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插门》
第1章 倒插门
自从张国全做了倒插门,他的全部精力,就放在了瘫痪在床的妻子身上。
一九八六年的夏夜,随着白天热气慢慢消退,只剩下晚上丝丝微风。
张国全正躺在平房拢好的一堆麦粒上,仰望着满天星辰,晒了一整天的麦粒散发出清香,这是杨家庄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家红砖瓦房。
月亮高高悬挂在头顶,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已然到了夜深时分,对于农村人来说,大都早已进入梦乡,可他还不能睡,老丈人交代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累了一整天,稍作休息之后,张国全坐起身,后背上沾染了一些麦粒,他轻轻拍打掉,走下了平房。
刚下到楼梯,张国全忽然放轻脚步,停在了那里,他不敢再动。
黑暗中,在院子东面有一间屋子,住着白鸽的大姐和姐夫,现在也是张国全的大姐和姐夫了。
那间屋子里的煤油灯已经被吹灭,从旁边菜地里传来一阵蛐蛐的鸣叫声,连着东房大姐的喘哼声一起涌向张国全耳朵里,惹得他心里一阵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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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激烈的响声过后,东房恢复一片寂静,隐隐约约传出大姐的抱怨声。
“这么快,老娘刚要开始飞升,唉,睡觉睡觉。”
整个黑漆漆的院子只剩下蛐蛐的鸣叫,可张国全的心里却如同百爪挠心一样。
又等了一会,听到东房彻底安静下来,张国全这才敢起步动身,只是脚步更轻了。
万一被白鸽的大姐发现他躲在墙角偷听,任凭他长几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可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大姐的有意而为之。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压制下心里的那股躁动,缓缓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院子外是两棵大杨树,一半的树冠伸在平房上,散下来的树叶影子,正好洒在张国全年轻俊朗的脸上,风一吹,引得大片树叶沙沙作响。
在两棵大杨树旁,是一处圆圆的打麦场,经过石磙一遍一遍压实出来的场地,显得平整又坚实。
石磙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上面刻满了沟槽,青灰色的石面上被磨的光滑无比,在月光下泛出一层冷峻的光泽,能看出经历过相当长的岁月,至少比旁边牵引木架上拴着的一头老黄牛还要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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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啊,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
“你可不要跟我比,至少老丈人还能把你当个宝,我就不一样了,可能连你这个牲畜都不如。”
喃喃自语间,张国全抄起靠在杨树旁的木叉子走进麦场,开始挨边把白天石磙轧过的麦秸重新翻上一遍。
轻轻一叉,经过石磙碾轧过的麦穗散落一地,最下面的一层全是被石磙挤压出的麦粒,但是还不够,还需要翻过来一遍重新碾轧,这样才能把大部分麦穗脱干净。
这也是老丈人给他的任务,由于白天没有时间重新轧一遍,趁晚上得功夫翻过来一遍,以备第二天可以迅速进入干活状态,省的耽误时间。
收麦季那就是在虎口夺粮,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突降暴雨,或者遭遇火灾,那可算完蛋了。
老丈人为了节约时间,哪怕他这个女婿不睡觉,也要把农活干好。
在他眼里,女婿这种“东西”就是他买回来干活的牛,越使唤越顺手。
张国全懂,明明白天姐夫加上老丈人,一行三人可以做好的农活,偏偏老丈人跟溜着玩似的,故意放慢速度。
他知道那是老丈人刻意那样去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大他的工作量,好捋顺他身上的毛,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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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娶”来的这两个月,前一个月还好,老丈人没怎么使唤他,基本上都是交给任劳任怨的另一个上门女婿去做,也就是白鸽的姐夫王永贵。
后一个月老丈人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有脏活累活全都交给张国全,为此农忙的这段时间,他没有睡上一个完整的好觉。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把他培养成和姐夫一样任意使唤的牲畜。wenxueзч.net
老丈人这种明着暗着的态度,让张国全的心里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后来才明白这种让他不适的感觉叫“尊严”。
仰望着头顶上的星辰,张国全忽然深吸一口气,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局,难道他一辈子都要这样生活下去吗?
“国全,国全……”
这是他的妻子白鸽在叫他,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晚上,足以让他听见。
张国全停止翻麦秸的动作,抬起头,拿掉头顶上的草帽,才看见在院子门口,那个把他“娶”来的妻子白鸽,此时正坐在一把木制轮椅上,手里端着一碗水。
张国全把木叉子放倒在刚刚翻好的麦秸上,然后向着他的妻子走了过去。
望着白鸽身下的轮椅,张国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把轮椅还是张国全刚来的那一个月给她做的,他从小就喜欢鼓捣这种木制玩意,当时觉得以后自己会成为一个很棒的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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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看着双腿瘫痪,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妻子,他忽然觉得当初立志成为一名木匠有点可笑,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张国全接过她手中的水,大口大口的吞进肚子里,他确实感到又累又渴。
“我,我看你还没回屋睡觉……”白鸽望着他上下抖动的喉结,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疼。
张国全把水喝完,这才感觉到舒服,微微喘着气说:“你爹让我今天把麦秸翻过来一遍,明天早上好趁时间重新轧一遍,几点了?”
张国全又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张国全说“你爹”,白鸽心里有些不自在,知道张国全还是没有适应这个家,准确点说张国全对她还是心存芥蒂。
她抿了下嘴唇说:“一点了,要不今天别弄了,太晚了,你都干了一天了,先回屋睡觉休息一下。”
白鸽对他是真的关心,短短的两个月相处,她发现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这也是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张国全能感觉到。
看着她有些失落的脸色,张国全忽然意识到什么,当即转变了态度:“那个,咱,咱爹说今天必须翻好,反正我也翻的差不多了,还有我今天晚上不回屋住了,咱爹说了,怕晚上有人偷麦子,让我晚上守在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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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气说完,本就因为干活引起的微微喘息,此刻胸膛更是剧烈起伏。
听到他说“咱爹”,白鸽却“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张国全窘迫的样子,笑的是那样开心。
白鸽的声音很好听,如果你没有见到她这副瘫痪的躯体时,光是听她的声音,一定觉得她是个大美人。
事实上她的确长得好看,只是加上她下半身瘫痪的躯体,便大打折扣起来。
虽是入夜,可夏天的夜还是有点闷的发慌,白鸽上衣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短袖,紧紧裹住如苹果一样的胸部,因为常年不怎么晒太阳的缘故,导致她的皮肤很白。
坐在轮椅上的白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一时有些慌乱。
张国全赶忙移开眼睛,心神不安的说:“你先回去睡吧,我今天就在麦垛上凑合一夜就行。”
白鸽只能点头同意,虽然她很心疼张国全到现在还在干活,可是关于父亲交待过的任务,她也不敢忤逆,在这个家,哪里有她这个什么活都不能干的累赘,去说话的份。
这种让她难堪的感觉,随着长大,愈发强烈起来。
直到她遇到这个男人,她那颗死寂的心才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第2章 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把白鸽推进屋里,抱到床上,张国全掩好院门,在打麦场里,随意挑了一处厚实的麦垛躺了上去,手臂枕在下面,看着满天星星闪烁,偶尔听到村子里传来的几声狗叫。
他太累了,以至于刚听到若有若无的狗叫声便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他梦到白鸽的大姐在床上亲吻着他,这可把他吓坏了,直接惊醒过来,却又再次受到惊吓。
一个牛头正怼在他脸上,原来刚才脸上湿漉漉的感觉,是那头老牛在舔他,气的张国全一巴掌抽在牛脸上。
翻了个身,他还想再睡一会,可听着村子里公鸡的打鸣声,他知道不能再睡了。
姐夫王永贵已经起床,开始喂鸡,从化肥袋子里掏出一把麦麸,混合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搅拌好放在菜地跟前。
“咯咯咯……咯咯。”王永贵嘴里喊着。
一群鸡扑闪着翅膀,忽的跑向鸡食盆,引得院子里扬起尘土。
王永贵又拿起细竹枝制成的大扫把,开始打扫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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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一边走进院子,一边拍打着粘在身上的麦芒,和王永贵打起招呼:“姐夫,这么早起来了。”
“啊,起来喂喂鸡。”王永贵头抬头说了一句,又赶忙低下头打扫院子。
接着就是一阵无话,王永贵老实话不多,见到谁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老丈人喜欢,只是因为他听话,啥活都愿意干。
大姐杨玉兰却是满脸嫌弃,里里外外反正就是看不上。
张国全想笑,估计是昨晚没把他这个大姐伺候舒服。
说起他这个大姐也就比白鸽大八岁,长的倒也不赖,因为生过一个孩子,更显得风韵犹存。
“姐夫,压井你不用吧,我给白鸽打点水洗洗脸。”
“啊,不用不用,你用。”
张国全走到压井前,地上存了一洼浅浅的水窝,飘着几丝青苔,在压井周围因为潮湿,也同样爬满了绿色青苔。
刚刚姐夫已经压出水,里面还未干涸,张国全也就没再倒引水,捏住水井的压把快速上提几下,很快清凉的井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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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伸手接住喝了一大口,又把脑袋伸在下面用水冲洗,直起身子,用手随意拨弄了几下,头发上水珠飞的哪都是。
他却不知道这一幕,正好被倚靠在门框上的大姐杨玉兰看在眼里。
等张国全打满一盆水,转过身看到杨玉兰嗑着瓜子,随即打起招呼:“玉兰姐,你起来了。”
“啊,给二妹打水呢?”
“嗯,洗洗脸有精神,那玉兰姐,我先进去了。”
“去吧。”杨玉兰一扬手,盯着张国全结实的后背,把瓜子放进嘴里,嗑了一下,又吐在地上。
王永贵忙不迭的过来打扫,惹得杨玉兰伸手乱摆,嘟囔道:“你慢点,瞧你弄一院子灰土,该快的时候不快。”
从不远处各家土房上升起袅袅炊烟,像一条条青灰色的龙一样,婉转着升向天空。
院子里一群鸡似乎没吃饱,踱着碎步来回晃悠,抬着头,不时的又低下寻找地上的麦粒。
“哧哧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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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怪起来了,朝着一群鸡虚空踢了一脚,离得近的几只鸡扑棱着翅膀跑到菜地里。
经过一夜潮气的洗礼,早晨的菜地绿油油的,显得格外新鲜。
“这菜看着攒劲,永贵,摘几棵黑白菜,让你娘下面条。”
“爷爷,我想吃鸡蛋面条,不想吃带菜的。”
这是虎子的声音,虎子是大姐的儿子,今年四岁了,长的虎头虎脑的。
“行,都依你,过来杨虎子,到爷爷这来。”
对于这个唯一的孙子,他总是连着姓一块叫,生怕别人不知道虎子姓杨似的。
杨老怪把虎子拦在怀里后,掏出旱烟,又把旱烟锅伸到烟袋里挖了几勺,划开火柴,放到上面,猛吸几口。
虎子受不了烟味,跑开了。
杨老怪起身,一边抽着烟锅,一边向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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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吞云吐雾,眯着眼睛不自觉的撇向西屋,这全娃子得好好调教,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他有把握。
杨老怪今年也不过六十岁的样子,有的是力气,就是再犟的驴,他也能给它捋顺了毛。
西屋的张国全把拧好的毛巾递给白鸽,擦洗好之后,他把白鸽抱到轮椅上坐着,推到院子。
木制的轮椅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张国全说:“这杨树做成的轮椅质量不咋样,赶明我给你换个枣木的,结实。”
白鸽心里一阵感动,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在张国全到来之前,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床上度过,即使想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可是那种简单的要求,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大家都在忙着干农活,因为双腿不能动,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哪里还敢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就算提了,也没人会当回事吧。
正当白鸽准备说话时,院门口的打麦场上响起爹的抱怨声。
“这国全娃子咋干的活,啊,咋还剩下一点没翻好,留着给我翻呢是不。”
“就交给他这么一点活,还敢偷懒,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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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贵,王永贵,快出来。”
听到爹的呼喊,王永贵赶紧把洗好的黑白菜,交给正在下面条的丈母娘,随即慌张的跑出院子。
白鸽不安的抬起头,注意到张国全的脸色已经涨的通红,忙解释说:“国全,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爹就是发几句牢骚。”
听着白鸽的安慰,张国全脸色有所缓和:“确实是我没做好,我出去看看。”
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睡好觉,在昨天晚上把白鸽送进屋里,他居然忘了还有一点没翻完的麦秸,之后再也没忍住身体带来的疲惫,躺在麦垛上很快睡着了。
白鸽不放心,用手转动轮椅的轮子,跟着张国全来到院外的打麦场。
杨老怪自然看到了走出来的二女婿,眼睛一斜转向王永贵:“永贵你来翻,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干活。”
“这么一点活磨蹭到现在,太阳都出来了屁的,早翻好不就早晒一会,净他娘的耽误事。”
王永贵自然不会说什么,他也不敢说什么。
听着杨老怪的谩骂,张国全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他也从小跟着父母干农活,翻麦场这件事即使头天来不及翻场,也完全不用急着夜里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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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早晨三人一起忙活一阵,很快就做好的事情,可老丈人却故意不那样去做。
昨天他遵从老丈人的指令,连夜翻麦场不说,因为过度劳累只剩下那么一点,老丈人就开始破口大骂,这让张国全心里憋着一股火。
他的愤怒看在白鸽眼里,忙向杨老怪解释:“爹,国全累了几天了,昨天晚上又干到凌晨一点,确实撑不住,所以只剩下那么一点……”
“啥叫累了几天了,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胳膊肘往外拐呐,谁不累啊,就他累是不。”
“一群吃干饭的,我就是养下个破驴也比你们强。”
杨老怪没有养驴,养的只有一头老黄牛,可他觉得带着驴骂比较过瘾。
他骂的更起劲了。
你以为招你做上门女婿是来享福的,那是要干活的,天天一点活都干不好,我要你有啥用。
倒插门就要有个倒插门的样子,我要的是儿子,不是来当我爹了。
一到关键时刻就给老子使绊子,你瞅瞅你们腿残的腿残,偷懒的偷懒,嚯,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算是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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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对着本就自卑的上门女婿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一个大男人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谁也受不了。
张国全一双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看向杨老怪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白鸽听的也是不好受,可那是给她吃饭,给她房子住的爹,只能低下头,抓住张国全的手臂。
第3章 分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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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丈母娘端着一大盆面条过来解了围,打着圆场说:“行了行了,多大点事,等会吃完饭再一起翻一下不就好了,反正太阳才刚刚出来,急着翻场干啥。”
杨老怪还想开口,被丈母娘一口回怼过去:“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来来来,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劲干活。”丈母娘把一盆面条放在打麦场旁边,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吃饭。
大姐杨玉兰跟在旁边忙活,用筷子叉起面条放进碗里,先是递给她爹。
正在翻麦秸的王永贵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听到老丈人喊他吃饭,他只能继续低头干活。
杨玉兰又盛了一碗递给张国全:“快吃吧,先吃饭再干活。”
张国全确实饿坏了,道了一声谢,正准备叉起一兜子面条送进嘴里。
谁知,杨老怪呼噜了一口面条后,又开始嘟囔:“一天天就知道吃,你看大女婿多懂事,这才是干活的好手,要是我,是没脸吃饭的。”
听着杨老怪阴阳怪气的声音,张国全刚送进嘴里的面条,吐了出来,放下碗,拿起木叉子向打麦场走去。
白鸽难受的喊了一声:“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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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丈母娘也看不下去,对着张国全的背影喊道:“国全,先吃饭。”
张国全头也没回:“我还不饿。”
“你这个糟老头子,吃饭就吃饭,在那瞎说啥,不吃饭哪有劲干活。”
杨老怪不理会老婆子的抱怨,自顾的呼噜着面条,他训牲口还是有一套的,眼下国全这娃子刚刚做上门女婿,正是调教的好时候。
张国全走到姐夫身边,开始和他一起把昨天没完成的农活继续做完。
王永贵也没抬头,张国全心里颇为内疚的说:“姐夫,要不你先吃饭去吧,这点活我来干就行。”
“不用不用,我也不饿呢。”
王永贵真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女婿,看的张国全脸上露出苦笑:“对不起啊姐夫,连累你一起跟着我干活了。”
“没事没事,我也不累。”
姐夫很能干,准确点说是他不得不干,同为倒插门的上门女婿,张国全心里竟然对姐夫升起一丝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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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的父亲杨老怪,因为胆子大,早些年就开始投机倒把,赚到不少钱,也被抓到罚过,但和他攒下的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最后开放,允许百姓摆摊做生意,杨老怪却突然收手不干了,他突然想通了什么,家里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将来还不是没人给他养老送终,索性他趁着现在有点小钱,竟然招起了上门女婿。
反正那时候农村家里普遍穷,家家户户有儿子的也不在少数,只要有点钱,想招上门女婿还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大女儿还好,很快招到一个家里揭不开锅的女婿。
慢慢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是更加喜欢这个又黑又胖的大女婿,因为老实巴交,平日里什么活都指使他干,脏活累活全都一股脑的扔给他,也没有怨言。
当看着瘫痪在床的二丫头,杨老怪有些不自在了,先不说百年之后二老归西,谁来照顾这么一个瘫痪在床的二丫头,就现在来说,虽有二老的照顾,可照顾时间长了,也觉得是个累赘。
二丫头长的倒很出众,要是好好的话,肯定能嫁个好人家,只可惜是个瘫子,最后二老一合计,狠狠心,与其把这个累赘推出去,不如花点钱再招个上门女婿。
既有照顾二丫头的,还能再捡一个上门女婿给他们二老养老送终。
多方让媒婆打探,还真让他们给找着了,这可把二老高兴的合不拢嘴,不但招到女婿不说,二女婿还长的一表人才,身材魁梧。
绝对是干活的好手,二老直呼老祖宗显灵保佑,同时又想把二女婿培养成和大女婿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听话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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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样,大女婿那么卖力的干活,在杨老怪面前还是得不到一丝尊重。
而此刻正在干活的张国全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个想法——分家,只有分家他才能过上自己的好日子,只有分家他才不能整日里活在老丈人的阴影下,任他摆布,没有一点尊严可言。
只是分家这个想法是杨老怪的大忌,村里人谁不知道他花那么些钱招上门女婿,就是想招两个干活的苦力。
分家这种事情,对杨老怪来说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先不说杨老怪会不会同意,单说他那刚刚只相处了两个月的妻子白鸽,估计也不会同意分家这件事。
分家意味着以后只能自食其力,不能再向父母要吃的喝的,对于白鸽这么一个双腿瘫痪的女人来说,分家对她来说将会失去父母的依靠,生活上也极度不方便。
顾及到妻子的情绪,分家的念头只是在张国全脑海中一闪,这件事急不来,必须先做好妻子的思想工作。
他不得不去考虑妻子的感受,因为他既然做了倒插门,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他的妻子白鸽,长的的确很好看,说不出的柔美细腻,只是有点可惜……
不过,若是人家姑娘好好的,哪会轮得上他这么一个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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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上面有两个哥哥,都已娶了媳妇成了家,可到他的时候,家里已经被掏空了,老娘实在拿不出钱给他娶媳妇。
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眼看着也要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后来听到媒婆介绍有做上门女婿的,可以得到一笔钱。
张国全狠狠心,为了不拖累这个家,也为了弟弟将来能娶上媳妇,索性来到杨家庄做起了上门女婿。
来的这两个月虽然苦点累点,至少白鸽对他是真心的,张国全便知足了。
本来就剩下那一点的麦秸,在两人的配合下不大会的功夫便完成了。
杨玉兰喊了一嗓子让两人赶快去吃饭,王永贵忙不迭的跑了过去,只剩下张国全不为所动。
杨玉兰看的有些好笑,还真是一头倔驴,不过她喜欢他的这种性格。
对于张国全,杨玉兰是看在眼里,欢在心里,这么年轻俊朗的汉子,长的还那么魁梧,跟自家那个又矮又胖的丈夫一比,怎能不让她的心里产生异样的想法。
只可惜这么俊朗的汉子,却被瘫在床上的二妹捡了个大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二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身旁的白鸽接过大姐手中的碗,一只手用力的推动轮椅向着打麦场缓缓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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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知道她不方便,打麦场又是刚刚摊好的麦秸,堆的很高,当即赶忙跑了过去。
“吃点吧,白天还要干活,不吃饭身体哪能扛住。”
张国全不再说什么,接过碗大口的吃了起来,这顿饭吃的颇不是滋味,他只品出妻子对他的关心,还有老丈人对他尊严的挑衅,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着实不好吃啊。
吃完了饭,没有停歇,开始继续干活。
老丈人把石磙上的牵引绳套在黄牛背上,驱赶黄牛,在打麦场上一圈一圈的转悠就行。
大女婿的任务就是把碾压过的麦穗重新挑起抖散。
昨天这些活是张国全在做,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杨老怪却给他安排了另一个任务,就是拿着粪兜子跟在老黄牛后面,等着接老黄牛排下的粪便。
因为打麦场里都是堆积如山的麦秸,若是老黄牛拉在里面便不好清理,这本来是一个普通的任务。
可谁都知道,这是杨老怪故意在让他难堪,比起干活的辛苦,这种拿着粪兜子等着接粪便的任务,让张国全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让他对分家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第4章 老丈人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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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辣,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时,大家也没心思吃饭,只是喝了几碗丈母娘煮好的甘草茶,放在那自然晾凉后,喝进肚子里,甜丝丝的颇为清爽。
一家人靠在杨树下的树荫下乘凉,老丈人在那抽起旱烟,姐夫拿着一根麦秸在手上缠绕,只有张国全靠在杨树上,眼皮不自觉的打架,他太困了。
正当他似睡非睡的功夫,一个孩子忽然跑了过来,大约十岁的样子。
“解放,你咋个跑来了。”杨老怪看着那个孩子,扯着嗓子问道。
这也直接惊醒了瞌睡的张国全,只见那个孩子跑到杨树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啜泣着说:“我,我爷爷病死了,我爹让我来叫杨爷爷商量一下,后事。”
杨老怪腾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的问孩子:“啥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解放说着眼眶一红,眼泪顿时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魰斈叁4
杨老怪赶忙安慰:“别哭孩子,你先回去吧,杨爷爷这就过去。”
这孩子,张国全不认得,毕竟他刚来这个村子才两个月的时间,村子上大部分人他都不认得。
通过老丈人和丈母娘短暂的交谈之后,张国全才知道这个叫解放的孩子是杨家庄村支书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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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怪安排好下午要干的活,由大女婿赶牛车轧麦场,二女婿去摊开抖落轧过之后的麦秸,然后便匆匆的离开打麦场,奔着村西头去了。
晌午头的太阳更加毒辣,幸好杨老怪走了,留下的杨老婆子没有急着让两个女婿顶着大太阳干活。
这让张国全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等太阳光稍微弱了一些之后,姐夫王永贵开始驱赶老黄牛,张国全拿起木叉子跟在后面。
干了两个小时之后,本来就轧过一遍的麦秸此刻已经脱粒,脱的差不多了,杨老怪也回来了。
难得的,这次回来的杨老怪让大家停下手中的活,一家人坐在杨树下堆好的麦垛上,由杨老怪率先发言。
“雷子,哦,就是咱村里的村支书,他爹今天早上在家里病死了,说起来咱和雷子一家,是一大家子。”
一大家子的意思并不是指叔伯辈的近亲,而是往上数两至三代有同一个亲爷爷之类的关系,到了他们这一辈,开枝散叶之后,很多人都显得不那么亲了,便叫一大家子来形容。
“既然是一大家子,我和他爹又是同一辈的人,那我也算是这一大家子的长辈。”
说到这里,杨老怪脸上颇有些得意,能和村支书一家或多或少的带上一点关系,在农村也是有面子的事。
“这几天我可能得帮着张罗,顾不上家里的事,所以,你们两个要勤快点,要知道自己找活干,不能跟牛一样,打一鞭子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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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贵忙不迭的点头。
杨老婆子随口问了一句:“到时候咱家上多少礼?”
一提钱,杨老怪掏出烟锅,沉默了一会,吐出一口烟:“五块吧。”
五块钱算不上多,但也不算少,至少比一大半人都多。
杨老怪是有钱,但在钱上面,他是愈发的抠搜,虽说他和村支书有那么一层似连非连的关系,可他是长辈,没必要靠着钱去联系关系。
关系就摆在那里,它不会跑,可钱拿出去,那就算是跑了。
杨老婆子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都是杨老怪做主,没有她说话的份。
精神起来的张国全忽然想到什么,在他原本那个村子的规矩是只要成了家,也需要上一份礼。
当下,张国全试探着说:“那咱家也应该上一份礼吧。”
“咱家?”杨老怪不解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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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我和白鸽一家,现在我们成了家,理应上一份礼。”
没想到杨老怪却不以为然的拒绝道:“不用,咱又没分家,你又是个倒插门的外姓人,犯不着拿这份冤枉钱。”
这话说的平淡,但听在张国全耳朵里,却很刺耳,张口闭口倒插门的外姓人,明显的没有拿他当一家人。
分家的想法又在脑海中闪现,他想试一下杨老怪的底线在哪里,当即又说道:“杨雷是村支书,以后免不了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我和白鸽是一家人,单独上一份,也显得我们家重视了。”
杨老怪的眼睛眯的更小了,脸上的神色俨然不自然起来。
可是身旁白鸽的心思早就随着夏天的风,升到半空了。
国全刚才说,我和白鸽是一家,让她心里莫名的产生一股可以依靠的感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白鸽兴奋起来。
当下也没顾忌父亲的脸色,帮着张国全说:“是啊爹,咱家对村支书重视,以后有什么事也好求人家……”
“求个屁。”杨老怪气的把烟锅砸在地上,噔噔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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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几个只知道吃,不知道干活的瓜娃子,哪里知道挣钱多不容易,啊,我挣那点钱容易嘛,你们倒好,一句话我就多随出去一份礼,呵,大风刮来的呦。”
听着爹已经开始生气,白鸽低下头,她在这个家没有话语权,能给她一口吃的,也算爹娘对她不错了。
看到妻子白鸽妥协不安的样子,张国全知道这就是杨老怪的底线,至于分家这一决定,在杨老怪那里一定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眼下他明白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完成分家的决定,最重要的是得到妻子白鸽的支持,那他便无所畏惧了。
不过让张国全意外的是,大姐杨玉兰竟然也开始替他说话:“爹,我看妹夫国全做的对,本来就是成了家,男人更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
说道这里,她看着唯唯诺诺的王永贵,气不打一处来,一点魄力都没有,整日里就以老丈人唯首是瞻,连个屁都不敢放。
结果杨玉兰随口的一句话,却点燃了杨老怪的火药桶,指着杨玉兰的鼻子说:“好啊你个白眼狼,和你妹妹一样,胳膊肘往外拐是吧,是你们男人不假,那也是老子买回来干活的牲畜。”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顿指责,杨老怪脸上显然是挂不住了,当即说起更难听的话来。
张国全忍无可忍,带着怒气说:“这个礼,我还上定了。”
看着张国全这头倔驴,杨老怪更加生气:“放他娘的狗屁,我们杨庄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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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在旁边嚷嚷着要去吃大桌,小孩子又哪里明白大人的江湖。
趁着虎子捣乱的功夫,杨老婆子赶紧推开杨老怪:“行了,一点小事值得你们爷俩在这吵嘛,也不怕村里人笑话。”
“我告诉你们,这个家姓杨,生的孩子也姓杨,外姓人少掺和杨家的事。”杨老怪扯着嗓子大喊。
“没完了是吧,还干不干活,地里还有多少活,光在这吵吵了。”
“干,让他姓张的一个人干,干不完甭想睡觉。”杨老怪转身进了院子。
又扭头喊道:“你们几个还待在那做啥子,想在外面睡是不,赶快进来,永贵也跟着进来。”
现在杨老怪正在气头上,几个人哪敢忤逆他的话语,只得乖乖的进了院子。
偌大的打麦场边,只有白鸽坐在轮椅上,西方的太阳渐渐发红,日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在如此温馨的气氛下,白鸽竟然哭了。
张国全迈着沉重的步伐,蹲在白鸽身边:“白鸽,哭什么啊。”
他伸出磨出粗粝的手掌,轻轻的给白鸽擦起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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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哭的更伤心了,哽咽着声音说:“国全……你把我休了吧,回你自己的家。”
从张国全到来的两个月,白鸽每天都能晒到太阳,吹着微风,然后在柔和的日光下被这个男人抱回屋里。
他给她做了轮椅,那是她第一次可以自己慢慢的去到厕所。
在这之前,母亲会给她一个尿盆,就那样在屋子里解手,所住的屋子也是常年有一股怪异的味道。
虽说每次娘都会给她倒尿盆,但每次从娘略微皱紧的眉头,她那颗敏感的心,还是能感受到娘对她的嫌弃。
她也试着去拄拐,可是一双小腿挪动的时候,如同一只鸭子一样在水里划拉。
姐姐看到她那副拄拐的样子,常常笑得合不拢嘴,以开玩笑的话,笑着说出她双腿残疾的事情,更是让她觉得屈辱。
因此,她更不敢出门,情愿躲在自己充满异味的屋子。
她不得劲,她感到别扭,她感到没有尊严,甚至她——想过死。
第5章 你休了我吧
直到张国全的到来,尽管他在父亲的使唤下,每日里都是疲惫不堪,可他却不会忘记每天推她晒太阳,吹吹微风,早上雷打不动的给她打洗脸水,晚上会给她弄热水洗脚。
简简单单的都是生活小事,可只有白鸽自己知道,这都是她一直以来最奢望的事情。
她感到幸福,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国全,你不该这样的,你这么好,该有自己幸福的日子,没必要在这里忍受。”
白鸽抽泣的说着:“你走吧……”
“啊,原来你也想让我走,那我走了。”张国全故意装作失望的样子。
这一下却轮到白鸽手足无措起来,她当然不希望这个男人离开她,可是,她又不忍心看着他在这里受苦受累,没有尊严的活着。
狠着心回答:“你……走吧,你不该这样生活下去,我会跟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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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到白鸽犹豫的样子,张国全却轻松的笑了出来。
“白鸽,说实话,我愿意做这个上门女婿,刚开始确实是为了钱。”
白鸽点头,她知道。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咱俩就该过日子。”他没敢说出“爱”那个字,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能换一种方式说:“只要我娶了你,我就一定不会辜负你,请你相信我。”
一番不露骨的话,却让白鸽再次流了眼泪。
张国全无奈的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你看还有那么多活,我必须得去干活了,争取晚上早点睡觉。”
他特意加重“睡觉”两个字,引得白鸽脸上升起一团红晕。
柔和的日光下,张国全走进了打麦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完全被石磙碾轧好的麦秸挑成一堆,堆成高高的麦垛,然后再把麦场里的麦粒铲到一块,用塑料布盖住。
这的确是个大工程,看来今天晚上又要熬到凌晨了。
日光越来越柔和,天色也开始慢慢变淡,再过一个小时,将会彻底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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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把剩下的一点小活做完,用几块砖头在围好的麦堆四周压上,正准备把白鸽带到屋里,随手拍了一下青色的石磙后,他用手指捻了一下,有些潮湿。
张国全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恐怕最近几天会有一场大雨啊。
“白鸽,可能最近几天要下雨。”
“啊,看着这么好的天,也不像下雨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张国全打着哈哈,开起玩笑。
不过,他说的是真的,自小跟随父母种庄稼,摸石磙就能预知天气的本事,还是他爹交给他的。
想起自己的爹娘,张国全望了望东方,夜幕下什么都看不清,但那个方向是西口村,那个生他养他的家,只是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收起思绪,他把白鸽推到屋里,本来还想着今晚在外面守麦场,也不知道白鸽今天是怎么了,执意不让他在外面过夜。
愣是让张国全没了办法,白鸽的话他愿意听,点燃油灯,给白鸽准备了热水洗脚,张国全试了试水温正合适。
“别试了,反正也没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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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算是个苦命人,小的时候患上小儿麻痹症,因为爹娘并不了解这种病情,也没当回事,从而延误了治疗。
不过她也算幸运,只有一双小腿不能行动,其它的都和正常人无异。
“那怎么行,就算没有知觉,也不能烫到你。”
白鸽紧抿住嘴唇,眼眶都快红了,她感觉自己真是太幸运,在产生强烈死掉的念头之时,没想到上天还给了她一次眷顾。
“国全,可能我把这一生的运气都用光了。”她鼓起勇气,大胆的说出这句,她觉得最露骨的话。
“瞎说啥,你这么温柔善良,以后都是好运气。”张国全给她洗好脚之后,把她抱到床上。
屋子里陈设简单,靠近厨房的左侧有两口大土缸,盛满了粮食,右侧有一个酱红色的木柜子,用来盛放衣服。
紧挨着柜子的墙壁贴着一张喜字,在喜字下方是一张大床,床头上靠着一脸幸福的白鸽。
在床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床,那是张国全睡觉的地方。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张国全吹灭了煤油灯,屋子里一时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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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说了一声:“天色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黑暗中,白鸽看不到他的脸,但也因为黑暗,她鼓起勇气低声说:“要不,要不你到床上睡吧。”
“没事,天气热,两个人挤在一起容易出汗。”张国全说着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破旧的小床随着他躺下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自然看不到白鸽失望的神色,翻了个身,两个人都被黑暗包裹住。
白鸽重新躺下,也翻了个身,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
一时,不大的屋子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蛐蛐的鸣叫,夹杂着远处几声狗叫声。
过了半晌,张国全都以为白鸽睡着了,在黑暗中,白鸽的声音轻轻响起:“国全,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拿礼就拿吧,我,我站在你这边。”
又过了好一会,张国全感动之余,又试探着问:“白鸽,你有没有想过和咱爹分家。”
“分家?”白鸽的声音提高了一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且着急的说:“爹肯定不会同意的,你万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这在张国全的意料之中,只是现在他需要知道白鸽的真实想法,翻了个身面向白鸽,继续说:“我并不是怕吃苦,也不怕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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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都是苦过来的,他不怕,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这种苦让他觉得不值得。
黑暗中,白鸽没有说话。
张国全自言自语的说:“我觉得既然我们成了家,就应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能会很穷,但我相信只要努力用自己的汗水奋斗,去用心浇灌这个家,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不会嫌弃你,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我一定会对你好。”
“国全,你别说了……”白鸽颤抖着声音,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也能猜出肯定是挣扎的。
张国全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突然让白鸽离开这个家,去和他过未知的生活,对于她这么一个姑娘家的确有些残忍了。
他深知离开家的苦涩,因为他经历过,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西口村的村头上,他背着包,里面是几件衣服,母亲在远处哭成了泪人,他转过头装作坚强的走向了杨家庄。
那种孤单、迷茫、踌躇,现在想想滋味都不好受。
张国全累了,很快就陷入睡眠,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白鸽在轻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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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命,谁也没办法改变。
第6章 老丈人的优越感
翌日清晨,太阳早早的升起,天气一天比一天好,可张国全心里却隐隐不安,天气越是这样晴朗,越是反常。
杨家庄是个大庄,因此每家每户分到的田地也多,光是杨老怪一个人家里就有将近二十亩地,这要是没个上门女婿他根本忙不过来。
尽管这样,两个女婿日夜不停、勤勤恳恳的干活,打麦场堆积未脱粒的麦子还有小山一样高,张国全看着晴朗的天气,生怕有变,有心提醒一下杨老怪。
想了想,他决定不自己去说,这几天杨老怪对他是百般看不上,若是自己去说,肯定会惹得老丈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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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决定让姐夫王永贵去告诉杨老怪,也借此机会让对他不错的姐夫,能在老丈人面前表现一下。
他来到正叉麦秸铺到打麦场上的王永贵身边,低声说:“姐夫,过几天可能要下雨,你跟咱爹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王永贵把带穗的麦秸铺展开,疑惑的问:“这天挺好,咋可能下雨。”
这几天天气确实不错,正常来讲可能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功夫都不会下雨,可张国全确实摸到石磙上散发出的潮湿,以他跟随父母种庄稼的经验来看,估计八九不离十会有一场大雨,凡事小心点,也没有坏处。
张国全解释道:“我昨天晚上摸到石磙上发潮,像出汗一样,根据经验可能会有一场大雨。”wenxueзч.net
王永贵“哦”了一声:“那,那我和爹说一声。”
张国全点了点头,看着姐夫向正准备出门的杨老怪走了过去,王永贵的声音小,低着头在老丈人跟前说着什么,张国全听不太清。
姐夫平时对他不错,虽不爱言语,可总以自己的实际行动默默的帮着张国全。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能让姐夫在老丈人面前邀邀功,以此让老丈人对姐夫能改变一下看法,不至于只把姐夫天天当成一个干活的牛一样。
交谈几句之后,远处杨老怪的脸色开始转为惊讶,张国全笑了笑,看来这次姐夫表现的不错,才让老丈人脸上变成震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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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杨老怪的脸色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忽然一变,提高嗓门问了一句:“谁告诉你的?”
