝梦的好,他也知道,但在这个小妖精面前,谁又比得过呢~ 裴母看他五迷三道的样子,快要气死了,正要怒骂,就见袭红蕊踩着楼梯下来,用扇子遮着太阳,对着她轻灵灵笑起来。 这副轻佻又挑衅的模样,当即让裴母心头火起,还没过门呢,是不是就要骑在她脖子上拉屎了! 但想到袭红蕊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又发作不得,只能白了她一眼,扭头走进屋内,眼不见为净。 袭红蕊踩着绿柳小绣鞋,一摇一晃地走下楼,看着裴母避而不战,顿觉好没意思。 趾高气扬地出门,靠在水边的大柳树下打扇。 裴母是将男主喂大的奶娘,男主对她很好,年纪大了,就将王府的一处房宅拨给她们一家住,让她好好养老。 这次为了“撮合”她和裴三,就顺势让袭红蕊住进了裴家。 袭红蕊举着扇子看着太阳,虽然天气热得要命,也觉得有几分安宁,好像自己不再是个奴婢,而是一个自自在在,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想,守着门口等日落的老太太。 她享受着这份错觉带来的宁静,直到耳边响起一个难掩喜悦的声音:“红姑娘!” 袭红蕊举着扇子抬头,就看见了当初挑着担子卖酸梅汤的那个女人。 如今她大不一样了,身上的破衣烂衫换成了比较整齐的麻衣,肩上搭块毛巾,一有汗就赶紧擦下去,看着就像大梁城里的人。 沉重的扁担换成了一个小推车,因着比以前省力,便又多带了两桶。 袭红蕊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摇着扇:“今天卖得好吗?” 卖酸梅汤的宋寡妇擦着脸上的汗,喜气洋洋笑道:“托姑娘的福,都卖光了,但我还想着姑娘你,特意给你留着呢!” 她的一双儿女大毛、小丫看着也比来时机灵多了,甜甜地叫着姑姑,将特意留的酸梅汤递给她。 袭红蕊舒服极了,往院里一瞅,想起来裴三烧水去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去摸自己的荷包。 宋寡妇一见她要掏钱,连忙摆手:“红姑娘,你可别给钱了,我们娘几个欠你大恩,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了,哪能还要你的钱呢!” 袭红蕊才不会听她的,她这么大的恩,做牛做马都还不了,几文钱还想还?做梦! 好不容易布下了滔天恩情,消磨在小便宜上,最是愚蠢,所以袭红蕊毫不犹豫将钱塞到小丫怀里:“拿着吧你,本姑娘还不差你这点钱,哼。” 小丫挣扎不过,宋寡妇看着,顿时手足无措了。 当初她走投无路,差点被逼着带一双儿女投河,幸好遇到了这么一位贵人。 从那天起,每次来这,红姑娘都要噼里啪啦敲打她一顿,话说的是不好听,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越听越有用。 按照红姑娘的指点,她从一天一桶都卖不下去,到现在一天稳赚二三百文,月余三贯多钱,简直比做工的还多! 喜的她在城里相起了廉租舍,最后看中一个,虽然巴掌大地,但一个月只要一贯五陌钱,咬咬牙也是能负担的起的。 从此之后,她行脚更方便了,日子可是越来越有盼头了,而这一切,全都靠眼前这位红姑娘! 宋寡妇千恩万谢地说着近况,看袭红蕊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庙里的菩萨。 袭红蕊晃了一下扇子,不耐烦听这些:“你租个舍子还用跟我说,说点正事。” 宋寡妇一听这,顿时更高兴了。 最近“玲珑阁”推出的新型香胰子,可谓在大梁城掀起了一阵大浪。 所有人都震惊于这种香胰子的效果,但因为价格很昂贵,被局限于贵族圈,口碑发酵得慢。 为了迅速将名气推广开来,玲珑阁推出了许多小块“试用装”,让走街的货郎拿去卖,每卖出去一块,可以提一文钱,卖不了的交回来。 这白得钱的好事,货郎们顿时都抢疯了,每天的试卖装一上柜,就被领光了。 宋寡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次都能从袭红蕊这走后门得到一些,不仅每卖出去一块就提一文钱,还能借着玲珑阁香胰子的名头,多卖点酸梅汤。 而为了更好地服务顾客,这些串巷子的货郎,还会把这大梁城中潜在买家的信息和喜好,偷偷汇报过来,以便更好“宰客”。 宋寡妇和大毛小丫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今天去了……巷,那里可了不得,听说住着……” 袭红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某一刻,突然抬起眼。 就听宋寡妇眉飞色舞道:“榆林巷的东头,新搬来一家人,就和我们刚来的时候一样,啥也不知道,不过人家可不比我们平头百姓,据说那家当家的,眼目前在皇帝身边当侍卫,老大老大的官呢!” 听到这,袭红蕊用扇子遮住了眼睛,眉睫颤动。 皇帝身边的侍卫? 隔着扇子,轻轻眨着眼睛,缓缓回想起,那天在水里不停扑腾的,那只大个旱鸭子。 12. 鸭子游过来 秦雁兰一下轿,就忍不住拽住了母亲的胳膊,小声道:“娘,周围的人是不是在笑话咱?” 秦母挺了挺壮硕的腰,色厉内荏道:“怕个啥!你大哥如今在宫中皇上身边当差!咱家比谁差!” 虽是这么说,秦母脸上也一派色厉内荏的神色,看着玲珑阁雅致的小楼,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迈,被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憋着笑,引进楼里,娘俩一起跟着脚底拌蒜。 玲珑阁最近因为新型的香胰子名声大噪,来往的非富即贵。 这世居大梁城的,哪个不是世家贵胄,就连丫鬟婆子,都比外面的小姐更有礼数,举动风流。 打眼一见这对异类母女,当即忍不住捂着嘴,别过头偷笑起来。 秦雁兰毕竟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当即羞得满脸通红,深悔为什么没带个帷帽来,至少能把她的脸挡住。 “娘!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秦母也露怯了,正想答应,一个柔软却爽朗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过来:“两位夫人小姐,需要买一些什么东西,奴家带您看看~” 母女二人一起抬头,就见一玉肌雪腮,满眼含笑的女子,如烟似柳地踩着楼梯下楼。 她一身轻盈的水红纱裙,胸脯那露出一小块雪白的皮肤,嫩绿的褙子下隐见肉色,配合微丰的圆润臂膀,显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大齐素来以端庄素雅,纤细柔弱为美,然她五颜六色的着装,带着一些肉的脸颊,看起来居然也丝毫不减色,反而展露出另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美。 秦家母女世居在晋州,远没大梁城富庶,规矩也刻板,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从不见这种五颜六色,飘飘欲仙的轻纱薄绸。 打眼看去,实不规矩,然而再看下去,倒真是好看得晃眼。 难道这就是京都富贵之地,养出来的都是这样如花似柳的人? 她这可是想差了,这样的衣服,便是从前的大梁城,也是没有的,袭红蕊是从穿越女主那里学来的样式。 前世她一见,便喜欢得紧,当即抄了去,露出雪白的颈子和胸脯,满院子招摇。 她自以为好看,却不知道当时整个评论区,都在笑她满身风尘,小妾做派。 人家女主只是在男主面前私穿一次搞些情趣,古代礼教森严,哪有把这么不正经的衣服,当常服穿着招摇的。 袭红蕊摇摇扇子,咬咬牙,她还就要当常服穿! 玲珑阁最大的噱头是香胰子,但还卖脂粉、钗环、衣裳、绸缎。 她就先选了一匹轻纱,让裁缝都做成这种式样,每天换着穿。 一开始往来的贵族小姐,也觉得这样露着领口实在不雅,但架不住袭红蕊穿起来是真好看啊! 又逢酷暑,热的实在受不了了,这样清凉的襦裙,怎么能不喜欢呢? 于是这种款式没过多久就被订爆了。 书里说女主也是效仿她们那的古人发明的,所以袭红蕊也不怕女主发现异常,便穿得更加大摇大摆。 不过说起这个,她为什么觉得自己的世界,比女主那的古代还让人窒息呢? 至少女主那个世界的古代女子,夏天还可以光明正大穿这样露出领口的衣服,在这里却要被所有人嘲笑风尘气。 风尘气就风尘气吧,好看才是硬道理! 袭红蕊窈窕的身姿,当场把秦家母女震在原地。 原本她们是为了那个远近闻名的香胰子来的,看到袭红蕊那刻,却不由自主改口:“你这一身,也是卖的吗?” 袭红蕊满面笑容,上去搀住秦母的胳膊,把她往楼上拉:“当然,玲珑阁什么都卖,夫人,上去看看吗~” 秦母自来了大梁城后,所有人都用看乡巴佬的眼神揶揄她,还从未感受到这么温柔又平和的态度,不由放松下来,乐呵呵地点头。 袭红蕊便将她带到楼上的雅衣坊,介绍各种衣样子和布料。 秦家母女看了半天,目光还是往袭红蕊身上落。 但看着她那欲掩欲露的臂膀,和露出的领口,还是脸红的不行,嗫喏道:“你身上这样的,是不是有点太露了……” 楼上也有其她贵女贵妇,听到这也产生了同样的顾虑,不动声色地看过来。 袭红蕊当场捂着扇子脆笑起来,只露出一双微翘的眼睛,揶揄着看向众人,眼神暧昧:“夫人小姐,这深闺大院的,在自家穿几件私服,外人又有谁能知道呢,还不是自己怎么舒服自己来,外人看来不成体统,但哪个外人,能窥探内宅,要是那样,不知体统的可就是他们了~” 一群夫人小姐顿时跟着掩唇笑起来,内心微定,在选中了一些常穿样式后,又不约而同地挑起私服来。 秦家母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什么都不懂,袭红蕊便在旁边紧着花样介绍。 这一套衣服、首饰、胭脂、香胰子弄下来,一算账,好家伙,直花了二十贯!她们来时根本没带那么多! 这么多钱,已经让人肉痛了,但要是反悔,看着楼阁里来来往往的其她贵妇,又实恐被人笑话。 袭红蕊掩扇一笑,觑了一下窗外天色,并不以为意道:“夫人不必在意,您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合该给您送上门,到时候再付就行,而且您买这么多东西,实在是我们的大客户,不若办一张贵宾卡,可以给您七折优惠。” 七折优惠? 听着能省钱,秦家母女终于好受了点,花钱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 于是又在袭红蕊的舌灿莲花下,多花一两银,办了“贵宾卡”,以后在玲珑阁的所有花用,都能打折,“积分”还能兑奖品。 弄完一系列事情后,天都快黑了,秦母非常喜欢袭红蕊,便邀她一起去取钱。 她们母女自来了大梁城后,便因为什么都不懂,常常被嘲笑孤立。 如今有个仙子一样的小姑娘,不仅没有看不起她们,还懂的非常多,顿时拉住手,话匣子就止不住了,到最后,差点想认下这个干女儿。 正在聊的热火朝天时,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袭红蕊顿时惊觉,站起身来,停住了话头:“是不是老爷回来了,奴家在这似乎不太方便。” 秦母正聊在兴头上,听到这顿时啐了一口:“不就是个秦大牛吗,你怕他干什么!” “秦大牛?” 袭红蕊忍不住掩扇笑出声,但还是恭恭敬敬一福身:“老夫人,今日得蒙您垂爱,已经打扰太久了,不敢再留,只盼您和令千金常来,奴家定会恭候。” “哎……” 秦母叹了一口气,十分舍不得地起身送她:“那行吧,天已经晚了,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袭红蕊顿时道谢。 大梁城地处繁华,房价贵得惊人,就算秦母的儿子是正得宠的侍卫统领,也买不起太大的宅子,是以袭红蕊刚出去,就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秦统领。 秦行朝今年三十六岁,非常倒霉,一连克死了三任老婆,传出了克妻的名声,文举还屡试不第。 一急眼,就想考个武举迂回一下,结果没想到武举考上是考上了,但是迂回不过来了,还因为有点文化,一路高升到侍卫统领。 在大齐重文抑武,就是个七品文官,也比四品武官强。 但都到这份上了,秦行朝还怎么跟上头说,能不能把他转文啊…… 所幸他不知怎么长的,虽是一介读书人,却身高马大,一膀子力气,往那一站,就挺有压迫感,以至于现在都没有人质疑过他。 秦行朝下马,走进院里,一进门,就看见了母亲妹妹送到屋外的陌生姑娘,一袭招摇的绿衫红裙,忍不住看过去。 那女子却不敢看他,立时垂下眼眸,举起团扇,拿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快步移了出去。 虽然只有一刹,也足够秦行朝看清那女子的脸,不由停下了脚步。 一转头,却发现那女子早已步伐摇曳地走出门去,在丫鬟的带领下,坐上马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秦行朝瞬间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刚刚那女子是谁?” …… 袭红蕊谢过秦府人的相送,微笑着登上了马车。 等合上帘子,团扇便覆在脸上,只在扇下,露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她已经认出了那只“旱鸭子”。 但是不行,不能主动,她要那只大笨鸭,自己来找她~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笃定——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第二天,袭红蕊躺在柜台边的躺椅上,懒懒抬头,看着如约而来的秦行朝,一脸迷茫:“你是?” 秦行朝穿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对着袭红蕊拱手,试图唤醒她的回忆:“一个月前,小人曾经掉进水里,是被姑娘救上来的。” 袭红蕊抬头回忆了片刻,瞬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啊!呵呵,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呀~” “嗯……” 秦行朝沉默了一下。 然后面露难色,努力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小人从世子府出来后,发现腰上的一块玉佩不见了,敢问,有被姑娘看见吗?” 呵呵~ 袭红蕊捏着荷包里的玉佩。 有呀~ 13. 不晚不晚 虽说是一块不怎么值钱的玉佩,但其实也有点值钱。 秦行朝为了在大梁城买个房,勒紧裤腰带攒了半辈子的钱,根本不敢乱花,那块玉佩是他唯一能拿来装点门面的物件,丢了真的难受了一个多月。 但丢的地方是世子府,不是他随便能进去翻找的。 那时他还和皇帝一起微服,如果因为他的原因露馅,不管皇帝知不知道,他都觉得很危险…… 就在他持续难受的时候,像是雪中送炭一样,那天那个姑娘,主动降临了他面前。 大梁城可真小啊,秦行朝激动的热泪盈眶,第二天就乔装改扮,出现在了袭红蕊面前。 袭红蕊看着他期盼的眼神,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她那时虽没想到男主会给她使绊子,却也想过会出意外。 她和崇文帝一个丫鬟,一个皇帝,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悬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可是关乎她整个命运的重量,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悬在一丝完全无法掌控的线上。 所以在系住这一根线后,她又抽出了另一根,一脚踩在那只旱鸭子腰间露出的玉佩上。 那人全身穿戴,都不知被磨了多久,满大街都能找到这样的装扮。 只有一把别致的刀,和一块别致的玉,看起来值些钱,丢了其中之一的话,又怎么能不牵肠挂肚呢? 她就在外面守着,等着被穿越女加持过的玲珑阁名声大噪,总能等到他上门的那天! 然而这家伙竟然真的一个多月都没找来,后来想想,他丫的不会是个穷鬼,根本不敢来玲珑阁吧! 袭红蕊左等右等不到,原本的淡定,终于烧没了,急吼吼地主动进了秦大人宅。 终于把这货引来了,袭红蕊往那一瘫,轻摇着扇子,悠哉悠哉道:“啊?什么样的玉佩啊~” 秦行朝顿时急哄哄地向袭红蕊描述那块玉佩的样子,手里比画了半天。 袭红蕊一惊一乍地欣赏着他的表演,等他说的嗓子都冒烟了,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慢条斯理地从荷包中取出一条玉佩,举到他面一摇一晃:“是不是长这样啊~” 一见玉佩,秦行朝顿时松了口气,忙伸手:“对对对!就是它!” 袭红蕊却倏然缩回手,瞪着一双水润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我给你找到了玉佩,你要怎么感谢我呀~” 秦行朝:…… 他不是三岁小孩,道上的规矩还是懂的,看着眼前小狐狸似的姑娘,只能沉痛道:“承蒙姑娘帮小人找到玉佩,小人定不会忘了姑娘的好,这些……” “哈哈哈!” 袭红蕊却突然笑出声,将玉佩直接甩给他:“逗你啦,本姑娘可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才不贪你那点东西,更何况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什么好玉,一定是假的吧!” 秦行朝:…… “对对对!是假的!只是那是我娘送我的东西,能找到还是非常感谢姑娘!” “哼。”袭红蕊得意地抬起下巴。 随后状似不经意道:“今天你没跟着你家主子啊,你家主子什么来头,看起来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个画师啊,倒像是个当大官的。” 秦行朝:…… 这怎么回,撒下这个谎的是皇帝,他一个侍卫,怎么说都不对啊。 但是袭红蕊既然问了,他还不能不答,让这个被皇帝蒙骗的人产生怀疑,同样是他办事不力。 当皇帝的侍卫就是这点不好,屁大点事,都能是天大的事,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决策上栽沟。 于是秦行朝再三琢磨,终于想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说法:“姑娘猜得没错,我家雇主确实不是一般人,但他也真是一个高明的画师。” “哦~”袭红蕊顿时“懂了”,“是当大官的退下来了,是吗?” 她既给出了答案,秦行朝顿时“嗯嗯”地应下,然后搪塞了几句,转身就要走。 袭红蕊却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秦行朝便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袭红蕊从柜子上取出一只红色锦囊,摇摆在他面前,微笑道:“有时间把这个递给你们老爷吧,让他试用一下,要是用的好的话,就请他带着家人,常到玲珑阁来吧~” 秦行朝:…… 抬头看了袭红蕊笑靥如花的脸,缓缓收下,道了声:“是。” 只要这个锦囊是给皇帝的,他就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于是深宫中的崇文帝,就从他的侍卫统领那,收到了一样来自宫外的东西:“这是什么?” 秦行朝不敢隐瞒,便将事情的始末,事无巨细地呈送到御前。 崇文帝听他说着,沉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突然苏醒,猛然赶去那个廊下。 