姐夫实诚的看了一眼张国全,立马让杨老怪明白过来。
可让张国全比较无语的是,杨老怪竟然不相信,还对着“邀功”的姐夫一顿臭骂。
“少他娘的在这胡扯,他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看天气。”
“老子吃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我种了一辈子地,还能不知道啥个时候下雨,需要他一个瓜娃子跑这显摆。”
“你也是,他说啥你就信啥,一点主心骨都没有。”
姐夫王永贵只能忙不迭的点头,再也没了之前的兴奋。
“你呀,少听他的,他就是看我这几天往村支书家跑的次数多,觉得我少干活了,你们干的活多了,阿,想拿下雨当理由,让我待在家里多干点活。”
“呵,拿你当挡箭牌,这小子真是鬼精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地位,行了,快干活去吧。”
王永贵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进打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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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怪临走的时候,还鄙夷的看了一眼张国全。
这让张国全一阵叹息,他明明是一片好意,现在可倒好,没让姐夫邀功不说,还惹来一顿臭骂。
杨老怪这几天连饭都不吃就往村支书家里跑,反正家里的活有两个女婿累死累活的去干,他乐得清闲,也有理由离开。
他到村支书家里也没什么事,名以上是以长辈的身份,大家在一起商讨一下村支书爹的后事,可实际上却是屁股一坐,抽着烟锅,啥事也不干,他享受以长辈的身份坐在那里。
不回家还有两个女婿干活,回到家还有两个女婿伺候,谁见了都得说一声杨老怪这买卖做的不错,以后净等着享清福吧,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忙忙碌碌,挥汗如雨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几天,打麦场上还剩下一小堆麦穗没有脱粒,已经脱好的麦粒堆在一起却没有地方放。
于是商议了一下,准备先把脱好粒的麦子在偌大的打麦场上进行晾晒一下,防止热气返潮,等过了明天再把剩余的麦秸脱粒。
商讨完之后,张国全便和姐夫铲着麦粒,摊晒在坚实光滑的打麦场上。
干了一会活,张国全把头上草帽拿在手里扇了两下,明明才干一会,他就觉得燥热的不得了。
当他扇着草帽的时候,余光不经意撇向东方,微微缩紧瞳孔,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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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的天际线上,有一条长长的黑带,张国全知道那是乌云,只是在遥远的天际边形成的一条黑线,显得可有可无。
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即使注意了,那么遥远,也完全不用当回事。
他又想起前几天石磙上散发出的潮气,这场雨恐怕真的会来到,只是具体不知道是不是今天。
村子里除了时不时传来的狗叫声,还夹杂着西面传来的喇叭声。
村支书的爹死了,今日要出殡,在村子里也算是一件大事,很多壮劳力的汉子,今天都不再下地锄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相互低声交流着。
近些的关系,会帮着主家招呼忙碌后事。
可张国全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边,望着东方那条细细的黑带,他对姐夫王永贵说:“姐夫,今天可能要下雨,我看要不然就不晒麦子了。”
“啊,这,不会吧,这么好的太阳要是不晒麦子,爹肯定会怪罪的。”
张国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话没人会听,姐夫倒是想听,可他不敢听啊。
鉴于上次为了让姐夫邀功说下雨的事,结果让姐夫迎来一顿臭骂,张国全只好放弃劝阻姐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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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和爹说一声。”张国全和姐夫说完这句话后,便扔下手里的活向着村西头走去,正好他也准备去上礼,说出去的话他就要做到,反正妻子白鸽是支持他的。
上这份礼,并不是多主要的事情,可他觉得这代表着他已经成家,这个家是他自己的家。
张国全走在通往村西头的土路上,引来路边村民异样的眼光,有些村民知道这是杨老怪家刚招的上门女婿。
张国全倒是毫不在意那些异样眼光,一路上和大家热情的打招呼,他也认不清那些村民,生怕整乱了辈分,索性什么也不叫,直接问:“吃了吗?”
简简单单的客套话,别人也会自然的回复一句:“诶,吃了。”
这就是张国全要的效果,认识不认识,先混个脸熟,以后总会慢慢认识。
“这杨家二女婿不错,比那个老实巴交的大女婿强多了。”
“嗨,有什么用,女婿就是用来干活的,那杨老怪总不会把他当爹供起来。”
“瞧您这话说的,女婿也是半个儿,只是在杨老怪的眼里,女婿跟牲口差不多。”
“有几个小钱,嘚瑟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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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谁让人家住着红砖瓦房呢,两个女婿住在里面都不愿分家。”
“那肯定呐,白吃白住,换我,我也不分家。”
张国全听到这些村民的议论,心里很难受,好像自己被人扒光衣服,赤裸裸的在阳光下暴晒。
尽管张国全对杨家庄不是太熟悉,顺着远处传来的喇叭声,还是很容易就找到村支书的家里。
远远的就看见一处不大的水坑西侧聚满了村民,在嘈杂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的散布着头戴孝帽,身穿孝服的人正来回忙碌着。
张国全走得近了,除了高昂的吹喇叭声,还伴随着主家妇女们凄厉的哭喊声。
第7章 葬礼上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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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高寿病逝,算是喜葬,但哭还是要哭的,不但要哭,还要哭的大声,哭的凄惨。
要不然,村里的人该说你不孝顺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住着,谁家要是有红白喜事,都会过来相互帮忙,帮不上忙的,也要来主家站一站,以示尊重,更何况这还是村支书的家,更少不了帮忙陪衬的人。
有些村民不认得张国全,看了一眼点点头,认出张国全的则是和旁边的人低头相互交流几句。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孝服的中年汉子,对张国全行礼跪拜,甭管今天谁来,主家都要行跪拜礼,这是规矩。
还没跪下,张国全赶忙去扶向他行礼的汉子,孝帽下是一张中年人的国字脸,他认不上来。
挂着白布的院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对眼前中年人喊道:“支书……”
张国全这才知道,刚才向他行礼的人就是杨庄村的村支书杨雷。
周边的人张国全都不认识,他也没找到老丈人,索性直接走到礼桌前,把口袋里发皱的两元纸币拿出来,交给“账房先生”,也就是专门给主家收钱记账的村民,一般由村里识字的人担当这一职务。
旁边还要坐着一位专门收钱的人,收来的钱不过记账人的手,那人接过张国全的两元纸币,抬头问了一句:“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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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早起路过的村民,看到白鸽独自一人在岸边钓鱼,打起招呼:“白鸽啊,怎么钓起鱼来了。”
白鸽有些恼怒,感觉那人把河里的鱼给吓走了,于是随口应付道:“是今天要吃的呢。”
那人轻叹一声,连连摇头。
作孽啊,不分家多好,现在分了家还要为一日三餐发愁,小姑娘还瘫着身子,就为了生计,被男人推出来干活。
这是那个村民的想法,白鸽可不这么想,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需要的滋味。
国全说了,钓不上来鱼,都要跟着饿肚子。
这一刻,她感觉柔弱的肩膀上多了一份责任,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有了个家,自己瘫痪的身子,也能为这个家尽一份力,再也不是那种白吃白喝,她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张国全需要她,这个家也需要她,原来这才叫活着。
正在认真钓鱼的她,还不知道刚才离开的村民,已经把她为了吃上一口饭,去河边钓鱼的消息告诉了杨老怪。
传到杨老怪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了味,可把杨老怪给气死了,生完气之后,他才安静下来,掰着手指,算一下离张国全回来求饶的日子还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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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是不远了,为了一口吃的,都把瘫痪的二丫头推出去干活了,还能有多远呢。
来到院子的张国全,先是把石磙拉到邻居家门口,放在原位。
用力推了几下,这才把石磙推回到原来的位置,抬头的时候,正遇到出门的邻居。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等他看清邻居的样子,才疑惑的脱口而出:“建民哥?”
没错,正是那夜被张国全当成小偷,还把人家认定杀人犯的杨建民。
没想到这个离得最近的邻居,竟然是他,这可太巧了。
杨建民转过身看了一眼石磙,又看看张国全,也是满脸疑惑。
没等他开口,张国全赶紧说:“哦,建民哥,我搬到你旁边住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昨天晚上太晚了,没经过你的同意,用了你的石磙,正想和你说声谢谢呢。”
张国全说的客气,没成想杨建民却懒得搭理他似的,直接扔下一句:“你不是向来都不经过我同意吗?”
这话说的张国全尴尬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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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杨建民又说了一句话:“别介意,开玩笑呢,我得去给我爹送吃的,有什么帮忙的尽管提。”
然后他就离开了,张国全耸了耸肩膀,对方也说了客气话,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还有让他疑惑的是杨建民怎么没和患病的父亲住在一起,那样不是方便照顾嘛,为何住在距离村西头相反的方向村东头呢。
这都是疑问?这个村子里人人称赞的大孝子,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看上去平静。
不知怎么的,张国全心里的那股子不安,竟然又升了起来。
第24章 白鸽的责任感
张国全心不在焉的回到院子,听到白鸽的惊呼从河岸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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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她出事的张国全赶忙跑出院子,刚到岸上,他就站在那不再往岸下去了。
原来并不是白鸽遇到危险,而是钓到了一条巴掌大的草鱼,竹竿下草鱼在阳光的映衬下,全身泛出银色光泽。
白鸽兴奋极了,这是她钓到的第一条鱼,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原来她真的可以钓到鱼,真的可以不用让两人跟着饿肚子。
张国全微笑的看着她把小鱼摘下放进盆里,并没有去打扰她,她需要这份属于自己的责任,只在心里默默的为她加油。
他比任何人都懂她。
院子里叮当咣啷的一顿响,张国全把那些破旧的窗户,木门全都拆掉堆放在一处,今天他要把这些门窗换成新的,结实的。
河岸边有为这个家有口饭吃,在认真钓鱼的女人,院子里有为这个家不被风吹雨打,在认真修补的男人。
如果可以的话,张国全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日头毒辣了起来,张国全让白鸽回院子休息。
本来白鸽还不愿走,她还想继续钓,钓的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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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一直钓,人家小鱼该不来了,明天我们换个地方钓,现在盆里有二十多条了,足够今天吃了,你很棒了。”
白鸽却不以为然,有些沮丧的说:“本来可以更多的,跑了好几条。”
她为那些跑掉的鱼感到惋惜。
“没关系,跑掉了说明和我们的肚子没有缘份。”
张国全的话让她乐出了声。
所有的门窗倒是焕然一新,可锅灶还没垒起来,中午张国全把一些鱼给烤了吃。
白鸽觉得这香喷喷的烤鱼就是最好的人间美味,吃了很多。
下午的时候,白鸽要去河边给张国全洗衣服。
张国全不同意,离河滩那么近,自己还要忙活其他事,不能在她身边,怕她出危险。
可白鸽执意要去,张国全看着她充满希望的目光,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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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白鸽洗衣服,他专门做了一张跟轮椅差不多高度的长条桌,这样白鸽坐在轮椅上就可以洗衣服了。
因为白鸽不能下去打水,他把一个舀水的舀子固定到长杆上,不用费劲,直接把长杆伸到河滩里,就可以给盆里换水了。
满满的都是细节,大大方便了白鸽。
白鸽真的去了岸边,长条桌上有两个盆,她正在全神贯注的洗衣服,她再一次体会到被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幸福感无限加倍。
这一幕又被路过的村民看在眼里,免不了一阵唏嘘。
这国全娃子咋个回事,没分家的时候对人家照顾有加,这刚分了家就迫不及待露出本性了,咋能让人家在那给你洗衣服嘛。
唉,可怜了二丫头呐。
张国全爬到房顶上,把上面干枯的茅草拆了下来,等到日光不那么毒辣了,他又去了邻居杨建民家。
杨建民已经回来了,这一次张国全认真的敲了门,杨建民看到是他走了出来。
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张国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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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论如何,不能让白鸽再睡在漏顶的房子下了。
张国全试探着说:“建民哥,我想让你帮着把房梁弄上去,我一个人没办法,要不然也不会麻烦建民哥。”
杨建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破败的院子,又看看满是烂洞的屋顶,终于同意的点点头。
有了杨建民的加入,几根已经被修好的横梁被两人用绳子提了上去。
干活的时候,张国全想拉近一下双方距离,就问了很多关于老爷子的问题。
最近怎么样呐,吃的多不,精气神怎么样?
可是杨建民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闷头干活,这让张国全讨了个没趣。
两人费了很大劲,等把房梁彻底固定好的时候,杨建民便离开了院子。
帮了这么大的忙,张国全还想留对方吃饭,可对方压根没打算吃饭,只是摆摆手进了自己家。
好吧,不吃也行,现在也拿不出好吃的招待人家,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约他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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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不知道,这个机会他永远等不到了。
站在屋顶上能看的很远,也能看到杨建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无端的出神,没有一点生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张国全想不通,想不通就不能再想了,还有很多活需要做。
房梁是固定好了,剩下的工作是要把一条条木板,在房梁上竖向排成一排,直到把木板铺满整个房顶,作为铺盖稻草的承载基础。
从家里倒是带来一些木板,可张国全知道这些根本不够。
他只能先紧一间屋子的房顶用,也就是现在住人的那间,剩余的那间以后在想办法。
铺着铺着,他还是低估了房顶所需木板的数量,站在房顶上,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屋顶没有木板用了,当下里有些无奈。
原本还以为破旧的房顶,怎么着也得有几张能用的木板,没成想基本上没有一张能用的。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房子住人百年不倒,房不住人三年就塌。
塌倒是没塌,土坯房的墙壁基础还算牢固,这算是让他唯一值得欣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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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顶上的张国全已是汗流浃背,正当他想其它办法的时候,却看到杨建民抱着一堆木板扔到了院子里。
“建民哥,你这是?”张国全站的高,嗓门也提高了。
“用不到的,你拿着用吧。”
还没等张国全说上一句谢谢,他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张国全把这些木板提了上来,一边把这些木板继续钉在房梁上,一边时不时的用余光撇着杨建民家。
现在那院子里的杨建民已经不再发呆了,开始准备烧火做饭,孤单的背影不停的出入厨房。
天色慢慢黑下来,杨建民把做好的饭盛进盆里,打开院门走出了院子,奔着村西头去了。
一个小时后,又会回到这里,在院子里发上一会呆,在回屋睡觉。
张国全发现他就像一个被固定好的闹钟一样,每天到了时辰,重复固定的去做一件事。
难道他这种生活状态持续了二十年?可能没那么久,至少老爷子患病前阶段的时候,他应该不是这种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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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算十年?八年?或者是五年也足够漫长了吧,每天如此,他会不会崩溃掉。
白鸽已经洗好衣服,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她为做了一件简单的事而感到无比满足。
张国全不敢松懈,他必须赶在睡觉前,把房顶的收尾工作做好。
快速的铺上一层防雨布,接着就是稻草的铺设了。
由白鸽在下面给他把成捆的稻草绑在绳子上,张国全在上面轻轻一拉,在白鸽的搭配下,他觉得轻松不少,速度也加快很多。
你看,白鸽可以做那么多事情。
干活的间隙,张国全忍不住问了一些关于那个邻居杨建民家的情况。
白鸽也只是平时听爹和娘聊天的时候谈起过,反正里里外外,建民哥都是一个尽心尽力,没有任何怨言去照顾自己父亲的大孝子。
这在村子里是公认的,没有人质疑。
前几年的时候,也就是老爷子刚患病的头几年,杨建民还不是现在这个状态,平时也是有说有笑,对待生活是积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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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近些年,才像变了个人似的,慢慢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不和人来往的陌生人。
尽管他不再与人交流,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他的孝顺行为,一直都是教育孩子去学习的榜样。
张国全把最后一捆稻草固定好,临下来的时候,又望了一眼已经熄灭灯的杨建民家。
这么说,他心理的防线早就被冲的溃散掉了。
那一晚,那一晚……
张国全想到这里的时候,在这个燥热的夏夜里,竟然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第25章 疑惑的杨雷
等把这一间房顶固定好的时候,夜又深了,时间过的是真快。
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为了两人的小生活,他还不能睡这么早,必须珍惜每一秒时间。
白鸽当然是不想他再去折腾的,日子那么长,也不急在这一时,明天也可以去做。
张国全拒绝了,他说:“明天我要去找杨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咨询他,这关乎到咱俩能不能生存下去的问题。”
“什么事,这么重要?”
张国全没有说,只是带着笑意:“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这件事能成的话,保证给你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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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白鸽只好作罢,乖乖的去睡觉。
看到她进屋,张国全松了口气,其实他心里还有一种不想睡觉的想法,那就是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他还不知道在寂静的夏夜里,该怎么面对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张国全摸了下鼻子,自己可真是胆小呢,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还要顾虑那么多。
如果她好好的,可能也没有这种顾虑了,他只是怕白鸽不适应。
当下里无奈的摇摇头,扛起撅头来到规划好的院子里,他要开始刨地松土,把从老娘家带回来的菜种子撒在院子里。
总不能天天吃鱼吧,没点青菜也是不行的。
等把院子里规划的土地松过来一遍,撒上种子,提起一个铁桶来到那处河滩。
随着铁桶“当啷”一声砸进水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吵,惊起那片芦苇荡里的一群飞鸟。
张国全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芦苇荡,在夜里更加看不清芦苇荡里面的样子,只能看出一个巨大的墨绿色轮廓。
这么大的芦苇荡,里面肯定少不了野鸡、鸟蛋之类的,有时间了,他得去芦苇荡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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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上来的河水浇灌在菜地里,再望着湿漉漉的一块又一块的菜地,张国全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躺到驾车子上,望着头顶的星空,他很喜欢这样静静的看星星,小时候也是经常和国正一起躺到高高的麦垛上,就这样看着,聊着,不知不觉就会睡着。
想起国正,他就要去当兵了,这小子可真有理想。
翌日清晨,张国全早早的醒来,嘱咐了白鸽几句,他就赶着出门了。
正好碰到出门的杨建民,他也要到村西头给他爹送饭,两个人就结伴而行。
可是杨建民似乎不想说话,一路上都是嗯或者啊的回答上一句,然后就是低头走路。
远亲不如近邻,张国全有心和他多聊几句,只是他那敷衍的态度,也只能让张国全作罢。
到了村西头,杨建民打开没上锁的院子走了进去。
杨雷也刚好出门,看到张国全,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国全弟,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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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找杨支书说点事。”张国全欲言又止的说道。
“啊。”杨雷也是一脸愕然:“该不会又是关于你老丈人的吧。”
经过上次分家一事,杨老怪到现在对他都是爱搭不理的,他算是把这个长辈给得罪了。
“不不不。”张国全连忙摆手:“我今天要说的是另有其事。”
杨雷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关于你老丈人的事,我还是乐意听上一听的,那国全弟不妨说来听听。”
张国全短暂的犹豫片刻后:“杨支书这会有时间吗?”
到底什么事啊,整的神神秘秘的。
杨雷顿了一下自行车:“需要到镇子上去一趟,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晚会去也行。”
“那好,杨支书跟我去个地方,我现场跟你说。”
张国全认真的样子,让杨雷顿时来了兴趣,看来这事不是一般的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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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拍了拍后座:“上来,你指路,我带你过去。”
张国全也没客气,坐在后座说:“就在村东头的河滩那里。”
前面骑车子的杨雷在听到河滩时,心中不免疑惑,现在张国全就住在那里,难道是因为那两间房子的事情。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快速的蹬着脚下自行车。
很快,穿过村子,便来到村东头。
张国全跳下车:“杨支书,你先把车子放院子里吧,我们步行就好。”
哪还等张国全说话啊,杨雷的眼睛早就被院子的场景吸引过去了。
干净整洁的院子,到处在空地上画成了一个方格又一个方格的地面,看着一个个方格里面隆起的土,想必是在里面种了东西。
还有那两间房子,门窗是新的,有一间房子的屋顶也换成了新的,再也不是原来漏顶,到处是破洞的样子。
眼前的这一切可把杨雷给震惊坏了,这哪还是原来破旧脏乱的祖宅,原先那可是没法住人的,甚至看上一眼都嫌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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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短短几天,变得这么干净利索。
“国全弟,这都是你弄的?”杨雷指着院子,忍不住惊呼道。
张国全点点头:“房子虽然破旧,但好在也是能遮风挡雨的一个家,不能苦了白鸽。”
“哎呀,了不得,了不得,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呐,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后生。”
“杨支书夸奖了,为了白鸽,都是我应该做的。”
杨雷连连赞叹着点头,目光移向另一处房顶,和旁边那间不同,这一处还是原来破旧的样子,上面都是烂掉的大洞。
“这间……”杨雷指向那处房子问道。
“哦,没有多余的稻草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喔,原来是这事,这好办,你现在既然是杨家庄的人,有困难,村集体有义务帮助你,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张国全有些感动:“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太谢谢杨支书了,您一直在帮助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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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弟说的太客气,都说了你是杨家庄的一份子,杨家庄理应帮助你,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忘了杨家庄的好才是。”
“国全不敢忘。”张国全说的真挚。
“那行了,国全弟的事就放心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杨雷正准备骑上自行车。
“杨支书等一下。”
杨雷一条腿伸到半空,转过头问:“怎么了?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你一并说了,只要村集体能解决的都会帮助你。”
张国全当即坦然道:“说起困难,还真有要麻烦杨支书的地方。”
“喔?你说。”杨雷特别豪放的说道。
“当时为了打消老丈人的顾虑,并没有选择要地。”
确实,如果张国全要地的话,杨老怪根本不会松口同意分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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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对张国全这个决定还很不理解,就算为了分家,可是没有地以后吃什么,多多少少也应该要一点,这样以后的生活才有保障。
可现在张国全提出土地的事情,杨雷有些不明白了,现在已经分家,再去问杨老怪要,肯定是不会给的。
杨雷疑惑的问:“是啊,没有地,你和白鸽以后怎么生存,这的确是个大难题。”
“不难,杨支书。”
还不难啊?杨雷发现这小子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样子,吃饭的头等大事在他看来也不难,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后生呐。
“杨支书,你跟我来。”张国全把他的自行车放在院子里扎好。
杨雷则是一脸狐疑的跟着张国全,来到屋后的那条河岸边。
他不明白,张国全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这条河跟庄稼地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在河里种庄稼吧。
看到张国全对着那片河滩发呆,杨雷忍不住问:“国全弟,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第26章 重大决策
张国全怔怔的望着那片河滩,在河滩的一角是那片芦苇荡,河岸的风一吹,芦苇荡随着风浪荡漾出一层墨绿色。
有几只白鸟从远方飞来,落进茂密的芦苇荡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那片河滩很大,整片芦苇荡也就不小了。
“杨支书,这条河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杨雷侧眼看了一眼张国全,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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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杨雷也没吝啬,把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条河是人工河,已经历经了几代人,具体的年份,杨雷也记不清了,总之是很漫长的一段岁月。
这条河贯穿了好几个村庄,才悠悠荡荡的流入到一条更大的江河里。
同时这条河也养育着附近的村民,种地浇水,吃饭,喂牲口,很多生活中的小事都离不开这条河。
这里的人世世代代对这条河心存感激,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也感激为开凿这条河的先辈们,正是有了他们,所有依赖这条河的村民才能安心的生存下去。
听完了杨雷的叙述,张国全望着那片河滩,幽幽的说道:“杨支书,你觉得那片河滩怎么样?”wenxueзч.net
“河滩?说起河滩啊,可是咱杨家庄的一道伤疤呐。”
“咱杨家庄地处低势,从上游那些村庄流下来的水,到了咱这里变得迅疾起来,那不,就在那里形成了一处巨大的河滩。”
本该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现在却如同一个葫芦一样,愣是在杨家庄的位置冲出一片河滩。
杨雷哀叹的说:“别小瞧那片河滩,长年累月下积累了大量的河沙,把旁边的庄稼地都给掩埋了,多好的土地,却因为那些每天都带来的河沙给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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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河沙,就种不了庄稼,河沙又没有提供给庄稼的营养,厚厚的一层,让庄稼根本摸不着地面,肯定是无法存活的。
“没人管吗?”
“管?当然有人管,早在我当这个村支书,这样说来差不多好几任了,老一辈的村支书倒是管过,闹到上头,可谁也没办法啊。”
“咱这本身就是位于下游,猛然间落了一大截,你总不能把水截断了吧,就算咱村同意,那再下游的村肯定也不同意。”
的确,这就是一个无解的辩论,从根本上确实无法解决。
“当时还发生过一件更惨烈的事,老支书带着村里的人去找上游的村民,想让他们把河道拓宽,挖出一片岔道,作为缓冲,以此来分担一些流到下游的河沙。”
“可人家根本不理会这一茬,谁也不想把自己村子里的地白白的浪费给河沙占用。”
每个村子都各成一体,也都是为了自己村子着想,这是人性最初的一面。
“为此争论个不休,几个村子都打起来了,上面也没办法,只能宽慰老支书,说杨家庄地多,浪费一点就浪费一点吧,以后会补偿杨家庄的。”
“老支书也是没了办法,事情就这样搁置起来,一搁就是几十年呐,当时的老支书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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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叹了口气,望着那片河滩说:“我听人说,今年上面下来了荒地开荒政策。”
张国全的话锋一转,让杨雷有些错愕:“这,你怎么知道?”
这个政策也就是今年下来的,以前也有,不过现在的荒地政策,比起以前的要完善许多。
张国全回答说:“无意中听别人聊天得知的,咱村里为什么不开发荒地呢?”
“嗨,咱村里地多,足够吃的,谁都不想再费那个劲去开垦荒地。”
是啊,荒地这种基本上是很难种出庄稼的土地,都是荒沟,荒山,荒滩这类的,所以在够吃饭的情况下,谁都不想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荒地,平时还要费劲巴拉的去维护,一年到头更是产不了多少庄稼,不划算。
杨雷感叹道:“咱村里地势平缓,也没有多少荒地,基本上都利用到了,村民们小富即安的这种想法,促使荒地政策在咱们村根本行不通。”
这也是杨雷没有在全村广播的原因,没那种必要。
可张国全不一样,他没有庄稼地,当下缓缓的说:“我想开垦那片河滩,杨支书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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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杨雷很意外,随即又摇摇头:“不可能,河沙太厚了,根本没办法开垦,就算你有毅力,你想把那些挖出来的河沙扔到哪里,总不能把河沙抛进河里,那河水不跟着堵了,这绝对行不通。”
况且,沉淀了几十年的河沙,那得多厚一层啊,哪是人力说做就做到的事情,这无异于异想天开。
“国全弟,我知道你没庄稼地,在杨家庄很难过活,这样,我想办法找点其它荒地,估计不会多,但尽量满足你和白鸽以后吃的。”
“杨支书,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开垦这片河滩。”
“你……”杨雷有些气急,怪不得杨老怪都拿他没办法,现在看来,果然是一头犟驴啊。
只见张国全不紧不慢的说:“杨支书,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好意,我是想着这么大的一片河滩占着土地浪费了,而且那些河沙随着时间不会减少,相反会越来越多。”
杨雷叹着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再过几代人,周边的庄稼地因为河沙的蔓延,还会收缩,到时候更是一个治理难题。”
这是困扰了这个村子几十年的难题,其实也算不上多大的难题,只不过大家没有心思去解决,不关乎到自己家庭的利益,那就和任何人都不相干。
久而久之,大家就会习以为常。
“如果河沙可以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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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河沙?”杨雷迷茫起来。
“据我所知,河沙颗粒大,有棱角,非常适合用于建筑的基础材料,目前很多城市改革住房,肯定会需要大量的河沙。”
杨雷已经明白过来,但让他最震惊的是一个后生怎么了解这么多。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张国全侧头想了一下:“这算过于离谱的知识吗?只要仔细想想都会知道的吧。”
无非是大家不想去思考而已,这件事要是放在前几年,是属于投机倒把的事情,现在大家有了自己的土地,可以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了,对一些事也就不再去思考。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杨雷惊叹道:“的确是一些生活常识,只是很多人不像你这样,把一件事想到极致,扩大到更大的范围。”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那个贫瘠的年代里农民普遍的意识,能吃饱饭就足够幸福,把手中的土地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只要有土地,他们就不再为以后的日子担忧。
这也是张国全那夜对白鸽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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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的人都得了一种病。
因为手中有足够的土地,他们不再想着奋斗。
他们以为的奋斗,就是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自家的庄稼地里,不偷懒,不怕苦,勤勤恳恳,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是他们理解的奋斗。
并且他们以这种奋斗为精神榜样,加以歌颂,张国全承认这一点,的确是一种伟大的精神。
每个人都紧紧捂住自己的腰包,生怕流出去一点,这也无可厚非,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吗?
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平淡而又满足,这是大多人都向往的生活。
时间长了,大家就会慢慢习惯这种状态,躺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根本不愿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一辈子匆匆而过,再回首往事的时候,却想不起一件值得留恋的事情。
这也是张国全所说的“病”。
“杨支书,这么说你同意了。”
“国全弟,你先别急着高兴,关于荒地使用这一块,我想你只是了解到一点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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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第27章 探索未知的世界
“任何人想开垦荒地,都要经过村集体的同意,不过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相信杨家庄的人不会难为你这么一个后生,具体的,我还要上报到上面。”
杨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开垦过的荒地只能用来种植,耕种,养殖,还有渔业,你只有使用权,不能算作个人的。”
这一点张国全也明白。
杨雷面露为难的说:“所以,你把未开垦荒地上面的河沙拿去卖,这就违背了荒地政策,也违背了村集体的意愿,关于这一点你是怎么想的?”
这很重要,杨雷急需知道他的态度,这关乎到他能不能开垦这片河滩地。
好在张国全只是沉思了一下后,便说道:“杨支书若是担心这一点的话,大可不必。如果把这些没用的河沙,一转身变成了可以经营的项目,那这本身也是属于村集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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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世间的基本定律,无非有些人是为了生存而生存,有些人生存的同时,也顺带着让别人生存,一代又一代,这叫无限循环法则。
“可你不一样啊。”杨雷变得有些激动,脸色跟着微微泛红:“你就是一个倒插门的外姓人,被老丈人欺负成那样,你竟然还能挺直腰杆的生活下去,而且还顺带着让村里的生活,跟着一起变好,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决心。”
“反正我杨雷是自惭形愧的,现在想想都没脸做这个村支书了。”杨雷低下头。
“杨支书不要这么想,我只是提了一句,具体的落实,以后还是要靠杨支书在里面多多周旋,你的工作更难做。”
“这没关系,我身为村支书应该做的,关于收购商我来想办法,大不了我去市里打听,这么多河沙,总有想要的嘛,哪怕我求也得把他们求来。”
此刻的杨雷望着那片河滩,已然变得雄心壮志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工作可以不再是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丢了鸡,谁又占了谁的地,谁家寡妇偷情了,谁家老公公偷看儿媳妇洗澡了,谁和谁家又吵起来了。
他也可以向那些尊敬的先辈们一样,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在新时代里做一个弄潮儿,当然这很难,可强者必然血性而专注。
杨雷的视线从河滩收回来,看向张国全的时候,眼睛里有东西闪闪发亮。
河岸的风轻轻吹拂,两人忽然像知己一样,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无需多言,就足以看透对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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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白鸽惊呼了一声:“有鱼……”
话音还没落,早就被眼疾手快的张国全,用木桨一下拍到鱼身上。
“扑通。”
张国全脱掉上衣,径直跳进了水里,过了一会,脑袋从水里冒出来,湿漉漉的,手里还抓着那条大鱼。
“白鸽,是鲤鱼。”张国全兴奋的举着那条足有两斤重的大鱼。
在阳光下,泛着银色光泽的鲤鱼,扑棱着尾巴,很快落入白鸽手中的草篮子。
等到白鸽再一扭头,水里哪还有张国全的身影。
“国全,你去哪了,快出来,我一个人害怕。”
第28章 慢掉的时光
围绕一圈的芦苇荡显得幽深又寂静,身处在里面,感觉如同被包裹住的虫子一样,心里总会莫名的紧张。
她还在不停的呼喊着张国全的名字,都快急哭了。
就在眼眶发红的时候,张国全突然从船尾冒了出来,还是湿漉漉的头发,淋在沾着水珠的脸庞上,手里举着一大把田螺。
白鸽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的。
“白鸽,你怎么了?我是去水下摸田螺去了,刚才下去抓鱼的时候,发现下面有很多大号田螺,晚上给你烤了吃,保证你没吃到过这种美味。”
白鸽破涕为笑,用草篮子接过田螺:“那你小心点。”
“我知道……”
张国全话都没说完,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让白鸽颇有些无奈,她知道这是男孩子的天性。
对于水,对于水里的鱼啊,田螺啊,泥鳅啊,就算长成了男人,依然对这些东西,有着天然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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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也任由他去了,白鸽也不再害怕了。
张国全不停的上潜下游,没一会的功夫就摸到了小半筐田螺,外加一只大草虾。
张国全觉得差不多了,也没上到船上,直接在水里推动着小船前进。
河水被太阳晒的温热,沉浸在里面甭提多舒服了。
因为芦苇荡里也有部分河沙沉积的现象,导致有些地方地势拔高起来,在那些能够着陆的地方,就成了鸟类的天堂。
张国全的到来,惊起一群正在歇息的鸟儿,快速飞到高高的天空,在芦苇荡上方盘旋着。
看到鸟妈妈走了,张国全往前扑了一下,这里的水变浅了很多,他抬腿走到隆起的河滩上。
把眼前的几根芦苇往两边拨动了一下,便猫着腰钻到里面。
这里面不是太明亮,透过洒下来的阳光,明暗交替,斑驳一片。
地上有很多干枯的芦苇叶,还有杂草,应该是鸟妈妈衔来的,为了筑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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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很多被遗弃的鸟窝,张国全一一查看,终于在鸟窝里发现了一些鸟蛋,这正是他今天来芦苇荡的目的。
鸟蛋可是高营养的东西,该给白鸽好好补补了,这几天都瘦了。
又绕着芦苇丛不停的翻找了一圈,收获不少,足足捡到了二十多个鸟蛋,本来该有四十多个的,可他不敢拿完,那样鸟妈妈该生气了,明年就不会再来这里筑巢。
张国全爬到船上,看着草篮子满满当当的,都是今天的收获,张国全很满意,白鸽更满意。
相比收获的满足,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
有跃起水面的鱼,有透过清澈的河水沉在下面的田螺,泥鳅,还有草虾,再有就是芦苇荡里的鸟儿,有白色的,有黑色的,还有五彩斑斓的野鸡,清亮的啼叫。
这些普通的景象组合在一起,简直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太奇妙了,她总是觉得看不够。
张国全躺在船上,任由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天可真蓝呐,他竟然睡着了。
白鸽挪动了下身体,把国全刚才脱掉的上衣搭在他身上,又缓着身子,慢慢躺下,躺到张国全的臂弯下。
芦苇荡寂静的仿佛不存在似的,白鸽感觉到小船好像自成一体,和这个世界剥离开来,整个的悬在空中,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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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着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芦苇叶的清香味,有水汽氤氲的弥漫在空中,甜丝丝的,还有张国全身上的味道。
这是夏天的味道。
微风轻起,芦苇荡一边倒的扑向一边,待微风散去,又昂着头向上生长。
细长的芦苇叶倒映在碧绿的水面上,斑驳了一整个河水,碧绿而又清澈。
张国全醒来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
天空的云彩被拉成细细的彩带,金色的云朵倒映在河面上,自然而然的,整个河面也跟着染了一层金。
“白鸽,都傍晚了,怎么没叫我。”
“没关系啊,日子那么长。”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光就这样静止在芦苇荡,静止在清澈的河水上,静止在这个柔和的夏天里,然后一直幸福下去。
从芦苇荡里出来,张国全把小船拴在一截木桩上,就带着白鸽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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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放了半袋子面粉,还有一口生锈的锅。
白鸽看看张国全,眼睛里有疑惑。
张国全则望着离得不远的邻居,杨建民的背影刚刚走进院子。
“应该是建民哥送来的。”
这个村子里的人是有爱的,有很多心地善良的人都在默默帮助着他们,比如杨雷,还有不爱说话的杨建民。
虽然平时态度上对人不冷不热,却总是做着不计回报的事情。
“得嘞,有锅了,晚上给你煮鸟蛋。”
张国全还要忙着支灶,白鸽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要她能做的,张国全也毫不吝啬的交给她,只因为她喜欢这种状态。
第二天的时候,杨雷的弟弟带着几个村民,送来了稻草和一些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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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留下吃饭,他们是在照顾张国全的面子。
你看,每个人都挺好,这就是最朴实的感情。
张国全有了事做,爬高上低的来回忙碌着,这一次他没有太过着急,反正有一间房子住着,剩下的那一间只在有空的时候忙碌上一阵。
他这几天把大部分的精力全部用在加固墙壁上,由土坯制成的房子,这么多年风化的厉害,虽然原本的还算坚实,可保不齐哪一天再塌了。
为了安全起见,把裂缝的地方补补,然后用木柱子抵在旁边,作为支撑,这样便会牢固很多。
空闲了,他又爬到上面,继续修补剩余的房顶,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今天加把劲就可以完工。
这仍然是个晚上,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映的整个村子明亮起来。
张国全蹲在房顶上,屋顶的木板已经全部铺设完工,只要再把稻草铺在上面,这间房子就算修好了,他也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
院子里的菜种子已经发芽,冒出的尖尖显得生机勃勃,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吃上青菜了。
从上面看那片菜地,和周围土质不一样,那片发芽的菜地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绿,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张国全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的视线就被邻居家吸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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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曾无数次回忆过这个夜晚,如果时光倒流的话,他情愿没有看到这一眼。
他会在前几天就把未完工的屋顶给修缮好,然后再也不上来,那样就看不到回来的杨建民。:魰斈叁4
月光下,杨建民的身影清晰的闪现出来。
他一路低着头,似乎很急迫的样子,跑到院门准备开锁,可是开了几次都没有打开,是因为手在颤抖的原因。
最后他终于打开,又快速进到院子,把院门从里面上锁,好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因为不单单上了锁,还把院子里的凳子,木头,破缸全部抵在木门后面。
做完这些,他才疲惫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和以往发呆的眼睛不一样,这次的目光还带着一丝迷茫。
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个让张国全浑身汗毛竖起来的动作。
杨建民竟然匍匐着爬到院子里,在空荡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在四下无人安静的夜里,大大的月亮下,做出这种举动简直太诡异了,甚至张国全都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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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完头的杨建民像是好受了许多,慢慢的站起身走进屋子。
自始至终,屋子里没有亮过灯。
杨建民这些不合常理的动作,让张国全放不下心,前几天刚帮着固定房梁,傍晚的时候又给他送来面粉,他对杨建民是心存感激的。
也没心思给房顶铺设稻草了,从梯子上爬下来,黑暗中,他小心翼翼的向着杨建民家靠近。
时不时的还往四周看看,除了安静的村子里偶尔有几声狗叫,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呀。
可是杨建民刚才的行为也太诡异了。
他不放心的敲了敲院门,里面没有反应。
又用力敲了几下:“建民哥,我是国全啊。”
“你开门呐,我知道你在里面。”
第29章 诡异的杨建民
院子外正在拍门的张国全心急如焚,生怕举止奇怪的杨建民再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刚才的那一幕,现在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建民哥,你说句话啊。”
张国全把院门拽的咣当响。
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等不及的张国全望了一眼两米多高的土院墙,他准备扒住墙头,翻进院子里。
联想到杨建民最近不正常的神色,别在是承受不住患病父亲带来的压力,心里崩溃掉,万一想不开,再……再自寻短见可就不好了。
张国全决定不能再等了,正当他瞅准一个位置,微微曲腿,准备积蓄力量向上一跃扒住墙头时,死寂的堂屋里终于传出声音。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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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杨建民的声音后,张国全松了口气,可能因为紧张,此刻有些喘息的说道:“建民哥,是我。”
“哦,有什么事吗?”