看着不知不觉间换成午夜幽昙的廊下,瞬间勃然大怒:“那只鹦鹉呢,谁给朕换了!” 周围的人跪倒一片,德仁眼眸一沉,立时有一个小太监爬出来,战战兢兢道:“陛下,是奴婢看那只鹦鹉放在那很久了,就想着……” “混账!”德仁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尖细着嗓子怒声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怎么敢自作聪明!” 小太监不敢说话,连连磕头请罪。 崇文帝见德仁教训了,气终于消了一点,一甩袖子,懒得理这些烂事,全交给德仁处理。 小太监哭得梨花带雨,抬头看着德仁:“干爹……” 德仁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脸,小太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奋斗到如今的位置,顷刻间什么也没有了! …… 崇文帝走后,解开锦囊,顿时一阵奇异的芬芳,扑面而来。 看着手心触感奇特的“梅花”,很是好奇,将它凑到鼻尖,细细品味其上的芬芳。 转头问德仁:“这是什么?” 紧赶慢赶过来的德仁,擦擦额上奔波出来的汗,低眉顺眼道:“恕奴婢见识短浅,也没瞧出此物的来处,不若有时间,陛下亲自去物什主人那看看?” 崇文帝一听,想着那时在水边见到的红衣少女,顿时龙心大悦,一挥手:“好,明日我们再去微服私访!” 德仁低头哈腰地躬着身子,唯唯应诺,甚至开始帮崇文帝出起了主意。 世子爷,帮您一次,已是咱家仁至义尽。 再多,可不能有了。 于是当袭红蕊懒懒地在柜上打扇,抬手擦汗时,一股很特别的香料味,突然钻进鼻尖。 那香,只在瑞王世子和老瑞王身上闻到过,连相府也是没有的,所以袭红蕊就知道,来了。 懒懒抬头,看向来人脆生生地笑起来:“噫,大画师,你真的来了啊~” 崇文帝看向慵懒趴在柜子上的少女,随着她的动作,隐隐露出一方雪白的领口和细腻的颈项,炎炎夏日灼烤下,生了一层薄汗,轻薄地贴在衣衫上,抬头时,便带出一张艳如桃李的笑靥。 当那俏生生的目光看过来,崇文帝顿时心情很好的开口:“嗯,来了,是不是来晚了些?” 袭红蕊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晚,不晚,你个老年痴呆! 14. 一回算你倒霉 嘁!怎么能有人在见到她这样的大美人后,转脸就给忘了呢! 看着崇文帝那张老脸,真是让人生气! 但别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笑盈盈地起身福身:“不晚不晚,大官人,那块香胰子用着如何,我们这店里可有很多样式呢,要不要都看看?” 美人赠的香块,崇文帝哪里舍得用,听她这么说,立刻乐呵呵地答应了。 袭红蕊便欢快地将整盒整盒的香胰子铺开,供客人赏玩。 崇文帝看着那一块块精致的“月饼”,雕琢着各式花样,很是打眼,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 然而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少女芬芳的身体,传来的淡淡浅香。 那些香气明明和这些香胰子相似,崇文帝却总觉得,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香,更让人迷醉…… 袭红蕊抬起扇子,一下一下轻扇着。 微风浮动额间散碎的额发,抬手抚鬓,露出一截白腻腻的手腕,恍若未觉的,不经意间的,时时在崇文帝面前扫过,将身上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倾送过去。 这个老迈干枯的身体,需要更多的刺激开启,譬如清甜的馨香,白腻的肤容,以及婉转的眸光。 回眸一笑,硕大微翘的眼眸里,像是盛了一碗清盈盈的水。 崇文帝便在这迷醉的波光中,摇碎成了碗中的月亮。 如梦似幻的声音,在耳边一声声悠远地响起—— “大官人……大官人……” 崇文帝被身边的德仁咳嗽声提醒,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失神了,脸上还带着不自控的笑意。 “咳咳咳——” 崇文帝捂着嘴咳嗽起来,这也太忘形了,简直不像他了! 袭红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柔媚的声音,又飘过来:“大官人,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崇文帝连忙摆手。 袭红蕊便又软绵绵道:“那是我们店里的香胰子味道不好,呛到您了吗?” 崇文帝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香块上面,抬起头看向袭红蕊的方向,满含笑意地摇摇头:“不是,你推荐的,自然是很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 袭红蕊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 脸上重新挂起天真的笑意:“那大官人,您想要什么样的呢?” 崇文帝看过去,为了追求高端,林绾在设计香皂时,设计了许多好看的花样,五颜六色,如脂似玉,煞是好看。 然而在活色生香面前,这些死物又有什么意思,崇文帝只扫了一眼,就将视线移过来,乐呵呵道:“你给我看的这些,全都要了。” “啊——” 袭红蕊捂住扇子,小小的惊呼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活像一只灵动的小鹿。 因着这惊讶的表情,崇文帝更得意了,一转头,伪装成管家的德仁,就送上了一叠金叶子。 微笑着又看回去,是不是高兴坏了? 呵呵。 又不是她的店,一文钱没她的,她高兴个屁啊! 但不管怎么说,比起正牌男主来,这个老头可太大方了,哦呵呵! 袭红蕊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双眼发亮,一下子跳起来,转头就走,四面八方地招呼店里其他伙计,让所有人赶快来侍候这个超级大顾客! 崇文帝一掷千金,本是为搏美人一笑,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个,一下子成了玲珑阁重点照顾对象。 看着一群人把他往雅间里引,沏茶的沏茶,送点心的送点心,直把正主都挤没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的间隙,窥到几次摇摆的裙影,可转瞬间,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跑开了。 崇文帝使劲去看,却总是只看见一个活泼的衣角,忍不住攥紧拳头,在手心里砸了一下。 德仁低下头去,噗嗤一声笑出声:“陛下,稍安毋躁,人都在这了,还能跑到天上去不成?” 崇文帝这才平静下来,不由失笑。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宫中佳丽何其多也,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如此忘形,太不可思议了! 袭红蕊提着裙摆哒哒地走上走下,努力让自己显得特别忙。 还怎么了,贱骨头犯了呗! 这天下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对着端庄的正妻,想念娇媚的小妾,对着娇媚的小妾,想念柔弱的外室,对着柔弱的外室,想念色艺双绝的花魁,而在花魁屋里的时候,又想起了隔壁的寡妇。 在他们猎艳的过程中,或许艳本身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狩猎那一刻,怦然跳动的心。 崇文帝含着金汤匙长大,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就成了皇帝,是最顶尖的猎食者,顶尖到不需要主动狩猎,猎物就会自己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 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无数战利品,举国筛选出来的后妃,有哪个是简单的? 比起她们来,她只有一个最突出的优势,那就是她不是崇文帝待选的妃子,而是皇帝微服出宫,以普通人的身份,无意间邂逅的艳遇。 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多么新鲜啊,所以这个新鲜的游戏,要玩的更久一些~ 袭红蕊像对待一个普通客人那样,前前后后地跑上跑下。 在崇文帝等的百爪挠心的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跑上楼,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大官人,您久等了吧~” 被突如其来的老年爱情冲昏头脑的崇文帝,此刻心情好得不行,所以什么都不在意了。 乐呵呵地看着她:“没有,又有什么新鲜东西要给我看吗?” 袭红蕊见他好脾气的样子,顿时开心的像是一只闹腾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过去,眨巴着灵动的双眼:“大官人,您想成为我们的至尊用户吗,可以享受更高的服务哦~” 崇文帝品着送上来的茶,外面的茶色自然比宫中差得远,但是看着活泼的美人,崇文帝也只觉得甜,于是微笑道:“什么样的服务?” 袭红蕊立刻站直了身子,滔滔不绝地跟他推销起来,崇文帝的注意力,却又飘在了得意的像只小孔雀似的小姑娘身上,最后只听清了一句—— “……我们还可以派专人去您家,提供一对一的专门服务……” 落下茶盏,打断了袭红蕊滔滔不绝的话,一双眼睛带上笑意,直直地看向她:“那给我服务的,就是你吗?” “哎?”袭红蕊歪歪头,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插嘴。 不过很快就捂着扇子笑出声,抬起下巴,骄傲地看向他:“我可是掌柜的,很忙的!” 崇文帝挑眉,正要说话,袭红蕊却再次笑出声,隔着扇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但如果钱足够的话,也不是不行~” “哈哈哈!” 崇文帝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财迷小女子,眼中满是新奇,转身一招,德仁便又笑着供上一叠金叶子。 这下,袭红蕊是真的被震撼在原地了,捂着扇子,一动不动。 就在崇文帝笑着想去叫她时,袭红蕊终于回神了。 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脆生生的语气,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惊讶道:“可了不得,您难道是天上的财神吗?” 听到这话,崇文帝一下子顿在原地。 再看时,突然忍不住笑声。 不,他是天上的真龙! 他终于全想起来了! 为什么见这小丫头,总有种想不起来的,莫名熟悉感。 现在听到极为类似的话,才犹如五雷轰顶般脑子一清,完全想起来了! 原来她就是那天在花树后,说着要嫁给皇帝什么的那个小女子。 花树后一次,水边一次,再加上现在这次,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这小女子擦肩而过了三次! 如果一回是巧,二回是缘,那三回呢? 袭红蕊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过去。 三回嘛,当然就是算计喽~ 呵呵~ 15. 你老婆fine 存在感都是刷出来的。 袭红蕊曾经刷了三次,第一次,是她刚重生时。 她通过小说内容,得知崇文帝当时就在不远处,所以故意借着话本的由头,说要嫁给皇帝之类的话。 这一段直白地将崇文帝卷了进来,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总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甚至更幸运点,会直达崇文帝面前。 然而很显然,她没有那么幸运,所以第一个机会毫无意外的落空了。 接下来就是白怜儿落水事件,这次更进一步,直接面对面,正常来说已经万无一失了。 万万没想到,崇文帝居然突然起了微服游戏的心思,于是又落空了! 既然前两次都落空了,那么第三次,反而不必那么急了。 崇文帝这个人,八成是有什么健忘症,连直接见的面,都能轻易忘掉,更不用说背后随耳听的一句了。 所以她要提醒他,完完整整地提醒他,她刷的每一次存在感,都不能默默无闻! 如果她第一次就成功了,那么他们就是巧合的邂逅,美好的一见钟情。 如果第二次成功了,那么就是兜兜转转的缘分,错过一次,原来还是你。 如果是在第三次成功的,那是什么呢? 当然是不可思议的命运! 因为只有命中注定,才会在种种不可能的情况下,让两个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擦肩而过两次,还在第三次重逢。 所以一刹那间,崇文帝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宿命感。 他看向袭红蕊的眼神,再不是简单的着迷,好奇,而是不可思议。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袭红蕊,心中升起一个不容忽视的想法。 莫非这个小女子,是天命予他? 大齐是历朝历代,文风昌盛之最,就连崇文帝也博览群书,博学多识。 他精通诗书,琴画双绝,见识广博,而诸学之中,尤喜道学,不仅大兴道观,常与有为道长论道,自身也信奉随心而治,顺者无为。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立刻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在他身为皇帝的一生中,命运给他的,永远是最好的。 再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时,已是无比坚定的势在必得! 袭红蕊感受着那种目光变化,用扇子遮住脸,露出一个懵懂又无邪的眼神。 诱之以色,动之以情,缚之以命。 猎物,就这么落网了。 难怪男人都喜欢狩猎的感觉,原来狩猎的快感,如此让人着迷啊~ …… 崇文帝和袭红蕊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越谈越开心,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 袭红蕊看着他:“黄大官人,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有了新货,我亲自去您府上告知您~” 崇文帝既然真的动了微服戏情的念头,那德仁自然是安排得妥妥的。 在火甲街火甲巷安排了一个完美的院落,又捏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对外只称“黄大官人”。 “黄大官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竟已是日薄西山,时间居然过得这样快。 又看了一眼旁边,在那小丫头的撺掇下,买的各种堆叠成山的东西。 不由失笑,今个也算满载而归~ 招呼其他人搬东西,正要下楼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转头对着相送的袭红蕊道:“我记得你住在世子府是吧,世子府离这可就有点太远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等他亲自送回去,见到他,澜儿肯定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让他对这个小丫头多照顾点,以后就别干这些没用的活了。 袭红蕊扑哧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面露惊奇地看着他:“黄大官人,你人也太好了,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大人,会在乎奴婢回家的路远不远呢!” 崇文帝微微挑眉。 他其实也是不在乎的,只是谁让这个奴婢,这么招人喜欢呢? 但看那小丫头的眼睛,突然冒出许多亮晶晶的光点,竟好似比他送金叶子的时候,还要开心。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这么小小一句关心吗? 崇文帝的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是他养的狸猫,在喂食后,甜腻蹭他手掌的感觉。 崇文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他人敬他,畏他,孺慕他,少不了他是皇帝的缘由。 但这种小宠却不同,“它们”不识真人真相,所以依偎的,可能单纯只是一个“黄大官人”而已。 崇文帝的心更软了,乐呵呵道:“这算什么,只是顺路而已。” 袭红蕊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大官人不要瞧不起奴婢不识路,世子府和火甲巷顺哪门子的路,奴婢谢过大官人的好意,但您不用担心,奴婢现在不住世子府里,而且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啦~” 崇文帝正因自己的好意,被毫无保留“识破”开心。 然而突然间,升起了一丝警兆。 仔细看过去,就发现袭红蕊前面说得很正常,但最后提到“有人接她”的时候,突然低下头,害羞起来。 崇文帝心中一突,追问道:“是谁来接你呢?” 袭红蕊听到他的话,好像陷入了回忆,忍不住娇羞起来,低下头支吾道:“也……也没什么人啦,只是世子府中和我一样的下人,都是帮世子爷做事的啦~” 崇文帝:…… 这样子,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沉如谷底。 秦行朝搬完东西,站在楼下对着上首的崇文帝打揖:“老爷,是否现在动身?” 崇文帝却缓下了身子,收回脚步,温善地对着袭红蕊微笑:“不急不急,我等接你的人来了,再走吧。” 袭红蕊再次抬头,又露出和之前一样的神色:“大官人,这怎么能够呢?” 崇文帝却不复方才的纯然喜悦,而是带着些势在必得的温柔与和善:“那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人,叫我怎么放心呢?” 袭红蕊顿时又陷入了纯粹的感动。 单方面狩猎有什么意思,必然是有来有回才够刺激嘛~ 自己的老婆,哪有别人的老婆香呢? 裴三你可真幸运啊,你老婆,可是被皇帝看上了呢~ 16. 红红不知道呢 两个人一起坐回去,等着人来。 袭红蕊却有些心神不宁,时时拔起窗子,等着楼下的马车来。 崇文帝看了一眼,只觉得入口的茶都酸起来,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他快来了吗?” 袭红蕊双眼期盼地望着窗外—— 那谁他娘的知道呢。 但是落到嘴里却成了—— “嗯!应该快了吧!” …… 玲珑阁开了一个多月,也到了交账的时候,听着账房报出的盈利数字,袭红蕊兴奋地跳起来:“我好厉害啊!小姐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吧!” 