“我,我……”张国全有些犹豫了,难不成直接去问他刚才发生的一幕,那太诡异了,想必他也是不愿说的吧。
“建民哥,我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在家吗?”
“哦,回去吧。”
很快,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安静,好像这一切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包括杨建民刚才说的几句闲谈的话,听上去也很镇定,这和他之前紧张不安的样子,明显的有区别。
张国全摸着脑袋,回到了自家屋里。
白鸽忍不住问:“建民哥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说了几句话。”张国全随意的答复着,又很不理解的嘀咕了一句:“就是觉得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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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是太累了吧,二十年了,每天如此,能坚持下来肯定是不容易的。”
就比如自己,只是一双腿行动不便,大部分事都能自己做,尽管这样父母对她还是肉眼可见的嫌弃,她只能小心,再小心,小心翼翼的过活每一天,生怕哪天惹父母不高兴,被当成累赘丢出家门。
更甭提建民哥了,老爷子全身瘫痪,常年躺在床上,身上长满褥疮,一个屋子里是常年散不掉的异味,这可能就是建民哥不想和老人住在一起的原因吧,情愿来到最远的村东头。
可再远,还是一个村子,又能远到哪里去呢。
再加上老年痴呆不认人,去照顾这么一个老人,那和照顾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差不多。
天天对着这么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心中的苦痛无人诉说,建民哥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可这种“承受”,便是村里人以为的“孝顺”。
他们歌颂着这种美德,他们以杨建民为荣,是教育自己孩子的榜样。
夜深了。
白鸽忐忑的问:“你今天还要在外面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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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一时被问的有些哑然,悻悻的摸着鼻子:“啊,那个,今天的月亮比较好看……”
他随意的打着哈哈,甚至自己说的话都不着边际,幸好白鸽理解似的说:“喔,那你注意点,别着了凉。”
她没有让张国全过于尴尬,可能时间长了就好了吧,她这样想着。
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过活着,长时间的压迫下,迫使她性格变得极度敏感,也因为这样,她对张国全的态度上,也变得自卑起来。
不过,她会努力变好的,做一个有用的人。
一夜睡的也不踏实,她沉浸在白天那个美好的芦苇荡里,多么希望时光就定格在那里啊。
外面躺在驾车子上的张国全仰望星空,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倒不是因为白鸽的心思,晚上的一幕,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决定明天去找杨建民谈谈,就像白鸽说的那样,可能是太累了,也没个谈心说话的人,多找他聊聊,也不至于每天那么压抑的活着。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
清晨,村子里公鸡一声嘹亮的打鸣声,让他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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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双手搓了一把脸,拿起院子里的木桶,来到河滩边打水。
白鸽需要洗脸,还有要做早饭,他打了满满当当的一桶水。
用力提起的时候,有早起路过的村民,从对岸走过。
只是,急匆匆的,向着村西头的方向赶。
能听到他们边走边小声的议论。
“这是咋个回事嘛,咋突然就死了呢。”
“那不正常,都多少年了,早就瘦的一把骨头了,能拖到现在也够能坚持了。”
“哎,也是,不过死了也好,建民算是解脱了,这么多年,也苦了人家孩子了。”
“谁说不是呢,能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二十年,换成谁也不行呐。”
“建民?他们再说建民哥。”张国全提着水桶的臂膀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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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的能听出,建民哥那个患病在床的老爹死掉了。
从那些村民的口中,能得知老爷子虽然死的突然,可也正常,毕竟二十年不活动身体,能撑到现在的确不容易。
这一切都在正常不过,可是……
可是,张国全却忽然想到了那一夜,如果那夜只是自己看错了,那为何昨夜建民哥慌张的不行,加上诡异的举动……
不对,不对,不对……
张国全喃喃自语着,手中的木桶掉进河里也浑然不知。
顾不上落进河里的木桶,他赶忙上岸,向着杨建民家跑去。
离得很近,很快来到院门口,只是院门敞开着,里面却没有杨建民的身影。
不用说,杨建民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老爹死去的消息。
张国全也没有停留,直接向着村西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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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速奔跑,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是因为跑的急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一定是自己想错了,建民哥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来到大坑前,西侧是杨雷的家,在旁边就是杨建民老爹的家。
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团,相互交流着,无非就是该怎么安排老爷子的后事,该准备哪些东西。
村子里就是这样,一旦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上门,热情的帮忙。
张国全顾不上这些,他挤开人群,向着里屋走去。
透过嘈杂的人声,杨建民凄厉的哭喊也从里屋传了出来,回荡在整个院子。
里屋还是那样,到处都堆满了旧衣服,显得杂乱不堪,现在有几个妇女在忙着收拾,等到过几天埋葬老爷子的时候,再一并烧了。
正对着堂屋的门口,有一张破烂的小床,床上躺着的就是杨建民的老爹,整个身体被一层被褥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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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着门口,杨建民趴在地上哭喊声不停。
过了一会,大家觉得差不多了,有人把杨建民拉起来,有人在旁边说着劝慰开导的话。
“建民,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呐。”
“要注意身体,老爷子是走了,可咱们还要送老爷子一程,你可不能垮了。”
“这么多年,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没有怨言的照顾了二十年,你是个好后生啊,你爹在地下有灵,会保佑你的,听大爷的话,别哭了,啊,听话。”
被人搀扶住的杨建民止住了大声哭喊,可小声的啜泣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清鼻涕流出来,混合着眼泪一块流进颤抖的嘴唇里。
管事的来到了,一般都是村里年纪大,辈分长的担任。
安慰了几句杨建民后,开始吩咐接下来的事情。
让杨建民给老爷子擦身体,换上衣服,其他人跟着在一边帮忙。
张国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大家伙忙碌,他心里充满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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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建民根据规矩给老爷子擦身体,可手却抖个不停。
第30章 糊涂的杨建民
大家伙都知道,只是看破不说破,毕竟是死人,害怕也情有可原。
这种情况也有,有的人知道那是自己的亲人,不会害怕,免不了有胆小的,可能天生畏惧,这不用计较。
站在那里的张国全,眼睛却不自然的看向老爷子的脖子,他不想去看,可心里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去看。
他仔细观察了老爷子的脖子,并没有看到掐痕,他才算长舒一口气,
幸好是他想错了,建民哥没有做下这种糊涂的事情。
等到给老爷子穿好衣服,一行人把老爷子架起来,准备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棺材里。
张国全的心里却猛然咯噔了一下。
被架起来的老爷子,脖子微微扬起,他看到在脖子的内侧有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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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死后,在死亡的那一刻,身上留下的淤痕是不会那么快消失的。
而那条暗红色的痕迹,却清晰的映在张国全的眼睛里,他的心脏又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怕看的不够清晰,他离近了些。
别人以为他是要帮忙,还给他让出位置。
不为所动的张国全站在那里,静静的,很快身体抖成了一团,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再蓦然睁开的时候,那条暗红色的痕迹还是没有消失。
他清楚的知道,那条暗红色的淤痕是——勒痕。
小的时候,他常和国正布下弹力陷阱,去套野鸡,给鸡褪完毛的时候,脖子处就会显现出被陷阱绳子勒出的痕迹,张国全还清楚的记得。
很快,老爷子被放入棺材,被褥也重新盖在身体上,跟着消失不见的是老爷子的身体,同样的,这世上少了一个生灵,少了一个父亲。
怎么走出堂屋的,张国全不知道,怎么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也不知道。
周围嘈杂的人声,被隔绝在耳朵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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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忙忙碌碌,为老爷子最后一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他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做,身体被掏空了力气,脚步虚晃,像是踩在一堆棉花上,软绵绵的。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没有回家,漫无目的的走着。
家里的白鸽,也听说了建民哥的爹老去的事情,当下里又见不到张国全,心里着急的不行。
临到中午的时候,日头毒辣,张国全蹲在一处远离人群的庄稼地头,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任由火辣辣的太阳晒在脊背上。
从远处,有听说这件事赶回来的杨雷。
村里有老人老去,杨建民还是他邻居,他当村支书的理应回来看一下。
还没来得及赶回家里把自行车放好,他就看到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国全。
“国全弟,你在这蹲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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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头的时候,原本清亮的眼睛里却满是茫然。
“国全弟,你这是怎么了?”
能看出他明显的不对劲,杨雷想到什么,忙说:“你放心,河滩沙子的事我这几天一直在跑,奶奶的,都嫌咱这地远,路不好走,不愿意来,说不划算。”
杨雷也忍不住爆粗口:“哼,都他娘的事多,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赶明个我在让人多打听打听,我就不信没人来,国全弟,你先别着急。”
“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事你不用担心,你要是觉得进展慢,没有东西吃,我可以让大家伙给你帮着匀一点,村里人都很好的。”
杨雷见他只是在那怔怔的发呆,生怕他因为河滩的事情担心。
“杨,支书。”张国全变得犹豫起来,吞吞吐吐的还是说出口。
“杨支书,建民哥的爹死了。”
“啊,我知道,这不是回来看看呢,镇子上有事我都没处理完呢,就赶着回来了,我还没来及去看,现在就过去。”杨雷说着就推起车子。
“杨支书,可能老爷子不是正常死亡的。”张国全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对着杨雷的背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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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杨雷怔了一下,过了半晌才转过头:“国全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可不能乱说。”
饭可以乱吃,话哪能乱说,张国全这话说的,好像村子里有人把老爷子给谋杀了似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杨雷当即有些不高兴。
“杨支书,我没有乱说,建民哥一直在帮我,我对他是感激的,可是,可是……我却说服不了自己。”
他蹲在这里一上午了,他用无数个理由去说服自己。
建民哥是好人,是村里公认的大孝子,是村里孩子的榜样。
可是他这样想的时候,却会陷入巨大的自责中,好似内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牢牢的堵住,充满了不安。
“杨支书,我知道你无法相信,甚至连我都没办法相信,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不可能。”
张国全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还是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他想让杨雷来判断一下,至于是不是这样,就交给时间吧,他也希望自己是错的。
说完这些,他才觉得好受许多。
可是杨雷却不好受,他和张国全一样,陷入一种莫名的纠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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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纠结,促使他的胸膛微微起伏。
“如果真是像你见到的那样,那建民的举动的确可疑。”
杨雷缓了好一会:“这是大事,这是命案,作为人,我想站在建民这边,可作为村里的支书,我只能选择报案。”
“建民真是糊涂啊。”
他是纠结的,如张国全一样,可是他必须这样做,他不能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可是,这又算什么“良心”呢?
杨雷望着空荡荡的大地,顿时露出苦笑。
下午的时候,先是两个警察带着法医来到了杨建民家。
村子里的人都莫名其妙。
也就是法医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个警车,把杨建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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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终于无法平静,炸开了锅。
这几天里,村子里就一直没有平静过,他们在猜测着,在相互交谈着,庄稼地里的活都不干了。
和那点活相比,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是头一回,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村子里乱转着相互打听,一时间“谣言”四起。
在没定性前,张国全每天都会找杨雷打听一下杨建民的情况。
杨雷也只是每次说:“估计差不多,应该差不多。”
他每次都这样说,“估计”“应该”,可到底是什么样,没人知道。
直到那天杨雷带来消息,主动去找张国全,告诉了他最新情况。
确定是杨建民做的,他用毛巾在头天夜里勒死了自己父亲,第二天早上还故意带着一个小孩进到家里,谎称是父亲自然死亡,用小孩当作老爷子自然死亡的证据。
张国全大脑一片眩晕,身体晃了两下。
他是猜出来老爷子不是正常死亡,要不然也不会告诉杨雷,可是猛然听到确定的结果,他心里还是抵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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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的警官还没问,建民就全撂了,估计他也想到有这么一天吧。”
“村里当时抬老爷子的人也注意到那条淤痕,可谁都没在意,只当是老爷子常年不能动,身体窝着,形成的淤痕。”
“或许……”
杨雷说到这里有些犹豫:“或许也有人知道,只是他们选择了沉默。”
过了好半晌,张国全才缓缓的问道:“那建民哥,会不会判死刑?”
杨雷摇摇头,又点点头:“可能性不大,不过也说不好,这一切还要看他个人意愿,据帮我打听的人说,建民很低落,根本没有求生的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死刑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国全沉默了,他的内心从一种自责,变成另一种自责。
杨雷拍拍他的肩膀:“再等等吧。”
杨雷走了,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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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由刚开始的不解,转为惋惜,继而又转为愤怒。
张国全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的,茫然的在院子里晃着。
第31章 暴怒的村民
第二天的时候,院子里被扔满了狗屎,垃圾,烂菜叶,还有鸡蛋。
哪都是的,在他辛辛苦苦换了新的门窗上,在土黄色的墙壁上,在低矮的院墙上。
菜地里也有,还有几个小孩被大人几声指使,纷纷跑到菜地里,开始用脚踩,觉得不过瘾,又在大人的呼喊下,用手把那些刚冒出来的菜芽拔了个干净。
这是大人的江湖,小孩子玩的是自己的江湖,脸上是那样的开心。
那可是他的希望啊,在没有开垦荒地前唯一的希望,还指着那些青菜给白鸽改善一下营养呢,现在全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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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到处都是凌乱的一片,就好像刚来时的样子,一切都回归到从前。
可以理解吧,村民们是觉得建民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看在眼里,他张国全不也是心存感激的嘛。
老人活着也是受罪,与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不如送他一程,这对于老人来说也算解脱了,杨建民二十年的苦难生活也算解脱了。
那可是二十年呐,一个男人最好的光阴,因为这娶不上媳妇,没人敢上门跟着他再过着照顾患病老人的日子。
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还是最好的二十年,可他照顾了二十年,奉献了二十年,作为子女做到这种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说他不孝顺,就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所以村民们窝着一股火,愤怒了,不甘了。
他们把所有的愤怒加在了张国全身上,是他告发的,村里人有看见的,为了建民却不说,他一个倒插门的外姓人凭什么说。
凭什么?
村民们把那些无处发泄的愤怒,一股脑的全发泄到张国全身上。
光是扔几个烂菜叶,他们自然觉得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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谩骂声四起,有个妇女扯着嗓子喊道:“你一个倒插门的外姓人凭什么插手,啊,建民多好的孩子,他有做错啥吗,那么多年了,是个人都没法忍受吧。”
有一个开口骂的,就有无数个开口骂的。
“你还是个人吗,我看呐,你也是报应呐,换成你来照顾瘫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照顾几年,你要能照顾二十年,我也佩服你呐。”
“他照顾二十年?你也太高看他了,刚过来没几天就吵着要分家,我看呐,有自己的地盘了,过不了今年就该把自家婆娘踢出去了。”
“和建民比,他摞的再高也比不上。”
屋里的张国全攥紧了双拳,愣是被白鸽紧紧的拉住。
“国全,我求求你,别出去,等他们骂完了,也就没事了。”
白鸽担心现在外面的人都抱着一种愤怒的情绪,张国全这个时候出去很可能冲撞了他们,人一多起来,就乱了,什么糟糕的事都会发生。
张国全的眼睛通红,这几天他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活在一种深深的自责中。
“白鸽,没事的,我不会和大家吵的,他们这样,我理解。我就是出去见见大伙,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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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还是打开门,刚迈出门,几根菜叶和一个鸡蛋准确无误的砸在他脸上,是小孩子丢的,嘻嘻哈哈的说命中了,看我厉害吧。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活着也没啥意思。”
“呦呵,睁着血红的眼睛,是要吓唬谁啊,咋的,想打架啊。”
“这可是杨家庄,不打死你。”
村民们的戾气很重,张国全无奈的苦笑,看来想和他们好好沟通是没办法的了。
张国全决定不再理会,拿起扫帚把院子里的脏东西扫到一处,又抡起撅头把踩烂的菜地重新翻土。
他想,菜地翻了土,这件事也就跟着翻了篇吧。
村民们眼看着自己的谩骂,如同入了泥海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叽里咕噜了一阵也就散去了。
张国全没有去看,只是低头干活,一遍一遍的刨地松土。
干了一整天,没歇息一秒,没喝一口水,一下又一下的抡着撅头,手上被磨出了血泡,又很快烂掉,染了满手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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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叫了他一天,让他停下,让他休息一下,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埋着头干活。
白鸽知道,他是在“惩罚”自己。
可是他又没有错,白鸽哭了。
晚上的时候,白鸽从轮椅上下来,挪动着身体爬到张国全脚下,求着他停下。
张国全停了下来,没有说话,他把白鸽抱进屋里,放在床上。
宽厚的身躯站在床边,他有些茫然:“白鸽,我错了吗?”
床上的白鸽猛的摇头,声音急促:“国全,你不要有压力,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无非是站的角度不同罢了,站在老爷子的角度,可能他更想死去,建民哥只是违背了人伦,帮了他一程。”
“站在法律规则的角度,建民哥确实做了一件错事……”
白鸽这样安慰着他,想让他心里好受些,这几天他被自己的内心折磨坏了。
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张国全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声音沉闷:“可是……我该站在谁的角度,我好痛苦啊白鸽,我心里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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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对作出的选择那么痛苦,巨大的悲伤把他坚实的脊背笼罩住。
一个人背着行礼来杨家庄做了上门女婿,那种孤独和耻辱感,他没觉得痛苦。老丈人把他的自尊狠狠蹂躏,不把他当人看,他没觉得痛苦。
可是,为什么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他却感觉到那么痛苦,心脏像是被人揪住,狠狠的攥在手里。
那种窒息感让他喘不上来气。
白鸽看到他那微微颤动的脊背,心里怎么会好受。
哽咽着声音安慰:“你谁的角度都不用在意,你只需做你自己,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老爷子不会怪建民哥的……”
“国全,相信我,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苦难的生活罢了。”
“你别难受了……”白鸽忍不出哭出声。
她把国全搂在怀里,她也不知道再去说什么样的话去安慰国全,只是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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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张国全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白鸽的身边,这是他和白鸽第一次睡一张床。
张国全躺在她的臂弯下,均匀呼吸,安静的像一只猫一样。
白鸽只剩下心疼。
心里还有一种异样的情愫蔓延,在深夜里悄悄生长,她觉得她也可以保护国全。
清晨,一切都是照旧。
一望无际的空荡大地,一排排土房子,升起的袅袅炊烟,早起觅食的鸟儿,从河里跃出的银鱼,芦苇荡又被微风吹拂,温柔了一整个夏天。
张国全起了个大早,他要在杨雷出门之前,见到他。
一路上有见到他的村民,那些村民只是低头吃饭,然后啐上一口唾沫,也没人理他,不像以前,还会和他打招呼。
来到杨雷家门的时候,杨雷还没出来,张国全就站在那里等他。
等了片刻,杨雷终于推着自行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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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弟,你这么早来,是找我有事吗?”
张国全呼出一口清气:“杨支书,我想去看看建民哥。”
他想了一夜,无论怎么样,他都要主动去面对。
“哦,这事啊。”杨雷沉思了下说:“行,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咱俩一起吧。”
对杨建民还没到真正审判的时刻,杨雷带着他来到距离市区十几公里外的一个看守所里。
本来杨建民这样犯了杀人案的,虽然还没有经过法院的定性,那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杨雷托了人,才得以见到。
对面坐着的就是杨建民,张国全一时都没认出来。
他太憔悴了,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除了花白的头发,脸上都出现皱纹了。
他只是那样低着头,像以前一样,不发一言。
第32章 请愿书
还是张国全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建民哥,我知道你恨我,对不起。”:魰斈叁4
张国全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该不该说,他说出来只是为了自己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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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民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话:“别这么说,我不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
说到这里,他的话变多了起来,似要把二十年的话都说出来一样。
“如果不是你把我送进来,可能我一辈子都生活在自责中,那将会更痛苦,现在好了,你看我在这里面,可以忏悔我做下的罪过。”
杨建民耸了耸肩,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可谁都知道,他并不轻松。
“杨支书,你也来了,你们能来看看我这个罪人,我就很满足了。”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给村子里抹黑了,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对我的期盼。”
杨雷重重的叹了口气:“没事的建民,你是个好孩子,在里面好好的,我们等着你出来,杨家庄随时欢迎你。”
听到杨雷的话,杨建民苦笑着说:“还出来啥呢,没脸回去,我会请求法院判我死刑,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弥补我犯下的错。”
张国全忽然抓住栏杆:“建民哥,你别这样,大家都知道你也是崩溃了,受不了压力,况且你照顾了老爷子二十年,这是事实,法院肯定会酌情处理的,你千万不能放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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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民只是摇摇头:“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我承认我是顶不住生活的压力,可犯了错就是犯了错,还是儿子杀老子这种大逆不道的错,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看到他那副毫无求生欲的样子,杨雷也跟着劝慰:“建民啊,你以前就是个好孩子,知错就改,咱以后还是好孩子,杨家庄的乡亲们都惦记着你呢。
你要是没有一点求生欲,一了百了的死去,那国全弟可活不下去了。”
昨天村民跑到张国全家里的事,杨雷也一股脑告诉了他。
杨建民陷入了沉默,只在临走的时候,才说了一句。
“杨支书,拜托你一件事,千万别让乡亲们记恨国全,他没做错啥。”
从看守所出来,杨雷还是很失落,他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打消杨建民的顾虑,能不能让他对生活重新拾起希望。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路沉默,悲伤使他们说不出话。
到了杨家庄,张国全迟迟没有离开。
“杨支书,我觉得这么等不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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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弟,你是什么意思?”杨雷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后生,他很喜欢思考,喜欢把一些东西想到极致,这是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
“我想了一路,想写封请愿书,让杨家庄的乡亲们都签上字,法院看着万民请愿,也能体会到建民哥是不得已为之,说不定会酌情处理的。”
杨雷猛的一个激灵,立马赞同的说:“对,人心都是肉长的,法律无情人有情,我相信法院会给出一个有温度的判决。”
光靠杨建民一个人,先不说他有没有求生的意愿,就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态度,法院也拿他没招。
杨雷燃起希望,一扫阴霾的说道:“我身为村支书,这件事就由我牵头去做,乡亲们肯定是乐意的。”
可很快,让杨雷意外的是张国全竟然拒绝了。
“杨支书,这件事由我去做吧。”
“你?”杨雷狐疑的看着他,若是放在以前,即使张国全身为倒插门的外姓人,可只要做的事情是对的,村民们也是会买他的账的。
但是昨天村民愤怒的一幕,杨雷可是听说了,现在要是张国全去挨家挨户找大家伙签字,村民们会买账吗?
保不齐又把愤怒发泄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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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支书,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要是不做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建民哥对我不错,我必须得为他做点什么。”
杨雷明白了,知道张国全的告发让大家伙埋怨在心,他张国全也是难受的。
这件事,还偏偏怎么做都是个错。
杨雷拍了拍他肩膀:“行,那你去吧,如果签字过程中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尽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回到家里,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白鸽。
白鸽当然是同意的,甚至为了这么个办法而高兴,那样国全就不用日日忍受内心的折磨了。
白鸽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张国全说:“国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张国全赶紧拒绝道:“我自己就好。”
村民们昨天的态度还记忆犹新,他们还恨着,埋怨着,签字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再次谩骂的乡亲,他可以为了建民哥忍受,却怎么能带着白鸽去一起承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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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我必须去。”
白鸽知道他心里的顾虑,是为了她好,可她也不想让国全独自去承受。
“你说过,我是你的女人,那我就要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你放心,就算他们骂,我也不会生气,再说我是杨家庄的人,我跟着去,总好过你自己去。”
“一切都是为了建民哥,我能帮上忙。”
张国全终于同意了,他感激的看着白鸽。
白鸽变得更坚定起来,以前都是他保护她,现在该是她保护他了。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能为这个家尽一份力了。
既然决定了,张国全没做停留,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眼下还没到晌午,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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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写好的请愿书,推着白鸽,先是从最近的村东头开始。
第一户,也是昨天骂的最凶的那个妇女。
这个妇女以前张国全见过,平常大家都叫她王婶,是个“泼妇”。
倒不是她蛮横粗暴不讲理,相反她讲理,只不过是属于那种嫉恶如仇的人,对于看不惯的事情,她总要扯着嗓门和你说道说道。
急眼了,就不顾一切的开骂了。
万事开头难,张国全也没有退缩,准备先拿这个“泼妇”开刀。
他推着白鸽来到门口,大门是敞开的,王婶正在自家院子里忙碌着。
张国全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王婶。”
王婶扭过头,发现是昨天被她骂的张国全,当即也没有好脸色,自顾的忙碌着。
张国全有些尴尬,可是为了建民哥,他不能退缩,哪怕迎着所有的冷眼和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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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坚定的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王婶,我来是为了建民哥的事情。”
一听是杨建民,王婶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泼妇劲又上来了。
晃着肥胖的身体,三步并两步的来到门口,扯着嗓子:“哎呦,你还有脸提建民呐,咋个,还嫌害他害不够啊,他都被你送到监狱了,你还想咋个着。”
张国全轻呼一口气,缓缓的说:“王婶,我知道大家没办法理解,我也知道建民哥这人很好……”
没等张国全说完,王婶就打断道:“那不得了嘛,你也知道他对你不错啊,给你送面,送锅,你倒好,反过来跟狗一样咬人家一口,咋的呢,你良心被狗吃了,我看呐,饿死你们俩都不多余。”
“王婶,我知道你不痛快,乡亲们都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你要是觉着解气,你尽管骂。”
王婶靠在门框上,仰着脑袋,用手扇着风,刚想继续骂。
张国全迅速接道:“但是你骂完了,你得帮我签个请愿书,这也是为了建民哥。”
听到是为了建民,王婶才侧眼看了一下:“咋的,签个字,建民就能被放出来。”
“放?可能放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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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当即不悦道:“那我签个屁啊,给你找存在感是吧,天天夜里拿着请愿书,好减轻你心里的罪过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个想的。”
“赶紧滚,别让我看到你。”王婶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没想到白鸽却伸出手,硬生生的挡住了。
王婶低眉看了一眼:“白鸽啊,你是杨家庄的人,按理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想为难你。”
第33章 守住最初的良知
王婶说完话用力拽了几下木门,想摆脱白鸽抓住的手臂。
也不知道白鸽是从哪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抓着木门就是不松手,可能过于用力,纤细白皙的胳膊上,隐隐有青色的细细血管闪现。
“白鸽,我一个老婆子骂起人来可难听的很呐,我念你是杨家庄的人,你可别不识抬举啊。”
因为争执,加上王婶的大嗓门,一时间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村民,他们对张国全肯定幸灾乐祸的,巴不得让厉害的王婶多替他们骂上几句,解解气。
倔强的白鸽,并没有被她的话吓退,也没有被围观的村民恐吓住。
她仰着满是倔强的脸:“王婶,我知道你对国全做了这件事不满意,我也知道建民哥是好人,大家对国全的做法有怨气,也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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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说话的时候很急促,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可是国全并没有做错什么,每个人都有最初的良知,将心比心,你也不想让你孩子做出这种以子弑父的事情吧。”
王婶还想争辩两句,可白鸽没有给她机会:“就算老人觉得活够了,想死了,但是这种让老人解脱的事情,你忍心交给孩子来做吗?那孩子能承受住以后内心的自责吗,他将会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下。”
那样的话,孩子一辈子也活得很痛苦吧。
“哪怕……”白鸽说的过于急促,忍不住顿了片刻又急忙说道:“哪怕老人愿意,孩子内心强大也能承受住,可是大家都这样做的话,这世间不跟着乱套了嘛,没有一点人伦,没有一点底线。”
王婶抓着木门的手变得有些无力,她沉默了。
一时看热闹的村民变得鸦雀无声,互相看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鸽却忽然变得温柔:“国全只不过是在守住他最后的底线,也是守住杨家庄的底线,更是守着最初的良知。”
“签这封请愿书,不是为了国全赎罪,他没有罪,他只是在为建民哥做点想做的事,建民哥知道自己错了,他对活着已经没了任何欲望,一心求死。”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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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封请愿书如果能送到建民哥跟前,他要是看到了,会知道杨家庄的乡亲们在惦记着他,没有对他做下的事而对他改变看法,杨家庄还是他的家,这里有等着他回来的乡亲们。”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有勇气面对众人,以前的她是那样怯弱,自卑。
现在不一样了,她敢于迎着大家的脸色变得勇敢起来,白鸽还想继续说。
“白鸽,你别说了。”王婶扶着门框的手再也没了力气,她被白鸽的一番话彻底征服。
她就是一介村妇,是个粗人,没啥文化,可这样赤裸裸的话语,如重锤一样击打着她的内心。
“我们知道国全在这件事上是对的,可是建民是杨家庄的孩子,他又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所以大家伙心里憋屈,为建民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觉得不甘心,所以也请你……”
后面想让白鸽原谅她的话,王婶没有说出口,只是忽然轻叹了口气:“我先说好哦,我签字是为了建民,可不是为了他张国全。”
王婶因为之前的暴躁行为,却不想抹下面子,只能用这句话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但是对于白鸽足够了,她不需要王婶说出道歉的话,从对方的行为来看,她知道大家对国全的看法已经有了些许改变。
你看,我就说过可以帮助你,可以为你尽一份力,可以和你并肩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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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相互扶持的感觉,让白鸽的内心充满了踏实感。
而张国全早就被震撼了,他惊异于白鸽刚才的表现,更惊异的是白鸽那么懂他。
“咋个签啊,我老妇女一个,可不识字哦,盖手印行不行。”
“行行。”白鸽招呼着。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建民的事,咱得上心,我也按个手印。”
一时之间围观的村民,纷纷挤过来,把张国全围作一团。
大多数都不识字,在外面高高的举着手。
白鸽坐在外围,俨然像一个英雄一般,她成功了,她也可以做个有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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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大约有六百多户,现在按好手印的,也只有几十户罢了,张国全还有大量的工作量要去完成。
这么多户人家,的确很难呐,说几句解释的话,有理解的也就签字或按了手印。
若是碰到冥顽不灵,一心只觉得这是张国全做错的村民,也不再少数。
但张国全不放弃,固执的站在门口,别人要吃饭了,他也不走,就那样站着,和白鸽一起待在那里。
张国全对白鸽说:“一户都不能漏下,多一户,建民哥就会多一分生的希望。”
别人吃完饭了,张国全就继续游说,别人实在拿他没招了,庄稼地里还有活呢,总不能在这跟他耗一天吧,也就签了字按了手印。
临了还不忘交代一句:“我这可是为了建民呐。”
张国全只是点点头,他不在乎这些,只要签了字,他心里的那份沉重感就会减轻一些。
忙碌了一天,只签了三分之一,足以证明这个过程有多艰难。
第二天还是那样,艰难而又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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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张国全望着那两棵大杨树,竟然犹豫了。
现在到了种植玉米的时节,杨树下的打麦场也已经用不到了,都忙着种植玉米,反而荒废了打麦场。
原本坚实的土地起了一层皮,翘了起来,像一艘艘要远航的帆船一样。
当初裂缝里的麦粒都快长到小腿高了,它们的生命力可真旺盛啊。
白鸽看出他的犹豫:“国全,你说过一户都不能漏下。”
白鸽那颗敏感的心,使她此刻看透了张国全的心思,她发现,有时候国全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只不过,国全会为了在乎的东西,而不顾一切。
这才是她想要的张国全,有血有肉,有性格,同时也有缺点。
得到白鸽的鼓励,张国全终于鼓起勇气带着白鸽走向两棵大杨树。
刚吃过午饭的姐夫王永贵,正忙着把撅头收拢到一块,待会日头没那么毒了,还要下地除草。
姐夫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张国全的到来,倒是旁边玩耍的虎子喊了一声:“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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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虎子该叫姨夫的,可因为姐夫倒插门的缘故,虎子姓了杨,也就只能称呼张国全为小叔。
王永贵听到虎子的喊声才抬起头,看到是国全,赶忙打起招呼:“啊,国全来了。”
“是的,姐夫,我来有点事。”
“啊。”王永贵只是点了下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夫,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按个手印,为了建民哥的事情,想把这份万民请愿书拿给他看看。”
“啊,我按啊。”王永贵把手往裤腿上搓了几下,抬起的手又忽然放下:“让你大姐按吧。”
张国全看着姐夫忽然停滞住的动作,一时不是滋味:“没事,谁按都一样,你按吧。”
反正都是一大家子人,又有什么区别。
王永贵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终于下定决心,可刚抬起的手,就被老丈人的一嗓子喊了下去。
“他按咋个能行,还有没有点规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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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怪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姐夫王永贵又低着头忙碌去了。
从后面跟着过来的,还有大姐杨玉兰。
她在院子里就听出了张国全的声音,都好长时间没见到这个妹夫了。
杨玉兰的心里竟然莫名有些期待他的到来,他都不知道,自从他走了之后,也把她杨翠兰的心给掏走了。
这真是太可怕了,太羞耻了。
第34章 杨老怪会签请愿书吗?
“爹,大姐。”张国全一一打招呼。
杨玉兰点了点头,随意说了一句:“来了。”
张国全忽然想起什么,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这是老爹当初卖了粮食,又从两个哥哥家里借来才凑够的,老爹不想欠任何人的。
张国全把钱递给杨老怪:“爹,这是我老爹让我还给你的钱,我老爹让我转告一声,感谢你上次给他拿钱看病。”
杨老怪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暼了一眼:“哈,你爹咋个会有钱,把粮食卖了也不够吧,我看呐,这钱怕是个脏钱,是你张国全举报有功,人家奖励你的吧。”
“脏钱,我可不要,花了会做噩梦。”杨老怪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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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悻悻的伸着手,他已经想到是这么个状况了。
这也是他来之前为何犹豫了,别的村民哪怕再难说话,可他张国全有毅力,相信大家为了建民,也会签这个字,无非是多费些口舌。
可杨老怪不一样啊,他会为杨建民签这个字吗?
理论上他会,可因为是张国全让他签的缘故,他会选择不签。
这就很难办啊,比暴躁的王婶还让人头疼。
白鸽帮他说了话:“爹,没有人奖励钱,就算有,国全也不会要这个钱。”
这钱是老爹卖了粮食,又借来一部分才凑够的。
怎么到了爹的眼里就成了脏钱了,只是因为国全不听话,不愿受他摆布,就对他一直有成见。
白鸽有些气不过,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开口说:“爹,我们来是为了建民哥的事,建民哥现在不好过,没有了活下去的念想,所以我们想替建民哥写份请愿书,让建民哥有点活的希望。”
“哈,你这丫头还挺会掰扯,啊,把他送进去的是他张国全,现在又要弄啥子请愿书,哦,说是为了救建民,是这意思吧,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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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怪挑着眉毛:“简直就是狗尾巴续貂,装啥子大尾巴狼,合着这前后好话,都让他一个人占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埋汰二女婿的机会,他可算来劲了。
“还有你,本来腿就不好,还跟着他满村子乱转,出啥子风头啊。”
杨老怪记得以前的二丫头不是这样的。
“爹,一码归一码。”张国全把钱放在他面前:“钱是一码您拿着,这绝对不是脏钱,您就放心花。”
张国全也不管杨老怪收不收这个钱,只是放在那里便站了起来:“建民哥的事又是一码,大家对我有成见没关系,可现在这封请愿书是为了建民哥,所以还请爹按个手印。”
张国全说的诚恳,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意料之中,杨老怪还是不为所动,端着架子就是不签。
幸好杨玉兰走了过来,一把接过请愿书:“嗨,谁签不是签,咱爹又不识字,我来签,一家出一个代表不就行了。”
在杨老怪斜着眼的目光下,杨玉兰还是赶紧签下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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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姐。”
“客气个啥,都是一家人。”杨玉兰捋了下头发:“行了,你们先忙去吧,以后没事常来玩。”
张国全感激的点点头,便带着白鸽离开了这里。
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摞请愿书,每一张歪歪扭扭的签着字,更多的则是密密麻麻的手印,红通通的。
这一个个红通通的手印,就是乡亲们一颗颗炙热跳动的心。
还有几十户,张国全带着白鸽继续去做工作。
大部分村民签了字,按了手印,剩余的几十户也就没费什么力气。
回到家里,张国全把一张张按好手印的请愿书,摊在小床上,他看着,兴奋着,一张张请愿书彻底打开了他的心结,心情也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白鸽也是那样的开心,因为张国全开心了。
张国全忽然转过身,目光满含热烈:“白鸽,谢谢你,这几天要是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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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我……”她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很快身体僵硬住。
国全竟然冲过来,直接把她拥在怀里。
这和国全之前把她抱到床上的拥抱不一样,之前的拥抱接触,那更像是国全在完成一项日常任务,然后慢慢形成习惯。
这次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她被国全紧紧的箍在怀里,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是为她而跳。
白鸽轻轻伸出双臂,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脊背上,生怕惊扰到他似的。
白鸽嘴角上扬,她幸福的微笑着。
过了一会,张国全忽然松开她,猛的起身,这让白鸽一阵失落,她还沉浸在刚才幸福的时光里,只是太短暂了。
“白鸽,我带你去河滩洗洗头发吧。”
白鸽从刚才的失落很快转为开心,她快速的点了几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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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把毛巾套在脖子上,把白鸽推到院子外。
然后在白鸽诧异的表情中,他飞速奔跑到距离不远的王婶家门口,接着借着奔跑的冲劲,竟然一个高高的跃起,伸手去抓枣树上的叶子。
等到双脚落在地上,手里就多了一把枣叶。
白鸽满脸疑惑,好好的摘人家枣叶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王婶前几天骂国全,就拿她家的枣树发泄吧。
等到张国全拿着一大把枣叶走过来的时候,白鸽忍不住问:“你摘它做什么?”
“啊?”张国全望着手里的枣叶,明显一愣:“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白鸽确实不知道。
“没关系,等会你就知道了。”张国全卖了个关子,准备先不告诉她。
白鸽打趣的说:“你摘了人家的枣叶,也不怕王婶又上门找你。”
“几片叶子而已,王婶不至于,她没那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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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倒是毫不在意,推着白鸽向河滩走去。
“哪个天杀的祸害我家枣树,瞧这一地叶子,多糟践啊。”
从院子里看到颤动的枣树枝,王婶走了出来,地上正散落着掉下来的枣叶,觉得糟践的不行,当即骂开了,肯定又是哪个熊孩子干的。
张国全刚刚来到河岸边,还没下去,在听到王婶又开始骂人的时候,只是顿了一下,便赶紧推着白鸽快速向河滩走去。
惹得白鸽捂嘴偷笑。
到了河滩边,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只在那处葫芦口位置才猛然加速起来,向着前方冲去,到了远处,再慢慢缓了下去。
因为那葫芦口的地势陡然降低,水流快速冲过去的情况下,便带出很多河沙,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河滩。
河滩上一片金黄,偶尔会有生命力极强的野草附着在上面。
张国全把轮椅上携带的木桶拿下来,从河里捞了一桶水,然后他就把刚摘掉的枣叶放进木桶里,用手掌不停的揉搓着。
白鸽的视线并没有在木桶上面,眼睛眺望着那片碧绿的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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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手中的动作不停,偶然抬起的目光看向白鸽:“白鸽,你是不是想去芦苇荡了?”
白鸽的目光才从芦苇荡收回来,看着木桶里竟然多出来很多白沫。
“等这几天把建民哥的事情处理好,我再带你去。”
张国全把那些枣叶全部攥在手里,在用力的搓动下,从掌缝中冒出大量的泡沫,滑滑的,有点黏。
“我准备明天就去找杨支书,把那些签好的请愿书拿给建民哥看一下,相信他一定能明白乡亲们的用心良苦。”
“明天啊?”白鸽随意的问了一句,她现在倒是对那些泡沫感兴趣。
“对啊,光是让乡亲们签请愿书都花费了三天时间,好像后天就开庭受审了,不能再等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建民哥。”张国全一边搓着手中的枣叶,一边对白鸽说道。
看着桶里越来越多的泡沫,白鸽忍不住问:“国全,为什么桶里会有这么多泡沫?”
明明没有碱皂,可却出来那么多泡沫,这让白鸽一时有点惊奇。
第35章 一户不漏的万民请愿书
张国全搓动着满手的泡沫,原本以为白鸽知道呢,现在看来她真的不知道。
张国全自言自语的说:“小的时候经常和国正一起摘下来很多枣叶,泡在盆里,用枣叶搓出的泡沫洗手,很干净,以前的小伙伴都喜欢这样玩。”
可是白鸽哪里有什么小伙伴,小时候唯一的伙伴算是大姐了,但大姐肯定是不乐意和她玩的,大姐有自己的好姐妹,有时候还会把好姐妹带回家里,欣赏她那双不能动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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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人家就会惊奇的问:“她有腿啊,真的站不起来吗?这太奇妙了吧。”
大姐就会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那样子好像在说,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吧。
白鸽就会羞的躲到被窝里。
想起国正,张国全甩了甩手上的泡沫,现在国正该走过了吧。
“国全,你快帮我洗啊,我很想试试。”
白鸽没想到用枣叶也可以洗头,直接打断了张国全的沉思。
回过神的张国全笑了笑,蹲在河边,给白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白鸽的脑袋躺在他腿上。
把手伸到河水里,捧出来洒在她的头发上。
晒了一整天的河水,显得有些温热,洒在头上让白鸽觉得暖暖的。
她的头发有点微黄,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发丝柔软,长长的垂进河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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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把白鸽的头发全部浸湿,张国全又用桶里的泡沫水,洒在她滴着水的头发上,细细的揉搓开来。
白鸽觉得痒痒的,很受用。
揉搓的差不多了,张国全又把她的脑袋靠近河水,很低,任由清澈的河水把头发上的泡沫冲走。
白色的细碎泡沫很快随着河水,向远方蔓延,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的光泽。
“国全,我感觉这样洗头发很舒服。”
白鸽仰着脑袋,看着高高的天空,有几朵白云漂浮,身下是涓涓流淌的河水在冲刷着她的发丝,像水草一样随着河水晃荡着。
“行啊,以后每次都这样给你洗。”张国全微笑着说。
这让白鸽也跟着嘴角微微上扬,他总能在不经意的瞬间给她惊喜,给她最平凡的幸福。
河岸上有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提着凉菜和一瓶酒,就那样静静的望着这一幕,他没有打扰。
挨到傍晚的时候,张国全拿出脖子上的毛巾,开始给白鸽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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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很近,白鸽甚至能感受到他喷出的热气洒在脖子上,痒痒的。
张国全擦拭的间隙,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河岸上的中年男人。
“杨支书……”
白鸽听到了他的呼喊,忙扭头去看,觉察出现在两人的动作过于亲昵,白鸽顿时红了脸,忙接过毛巾:“我自己来吧。”
张国全也没在意,把白鸽推到岸上,向杨雷打招呼:“杨支书,我准备明天去找你呢。”
“没事,正好我晚上有空,咱兄弟俩喝点。”杨雷爽朗的说道,掂着一瓶酒向张国全示意了一下。
回到院子里,白鸽开始给自己梳头发。
张国全和杨雷来到院子,在一个大石头前,两人对向而坐。
“杨支书,家里简陋,也没个招待你的地方。”
“瞧你说的,咱兄弟俩还用得着这么客气,这样挺好,等会星星出来,看着星星,喝着小酒,人生的快乐不就是这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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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随意,然后幸福着。
在杨雷忙着把老婆调好的凉菜放到石头上的时候,张国全快步走到屋里,回来的时候,杨雷已经把酒倒好了。
杨雷抬头望着张国全怀里厚厚的一沓纸,面露疑惑:“国全弟,这是?”
“请愿书啊。”张国全把厚厚的一沓纸放在石头边上。
“这么多?”杨雷惊讶的同时,拿起最上面的一张仔细的看着。
最上面那张是张国全写好的字:法官同志你好,杨建民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内心极度不安,他日日夜夜忍受着这种痛苦带来的折磨,为了不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已没了对生的希望。
杨建民是个好人,只是一时糊涂酿下大错。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杨建民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男人。
二十年的光阴是他最好的一段历程,可是这二十年里,他为了照顾自己的父亲,甘愿守在父亲身旁,不辞辛苦,没有怨言的照顾了父亲二十年。
二十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已把他的身体压榨到极点,也把他的情绪压迫到极限,才一时崩溃,犯下错误。
鉴于杨建民的特殊情况,杨家庄全体乡亲请求法官酌情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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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珠玑,情深意切。”杨雷只抛下这八个字,接着往下翻。
下面的每一张写满了签名,更多的都是红色的手印。
杨雷打量着请愿书:“国全弟,这么厚的一摞,恐怕整个杨家庄的人都签了吧。”
“是的,一户也没漏下。”张国全点着头。
“一户也没漏下?”杨雷看着厚厚的一摞,蓦然呆住。
因为这件事,村里有些乡亲们对张国全成见很大,有些人还好,为了建民会签字,可有些人的成见很大,因为张国全让他们去签的缘故,很可能不买账,这也是当初杨雷对他要去让乡亲们签字,抱着犹豫态度的原因。
可是张国全说,现在一户也没漏下,足以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也足以证明张国全付出了多大的诚意。
“其实,也不用签那么多,差不多就行,法官会明白的。”杨雷淡淡的说。
“我也不全是为了给法官看,更重要的是多一户签字,建民哥就多一分对生活的希望。”张国全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本是薄薄的纸张,杨雷拿在手里却显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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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他轻吐一口气:“既然这样的话,那还少一户。”
张国全不明白。
杨雷拿出口袋中的钢笔,在最后一页郑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户不漏的万民请愿书,相信法官一定会理解建民的苦衷。”
接着杨雷端起酒杯:“国全弟,我替建民谢谢你,也替杨家庄的乡亲们谢谢你,我敬你一杯。”
杨雷仰起脖子,把一杯白酒喝了个干净。
张国全也照做,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一扫心中不快。
这一夜,张国全喝了很多酒,和杨雷断断续续的聊了很多话。
关于杨家庄,关于乡亲们,关于建民,关于白鸽,关于农村建设,关于新时代发展……攵學3肆
杨雷没有喝太多酒,只是那样静静的听着,从张国全的谈吐和对未来的畅想中,让杨雷发现他是一个有远大理想抱负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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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着自己的底线,有着自己的良知,有着自己对时代发展的见解……
缺点嘛,也有,在精神这一块,他有点偏激,但这恰恰是他的闪光点,强者不都是血性而专注的嘛。
第二天和杨雷一起,到看守所里去见杨建民。
两人怀揣着乡亲们的希望,他们想杨建民要是见到这些请愿书,肯定会重新焕发生机。
本来一切都那么顺利,谁知道当他们来到看守所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阻碍。
这是他们之前,绝对没有预料到的。
里面的警官告诉他们说,杨建民并不想见他们,他在里面想好了,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向法官请求判他死刑,如果法官不那样做的话,他也会选择自杀。
杨雷当场就不同意建民的这个决定,要求见杨建民。
法官怎么判?杨建民在监牢中能不能成功自杀?这是不确定因素,但他现在一心求死的态度,却是确定因素。
警官只是摊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第36章 杨建民的善与恶
杨雷还想坚持一下,对警官说:“你看能不能再和他说说,让他出来见见我们。”
警官摇着头:“不是我不想,是他不想,他很坚定,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听到警官的话,杨雷失望极了,现在看来杨建民一直就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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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近在咫尺,他们却没了办法。
张国全走到警官面前,把请愿书递给警官说:“警官,既然他不想出来,就麻烦你把这些请愿书拿给他。”
警官扫了一眼,接到手中算是同意了,他知道杨建民的情况,也愿意去帮这个忙。
两人只能先选择回去,等到明天开庭的时候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再也不是之前来时的开心。
也正是在回去的路途中,那个警官把请愿书给了杨建民。
本来是杨建民是不想看的,奈何警官执意让他看一眼。
杨建民蹲在看守间的角落里,目光盯着那摞请愿书,久久不愿翻开。
他只是那样怔怔的发呆,一直到天黑,他才鼓起勇气去看请愿书。
当时,甚至为自己的举动有点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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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十年里,他喜欢上黑夜,只有黑夜他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肆无忌惮的漫游,只有黑夜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也只有黑夜,他才第一次有勇气动了掐死自己父亲的念头。
正是那一个黑夜,月光朦胧中,他没有点灯,望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父亲,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罢了。
黑暗中,他问父亲,二十年了,你是不是也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我想,是的吧,其实儿子可以帮你一程,你会怪罪儿子吗?
父亲还是没有说话,均匀的呼吸着。
可是他望着父亲竟然全身颤抖起来,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
他在黑暗中骂自己,骂自己是畜生,骂自己混蛋,骂自己禽兽,骂自己不是个好儿子,他的脑海中有两种念头疯狂的打架,一个是不杀,一个是杀。
两种相互交织的念头,让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最终,还是恶的一面战胜了,在脑海中挥着一把黑色利剑,洋洋得意。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伸出罪恶的双手,牢牢的钳住父亲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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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的大脑竟然空白了,什么都想不出来,只知道手上的力气加大再加大。
在这之前,他还想着把门先锁上,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有勇气掐死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勇气在父亲床边多待一秒,他准备在掐死父亲后,以最快的速度跑掉。
没想到恰恰是自己的胆怯,让这件事出现了意外。
有个人忽然进来了,正是张国全。
因为点灯的缘故,屋子里也不是那么明亮,他不确信张国全有没有看到他罪恶的一幕。
当时他很激动,他害怕被人发现,那他将会背上一个以子弑父的恶名。
没想到张国全真的看到了,他只能选择耍赖,反正天黑,就当他是没看清,还当着张国全的面,故意给父亲往上提被子,一则是为了掩饰父亲脖子的掐痕,二则是为了让张国全相信刚才确实看错了,他只是在给父亲盖被子而已。
好在张国全最后相信了,这让他松了口气。
本来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但他俨然有了这种念头,而这种可怕的念头,竟然在他的脑海中深深的扎根。
那短暂的几天里,他一直是两副面孔,一面是善,一面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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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是善的一面,他没想到张国全竟然做了他邻居,他发现这个后生是真的不错,带着瘫痪的妻子竟然敢跟老丈人分家,住着那么一个破房子,你却不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落败。
人家也是在照顾一个瘫痪的人啊,可人家对生活是那么的积极乐观。
这让他对恶的一面感到厌恶,为自己去杀父亲的想法感到可耻,所以他乐意帮助张国全,因为从张国全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以前的一面。
以前,他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才十一岁,父亲出外干活摔成了重伤,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母亲不想受这个罪,跟人家跑了。
刚开始他是茫然的,他还那么小,就要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
但是他没有哭,没有闹,他觉得那一瞬间,他该开始长大了。
他什么都不懂,只能自己学着做饭,学着洗衣,学着照顾父亲。
他期待有一天,父亲可以站起来,然后摸着他的脑袋说,你真棒。wenxueзч.net
因此,他对照顾父亲的事情更加用心,小小的身躯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尽管很难,可是乡亲们会拿来很多吃的,还有很多不穿的旧衣服,他是杨家庄的孩子,乡亲们乐意帮助这个苦难的孩子,这让他照顾父亲的同时,对乡亲们是记着恩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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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希望有一天,父亲起来的那一天,他会带着病好的父亲去和乡亲们道谢,然后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乡亲们。
这样的希望,一晃眼就是二十年。
现在的张国全,不正是那时候自己的影子嘛,坚毅、乐观、积极向上而又充满希望。
靠着仅存的一点善,他给张国全送来了面粉和一口锅,他知道这点东西对张国全的生活产生不了本质改变,可是乡亲们这样帮助过他,他也想把这点仅存的善念传递下去。
等到了晚上,那个叫“恶”的魔鬼,又开始占据他的脑海。
杨建民呐,你可真是傻啊,二十年了,有希望吗?没有希望。
想让你父亲起来?
那只不过是你小时候以为的美梦而已,现在你长大了,也该醒来了。
杀了你父亲,你二十年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杀了你父亲,你就可以娶到老婆,生个孩子,杀了你父亲,你就彻底告别以前苦难的生活,这才叫希望。
别撑着了,多辛苦啊,只要你杀了父亲,你就可以永远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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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你父亲,杀了他,杀了他……
黑色的魔鬼占据他的脑海,不让他睡觉,夜夜折磨得他精神恍惚,不断的用甜言美语引诱着他。
他又一次鼓起“勇气”,摸着黑来到父亲家,从屋里的旧衣服堆里随意抽出一条毛巾,他走到父亲的脑袋后面,把毛巾放在父亲脖子上,这一次他从容了许多。
手上力气加重,看着父亲在黑夜中扭曲了表情,也只能扭曲表情了,全身瘫在那里又不能动,想挣扎也没办法挣扎啊。
能听到父亲的呼吸从最初的急促,到最后只是那样干张着嘴巴,父亲竟然睁开了眼,当时他和父亲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给父亲做饭,喂饭,擦洗身体,带出去晒晒太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种种历往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也在那一瞬间,望着父亲茫然的眼睛,他竟然想放弃了。
就当手中力气一点一点变小的时候,忽然,屋子里那股难闻的异味直往鼻子里钻。
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以前为了方便照顾父亲,和父亲睡在一个屋,他总能在屋子里闻到一股细若游丝的怪味。
那种怪味常常扰得他干呕想吐,却怎么也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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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股异味又钻到鼻子里,他讨厌这股异味,这让他松下的力气又开始猛然加大,紧紧的,再也没松手。
事后,他以为这一次可以坦然一些,但是没有,相反他有了更深的负罪感,压的他当场喘不上气。
他疯狂的跑,一直跑到东头自己的房子里,他害怕极了,他怕死去的父亲鬼魂会来找他,他把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抵在门后,可是他还是害怕。
跪在院子里,给父亲磕头,求父亲原谅他。
谁都不知道那一夜他是怎么过来的。
第37章 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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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一间看守间内。
从外面铁栅栏望进里面,会发现地上摊开了一张张泛黄的纸张,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间屋子,几乎没有下脚的空隙。
杨建民靠在角落里,望着那摊开的一张张请愿书,红彤彤的,那片片炙热的红色印迹,聚成一团,像太阳一样,温暖了他的内心。wenxueзч.net
杨家庄没有忘记他,杨家庄没有责备他,那片生他养他的热土,还深深的爱着他。
杨建民哭了,泪流满面,肩膀跟着剧烈颤动,那么大的一个男人,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第二天也是法庭开庭的日子,张国全早早的去找杨雷,却没有见到他。
杨雷的老婆说,天还没亮他就走了,说会去找你的,在家等着就行。
杨雷之所以没带张国全一同前去,是他对今天的庭审不抱希望,因为杨建民昨天的态度,连见一面都不愿出来,所以,他不忍心当场看到张国全失望的样子,自己一个人去了。
张国全并没有走,他选择在门口等待杨雷回来。
慢慢的,也没人自发,杨雷门口的大水坑四周聚满了村民,他们也是在等待杨雷能带来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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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和乡亲们在这种煎熬的时间里,度过了一上午,任由火辣辣的阳光晒着。
吃午饭了,也没人回去。
直到过了午饭的时候,从村口快速骑来一辆自行车,是杨雷回来了。
乡亲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张国全也看到了,他想跑去迎接,问问建民哥最新的情况,只是双脚怎么也迈不动,他怕杨雷带回来的是坏消息。
杨雷还是骑了过来,看看水坑四周聚满的村民,又看看张国全,嘴角的弧度上扬起来。
判了,杨建民判了十年。
杨建民当庭忏悔,哭成了泪人,加上那些万民请愿书,法官当庭作出宣判。
刚开始,围观的村民鸦雀无声,他们细细听着杨雷的话语。
其中一两个人开始低头交谈,很快,那股子劲蔓延开来,直至整个人群,如小燕一样叽叽喳喳的不停。
有这个结果,他们是满意的,开心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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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走到张国全面前,看着怔在原地的张国全,提高了嗓门:“建民让我转告,他很感激你,感激你为他做的一切。要不是你,他的下半生将会每天受到良心的谴责,那会更加痛苦,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死去的父亲。”
杨雷的嗓门浑厚,似是故意让乡亲们听见似的,把声音又提高了几度。
“建民还说,你有颗赤子之心,是你守住了杨家庄的底线。”
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被杨雷的高嗓门镇住,他们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沉寂了片刻,人群中有一人鼓起掌,紧接着掌声四起,如潮水一样汹涌。
杨雷拍着他的肩膀:“现在你不用有那么大压力了,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杨支书……”张国全有很多话想说。
杨雷伸手阻止道:“行了,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办案的警官说,关于杨建民父亲这件事,你不知道便罢了,但是你知道,要是不说出来,你也是犯罪,那将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也是杨家庄的污点。”
“杨支书,谢谢你。”张国全心里五味杂陈。
掌声久久不息,最后在杨雷的示意下才停了下来。
可是人群中还有一个人,不顾周围已经停下的掌声,还在那里自顾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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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定睛一看,是王婶。
“王婶,可以了,停下吧。”
王婶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这个掌声我是给国全的,我老婆子没文化,不会说啥漂亮话,我只能说你张国全就是庄稼地里的种子,一辈子向着太阳生长。”
一生向阳,这是乡亲们最朴素的评价,也是最至高无上的评价。
“哎呀,王婶,这话比什么华丽的词听着都舒服呐,你很有文化嘛。”杨雷爽朗的笑了起来。
王婶不好意思的笑了,乡亲们也跟着笑。
杨雷知道张国全一直在这等着,还想留他吃了饭,谁知张国全拒绝了。
他要把这个消息带给白鸽,他飞速的跑到村东头,跑到他那个院子里。
白鸽竟然已经做好了饭,烧了一锅粥,还是建民哥当初给的面粉。
白鸽给他盛了一碗,张国全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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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多余的语言,白鸽从张国全的动作中,就能得知建民哥一定是可以轻松的活下去了。
“国全,你慢点喝,锅里还有好多呢。”
张国全喝了满满的一大口粥,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点着头。
“国全,我还想去芦苇荡。”
张国全用力吞咽了一下:“好,我带你去抓野鸡,做一个陷阱,一准能抓到。”
白鸽微笑着抿住嘴唇,她倒不是想去抓什么野鸡,就算两人静静的躺在小船里面,望着蓝蓝的天空,任由河水托着小船轻轻的晃荡着,她就觉得满足了。
芦苇荡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幽寂,好似一幅静止的油画一样,只在有风吹起的时候,那根根摇曳的芦苇如少女一样跳起曼妙的舞姿。
小船慢悠悠的入了芦苇荡,如同进入一个异世界,它是如此幽深,如此神秘。
在进入芦苇荡前,张国全做足了准备。
现在,茂密的芦苇丛里,他拿着几根短木棍和一串绳子,两根木棍砸到干硬的泥地里,还有一根平放在两根木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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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是有大用的,把绳子的一头拴在一根有弹力的长木棍上,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根手指长的木棍,然后把有弹力的长木棍往下压,形成一个弓箭的状态。
这根有弹力的木棍几乎有人高,以便拉起来的时候,有更大的张力回弹过去。
把绳子的一头用手弄成一个圆圈,随意的放在地上,圆圈内放一把麦子,上面在撒些干枯的芦苇叶作为伪装,这样一个弹力陷阱就算做好了。
只要有野鸡去吃麦子,然后碰到陷阱的木棍,触发机关,很快,在野鸡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强大的回弹力便会把野鸡套住,想挣脱是不可能的。
做好了陷阱,张国全从芦苇丛里猫着腰走了出来。
“白鸽,我带你钓黄鳝吧。”张国全拍着身上沾染的碎叶子,跳到船上。
“啊,那东西跟蛇一样,多吓人。”白鸽有些拒绝的样子。
女人对这种细长的生物,天生有着抵触感。
张国全鼓励似的让她体验一下,其实钓黄鳝很简单,用一根绳子系在一个弯好的铁钩上,上面在串上一条蚯蚓,简易的钓黄鳝工具就算做成了。
最主要的是蚯蚓,张国全走到一处带有碎叶子的泥地里,周围尽是腐败的叶子,显得脏兮兮的,但这样的泥土里恰恰容易找到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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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随意的扒拉了一下,很快找到一条手指般长的蚯蚓,在泥里蜷缩着暗红的身体,又翻找了几下,更多的蚯蚓在黑泥里蠕动着。
让白鸽掂着绳子,张国全把蚯蚓串在铁钩上,有的黄鳝可贼了,不能闻到一丝铁锈的味道,要不然绝对不咬钩的。
这样把蚯蚓身体整个的覆盖在铁钩上,正好遮挡住铁锈的味道。
弄了两个钩子,白鸽单独拿一个,张国全把小船往芦苇丛边靠了靠,方便白鸽能伸出身子,够到隆起的泥岸。
给白鸽指了一个洞口,让她把钩子放到里面就行,如果感觉手上的力气被拉住,说明有黄鳝咬钩了。
这和她钓鱼差不多,白鸽顿时有了信心,知道要静静的等待,不能心急。
可张国全好像不是这种状态,恰恰在主动出击,手里提着线,晃动着钩子,不一会的功夫就有黄鳝上了钩,就是很小的样子。
好在数量多,看着张国全竟然那么轻松,一会的功夫都钓了十几条了,她也不甘示弱的学着张国全的样子,晃动了几下手里的铁钩。
果然,她感觉到手中的线被猛然扯住一样。
“国全,黄鳝咬钩了。”白鸽惊呼了一声。
第38章 落进河里的白鸽
听到白鸽的惊呼,张国全立马转过身也顾不得自己钓了,相比他钓上来的黄鳝不一样,换成白鸽自己钓上来的会更有体验感。
张国全趴在她身边,指导着说:“悠着劲,慢慢拉。”
白鸽听话的按照他说的去做,可是却拉不动:“它好像很有劲诶。”
“那先缓一缓,暂时不能用蛮力,慢慢和它耗着。”张国全耐心的说。
白鸽又是照做,过了一会又开始用力,可还是拉不出来。
“国全,你快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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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看到她吃力的样子觉得好笑,只能抓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开始用力拉。
有了他的加入,很快那条黄鳝被拉了出来。
刚拉出来的一瞬间,连张国全都惊呆了,这也太大了,足足有一斤重吧,怪不得白鸽拉不上来。
也在他暗想的时刻,白鸽望着那条大黄鳝,长相奇丑跟蛇一样吓人,立马吓得大叫一声,手里的线也跟着抛了出去。
“扑通。”
随着手中的力道猛然泄掉,小船跟着摇摇晃晃,白鸽的身体也往船外栽了下去。
她落进了水里,张国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只是急忙之间伸出的手,也没能抓到白鸽的身体。
船上的张国全也没脱掉衣服,着急的直接跳下水里。
河水清澈,在水底睁开眼也能看清周围的样子。
水底的白鸽胡乱的摆动着双手,身上的衣服被水灌了个通透,鼓鼓囊囊的,头发随意的漂浮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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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恐极了,一种窒息感猛然入侵,她紧张的张了下嘴,立马大量的河水涌进嘴巴里,吓得她赶忙闭上嘴巴。
她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奈何双腿没有力气,此刻那双腿更像是灌了铅一样,拖着她的身体往下沉去。
她害怕的闭上眼,双手在水里不停的扑棱着。
很快,她便不再紧张了,有个人用双手把她紧紧箍住。
不用睁开眼看,她都知道那个人肯定是国全。
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她赶紧顺势搂住了张国全,一点也不敢松开。
不敢在水下停留,张国全搂着白鸽,脚下踩水准备往河面上游去,嘴唇上却忽然有一股温热传来,那股子温热瞬间传遍全身。
是白鸽,白鸽吻住了他。
那一刻,张国全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悬在水里动也不动。
在水下像是没有时间的存在,两个人儿被清澈的河水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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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呆了一会,终于做出反应。
就那样,两个人儿在水底如同两条鱼一样纠缠在一起,他热烈的回应着白鸽。
纠缠住的两个人儿忘记了芦苇荡,忘记了飘在河面上的小木船,忘记了钓上来的黄鳝……
或许那一刻,时间真的不存在了。
从上空洒下来的阳光直直的透进水底,河面上的水波微微荡漾,芦苇被微风吹弯了身子,沙沙作响。
还有一只浑身带着彩色羽毛的野鸡,四下里张望着,感觉没有威胁了,开始吃起地上散落的麦子,“噌”的一声响,野鸡扑棱着翅膀,被高高的吊在半空中。
“呼哧……”
张国全抱着白鸽从河面上冒出脑袋,顿时河面上的芦苇倒影被撞的支离破碎。
张国全大口大口的喘气,白鸽躺在他的怀里,脸上绯红,胸口微微起伏着。
回到小木船上,像是做了错事一样,白鸽不敢说话,张国全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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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到了要回去的时间,张国全拿走了那只野鸡,划着小船驶出了芦苇荡,顿时视野开阔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在河岸上排成一排的高大杨树。
翠绿宽大的树叶长满了树冠,只能从微微晃动的缝隙中,寻到天空的一角。
来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看到在那里堆积了很多东西。
面粉,蔬菜,水果,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都是平常用得到的。
张国全和白鸽对视了一眼,可白鸽竟然迅速低下头。
想起水中暧昧纠缠的一幕,张国全赶忙转移话题:“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乡亲们送的吧。”
俨然是一句废话。
白鸽侧眼看到不远处的王婶,正往这边偷偷摸摸的打量着,等王婶注意到白鸽的目光,急忙转过身,假装在忙着做手中活的样子。
在一袋子水果上面,有几片枣叶,枣叶下面放着一块碱皂,不用说,肯定是王婶送的。
张国全耸了耸肩,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扛进屋子里,这是乡亲们对他的一片心意,他选择接受这种带着邻里之间“爱”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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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堆东西里,张国全竟然还发现了几根葡萄枝条,还有一棵不大的石榴树,应该是从侧枝发出来后被砍掉的。
他有了事做,挖一条不深不浅的沟,把那几根葡萄枝条埋在土里,在用手掏出来一截悬在空中,这样在浇上水,枝条就会慢慢的生根发芽。
葡萄树长的快,只要好好施肥,过不两年的光景,这几根葡萄枝条就会长成葡萄树。
等到长成的功夫,他准备把长开的枝条一直延伸到屋檐下,那样白鸽就可以坐着轮椅一路都走在阴凉下。
加上那颗石榴树,院子里总算有了一点绿色,张国全看的欣喜。
晚上的时候,张国全和白鸽吃完了晚饭。
他把白鸽推到院子里,可以看夜空中升起的星星。
白鸽却把仰上去的目光,放在了张国全在菜园里忙碌的背影上。
如果幸福是这种简单平淡的日子,那她愿意一直幸福下去。
两个人温馨的小时光,被杨雷的到来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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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弟,这么晚了还忙呢。”杨雷人还未到院子,声音先传了进来。
张国全直起身,手里握着镢头,脑袋倚在上面:“杨支书,你这么晚来,是不是河滩的事有进展了?”
杨雷来到菜园前:“嗨,这件事你别急,有个朋友已经联系好了,这几天不是一直忙着建民的事嘛,明天我会去趟市里,去见见那个收购商。”
听到有了眉目,张国全也顾不得手上的活,拉着杨雷坐到石头上,迫不及待的问:“杨支书快仔细说说。”
杨雷呼了口气:“这件事我现在也不好说,等明天见到那人才明白什么情况,今天我来只是顺路。”
说着,杨雷看向离院子最近的那一户,是杨建民家。
“以后,你有新邻居了。”
“新邻居?”张国全不明白的问了一句,顺着杨雷的目光,让他惊异的发现,杨建民家竟然有灯火闪烁。
当时张国全心里充满了疑惑,杨建民回来了?
不可能啊,判了十年,今天刚判的,哪能那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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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老爷子回来了,杨雷说的新邻居就是杨建民死去的老爹。
这也太恐怖了吧,天天和一个游荡的野鬼做邻居,这事想想都吓人呐。
张国全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沫:“杨支书,你可别开玩笑,老爷子是死的冤枉,可尘归尘土归土,该投胎就投胎去吧,没必要在家里等建民哥回来吧。”
杨雷愣了片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国全弟,你这是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新邻居可不是老爷子。”
“那是谁?”张国全也想不明白,建民哥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要不然也不能是他一个人独自照顾老爷子这么多年。
再或者,是建民哥当时跟人跑了的老娘回来了?
也没道理啊,先不说他老娘还活没活在这世上,就算活着,那得多大年纪了,老眼昏花了,还能找到家嘛。
看着张国全在那里沉思起来,杨雷解释道:“是个女人,咱村里的,以后你和白鸽能帮忙就帮忙,虽然你也不容易,但总归是个男人,搬搬抬抬的还是能帮得上的。”wenxueзч.net
杨雷打着哈欠,似乎很疲惫的样子,也好像不想再往下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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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弟,我先不和你说了,得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赶到市里,和人家约好了。”
送走了杨雷,张国全和白鸽在院子里双双陷入疑惑,望了一眼已经熄灭灯的杨建民家。
第39章 哥哥有钱
这一夜,张国全睡的极其踏实,带着明日杨雷能拉来开采收购商的期盼,带着对开垦荒地的热情,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沉沉的进入梦乡,身边躺着安静的白鸽。
清晨照旧,天刚蒙蒙亮,张国全拉开堂屋的木门,抬头望了一眼有些发蒙的天空,再过半个时辰,天空就会亮起来。
张国全伸了个懒腰,低头的瞬间,他看到杨建民的家门口有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从背影看上去显得有些单薄,不过能看出身材高挑,背对着看不清样子,从脚下散落的碎皮看应该是在剥蒜瓣,这就是昨晚杨雷说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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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对这个女人似乎不想说太多的样子,很奇怪的一件事,张国全晃了晃脑袋,他准备去河边打水了。
提起木桶,走到河边,等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白鸽的踪影。
再一看,白鸽竟然自己转着轮椅去到杨建民家了,从院子外看过去,白鸽正和那个女人聊得火热。
看来白鸽认识那个女人,否则以白鸽的性格不会很快和一个人熟悉,还熟悉到开心大笑的地步。
不过也好,离得这么近,白鸽能有个说话的人再好不过了。
张国全先是把水倒进盆里,洗了一把脸后,把盆里的水泼向菜园里。
等到张国全烧好饭的时候,白鸽也回来了,来到洗脸盆前开始洗脸。
“白鸽,你是不是认识建民哥家的那个女人?”张国全忍不住问。
白鸽刚洗了一下脸,美丽的脸庞上沾了很多水珠,额前的几根发丝紧紧贴住,给人一种特别清纯的感觉。
她仰着头,张了下嘴巴说道:“啊,是马姐,咱村里的,和大姐差不多年龄,平常大家都叫她马寡妇,我是不敢这么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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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寡妇?那就是死了丈夫的遗孀,可为何要住在建民哥家里。
白鸽看出他的疑问,解释着说:“你还没来杨家庄的时候,马姐的丈夫就因病死掉了,马姐也是个可怜人,婆婆说是她克死了丈夫。”
这不是主要的,张国全的疑问是马寡妇为什么会住在杨建民家里。
当张国全提出他的疑问时,白鸽却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白鸽说:“我问马姐了,可她似乎不想说的样子。”
看来这个答案,只能从杨雷口中得到了。
杨雷是下午来的,还是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张国全望向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没有开采河滩的收购商跟来,只怕是这件事没弄成,人家也不想来。
杨雷停下车子,扎好了腿,非常轻松的说:“国全弟,不用望了,一会就来,而且还是开着四个轮的铁疙瘩来的,甭提多气派了。”
反正从杨雷的长吁短叹中,是知道了来的这个收购商有钱,特别有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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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到什么地步,从人家开的那辆桑塔纳进入村口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停下手中的活,他们张望着这个开进村里的铁疙瘩,有四个轮子,突突一转就跑。
四个轮子的车有些村民倒是见过,是那种四轮车头,后面带着一个车斗,平时拉货用的。
反正那样的四轮车头,村子里也没有人家有上一辆,像这种气派又小巧的轿车简直让他们迷住了眼。
桑塔纳轿车在村子里似是有意显摆似的,因为车屁股跟着一群孩子在追跑,轿车便会开的慢一些,等到孩子快追上,又故意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村民们开始议论起来。
“这谁家亲戚,咋这个有钱,能开上铁疙瘩。”
“这车得值多少钱?”