不知为什么,裴三一看她上蹿下跳的得意样子,就忍不住想打趣她:“这香胰子的配方是世子妃提供的,铺子是我们世子爷提供的,联络货商的是我,你干什么了?” 袭红蕊把眼睛一瞪,怒道:“难道货不都是我卖出去的吗!” 裴三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真好意思说。 她天天哪里是在卖货,还不是躲在楼上享清闲。 一会和这个玩一会,一会和那个说一会,每天大摇大摆,穿要拣好的穿,吃要拣好的吃,一点活都舍不得干,没一个月的工夫,气色养的比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好了。 但真要这么说,这个懒丫头被戳破了,就要恼羞成怒了,所以裴三随口附和道:“好好好,都是你的功劳好不好~” 袭红蕊一听,登时立起眼来,怒目道:“我和你说裴三,你可不要给我来这套,一是一,二是二,要说咱们就说的清清楚楚!” “你个狗东西是不是想说,活都是你干的,没我的份?” “那咱们可就好好掰持掰持!” 说罢劈头将账本夺过来,直接翻到总账那页,举到裴三面前:“你仔细看看!玲珑阁的盈利中,香胰子的单项盈利,不足三成,其他各项胭脂水粉,布匹绸缎,钗环臂饰,才是真大头!” “那些个东西,大梁城中比比皆是,多的是老铺号在做,玲珑阁的匾额刚建起来,你以为凭一个香胰子的噱头,就可以把整个阁全盘带起来吗?你以为那些贵妇小姐,为什么甘愿掏钱,甘愿买卡,甘愿成为玲珑阁的熟客?” “我什么也没干,你以为她们是怎么留下的,你给我好好看看!” 看着快怼到脸上的账本,裴三睁目结舌。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当真干吗……” 袭红蕊却瞬间红了眼眶,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那你干什么说我什么都没干!” 裴三无奈道:“好啦,好啦,那是我不对行了吧?” 女人怎么这么爱斤斤计较…… 袭红蕊气得跺脚:“本来就是你的错!” “行行行,是我的错!” 裴三烦得不行,也懒得和她争辩,将袭红蕊手中的账本抽出来,装好箱,大步下楼,头也不回。 袭红蕊在后面快步追上去:“等一下!” 裴三装好马车,非常烦躁地回头看她:“又怎么了?” 袭红蕊追下来,云鬓摇曳,花枝乱颤,本来有点生气,后来又丧气道:“你和世子妃汇报铺子的事时,一定要多夸夸我,然后让她早点把我接回去。” 裴三看着她软下来的态度,终于纡尊降贵地看过去,吊着眼睛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世子妃说?” 袭红蕊:…… 半晌才低下头,踢了踢脚底的石子:“我觉得世子妃好像是在生我的气,最近她都不怎么关注我了,天天和凝梦在一起……” 裴三看她打蔫的可怜样子,心情终于好起来,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说好话的。” 袭红蕊终于满意了,开心地笑起来。 然而刚有了个好脸色,很快又颐指气使起来,一把打掉他的手:“快点去,到时候来接我!” 裴三:…… 真是个翻脸无情的臭丫头! 美滋滋地驾上马车,拿着账册,到世子妃那复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另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去了世子妃那。 这些天,袭红蕊把裴三当牲口一样使唤,早就让裴母达到忍耐极限了。 早上,又被那贱丫头挑衅了一顿后,裴母压抑着心中怒气,眼睛一转,来世子府世子妃那摸摸脉。 她是瑞王世子的奶娘,林绾礼数俱全地招待了她。 裴母进去,小心翼翼地给林绾道了个万福:“世子妃娘娘,您近日大安?” 林绾微笑着请她坐:“牢奶娘挂念,一切都好,奶娘这次找上我,是有什么事吗?” 裴母千恩万谢地落座,又千恩万谢地谢过凝梦手里的茶,说了一些没用的闲话后,神情带着一丝试探地问道:“世子妃,老奴这次来,是想和您说一下您身边的那个红丫头。” 林绾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立刻皱起来:“她怎么了?” 裴母一见林绾皱眉,神色一下子轻松起来。 她就说嘛!凭那死丫头的浪样,哪个主子会喜欢,还在她面前抖威风,看她不扒了她的皮! 内心大定的裴母,顿时竹筒倒豆子般抱怨起来:“世子妃,她原个是您身边的,老婆子本不该多说什么,可要是不告诉您,恐怕您的名头都要被那贱丫头糟践了呢!” “您是不知道啊,那小浪蹄子都干了些什么,自来了我那,每天不是吃喝打扮,就是在阁里不拘老少爷们的调笑。” “那身上穿戴的,露着白花花的领子,簪着一头的花,知道的您是开了货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开的是花楼呢!” “世子妃,您可是世子府的当家主母啊,这要传出去,您的脸往哪搁,还请您赶紧换个好人家的姑娘来吧!” 林绾:…… 她将袭红蕊赶出去,就是为了少惹事,万万没想到,这小蹄子,是给她多大平台,她就惹多大事。 在古代,身为女子在外经商,本来就诸多不易,她还要将把柄主动送给旁人。 听着裴母声泪俱下的控诉,林绾深吸一口气,看向磨合了一个多月,已然磨合得差不多的凝梦,淡淡道:“要不你去看几天,我看也就只有你能治住她了。” 凝梦神色淡淡地扫了下首一眼,一看裴嬷嬷看着她双眼放光的老脸,就知道了她打的注意。 回头看了林绾一眼。 这个新主子,虽然并不算难缠,但在世子爷身上,却着实有几分拈酸吃醋的本事。 她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比世子爷大个三岁,年少时,少不得些耳鬓厮磨。 世子爷一天天长大,她原以为世子妃进府后,许能是个大度的,让她多年心事,熬出头去。 但现在想来,恐怕是一场痴想了。 如今她已然被耽误了年岁,再好的,也望不上了。 裴三,倒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沉着稳重地福身:“是,世子妃娘娘。” 裴母一见这,顿时开心起来,拉着凝梦,陪衬着世子妃说了好半天话。 裴三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一幕,不由疑惑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裴母白了他一眼:“你心思天天放在那小贱蹄子身上,还管你娘我啊!” “娘!” 裴母哼了一声,耿着脖子不去看他。 林绾淡定饮茶,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婆媳矛盾”。 不过袭红蕊这样的女生,就算是放到现代,也有思想保守的婆婆受不了,更不要说古代那种环境了。 她不想在这看他们扯皮,就放下茶盏,淡淡道:“是来送账本的吗?” 裴三顿时止住了话头,将所有账册恭恭敬敬递过去:“是,请世子妃过目!” 凝梦将账册从箱子里取出来,递到林绾面前。 这才是古代大家闺秀真正要学的理家本事,像是什么琴棋书画,笼络男人的手段,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妾室才需要钻研的东西。 林绾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别的不说,在数学算术这方面,肯定吊打古代人,看个账本完全没有问题。 不出她所料的,短短一月,盈利就非常可观,看来其他连锁铺子也可以开起来了。 但让她非常意外的一点是,在盈利里面,香皂占的居然不是大头,这是为什么,玲珑阁靠的就是香皂打出去的名气啊? 抬头问了一下裴三,裴三心里一惊,他没想到居然被那小丫头说着了! 一瞬间,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被打了脸一下,平白在那小丫头面前矮了一截。 不过那好吃懒做,爱慕虚荣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肯定是歪打正着吧! 因这奇妙的思绪,裴三抬头看了世子妃一眼,最终只是拱手道:“世子妃配置的香胰子如此出众,满城皆知,连带着带起其他货项也是有的。” 林绾一想,也是,她虽然给香胰子定价一银一块,但总归是本土的传统项目更赚一些,也就不再追问了,而是看向裴三。 “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想你一个人总是劳累些,就把凝梦派给你一段日子吧。” 裴三微愣,裴母却喜气洋洋,连连称谢。 正在裴三想要开口时,凝梦走过来,端庄福身:“劳烦了。” 礼罢,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虽无十分颜色,但也是温婉可人。 裴三顿时停下了舌头。 他倒也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他突然想到,袭红蕊总是张牙舞爪的样子。 虽然偶尔很得情趣,但总是闹腾,也有点烦,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凝梦一样温柔知礼呢? 看着凝梦端庄持重的样子,再对比袭红蕊,难怪世子妃逐渐厌弃她了。 他突然想,让与她不对付的凝梦来,给她点压迫感,会不会就会把坏毛病改好点呢? 他也是为她好,否则她总是长不大,总是这么不知轻重。 想通这点的裴三,顿时对凝梦的到来,不再反对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袭红蕊说要来接她的人,却一点没来。 崇文帝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一些。 凑过去,状似不经意道:“这么晚了,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呢,是不是一点也不把你放心上啊~” 袭红蕊一听,抬起头,眼中具是可怜小动物般的无助与落寞。 是呀,为什么还不来呢,她也不知道啊~ 总之,她好可怜哦~ 17. 你知道红红多努力吗 少女本是石榴吐蕊的娇俏面容,现在蒙上一丝委屈,就像雨打湿的花瓣,带着几分湿漉漉的可怜。 崇文帝原本还在自得,看到袭红蕊这副芙蓉带露的样子,心里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再也硬不起心肠。 走上前去,竟恨不得直接将这可怜的小人,揉在怀里。 然而当他伸出手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后宫任他采撷的秋荣夏芳,而是野外的一朵娇艳蔷薇。 他的后花园里有那么多奇珍异花,偏巧这株野生的蔷薇不属于他。 她为别的人伤心,为别的人摇曳,而他在一旁看着,竟不能握在手中。 这位富有天下的帝王,第一次生出了主动求索某物的渴望。 他希望这株不属于他的蔷薇,也为他摇曳,也为他神伤。 于是崇文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好啦,好啦,既然他不来,那我送你回去不就好了嘛。” 袭红蕊强打精神抬起头来,看着崇文帝,像努力推开云层的月亮,勉力一笑:“黄大官人,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又是个好人? 再次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崇文帝,远没第一次收到那么开心了。 但是看着小姑娘单纯懵懂的眼神,想着自己能做她父亲的年纪,顿时又心软起来,玩笑道:“那好人现在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还生不生气了?” “噗嗤——” 袭红蕊忍不住笑出声,因着给几分阳光就灿烂的性子,高高地昂起头,恃宠而骄地娇嗔道:“才没有生气呢!” 崇文帝被她逗的会心一笑。 年轻可真好啊,这样无忧无虑的闹腾性子,竟仿佛天底下什么忧心事也没有,只在旁边看着,也能沾染上勃勃生气,让人怎舍离开。 崇文帝屏开其他人,和袭红蕊一起并肩下楼,偶尔瞥向少女娇艳的脸庞,心中就是一荡。 见正主动身,秦行朝飞快地跑到前面开路,一步三回头,生怕崇文帝因为太过专心看美人,再摔下去。 德仁也跟在后面,紧提着眼睛,提搂着精神盯着,只有袭红蕊“一无所知”,不时转头和“黄大官人”说笑。 不过老皇帝要是真滚下去,袭红蕊也自信自己能拉住他,顺道来个美人救英雄~ 幸好崇文帝只是有点笨拙,还没有真的低智到那种地步,所以他顺利地走下了楼梯,还被身旁的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秦行朝拉来马车,放好垫脚,躬身搀崇文帝上车。 在将他妥善安置好后,一转身,对着袭红蕊恭恭敬敬地伸出手臂。 秦行朝毕竟是个壮年汉子,男女有别,袭红蕊看着他伸过来的强壮胳膊,不由自主后撤了一步,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大太监德仁身上。 德仁正在后面满脸堆笑地虚掩着,少女柔软的身体,就撞到了身上。 年轻的身体,尤其是年轻姑娘的身体,总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直往鼻子里扑。 德仁老迈的,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突然因这奇异的芬芳,睁开一条厚实的眼缝。 抬眼看去,少女欲掩还露的丰润臂膀,跟随衣服的褶皱,漾起香波。 发现撞到他后,立刻回头,用扇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歉疚地对着他一笑。 大眼睛瞥了一眼秦行朝,又瞥了一眼他,最后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左手换扇,伸出右手,搭在他肩上,微微用力,便撑进了马车。 德仁看着那只手,葱管般的纤长柔荑,生着寸许的指甲,指甲并未染色,透出几分少女天然的嫩粉,轻若拂水般一搭,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秦行朝粗壮的胳膊。 秦行朝恭请袭红蕊上车后,转头又对着德仁恭敬地伸出手:“管家老爷,您请。” 德仁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伸出右手转了一下左肩,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垫在秦行朝的胳膊上,撑着他的手臂,坐上车辕一侧。 转头望了帘内一眼,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菩萨脸,竟不知在想什么。 贵人们全坐好后,秦行朝小心地叠好手帕,递还给德仁,跳上马车,开始驾马。 马车辘辘滚动,很快就滚到了金鸡巷。 袭红蕊欢快地叫秦行朝停在巷口:“就是这了!” 掀开帘,对着崇文帝回眸一笑:“大官人,今天多谢您了,您也赶紧回家休息去吧!” 崇文帝乐呵呵道:“好,咱们下次什么时候见?” 袭红蕊在笑露齿前,用扇子挡住脸:“那您自然是想见就见,奴婢一直在玲珑阁等您~” “呵呵呵~” 崇文帝目送小姑娘轻快地翻下车去,逐渐幽深的夜幕中,她青翠的衣衫,水红的长裙,夜雾中翻飞,宛如一只羽翼绚丽的蝴蝶。 然而某一刻,这只蝴蝶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站在一家门口,高声叫了一句—— “裴三!” 崇文帝一愣,立时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 袭红蕊看着院中的凝梦,不可置信地嚷嚷道:“裴三!你们在干吗!” 裴三将凝梦接来后,正在忙前忙后地收拾屋子,凝梦站在楼下,微笑着看着他的动作。 等他忙完了下来,凝梦伸出帕子,给他擦擦汗:“多谢你,累坏了吧?” 手帕触碰到脸时,裴三一愣,低头看向给他温柔擦汗的姑娘。 相较于袭红蕊,凝梦的长相很普通,但正是因为这份普通,所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感觉,没有那种时时会脱手的不安定感。 而袭红蕊则是养在手心的娇花,不仅带刺不说,稍微磕一下碰一下,都是了不得的事,好看是好看,但捧的时间长了,也会感觉累。 沉湎于这从未体验过的温柔里,裴三一时忘了动作,任由凝梦帮他擦汗,任由自己脏兮兮的汗水,一点点弄脏她洁白的手帕。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一声娇喝传来:“裴三!你们在干吗!” 裴三猛然回头,就见袭红蕊瞪大眼睛站在门口,气鼓鼓地看着他们。 裴三条件反射地将凝梦一推,赶紧跑过来:“你别误会,我们什么也没有!” 袭红蕊却是不听他的解释,整个人都炸了:“你送完账本不来接我,原是和这个小骚蹄子厮混是不是!” 裴三自觉理亏,但顾忌着凝梦在这,又不好弱了声势,只能用力去拉她:“你别闹了好不好,凝梦只是奉世子妃的命来的,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袭红蕊瞪圆了眼睛:“我闹?这是我闹了吗!我都看见她给你擦汗了!你是瘸了手啊,还是断了腿啊,不会自己擦!” 因着袭红蕊的嗓门大,四邻右舍,都亮起了灯,披衣起来,准备听热闹。 裴三一看这情形,着急想将她拉进院子,裴母却直接踹开门,站在院子里,叉着腰喝骂起来—— “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就算我儿真的和凝梦姑娘好上了,又关你屁事,你在这嚎什么嚎!就你这样的,也想攀扯我儿子,做你娘的梦!” 袭红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裴三:“你说啊!关不关我什么事!” 这几日来,他们一直腻歪着,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袭红蕊这个娇小姐脾气,使唤人时眨巴眼睛,一遇正经的就扭头不松口,惹得裴三心里像是住了一只野猫。 听着她如今相当于明示的追问,裴三心中一喜。 然而听着四邻声起,心中又有点恼怒,袭红蕊怎么这么不懂事! 果然,还是得拿着她一点,不然这小妮子真的要傲到天上去了,于是冷冰冰道:“我娘说的是啊,我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呢?” 袭红蕊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嗫喏着嘴唇问:“你说什么?” 裴三冷着脸看她,一伸手就要去抓她肩膀:“快别闹了,怪丢人的,进来!” 然而等到的却是抡圆了的一大嘴巴子。 听着这记响亮的耳光,在场所有人都愣了,等反应过来,裴母像是只被激怒的母狮,迈着小碎步冲下来,扬着巴掌就要扇回去:“你这小贱人居然敢!我撕了你!” 袭红蕊却已经在扇完一巴掌后,“嘤咛”一声跑路了,裴母想追都追不上。 裴三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停在原地,袭红蕊居然打了他! 凝梦从后面快步过来,先是给他看看伤。 等确定没什么大事后,担忧地看向袭红蕊消失的方向:“是我不好,让你们误会了,天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快把她追回来吧。” 裴三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听到这话,更炸了,怒气冲冲地大吼道:“她爱去哪去哪!