“说不好,我看怎么着也得值个一亩地的麦子。”
“你瞎扯吧,一亩地才不到三百块钱,我觉得吧,怎么着也得十亩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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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呐,哎呦喂,那可真了不得。”
几人还在讨论着轿车具体能值多少钱的事情,轿车上副驾驶座的玻璃忽然摇了下来,从车窗里有个漂亮的女孩探出脑袋,朝着那群村民大声喊道。
“土老冒,这车二十万,你们一辈子也买不起……”
轿车猛然加速,顺带着女孩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当场就有几个村民急眼了。
“哎呦,这小姑娘,咋这个说话呢,说谁买不起呢,看不起谁呢,我分分钟给你买一辆,不就是二十万嘛,二,二十……万?”
妈呀,这车真值二十万?
那可是将近八百多亩的麦子,就算家里的地多,也要种上将近四十年,这还是在不交公粮、不吃不喝的情况下,确实是一辈子也买不起的玩意。
“你听那小姑娘吹呢,咋可能值这么些钱,那人得多有钱呐。”
“诶对了,话说这么个有钱的人,咋个跑到咱村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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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那辆桑塔纳便向着村东头奔去了,车屁股后掀起一阵阵尘烟,呛的几个小孩直骂娘。
村东头的院子里,杨雷赶紧让张国全再好好洗洗脸,不能整的灰头垢面的,张国全脸上很干净,可杨雷还是执意让他再洗洗。
这是大人物,不能第一次见就给人家留下个邋遢的印象。
看着杨雷如此郑重的样子,张国全只好无奈的摇着头照做。
等准备好了,一行三人站在院子门前的路口等待着,很快土路的尽头驶过来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慢慢变大,大的让张国全和白鸽同时张大了嘴巴。
杨雷没有说谎,这铁疙瘩太气派了。
“这车叫桑塔纳,值二十万。”杨雷抿住嘴唇,不自觉的点头,显然也是震惊着。
“二十万?”张国全忍不住惊呼。
“没错,刚进到市场的时候,好像是八万,因为这车太过稀有,生产线跟不上,慢慢被炒到了二十万。”
杨雷的话,他不能怀疑,别说二十万了,就是八万,张国全也觉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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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村子里连个万元户都找不到,以他老丈人那样有钱的人也达不到万元户的标准,更甭提在周边村子里能找到了。
二十万买个车,只能说杨雷找来的收购商太过有钱了,有钱的让他们无法想象。
人家二十万就为了买个代步工具,可他还在为开垦荒地,能吃上一口饭的事情而挣扎着。
还没等张国全开口问杨雷是从哪找来这么个有钱人的时候,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已经快速驶到他们身旁,然后一个急刹,竟稳稳的停在那里。
杨雷忙上前打招呼,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托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的,人家也是不愿意来,杨雷最后实在没招,愣是托了好朋友说尽好话,给求来的。
主驾驶的车门打开,杨雷忙上前,客气的喊了一声:“李总……”
从车里慢慢走下来一个戴着墨镜,身材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有多圆呢,人家是往上长,他是往四周长,跟球一样。
李总下了车,看到杨雷说:“杨支书,可别叫我李总,听着磕碜,就叫我大金牙好了。”
说着,他故意咧开嘴,能看出嘴里的一颗大虎牙确实是镶成了金牙。
还别说,那颗金牙一露出来,顿时显得有种暴发户的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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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颗金牙倒也算不上稀奇,村里有些老奶奶牙口不好,也爱镶上一颗金牙。
稀奇的是大金牙竟然还穿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人家能开上二十万的轿车,穿件貂也正常,可现在是夏天啊。
今天的温度还挺高,将近四十度了吧,有钱人的世界咱真是想象不到。
“李总,你热不热啊?”杨雷也注意到他不正常的一幕,当即关心的问道。
大金牙一摆手,很潇洒的样子:“诶,热个啥嘛,哥哥有钱,车里有空调不觉得热,倒是你们这天有些黑呢。”
杨雷去了市里也只是和这位李总,短暂的打了个照面而已,一句话也没顾得上寒暄,这大金牙因为朋友的介绍,非常豪爽的让杨雷先回去,他随后就到杨家庄实地考察一下。
现在猛然一接触,杨雷只觉得这人可真搞笑,处处散发着暴发户的气味。
杨雷试探着说:“要不,咱先把墨镜摘了。”
大金牙装作一愣的样子,随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摘下墨镜,一点也不尴尬的说道:“进口的眼镜,值老鼻子钱了,哥哥有钱,唉,就是有钱。”
正说话间,车里又下来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很俏皮的样子。
第40章 大金牙和马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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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下了车,随着踩脚的动作,地上干燥的尘土立马飘到白色的球鞋面上。
看到洁白一尘不染的鞋子竟然变脏了,这可把小姑娘气坏了,忙在原地不停的上下跺脚。
殊不知越是跺脚,那尘土扬的更多,现在不止鞋子上有,就连她蓝色修身的牛仔裤上也沾了很多。
小姑娘气急败坏的看着大金牙说:“哥,你看这破地方。”
大金牙毫不在意:“没啥事小妹,咱看看就走。”
又转过身对着杨雷说到:“不好意思啊各位,从小被我宠坏了,哥哥有钱。”
张国全忽然意识到,“哥哥有钱”并不是他在显摆什么,那么好的轿车在那停着,身上还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用不着再句句不离口的说自己有钱,这显然是人家的口头禅。
张国全当即摸了下鼻子觉得有些好笑,能把“哥哥有钱”当口头禅的,这世界上也找不到几个吧。
“你笑什么笑?”
张国全一愣,忙看向大声质问他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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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很生气的样子,他也没干什么,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得罪这个小姑娘了呢。
“诶,小妹,不得无礼。”大金牙忙开口指责,气的小姑娘又坐回车里。
关车门的时候还不忘嘟囔一句,这鬼天气可真热。
是挺热啊,大金牙都开始冒汗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杨雷已经看见他的举动,给了他一个台阶:“李总啊,你看这外面的天不比你车上来的凉爽,咱就入乡随俗,穿件短袖就可以了。”
“也好,也好。”大金牙忙不迭的把貂皮大衣脱掉,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哥哥有钱……太有钱了。”
小姑娘嫌外面热不愿意下车,杨雷也没了办法,先带大金牙带到院子里歇息一会。
进了院子,可把大金牙给震惊坏了:“哎呦,这房子?”
“这正是国全弟的家。”杨雷随口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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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成想大金牙的胖手,直接握住张国全粗糙的大手,一边晃一边说:“老弟过得可真苦啊,哪天去市里看看哥哥的别墅,哥哥有钱,那别墅老鼻子值钱了。”
具体值多少钱,张国全不知道,但这个“老鼻子”应该是他想象不到的天价。
金窝银窝,张国全还是喜欢自己的草窝。
至少在这里他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温柔恬静的妻子,每天钓钓鱼,种种菜,这就是他觉得最有钱的生活状态,轻松而又惬意。
大金牙是不理解他那种状态的,走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着,嘴里啧啧个不停,真穷啊,幸好哥哥有钱。
这房子还是修缮好之后的,足以想象之前的破房子,要是被大金牙看在眼里,那更是得感叹到天黑到天亮。
白鸽倒是不在意大金牙异样的眼光,转动着轮椅到水缸前,盛了一碗水,热情的递给大金牙。
“李总,天热,您喝些水解解乏。”白鸽知道这人是来开采河滩上沙子的人,把沙子挖走了,她和国全就有地种庄稼了,那这个有钱的李总就是她和国全的贵人。
“诶,妹子可不能这么称呼,就叫我李哥好了。”大金牙把水碗接过,他确实渴了。
白鸽只好认同的喊了一声:“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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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大金牙准备喝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小姑娘快步走过来,抢过大金牙的手中的水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能看出,她情愿不在开着空调的轿车里坐着,也忍受不了口渴跑了出来。
小姑娘喝的很急,一大碗水很快下去一半,很快,又呸呸呸的往地上吐起来。
“这什么水啊,怎么还有沙子,硌死我了。”
原来是小姑娘喝到沉在水底的沙子了,当即抱怨了起来。
张国全忙解释说:“这是河滩里打来的水,有点沙子正常,不过你别喝的那么急,沙子一般都会沉在碗底,悠着点喝,这水很甜的。”
“什么?”小姑娘立马眉毛微蹙,生气的说:“你怎么能给我喝河水,那多脏啊,还是生水,等我闹肚子要你好看。”
还没等张国全解释,从院子外有个女人走了过来,迈着高挑的身材:“哎呦喂,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这里多少辈人都喝着河水过来的,到你嘴里就成了脏水了。”
这高挑的女人正是马寡妇,她离得近,早就看清大金牙的到来,本来没想过来的,可看到这小姑娘竟然把白鸽的一片好意当成了驴肝肺,她才忍不住出来替好姐妹说上几句。
小姑娘有些气急败坏,跺着脚说:“哥,你看她,都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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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完全被马寡妇给吸引过去了。
细挑的身材,衬得双腿修长,一头长发随意的扎成一团,盘在脑后,高高隆起的胸部让大金牙看直了眼。
倒不是因为马寡妇长的有多出众,完全是大金牙在大城市里看惯了金发女郎的时髦女,这来到乡下一看,马寡妇穿着农家的朴素衣服,模样还挺俊俏,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农家女人味,让他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大金牙问杨雷。
“哦,国全弟的邻居马翠云……”
没等杨雷介绍完,大金牙赶紧伸出胖手:“大妹子,你好啊,哥哥是从城里来的。”
“呵呵。”马寡妇轻笑了一下,看着对方伸来的手有些不自在,她没有去握,这种握手的礼仪,她一时还无法接受,只是随意暼了一眼停在院子外的轿车。
眼看着气氛尴尬起来,杨雷打圆场的说:“李总,你看大老远的来一趟,要不我们去看看河滩地。”
“也好,也好。”大金牙收回手不断的搓动:“现场观摩一下,心里有底。”
白鸽和马寡妇留在院子里聊起了家常,那个小姑娘是不喜欢的,索性跟着他们一起去往了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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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上起了风,带起一层细小的浮沙在整个河滩蔓延,张国全已经习惯了,只觉得这么燥热的天,有风一吹显得凉爽不少。
大金牙眯着眼很不习惯的样子,那小姑娘直接跑开了,向着那片翠绿的芦苇荡跑了过去,相比于满是河沙的金色河滩,那片神秘幽深的芦苇荡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不远处的葫芦口位置鼓鼓的,如同大金牙的肚子一样,以东西方向两边延伸出去几百米远,这条人工河呈南北方向,微微曲折,向着下游的北方游去。
“是挺大啊,这么多河沙也太夸张了。”大金牙感叹道,原先听朋友说过,杨雷准备找个开采收购商,来杨家庄开采河沙。
本来想着一个乡下村子能有多少河沙,架不住朋友的朋友一说再说,索性也是给朋友面子前来看一看,就当是下乡体验一把农村生活了。
用一句那个什么话说来着,这叫忆苦思甜。
诶,有钱了,天天吃惯了鲍鱼海参,总要来点野菜尝尝嘛,比如那有着农家女人味的马翠云。
哥哥有钱……唉,就是有钱。
“不止大,而且还很厚。”张国全也跟着在一旁积极附和,生怕大金牙嫌河沙少,再不愿意开采,那可就完蛋了。
“哦?有多厚?”大金牙随口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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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一片,若是再很深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开采,不过这不是重点,如果开采的话,他准备在杨雷身上好好的捞上一笔。
具体有多厚,张国全说不上来,杨雷在旁边迎合道:“多厚没法具体的勘测,反正经过了好几代人时间的沉淀……”
杨雷还没说完,大金牙用他那副做生意的语气问了一句:“上面有补贴吗?多吗?”
后面一句“多吗”才是重点,他可不会去做赔本的买卖,眼下不知道河沙的具体数量,到时候人工机器一开过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了出去,为了打消顾虑,他必须得靠着杨雷村支书的身份从上面捞一些。
这个问题,杨雷倒没考虑过,可眼下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开采收购商,为了荒滩能恢复成耕地,他只能试探性的说:“我尽量去争取。”
“这可不是争取的事,你必须得保证我的利益,要不然……”
“啊……”
大金牙还没说完的话忙停在嘴边,听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惊恐喊叫声。
他四下里瞅了一圈,这是小妹的声音,只听到小妹好像受到惊吓似的,却不见小妹的踪影。
第41章 大胆的姑娘
张国全眯起的眼睛,忽然指向芦苇荡:“在那里面。”
顺着他的指向,大金牙指责的说:“怎么跑到那里面去了,这小丫头片子,就不该带她来,净耽误事,我们赶紧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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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第一次进入芦苇荡,估计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发出惨叫,作为哥哥的大金牙着急起来,当即就要带着他们去芦苇荡走一遭。
可是,没有船,张国全修好的那条小木船,本来是在芦苇荡入口的树根上拴着,现在也跟着不见了踪影,肯定是小姑娘自己划着小船进到了芦苇荡深处。
张国全脱掉上衣:“就那一条船,你们先在岸上等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没有船,他只能选择游泳进去。
“扑通”一声,张国全跃进了河里。
他水性不错,先是钻入水底,在水下潜行了一段距离,接着在芦苇荡的入口处,冒出一个脑袋。
又一个下潜,消失不见,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游进了芦苇荡。
芦苇荡里面一条窄窄的水路蜿蜒曲折,还有几个岔口,应该是孩子们平常来这里玩,踩出来的。
对这里面不太熟悉的情况下,一不小心还会容易迷了路,一直在芦苇荡里打转,就是走不出来。
往前游了几十米,拐了两个不大的弯,始终没发现小姑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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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张国全立在水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向四周望了望:“喂,你在哪儿,我来找你了。”
一边继续往深了游,一边停下喊上几声,终于有反应了。
小姑娘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在这儿,你快来啊,呜呜……”
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底被什么吓住了,竟然低声哭了起来。
张国全不敢停留,又往前游了十几米,那个位置的芦苇丛很茂密,他还记得昨天布下抓野鸡的陷阱,正是在那个位置。
想起和白鸽在水里纠缠的一幕,让他浑身躁动起来。
猛的甩了几下脑袋,压下心里的那股躁动,他已经来到小木船旁边,上面坐着的正是大金牙的妹妹。
此刻的小姑娘缩在船尾,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她竟然埋着脑袋小声的哭起来。
船上的两根木浆也不变了踪影,张国全往下游看了一下,那两根木浆挨在一起,正随着水流晃晃悠悠的飘走了。
距离已经很远,没办法再去捡,张国全爬到小木船上,还没站稳身子,小姑娘突然起身,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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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吓死了。”小姑娘真的感觉到被吓住了,抱住张国全胳膊的双臂不自觉的加大了力气。
这么亲昵的行为,让张国全很不自在,城里的姑娘也太大胆了。
张国全忙把胳膊抽出来,胡乱的说道:“这里面挺美啊,又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表面上看是很美,可那里面也太可怕了。”小姑娘不赞同他的说法,还一边指向更深处的芦苇丛:“那有条大蛇。”
大蛇?张国全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条蛇,可并不是什么大蛇,只是一条灰色的小蛇而已,这种蛇也没有毒。
就算有毒也没法咬人了,因为那条蛇正被高高的吊在空中,正是当初他布下捉野鸡的弹力陷阱,估计是小蛇夜晚觅食爬行的时候,不小心触发了机关,才被勒住蛇头,高高的吊了起来。
蛇喜欢夜间行动,想必也就是昨晚的事吧,那条小蛇已经一动不动,身上还有溃烂的痕迹,不知道是被什么鸟给啄的。
“只是条小长虫而已。”张国全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小姑娘,当时一条黄鳝不就把白鸽吓的落进水里。
“我们走吧,你哥还在外面等着呢。”张国全和小姑娘说了一声,便准备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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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小姑娘好像抱人抱上了瘾,又是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你可不能让我自己回去,这地方太吓人了,你得和我一起走。”
张国全又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直接跳进水里,小姑娘又吓得着急大喊,她以为张国全把她抛下,一个人走了。
等到张国全从船尾露出脑袋,说了一句:“喂,你坐在上面就行,我在水里推着船走。”
他现在可不想和眼前这个小姑娘待在一条船上,这城里的姑娘真的很大胆,一点也不含羞。
小姑娘坐在船头,现在才有心情欣赏着芦苇荡的风景,转而扭过身,面向船尾的张国全说:“我不叫喂,你不要老是喂喂喂的叫人家好不好,我有名字。”
张国全在水里只是低着头踩水游动,借着那股力把小船往前推着,随意的支吾了一声:“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歪了下脑袋,那股子俏皮的劲又显出来,她不慌不忙的反问了一句:“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国全。”
“喔,很普通嘛,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张国全抿了下嘴唇,觉得对方实在聒噪,一个名字而已,还绕来绕去的,城里的姑娘都这个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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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小姑娘倒是忍不住了,主动说起自己的名字:“我叫李书瑶,现在是你救了我性命,那咱俩就是朋友了,所以你叫我瑶瑶就好。”
张国全推着小船的动作不停,脸上却是极度无语,我什么时候救你性命了,这也太夸张了。
“你快叫啊?”瑶瑶忍不住的开始催促。
张国全不想叫,他情愿以陌生人的身份叫她李书瑶,也不愿意这么亲切的叫人家小名,他和她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这太尴尬了,反正他是叫不出口。
奈何瑶瑶耍起性子,还撒起了娇:“你快叫嘛,你不叫咱俩就不是好朋友了,我求求你了,快点嘛。”
“打住,瑶瑶。”张国全实在是受不了了,白鸽才不会这样和他说话,对于这个小姑娘,张国全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不自在,只能加大脚下踩水的力气,想着赶紧离开芦苇荡。
一路上,瑶瑶叽叽喳喳个不停,比芦苇丛里的鸟儿还能咋呼。
好在终于出了芦苇荡,张国全长舒一口气,走到岸上,他把木船重新用绳子系在树根上。
还没等起身,瑶瑶便迫不及待的说:“张国全,你能不能有点绅士精神,不知道扶一下女生吗。”
张国全懒得理她,自顾的系着绳子,等系好了,瑶瑶伸着手并不打算自己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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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今天你必须扶我,你要是不扶我下去,我反正是不会下去的。”瑶瑶仰着脑袋,志在必得的样子。
没办法的张国全只能伸手去扶着她下船,毕竟人家的哥哥准备来这里开采河沙呢,他也不能去直接得罪这个小姑娘。
瑶瑶顺着张国全手里的劲,猛的跳下船,估计是小姑娘没坐过小木船,不知道用力往前蹦的情况下,小船会随着脚蹬的劲头往后滑去。
结果可想而知,瑶瑶直接扑到前面,幸好摔在张国全怀里。
这样的一幕,恰恰被来到河岸上的白鸽看在眼里,她坐在轮椅上,身边是杨雷和大金牙望着河滩聊天。
白鸽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浑身觉得不自在。
张国全也是不自在的,忙把瑶瑶扶好,往后退了一步,正对上白鸽的目光,他更加窘迫了。
幸好白鸽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其它表情,让他放松了一点。
瑶瑶飞奔着跑向河岸:“哥,我刚才在里面看到一条蛇,可大了,吓死我了。”
岸上的大金牙止住和杨雷的交谈,回过身故作生气的说:“谁让你瞎跑的,跑丢了,我可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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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不甘示弱,顶起嘴:“你走呗,反正我来了就准备住几天呢,这里的水好,空气好,天也蓝蓝的,不像城里那样灰蒙蒙的,一点都不舒服。”
还要住几天?张国全当场就崩溃了。
第42章 待客之道
这是人家的自由,爱住几天住几天,反正不住在他家就行。
“也好,这里的空气不错,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杨雷打着哈哈:“正好,国全弟家还有一间空闲的房子,离这边也近,你们就在这多住几天,好好考察一下……”
“杨支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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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当场就不满起来,这个城里的小姑娘,他是能远离就远离,谁成想杨雷倒是上赶着把小姑娘往他家里推。
没等抱怨的话说完,瑶瑶直接打断说:“你什么你,姑奶奶住你家是给你面子,也不瞅瞅就你家那破房子,给我住我都不稀得住。”
“那正好,杨支书肯定能把你们安排妥当的。”张国全顺着她的话,急忙接了一句。
结果瑶瑶却不乐意了,她是大大咧咧的,可好赖话还是能听出来的。
倔脾气也跟着上来,不满的说:“呵,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不想让我住在你家。”
张国全没想到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她能听懂话里的婉拒之意,那就没理由再要求住下去了吧。
“哼,那我还偏要在你家住。”小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那间屋子没床。”张国全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想着这样她该放弃了吧。
“那没关系,我有帐篷,来之前就做好打算了,好不容易跟着下趟村子,我得体验几天村子里安静的生活,好慰藉一下本姑娘失恋的痛苦。”
瑶瑶说到这里,显得很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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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她才多大年龄就开始谈恋爱,嗯,也到年龄了,像她这么大,要是在村子里都该生小孩了。
只是她把失恋说的跟得到一种荣誉勋章似的,根本看不出来痛苦,给她本就精致的脸颊上蒙添了一层忧郁感。
这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村子里的人要是听到这样拒绝的话,肯定顺着台阶就下去了,这城里的小姑娘却满不在乎。
杨雷看了一眼旁边的白鸽,立马明白过来张国全的话外之意,这是怕家里突然来个女人,担心白鸽再有不好的想法。
只怪自己刚才多嘴,没考虑到人家白鸽的感受,可话已经说出口,小姑娘也较上了劲,这普普通通的一件事眼看着就要僵持在这里,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没事,小妹喜欢,就让她住在这里吧。”
说话的是白鸽,语气尽显待客之道,让杨雷对她刚才的猜疑倒显得小心眼了。
瑶瑶非常的兴奋:“这位姐姐可真善良。”转而又看向张国全:“同样都是人,怎么就你小气呢。”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有你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瑶瑶俯着身,一双大眼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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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莞尔一笑:“我叫白鸽,你说的这个男人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
“喔喔喔?”瑶瑶惊叹起来,没想到这俩人是这么个关系,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白鸽,她顿时有很多疑问。
“那白鸽姐姐,你为什么坐在轮椅上,是受伤了吗?还是瘫痪了,那为什么张国全会娶你呢?”
一连串的问题,弄的几人当场尴尬起来,这小姑娘也太口无遮拦了。
大金牙的脸色也跟着难堪:“瑶瑶,不得无礼,咱是来办大事的,可不兴你这么胡闹。”
“哎呀,我知道了哥,我就是好奇问一下。”瑶瑶瘪着嘴。
这种话题再继续下去,只怕场面很难收场,杨雷开口说:“这样,李总今天专程来一趟,我代表乡亲们感谢你,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国全弟家的院子里摆上一桌,让李总体验一下农家菜的味道。”
“诶,农家菜好,天天吃鲍鱼,我都吃腻了,整点清淡的野菜尝尝,好好刮刮我这肚子里的油。”大金牙在凸起的肚皮上抚摸着。
大金牙不客气的样子,显然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村子。
张国全看在眼里,对这个突然空降而来的暴发户,总觉得有种不靠谱的感觉,这杨雷是在哪找的这人,等有机会他还是决定好好问问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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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事,不是他一个人到时候有荒地种的事,这还关乎到村集体的利益,这件事办好了,村里能通上电也说不好。
所以对来开采河滩的收购商,尽管很多人不愿意来,好不容易有个愿意来的,那也马虎不得。
饭菜是不用张国全准备的,杨雷知道他家的情况,总不能让他把院子里刚出来的菜苗给拔了吧。
杨雷让他媳妇弄了一盆小鸡炖蘑菇,新鲜的白蘑菇,刚采来的,特别鲜,加上今年刚下的红薯粉条,满满当当的一盆,看来杨雷是下了血本了。
就在张国全的院子里,几个人围着个大石头就那样吃了起来,大金牙估计是真饿了,对这独特的农家菜上来就是一顿造。
闷着头,连着炖的软糯的粉条一阵呼噜,不到一会的功夫,一盆子菜被他干下去大半,鸡肉是没剩几块了。
这可是一整个鸡,这大金牙的肚量可真不小啊。
吃饱的大金牙打了个嗝,舒舒服服的把身子瘫向一边,立马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挤了出来。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吃的太多,剔着牙说道:“呵呵,不好意思啊各位,一不小心吃多了,嫂子的手艺是真不错,在城里是吃不到这种味道的,城里都是鲍鱼,诶,哥哥有钱。”
杨雷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没关系,难得李总能看上村里的农家菜,只要李总吃好喝好,我们就算尽地主之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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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支书客气,既然大家都吃好了。不如趁着夜色当空,咱谈谈正事。”
谁吃好了,杨雷筷子都没动,张国全只吃了几口,他倒是吃好了,不过是说正事,吃倒是小事了。
杨雷放下筷子:“你看什么时候能动工?”
大金牙抠掉塞进牙缝里的鸡肉,往地上甩了甩:“动工急不得。”
“急不得?”张国全当场就着急起来:“李老板,这事很急啊。”
这关乎到他什么时候能开垦荒地,只要大金牙把河沙挖走,哪怕每天挖走的河沙能露出一方土地呢,那他张国全就可以利用那一方土地种植庄稼了。
家里本来吃的就不多,也不能光靠乡亲们的接济,这有违他的初衷,所以河滩那里的荒地成了他最后的希望,自然是越快越好。:魰斈叁4
大金牙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村集体的事,杨支书都没跟着上火,这位小兄弟怎么如此着急?”
杨雷忙开口说:“李总有所不知,关于开采河沙的事情就是国全弟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开垦河滩下方的荒地。”
“哦?这是为何?村里地少吗?”大金牙不明白的问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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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地少,说起来这事有点难堪,国全弟是上门女婿,和老丈人分了家,没有庄稼地,所以想自己开垦荒地种,也所以他跟着着急。”杨雷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大金牙的胖手又是一把握住张国全的手,晃着脑袋感叹:“哎呦喂,可了不得啊,原来是这么个情况,我没想到老弟这么有志气,哥哥佩服,哥哥有钱。”
“那你看……”杨雷直起身子问。
大金牙大手一摆:“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一切都好说,全当是为了国全老弟的幸福生活了。”
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杨雷看了一眼张国全,脸上皆是喜悦之色。
正当两人欣喜之时,大金牙却语气一顿:“不过我大金牙是个生意人,利益才是根本,这开采河滩的沙子最后利益是归村集体的,属于为乡亲们造福了,那上面对这方面肯定是有补贴政策的。”
大金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关于补贴的事,你杨支书得上心啊,什么时候拿来补贴,咱就什么时候开工。”
大金牙这简短的几句话,一下把压力给到了杨雷。
第43章 让人捉摸不透的大金牙
没开工就要钱,而且是买方问卖方要钱。
向来都是卖方收钱,买方付钱,现在大金牙反了过来,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当时张国全是不明白的,甚至连杨雷这个村支书也是不明白。
不过,大金牙当场解释了:“你们不懂里面的道道,想必你们也是找了好几家收购商了吧。”
杨雷和张国全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人家不愿意来?”
杨雷和张国全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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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一拍大腿:“很简单啊,他们那些人没我聪明,光是卖河沙能挣几个钱,你得学会问上面要钱。”
杨雷沉思了一下,大金牙说的关于补贴的事,在白天河滩上提过,他当时也没当回事,他以为的补贴就是上面给大金牙这样的收购商,有点开放性的政策,这不算什么大事,他可以去争取。
没想到大金牙说的补贴就是纯纯的要钱。
大金牙前身趴在桌子上,伸着头,声音很小:“两位肯定不懂了吧,是不是触及到你们的知识盲区了,嗨,哥哥有钱,哥哥还有文化。”
杨雷和张国全相互对视一眼,干笑了两声。
“你就说开采河滩沙子的利益归谁?”大金牙一拍桌子,嗓门也跟着猛然提高。
“村集体啊。”张国全毫不犹豫的说道。
大金牙挑起浓密的眉毛:“那不得了,既然属于村集体,这对上面也有好处,他们肯定乐意给补贴的。
河沙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看到时候我这人工,机器一上来,肯定不能当时就赚钱,你也不能前期让我往里投钱吧,这么多人吃饭什么的,上面没点补贴哪成啊。”
人家说的很有道理,那么多人不愿意来,就他愿意来了,本来就很感激了,确实没有让人家前期再往里搭钱一说了,这对于民风淳朴的农村人是办不出来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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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杨雷每次和张国全谈起今天的事,常常感叹万分,免不了会说上一句,当时真是太傻了,咋就那么单纯呢。
“哥哥给你们指条明道,你就说这村集体的利益用来给村子里通电,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十里八村还没有通电的,在别的地方你都不知道,电灯已经普及了。”大金牙似乎很了解的样子。
继续说道:“你们村里通了电,上面也跟着有光,这补贴不就来了嘛。”
大金牙话糙理不糙的这番话,的确和两人当初讨论未来农村的发展走向不谋而合。
别说张国全了,就连杨雷也被他的一番话引导的豁然开朗起来,生生的被折服了,他们没想到大金牙暴发户的外面下,竟然有着这么通透的洞察力。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即使两人吃着剩下的粉条和蘑菇也是香的。
送杨雷回去的时候,张国全主动邀请说:“杨支书,我们去河滩那边走走吧。”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雷没有拒绝的回道:“也好。”
顺着河岸,张国全望着夜幕下黑漆漆的河滩,还有那片更暗的一大片芦苇荡,张国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金牙说的话句句在理,表面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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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张国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杨支书,这大金牙是在哪找来的?”
杨雷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哦,先前不是说了嘛,就是托个朋友打听到了,不过也不算朋友打听到了,是李总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主动找到我那个朋友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来朋友和我说有个人有意开采,只是等我准备去见他的时候,对方却不愿意见了。”
“为什么?”
“不知道,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个感兴趣的,不容易,我只能托朋友去说点好话,求他来一趟,怎么了国全弟,有什么问题吗?”
张国全当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觉得那家伙不太靠谱的样子。”
“嗨,人家有钱,有钱人的世界可能都那样吧,国全弟尽管放心,他开着二十万的车,一看就是有钱人,不至于为了这么点河沙耍滑头,再说,他不把机器开过来,我就算拿到补贴也不会给他。”
“这倒也是。”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然。
回到院子的时候,白鸽已经回屋。
而那个小姑娘没有选择在空余的那间房子里住,直接在院子的空地上,搭起了携带过来的一顶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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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在帐篷里忙着铺毯子,听到张国全的脚步,拉开帐篷的拉链,小脑袋伸了出来:“张国全,要不要和我在帐篷里看星星?”
张国全喉咙吞咽了一下,这小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含蓄?
直接邀请一个男人挤在那么狭小的帐篷里,这合适吗?
他对小姑娘的大胆是不敢恭维,扯开话题问了一句:“你哥呢?”
“他在车里睡,明天一早赶回市里。”瑶瑶眨着大眼睛,看着张国全说:“你确定不和我一起看星星?”
张国全摇摇头,直接走进了屋子。
还能听到瑶瑶在帐篷里的嘀咕:“真是的,这乡下人可真无趣,一点浪漫都不懂。”
进了屋,张国全掩好门,床上的白鸽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鸽,我没有……”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白鸽也没问什么。
轻吐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大胆,可能城里的姑娘都这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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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白鸽误会,还是苍白的解释了一句。
张国全窘迫的样子,让白鸽看得有些发笑,国全能主动解释,她就很欣慰了,嘴角上扬道:“我没胡思乱想,她只是个小妹妹,热情点好,说明人家跟咱不见外。”
何其有幸,他张国全一个穷苦的孩子,能娶到媳妇不说,还是这么一个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妻子。
长的还那么漂亮,相比这些之下,她那行动不便的双腿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他愿意这样照顾她一辈子。
张国全坐在床边,看着她宠溺的说:“白鸽,将来你要走在我前面。”
“啊?”白鸽很不理解的惊呼了一声。
“我怕要是我先死了,你一个人留在人世间,没有人照顾你,到时候你都那么老了,自己肯定不行的。”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白鸽的喉咙瞬间哽住,她把身子靠在国全的肩膀上,语气也跟着变得温柔:“国全,要是我先走了,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是你先走了,那我也跟着你一起走,反正我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张国全心里感叹,真是一个傻姑娘。
“你别过来,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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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身体紧绷了一下,这突然的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这小姑娘又怎么了,一天天的可真闹腾。”
白鸽直起身子,仔细听了一下:“不对,这是马姐的声音。”
张国全猛然一想,确实是马寡妇的声音,这一天耳朵里全是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直接把那女人的声音也跟着当成小姑娘了。
“你快去看看,马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白鸽有些着急的说。
张国全随即拉开门,结果在门口正对上抬起一只脚,转了半边身子的瑶瑶。
“喂,你在干嘛呢?”张国全疑惑的问。
像是偷听别人说话,被人逮到似的,瑶瑶还保持着刚才抬起一只脚的动作,只是扭过头,眼睛眨个不停:“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那你在门口做什么?”
“我,就是随便走走,呵呵,随便走走,那个你快去看看你邻居吧,她好像遇到蛇了。”瑶瑶故意扯到蛇上。
第44章 十年之约
哪有那么多蛇,就算真遇到,像经常在村里生活的村民,见到了蛇也不会当回事,只有小孩子才会三五成群的挑着蛇玩耍。wenxueзч.net
蛇不一定遇到,就怕是老爷子回来找建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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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快步走到马寡妇家门口,院门只是随意的掩了一下,没有上锁,迫于刚才马寡妇的惊呼,他直接推门进去。
“哎呦大妹子,你别喊啊,哥哥是好人,没有恶意,就是想来看看你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张国全听出那是大金牙的声音,紧接着马寡妇的声音也响起,还是刚才那样着急,嗓门很高。
“没有,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大妹子,你瞧,哎呦,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喊人,哥哥就是想看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哥哥有钱。”
张国全直接走到堂屋,在煤油灯的光线下,他看到大金牙舔着脸,双臂伸在空中,那马寡妇正紧靠着墙根,手里端着煤油灯。
“李老板,你这是在做什么?”张国全的声音在屋子里炸开。
这么晚了,孤单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人家马翠云还是个寡妇,本来就容易遭人议论。
他现在是明白瑶瑶为什么大胆了,有这样深夜闯入寡妇家更大胆的哥哥,何愁没有那样的妹妹。
“国全,你快把他弄走。”马寡妇高高隆起的胸部起伏着,很慌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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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这么晚了,你进入人家一个女人家里,不合适吧。”张国全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人不靠谱了。
大金牙慌忙解释:“老弟误会了,我就是看翠云一个人在家,想着家里肯定有些女人干不动的活,需要搬搬抬抬的,哥哥有劲,帮她一下。”
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张国全没好气的说:“我们这里没有晚上帮人家的习惯,李老板要是真有心,可以大白天来,这么晚不合适。”
“诶诶,老弟说的有道理,是哥哥鲁莽了。”大金牙点着头,赶紧晃着肥胖的身躯缩到车里。
“国全,谢谢你啊。”马寡妇由刚才的惊魂未定,放松的把煤油灯放到桌子上。
“没事的马姐,都是邻居,相互帮忙,那天色不早了,马姐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张国全说着正准备离开,忽然又侧了下身子:“那个马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马寡妇放好煤油灯转过身说:“你问,都是邻居,我和白鸽关系不错,以后长着呢。”
张国全吸了口气:“就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杨支书把你安排在建民哥家里住?”