有本事死外面,一辈子不要回来!” 说罢不顾凝梦的劝阻,摔门离去。 裴母原本很怒的,见儿子这样,突然又开心起来。 恶狠狠地看了外面一眼,直接关上了大门。 小贱人,今天晚上就别想进来了,遇上拐子,把她卖了才好呢! …… 袭红蕊捂着脸冲出去,跑到桥上后,扶着石墩颤抖。 嘎嘎嘎!笑死她了!实在是太爽了! 两辈子,终于把这巴掌甩出去了,哦呵呵呵! 就在她笑得双肩颤抖时,一声急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哎呀,我的红姑娘,可不敢跳啊!” 一回头,正是狂跑乱颠赶过来的德仁,那积极劲,简直和死了亲妈一样。 崇文帝也在秦行朝的搀扶下,滚下马车,伸出手大声叫着:“红儿!红儿!我在这里!” 袭红蕊见是他们,捂着脸,“嘤咛”一声哭出来。 知道在想笑的时候哭出来,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吗? 就冲她这么努力,以后不管是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她该得的啊! 啊哈哈哈! 18. 好一个死太监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嫁了一个老皇帝最新章节、嫁了一个老皇帝初云秀儿、嫁了一个老皇帝全文阅读、嫁了一个老皇帝免费阅读、嫁了一个老皇帝 初云秀儿 《嫁了一个老皇帝初云秀儿 《羊皮换瓜》作者:初云秀儿 19. 去攀高枝 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痴笑的德仁,袭红蕊就知道事成了。 这天底下,主子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他身边的人,还不是想糊弄就糊弄。 高坐殿上的是阎王,真正难缠的却是小鬼,只要这做鬼的心里不干净,就算是一只油滑的老鬼,又怕什么呢? 哼~ 袭红蕊踩着摇曳的步伐,提着裙摆上楼,店里的伙计原要打烊了,见是她,连忙迎进门内,低头哈腰道:“红姑娘,今晚是要留在店里吗?” 袭红蕊满面不悦地打了一下扇:“嗯,给我单收拾出一个屋子来。” 伙计连忙谄笑着应诺,忙里忙外地忙乎起来。 袭红蕊敲了一下有些硬的床板,又翻了一下明显不新的褥子,提起扇子掩鼻。 她不是一个没吃过苦的,可是尝过甜后,谁又耐烦翻过头去吃苦呢? 罢罢罢,这样的日子,也只此一夜了。 …… 虽然硬床板睡着不舒服,但这一天着实有点累了,倒头便歇下了。 清早醒来,眼皮子好像黏在一起一样。 袭红蕊一激灵,猛然睁开眼睛,滚下床,照起了镜子,看到镜子中的人影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昨天她虽然哭得厉害,但很注意,刻意不让眼泪往眼眶里存,以至于今天早上醒来虽然有点肿,但一点不影响好看,甚至眼尾沾些红,感觉更好看了呢~ 袭红蕊满意地从镜子前起身,门外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袭红蕊抬起扇子敲敲隔壁:“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好嘞~”立刻有人应声。 不多时,便有人争着抢着给她递过来洗漱用具,挤着眼睛想看她一眼。 袭红蕊已经穿戴整齐,换下了昨天的红裙绿衫,改成一条大红窄袖短衣,外束青绿襦裙,较之昨日飘飘欲仙的纱衣,不知干练了多少倍。 麻利地踩着红绣鞋出门,冷着脸将伙计手里的东西接过,转头向屋子里走去:“我桌子上头放了几个大子,你们给我买份饭来。” 赶来的小伙计们看着她垂在鲜红发带上,晃来晃去的两枚铜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涎笑道:“哪里用姑娘您的啊,您赏个笑脸,我们不就自己去了吗!” “就是就是~” 袭红蕊把脸一扭,睇了他一眼,冷笑道:“滚你妈的!快给姑奶奶麻溜的去,再废话,小心姑奶奶撕了你!” 小伙计们被她劈头一骂,讪讪退下,拿着钱往外走。 回头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忍不住啐一口,真当自己是个天仙了! 性子这么坏,就是长成仙女样,也没男人稀得要! 袭红蕊等他们走后,狠狠翻一个大白眼,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攀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着香胰子洗了一把手脸,又对着镜子扎起了头发,看着一朵朵小红花上头,袭红蕊冷冷地笑了一下。 等她攀上高枝,就再也不回这种地了,哼哼~ …… 因那抡圆了的一巴掌,裴三来回翻滚了一夜,及至第二天还没消气。 天甫一亮,便怒气冲冲地往玲珑阁赶,那丫头原是相府的家生奴婢,被他赶出门后,根本没地去,自然只会在玲珑阁。 裴母撵出门招呼他:“你不吃饭了啊!” “不吃了!” “那你把凝梦姑娘带上啊!” 裴三这才停住了脚步,理智逐渐回归。 看了一眼站在檐下的凝梦,人淡如菊,温婉贤淑。 一颗心,突然有了些计较。 …… 等到了玲珑阁下,裴三从车中牵出凝梦,大摇大摆地下来。 紧挨着凝梦进门,抬头去找袭红蕊,眼中全是得意,你以为我没了你不行是吧! 结果这一看,好险没被气死。 袭红蕊身边,正聚了一群献殷勤的人,打扇的打扇,递帕的递帕,袭红蕊本人则托着一大碗羊肉馄饨,哈着气小口吃着。 馄饨皮薄馅大,一口一包汤,看着美极了。 想着自己为了来看袭红蕊的反应,连早饭都没吃,裴三的怒火顿时和空掉的肚子,一起烧起来。 失去理智地转头看向凝梦,大声道:“凝梦姑娘,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你去外面吃些好的。” 袭红蕊这才注意到他,等看到下面的凝梦,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裴三心里这才好受起来,拉着凝梦转头就走,凝梦回头,对着她似笑非笑,袭红蕊顿时更炸了。 其他人看见凝梦也有点吃惊,不过回头看向袭红蕊,眼珠子顿时转了起来,故意道:“哎呀,新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啊,可真好看啊~” “我怎么瞅着比红姑娘还好看呢~” “嘘,说什么呢,红姑娘,你不生气吧~” 众人这才好像说错话了一样,“害怕”地看向袭红蕊,转悠着眼睛偷觑她的神色。 袭红蕊果然炸了,端起碗,从他们手中夺过帕子,转身跑进屋内。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窃笑,果然,女人嫉妒心都重,看着有新人进来,觉得受威胁了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傲,他们就等着她巴结过来~ 袭红蕊怒气冲冲地走进屋,等关上门后,顿时什么表情都消失了。 跷起二郎腿,继续慢条斯理地小口吃起了馄饨。 男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啊,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也敢在姑奶奶面前耍大刀,还洋洋得意自己手段高明,她看不出来。 与那些蠢货相比,凝梦那小贱蹄子可是聪明太多了,难怪她前世着了她的道。 可是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她比她,就是少张脸啊。 这天下有权有势的男人,甭管嘴上怎么口花花,临到头了,还不是只看女人一张脸? 至于那些下三滥的贱胚子,一边馋她这张脸,一边又想方设法打压她,把她拉到泥地里,好像就能够得上了。 呵呵,做梦,就算她眼睛变瞎了,脑子也不会变傻! 低下头,伸出勺子舀进嘴里一个馄饨。 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看那群傻叉要怎么表演。 …… 袭红蕊站在旁边,看着被一群人围着献殷勤的凝梦,手帕几乎绞烂。 抬头叫了一声:“阿四!给我倒杯茶!” 叫阿四的伙计回头一见是她,立时骨碌着眼睛道:“哎呀,你自己不会倒吗,没看我们和凝梦姑娘忙着呢吗,你没事别添乱!” 其他伙计跟着一起露出窃笑,偷偷看她反应。 袭红蕊气得直跳脚,转而怒气冲冲地看向裴三,裴三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只觉心中非常痛快,转头继续和凝梦说话,丝毫不搭理她。 正在袭红蕊快要气哭时,两个老熟人进来,改变了场面,正是秦雁兰母女。 秦家母女一进来,就满脸堆笑地冲着袭红蕊走过来,凝梦一看她们身上的穿戴,眼皮一抬,抢先过来,满面笑意道:“两位夫人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秦母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用你,我们和红姑娘说就行了。” 说完拉着袭红蕊的手,说说笑笑地寒暄起来。 袭红蕊眼前一亮,顿时又抖起来,得意地翘起下巴,睨了他们一眼。 其他人正开心将她排挤的很成功,见她又抖了起来,不由都产生了一种被打脸的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 同样被打脸的凝梦,眼神也暗了一瞬。 然而当她看到其他同样愤愤不平的人后,眼底又闪过一抹算计。 …… 袭红蕊拉着秦家母女上楼,一上楼就忍不住掩着脸哭起来。 秦母一见,立时关心地搂住她:“这是怎么了?” 那天打肿脸充胖子,花了十多贯后,饭桌上,秦家母女看着默默无声的秦行朝,都没敢说话。 就在她们以为以后要被禁止去玲珑阁后,秦行朝淡淡道:“小妹,你以后多陪娘去玲珑阁转转,和里面的红姑娘说说话。” 秦家母女:…… 这应该是在说反话吧? 不过当秦行朝从地里挖出自己的小金库,把私房钱全交给她们的时候,秦家母女才意识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秦母无比关心地搂住袭红蕊,拍着她的脊背。 她也不是傻子,秦大牛这么反常,肯定有事,这个姑娘一定不简单! 于是秦家母女面对伤心的袭红蕊,无比贴心的安慰着,那样子,简直心疼的快把肝掏出来了。 袭红蕊低声啜泣着,为了逼真,甚至还挤出了几丝眼泪。 这秦行朝,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太上道了! 既然有人给杆了,袭红蕊就礼貌性地顺着爬了,委委屈屈地擦干眼泪,故作坚强地收拾心情,说没事,然后给秦家母女推销起来。 秦家母女顿时依着袭红蕊的介绍,又买了许多。 聊了许久,秦家母女才满面笑意地出来,袭红蕊昂着下巴,将手中五两碎银子拍到柜台上:“入账!” 其他人见她这么嘚瑟,心里都不舒服起来,可是看着桌上的银子,又说不出什么。 只有凝梦淡定地上前:“红姑娘,大家都是帮主子做事的,理当互相帮持,你何必把客人都自己霸着不放呢?” 袭红蕊一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凝梦却很平静:“我知道你是想在主子面前表现,可你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待不在铺子里一辈子,他们却是要一直留在这里的,哪个顾客来了,你便都只叫她们找你,等以后你走了,这些人该怎么过活呢?” 其他人一听,悚然一惊。 是啊,袭红蕊每天在阁上,什么也不干,只陪那些客人闲聊说笑,累活都是他们干的,露脸的却是她! 以后那些客人来,也只说找她的,她在主子面前是卖好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想明白这个后,顿时抱怨起来:“就是,红姑娘,可是显着您了,您在这掐尖,倒是把我们的脸,都踩地上喽!” 袭红蕊瞪大眼睛,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说什么!” 其他人却站在凝梦身后,哂笑了几声,一起神色不善地看着她。 袭红蕊抖着手指指向裴三:“你怎么说!” 裴三看着气得发抖的袭红蕊,只觉心怀大畅,这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小丫头,终于吃瘪了。 于是勾起一丝笑意:“我说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清楚,别人看的可清楚着呢,与其问别人,不如问问自己。” 袭红蕊后退几步,似乎呼吸都困难了,眼眶一点点被眼泪打湿,狠狠跺了一下脚。 “那我还不管了呢!我看没有我,你们这群三脚鸡,能弄出什么名堂!” 说罢扭脸跑出阁外。 其他人见这以往神气异常的小丫头吃瘪,顿觉扬眉吐气,簇拥到凝梦身边来,把她当主心骨一样,将阁里的事务说给她听。 裴三看着跑出去的袭红蕊上前了几步,然而还是停下了。 这个小丫头最近的傲劲未免太大了,是该压压她的气焰了。 …… 袭红蕊蹲在玲珑阁对面的大柳树下一整天,其间谁也没来看过她。 直到太阳即将落山,裴三才给凝梦撑着伞出来,叫阿四的小伙计往她那瞥了一眼,高声道:“哎呀,凝梦姑娘,你可真厉害啊,今天一天,卖出去的可是比平时多多了呢!” 一旁的袭红蕊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而裴三亲手将凝梦扶上马车后,才赶着车过来,路过她时,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走不走?” 袭红蕊仰起脸,咬牙切齿道:“不!” 裴三抬起下巴,冷笑一声:“那你就在这待着吧。” 说罢挥动鞭子,扬长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先撑不住! 门里的伙计,倚着门,看笑话似地看着她。 虽然以他们的地位,做不到像裴三和凝梦一样硬气,但眼中的嘲讽,也像一根根刺一样扎来,好像在说—— 一会,不会来求我们吧~ 袭红蕊看着一个个离她远去的人,终于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就那么一直抱着胳膊蹲在原地。 店里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没劲了,纷纷转身,三个凌乱的脚步,匆匆而来。 袭红蕊埋在胳膊底下的脸,终于咧出一个遮也遮不住的笑。 可算来了,知道她在这外面蹲一天有多遭罪吗,就算是在树荫底下,也很热好不好! 呵呵,笑吧,笑吧。 过了今天,这个鬼地方,她可就再也不回了! 20. 滴水之恩 袭红蕊酝酿了一下情绪,逼出些眼泪,泪眼朦胧地抬头。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来的根本就不是那仨人…… 宋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匆匆前来,看着地上的袭红蕊,露出惊喜的神色。 然而很快就注意到了她雾气朦胧的眼睛,不由一愣,焦急地上前扶起她:“红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袭红蕊蹲在原地,看着她微微发愣,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来的居然是她。 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了,撑着大柳树想要站起来:“怎么是你?” 见到袭红蕊本人后,宋寡妇的心瞬间放下了,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和她一起拍着裙子上的土。 一边拍一边说着:“前些天不和姑娘说租舍子吗,昨个终于弄好了,就想给姑娘报个喜,结果到您那,没见到姑娘人,倒是看到了一些陌生人,我没敢上去,就想着今天再去一趟,见姑娘您本人。” “今天去的时候,刚好碰上裴郎君回来,我以为车上的是您,就去打招呼,结果不是,裴郎君看我的脸色还挺不好的,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寻思着你们不是吵架闹气了。” “这大晚上的,外面不太平,您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我害怕出事,就找来了,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 “我说姑娘,两口子过日子,上嘴唇没有不碰下嘴唇的,我不知道您和裴郎君值为什么闹气,但不是这么个闹法,该忍的时候,您就忍一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这一个家里,毕竟老爷们才是天,您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拧过大腿,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着点……” 袭红蕊最不耐烦听这个,撑着她手臂站起来:“你个蠢笨的田家妇知道些什么,还敢教我!” 宋寡妇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但红姑娘聪明是聪明,真论起过日子,却未必如她,性子这么烈,将来肯定得吃婆家的气,这么耐不住,不知得遭多少罪呢。 可聪明人最怕的一点,就是心里有主意不听劝,宋寡妇一看袭红蕊忿忿不平的脸,就知道凭自己,断然是劝不住的,只能又叹一口气,问起了别的:“吃饭了吗?饿了吗?” 袭红蕊没好气地推开她,自己站起来:“不饿!” 然而为了演的够像,够可怜,袭红蕊当然不会半道去吃饭。 这一天来,除了早上那碗馄饨,竟是水米未进,有心气撑着的时候,半点不觉饿,没了那股子劲,顷刻间肚子咕咕叫起来。 袭红蕊:…… 宋寡妇:…… “红姑娘要是不嫌弃,还是先去我家落落脚吧,我给您整口热乎饭。” 袭红蕊抿起唇,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没精打采,无所谓道:“那走吧……” …… 宋寡妇租的,是一个廉租舍,带个巴掌大的小院,屋里只容一个锅台和土炕,周围一排排都是城里做工的,偶尔有赶考的举子,拖家带口地住在这里。 为了招待袭红蕊,宋寡妇特意买了一小袋面粉和一条猪肉,让袭红蕊先在院子里坐着,一会给她捞碗面条。 大毛小丫听着娘亲的吩咐,颠颠地跑过去支好桌子,然后给袭红蕊放了一个小马扎。 弄完后,自己却跑进屋里,扒起了锅台。 宋寡妇将面和好后,放在一边醒着,伸手拎过那条挺好的五花肉,按在菜板上,切成带肥带瘦的细细丁子。 大毛小丫见机抱起柴火,烧起锅来,等锅热了,宋寡妇拿猪油润润锅,取一小撮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花椒,煸出辛味,等味出了,立时下肉丁,细细煸炒起来。 滋啦啦的油香味,顺着门口飘到院子,不说大毛小丫,袭红蕊都咽起口水来。 等烧好卤子,又烧了一锅滚烫的热水,宋寡妇端起面板,拿小刀刷刷往锅里削面,不一会,就滚开了。 摘下墙上的笊篱捞出面条,在旁边盛着凉水的盆里一过,扣进碗里,浇上油香四溢的卤子。 一碗不凉不热,夏天里正宜吃的肉丁打卤面,就好了。 宋寡妇洗好筷子,抹好桌子,将大碗面条放到袭红蕊面前,殷切地擦擦手:“红姑娘,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袭红蕊:……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好歹是相府千金的贴身丫鬟,就是厨房的婆子想要巴结她,也不会拿这么寒酸的猪肉面。 