脑子中一直有这个疑问,他甚至担心这该不会杨雷看人家是寡妇,有心和人家好,养的小媳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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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随后想想也不是那么回事,杨雷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更何况这还是在村子里,没有理由那样做。
看着马寡妇犹豫的样子,张国全赶紧说:“啊,没事马姐,我就是随便问问,有难言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别多想。”
张国全正想道别回去,马寡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也没啥不能说的,你是外来的汉子,别说是你了,咱村里大多人也不知道这么个情况,其实,我是被拐来的。”
“拐来的?”张国全嘀咕了一句,心里却不平静起来,没想到一派祥和的村子里,还有这么肮脏的事情发生。
“国全,你坐。”马寡妇随意说了一句,张国全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去坐。
马寡妇也不在意,接着说:“这件事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这倒是,谁也不能把这种事明着满村张扬去。
“姐姐心里也苦啊,这事没和白鸽说过,姐姐知道女人都是同病相怜的东西,白鸽不错,有了你,她更该幸福的生活下去,也就不想和她讲这糟心的事。”马寡妇说着的时候,看着张国全的脸上竟有一丝羡慕。
能看出马寡妇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要经历这种黑暗的事情。
“我早就在村子里听说了你张国全的事情,你有胆量,是个男人,白鸽能跟着你真的太幸运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姐姐倒想和你这么好的后生聊聊天。”马寡妇耸了下柔肩,相比于和女人聊天,没有和男人聊天更容易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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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只是表面上宽慰你,背后转过身子还要扯上几句不好听的话,要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老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男人就不一样了。
她需要男人可怜吗?可能是需要的,因为“可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马姐,你要是觉得憋屈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我要是能帮上忙,肯定会帮的。”张国全说的坦然又诚恳。
“没啥需要帮忙的,你能听姐姐说说话,姐姐就满足了。”马寡妇变得哀伤。
从马寡妇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她的声音显得忧闷,但张国全却从中听出了愁怨。
的确是在张国全“嫁”到杨家庄的三年前,马寡妇就被拐到了这里,准确点说是马寡妇的老公公花了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为什么有钱不选择在周边村子让媒婆说一个呢,全然因为马寡妇那丈夫一家身材矮小,有愿意的,但她公公看不上,觉得都是歪瓜裂枣。
还不如花点钱把马寡妇这么高挑的女人娶回家里,这样还省了一笔彩礼钱,马寡妇不止身材高挑,生的也俊俏,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在乡下来说那可是脸上有光的事。
这在农村是很正常的事,比比谁家的儿媳妇高,比比谁家的儿媳妇俊俏,说出去颇显得自豪。
也就是因为这,马寡妇被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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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的第一年,没有生出小孩,据马寡妇自己说,可能是被人贩子打坏了身体。
到了第二年,马寡妇的丈夫忍不了了,娶的媳妇在高挑,在漂亮,要是生不出孩子,那要她有个屁用。
于是,马寡妇的丈夫整日酗酒,回到家发酒疯,把所有的怨气都洒在马寡妇身上,经常是身上没有完好的时候。
年尾的时候,马寡妇的丈夫和几个村民喝酒,结果喝的太多,栽进河里给淹死了。
马寡妇的老婆婆说是马寡妇克死了丈夫,自从她来到这里,家里厄运不断,肯定是马寡妇这个不祥女人带来的。
第三年的时候,老公公偷看她洗澡,她把这事告诉了老婆婆,没想到老婆婆只是说,一个被糟践过的女人,看就看了呗,又不能少一块肉,自家人看总好过外人看。
老婆婆明面上是这么说,背地里却要赶她走,生不出个孩子,还勾引老公公,这样的脏货不能留。
也就是杨建民开庭的那一天,马寡妇孤单一人,没有任何行李,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能带走,她走在村口的路上,陷入了迷茫,天大地大,竟找不到一个能安身的地方。
她徘徊着一直到中午,也是杨雷从法庭上回来的时间,随便问了几句马寡妇后,交代她千万不要离开,等会他忙完了,会去找她,让她在村口先等着。
说到杨雷具体怎么说服她,暂时先来杨建民家住下的原因时,马寡妇再也没了之前的忧伤神色,而是不好意思的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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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在村口的时候,是这样问马寡妇的:“假如给你一个地方住,你愿意等那个男人十年吗?”
马寡妇不知道他说的男人是谁?
最后听说是杨建民,她一点也没有犹豫,杨建民她是知道的,村里的大孝子,很善良的一个男人,虽然做下错事,可那依旧掩盖不了杨建民本身的那种淳朴宽厚。
说实话,她没有犹豫,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能有个房子住,至于要等那个男人十年,这不是她现在去考虑的事情。
十年太久了,久的可以发生很多难以预料的事。
第45章 羞耻的马寡妇
张国全回去的时候是默然的,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马寡妇能不能等建民哥十年,这本身就是极大的不确定因素,只能说杨雷的想法太过天真。
当回到屋子,把这件事告诉白鸽的时候,白鸽也陷入了沉思。
看来,她和张国全一样,对这件美好的事并不抱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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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一早上就不见了踪影,那辆桑塔纳也不在了。
小姑娘倒是在,瑶瑶说他哥回市里了,今天下午回来。
杨雷到镇上弄关于补贴的事情去了。
留下院子里两个女人,张国全一时有点懵。
那叫瑶瑶的小姑娘,俨然早起的鸟雀儿一样,围在白鸽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和白鸽说昨晚看到一整个天空的星星,太漂亮了。
说那话的时候,样子极其夸张,觉得语气不够表示那种震惊的感觉,还用双臂大大的比划了一下。
她惊奇的不行,等新鲜劲过了,又开始缠着白鸽问东问西。
问白鸽,张国全为什么要做上门女婿,他又为什么没有庄稼地,问完了张国全,还要问白鸽的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那张国全是不是要一辈子这样照顾你呢。
想到什么问什么,毫不顾忌别人的情绪,最后倒是说了句人话,说将来可以带白鸽去大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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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表示感谢,对她的话也一一解答,如果放在以前,白鸽是不乐意说这些的,自从跟了张国全,便对很多事看的通透。
张国全在菜园里忙着锄草,她俩的话也都听在耳里,忽然他发现这个小姑娘虽然总是口无遮拦,但这并不是她的恶意,她就这样,什么事都藏不住的女生。
大大咧咧的小姑娘,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不说出来,她会觉得憋得慌。
过了午后,太阳高高的挂在以南再向南的天空上。
杨雷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补贴的事情能不能办成。
回来的是大金牙,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座,提了好几包袋子,是一种白色的纸袋子。
张国全没有见过那样的袋子,小巧而又精致,一如瑶瑶脸上的妆容。
光是从袋子的外表看上去,都能知道里面装的东西定然珍贵。
在张国全诧异的目光中,大金牙掂着那几个纸袋子走进了马寡妇家。
张国全握着撅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能看出大金牙这是相中马寡妇了,还专门记住他的话,选择了白天进去,院门也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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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杨雷弄得这出,是给大金牙做了嫁衣了。
让张国全意外的是马寡妇把那些东西都扔了出来,大金牙忙着捡起,拿出纸袋子装的东西,是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他把连衣裙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以大金牙的身高,那连衣裙才刚刚没过膝盖,要是这样的衣服穿在马寡妇高挑的身材上,估计刚到大腿。
太短了,会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上面衣领是圆弧形,开的很低,会让马寡妇本就高挺的胸部,更显得呼之欲出。
张国全忍不住假想了一下,这么短的连衣裙,要是穿在马寡妇身上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他不敢想了,身体内有股火又开始躁动起来。
大金牙比划的同时,不放弃的说:“翠云,这衣服老鼻子贵了,外国牌子,哥哥有钱,买得起,你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这就是男人呐,现实的男人,昨天还觉得马寡妇有一种农家女妇的乡野味道,现在看来,他吃惯了鲍鱼,偶尔才会想吃一点野菜,最后还是鲍鱼是他的最爱。
这不一转眼,他就想把马寡妇往性感上打扮了。
马寡妇羞的满脸通红,她哪里见过这样暴露的衣服,那她的腿岂不是直接露了出来,任凭男人们观赏,还有露出的胸,那怎么能露出来,那只能在自己的男人面前露出来,只能自己的男人摸,还得是在黑夜,大白天的她觉得太羞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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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还想再说上两句,被马寡妇一顿呵斥:“你快滚吧,拿着你的脏东西赶紧滚。”
说完,直接把院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站在院门口的大金牙一副失落的样子,看的张国全幸灾乐祸起来,他没想到马寡妇还是守本分的。
一路低着头的大金牙来到院子里,耸了耸肩,对着白鸽说:“白鸽妹子,要不这衣服你穿吧,怪贵的,扔了可惜,哥哥有钱。”
白鸽早就看到刚才的一幕,一想起那样短的裙子,脸上升起红晕,她是不敢穿的。
张国全扛着撅头走过来,制止道:“我家白鸽穿不来,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哥,给我穿吧。”瑶瑶提出要求。
“去去去,这衣服长,你穿上不得跟个土鳖似的。”大金牙没好气的说道。
瑶瑶当即白了他一眼:“谁稀罕啊,我还有短裤呢,短裤你们见过吗?那玩意老稀罕了,你们肯定没见过,赶明儿我穿过来给你们欣赏欣赏,好好看看本姑娘的身材。”
张国全赶紧转过头,回到菜地里继续锄草,这兄妹俩是一个比一个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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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连家也没回,直接骑着那辆二八大杠来到了村东头。
下了车,车子也顾不上扎好,直接随意的靠在土墙上。
他弯着腰伸出一只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好,消息,好消息。”
大金牙跟着眼前一亮,杨雷带回来的好消息,肯定是关于补贴的事情。
“杨支书,是不是补贴的事情办成了?”大金牙着急忙慌的问,一边把手中的衣服递给瑶瑶。
杨雷直起腰,气也喘匀实了,兴奋的说:“成了,一听能给村集体带来利益,上面大力支持。”
“太好了。”大金牙猛的一拍手,看起来他要比在场的各位还要开心。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好的开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杨雷为河沙开采的手续,天天忙的不着家,他做这些事不只是为了张国全,还是为了杨家庄的乡亲们,他为自己踏进一条时代发展道路,而变得斗志昂扬。
原先,他是没有这么想过的,他会像老一辈村支书那样,一辈子为村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忙忙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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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价值吗?帮助村民们解决生活中的小事,也算价值吧,但自从和张国全星夜畅谈过之后,他才发现那种价值太微不足道了,他可以有更好的价值。
机器开来的那一天,整个杨家庄沸腾了。
从村口驶来五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面载满了开采河沙的机器,大金牙很有心,在每个机器上还特地绑上大红花,行驶在乡间土路上颇有派头,震的大地微微颤动。
村民们哪见过这阵仗啊,直呼杨家庄这是要变天了。
五辆大卡车一字排开在河滩岸上,硕大的车头冲着河水的方向,沿岸上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哎呦,咋这么些大车,这是要做个啥啊。”
“听人说,好像要开采这片河沙地。”
“要那玩意有啥用,又不能吃。”
“这你就不懂了,那玩意虽然不能吃,可是能卖钱。”
“哎呦喂,这玩意还能卖钱,那不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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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插门的那个国全娃子说的,咱也不懂,说是大城市里要这玩意盖房子。”
“哎呦喂,这可了不得,那个黑胖子是谁,这么热的天,咋把狗毛穿身上呢。”
“那是貂,啥也不懂。”
比起河滩岸上围观的村民,河滩下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大金牙又把他那件黑貂穿在身上,明明只是站在那里指挥,可他要比搬卸机器的那群人还要大汗淋漓,不停的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眼看着围观的村民也都来得差不多了,才舍得把那件貂皮大衣脱下,露出满是肥肉的大肚子。
张国全望着那些绑上大红花的机器,面露疑惑的问:“李老板,这些机器怎么这么旧?”
第46章 杨老怪的突然到访
的确和鲜艳的大红花一比,这五台机器显得过于黯淡了,涂满蓝漆的机身,有的地方已经破裂开皮,还有的地方更是惨不忍睹,直接露出一大片锈迹斑斑的铁皮。
各种操作台也是破旧不堪,能看出这些机器有些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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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甚至担忧这些老旧的机器,能不能运转?
大金牙腆着肚子,拍了下机器:“别看卖相不咋样,马力足着呢,这就好比上了岁数的男人,越老越有味。”
说到这里,他把胳膊搭在张国全的肩膀上,侧着肥胖的脑袋,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女人也是这样,越是到了年纪,越是想要一种慰藉,你懂得,嘿嘿嘿……”
他又想起马寡妇那高挑的身段,想必马寡妇空窗期已经很久,这样的女人只要尝一下他大金牙的劲头,定能把马寡妇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过,这一切都要先让马寡妇认可他,对于如何认可,他是有把握的,摸着口袋中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得意的挑着眉,腮帮子上的肥肉跟着颤了两下。
你就拿着劲吧,我看你能拿多久,在我大金牙的攻势下,还没有拿不下来的女人。
张国全看着他色眯眯的眼睛,厌恶的甩开他的胳膊,要不是没人愿意来这里开采河沙,他是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为了以后能开垦河滩种地,为了不饿肚子,为了幸福的美好生活,他只能选择忍受大金牙的一些恶习。
大金牙倒是毫不在意,继续吆五喝六的指挥着众人搬卸机器。
一直忙碌到晌午头,机器才算是调试好,随着机器“嘟嘟嘟”的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这片原本安静的河滩终于哄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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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震耳的阵阵轰鸣声,张国全轻吸了口气,他并不觉得吵,这是幸福的轰鸣声。
杨雷找了几个乡亲,在张国全的院子里支上大锅灶,跟平时谁家有红白喜事一样,摆了三桌,不过这三桌是专门给大金牙带来的人准备的。
河滩热闹了一上午,现在张国全的院子里也跟着热闹起来。
再也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本就在村东头,比较偏远,平常也没个人,现在热闹起来了。
这事传到杨老怪那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二女婿到底是咋个回事,咋个还没求饶要回来呢?
眼看着庄稼地里的玉米蹭蹭的往上长,再过俩月就该掰玉米了,到时候没个人干活,咋个能行呢。
按理说,就算开采河沙跟他张国全有个啥子关系。
还有雷子,这段时间没事就往二女婿家跑,也太不正常了,杨老怪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看看他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也好趁机敲打敲打二女婿。
张国全的院子里坐满了三桌,有一桌是司机,先紧着他们吃,吃完了还要赶路,等到给司机那一桌的饭菜做好,才轮到剩下的两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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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桌是来开采河沙干活的工人,只有五个人,特别少,张国全想着这么点人,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还有一桌坐着杨雷一行人,只是多了马寡妇,这是大金牙特地让白鸽去喊来的。
正好也省了做饭了,大家一起吃也热闹。
司机那一桌沉默寡言,闷着头吃饭,吃完了好赶路,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回地方。
干活的那一桌嘻嘻哈哈,竟然喝起了酒,这一看下午就不用开工了。
喝就喝吧,毕竟刚来,先适应两天,开采河沙是个长久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们这一桌,大金牙时不时挑些好吃的,夹到马寡妇碗里。
人家一片好意,马寡妇又不好当面发作,只能撤着身子尽量离大金牙远一点,好让大金牙的短胳膊够不到给她夹菜。
这一幕被杨雷看在眼里,他嘴里叼着一根青菜,怔怔的看着两人的小动作,愣是半天没把青菜吞咽到嘴里。
终于,他把青菜吸到嘴里,又看向张国全,那样子似乎在问,这俩人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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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是什么情况,您杨支书的如意算盘打的响,结果给别人做了嫁衣。
当然,从目前来看,马寡妇似乎对大金牙不感兴趣,这就还是属于没影的事,不能妄自下决定,至于以后怎么样,就看马寡妇自己的心思了。
胡思乱想间,从院子门口走来一个瘦削的老年人,手拿一根长烟杆,吧嗒吧嗒的抽着。
杨雷坐的位置正对着院门口,他一眼就注意到来人,忙起身打招呼:“杨叔,这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杨雷当时就觉得很意外。
听到杨雷的呼喊,白鸽望过去,也赶忙喊了声“爹。”
自从分家后,这是杨老怪第一次来这里看望女儿。
她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是不是来看望还另一说呢,说不定她爹只是路过而已。
张国全也忙着起身,喊了声“爹”后,把坐的地方让给老丈人。
杨老怪也没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那里,二郎腿一翘,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说:“嗨呀,小日子过的不错嘛,我还担心二丫头没饭吃呢,这么一看,是我老汉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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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叔,这都是托您老人家的福。”杨雷打着哈哈说道。
杨老怪赶忙伸手制止:“你甭捧我,你雷子当时要不是把我捧的高,我也不至于少了个干活的。”
桌上的大金牙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杨雷:“杨支书,这是?”
“哦,是白鸽的爹,国全弟的老丈人。”杨雷介绍道,刚想把大金牙介绍给杨老怪。
没成想,大金牙自己站了起来,伸出一双肥胖的大手,大声喊了一嗓子。
“老叔……”
杨老怪皱起眉,一口烟喷在大金牙脸上:“我听得见,用不着这么大声。”
“呵,老爷子的耳朵还挺好使。”大金牙乐呵的说:“老叔,你好啊,我是来开采你们村里河沙的,和国全老弟关系不错,老叔叫我大金牙就行,哥哥有钱。”
大金牙咧开嘴,露出金色的大虎牙,上面还沾染了一小片红色的辣椒面,颇为显眼。
一句“哥哥有钱”让杨老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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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胖小子也忒不懂礼貌了,咋个能在我老汉跟前自称哥哥呢,完犊子玩意,还真是蛇鼠一窝,有他张国全那样的人,身边朋友也跟着不像样。
当即摇了摇头,吧嗒的抽了口烟。
白鸽转着轮椅往后撤了一下,让出位置给国全,马寡妇也吃的差不多,索性把白鸽带回自家院子聊天去了。
白鸽是不想走的,她担心突然到访的爹,再对国全有什么不好的指责,奈何马寡妇问也没问,直接把她推走了。
杨老怪斜着脸问了一句:“听说这河沙可以卖钱。”
“老叔,可以卖钱,大把大把的钱,到时候你们村子里就能通上电了。”大金牙扯着嗓门喊道。
“通电?”杨老怪疑惑了一下,当即表示道:“那玩意太费钱,我看不通也罢。”
正是因为村子里有很多这样想法的人,才阻碍了为村子通电的进程,有的地方是真的穷,通不起电,有的地方是心里穷,也通不起电。
杨雷有意的解释说:“杨叔啊,这时代要发展,不能一直在原地踏步不前,村子通电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之路,是势不可挡的,将来全国所有的村子都会通上电。”
杨雷说的过于激情,却在杨老怪面前激不起一点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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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怪不以为然的说:“你雷子就会画大饼,我老汉也不知道啥叫个时代发展,就咱这村子那就是一辈子种庄稼的命,我看呐,这条路不好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张国全说的,也希望张国全能认识到自己要分家,要独自打拼的那条路是不好走的。
是不好走,晌午头调试好的机器,结果,到了第二天就无法运转了。
第47章 老旧的机器
谁也没想到刚开工就遇到这种状况,这可真是开局不利。
机器前趴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他是大金牙带来的五人当中其中一人,也是主管修机器的技术员。
他叫汪大川,平时不用干活,只负责操作设备,喜欢喝酒,昨天就属他喝的最凶,喝完了就睡觉,连大金牙也拿他没招。
杨雷试着和大金牙说过,要不要换一个技术员,这种天天喝酒的怎么能把活做好。
可大金牙只是摆摆手说:“找来这么一个技术员不容易,谁爱来这穷乡僻壤的村子里,所以就知足吧。”
知足,不知足也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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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工是在两天之后了,机器终于能正常运转起来,一粒粒河沙顺着机器上的传送带从河滩上抽出,直接排到一片空地上,以便进一步清洗加工,最后让运沙车拉到工地上使用。
张国全没事的时候就会来河滩上帮忙,和大金牙商量着先采出哪一片的河沙,好让他暂时有一块地种庄稼。
眼看着快要入秋,等到玉米成熟就可以种植下一季小麦了,玉米肯定是赶不上了,他只能尽量让大金牙空出一些土地,好赶在下一季的时节种植小麦,在这之前空出来的土地,肯定是越多越好。
大金牙拍着胸脯保证他这个冬天不再饿肚子。
瑶瑶回了城里,张国全也乐得耳根子清净,没有她在周围叽叽喳喳,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露出土地的荒地上。
他不怕辛苦,每天早出晚归,即使机器停了,他也不会停,忙着把荒滩上多余的沉积浮沙清理出去,这些浮沙可不好清理着呢,混合下面的淤泥,都发黑了。
大金牙说和淤泥掺在一起的河沙没有价值,这样的河沙不算多,清理起来也费劲,属于吃力不讨好的活。
本来人手就不够,他们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更多的河沙上。
张国全自然是同意的,像这种麻烦耗时的事他只能自己去做。
白鸽也会帮忙,张国全也乐意让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小两口为着将来的幸福生活一起打拼,并不觉得累,相反每天都是快乐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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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是在半个月后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想必哭了一路子。
这次回来她很安静,蹲在河岸上,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张国全和白鸽一起忙碌。
看着看着,她又忽然放声大哭。
大金牙走过去安慰了几句,没有任何效果。
忙碌了一天,机器又趴窝了,这半个多月以来,张国全大概数了一下,差不多坏了十几次,几乎要一天一次了。
半个月的光景,才采了几十方河沙。
正好临近傍晚,几个干活的工人也累了,趁着汪大川修机器的功夫,纷纷靠在沙堆上一边吸烟,一边聊天。
“李老板,你这些机器到底行不行呐?”张国全抱怨的说了一句:“只怕你这些机器都是淘的二手的吧。”
大金牙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解释着说:“这年头机器紧张,有二手的用就不错了。”
平时都是拿这些话搪塞张国全,但每次见了杨雷便会乐呵呵的贴上去,向杨雷提出补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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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给过他一次了,但是还不够,大金牙说差的太远,让杨雷继续去跑这件事。
杨雷无奈,为了大金牙能更好的把精力投入到开采河沙上,只能尽量满足他的需求,好在上面对这件事极大的支持。
夜晚降临,星空璀璨。
瑶瑶在院子里搭起帐篷,撅着屁股趴在里面,她把这次从城里带回来的装饰品,精心的在帐篷里布置起来。
出来倒水的张国全看的狐疑:“只是临时睡个觉而已,至于这么用心装扮吗?明天还要收起来。”
瑶瑶转过身,坐在帐篷口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你这么不浪漫的人,才不会懂呢。”
张国全是不懂她的浪漫,想起白天她哭的那么伤心,一边把倒水,一边随口问了一句:“白天怎么哭成那样?”
瑶瑶顿时变得有些忧伤,抬起眉头望向璀璨的星空,她反问了张国全一句:“什么样的恋爱才是美好的?”
张国全端着水盆的手一顿,“恋爱”两个字他从来没有概念,不知道他和白鸽现在相处的状态算不算恋爱?
瑶瑶喃喃自语:“我找了他半个月,他就是不愿见我,为什么你们男人都那么心狠,他真的不要我了,抛弃我了,说不爱就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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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这才明白,她消失的这半个月是去找她原来的男朋友去了,可能对方心意已决,不愿再和瑶瑶有什么瓜葛,所以导致今天回来的瑶瑶放声大哭。
“张国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睡在帐篷里吗?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不嫌麻烦,把帐篷里布置的那么漂亮吗?”
张国全自然不知道,他对这个小姑娘了解甚少。:魰斈叁4
“因为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爸爸妈妈让我和哥哥选择分别跟谁,我和哥哥感情那么好,突然让我和哥哥分开,我们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选。”
这种选择一旦作出,可能就是一辈子没办法再见,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的确太难了。
“后来爸爸妈妈分别有了自己的家,我和哥哥都不想待在各自的家里,是哥哥把我带大的。”
这让张国全有些意外,没想到大金牙这么一个粗犷的形象下,还有一颗这么柔软的心,也不知道瑶瑶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世?
“其实没人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把我带大的。”
接下来的话让张国全心里五味杂陈,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大金牙这么个人了。
瑶瑶说:“我哥哥从小就学会了偷东西,被抓过,打过,可哥哥那时还小,他没办法,只能选择去偷,所有人都认为我哥哥是个坏人,可只有我知道,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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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想回那个陌生的家,从那时候起,我就和哥哥过着流浪的生活,好的时候会有一顶破烂的帐篷,是捡来的,不过也足够了,可以遮风挡雨,等到哥哥长大能挣钱了,本以为能有个安稳的家,可哥哥还是要带着我到处跑,到处挣钱,他说要挣很多的钱……”
“张国全,你觉得我哥哥是个坏人吗?”瑶瑶只是望着星空,随意问了一句,她并不想确切的听到张国全的评价,因为她有自己的判断。
张国全愣了半晌,始终没有给瑶瑶答案。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瑶瑶会睡在帐篷里,为什么睡觉前都要把帐篷布置的很漂亮,全然因为瑶瑶把帐篷当成了自己的家,这是她的家,她就要在睡觉前,把这些仪式做一遍才觉得安心。
原来在瑶瑶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最终渴望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不用跟着哥哥四处流浪,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一股莫名的悲伤在黑幕中蔓延开来,瑶瑶起身忽然抱住了张国全,这突然的拥抱让张国全当场心跳加速。
“张国全,我好难受啊,我感觉这个世界对我一点都不好。”瑶瑶小声的抽泣着。
张国全绷紧了身体,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这个小姑娘。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他只能用这样简单的话去安慰对方。
幸好,白鸽在屋里喊了他一声,才让他从这种游离的情绪里回到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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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瑶瑶赶紧休息,别想那么多,之后走进了屋子。
如果这一夜他没有被瑶瑶的悲伤笼罩,如果白鸽没有突然叫他,使他莫名的紧张,那他仔细回想的话,应该能从瑶瑶的话语中,了解到大金牙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第48章 麦垛上的马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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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时光掠过杨树上的绿叶,在村子里静静流淌。
村东头的机器轰鸣声在这一天停了下来,倒不是机器又坏了,貌似机器故障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汪大川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理机器,捣鼓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进入正题。
等到机器修好,他就找个阴凉的地方躺着睡觉,这都不算啥,要是他喝醉了酒,那机器突然出现故障,只能等他酒醒再开工。
张国全看得着急啊,眼看着就到了掰玉米的时候,现在他每天辛苦开垦出来的荒地连半亩都不到。
好在今天停下机器是要把那些抽上来的河沙拉走,也算是一件喜事,杨雷今天都专程来到河滩。
随着一车车河沙拉走,杨雷悬着的心才算松了一些。
终于能见到收益了,杨雷怎能不放松,这段时间大金牙可没少从他这拿补贴,说等卖了沙子,啥都有了。
大金牙说,他认识一个朋友,能把沙子卖的价高,至少比市面上贵一半,这点补贴根本不算什么。
在他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杨雷这里就不同了,这可是上面的钱,要是最后没个结果,那和上面是没办法交差的。
因为机器设备破旧,历经一个多月,才抽上来一批沙子拿去卖,杨雷对此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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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偏偏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沙子是卖掉了,按之前的约定,村集体会得到一部分收益,可以先放在村委会,等到以后为村子通电使用。
结果大金牙说暂时拿不到钱,人家朋友是干大生意的,这么点沙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等到以后多了一块结。
杨雷是失望的,也是从这一刻他开始察觉出不对劲,可随后想想也不是那么回事,大金牙没必要糊弄他,人家豪车开着,城里别墅住着,天天把有钱挂在嘴边,完全没道理把卖掉的钱握在手里不给他。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大金牙说的没有错,现在开采出来的沙子太少,等多了就好了,他只能选择继续等待,反正机器在这里,他大金牙也跑不了。
等到下一批沙子开采出来的这段时间,杨雷很少过来,他知道有张国全在这守着,比他自己在这里还要放心。
他对张国全是放心了,可架不住有人想玩花的。
这一夜,河滩上的张国全正在忙碌着,他正把白天多出来的一点空地,用木板挡住周遭的河沙,防止松散的河沙蔓延到那些刚刚多出来的空地上。
每次他都这样做,只要随着河滩上的沙子被抽走一部分,他就会把木板往前移动一部分,看着一点一点扩大的荒地,他心里充满了喜悦感。
等他把木板固定好,天色已经很晚了,准备回去先睡觉,等到第二天在早早起来,把多出来的那片空地好好修整一下,以便可以达到种植庄稼的土质。
正是在摸黑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麦秸垛时,他忽然停住身子,竖直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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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个麦垛是王婶家的,常常见王婶拿着粪兜子来挖出麦秸回家烧锅用。
现在那处被王婶掏出来的麦秸洞还在,显得黑黝黝的,只是在麦垛四周,张国全却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在麦垛哪个位置,可他确定没有听错。
“哎呦呵,你咋个能乱啃。”
声音细小,是女人的声音,张国全竖着的耳朵仔细听了一下,才发现那细小的声音是来自圆滚滚的麦垛顶上。
“哎呦呵。”女人长舒一口气:“你快上来,让你在家,你偏要跑到这鬼地方,万一被人发现,我还活不活了。”
张国全终于听仔细了,那细小的声音是马寡妇的,还没来得及疑惑,一个男人的声音又从麦垛顶上传了下来。
“翠云,你不懂,这地方才有劲,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憋的慌,这种事还得是野外有情调。”
是大金牙的声音,太好辨认了,张国全不再听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走回院子,隐隐约约的,马寡妇那股子细腻的闷哼声直往他耳朵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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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子,躺到床上,白鸽已经睡着。
他靠在床头上却没有任何睡意,脑海中会自觉的浮现出马寡妇和大金牙在麦垛上的场景,怎么挥也挥不去。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杨雷当初为了建民哥这一美好的想法,看来便宜给大金牙了。
他以为马寡妇会守住自己的本分,可现在他才发现低估了大金牙的决心,或者说低估了人性。
马寡妇对大金牙一直是看不上的,就大金牙那不算高的身材,加上肥胖的身躯,怎么可能让高挑的马寡妇看在眼里。
大金牙一直死缠烂打,又是送昂贵的礼物,又是嘘寒问暖的,就这样,马寡妇也是对他一直冷眼相待。
没想到,最终马寡妇还是败给了大金牙。
两个人具体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张国全竟然没有发现一丝端倪,他每天太忙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开垦荒地上,哪里有闲心时时刻刻盯着大金牙呢。
即使盯着,又能怎么样?你情我愿的事,谁也管不住吧。
黑暗中,张国全无奈的笑了,杨雷啊杨雷,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吐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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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没有心情去关心这种事的,第二批河沙也终于拉了出去,这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比上次时间还要长,因为那些机器是越用越不好用了。
根本不像大金牙说的那样,用起来就好了,越用越顺畅。
这一次卖的河沙,大金牙没有食言,确实拿出来一部分注入了村集体,大金牙说现在还不多,不过随着卖出去的河沙越多,这钱也会跟着变多,到时候村子里肯定能通上电。
杨雷放了心,对上面也有了交待,有一次镇上开会,上面对杨雷当场进行了表扬,还是当着其他村里支书的面,说了杨雷在这次工作上,如何表现突出,如何因地制宜,带领村民们解决大问题,走向大舞台。
那些个其他村里的村支书,刚开始没觉出什么,可越听越不对劲。
这杨家庄新上任的杨支书,是把村子里的河沙拿出去卖了,为村集体带来效益,听说将来还要为村子里通电。
这是什么路子?
几个村支书一合计,决定到杨家庄现场考察一下。
杨雷自然是欢迎的,本着相互沟通,相互学习的态度,带着那几个村里的老支书在河滩上转了一圈。
当时,正巧有个机器的传送带出了故障,没一会的功夫被汪大川修好了后,立马那条黑色的传送带动了起来,托着沙子如一条黑色的巨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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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机器轰鸣声,可把几个老支书吓了一跳。
“这,这玩意就是开采河沙的?还能卖钱?”其中一个老支书不相信的问了一句。
杨雷认得这个老村支书,是上游村子的,和杨家庄的上一任老支书是同一届的,当下里杨雷对着他礼貌的点了点头。
老支书眯着眼看了一圈河滩,越看越心惊,怀疑的问道:“小杨支书,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杨雷也没隐瞒,指了指远处干活的张国全,此刻那片刚刚裸露出来的荒地还是黑色的,有些地方在张国全的治理下,已经变成正常的土黄色,那样的土质才可以种植庄稼。
“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后生,想要开垦这片河滩下的荒地,正好把这些河沙卖了还能给村子里带来效益,这主意也是他提出来的。”杨雷给村支书指了指远处荒地里的张国全。
老支书点了两下头,望着荒地中干活的背影说:“这后生不简单呐,能办出这么一件一举两得的事。”wenxueзч.net
杨雷也跟着夸赞一番:“没错,这国全娃子总是能想出不一样的点子,是个不一般的后生呐。”
正当杨雷当着几个村支书的面,想好好谈谈杨家庄未来如何发展时。
上游的那个老支书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话锋一转道:“小杨支书,这事你办的可不地道啊?”
第49章 来自上游村子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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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明显愣了片刻,不解的问:“老支书,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支书把脖子一抻,斜起一只眼反问道:“这河沙就都属于你们杨家庄的了?”
在老支书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多少年都没人去解决的烂摊子,怎么杨家庄这个刚上任的年轻支书,就想到办法解决了。
这老支书来自上游的村子,几个跟来的支书也有上游村的,上了年纪的村支书都知道,这条河从上游下来后,经过杨家庄的时候,忽然迅猛起来,这不在眼前的位置冲出一个葫芦的形状。
几十年了,堆积了大量河沙,日积月累也因此埋没不少周边的庄稼地。
从来没人管过,杨家庄上一任老村支书,倒是为了这些河沙占据庄稼地的事,找过上游的村子,想让他们挖出一条岔沟,分担一下流下来的河沙,只要每个村子挖出来一条,那他杨家庄河滩上的沙子就不会越积越多,庄稼地也就不用损失那么多。
只是几个上游的村支书,为了自己村子的利益,没有同意这种请求。
谁都不想在自己村子里挖岔沟,那意味着要拿出一部分庄稼地,专门挖出来一片地方,让河沙慢慢堆积在那里。
谁也说不好多少年以后,河沙会堆积到何等地步,那将会像杨家庄一样,损失掉大量的庄稼地。
谁成想眼前这个上任没多久的年轻支书,竟然解决了困扰他们几十年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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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个啥难题嘛,不就是卖了换钱嘛,可他们从旧年代过来的人,是万万不敢有这种投机倒把的想法,要是在早些年那是要挨批斗的。:魰斈叁4
因此他们的思想固定化,僵持住了。
可今天,从上面当场夸赞杨雷的办事方式,夸赞他会废物利用为村子里造福,又在哄闹的河滩上转了一圈后,诶,他们的心里瞬间开阔起来,他们的思想也随着机器传送带上的河沙流动起来。
以前的老旧方式不行了,要抛弃了,上面都说了,像杨雷这样,村子才有活路。
所以,老村支书重新活络过的大脑一转,对着杨雷说:“这河沙来自上游,你把河沙卖了,有了钱赚,那上游的村子都应该得到一份应有的收益。”
这就是他原本僵持化的大脑,重新活络过之后想出来的新办法,他也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个新办法而变得洋洋得意起来,脸上的老褶子都跟着抖开了。
杨雷明白过来,脸色当场变得不自然起来。
没给他辩驳的机会,老支书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事你好好琢磨琢磨,没个说法是不行的。”
说完,几个老支书背着手离开了这里。
开采出来的河滩荒地上,张国全正在那里忙碌,他早就注意到来的几个老支书,看到他们和杨雷谈事也就没过去,现在看着只剩下杨雷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他扔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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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近了,张国全喊道:“杨支书,一个人在那发什么呆呢?”
杨雷抬起头,脸上苦笑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转为一声哀叹。
过了半晌,等到杨雷把几位老村支书的来意说明之后,张国全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这不明摆着倚老卖老,欺负年轻的杨雷嘛。
张国全不乐意的说:“杨支书,当初让他们上游村子挖岔沟分担河沙,他们不愿意挖,怕影响到自己的村子,现在倒好,看咱们把河沙变废为宝卖掉了,他们倒上赶着来分一杯羹了,没这么个道理吧。”
杨雷摊摊双手,无奈的说:“谁说不是呢,这几个老家伙贼着呢。”
“那杨支书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把这些河沙卖掉的钱,分给他们?”张国全问了一句。
“那怎么可能。”杨雷说的坚定:“就算我同意,杨家庄的乡亲们也不会同意,想当年为这河滩沙子的事,没少和上游几个村子闹矛盾。”
杨雷呼了口气接着说:“要是乡亲们知道我把卖河沙的钱分给了上游村子,那我是没脸做这个村支书了。”
既然已经决定,张国全想不明白杨雷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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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支书,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僵持着呗,我就当没听见,难不成他们还能来明抢吗?”
明抢倒是不可能,不过张国全总觉得这些老家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其中有利益,在利益面前,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件事被暂时搁置了起来,张国全每天为荒地的事忙碌着,杨雷偶尔去镇子里开会的时候,会见到那几位老支书,反正就是一句话没钱。
杨雷也没有说谎,现在确实没钱,全在大金牙那拖着呢,反正机器在那,杨雷不担心。
这段时间很少见到马寡妇,但是每次见的时候,张国全总能从对方身上发现点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是喜欢打扮了,脸上总是涂些白粉,刚开始的时候还涂不好,小脸煞白煞白的,跟鬼一样。
慢慢的才变得自然起来,张国全不认得那种白粉叫什么,后来听瑶瑶说,才知道叫化妆品,女人专用的。
还别说,这玩意就是好用,原本马寡妇的脸就不黑,但也算不上很白,是那种农家村妇独有的那种黄白肤色,很正常自然的一种肤色。
慢慢的干的农活多了,才会变成黄黑的肤色,可马寡妇不一样,怎么晒也晒不成黄黑色,现在抹了粉之后,更显得肤白貌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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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有时候你从她身边经过时,总是能闻到一种好闻的味道,瑶瑶也说了,那是香水味,外国女人都喜欢。
喔,原来是香水的味道,可是白鸽是从来不用香水的,为什么也能在她身上,头发上闻到一种特别的香味。
和马寡妇身上呛鼻子的香水味是不一样的,张国全说不上来那种味道,反正他觉得白鸽身上的味道才受用。
而让张国全觉得马寡妇变化最大的地方,是有一次他去马寡妇家归还借的犁耙,也不能说是马寡妇家的,准确点说应该是建民哥家的。
反正不管是谁家的,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张国全当时后退着身子,直接用屁股把马寡妇家院门撞开后,准备一边倒退着,一边拉着犁耙往院子里面撤。
等到他退着进了院门,才想起和马寡妇打声招呼,随即一转身,刚想喊一声“马姐”,还没喊出口,他就愣在那里了。
他看到了生平最震惊的一幕,他保证当时没有任何邪念,完全是觉得那一副映在眼里的画面太美好了,以至于他的后半生,那副画面总在无数个睡梦中出现。
他后来想过,为什么会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记忆深刻呢,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人会对于经历中的第一次,总会在思想上不自觉的加上一个烙印。
比如他第一次下河游泳,第一次做了倒插门,第一次有了妻子,第一次和老丈人分家,第一次开垦荒地,第一次见到眼前的马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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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寡妇当时太沉浸了,以至于张国全的到来,她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屋子里的马寡妇把当时大金牙第一次送给她的连衣裙,穿在了身上,正在对着一个镜子细细欣赏着。
一边往左晃晃,刚到大腿的裙摆随着动作,腿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一边往右晃晃,上面衣衫的低领口露出沟壑,衬得整个胸部鼓鼓囊囊的。
这样的衣服穿在马寡妇高挑的身材上,加上她脸上好看的妆容,张国全根本无法再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乡村女妇。
也是听瑶瑶说的,这叫“性感”,张国全没想到他第一次见到的“性感”,会对他产生那么大的冲击力。
如果白鸽?张国全立马放弃了这一想法,她的双腿根本站不起来,这不符合瑶瑶所说的那种“性感”的定义。
“张国全……”
第50章 性感的马寡妇
马寡妇终于发现突然现身在院子里的张国全,她惊慌了,忙着用手捂住胸口,忙着用手捂住大腿,忙着用手把裙子往下拉,忙着用手把裙子往上提,恨不得那一刻长出十只手来。
张国全也惊慌了,赶忙转过身,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个,马,马姐,我什么也没看到,那个,我,我先走了。”
“张国全,不是你想的那样。”马寡妇在屋子里喊了一声。
张国全也没敢转过身,直接背对着身说:“马姐,我没想什么呀。”
他确实没想什么,他当时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来不及去想。
“我和大金牙不是你想的那样。”马寡妇说完这句话,直接走进了里屋。
院子里的张国全仍然保持着背对的姿势,他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把俩人想成什么样,他可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本来他就对杨雷当初的想法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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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寡妇是个可怜人,如果大金牙能对她好,也是不错的归宿。
出了院子门,迎面碰上瑶瑶,那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一把抱住张国全的胳膊,疑惑的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问完,她往后猛的撤了一步:“喂,张国全,你该不会喜欢上本姑娘了吧?”
“啊,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诶,虽然你跟踏实,是本姑娘的菜,可我怕对不起白鸽姐姐。”
“不过,人嘛,总要为了幸福而活,你要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幸福的话,那我倒也不是不乐意。”
瑶瑶自顾的说着自己的臆想,根本没在意张国全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张国全完全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一样看待,白鸽也是。
她为什么对幸福的追求总是大胆的呢,在张国全看来是很好理解的,这和她的性格有关,和她的经历有关,因为她小时候缺这些东西,长大了就会奋不顾身的去追求,热烈而又张扬。
一转眼,河滩上那片芦苇荡上梢冒出了大片大片的芦苇花,呈白绿色,离远了看,翠绿的一根根芦苇下枝扎进水里,托着一片白茫茫的长绒絮,被风一吹,白绿相间的海洋蔓延开来。
要不了多久,等玉米掰完,在种上下一季小麦的时候,芦苇枯萎,整片芦苇荡将变成金黄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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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色也是丰收的颜色,是农民喜悦的颜色。
应白鸽的要求,他回到西口村,给老爹帮着一起掰完了玉米棒,老爹还不知道他已经分家的事,怕亲家多心就让他回来了。
反正玉米棒已经进了院子,接下来给玉米扒皮,编成串,老爹和老娘每天吃过晚饭,坐在星空下,聊着家常的功夫就做完了。
为了体谅白鸽,张国全主动去给老丈人掰了玉米,白鸽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丈人还是那副样子,他也懒得理会,只是为了白鸽闷着头干活就行,也不吃饭,到了点就回到自家的院子和白鸽一起吃。
等到帮着老丈人把玉米掰完,剩下给玉米扒皮的事就交给丈母娘和大姐杨玉兰就行了,犁地的事老丈人和姐夫王永贵一起忙碌,他还有自己的事,要给开垦好的荒地施点厚肥。
本身就是常年不用的荒地,直接在上面种植庄稼,倒也不是不出,只是收成不好,为了有个好收成,给荒地施肥改善土质是必不可少的。
在一边开垦荒地的时候,他就一边做了计划,用大粪夹杂草灰,碎叶子,麦秸沤了一些肥料。
没想到把那些沤好的肥料撒在地里还不够,又从王婶家的茅坑里掏了不少粪,用扁担挑了两桶,晃晃悠悠的走向开垦好的庄稼地里。
一路上粪桶散发着恶臭,张国全也是紧皱着眉头,这王婶的嘴巴毒,拉的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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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臭味能飘出去很远,引得一边躺着晒太阳的汪大川捂住鼻子,嫌弃的摆着手让张国全赶紧走。
张国全倒不想走了,故意停在那里,好好熏熏他那犯浑的鸡窝脑袋。
“汪大川,这天天机器老坏也不是个办法,你身为技术员也该尽点力,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机器彻底修好,我也能跟着多开垦出来一些荒地。”
汪大川仰面躺下,尽量保持小口呼吸。
“你以为我不想呐,天天修的我都快烦死了,整天窝在这么个穷沟沟里。”汪大川挠了一下鸡窝似的脑袋:“睡的是帐篷,吃的是野菜,看的都是老村妇,啥时候是个头,我是够够的。”
虽已入了秋,可天气还是燥热的不行,前几阵下过几场雨,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老天怎么了,看到农民在掰玉米,似乎明白农民不容易一样,想让农民好好干活,愣是没降下来一点雨。
刨完玉米杆的大地,也晒的焦黄发硬,天气这么热,晚上在杨树林里搭个帐篷睡,倒也凉爽。
大不了等到天冷的时候,把这些工人往村民家里一户匀上一个,乡亲们是朴实的,会乐意的。
天天吃的野菜,也可以改善,现在入秋了,地里跑的兔子,野鸡,还有河里肥美的大鱼都可以捉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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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汪大川抱怨整天看到的都是老村妇,张国全是没办法的,总不能再去城里给他找几个靓丽的金发女郎伺候他。
有些臭毛病就不能惯着他,张国全看着他那醉醺醺的样子,恨不得拿起粪勺,舀出一勺粪泼在他脸上。
天是真热,张国全在河滩地里干了一天的活,衣服都热的湿透了。
等到把所有的肥料撒好,望着散发出微微熏臭的庄稼地,他满意的笑了。
虽然眼前被抽走河沙露出来的土地只有一亩地,但他张国全已经很满足了,有了这一亩地,他和白鸽明年就不用饿肚子了。
随着大金牙把河沙开采出去的越多,露出的地面越多,他能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就越多,望着这一大片河滩,如果全部开采完的话,那些能用来开垦的荒地,他大概算了一下,将近会有二十多亩地。
他每次这样算的时候都会兴奋的睡不着觉,比他老丈人的庄稼地还要多上几亩,那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要勤劳耕种,一定能给白鸽一个幸福的未来。
光是想想,都太美好了,有时候夜里睡觉他都能乐醒,然后对上白鸽荡着幸福的目光。
每把挡河沙的木板往前推动一寸,他心里的那种幸福感就会随着增加一寸。
他现在唯一的期待是能下场雨,不需要大,只用把庄稼地浅浅的湿透即可,那样这些撒下去的肥料才好吸收,也有利于小麦种子种下去之后,更好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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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能再有一点闪失了,一亩地说少,反正也够两个人吃的,说多,交完了公粮,也就不多了,这也是在天气顺应民意的情况下。
所以他期待着这个老天能按他的心思去变化天气,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愁了。
天气难得的一直晴朗,农民们忙碌着,打玉米,晒玉米,装缸里,再把地里的玉米杆刨掉拉回来,留作冬天烧火做饭用。
只是暂时这日头也太烈了,希望等忙完这阵,过几天能下场雨,让干旱的土地变得湿润一些。
每个农民都这样望着天期盼着,祷告着,眼看着手里的农活慢慢变少,这老天非但没有一丝下雨的征兆,还反而越晒越有劲,一天比一天热。
等到手里的农活彻底忙完,他们开始着急了,这天咋还不下雨,庄稼地都旱成个啥样了。
快点下雨吧,他们夜夜念着,想着,希望第二天不要再出太阳了,来片乌云吧。
可第二天还是照旧,他们没了耐心,不下就不下吧,再骂上一句狗日的老天爷。
不能再等了,没关系,还有河水可以浇庄稼地,大不了就是累点,辛苦点,农民嘛,一辈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只能感叹一声刚忙完了农活,想歇上一口气也不行,抱怨完了,还得挺直腰杆,继续忙碌。
也就是在第二天的早上,那条养育了多少代人的小河,却不再流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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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随之,杨雷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第51章 被截断的河水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张国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来到河滩给白鸽打洗脸水,落进河里的木桶本该随着河水的流向飘动,以前只要顺着那股劲,握紧提手,木桶里就会灌满河水。
可这一次却没有出现那种情况,木桶在河面上只是微微颤动了两下,竟平平的躺在那里。
河面木桶静止的现象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张国全满心疑惑的压着木桶捞起一桶水,走到河岸上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看那片开垦好的庄稼地。
他不能再等了,老天不下雨,难道他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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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说农民是要靠天吃饭,这句话本没有错,可是不代表农民就要天天躺着睡大觉,什么活也不干直接等老天喂饭,这是不可取的。
天公不作美,那就要想点其它办法,幸好离河滩近,他可以挑水浇地,只是辛苦点罢了,但和幸福的美好生活相比,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吃饭的功夫,从院门口经过了很多村民,有的挑着水桶,有的拿着撅头,看来他们和张国全是一样的想法,准备用河水浇地了。
老天不下雨,庄稼地都晒硬了个屁的,村民们自然等不了了。
这样想的时候,张国全快速扒拉了几口饭,把碗递给白鸽,挑起扁担准备出门,白鸽留在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当他来到河滩上的时候,周围已经聚满了村民,让张国全不解的是那些村民不去挑水,也不去刨沟引水,而是三五成团的聚在一起,指着上游讨论着什么。
离得近了,张国全方才听清,他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何早晨会出现木桶静止在河面的现象?
一切缘由都是那些村民口中所讨论的,这条人工小河不再流淌了。
几十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过了一夜,他们说小河突然断流了。
要不是这片河滩地势低洼存下一些水,张国全在早晨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当时天色还暗着,没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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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光大亮,往不远处的上游看去,原本涓涓流淌的河水,此刻变成了一条淤泥沟。
突遭的变故让大家慌了神,人群中时不时的发出疑问。
年轻人问年纪大的:“您是村里的老辈人,以前的光景可发生过这种情况?”
年纪大的会摇摇头:“从来没有,尽头连接着大河,即使逢着干旱年,顶多变浅了,变细了,流的少了,可从来也没有过眼前的这番情况。”
“直接不流了,这算个啥子事,莫不是得罪了龙王爷。”
“狗屁的龙王爷,人工挖的破沟,龙王爷可不稀得住。”
“那这是个啥情况,我还等着引水浇地呢,这么点存水也不够全村人用的。”
往下游远了看,那片芦苇荡的水变得稀薄,已经露出泛黄的根根了,梢梢上的芦苇花倒是可劲的飘摆。
下游的会更惨,他们这里还好,有片低洼地存了一些水,下游的村庄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可杨家庄的村民也是不好受呐,还是存水太少的问题。
村民们摊着手抖个不停,这可咋个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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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等老天下雨,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一群人围着河滩唉声叹气,骂起老天爷来。
直到杨雷的到来,他匆匆忙忙的骑着二八大杠,人还在车上蹬,车子就直接被他扔下,扔出去的车子,顺着那股冲劲又溜出去老远,直到撞到麦秸垛上停了下来。
“杨支书,你可算来了,你快些个看看这是咋个回事?”村民们七嘴八舌的问起杨雷。
从车上跳下来的杨雷,根本没有去瞅已经断流的小河,望着村民们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有村民忍不住发问:“杨支书,你这板着个脸是啥意思,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这村民是真急了,殊不知老天爷哪里是人力能反抗的。
接下来,杨雷的话让村民们本就躁动的心,变得更加浮躁起来,还带着一丝不解。
杨雷说:“上游的村子,把河水给堵住了。”
一听这话,村民们炸开了锅,有的村民也不问什么缘由,直接骂开了。
“他们上游又被驴给弄了,发的啥子神经,就这么一条河,合着他们是可着自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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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求得玩意,咋能办出这不是人的事。”
张国全被周围村民的哄闹声,吵得心烦意燥,好不容易他平复了下心情,问杨雷:“是不是因为河沙的事?”
杨雷没有否认的点点头,自从上次老支书要求分一杯羹,距离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月的光景了,这么些天过去了,本以为上游的那些老支书已经忘了这茬,或者说在杨雷不松口的情况下,放弃了。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放弃,还紧紧的记在心里,在这个大家都需要用河水浇灌庄稼地的节骨眼上,竟然做出这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把上游的河水直接堵住,这在几十年里也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眼下,他们仅仅是为了河沙的那点利益,或者说是对杨雷的妒忌,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杨雷一五一十把那天和老支书的谈话,全部向着乡亲们全盘托出时,村民们当时就不乐意了。
“他们想的美,当初让他们分担一下河沙,他们怕坏了庄稼地,还不愿意,现在看咱们好了,倒上赶着来要钱,可真是不要脸呢。”
“对,不要脸,我们村就算把那些钱全撒到河里,也绝不给他们一个子。”
“雷子,村里有这几个老家伙给你撑腰呢,你不要怕。”
“走,到上游找他们去,非要拿出一个说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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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振臂高呼,有了领头的,其余人也群情激愤的跟着附和。
手里握着扁担,还有拿着镢头,扛着水桶的,反正看这架势,对方要是不放水,势必要干上一架的派头。
杨雷拦了,拦不住,村民们本身就憋着一股气呢,更是带着怨气,带着对老天爷的怨气,现在好了,这些怨气有地方撒了。
今天要是没个结果,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浩浩荡荡的人群聚成一股绳,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杨雷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这些村民到了上游,和对方说说,如果对方顾虑到下游的生存,放了水,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如果上游坚决不同意放水,那最坏的结果,可能会演变成一场互殴,村与村,集体与集体,而且是大规模的持械互殴。
过程中,乱作一团,伤了人,再或者死了人,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杨雷望着去上游乌泱泱的一群人,面色当即凝重起来,他不敢再想了,赶忙抄起二八大杠向村民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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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这些乡亲们突然凝聚出的团结力,让张国全看的有些震惊,在村子里,各家在一些事上,相互之间会有摩擦,会有斗嘴,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没想到在村集体的利益受到损害时,他们竟然瞬间拧成了一股绳,一致对外。:魰斈叁4
这样强大的集体凝聚力,让张国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眼下可不是歌颂团结的时候,就像杨雷说的那样,一旦双方发展成斗殴,恶劣的影响下,这件事将从有理,变成一个双方无解的问题。
张国全愣了片刻,也赶忙追了上去。
瑶瑶要跟着去看热闹,被张国全呵斥了一顿,这哪是热闹,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大金牙也跟着呵斥,不过他呵斥的是那几个工人:“看什么看,抓紧干活,我倒要看看等会这上游流下来的是河水,还是红色的血水。”
第52章 红色的河水
一路上村民们走的很急,他们是看不惯上游的这种做法,每个人心里憋着的那股火化作对上游的谩骂。
杨雷终于骑到村民们前面,截停了下来:“乡亲们,冷静啊,这么过去是要出乱子的,你们放心,我身为村支书肯定会向上游支书讨要个说法,让他们把水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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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支书,不是乡亲们不给你面子,这事你处理不了,非常事件就要采取非常手段,文的肯定是不行。”有村民不服的辩解道。
“乡亲们,咱可千万不能这么做,我去和他们说,他们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找上面,上面肯定会管的,保证让大家有水浇地。”杨雷继续劝慰道。
村民们已经点燃起来的火气,哪能那么轻易的被杨雷三两句话给泼灭了。
有个年纪大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两个年轻后生把杨雷挡在一边,惹的杨雷着急的不行。
“杨支书,你身为村支书这么做肯定没毛病,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是老了,但有些事比你看的通透。”
年纪大的那个村民说完,继续带领大家往上游赶去。
杨雷急坏了,直接扒开两个后生,骑着二八大杠直接向上游奔去,他要在村民们到达之前,说服上游赶紧放水,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跟在后面的张国全看在眼里,他明白杨雷的做法,身为村支书,是看不得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的,无论对任何一方都没有一点好处。
他也明白村民的做法,上游村子做出这样直接断人后路的事来,换成谁也忍不了,所以村民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气是正常的。
这种集体性的行为,谁也拦不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了上游再视情况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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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上游只是埋怨杨雷不愿意给他们分一杯羹,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拿截断河水来吓唬一下他。
或许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很快,张国全就推翻了刚才乐观的想法。
他随着村民们刚到上游,也就是在一处河流变窄的位置,他和村民们都看到了那处变窄的河岸,已经被石头,沙袋给牢牢堵住了。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的,现在亲眼一见,心里的怒火更盛。
村民们的怒火是在随后的一刻爆发出来的。
那处变窄的河岸旁边,有几个年轻人坐在上面守着,对面站着的就是先一步赶到的杨雷。
杨雷正和对方说着什么,不用想都是在劝对方赶紧把河水放开。
对方俨然是不同意,坐在那里趾高气昂的,而杨雷是越说越激动,随后对方有个年轻的后生忍受不了他的聒噪,直接把杨雷推到淤泥里。
这下好了,直接点燃了村民们压抑许久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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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他们敢打杨支书,给我干他们。”
不管是谁喊的,当时那个紧张的气氛下,就算是一个孩子喊的,他们也会瞬间鼓舞士气,变得无所畏惧,一窝蜂的往前冲去。
反正在张国全看到的情形里,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村民们拿扁担的朝着对方几个后生砸去,拿镢头的忙着把堵住的河岸扒开,没有一个人闲着。
张国全在那一刻似乎忘记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他的眼里只有满身泥污的杨雷,有为了杨家庄能有水浇地,用镢头刨,用手扒石头的村民,有为了给杨雷报仇,而和对方殴打到一团的年轻后生。
他们每一个人做的事都是为了杨家庄,他也属于杨家庄的大集体,所以他冲了上去,和村民们一起用手扒开河岸。
“张国全,加油,张国全,加油……”
是瑶瑶的声音,明明不让她来,这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来凑热闹。
河岸扒开了,河水顺着豁口哗啦啦的冲向下游,冲向杨家庄的那片河滩地,也冲向了张国全的那份美好的幸福生活。
更糟糕的事也随之而来,被打的一个后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村子里喊来了人,当时已经乱作一团,没人注意跑掉的那个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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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来了很多人,比他们来的人还要多,扛着铁掀,长棍,啥玩意都有,只要是能恐吓人的就拿在手里。
看到被扒开的河岸,对方二话没说,直接冲了上去,杨家庄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纷纷抄起家伙和对方干了起来。
摔进淤泥里的啪嗒声,棍子也不知道砸在了谁的肩膀上,发出的闷哼声,乱做一团的人群,就像绿豆子和黄豆子掺在一起,很难再一一拿出来。
有的人倒是没选择打架,跑去河岸把刚才豁开的地方重新堵住,他们是一点水也不准备给下游。
杨家庄的人自然不乐意,也抽出人手去把河岸扒开,一时之间,那处窄窄的河岸成了双方必争之地,你堵我扒,你扒我堵,来来往往,又伴随着周围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
杨雷是管不住了,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往最坏的结果发展了,他绝望的看着这一幕,就连张国全都加入了扒河岸的阵营。
杨雷忽然苦笑了一下,原来张国全也是一个俗人。
扒河岸的扒不完,堵河岸的堵不完,气恼了,也跟着演变成互相扔脏泥的地步。
这场双方大规模的集体互殴,是在张国全的一声大喊中停了下来的。
当时,他正在扒河岸的石头,等他去张望原本在周围看热闹的瑶瑶时,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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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从人群中仔细看,让他当时吃惊了一下,不知道瑶瑶什么时候被卷入了斗殴的人群中,双方太乱了,谁也顾不上谁。
瑶瑶在拥挤的人群中,不断被周围打架的人撞的踉跄,她害怕极了,大声呼喊着什么,也听不清,但她肯定是不想待在那里的,奈何周围全是人,怎么也出不去。
忽然,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举起的一把铁掀重重的往下砸去,那人估计也不知道想砸谁,打急眼了,啥也顾不上了,总之谁挨他的身,他就砸谁。
可下面的是瑶瑶,惊慌失措的她根本没注意到危险的降临,她又时时刻刻处在危险当中。
张国全看的惊心,一边冲进人群,一边大喊:“瑶瑶,小心……”
瑶瑶当时是听到了他的惊呼,她更害怕了,茫然的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张国全再也顾不上,用尽全身力气,飞奔着一跃而下,直接把瑶瑶推到一旁。
“当啷”一声。
张国全只觉得脑袋被铁锨砸中,脑壳都快要破开的感觉,他听不到瑶瑶大声的呼喊,也听不到乱作一团的人群发出的哄闹声,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种感觉,还是只有他和白鸽在芦苇荡划着小船时才有的,芦苇荡深处寻一处开阔的地方,躺在船上,任由河水托着小船,能望到蓝蓝的天空,飘着几多白云,周围是那样的安静,仿佛与世隔绝般,想听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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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倒是能看到,眼睛里的杨雷带着浑身污泥跑了过来,一脚把刚才拿铁锨的人踹倒在地。
旁边的人还想近身,只见杨雷夺过铁锨挥舞在手里,他通红着眼,和杨家庄的乡亲们一样,谁要敢近身,他就要弄死谁,他也变成了一个俗人。
还有,在双方不停争夺的河岸那里,豁开一个缺口,不大,但有水从里面流出来,又奔向下游。
瑶瑶哭了,精致的妆容都花了。
随后,眼睛里看到的全是红色,这是张国全最后看到的样子。
那想必在河滩干活的大金牙,看到的河水一定也是红色了。
第53章 白鸽的惆怅
张国全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当时,整个脑袋像炸开了一样,头痛的不行,昏昏沉沉的听到哭声才悠悠醒来。
他以为是白鸽在哭,想告诉白鸽不要担心,努力睁开眼皮,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过了好一阵他才看清,是瑶瑶在哭。
没有看到白鸽,屋里除了瑶瑶,就是那个村医老拐头。
瑶瑶一边哭,一边问老拐头:“老头,你技术到底行不行,要不把他送到市医院吧。”
老拐头早就被她哭的心烦意燥,没好气的说:“这小姑娘是咋个说话呢,我咋个不行,就他那脑袋上烂出一个洞,流着血,要是送到那么远的市里,还不嗝屁了。”
瑶瑶还想说,被老拐头的话直接拦住:“放心,这十里八村的有什么毛病都是我在看,给脑袋缝针这事我也在行,他死不了,你就莫哭了,真的快吵死我老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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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
张国全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出。
让哭泣的瑶瑶立马扑了上去:“张国全,你醒了,真的快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整片河水都染红了。”
她说的过于夸张,让老拐头都懒得听下去,索性走出屋子。
“白鸽呢?”
他受了伤,白鸽肯定知道了,那她该多担心啊。
瑶瑶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撅着嘴不满的说:“你怎么一醒来就找白鸽姐姐,你就不能问下我怎么样吗?”
张国全打量了她一下,除了眼眶通红,并没有什么事。
瑶瑶还在说:“张国全,你那么舍命救我,我真的特别感动,那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听得张国全无奈的摇头,跟着脑袋又是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稳下来,他无语的对瑶瑶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情愿当时没有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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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忽然起身大喊:“张国全,你还是个人吗?”
门口的老拐头咳嗽了几声,张国全看过去的时候,白鸽正在门口,她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缠满纱布的脑袋,那种目光在张国全看来是复杂的。
最主要的是心疼,在关切中夹杂着惆怅,这样复杂的目光,让张国全忽然意识到什么,可能白鸽来了有一会了,她肯定也听到了瑶瑶肆无忌惮的说话声。
张国全挣扎着起身,奈何整个脑袋昏沉的厉害。
白鸽赶忙转动轮椅上到前去,还没到床边,瑶瑶直接把张国全按在床上:“你别乱动,现在你应该静养。”
白鸽的手伸在半空,随着心里生出的一种莫名难过的劲头,手也跟着垂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来的路上充满了担忧,当她听说张国全被人砸了脑袋的时候,那一刻她觉得天都塌了。
当时距离张国全去了上游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两个小时后才有村民回来告诉她这件事。
那么久她才知道,顾不上马寡妇的阻拦,她转动着轮椅,一路上走的很急,轮椅在中途还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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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尽全力把轮椅扶正,爬到轮椅上,又继续用满是泥污的手转动轮椅。
直到来到老拐头家的时候,她刚想进去就听到瑶瑶说话的声音,本来那句话也没什么,以前也经常听到瑶瑶这样毫不顾忌的说话,可现在她听来却觉得不好受。
村民们说国全受伤,是因为保护了瑶瑶,才被砸下来的铁锨拍中脑袋。
她知道张国全这样做,当时根本没有去想太多,完全是因为他那颗善良的心,可她就是觉得不好受,莫名的,现在她才忽然发现,她已经离不开张国全了,张国全就是她的全部。
可是,瑶瑶那么好,长的漂亮,热情,总会把国全逗得哈哈大笑,还会打扮,跟乡下女人一点都不一样,最重要的是瑶瑶有一双健康的腿,跑的很快,那国全真的不会对那样的女孩产生感觉吗?
她不敢再想了,每每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心里总会堵得慌。
“国全……”白鸽还是忍不住关心:“你就听瑶瑶的吧,躺在那里别乱动,家里还有活没干完,我先回去干活。”
白鸽想走,用手转动轮椅,她快忍不住要哭出来了,可是她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张国全都看在眼里,还是挣扎着起身,瑶瑶想去拦,被张国全拒绝道:“我没事,回家休养就行。”
他努力让自己稳住身子,走出门去追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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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气的跺脚,把气都撒到老拐头身上:“你这老头,怎么一点医德都没有,他还没好呢,你怎么能让他走呢。”
老拐头摊摊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好像老天爷故意安排似的,白鸽自己转动轮椅走的不快,张国全头上有伤也走不快,等到他追上白鸽,扶着椅背往前慢慢推。
白鸽回望了一眼,她让张国全先在老拐头那里休息。
张国全却执意不肯:“哪里休息都一样,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没大事,咱先回家。”
白鸽沉默半晌:“国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总是那么敏感,为刚才的小性子感到愧疚。
“不怪你,是我不好。”
两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无需多言,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张国全却没看到在老拐头家门口的瑶瑶,正在一脸哀怨的盯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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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村东头的院子,杨雷也从河滩那里赶了上来。
“杨支书,大家都没事吧?”张国全问了一句,在晕倒之前,他还记得村民们正打得不可开交。
幸好杨雷的话让他松了口气。
杨雷说:“这事闹的太大了,很多村名都受了伤,上面得到消息派来了人,还有你当时被砸中脑袋,他们担心出人命,再加上上面的调解,他们同意放开河水。”
“呵,看来我这一下没白挨。”张国全苦笑道。
杨雷也跟着笑:“这话说的,谁也不能平白无故的白挨那一下,放心,砸你的那家伙已经被抓了起来。”
“只抓了他一人吧?”张国全有些担忧,这件事涉及到的人太多,可以说参与的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对,只抓了他一个人,你知道这么多人,也不好都抓了去。”
张国全明白,法不责众,何况里面还有那么多老人,本来这件事是上游村子错在先,可是是他们先主动打的人,弄成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现在河水放开了,最终也算是一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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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受了伤,还能不能挑水浇地,而且白鸽情愿饿肚子,也绝不会让他冒着危险去干活的。
杨雷真的像个知心朋友一样,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说:“你就好好养伤,你那点地有大金牙给你帮忙呢。”
“大金牙?”张国全怎么也没想到是他,随即马上明白过来,肯定是因为救了他的妹妹。
这大金牙还算有点良心,张国全想起一件事:“那河沙卖来的钱,大金牙还没个说头吗?”
提起钱,杨雷咬牙切齿道:“这孙子总是拖着,还是上次给的一点,你催他吧,他总说机器都在这,你怕个啥,我开着那么好的豪车,你怕个啥,我城里有别墅,你怕个啥。”
杨雷颇显得无奈:“再催急眼了,他就要撂挑子,说不干了,谁爱来谁来,我是真没办法了,哪里有人肯来呦。一句哥哥有钱,愣是怼的我没话说。”
杨雷苦笑的摇摇头。
张国全知道这事急不来,反正开采河沙是个长久的事,不急在这一时,万一真把大金牙逼急眼了,撂了挑子,对大家都没好处。
第54章 罪恶的一夜
晚上的时候,大金牙为感谢张国全救妹妹的恩情,特地从镇上买了不少好酒好菜,摆在院子里。
张国全是不能喝酒的,大金牙只能拉着杨雷,还有几个工人一起喝起酒来。
喝的多了,话就多了,气氛也跟着热闹起来。
期间,只有瑶瑶闷闷不乐的,一改往日咋咋呼呼的形象,一句话没说,只吃了几口饭。
喝得高兴,杨雷趁着酒劲,又向大金牙提出瓜分河沙所得利益的事情。
原本还以为大金牙很能喝,一提起钱的事,他开始醉了,大着舌头,打着哈哈让杨雷再等等。
看着喝的烂醉如泥的几个工人,也有心想结束这个话题,大金牙说:“既然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杨雷骑着二八大杠,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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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也回了“家”,偷偷摸摸的,去到了马寡妇家。攵學3肆
也不知道心情好,还是为了什么,大金牙破天荒的让几个工人今天就别在外面搭帐篷睡觉了,都去他的豪车里睡一晚,体验一下豪车的舒适度,还有多么的静音。
可能静音才是重点,他怕和马寡妇的动作过大,再让几个睡觉离河岸近的工人听了去。
杨雷有自己的家,张国全也有自己的家,他大金牙竟然也有了家。
唯独瑶瑶没有家,第一次,这一夜没选择在院子里搭帐篷睡,她去了河岸,准备今晚在那里搭帐篷,反正几个工人都在车里。
张国全忽然见不到院里的帐篷,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以前这个时候,瑶瑶都会弯着身子趴在帐篷里,开始装饰帐篷里面了。
睡觉的时候,还会在院子里喊一声:“张国全晚安,白鸽姐姐晚安。”
“晚安”也是张国全人生中第一次听到,既然是第一次,那就会在思想上加上一个烙印。
张国全这一夜睡的极不踏实,全然是因为躺下了,脑袋痛的发蒙,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进入睡眠。
好在白鸽躺在他身边,睡得很安静,看来白天在老拐头家的一幕没有让白鸽过于惆怅,睡着了,还紧紧的搂着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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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张国全庆幸没有喝酒而烂醉如泥,庆幸头痛的让他无法入眠,他更庆幸挨了那一铁锨,要不然瑶瑶将会受到更大的伤害,那种后果,绝对比这一铁锨还要严重。
事情发生在后半夜,瑶瑶又发出了惨叫,本来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张国全是没在意的。
自从她来到杨家庄,她的惨叫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故作惊讶罢了。
可这次不一样,张国全猛的坐起身,竖着耳朵,外面有瑟瑟的风声,入了秋,风也跟着多了,急了。
黑夜中,那乱窜的秋风,似要把杨树上的叶子吹得发黄,吹得凋零,然后散落一地,归于尘土,年复一年。
时隐时现,似有哭声一样,从风声中剥离开来,张国全确定没有听错,当他听清楚瑶瑶呼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睁大了双眼,瞬间从床上弹了下来。
剧烈的动作把白鸽惊醒:“国全,你怎么了?”