但是闻着面条湿润的香气,眼里不知不觉,就掉下两滴泪。 她明明不觉得有什么好哭的,可不知是不是最近打开了泪闸,以至于眼睛不好使了。 宋寡妇心糙没注意,袭红蕊就自顾自把眼泪眨掉,伸出筷子扒了一口面,含糊道:“你这一碗面的恩情,我迟早会还的。” 宋寡妇搓了搓衣角,忍不住笑起来:“姑娘可别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娘仨能在大梁城落脚,都亏了姑娘您,您救了我们的命啊,这样的恩情,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是要报答的,何况只是一碗面呢!” 袭红蕊哼了一声。 这样的人家,就是做牛做马,又能报答几分呢? 她才不指望这个。 市井工人住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合群的马车辘辘声,这才是她值得的依靠。 于是眼睛一软,滚下泪来。 宋寡妇一惊,低下头就要去看:“红姑娘,你怎么了?” 还没等她伸出手,就有三个人冲进院子,打断了她:“红姑娘,你怎么了?” 袭红蕊转头,看向被德仁和秦行朝搀进来的崇文帝,嘴角一撇,趴在腿上大哭起来。 崇文帝看着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的袭红蕊,眼尾红彤彤,湿漉漉的,鬓发因为一天的狼狈微微散乱,脸颊上还抹了点灰,却带哭不哭的。 一见他,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当即仰着脸放声哭起来,活像是被欺负了找不到主人的小兔子,等主人回来,就放肆告状,崇文帝的心都要碎了。 快步走过去,弯下腰看着她:“这又是受什么委屈了?” “嗯嗯嗯~” 袭红蕊哼唧着转头不理他,崇文帝也不恼,又迈着小碎步跑到她另一面,耐心地低下头去,捋顺着她的脊背道:“快跟黄老爷说说吧,别让黄老爷着急!” 袭红蕊这才止住哭声,抬起一张梨花带雨,可怜巴巴的脸,竹筒倒豆子般把今天的委屈说了个遍。 “我哪个有霸着客人不放,明明是客人要来找我的!我天天为了店里的生意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多得一文钱,他们干什么还这么说我!其他人也就罢了,连裴三也这么说,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呜呜呜!” 自回去后,崇文帝就一直派人盯着玲珑阁呢,阁中发生的事,他自是全知道。 今天这事,还真是小丫头受了委屈,她招揽顾客的积极性,还有谁比他更清楚,满阁的人,论起缠着人买东西的本事,哪个超得过她去。 小丫头心思单纯,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崇文帝这个当皇帝的,却一眼看的明白。 还不是那个叫凝梦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忌惮红丫头这个能干的“大将”,就撺掇着老人,一起排挤她,给她气受,让她在阁中待不下去。 这丫头也是气性大,不耐气,被人掐着心窝子戳几下,竟是真的先把自己气走了。 崇文帝看着她又落魄,又委屈,又生气的完蛋包样,不禁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小脑袋,和哄孩子似地安慰道:“不气不气,都是他们不好,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咱们不理他们了!” 袭红蕊听他这么说,才好像发泄完了心中憋闷的郁气,仰头放声大哭。 等宣泄完了,睁着红彤彤的大眼睛,抽噎地看着他们:“你……你们……怎么在这啊……” 见她哭过劲了,几个人相视一眼,德仁上前一步谄媚道:“我们今个正准备去玲珑阁找姑娘,却没见到姑娘人,心下好是担心,着人一打听,说姑娘来这了,就找过来了,这可真是个偏僻地,好个找呢!” 袭红蕊听他们这么说,也没怀疑,抬起帕子擦脸,一边抽噎,一边尽力保持得体道:“谢……谢谢你们……宋大婶把我接回来的……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面……”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宋寡妇,和桌子上的面。 崇文帝一听汇报,处理完事,心急火燎地就出来了,哪顾得上吃饭。 看着袭红蕊面前白花花,撒着臊子的大碗面,从没见过这种市井粗食的他,立刻来了一些兴趣,点点头:“也好。” 袭红蕊便抬头看向宋寡妇道:“婶子,给大官人上碗面。” 自打这仨人一进来,宋寡妇就看出这仨人的穿戴,和通身气度,断不是普通人了。 一听这,连忙一叠声地应诺,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厨房,不多时,又端出一碗面。 秦行朝铺好坐垫,让崇文帝坐下,摆出一双自带的银筷,放到崇文帝面前。 崇文帝拾起筷子,浅尝了一口,味道有些新奇,宫中从没有这样的吃食,不由道了一声:“好!” 抬头,发现大毛小丫正眼巴巴看着他的碗里,努力咽口水,不禁有些新奇:“他们也想吃吗?” 宋寡妇连忙抱起两个孩子,拢到怀里,谄媚道:“大官人,您吃您的!” 崇文帝呵呵一笑:“不必这么拘束,既然今日朕……正好来到这里,便都无拘无束,随意用餐吧。” 袭红蕊也笑着看向宋寡妇:“婶子,都上来吧,大官人人很好的。” 宋寡妇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但既然袭红蕊说了,那总是没错的,于是又上了两碗。 德仁和秦行朝拒绝了,宋寡妇看了袭红蕊一眼,征求她的意见后,将这两碗面给了两个孩子。 这么厚的肉卤面,赶上过年了,大毛小丫馋这口很久了,拿到手,顿时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宫中人用膳,都注意仪态,从不敢忘形,看到这副别开生面的狼吞虎咽相,不知为什么,食欲突然大振,最后崇文帝竟也跟着吃了一碗。 等过后看着空碗,只觉十分畅快,又道了一声:“好!” 抬眼看着逼仄的小院,不复刚才的皱眉,倒体会到了一些农家意趣。 心情愉悦地看向袭红蕊:“既然店里的人排挤你,你这几日也别去了,来我府上住些时日,如果世子府的人来找你,我自会找他们理论。” 袭红蕊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别扭道:“不!我就在这!” 崇文帝微微仰起身子,不解地看着她:“这又是为什么?” 袭红蕊抬头,拉住宋寡妇的胳膊,重新昂起斗志:“我可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出来,他们今日自赶我的,等来日一定让他们后悔!” 崇文帝打眼一瞧,好个倔丫头,忍不住笑出声:“那你怎么让他们后悔?” 袭红蕊哼了一声,抬起脸骄傲道:“我要和宋婶子一起开个面店,赚大钱,等赚了钱后,让那些没眼力见的人都瞧一下,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嗯!有志气!”崇文帝哈哈大笑。 只觉得这张牙舞爪的小丫头,越看越可爱。 捋着胡子,乐呵呵地看着她:“可你要开店,钱从哪来呢,要不我借你一点?” “不用!” 袭红蕊眼泪已经完全擦干了,仰起小脸,活像一只骄傲的红毛小狐狸。 从怀里取出一只摇晃着流苏的白玉簪子,得意道:“看,这是那天我救落水的表姑娘,表姑娘给的赏,一定很值钱!我把它当了,就有钱了,然后我们先从一个小面馆开始,不靠任何人,赚大钱,谁也不能帮我们,黄大官人,你也不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也不行~” 崇文帝眯起眼睛,看着这根白玉簪子,十分感兴趣地凑过去:“那我们现在就去当了吧?” “好啊!” 说干就干,袭红蕊立时准备动身,只有一直没机会插嘴的宋寡妇无措道:“等一下,是不是太快了!” 袭红蕊却把她一拉,挽着她的胳膊就走:“快什么快,不快怎么能做成事呢,走!” 崇文帝看了旁边两人一眼,一招手,笑呵呵道:“咱们也走~” 等到了当铺,袭红蕊满眼期盼地举起那根簪子,递到当铺高高的柜台上。 掌柜的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对琉璃镜片,对到眼睛上看了半天,吊起眼睛,就要压价:“这根簪子嘛,也就值个五……” 话说到一半,一个伙计突然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掌柜的眼睛一凸,立刻改口道:“百两!” 一路被拉着过来的宋寡妇,战战兢兢地等在高高的柜台下面,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嗯?多少两?两什么? 崇文帝乐呵呵地站在她身后,背过手去,深藏功与名。 小丫头心是有了,可也是小孩子心性,想起一出是一出,真临到头了,还不是得他出手~ 罢了,罢了,五百两银子,讨她一个开心,就不知这小丫头什么反应呢? 袭红蕊捂住嘴,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呆愣愣地震在原地。 她早说过了,那一碗面的恩情,迟早会还的。 嗯,别人替她还。 21. 夫妻肺片里没有夫妻 袭红蕊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许久,好半天才呆滞地开口:“五百两不太好拿……能都换成金子吗?” 掌柜的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这就给您换来!” 没一会,金子就换过来了,整整齐齐十个锃光瓦亮的金元宝,并排躺在匣子里,坠手得很,宋寡妇和袭红蕊一起看着这炫目的光泽,只觉得头晕目眩。 袭红蕊颠着这匣金子,目光呆滞地抬头,看向崇文帝,梦游似地问道:“那根簪子,有那么值钱吗?” 崇文帝失笑,那根簪子自然不值的,但是人值。 只是崇文帝一时玩心突起,捋着胡子认真道:“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你们表姑娘是哪家的姑娘?” “是褚国公家的小姐。” “褚国公啊,那不就是了,他家小姐的簪子,自是不寻常。” “真的吗?那表姑娘怎么舍得把这么贵的簪子赏我……” “你救了她一命嘛~” “啊……那表姑娘的命……也太值钱了吧……” “哈哈哈!” 小丫头蒙圈的样子,活像一只醉酒小狐狸,把崇文帝和德仁逗得前仰后合。 崇文帝趁机摸摸她的小脑袋:“那你有了这么多钱,今晚可不能住那里了吧,那么个小地方,怎么是人住的呢,还是去我那吧。” 袭红蕊一听,顿时用力点头,紧紧搂住怀里黄金,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 不过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崇文帝,有些谨慎道:“黄大官人,还是不要了吧,这些天,我承蒙您的照顾,已经占了您太多便宜,要是还去您府上霸着,也太没脸没皮了。” “而且我本是世子府中的婢女,身份不明不白,要是贸然住进去,被尊夫人知道了,恐怕会生出一些误会,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给您添麻烦呢,反正现在有这么多钱了,我和宋婶子一起相互帮持着,自会找到住处的!” 崇文帝:…… 他没想到随便博美人一笑的五百两银子,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转头看向德仁。 德仁厚重的眼皮一动,露出一些精光,上前一步,谄笑道:“红姑娘说的也在理~” 崇文帝正要皱眉,德仁笑出一张菩萨脸,继续道:“不过要说这住处,老奴突然想起来,我家老爷的一个好友离京赴任,京中的宅子无人打理,就托我们老爷照看。” “我们老爷正愁没有合适的人手,这不偏巧碰上红姑娘了嘛,红姑娘您是世子府调教出来的,想必管束下人有一手,一来帮了我们老爷的忙,二来有了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岂不两全其美~” 袭红蕊一听,顿时瞪大眼睛,惊喜地看向德仁:“真的吗?” 看着袭红蕊水润的眼眸,德仁心里一痒,转头看向崇文帝:“老爷,您说呢?” 崇文帝瞥了德仁一眼,不愧是个老滑头,主意就是多,一下子就解决了他的问题。 不过再添一处院子,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转头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正是这样,我最近正在愁这事呢,红儿要是愿意帮忙,再好不过了。” 袭红蕊终于放下了戒备,连连点头,开心道:“我愿意!” 转头又拉过宋寡妇,充满期盼地问道:“那我能把宋婶子也接进去吗?” 崇文帝和德仁一起看了宋寡妇一眼,他们对这个农妇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小丫头想带着,那就带着吧。 于是微笑点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宅子全都你做主。” 袭红蕊顿时开心起来,望着天色:“谢谢黄大官人,谢谢德老伯,不过今天已经太晚了,我明天再从宋婶子那搬过去吧!” 一声甜腻的德老伯,让德仁厚实的眼皮,眯缝起来,殷勤地笑道:“不必,不必,那宅子已是收拾好了的,红姑娘现在住进去就行~” 袭红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歪下头想了一下,随即抬头笑道:“那好吧!” 德仁稍微抬一点头看了她一眼,嘟囔下来的两边肉,一起挤出一个欢欣的笑容。 …… 没一会,家就搬完了。 袭红蕊无牵无挂,宋寡妇也没什么东西,自然没什么不好搬的。 但宋寡妇紧抱着两个孩子,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着精致的宅邸,整个人的脚都在打哆嗦。 刚一下车,门里就迎出一队鲜花似的少女,通身打扮,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好,见到她们,齐齐福身:“小姐。” 袭红蕊吓了一跳,转身看向德仁,德仁笑眯眯道:“她们都是服侍姑娘的,姑娘尽管使唤。” 袭红蕊又将头瞥向崇文帝,崇文帝被秦行朝搀扶着下车,看着一队模样还挺齐整的姑娘,心下很是满意:“有这些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袭红蕊还在发懵,人群中走出一个高个女子,木芙蓉般清丽的面容,却在眼角眉梢漾出一丝媚意。 走到袭红蕊面前微微福身,眼含笑意道:“姑娘不必拘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奴婢提。” 袭红蕊看她很亲切,握住她的手:“谢谢姐姐,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福身:“不敢不敢,奴婢名叫媚儿,姑娘以后但请唤奴婢的名字即可。” 袭红蕊摆摆手:“这有什么打紧的,媚儿姐姐,能先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吗,两个孩子好像困了。” 媚儿看向宋寡妇和她的两个孩子,微笑福身,招呼两个奴婢引路,道了一声请。 袭红蕊回头看向崇文帝,认认真真地福下身子:“谢谢黄大官人!” 随后又俏皮地转向德仁,也福了福:“也谢谢管家伯伯~” “哎哟,姑娘~真是折煞老奴了~” 德仁目视着少女红玫瑰般的俏丽身影,心中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躁动。 区区一座宅子,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想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年轻的姑娘,未来的娘娘,毫无防备的,浑不知情的,住进了这个充满他味道的地方。 一颗心就像嗑了致幻药物一样,溢满了无处发泄的欲望。 …… 一来一回的折腾,天色太晚了,崇文帝便只稍坐了一会,就带着人回宫了。 整个宅邸,便只剩了袭红蕊和宋寡妇,以及满院十三个姑娘。 袭红蕊让人安顿宋寡妇和她的孩子住下,然后看着阶下噤若寒蝉的几个姑娘,拍拍手:“天也晚了,没什么事,姐姐们歇着去吧。” 十三个姑娘齐齐福身,二话不说道:“是。” 袭红蕊挑眉,这调教得可真到位。 等众侍女退下后,袭红蕊突然高声叫道:“哎!媚儿姐姐,你等等~” 打头的女子一听,立时停下脚步,翻回来,恭恭敬敬垂首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袭红蕊亲热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屋里,笑道:“哪有什么吩咐啊,只是求姐姐帮我办件事~” “不敢,姑娘尽管吩咐。” 袭红蕊却自然地搀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屋内,趴在她身上撒娇道:“媚儿姐姐,帮我换一床被褥吧,这床也不知是哪个男人睡过的,我才不要呢,就算他是个大人物也不行!” 她的突然靠近,让媚儿身体一僵。 但少女柔软芬芳的身体,和个老阉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所以媚儿看向一脸娇意的袭红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好,姑娘。” 袭红蕊放开她的手,对着她露出一个甜笑。 然而等媚儿退去,袭红蕊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伸出兰花指,在鼻子边挥了挥,好像又闻到了那老阉狗的骚气。 不过当看见屋子里步步精心的布置,袭红蕊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人是活的,有好有坏,但这些死物,可从不得罪人。 袭红蕊扒住一个巨大的,一看就很值钱的雕花瓷瓶,幸福地蹭着,大宅子,她爱死了! …… 袭红蕊是哪里都吃得开的性子,换好被褥后,立刻敞开了大睡,直睡个日上三竿。 宋寡妇却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看着一个个殷勤的婢女,诚惶诚恐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等袭红蕊出来后,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带着俩孩子,一溜烟跑到袭红蕊身后。 袭红蕊很自在,看着婢女们送来的饭食,毫不犹豫道了声谢,拉着宋寡妇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饭后,看向几个人:“昨天见的急,为了不影响大家休息,就只认识了媚儿姐姐,不知其她的姐姐怎么称呼?” 其她婢女顿时福身,依次报出了名姓,十二人依次对应十二节令的一种花,分外雅致,那老狗还挺会玩。 袭红蕊认过人后,也就没别的事了:“诸位姐姐都散了吧,各干各的事就行,不用多管我们,不过媚儿姐姐,再留一下下!” 几位姑娘乍换了一个主子,正心惊胆战着,见袭红蕊并没过多为难,立时松了一口气退下。 临走时看了被留下的媚儿一眼,只求她自祈多福吧。 媚儿上前一步,镇定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袭红蕊笑道:“也没什么吩咐啦,就想问一下媚儿姐姐,府上有没有马车可用,我想和宋婶子去趟店宅务,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宋寡妇一听,比媚儿反应还快,一把拉住袭红蕊:“红姑娘,你之前说的,难道是当真的?” 袭红蕊把眼睛一瞪:“当然了,不然我说着玩呢?” 宋寡妇急道:“可是开店的事,不是闹着玩的……” “对啊,所以我现在就要认真去做了。” 宋寡妇:嗯? 袭红蕊却不理她了,直接搀住媚儿的胳膊:“快走吧,要不然今天办不完了!” 媚儿看着被她二话不说拉走的自己,有些惊讶:“奴婢也要去吗?” 袭红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你不想去?那我们自己去也行。” 说罢放开了手。 “不不不!”媚儿连忙跟上。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外面的天了,所以她愿意! …… 店宅务鱼龙混杂,媚儿贴心地给几个人准备了幂篱,袭红蕊也不太想看到熟人,所以麻溜的答应了。 一开始见几个女子,牙人们还不以为意,袭红蕊拿出一锭金子一晃,牙人们瞬间争着抢着给她们介绍起房源来。 袭红蕊也不着急,让他们哪条街哪条巷子的说清楚,最终圈出想要的几个,挨个看完,确定了最合心意的一处。 临街的一处铺面,地处繁华,附近还有个小码头,来来往往的人流非常多,当然租金也贵,一年一百五十两。 袭红蕊毫不犹豫定下了,要去签契时,转向宋寡妇:“我非良籍,不能购置私产,这个店便记在你的名下,到时候盈利,我七,你三。” 宋寡妇整个人都震惊了,这天下居然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过看向袭红蕊,结结巴巴道:“可是红姑娘,你把铺子交给我,我要是弄亏了怎么办?” 袭红蕊翻了个白眼:“你不亏不就得了吗?要是亏了,大不了我白搭一百两,你还回去卖你的酸梅汤,反正这钱和白来的差不多,就看你干不干了。” 这样的好事,真傻子才不干呢,所以宋寡妇瞬间忘记了一切,激动道:“我干!我干!” 媚儿在旁边被她的快乐感染,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这一笑,当场被袭红蕊抓住,搂住她的胳膊:“哈哈,媚儿姐姐也有兴趣吗,要不我带你一起入股啊?” 媚儿一瞬间真的心动了,然而想到自己的处境,又黯然下来,微笑着摇摇头,看向她们:“奴婢可没有那种心思。” 她既这么说,袭红蕊也不强求,一手搂住一个人的胳膊,认真思考着:“那我们这个面店,叫什么名字呢,大家都想想。” 宋寡妇搓着大腿,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听到过的面店名字,灵光一闪:“叫面面香好吗,听起来就很好吃!” 袭红蕊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又看向媚儿:“媚儿姐姐想到了吗?” 媚儿认真想了一会,紧张道:“聚香阁可以吗?” 这下袭红蕊很明显地嫌弃起来,连连摇头。 于是另外两人更加用力地想起来,但不管是什么,袭红蕊都是沉吟不说话。 最后没办法了,只能看向袭红蕊:“那红姑娘觉得什么好呢?” 袭红蕊松开她俩的胳膊,目视前方,自信满满道:“我看,不如就叫宋寡妇面汤馆吧!” 媚儿:…… 宋寡妇:…… 相处一段时间,已经完全了解袭红蕊脾性的媚儿,大着胆子问:“姑娘,这个名字,比其它的好在哪呢?” 宋寡妇也嗫喏道:“红姑娘,寡妇什么的,听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吉利……” “哼哼~”袭红蕊得意地翘起下巴。 “你们现在想象一下,你们是刚从船上下来的走商、赶考举子或者其他什么,此时饥肠辘辘,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此刻摆在你眼前的有三家面汤馆,一家叫面面香,一家叫聚香阁,一家叫宋寡妇面汤馆,你会选择谁?” 宋寡妇:…… “宋寡妇面汤馆?” 袭红蕊一拍手:“对喽!” 媚儿:…… “为什么呢?” 袭红蕊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嘁,什么都不懂! 宋寡妇面汤馆比其它两个的优势在哪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宋寡妇面汤馆一听,就像有个寡妇的样子啊,哈哈哈! 22. 感动天感动地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为什么多呢,当然是想和寡妇发生是非的多。 这世上天天讲礼仪讲道德的须眉丈夫,大多对女人犹如防洪水猛兽般厌恶和轻鄙,然而一提到女人相关,又忍不住像苍蝇闻到味一样,嗡嗡地叮过来。 一边觉得寡妇晦气,一边又容易对别人家的寡妇想入非非。 这市井交汇,三教九流的地方,做的是第一口面食生意,靠的是大量人流涌动,往来接待的未必有几个熟客,面馆的味道也飘不到食客嘴里。 作为第一吸人眼球的幌子,该写些什么,才能在如过江之鲫的各种汤面馆里,脱颖而出,一下子抓住往来食客的注意? 哈哈,当然是寡妇啦,试问哪个男人在瞅到寡妇这两个字时,能忍住不在心里翻咕一下。 在外面来回跑码头的,基本都是三教九流的男人,有这第一点的注意,事就成了一半了~ 想是这么想,说不可能这么说,要不然多破坏她单纯泼辣小娇娇的形象,她可不敢保证今天马车里的谈话,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 于是袭红蕊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她们:“码头上来往的,多是背井离乡的游子,在外面一颗心无牵无落,最想念的,莫过于家的味道。” “宋寡妇面汤馆,这么踏实又随处可见的名字,一听就让人想起自己的家乡,想到家中给自己做面的老娘,怎么能不让人亲切呢?” 宋寡妇和媚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红姑娘想的真周到啊!” 袭红蕊得意抬头,对呀,她就是想的这么周到呀~ 所以当崇文帝来的时候,看着抱着纸张等他的袭红蕊微微发愣:“宋寡妇面汤馆?” 袭红蕊连连点头:“对!这是我们集体想出来的面馆名字,店开了,得立一块招牌,黄大官人,既然您会画园子,写字肯定也很好看吧,能不能……嘿嘿……” 崇文帝看她期盼又讨好的眼神,不由失笑。 不是他自负,这天下说起书画水平,他若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无数王侯公卿为求他一幅墨宝,苦求无数,这小丫头求来干什么呢? 哦,给一个叫“宋寡妇面汤馆”的面馆当招牌。 崇文帝捋着胡子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眨巴着眼睛也看着他,崇文帝摇摇头,罢罢罢,还是惯着她吧! 斜着眼睛看过去:“那还不快给大官人磨墨!” “好,这就来!” 袭红蕊熟练地拉椅子,上茶,上点心,点香,磨墨,一条龙服务。 崇文帝坐过去,看着袭红蕊在旁边忙活。 小丫头真做事的时候,那股子跳脱劲就不见了,一对墨洇的剔透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水墨,两鬓垂下几缕如烟的丝柳。 素白的手指,在漆黑的砚台上研磨,一下一下,宛如墨砚上绽出的白玉兰,眼中极为专注,所谓红袖添香,不外如是。 崇文帝饮了一杯茶,只觉帘外落日,帘内静好,笑吟吟地看向她:“你对这家店倒是很上心。” “那当然。” 袭红蕊双眼明亮地抬了一下头,似乎在相处的过程中对他放下了一些戒心,小声说起了心里话:“我想赚好多好多钱,然后给自己赎籍。” 崇文帝也意识到了这句话中更亲密的依赖,立时来了兴趣,有些好奇地问她:“那你赎籍要多少钱呢,卖簪子那五百两不够吗?” 袭红蕊有些沮丧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是相府的家生奴婢,相府也不差这几个钱,放不放全看主子恩典,若是主子不想,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这样,我才那么想帮世子妃做好铺子,希望有朝一日讨得主子欢心,念在我的功劳上,把我放出去,以后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嫁一个良人,再不做奴婢了,结果弄成现在这样。” “我的这番心思,别人不理解也就罢了,怎么裴三也不理解呢?他和凝梦回去,一定会告我的状,世子妃一生气,把我转手发卖了也是有的。” “我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幸好宋婶子人好,不会贪墨我的钱,也不会欺负我,我便帮她多赚点,以后真有那么一日,就让她把我买过去,这样也不至于随随便便流落到其它脏的臭的地方,否则,奴婢还真不若死了干净。” “好好的,说什么死呢!”崇文帝连忙拍拍她的肩膀。 袭红蕊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素日里她就是哭,也要哭的中气十足,翻天覆地,生怕别人看不见,闹的所有人心乱如麻。 如今却是紧咬红唇,只在眼尾泛点红,半点不肯落下。 “黄大官人,你是不是也觉得奴婢在痴心妄想,一个天生卑贱的奴婢,好好当别人家的丫头也就罢了,居然想这些不安分的主意……” 崇文帝看她一副带哭不哭的倔强样子,一颗心都要化了,立时捧起她的脸,郑重道:“你怎么是天生卑贱呢,你是天上的仙女,总有一天要飞到天上去的!” 袭红蕊却是不信,闷闷地哼一声:“真的吗……” 崇文帝认真地看着她:“当然是真的!” 这可是上天赐给他的天命之缘,他的天命之缘,怎么可能天生卑贱呢,只不过是投胎时误投了凡胎罢了。 然而就算沦为了这世间最低贱的奴家女,依然这么洁身自好,不甘堕落,聪明伶俐,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 凡夫俗子有眼无珠,诋毁他的小仙女,像是燕雀诋毁鸿鹄,只能与之失之交臂。 只有他这个真龙天子的到来,才能让这颗煌煌明珠,重现光辉。 见崇文帝说的不像作假,袭红蕊“噗嗤”一声笑出声,娇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天下的事就是这样啊,好与坏从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寡妇不是个好词,用来招揽客人,却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安分不是句好话,换个说法,却又立刻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 可见这世人说话有多少水分,不过是你糊弄糊弄我,我糊弄糊弄你。 捡自己需要的听,按别人需要的说,也就够了,至于心里怎么个想,那可不好说~ 袭红蕊极为开心地看着崇文帝,那架势分明是见到了此生最投契的知己,满眼孺慕与钦佩。 崇文帝被这崇敬的目光看得很舒服,撩起袖子,提笔挥毫,不多时,几个笔走龙蛇的大字就出现在上好的宣纸上。 袭红蕊震惊地捂住嘴:“天哪,大官人你写的这是字吗,我怎么感觉有一道惊雷劈了过来……” 崇文帝提笔,异常惊讶地看向她:“你懂字?” 袭红蕊连忙摇头:“奴婢哪里懂这些。” 她只是知道崇文帝给自己的字,取名为“奔雷体”罢了。 但嘴上却是:“奴婢只觉得眼睛看到这些字,耳边就响起了雷声,有龙飞出来了呢。” “哈哈哈!” 崇文帝笑得分外畅快,目光灼热地看向袭红蕊,这小丫头真是上天送给他的宝物啊! 莫非真是瑶池仙女感他寂寞,堕凡来陪他了吗,哈哈哈! 袭红蕊却像是感受不到他的目光,如获至宝地捧起这几个大字,回头俏皮地对着他一笑:“有了大官人这几个字,奴婢的生意就有着落了,不知为什么,自遇大官人后,奴婢的运道就越来越好了呢!” 崇文帝心情大好,百依百顺:“那我以后常来些,借你一些运气?” 袭红蕊拍手,喜笑颜开:“那可真是奴婢的造化!” 然而笑了没一会,又收敛了笑容,望着窗外怔怔出神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她那副不自觉的低落愁思,却比笑时还要真实几分,让人牵肠挂肚。 只是她面对“好心大官人”时,只会开心的笑,面对那个叫裴三的“情郎”时,才会乍喜乍悲,乍忧乍怒,常常笑着笑着,便伤心下去。 这副喜中生忧的样子,怕是又想起那人了吧,崇文帝心中吃味,便状似不经意道:“这是想起谁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袭红蕊抬头,没有强作平时那副欢喜的样子,神情有些软趴趴道:“奴婢只是想起了家中妹妹,她姐姐在外面过得这样神仙日子,却把她留在家里,受那……哎,罢了,罢了,我自要出人头地,也把家里人带出泥窝里。” “你还有个妹妹?” 听到不是在想裴三,崇文帝心里顿生几分喜悦,对她的话也留心了几分。 袭红蕊转过头来,伤心立去,又露出了平时张牙舞爪的劲,翘起小下巴骄傲道:“那当然了,谁家没个兄弟姐妹,我妹妹可好了呢,有时间也叫大官人瞧瞧。” 崇文帝被她炫耀妹妹的样子弄得失笑,却又忍不住宠溺道:“何必等日后呢,你要是想,现在就把你妹妹接过来呗,这府上也不是住不下第二个人。” 袭红蕊猛然回头,面露惊喜,可上前没几步,又面露犹豫,瑟缩起来。 低下头失落道:“可是我们一家,都是相府的家生子,没有主子的允许,绝不能擅自去外面,别说我妹妹,就是奴婢现在……” 崇文帝毫不犹豫打断她:“那又如何,真出事了,有黄大官人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袭红蕊猛然抬头,眼中绽出巨大惊喜。 然而少时,就急吼吼地翻身跑出去,只留下一连串欢快的声音:“谢谢大官人!奴婢这就去准备!” 崇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瞬间消失,只留给他一个翩跹的背影。 不由捶手笑骂,好丫头,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反复无常,无情无义! 天下的小女子是否都这样? 怎个没有女儿,也体会到了养女儿的艰辛,哈哈哈。 …… 裴三回去后,只要一想起那小丫头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 冷她这一晚上,看她以后还怎么傲气! 第二天,迫不及待地赶往玲珑阁,等着看她的反应,却发现她根本没在! 不由皱起眉:“她去哪了?” 店里的伙计默不作声,他们也没想到那小妮子真就那么倔,半点不低头。 弱弱道:“她昨天和一个婆子走了,就是经常来咱们这卖酸梅汤的那个。” “什么?” 裴三肺都气炸了,这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店里其他人也有些慌,他们排挤袭红蕊是排挤袭红蕊的,可袭红蕊毕竟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她要是气急了,去主子面前瞎说八道,告他们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惶惶不可终日时,凝梦站出来,皱起眉道:“天大地大,主子的事最大,这丫头怎么能抛下铺子不管,不知去哪逍遥呢,这件事,我一定会禀告给世子妃娘娘!”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有了主心骨,立刻聚拢到凝梦身边,七嘴八舌地数落着袭红蕊的不是。 裴三一听,忙道:“凝梦姑娘,她只是闹一些小脾气,倒也不需要闹到主子面前。” 凝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公事公办,若她冲着我来,再怎样我也不会同她计较,可是耽误了主子的事……” 裴三忙道:“我也知道是她不对,可凝梦姑娘就算看我的面子,也请放过她这一回!” 凝梦看了他好半天,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为她这样忍辱负重,她知道吗?” 裴三一愣,她当然是不知道的,要不然怎么能如此不懂事,一点不考虑他的感受。 可谁让他就是喜欢她呢,为她做任何事也是甘愿的。 抬头看了一下凝梦,她眼中熟悉的光,让裴三产生了一些明悟。 凝梦其实也是偷偷喜欢他的吧。 可惜,喜欢这种东西不讲道理,他注定要为了那个蛮不讲理的小丫头,辜负凝梦这样的好姑娘了。 …… 袭红蕊掀开马车的兜帘,正看见凝梦送客人出来。 因着不能回应感情的愧疚,裴三在旁边殷切地照应着,目光却时不时投向远方,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凝梦每每看着他的神色,就悄然露出几分受伤的眼神。 裴三收回视线,正看到这份黯然,一颗心顿时揪成一团。 夏荷艳丽,秋菊又怎不动人心? 他裴三何德何能,让两个各具风姿的女子,同时为他倾心呢? 袭红蕊落下帘子。 哇,真是好痴情啊,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你个大狗屁。 臭傻逼自在这唱他的深情戏码吧,她可要去做正事了! 为您提供大神 初云秀儿 的《嫁了一个老皇帝》最快更新 22. 感动天感动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你猜响的是什么 破烂的窗户纸,不知被谁戳了一个窟窿眼,有人无声无息地趴在上面。 洞里的少女解开头发,解开衣襟,上身只穿着个肚兜,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将手放进盆里,撩起清水洗了洗手臂,又将整个头放进去清洗。 正在她闭着眼睛,认真洗着头发时,突然听见有人进来了! 女子大惊,正要反应,却有人一把扯掉她胸前的肚兜,兴奋地呼唤着往外跑,手里还不停挥舞着。 少女又急又气,慌乱地掩好衣服,连头发也顾不上擦,就追出门去:“宝柱,别闹!” 那小崽子却完全不听,继续挥舞着鲜艳的肚兜,满院子到处跑。 院内使劲搓衣服的袭母一见,当即骂骂咧咧道:“你这贱丫头!什么脏东西不知道收好,让你弟捡着到处跑,还要不要脸了!” 袭绿烟被抢了那贴身的东西,本来就羞气得不行,听亲娘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骂,顿时更忍不住哭起来。 墙角躺椅上,躺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一翻身:“吵什么吵!” 坐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往四周一看,待落到袭绿烟身上时,眼前突然一亮。 十四岁的姑娘,正是要长开的时候,嫩生生的像一棵小葱,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因着急出来,衣衫凌乱,脸颊带雨,怯生生的,看的人心底直痒痒。 舔了一下嘴唇,不知为什么,有点口干舌燥,抬手招呼道:“贱丫头,过来!” 袭绿烟衣衫不整,正被胡闹的弟弟气的直哭,抬头听见林贵在叫她。 这林贵是她后爹,喜欢喝大酒,脾气不好,平时叫的时候稍去晚了,便要挨劈头几巴掌。 袭绿烟不敢怠慢,忍下眼泪,走过去,嗫喏道:“爹,什么事?” 林贵看着她走近,烂红的眼睛越瞪越大。 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直往袭绿烟怀里盯,涎笑着伸出爪子:“你这么大姑娘了,也不好好穿个衣服,来,爹给你系上……” 袭绿烟宛如被雷劈了一下。 她这么大的姑娘,还是奴婢种子,早晚预备着进房伺候老爷少爷,早就知人事了。 看着林贵涎笑的脸,一种恐惧的感觉袭上心头,慌忙躲避。 林贵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臭婊子,还敢躲,迟早被老爷们玩烂的货,还敢在他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 摇晃着起身,就要抓住这贱丫头给她一巴掌。 结果人没抓着,却有两记响亮的巴掌,抢先传来。 林宝柱抢了肚兜后,看着袭绿烟羞气的反应,快要乐死了,吐出舌头扮鬼脸:“略略略!你来抓我啊!我一会把它挂到树上去,臊死你,嘿嘿嘿!” 转了一圈又一圈后,转头就要往外跑,一时没看路,一下子撞到什么人身上。 林宝柱在家里横惯了,抬头就骂道:“谁撞了小爷!” 还未等他看清人脸,那人已经抬起手,左右开弓,劈头两大巴掌,将他掀翻在地。 林宝柱一下子愣住了,坐在地上身体抖了两下,“嗷”的一声哭出来:“娘!娘!娘!” 袭母一边大骂袭绿烟,一边想要抓住林宝柱,结果就见宝贝疙瘩被别人兜头两巴掌,劈翻在地。 从地上捞起自己的宝贝疙瘩,怒气冲冲地看过去,在看到人脸时,突然一愣:“红丫头?” 很快又反应过来,怒道:“你不是跟着大小姐一起嫁去世子府了吗,一回来就打你弟干什么!” 袭红蕊拍了拍自己的手,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的亲娘:“我看这小杂种,皮痒得很,今日不把他抽舒服了,他难受。” 林宝柱素来欺软怕硬,最怕这个大姐,听她这么说,顿时缩到母亲怀里,一抽一抽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妖怪。 袭母搂住自己的心肝肉,气得直跺脚:“他不也是你弟弟吗,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一点不心疼!” 袭红蕊嗤笑一声,一把将林宝柱手中的东西抻出来,走到檐下的袭绿烟身边,睇了一眼林贵,又立着眼睛扫了一眼下边。 “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真要是碍着我了,我哪管你们是谁,管好你的宝贝疙瘩,要是犯我手里,我让他后悔活着。” 袭母:…… 虽说这世上没有老子怕小子的说法,但不知为什么,袭母对自己这个女儿是真发怵,只能抱紧小儿子,恨恨的不说话。 林贵原本正对着袭绿烟垂涎三尺,看着袭红蕊往袭绿烟旁边一站,顿生几分怯意,往后退了几步,点头哈腰道:“姑奶奶,今个怎么回来了?” 袭红蕊睨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一旁泪眼朦胧,不知所措的袭绿烟。 袭红蕊有仨爹,一个哥,两个弟,一个妹,这个只会哭的完蛋玩意是她二妹,底下那个小杂种是她最小的弟弟。 她和大哥是一个爹生的。 袭家兄弟姐妹中长的随娘的,都挺好看的,因为他们娘年轻的时候,就非常好看。 但是丫鬟长得招眼,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未必。 她娘没当上梦寐以求的姨娘,却先被主母视为眼中钉,配给了赶大车的家丁,也就是她的亲爹。 她亲爹姓马,她大哥叫马宝根,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原本也不叫袭红蕊,而叫马宝芳。 但袭红蕊的爱慕虚荣,是从小养成的,她巨讨厌原来的名字,马宝芳,真难听,怎么听都难听。 于是在她亲爹死后,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地跟着二爹改了姓,还仿照袭绿烟的名字,改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袭红蕊。 这世上女子,本就是要嫁给别人家的,轮不到她传宗接代,那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将来把聘礼钱留下就行了。 反是她二爹喜她乖顺,给了不少好处,袭红蕊美滋滋,把一声声爹,叫的更甜了。 她二爹是一个走商,来京办事时,一眼看中了她娘这个风流俏寡妇。 她娘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自然不甘心守寡,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她二弟袭绿柳、和二妹袭绿烟。 她二爹在的时候,可能是她们一家过的最好的光景,但有一天,她二爹猝不及防的消失了。 袭红蕊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什么原因都可能,要不是走商途中遇到山匪不幸没了,要不是京中这边生意断了,要不是被家里的族老、大老婆什么的管住了,要不是单纯的,她娘老了,不好看了。 总之他走的干干净净,只给她娘剩了一儿一女两个拖油瓶,她娘气的天天骂娘,也没办法。 年轻时凭美貌得来的安逸,在老年时遭到了报应,这些年她娘什么也不会,只学会了靠男人。 所以靠着仅剩的几分姿色,又勾搭上了林贵,不图他人,不图他钱,不图他有本事,只图他是个男人,有一把子力气。 结果这林贵,确实是啥都没有,但有一把子力气,嫁过去没几天就把她娘打老实了。 她娘不仅没有找到依靠,反而被林贵榨干了体己,天天被打骂着干活。 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丫鬟,只能去做洗衣婆子,连府里贵人的衣服都捞不着,只能给最低等的下人洗臭衣服,养着林贵喝大酒。 她娘怨啊,可是不敢怨林贵,会被打,也不敢怨几个儿子,那是她以后的依仗,所以就只敢怨两个女儿。 可袭红蕊是什么人,一句话不对,立起眼就敢掀桌子,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她娘敢骂她,她就敢叉着腰把一家子全骂的祖坟冒烟。 时间久了,她娘就不敢了,加之袭红蕊聪明伶俐会来事,很快得了嫡小姐的眼,被收进房里。 一家子全指着她在主子面前的体面,越发把她供成菩萨,袭母找不到人使眼,便把所有的气,全撒到了袭绿烟头上。 袭绿烟在她爹在的时候,也算是个“娇小姐”,袭红蕊还记得,挺小的时候,她还会背三字文。 但这一脚跌到坭坑里,这辈子就起不来了,她好生好养的些许教养,除了让她变得更好欺负外,没有任何好处。 前世袭红蕊看她其实也烦,泥巴地里,你当哪门子菩萨。 但比起她,袭红蕊当然更讨厌林贵和他的小野种了,所以每当看见那俩老小杂种,欺负她认可的弟弟妹妹时,她都会毫不犹豫大嘴巴抽过去,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家的老大。 许是这样,袭绿烟那一颗软弱的心,就把她当救世主了。 前世她被发卖到妓馆,一败涂地后,所有人对她避恐不及,只有这个懦弱的妹妹,偷偷跑到那种脏地方,用尽积蓄打点里面的人,让里面的人对她好一点。 袭红蕊是真不知道,自个都保不住自个的人,干什么要学人家当菩萨。 但当时落魄的袭红蕊,确实被菩萨的光辉闪到了。 后来袭红蕊因为杀了那些嫖客,被送入死牢,秋后处决时,她的亲大哥和便宜二弟,来给她送了最后一碗断头饭。 袭红蕊打眼看去,没看见那个软蛋妹妹,还是有点失落的,就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绿烟没来啊。” 听到她的问话,她大哥沉默了,而拿东西的二弟动作一顿。 生命的最后一刻,袭红蕊反而产生了一种难得的平静,仰头望着死牢看不见的天:“也好,她那么胆小,看见也害怕。” 碗筷落地发出重重的声音,袭红蕊循着声音看去,就发现袭绿柳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和袭绿烟是孪生兄妹,所以总是有点像的,抬起头的时候,袭红蕊就有一种看见了袭绿烟的错觉。 袭绿柳嘴唇颤抖地看着她:“大姐……她来不了了……不过大姐,你很快能见到她了,到时候黄泉路上,照看着她一点……” 袭红蕊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下子抓住牢笼:“什么意思?” 袭绿柳看着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哭起来,他泣不成声,一旁沉默寡言的大哥,缓缓给她讲起了始末。 故事很简单,那就是袭绿烟,不明不白的怀孕了。 她还没有出门子,这个孩子,只能是不知是谁的野种。 她很害怕,但是她谁也不敢说,所以自作主张地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自己从高处跳下来堕胎,结果胎没了,人也没了。 那时候袭红蕊很慌张:“孩子是谁的?” 她很害怕,别是看她的时候,被那些下九流…… 然而真相显然比她想的还不堪,大哥沉默了许久,垂头丧气地告诉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袭红蕊看了一眼涎着脸笑的林贵,早知他是个畜生,却不知他是一个这样的畜生。 然而当她看向袭绿烟的时候,又生出另一种恼火:“你个废物东西,长手是干什么的,你就不会抽他吗!” 死都不怕的人,到底是在怕什么啊,怕什么啊! 袭绿烟被刚刚那变故骇的说不出话来,只敢看着袭红蕊。 看着好久未见的大姐,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人还未开口,眼泪先掉下来:“大姐……” 哎呦我天呐…… 袭红蕊看着她的眼泪珠子,就一个字,烦!恨不得给谁邦邦两拳! 但你有什么招呢,人家活不下去了,就死,你有什么招呢? 没招!就忍! 袭红蕊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和蔼的表情,把东西还给她:“回屋把衣服穿好。” 自从袭红蕊嫁后,就再没人说话的袭绿烟,有无数话想说:“大姐……” 袭红蕊面带微笑,缓缓吐出两个字:“快去。” 袭绿烟:…… “奥。” 袭绿烟进门,袭红蕊转头,一个一个看过阶下的三人。 等她成了娘娘,飞上枝头变凤凰,她的母亲、兄弟、姐妹、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跃龙门。 常言道,千靠万靠,不如娘家人可靠。 她的视线落在腆着脸的林贵身上,心底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但你这贱狗,如何能摸到凤凰的羽毛? 国丈你就别妄想了,今天就要你—— 死在我手上! 为您提供大神 初云秀儿 的《嫁了一个老皇帝》最快更新 23. 你猜响的是什么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做了一辈子好事 今天也在行善积德…… “骟猪, 猪那玩意骟着干吗?”林贵打着酒嗝问。 袭红蕊冷哼一声:“你只说干不干吧,不干我自找人,骟一头猪七个大子, 不知多少人抢着干呢,念你算半个自家人,才便宜你这老狗, 你还在这跟我废话?” “干干干, 姑奶奶呦,怎么出了门子气性还这么大,是不是攀上当家老爷了……” 袭红蕊“啪”一巴掌甩过去。 林贵:嗯? 立时要凶起眼睛教训这贱蹄子, 可看着袭红蕊横眉立眼, 冷艳泼辣的脸,瞪了半天,愣是没敢放出屁来,捂着脸咕哝下去。 袭红蕊哼了一声, 冷笑着看向他:“你个狗杂种,不要以为我离了这个家,就是你的天下了,也不看看如今这个家,是靠着谁的体面立着的, 你求我的日子且长着呢, 眼下就给我夹紧尾巴听话就是了,多什么嘴!” 林贵:…… 不情不愿应道:“是, 我的红姑奶奶……” “哼。” 袭红蕊冷笑着对林贵立完规矩, 又转头看向袭母,询问道:“绿烟进房了吗?” 听到提到二丫头,袭母这才找到自己当娘的威严, 劈头抱怨起来:“你说起这个,我真是来气,当初我使了二两银子,才将这死丫头塞到五少爷房内,结果没几天,这完蛋玩意就被赶出来了,那银子白打水漂,还在她老娘我这白吃白住着,死丫头真是要把我气死啊,还不如趁早把她配出去呢!” 袭红蕊直接打断她:“以后别钻磨这事了,我在外面找了个短时间的营生,缺一个婢女,工钱可厚着呢,既然绿烟没进房,我就把她带走了。” 袭母一听,顿时急了:“你把她带走,谁在我这帮手啊,满府上下的衣服都我洗着呢,你是想累死我啊!” 袭红蕊一听,哼了一声,从荷包里倒出一把子碎银:“少不了你的。” 林贵和袭母一瞅银子,顿时不说话了,袭母忙不迭把银子收起来,不让林贵碰,喜笑颜开地应道:“行行行,你爱带哪去带哪去吧,不过也别太久啊!” “知道了。” 袭红蕊将联络地址偷偷交给他们,让他们记下,等袭绿烟穿好衣服出来,袭红蕊就招呼他和林贵一起走。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着袭母警告道:“一奴二卖是什么罪名,不用我跟你们说你们也知道,你们要是想赚这份钱,就给我把嘴巴闭紧!” “哎呀,知道啦!” 袭红蕊看了袭母一眼,一把拎过林宝柱,劈头又是两巴掌:“你知道了吗!” 林宝柱:…… “啊呜呜——” 袭母心疼地去打袭红蕊的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教给他的,你这死丫头动什么手!” 袭红蕊哼了一声,这才拉起袭绿烟,转身往门外走。 等出门后,秦行朝正等在门外放哨,袭红蕊见到他,娇羞地低下头去,柔柔道:“秦大哥,您久等了。” 亲耳听到她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秦行朝:…… “姑娘,上车吧。” 袭红蕊娇羞地抚了一下发鬓,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地垂下三个小指粗的银镯子。 仔细看过去,两腕竟各自带了三只,雕着密密麻麻的银花,无论是做工还是材料,都价值不菲,一旁的林贵,眼睛都看直了。 袭红蕊恍若未觉,拉着袭绿烟上了车。 袭绿烟很不安,无措地看着袭红蕊。 袭红蕊便抓住她的胳膊,将手臂上的银镯子退下来,滑到她的胳膊上。 袭红蕊的胳膊丰腴圆润,袭绿烟却瘦骨嶙峋,落在她胳膊上,一滑到底,只露出几块伶仃的骨头,和满是青紫的手臂。 袭红蕊将她的手,放在怀里,微笑着看着她:“我们姐妹好久不见,我送你件礼物,喜欢吗?” 袭绿烟看着这几只沉甸甸的银镯子,真金白银的物什,谁不喜欢,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大姐说要送给她的,不止这些呢? …… 林贵看着袭红蕊身上明显不同寻常的气派,不由转了转眼珠,凑到秦行朝面前套近乎:“兄弟,你们这都是帮谁干事的啊?” 秦行朝怎么可能被他套话,看了他一眼,三言两语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林贵却没被他打发,眼睛转的更快了。 几个人很快到了郊外的一家养猪户,专门养猪的猪舍,老远就能听到猪叫声。 袭红蕊嫌味儿太重,直接把林贵赶下车:“就是这里,以后人叫你,你就来,干完活直接找管事领钱就好了。” 林贵点头哈腰地应着,目送着袭红蕊落下帘子,扬长而去。 等袭红蕊走后,林贵走进猪舍,养猪佬告诉他,这满圈的小猪崽都要骟了。 虽然不知道骟来干什么,但林贵是下九流中的好手,有一手骟马的好本事,用来骟猪也是快准狠,没一会满圈的猪都骟好了,养猪佬送来几百个大子,还额外搭了一条猪肉和几条猪棒骨。 林贵拎着东西,摇摇晃晃地回去,然而心里,始终不能忘记袭红蕊抬手时,露出的几只大银镯子。 “这贱丫头,是在哪里发财了呢?” 眼睛一转,回想着袭红蕊说的地址,直接奔了过去。 等看到那座低调气派的宅子,一脸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转头走向墙角一群乞丐。 提搂起手中的猪肉晃晃,指着宅子笑眯眯问起来:“这宅子,是谁家的啊?” …… 崇文帝早上要上早朝,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所以他每次来,都是傍晚前后。 听说袭红蕊今天要接妹妹来,还特意叫德仁选了一些合时宜的礼物。 袭红蕊一回来就看见等着她的崇文帝和德仁,立时惊呼起来:“等一下,今天我到处跑,弄了一身臭汗,你们别过来,我们去换衣服!” 说罢对着他们俏皮一笑,直接拽着妹妹,换衣服去了。 京中贵女皆端庄守礼,温婉贤淑,哪个像她这样言笑无忌,生龙活虎,喜怒随心。 崇文帝和德仁两个老男人一起看着,只觉得心都化了,年轻真好啊! 等袭红蕊和袭绿烟洗刷完毕,挽着妹妹的胳膊进来,在场的人眼睛顿时都亮了。 两姐妹一个红裙绚烂,灿若芙蕖,一个绿裙清淡,嫩如烟柳,相携时若满院芳菲齐盛,怎不叫人赏心悦目。 崇文帝捻着胡子乐呵呵道:“这就是你妹妹?” 袭红蕊骄傲地点头:“正是,怎么样?” 崇文帝见惯了美人殊色,不是色中饿鬼,倒也没生出什么别的兴趣,只是样貌好的女子,确实比较得他的心,于是心中欢喜,捻着胡子道:“好!” 伸手招呼德仁,让他拿出礼物,袭绿烟怯怯地看着他们,躲在姐姐身后,不敢说话。 袭红蕊在崇文帝面前却早没了顾忌,大大方方的收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大官人,今天加了我妹妹,正好有四个人了,不如我们一起玩叶子戏吧!” 崇文帝和德仁面面相觑,德仁的小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崇文帝,抬起一张胖脸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说的四个人……也包括老奴吗?” 袭红蕊眼睛一瞪,转圈看了一下:“不是您还是谁呢,这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吗?” “哎哟喂!” 德仁伸出兰花指捂着嘴笑了,抬头看向崇文帝,目光非常不好意思地试探道:“主子,这……” 崇文帝看着他娘们唧唧的做派,抬起头,嫌弃道:“好好好,那就咱们四个一起玩!” 德仁顿时乐开了花,积极地招呼底下的奴婢奉牌,袭绿烟不知所措:“我不会……” 袭红蕊却直接把她拽下,兴高采烈道:“什么不会,打一圈下来,什么都会了!” 然而她张罗事最积极,一圈一圈下来,却是她输得最多。 为了好玩,又不伤荷包,大家约定,输了的就要在脸上画一笔。 结果除了袭绿烟还不会的时候,画了两笔,剩下的都画到了她脸上,最后直画成一只小花猫。 袭红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耍千!要不怎么总是我一个人输呢!” 崇文帝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小丫头,手里摸到好牌后,心里就兜不住事,立时比谁都咋呼,一副聪明的天上有,地上无,这桌上谁也比不过,直接赢了的样子。 然而谁看不出她心里有几杆秤,每次她一蹦起来欢呼,其他人就相视一眼,默契的一人一张牌,给她压回去。 袭红蕊:…… 不干!耍赖! 崇文帝眼瞅着袭红蕊小脸一垮,一副输委屈了的样子,顿时安慰她:“好了好了,之前是你手气不好,这把肯定能赢!” 说罢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德仁。 德仁笑的见牙不见眼,忙附和道:“对对对,这把一定行!” 袭红蕊攥紧拳头,重昂斗志道:“好!再来!” 这次她俨然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把牌捂得紧紧的,警惕地看着所有人,生怕被别人偷看了去。 目不转睛地盯着所有人出牌后,终于被她赢了一次,立时跳起来欢呼道:“我赢了!” “哎呀……” 德仁放下牌,沮丧道:“这次是老奴输了。” 袭红蕊可算逮到了机会,仰天大笑,直接把笔抢过来:“我来画!我来画!我要画个大猪头!” 德仁哭丧着脸将老脸伸过去,任由袭红蕊涂了他个满脸花,剩下的人顿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牌局继续,牌桌上充满了欢快的笑声,突然间,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秦行朝快步走进来,看了一下牌桌上其他人一眼,最后落到袭红蕊身上,小声道:“红姑娘,白日见的林老爷,又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袭红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来干什么?” 秦行朝神色为难:“小的也不知道,他只说要见您。” 袭绿烟一听,顿时害怕地抓住袭红蕊的胳膊:“大姐,他是不是反悔了,要把我带回去!” 袭红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 说罢松开她的手,直往外面去。 袭绿烟六神无主,紧张地交叉双手,叠到胸口,袖子被沉甸甸的银镯子一坠,瞬间顺着伶仃的手腕滑下去,露出一块块青紫的瘀痕。 崇文帝眼睛一见,立时眯起眼睛,对着德仁使了一个脸色。 德仁心领神会,快步跟着袭红蕊的步伐出去。 他们在花厅里游玩嬉乐,不觉时间,丝毫没注意到,外面什么时候起了狂风。 袭红蕊被吹了满面沙土,鲜红的裙摆在大风里招展,看着门外的林贵,怒喝道:“你来这干什么!” 林贵看着她,眼中露出精芒,不紧不慢道:“红丫头,你老实跟我说,你在这大宅子里,干的到底是什么勾当。” 袭红蕊立起眼睛:“关你屁事!” “哎,是不关我事,我赶明去世子妃府上逛逛,问问她的陪嫁丫头,是怎么跑到别人府上了~” 袭红蕊满面怒火:“你敢!” 林贵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看着她:“好好好,我不敢,那我现在就回家去喽~” 袭红蕊急了,快步追上他:“站住!揭发这件事,大家一起吃挂落,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林贵悠闲地转身看着她:“别,您老人家是得脸的大丫鬟,天塌了,自然由您顶着,我们这样的死鱼烂虾,哪放在眼里呢~” 袭红蕊脸色大变:“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贵“噗嗤”一声笑出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搓了搓手:“您在外面找了这么一个好主,对家里人怎么还那么吝啬,事情办成这样,可伤感情啊~” 袭红蕊似乎要被这无赖气哭了,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当此之时,德仁从后面走过来,瞥了林贵一眼,毫不犹豫从袖子里掏出几叠金叶子,高高举起:“要钱是吧,拿着这些钱就别回来了。” 袭红蕊一见气急,大声道:“不许给他!” 德仁却安慰她少安毋躁,不值当为这样的下九流生气。 林贵陡见那几叠金叶子,眼睛都直了。 然而很快,注意力就落到了德仁的脸上。 德仁虽是微服,但他身上一些积年累月的太监习性,根本拗不过来。 林贵本来就劁了一天猪,又从乞丐那得知了这宅子的主人是谁,想着被自己阉的猪,和德仁阴柔脸上的猪样,根本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声。 从德仁手里接过那几叠金叶子,掐了一下手指,扭捏道:“小的在这多谢贵人啦~” 德仁:…… 视线落在他微翘的手指上,缓缓抬起眼皮。 在看到林贵那自以为一点不明显的讥讽表情后,缓缓抬起头,伸出雪白的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 袭红蕊却根本没感觉,气急败坏地直跺脚:“你个老狗,给我等着!” 林贵丝毫不以为意,翘起指头:“哎哟,生那么大气干嘛,你家老爷都不在乎,多谢老爷了~” 袭红蕊被他气得直哭,一下子伏在德仁肩上哭起来。 德仁看着袭红蕊扑过来的身子,顿时什么都忘了,连忙搂住她。 然而瞥过头时,又见林贵脸上露出一个无法遮掩的窃笑。 德仁脸皮抖了抖,好啊,真好啊! …… 袭红蕊哭着跑进屋,就见袭绿烟也坐在一边痛哭。 一旁的崇文帝,显然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烦躁地敲着桌子。 袭红蕊一见,顿时忍不住哭得更凶了:“到底为什么啊……我们姐妹做错了什么……要有这样一个牲口爹呢!” 崇文帝连忙将她扶起,搂在怀里,看到袭绿烟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他才明白袭红蕊为什么一定要把妹妹接来,他们姐妹过去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袭红蕊和袭绿烟又哭了好一会,直到门外响起雷声,袭红蕊才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勉强道:“大官人,外面天不好了,谢谢您今晚陪我们玩,还请快些回去吧。” 崇文帝看了一眼外面风雨欲来的架势,无奈点点头:“好吧,你们也不要太过伤心。” 袭红蕊和袭绿烟一起点头,恭恭敬敬的福身,送他们出门。 六月的风雨,总是来的毫无征兆,没一会儿就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袭绿烟跑到袭红蕊的房间,一把钻到她怀里:“姐姐,我害怕!” 袭红蕊搂住她,捋顺着她的脊背,对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冷笑:“怕什么?” 过了今晚,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 崇文帝回宫,狠拍了一下桌子:“天下居然有这么狠毒的继父!” 德仁脸上的墨迹已经擦下去,躬下身子,抹着眼泪道:“奴婢听了也辛酸,若是将来有朝一日,您的身份现出来,那腌臜人,会借着您的名头,给娘娘添多少麻烦啊。” 崇文帝缓缓眯起眼睛—— 那就不要让他有那天。 “喀嚓。” 秦行朝看着碎在眼前的茶盏,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天下的主人。 没用多说什么,执了一个礼退下。 风雨中,林贵乐不颠地往家里赶,就算大雨浇身,也阻挡不了他此刻的心情。 秦行朝跟在他身后,雪亮的刀缓缓出鞘,自他误入武行那一天,就想过有今日,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了后,还是忍不住心如擂鼓。 他可是个读书人啊! 秦行朝颤抖地握着刀,呼吸急促起来,在大雨中,像一条脱水的鱼。 某一刻,猛然举起刀—— 又一点点落下。 他还是做不到! 林贵顺利地回到了家,肚子有些不舒服,干脆直接去了茅房解手。 刚解开裤腰带,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林贵还没来得及瞪大眼睛,已经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瓢泼大雨将一切声音掩埋,秦行朝在外面紧握着刀,等待呼救声彻底消失。 等声音彻底消失,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心里的负罪感,好像就减轻多了呢。 25 瞎猫碰上死耗子 耗子是不是你?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袭红蕊吃惊地捂住嘴。 秦行朝低下头, 沉痛道:“可能是因为下雨,又喝点了酒,一个没站住,就掉了下去, 红姑娘您节哀。” “哦……” 袭红蕊用扇子遮住笑容, 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开心, 连眼泪都懒得挤, 伸出帕子虚擦了一下:“那绿烟你回去一段日子吧, 等处理完了再回来。” 袭绿烟用力点头。 林贵死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好不在, 容易被人发现异样。 而林贵死后, 袭绿烟对那个家,也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送走袭绿烟,袭红蕊连一丝悲伤的表情也没留存太久,摇着扇子啧道:“那老狗死就死了吧,还害我要找下一个劁猪匠。” 为了方便保护她, 秦行朝被派过来帮她做事,听到这件事, 难得好奇地问:“红姑娘, 您为什么一定要劁猪呢?” “这个嘛~”袭红蕊摇着扇子,神秘地凑过去, “你要是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 但这是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要跟任何人说哦~” 秦行朝抬眸,认真地看过去:“姑娘放心, 小的守口如瓶。” “哈哈哈!”袭红蕊欢快地笑起来,“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吧~” 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就是猪劁过后,肉更好吃。 穿越女来自后世,知道许多大齐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那时的后人,最常吃的肉食是猪肉,但在大齐,猪肉最贱,因为猪肉身上总有一种洗不掉的腥臊味,较之牛羊肉味道差的远,贵人不喜食。 穿越女说,这是因为这时候的古人,还没掌握劁猪技术,如果将猪从小去势,就不会有怪味,而且被阉过的猪,不会发情,长膘更快,出栏更快。 穿越女不喜欢做太出风头的事,所以像什么“火药”“食盐”之类惊世骇俗的东西,她没遇到男主前,一点都不碰。 但只是劁个猪的话,倒没什么影响,她不喜欢吃腥膻的羊肉,所以就把这种方法传授给了厨房。 袭红蕊沾光吃过被劁过的猪肉,果然好吃得不行,比羊肉还好吃! 大梁城中如今羊肉盛行,但羊这种东西,太祸害人,经过之处,片草不生,常养羊的山地,连树皮都会被啃光,只有北边有大量水草的牧场,才能养出大批大批的羊。 每年来往大梁城的羊肉贩子,不知凡几,羊肉价格炒的比黄金还贵。 每当看着打北边过来的戎人,用一车车羊肉,换走一车车黄金,膀大腰圆,腰缠万贯,带着一串串鸡蛋大小的宝石招摇过市,袭红蕊就眼气的不行。 自家人还在这吃苦受累,倒是把这些外来蛮子一个个养肥了,这让看不得别人过的比自己好的袭红蕊,怎么受的了! 和羊相比,猪就好养活多了,吃糠喝稀,往那一圈,啥都吃,下的崽还多,如果把味道提上去,价格还这么便宜,肯定会迅速干翻羊肉,成为主流。 回想前世,穿越女用骟过的猪肉,做出来的“东坡肉”、“东坡肘子”、“糖醋里脊”、“粉蒸肉”、“铁锅炖排骨”、“十全烤乳猪”、“梅菜扣肉”……袭红蕊就忍不住咽口水。 宋寡妇面汤馆,是专门面向三教九流的,这些人未必能顿顿吃的起羊肉,猪肉当招牌,再好不过了。 所以袭红蕊额外开了一个养猪场,专门供应这种猪肉。 面馆名字那些弯弯绕绕,终究是小道,味道、价钱、独门招牌,才是一个餐馆长久的立身之本。 到时候不仅可以提供面汤快食,还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猪肉招牌菜。 袭红蕊爱吃,又爱现,前世知道女主用那些巧妙的私房菜,拉拢住男主后,立刻想尽办法偷来菜谱,讨好男主。 结果男主一口没少吃,一点情没念,请个厨子都得给钱呢,他白嫖还有理了!臭不要脸! 嘶,不能想,一想就生气! 她这辈子可不再干那傻逼事,给一个根本不会念你好的抠门老板白打工,要打就给自己打。 那些菜式,她全记在了脑子里,而食材一样的话,做法也不过是煎炒烹炸那几种,她给菜改个名,女主上哪知道她从哪知道的。 而劁猪这种简单手艺,一有人开始弄,还有显著效果,那是瞒也瞒不住,女主纵然知道别人是从她那偷学了去的,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自认倒霉~ 虽然知道这门手艺会很快传出去,袭红蕊还是用扇子掩住脸,双眼亮晶晶地让秦行朝保守秘密。 秦行朝看着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双手抱拳,神色郑重道:“原来是这样,红姑娘放心,您的话,小的一定听。” “哈哈,真乖~” 和聪明、狡诈、狠毒,长处与弱点同时分明的德仁相比,这位秦统领是个圆滑的、木讷的、基本挑不出错的“老实人”。 然而老实人也会有心思,当他让母亲妹妹来跟她套近乎的时候,袭红蕊就知道无论怎样,这都会是她的人。 在这世上,有共同的利益,就一定会有共同的朋友。 …… 林贵的死,没有掀起太大波澜,除了离奇的死法,左邻右舍津津乐道了许久。 她娘嚎了几嗓子,骂骂咧咧了半天。 活着是个畜生,死了也不让人清净,还得她掏钱发送他! 袭绿烟见她气的指天骂地,把袭红蕊给的镯子,悄悄交给她,看着那几个沉甸甸的大银镯,袭母终于闭上了嘴,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麻溜地处理完后事,马不停蹄地把袭绿烟赶过来,让她好好帮袭红蕊做事。 袭红蕊看着参加完葬礼,精神头好多了的袭绿烟,一把拉住她:“走,带你看看以后干活的地。” 袭绿烟被袭红蕊拉着来到面馆,一靠近就听到了热热闹闹的吹打声。 为了庆贺新店开业,袭红蕊雇了喜事班子,准备连吹他个三天。 欢庆的锣鼓唢呐声中,宋寡妇特别有干劲的招呼伙计跑来跑去。 卖酸梅汤那些日子,把她的脚力练出来了,如今天天跑,也不觉得累。 她现在整个心里都充满了一件事,那就是赚钱!赚钱!没有退路了,这个店一定要红红火火地开下去! 几个工人踩着梯子,扛着牌子,把招牌抬上去。 牌子上的红布落下来,“宋寡妇面汤馆”几个大字就露了出来,笔走龙蛇的几个大字,顿时引得瞧热闹的人群一片叫好。 宋寡妇头上扎了一个布巾,身上穿着干净利落的布衣,酬谢来往食客。 新店开张,一律半价,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人来用餐。 袭红蕊赶来的时候,就见宋寡妇忙里忙外地张罗着,袭红蕊过去给她打招呼:“宋婶子,忙不忙,我带我妹来帮你了。” 宋寡妇一见她们,立刻眼前一亮,把她们迎进来,让她们看看如今店里的模样。 整个店里热火朝天,一人面前摆只大碗,端着碗连面带汤的呼噜着。 大梁城地处京师,风雅之地,所以碗碟也跟着精致,小巧玲珑,面条越细越显出大师傅的手艺,最细的,甚至可以穿针。 袭红蕊挨家店探过后,思忖了片刻,反其道而行之,订购了一批敞口大碗,面条就用宋寡妇当日做的那种宽条削面,大碗配宽条,中间冒出油卤尖,那分量,显得足足的。 刚从码头上下来的船夫,端着大碗,一口气呼噜尽,抬起胳膊抹了一下嘴,惊喜地看向宋寡妇:“老板娘,你家这面的分量挺实诚啊,再来一碗!” “哎!”宋寡妇连忙笑着应是,招呼后厨赶紧动作。 回头喜气洋洋地看向袭红蕊:“姑娘,您出的主意,真是每条都有用啊!” 袭红蕊用扇子遮住脸,快速地扇着,哼了一声,那当然。 做生意嘛,不过就是一看卖家,二看顾客。 卖家卖什么,就找什么样的顾客,顾客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上什么样的货。 来来往往卖力气的,哪来的心情考究那么多,还不是看个分量和价格。 价格是一片统一商量好的,谁搞个低价竞争,那和周围的人就做不成朋友了,分量上却可以做一些花活。 手艺顶尖的厨子,那都是世代立在大梁城中的饭馆,喂金喂银,家养私藏的,外人可遇不可求。 比细比不过别人,那咱就比宽吧,主打就是个宽碗阔面,看一眼,就瓷实,就过瘾。 袭红蕊看着来往食客惊喜的脸,就知道妥了,以后可以安心的当老板娘了,这种自己的钱进自己兜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宋寡妇也笑开了花,被叔伯兄弟们赶出家门时,哪能想到有今日,红姑娘真是菩萨吧! 这桩桩件件中,宋寡妇也看出来了,红姑娘是真厉害啊。 真不知道当初那些把她挤兑走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 玲珑阁每天例行盘账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前为了挤兑袭红蕊,那个叫阿四的伙计,扯着嗓子冲她喊,没了她,还赚得更多了。 结果没几天,骤跌的盈利,就让在座的所有人两眼发懵,怎会如此…… 凝梦翻看着账目,抿着嘴不说话。 按理说玲珑阁靠香胰子打开名气后,只会越来越好,现在却除了香胰子的盈利还算坚.挺,其它项是一天不如一天。 凝梦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袭红蕊走后,原本她联络的熟客,一听她不在,很多就不来了,就算来,也只打发下人来。 可是凝梦想不明白,袭红蕊到底哪来的那么大魅力。 她排挤袭红蕊是排挤袭红蕊的,但在经营良好的情况下,当然不会妄动她的经营策略,甚至比以前服务的更周到。 来玲珑阁的多是一些贵妇小姐,她在王府做了那么多年事,深知各种贵人的脾性,自信在伺候主子这方面,做的绝对比袭红蕊还好。 袭红蕊那副妖妖调调的长相,放浪不安分的做派,怎么可能讨得深宅大院夫人小姐们的喜欢呢? 这番想法,如果袭红蕊在场,肯定要当场笑出声。 夫人小姐们当然希望自己的丫鬟规规矩矩,可是对自己,和对别人怎么能一样呢? 就像本书的女主,最是看重规矩的人,看见丫鬟簪花,就觉得不安分,看见小妾穿轻薄的衣衫,就觉得不规矩,可轮到她,不也会轻衫薄纱的在男主面前,久违的释放她“现代人”的灵魂,以求得这个古代“灵魂伴侣”的灵魂慰藉吗? 立规矩的人,当然能把规矩喊得响当当,一刀两断,切的四四方方。 但轮到自己的时候,谁会愿意守规矩? 夫人小姐们来玲珑阁又不是挑婢女,她看卖货的规不规矩干吗? 所以袭红蕊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变换着花样梳发髻,配衣服,就是为了让夫人小姐们一眼就惊艳。 在府中,她是个婢女,夫人小姐们把她当做会威胁自己地位的竞争对手,自然天生对她不喜。 可在玲珑阁上,她是她们自己,她所展示的所有,都是她们想要的样子。 事实上,人就是见到好看的就喜欢,见到舒服的,就想试,没人愿意为了规矩阉割自己,她穿的露出领口的衣服那么放荡,夫人小姐们为它买单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在府里,讨主子欢心,我可能比不过你,因为我这辈子都没办法让自己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可是在外面,只是讨一个人喜欢的话,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又怎么比得过我呢? 呵~ 比凝梦更难受的,自然是裴三。 因为当初他亲口嘲讽过袭红蕊说过的话,当袭红蕊的话印证,再没有一丝狡辩的余地,就证明是他错了。 可是怎么能是他错,而袭红蕊对呢,那样袭红蕊知道后该多得意! 脑海里浮现出袭红蕊抬起下巴,冷笑着拿捏他的样子,裴三心里就有点不适。 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干什么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