张国全来不及解释,喃喃自语了声“出大事了”,慌忙向河岸跑去,今晚瑶瑶就是把帐篷搭在那里。
河岸离院子算不上远,有几十丈的样子,张国全不敢停留一刻,更顾不上发痛的脑袋,他尽最快的速度跑到河岸。
黑暗中视线看不太清,都不用刻意去寻找瑶瑶的位置,她大哭的声音就从那片黑暗中传来,张国全从来没听过瑶瑶那样的哭声,那哭声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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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片黑暗中,张国全暴睁的双眼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帐篷里,帐篷因为瑶瑶的挣扎,剧烈的抖动,男人把瑶瑶压在帐篷里,根本不顾瑶瑶绝望的哭喊,用自己野蛮的身体抵住,用手把瑶瑶的衣服扯烂。
男人那如同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让张国全瞬间认出,那男人是汪大川。
张国全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从闭紧的牙缝中,硬生生挤出“狗杂碎”三个字。
然后,他像闪电一样,冲向汪大川。
一把薅住鸡窝似的头发,将汪大川从帐篷里拖出来,接着用攥紧的拳头,狠狠的砸向汪大川的脸上。
被砸的第一下,汪大川懵了,鼻梁骨断了,流出鼻血。
第二下,汪大川晃了晃脑袋,眼角给砸破了。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汪大川喝了酒,嘴里喷出的酒味夹杂着恶臭,晚上喝的迷迷糊糊,他看到他的老板又去了马寡妇家,想着马寡妇高挑的身段被大金牙压在身下,瞬间勾起了一股邪火。
在这穷山沟沟里,他只能憋着,半夜的时候,他憋不住了,想撒尿,来到河边上,哗哗的往里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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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股子邪火在看到河岸上那处帐篷的时候,终于跟他的尿意一样,再也憋不住了。
汪大川的脸上被砸的满是鲜血,奇怪的是从上方,还有鲜血往他脸上滴落。
是张国全缝好针,缠满了纱布的脑袋上滴下来的,他还有力气用拳头去砸。
汪大川终于反应过来,他用尽全力挣脱了张国全,跑走了。
张国全还想去追,脑袋上裂开的伤口带来的巨大痛感,使他提不出力气,他早已把所有的力气砸在了汪大川的脸上。
旁边歪掉的帐篷里,还有瑶瑶在那小声的啜泣。
张国全起身想去看看她怎么样,刚站起来的身体还没稳住,就被黑暗中一个人影踹到在地。
胖胖的身体,是大金牙听到声音赶来了,旁边跟着的还有马寡妇。
“张国全,你敢欺负我妹妹。”大金牙又往他身上猛踹了一脚:“王八蛋,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正派的人,我他妈真是看走眼了。”
说完又踹,不管不顾,一如他刚才用拳头砸汪大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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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崩开线的脑袋,痛的快要再次昏过去了,他仰面躺直,只能任由大金牙踹他,天上还有几颗星星闪烁,高高的。
可以的话,他情愿以这种方式,来替瑶瑶承受那种可怕的罪恶。
幸好马寡妇查看了瑶瑶的身体,除了衣服被扯烂,脖子上有几处被掐的淤青,其它地方都没事。
张国全松了口气,他笑了出来,庆幸自己出来的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笑,别以为没得逞,我就能饶了你,我今天非得把你踹死。”大金牙暴怒起来。
被马寡妇慌忙拦住:“你别打了,国全不是那样的人,你好歹也问问是怎么回事。”
大金牙有劲,要不然也不能把马寡妇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直接把马寡妇推倒在地,指着张国全质问她:“你是不是和他张国全有一腿,啊,事实摆在这里,你还替他说话,今天谁来了也不好使,谁敢欺负我妹妹,我今天非弄死他。”
马寡妇可没见过大金牙这副暴怒的样子,向来都是哄着她,温着她,哪怕对他没有好脸色,他也只会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大金牙这次不准备用脚踹了,他拿起一块大石头,今天誓要把张国全砸死,为了妹妹,他可以一命赔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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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瑶瑶满脸都是眼泪,凌乱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她到现在还处在茫然中,瑟瑟发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目光涣散,惊恐不安的样子。
当有个男人冲进她帐篷里的时候,她慌乱极了,只能拼尽全力喊张国全的名字,她希望张国全能来救救她。
那一刻,比黑暗更黑暗的,是张国全没有过来救她。
她绝望了,不抱任何期待了,然后张国全像一道光一样,照亮她眼中的黑暗。
第55章 秋意浓
从瑶瑶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说出汪大川的名字时,大金牙握紧了拳头,那样子凶狠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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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躺在地上满脑袋鲜血的张国全,他才意识到误会张国全了,他赶忙把张国全搀起来,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张国全跟前。
“国全老弟,是我误会你了,你救了瑶瑶,要不然她这辈子就算毁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他妈不是人,我不是人。”
大金牙为刚才的举动感到愧疚,一下一下的用手抽自己的脸。
刚才他为了自己的妹妹,竟然不惜用石头砸死张国全,哪怕在砸死人后去吃枪子,也情愿一命赔一命。
现在为了妹妹的救命恩人,又不惜下跪抽自己的脸,这前后对比的强烈反差,让张国全意识到瑶瑶在大金牙心中的分量很重。
看着他的兄妹情,让张国全想到了四弟张国正。
张国全收回思绪,大金牙也突然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个汪大川,老子要是不把你抓住弄死,我大金牙跟你姓。”
尽管瑶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可是情绪上还是很不好,她是被吓到了。
那样的恶魔突然闯进帐篷里,她当时该有多恐惧啊。
这一夜每个人都没有睡觉,瑶瑶在白鸽屋里,张国全和大金牙就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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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大金牙一改往日那个暴发户的形象,他突然变得温柔,张国全觉得很陌生,他想不到更好的词,只能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
大金牙喃喃的说:“瑶瑶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这一生都在罪恶的刀尖上行走。”
张国全原来从瑶瑶的口中,已经了解到大金牙以前的一些过往。
这时,大金牙忽然伸手去拍张国全的肩膀,意识到他头上有伤,忙减轻力度,只是轻拍了一下。
“为了瑶瑶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可能将来我还会去做罪恶的事,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老弟不要怪我。”
张国全听着他的话,突然发现大金牙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他当然也希望瑶瑶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可眼下,他也有自己的生活需要过活,比如最棘手的是开采河沙这件事上,少了技术员汪大川。
张国全提出自己的担忧:“汪大川现在畏罪潜逃,没有技术员,你那些破机器还能工作吗?”
提起汪大川,大金牙立马变得愤怒:“这狗日的汪大川,别让我逮到,要不然我非弄死他。”
等缓和了神色,大金牙安慰道:“没事的老弟,少了他汪大川,我还能不吃饭了吗,大不了我再去找个技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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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是肯定不出意外的出了故障,大金牙说要去市里找技术员,在村口没人的地方,拉上了马寡妇。
停工的这几天里,张国全觉得头上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闲不下来,准备开始播种麦子。:魰斈叁4
麦种子是杨雷以村集体的名义给的,本来是想回老爹那里拿点的,可是头上受了伤,怕老爹担心,便放弃了这一想法。
从王婶家借了一个播种小麦种子的工具“犟子”,把犟子的两条腿插到翻好的泥土里,在上面有一个漏斗,里面装了麦种子。
张国全扶着犟子的把手,前面有人拉,是大金牙的那四个工人,现在因为机器故障停了工,临走的时候,大金牙特意交待这几个工人帮着张国全一起干活。
四个人拉一个犟子,显得过于大材小用了,随着那股子拉力,左右摇晃着,漏斗里的种子顺着镂空的木腿钻入到泥土里。
瑶瑶本来在河边坐着看他们干活,觉得新鲜,把几个工人赶走,将牵引绳子套在张国全肩膀上,自己扶着犟子开始播种麦子。
天太热了,晒的人发慌,幸好用河水浇了地,要不然干等老天下雨,那可是真没个盼头了。
瑶瑶哪里干过这种活,总也扶不好,一溜子地本来就不宽,愣是在她的辅助下走的歪歪扭扭。
她怪张国全拉的太歪了,要不然她也不能扶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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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新鲜劲就那么一会,加上太阳晒的厉害,撂了挑子,不干了。
索性地不多,在几个工人的帮助下,一天的功夫就干完了。
张国全站在地头,久久没有离开,他望着地里的劳动成果,无端的出了神。
过不多长时间,在秋风的拂拭下,这些种子会发芽,冒出绿油油的一片。
再长高一点,下了雪,要多下几场雪啊,最好给麦子盖上厚厚的一层,来年肯定有个好收成。
他太期待了,以至于这样想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神色。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金牙能给点劲儿,多开采出来河沙,多露出来荒地,那他会相信一年比一年好过。
麦子种下了,人也清闲了下来,是所有的人啊。
农民们有了空闲的时间,端着碗聚在一起,说说家常,聊聊明年的光景,吃完了饭,也要端着空碗继续聊,直到自家婆娘喊上一声把碗送来,都疙疤了个球了。
他们讨论张国全,讨论河滩上被他开垦出的荒地,讨论完了,觉得不过瘾,当着几个妇女的面,说几句荤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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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妇女们骂娘,才嘻嘻哈哈的住了嘴。
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到了夜晚,该折腾了,不用干活,爷们还有力气往床上使,得把劲发泄完。不用干活,妇女们也累的不行。
入了秋,天也慢慢短了。这夜,村子里时不时有狗叫声,这夜,草丛里有虫鸣声,这夜,秋风扫过的几片叶子,悠悠荡荡的落了下来。
反正,大体上,整个村子是安静的,隐在夜幕中,从远处看,是一个大大的深色轮廓。
更浓的秋来到人间,是从大片大片冒出来的麦苗开始的,整个大地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绿色。
更浓的秋显现出来,是从杨树林子里开始的,满地的黄绿色落叶,盖满了一层又一层。
有孩子捡起来,从树叶的长把上剥开一条缝,把另一片叶子穿进来,一片连着一片,直到变成一条长长的黄绿色长龙。
孩子们拉着串好的长龙满处疯跑,大人是不会那样去做的,他们会把落叶扫成一堆,回家拿袋子装起来,用来烧锅。
一转眼的功夫,堆好的落叶上趴满了疯闹的孩子,扬起堆好的树叶,洒的到处都是。
大人也只是摇摇头,看着孩子们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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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浓的秋还在那片芦苇荡上,瑶瑶直呼太美了。
她站在河岸上,冲着那片芦苇荡,大声的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也太有小资情调了吧,啊……”
张国全望着白鸽:“要不,我们去芦苇荡里看看吧。”
白鸽当然是同意的,比起瑶瑶表面上对景色的欣赏,她更偏向于和张国全享受在幽静的时光里。
瑶瑶也上了船,比起这样的美景,她反倒不怕蛇了。
划着小船,还未进入到芦苇荡里,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金黄,根根枯萎的芦苇杆插在水里,在往枝头上看,是一大束毛绒绒的芦花,往远处了看,大片大片的芦花像白色的海洋一样。
白茫茫的,好似提前下了一场雪,只为这片芦苇荡而下。
小船悠悠荡荡进了芦苇荡,瑶瑶站在船上折断一束芦花,插在头上,张国全划着小船,说白花戴在头上不吉利,瑶瑶才不管,说张国全迷信。
她还给白鸽姐姐的头上插了一束,张国全终于不再计较,夸着白鸽太漂亮了。
瑶瑶不服气:“我不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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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都漂亮。”张国全随意嘟囔了一句,便直接跃进河里。
第56章 消失的姐夫
入了秋,天会越来越冷,张国全想趁着水还不是太凉的时候,再下河游次泳。wenxueзч.net
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手里抓了一条肥美的大鱼,这河里的鱼到了秋天,真是疯长。
瑶瑶惊呼,她没想到这河里的鱼用手都能抓到,忽而,她又惊呼:“兔子,有兔子。”
金黄的芦苇丛里有个兔子低着头,不停的寻着东西吃,听到小船上的惊呼,先是抬头停住,竖起两只长长的耳朵听了半晌,继而撒腿就跑,向着更深的芦苇丛里藏匿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
小船顺着清澈的河水,继续往深了漂,直到被整片金黄色的芦苇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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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歌声从芦苇荡外围传来,顺着朵朵芦花回荡在整片芦苇丛。
“山连着山来,川连着……川,受苦人……和你心相连……”
歌声洪亮,张国全听出这是下游村子的羊倌儿,因为这片河滩地势低洼,潮气大,长出的草也茂盛肥美。
那放羊的老头喜欢赶着羊群,来这片河滩放羊。
悠扬有力的歌声还在唱着。
“亮晶晶,满天……星,白云,散在天地里,心里头……盼,抬头望,望见北斗……指路引……”
这下游的羊倌儿,张国全干活的时候经常见到,偶尔累了,坐在地头和他会聊上几句。
芦苇丛有鸟儿飞起,白色的,三五成群的向着远方。
远方很远,张国全也不知道那些鸟儿准备飞去哪里,反正明年开春的时候还会再飞回来。
抬头望,入了秋的天空显得很高,白云淡淡的,更多的是蔚蓝色,有大雁群掠过,呈人字形,也向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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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说远方一点都不好。
张国全接了一句:“那你留在这里吧。”
话刚说出口,他对上白鸽的目光,又对瑶瑶解释着说:“这村子里也有很多好后生,你要是留在这里也算有了个家。”
瑶瑶不以为然的说:“那他们有你好吗?”
她又开始这种无所顾忌的问话,张国全是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缠下去,他冲着芦苇荡外面大喊:“羊倌儿,接着唱……”
羊倌儿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嘹亮,空远。
出了芦苇荡的时候,已到了半下午的时间。
白鸽和瑶瑶回了院子,张国全端着一瓢水,来到羊倌儿跟前,他正躺在一片厚厚的,青黄色的草地上。
张国全说:“羊倌儿,唱的嗓子发干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羊倌儿眯起的眼睁开,也没客气,接过去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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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儿,咱都见过这么多回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羊倌儿摇着满是白头发的脑袋,黢黑的脸上皱纹深深,等皱纹散开的时候,他说:“名字是无所谓的,叫个啥都行,知道是那么个人,我老汉听着羊倌儿就挺得劲。”
张国全不再执着他的名字,躺在羊倌儿旁边的厚草地上,双手枕在下面,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翘起来,他说:“羊倌儿,你有这么多羊,日子过得肯定不错吧。”
羊倌儿乐呵呵的笑着:“我老汉还能有几年的光景,放羊不是为了生活。”
“那是为了什么?”张国全嘴里衔着一根草,抖着一条腿。
羊倌儿却没有说话,躺在温和的日光下,好像睡着了。
张国全喃喃自语:“等我老了,也要像你这样养一群羊,带着白鸽在河沟里一起放羊,困了,就躺在草地上睡,想想都惬意呐。”
大金牙说去几天,结果去了很久,要不是瑶瑶还在这里,张国全甚至以为他跑了。
回来的那一天,确实带来了一个技术员。
马寡妇没有从车上下来,估计是趁哪地方没人的时候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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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技术员绕着机器转了一圈,直皱眉头:“老板,这机器你从哪淘来的,也太破了。”
大金牙看张国全在旁边,忙制止的说道:“诶,破不破的不重要,能使就行,这年头钱要用在正地方。”
技术员也没招,只能把机器修好,短暂的维持它的生命。
杨家庄的机器又轰鸣起来,这让村民们变得欣喜,有了盼头。
杨雷曾承诺过他们,河沙是村集体的,带来的效益也是村集体的,某一天,要不了多久,咱村子就能通上电。
村民们期待着村子能通上电的那一天,倒是有人不期待,像杨老怪那样的人,通了电就要开电灯,开电灯就要费电,那都是钱。
只有晚上才能用到电,可晚上又不能干个啥,那不就是白白的浪费钱嘛。
这照明的电灯在他看来是没有一点用,还不如女婿来的实在。
第二天的时候,是大姐的儿子虎子来喊了张国全,说妈妈要喝农药。
白鸽当场就吓坏了,张国全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再三向虎子确认后,确定虎子没有讲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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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疑惑了,好端端的,这是整的哪一出,难道因为和姐夫王永贵吵架了?
不可能啊,姐夫老实巴交的,向来都是大姐欺负这个姐夫,连句嘴都不敢顶,怎么可能惹大姐生气,还让大姐寻死觅活的。
白鸽让张国全推着她去看一下,到那问问什么情况。
刚来到那两棵大杨树下的时候,杨玉兰撕心裂肺的声音,已经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我不活了,我是活够了,就让我喝药死了算了,虎子也死,都死了算了。”杨玉兰大吼着。
幸好丈母娘抱住她,要不然她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冲到虎子跟前,肯定会把孩子吓到的,就是现在,虎子也是站在墙根畏畏缩缩的。
“哎呦喂,咋个能寻死呢,大不了咱去把他找来。”杨老婆子抱住大丫头的腰,一点儿也不敢松手。
“他不回来了,不回来就算了,不回来好,省的天天受气。”杨玉兰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谁走了?谁又不回来了?
老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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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就在堂屋跟前坐着呢,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句话也不说。
那他是谁?
张国全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姐夫王永贵的身影。
从大姐哭哭啼啼的抱怨声中,张国全才算听明白为什么大姐会寻死觅活的要去喝农药。
小麦已经全部种在地里头了,除却冬天寒冷的日子,这是一年里难得的农闲时间。
从掰玉米,刨玉米杆,拉回家,再剥玉米,串起来晾干,每一步都不轻松,当时张国全还给老丈人帮了忙。
再到犁地,浇水,播种子,又是极其累人的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这些事都做好了,可以喘息上一阵了,好好歇息歇息身体,不能累坏了身子。
农闲时间,时光慢了下来,整个村子也跟着闲下来。
唯独姐夫王永贵闲不下来,他太累了,可自己老实巴交的性格,就是不愿意去说,忍着,累着。
也就是在昨天,老丈人因为让他去沟里打草给牛吃,王永贵自然是去了,可是意料之外的,他竟然到了半下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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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饭不知道回来吃吗?半下午了,还不知道回家吗?
老黄牛都饿的哞哞的叫。
杨玉兰去沟里找,没找到,从几个在沟里玩泥巴的孩子嘴里才知道,那个男人去了南边。
南边是哪?杨玉兰只知道向南十公里有个大王村,那正是王永贵以前的家。
杨玉兰急坏了,这破天荒的还是头一次,当时就准备去大王村把丈夫喊回来。
结果,却被同样来寻找的杨老怪拦住,他不准大丫头去找,这样上赶着去找人的事丢人,他会回来的。
结果,等了一夜也没回来。
第57章 姐夫的离去,另有原因
张国全心里知道,别看姐夫王永贵平常老实,但越是这样任劳任怨,有求必应的老好人,一旦某一天承受不住外界或者自身带来的压力,他就会爆发,悄无声息的爆发,爆发之后,将是那种无法挽回余地的结果。
看来杨玉兰也深知这个道理,要不然也不会寻死觅活的去喝农药,杨老怪知不知道不好说,可能也知道,但为了面子,他还想再坚持一下。
说不定再坚持那么一下,大女婿就会回来,和二女婿不一样,二女婿竟然开垦出自己的庄稼地,饿不住了,这让他对当时期盼着二女婿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希望,落了空。
杨老怪闷着头抽旱烟,一锅烟抽完,说实在的,他竟然有点害怕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到嘴的话卡在嘴边,愣是没说出口。
大姐杨玉兰坐在地上,头发凌乱,歇斯底里的拍着地面:“你们都不去找,好,也不让我去找,我也找不回来,咱就在这等着,等他回来给我收尸,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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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了这么多年,即使再看不上那窝囊的丈夫,那也是她的男人,是孩子的爹,没有夫妻间的感情,也是有亲情的。
王永贵的突然离开,让杨玉兰又气又喜,气的是丈夫竟然一声不吭的就回自己家,连她这个妻子也不说一声,喜的是丈夫竟然像张国全一样,第一次敢于反抗老丈人了,就是做法有点极端。
这是老实人的反抗。
她心里有了底,丈夫肯定会回来,这有他的孩子,有他的家,回来是必然的。
可是回来之后呢,继续受爹的支摆?
可以,但从结婚到现在,手里都没有一分钱,老是问爹张口要钱的日子,实在难熬,这全都因为丈夫是个窝囊废,愿意受这份气,才让爹无所顾忌的使唤他。
所以呢,她想趁着这次机会,以撒泼耍闹,寻死觅活的做法,让爹心里有所顾忌,让爹对大女婿有个重新的认知。
王永贵以自己的方式向老丈人抗议,她作为妻子也要为第一次抗争的丈夫做点什么,她不能让老实的丈夫一个人战斗。
大姐杨玉兰的要死要活,老丈人的欲言又止,全都被张国全看在眼里。
白鸽和他对视了一眼,有点想笑,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显然她也看出来这是大姐故意做的戏,演给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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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放在以前,以杨老怪的精明劲儿,肯定能看出来大丫头这是在演戏,可自从二女婿离开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庄稼地,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会像他那样想的,会哭着,跪着求他回来。
杨老怪故作镇定的表面,其实心里早已乱了阵脚,他已经失去了二女婿,现在要是大女婿也跟着离开,他确实害怕了,哪还有心思去琢磨大丫头是不是在演戏呢。
一旁的白鸽用一种请求的眼光看向张国全,她希望张国全能解决这僵持住的局面。
张国全读懂了,却只是摇了摇头,白鸽一下子不明白了,国全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爹以前对他不好,对爹产生记恨,不想再给这个家去解决一点难题了。
可她不知道,张国全没有急着去解决,恰恰是在帮助姐夫王永贵,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在等待。
他希望杨玉兰继续撒泼打滚,闹得凶狠一点,他在心里默默为她打气,闹吧,闹得让老丈人心里打鼓,哭吧,哭得让老丈人乱掉阵脚。
加油啊,大姐。你不能让老实巴交的姐夫一个人去战斗,你要帮着他呀。
杨玉兰像是听懂他的话似的,从地上猛然站起来,在杨老婆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抓过破木桩子上的半瓶农药,拧开了就要喝。
这一幕把杨老婆子当场吓得瘫软在地。
“砰”的一声,杨老怪把烟锅甩在地上,站起来喊:“行了,闹个啥子闹,我去找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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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杨老怪妥协了,他终于服了输。
张国全看着白鸽,白鸽同样看了一眼张国全,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张国全刚才不主动去解决问题。
杨老怪能放下身架,主动说去把王永贵找回来,这说明他对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认识到是不可取的了,不能把女婿当牲口一样使,要不然这两个女婿都会离他而去。
张国全等的就是老丈人的态度,有了他服软的态度,张国全才能去解决下面的问题。
他主动说:“爹,我和你一起去吧。”
想让姐夫回来,光是靠杨老怪一个人,很可能适得其反,同为倒插门的女婿张国全跟着去,效果上肯定不一样,至少女婿是懂女婿的想法的。
杨老怪抬了抬头,对上二女婿的目光,又慌忙把头偏向一旁:“那,也好,就麻烦你了。”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张国全可是第一次听到老丈人说出这种客气的话。
大王村位于杨家庄正南偏西,大概有十公里的样子,不算远。
老丈人和张国全到了半晌午的时间,便来到了大王村,之所以这么快,全然因为两人一路无话,都只是闷着头走路,速度自然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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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经过的人,还以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的赶路人是陌生人呢。
等到了大王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王永贵这么个人的家。
王永贵这三个字对于大王村来说是陌生的,姐夫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大王村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能记住王永贵大名的几乎没有了。
幸好张国全说倒插门到杨家庄的王永贵,才有个老头拍着光秃秃的脑门想了起来。
“哦,你是说大贵啊,他娘死了,昨天刚来的,你们是来给老太太奔丧的吧。”
听到老头的话,张国全当场沉默了。
老头还在继续说:“这大贵孝顺呐,卖出去的儿子没有回来的道理,尽管这些年也没咋个见大贵回来,可俺这听说了,都是因为大贵的老丈人强横,不让他回来。”
杨老怪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老头话锋一转:“不过这次大贵的娘死了,他能回来,也算人家老丈人讲理,要不然这老丈人也太恶毒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国全还是没有说话,他还沉浸在姐夫为何突然离去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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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们之前对姐夫回家的原因都猜错了。
他们以为王永贵是受不了这份累了,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每天当牛做马,不让有一刻喘息的机会,所以在去沟里打草的时候,受不了累,觉得委屈才回的家。
张国全怎么也没想到,姐夫的娘死了,那他为什么不和家里面说一声呢?
张国全其实已经想到原因,最后只能轻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爹,咱去看看吧。”张国全招呼了一声老丈人。
有了家里死了娘的王永贵,这就好找多了。
没有半会的功夫,他和老丈人就来到一处破土屋前。
张国全看了一眼,和当初老丈人分给他村东头的那间破土屋,几乎没什么两样,无非眼前的这间破土屋常年住着人,不至于显得过于陈腐。
破败的院墙上只是简单的挂了几条白布,大门口也是两条白布,就以这么简单的形式,宣告老太太去世了。
过于清冷了些,没有吹响的喇叭,没有人来人往的吊唁,只有三五个近人帮着忙碌,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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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幕,张国全是觉得悲哀,至于老丈人对这样的一幕有什么想法,他不得而知。
第58章 令人费解的大金牙
即使现在的景象再荒凉,再没有人气,一些送行老人的程序还按部就班的执行着。
几个忙人用老太太身下的被单子往上一提,便把老太太的遗体裹住,抬着放在了一口棺材内。
棺材是原木的,没有上漆,还能看到几处发黑的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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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老太太生前预备好的,风吹雨淋下,几乎和这个破土屋有得一拼了,很陈旧。
棺材是不上档次,但说不定,这是老太太把后半生所有的积蓄拿出来,才置办了这么一个原木棺材。
老人都是这样,早早的准备,等到死的那一天,也好走的体面一些。
随着棺盖轻轻盖上,穿着满身白孝的背影,忽然冲着棺木趴了下去,哭的声嘶力竭,一如大姐杨玉兰早上的哭喊。
大姐啊,就当你那些痛哭是给老太太送行了。
从背影上看肯定是姐夫王永贵无疑了,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和姐夫一样,趴在地上痛哭着。
张国全听白鸽提起过,姐夫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正是把姐夫送走做了倒插门,他那个哥哥才有钱娶媳妇。
那姐夫旁边的男人,肯定就是他那个大哥了。
哭的差不多了,几个忙人把兄弟俩搀起来后,让兄弟俩分别跪在两侧,等有来吊唁老太太的,要磕头行礼。
可是哪有什么人来吊唁啊,三三两两的,能看出姐夫家的人丁并不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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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怕两个儿子都打光棍,那本来人丁就不兴旺的家将会断了后,所以把二儿子王永贵给卖了,这总好过两个儿子都打光棍。
这么悲凉惨淡的场景,哪像是家里死了老人,和当初杨雷爹死去的隆重场景一比,怎一个“惨”字了得。
差不多了,原本三三两两的吊唁也没了人再来,杨老怪走了进去。
进了一个简易的布帘子下,杨老怪佝偻着身体,冲着棺材鞠躬行礼。
姐夫的大哥忙去还礼,姐夫王永贵也去还礼,却被杨老怪一把拦住。
等姐夫抬头去看的时候,他才发现前来吊唁死去娘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丈人。
起初是惊讶的,又快速转为慌张,他张嘴刚想开口说话。
杨老怪按着他的胳膊:“死者为大,眼下老太太的后事才是最重要的,你就安心的在这给老太太守灵,其他事等你回去再说。”
杨老怪是这样说,可王永贵知道等回去以后将面对什么样的后果,老丈人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直到他看到张国全给老太太行礼鞠躬,他没想到张国全也跟来了,这让他一颗忐忑的心,才稍微安心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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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走过去安慰了姐夫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家里的情况,好好的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王永贵为什么突然离去,又为什么不和这边说一声,从目前来看,太好理解了。
他是担心说了也无用,老丈人估计是不同意的,上次张国全老爹的腿受伤的事,就没让他回去,这足够证明说了也是白说。
所以,他决定不说,直接回家,先把老太太最后一程给送走,至于后面的事,他现在不准备去想。
王永贵决定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恰恰反映出他的胆怯懦弱。
他不敢像张国全那样,一步一步的去和老丈人谈,和老丈人争取,他也恨自己做不到。
要不是在张国全的影响下,他甚至没有勇气回来给死去的娘送行,他羡慕张国全,他更佩服张国全。
从姐夫家离开的时候,杨老怪给姐夫扔了些钱,让他把老太太风风光光的送走。
姐夫拿着那些钱,竟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还不适应。
想拒绝,说自己将来还不上,老太太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用再去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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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的话,老爹也愿意听。
在四弟点头的同时,张国全锤了下他的肩膀说:“这事你完全想多了,咱老爹才没那么小心眼呢,慧茹这么好的条件,城里的姑娘,先不说你是不是倒插门,就算你做了倒插门,那对老爹来说也是极其光荣的事,你这性质和我不一样,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真的吗?三哥。”张国正还是有点矛盾。
“真的,你当兵,娶了连长的妹妹,这所有的荣耀加在一起,反而其它的会被忽略,而且你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多光彩的一件事,老爹心里指不定多美了。”张国全发自内心的说了这番话,他为有这么一个弟弟感到自豪。
张国正终于松了口气:“唉,主要怕爹胡思乱想,毕竟三哥来到杨家庄,对老爹来说是多么折磨的一件事。”
“行了,都过去了,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你三嫂漂亮贤惠,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小家,这日子怎么过都舒坦。”张国全安慰着四弟。
“嗯,三嫂真的很好。”
“慧茹也是不错的姑娘,能喝到你的喜酒,三哥甭提多高兴了,所以你放心的去,大胆的去,到了人家那里好好表现,家里你不用惦记,等过年的时候我带着你三嫂回老爹家过年,省得老两口觉得冷清。”
张国正突然跳了起来:“这再好不过了,我还真担心大过年的,只有老爹老娘干坐着,冷清的跟什么似的,三哥,谢谢你,也谢谢三嫂。”
“你先把机器给我捣鼓好吧,我谢谢你。”张国全说完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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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于张国全来说,真的太幸福了,好像把一辈子的幸运都用在了这一天。
不,不不,这仅仅是开始,他还会更幸福,一直幸福下去。
更幸福的还在后边,下雪了,入了冬以来,第一场雪,只是下的不大。
他没想到,在这入了冬的第一场雪中,他又再次见到了瑶瑶。
第64章 瑶瑶,祝你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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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如棉被一样覆盖在长出的麦苗上,麦苗是幸福的,对于农民也是幸福的。
可张国全在幸福的那一刻,怎么也没想到瑶瑶会突然出现,那这算是幸福的吗?
瑶瑶是敢爱敢恨的一个女孩,上次之后,她应该恨透他了吧。
那天下着雪,不大,细碎的。
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除了地面,庄稼地里,树梢上,土房子上,剩余的都是死寂的灰色。
瑶瑶穿着一件火红色的风衣,从灰蒙蒙中走来,还是那么热烈。
张国全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红,太艳丽了,在灰蒙蒙的天地里显得极为突兀。
入冬以来第一次下雪,她来了,又是第一次。
张国全突然想起她喊过的一句话,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后面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穿着火红色风衣的样子,真的很像古人中的那类姑娘,所谓伊人?那个伊人到底是男是女,现代人到底有没有去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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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张国全,还是他的白鸽,再或者是这个穿着火红色风衣的女孩。
只是,谁又是谁的伊人?
离近了,瑶瑶脸上的妆容更显得精致,是马寡妇那种后期学成,所无法比拟的。
化了妆的脸颊上显得很白,就如她身上那件火红色风衣上落的一层雪花一样,很自然,让人觉得那样精致的妆容,天生就该生在她的脸上。
瑶瑶只是笑,她开朗了不少,这让张国全绷紧的心稍微松了一点。
还是张国全忍不住开口:“你,你吃饭了吗?要不然让你白鸽姐姐做点吃的。”
瑶瑶抿住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瑶瑶说:“我这次来,是专门来找你的,我还是想最后勇敢一次,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初见瑶瑶从风雪中走来的时候,张国全是觉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和瑶瑶说点什么,现在瑶瑶竟然又提起这件事,张国全反倒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瑶瑶,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有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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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说的并不利索,要是在遇到白鸽之前,有这样一个热烈的女孩和他说,我喜欢你,你跟我走吧,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奔赴那团炽烈的爱意,像四弟张国正那样。
可是,他不能,他和白鸽经历了那么多,从两个陌生的人,到彼此相互搀扶走到今天,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他对白鸽能够懂他而产生了家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能不是瑶瑶表达出的那种爱的感觉,可张国全深知他需要白鸽,白鸽也需要他。
那片芦苇荡是有一个姑娘喊着蒹葭苍苍,是有一个姑娘在里面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可那片芦苇荡同样有一个姑娘,静静的躺在他的臂弯下,安静的如同被河水托举住的小船一样。
张国全不知道该和瑶瑶怎么去说这种感觉,瑶瑶倒是截在他之前说了挺多话。
“好了,我明白了,你不要说了,再说下去就像可怜我似的,我才不需要别人可怜呢,你能这么说,我真是松了一口气呢,生怕你说愿意跟我远走高飞,那样我还看错你了呢,你拒绝我,说明你真的很爱白鸽姐姐,她真幸福啊,会遇到你这么踏实的男人,呵呵,你说女人是不是很奇怪的生物呢,总是对结果,好了也不行,坏了也不行,让自己陷入矛盾中,纠结着。”
“算了算了,那我只能祝你和白鸽姐姐,白头到头,一辈子恩恩爱爱啦。”瑶瑶笑着说。
张国全沉默着。
“喂,我都祝福你了,你不该说点什么吗?你不要老是一副榆木脑袋行不行。”
张国全张了张嘴:“谢谢你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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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才对嘛,那,我走了,我真的要走了,要不然雪该下大了。”
张国全又沉默起来。
“喂,你怎么又哑巴了。”
张国全想说声再见,他对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却犹豫了。
“行吧行吧,你总是这样,那就再见吧。”瑶瑶说的坦然,走进细雪中。
忽而转身,眼眶红红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这一次她没有笑。
“张国全,我其实来就是想和你做个道别,我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的。”
张国全久久的伫立在风雪中。
后面,白鸽坐在轮椅上,头发上沾染了几片晶莹的雪花,她望着火红色的背影说:“其实瑶瑶真的挺不错。”
张国全明白,他走到轮椅后,趴在上面,和白鸽一起望着灰蒙蒙的天地间,一团炽烈的火红色慢慢变小:“是挺不错,只是,她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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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话,他放在了心里,瑶瑶,祝你前程似锦。
那团匆匆来的红,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即使那团红匆匆的消失掉,也让之后无数个魂牵梦绕的夜晚,总能充斥在他的梦乡中。
还有更幸福的一件事,沉寂了多日的村东头,终于再一次响起机器的轰鸣声。
他太佩服四弟张国正了,直接大刀阔斧,把能用的重新想方设法组装焊接起来,不能用的就用平时最常见的机器代替,节省下来不少钱。
现在的机器看上去和原来一点都不一样,最后的效果却是一样。
张国正走的那一天,杨雷专程过来道谢。
机器修好了,也没了之前难以看懂的那种复杂的面板了,全部被张国正改成了拨动的开关,就算是没有上过学的老头,只要耐心教上几遍,在熟能生巧之下,也能熟练的操作起来。
四弟去追他的幸福去了,张国全的幸福就在这片河滩上。
剩下的就是发动村民,本来张国全和杨雷以为在给工钱的情况下,肯定会有很多村民争着抢着去做这份工。
没想到,大大的出乎两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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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是说,这不又回到了前几年,那种集体挣工分的年代了嘛。
去开采河沙又挣不几个钱,确实剩的补贴钱不多了,还要给机器加油,后期各种维护费用都要提前预留出来,因此能留给村民们的工钱少的可怜。
他们有了自己的庄稼地,不愿意再走老路子,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那种集体的日子他们不想过了,还是现在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坦。
吃得饱,睡得香,晚上搂着自己的婆娘被里蹬,这日子他们满足了。
杨雷愣了,他没想到村民们的思想还牢牢的停留在前几年。
“国全弟,这页历史不好翻呐。”
确实不好翻,这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怎么改革的春风还没吹到这偏僻的小村子里呢。
也难怪,现在是冬天啊,没有春风。
那他杨雷就要造出一股春风,誓要改变一下村民们愚昧的思想,誓要让村民们体验一下新时代的感觉。
这注定很难,但他杨雷既然决定走了这条路,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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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张国全当时为了给杨建民写请愿书那样,挨家挨户的去做工作,他杨雷到了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去做了。
杨雷准备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当时,张国全都觉得不可思议,对杨雷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你选谁不好,非要选一个最不可能的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杨雷选择去说服开采河沙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杨老怪家的大女婿王永贵。
第65章 一泡尿把你泚墙上去
大金牙卷钱跑路的这段时间,杨雷很不好过,几乎都写在脸上,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来。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杨雷因为这件事,还受到了极大的处分,就在对他审查期间,瑶瑶把那些钱归还了过来,可尽管这样,依然掩盖不了杨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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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村不一样,很多村子仍然是老支书主持工作,只有杨家庄是新上任的年轻支书,敢想敢干的性格让上面对他是赞赏的。
只有这种有活力,有朝气的新年轻人,才能在新时代的发展中做个弄潮儿,上面对杨雷犯了错误的问题上,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把杨雷撤下去,不让他做这个村支书了。
而且主张这一派的,大都是其他村的那些老支书,他们是看不惯杨雷的所作所为,这严重衬托了他们的不作为,当然这是在其他人看来的,他们自己是不自知的。
好不容易被他们逮到一次杨雷犯错误的机会,还是当初让他们羡慕卖掉河沙给村子里通电的问题上,当时上面对此进行了极大的表扬,现在好了,事情两级反转,他们怎么能轻易放过杨雷。
这一派对杨雷的讨伐,声势极其浩大。
愣是让另一派想对杨雷继续留用的问题上,也产生不同的意见,对方都是老家伙,这样的老油条能在一任任选举中,仍然稳坐村支书的位置,可见势力盘根错节,农村的事复杂着呢。
两派在杨雷用和不用的意见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改变这一局面,选择继续任用杨雷为村支书的结果,全然因为一个重要的人物。
他是杨主任,在杨雷这件事上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对杨雷的问题上说了一句戴罪立功。
他姓杨,关于这个姓杨的主任是不是从杨家庄走出去的事情上,杨家庄的村民还专门做了讨论,一如上面当时对杨雷问题的讨论分成了两派一样,村民们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这个姓杨的主任是从杨家庄走出去的,可能是上几辈或者很多年前了,总之他姓杨,和杨家庄脱不了干系,肯定和杨雷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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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辈的人说多年前,杨家庄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
总之,杨主任力排众议,把杨雷护了下来。
另一派认为,全然是因为上面看中杨雷敢想敢干的精神,才义无反顾的保住他。
总之,杨主任是神秘的,和杨家庄的杨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甚至,连张国全都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杨主任,在以后的日子里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管因为杨雷犯了一次错误,而差点撤掉村支书,这件事最终都是杨主任的缘故,杨雷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处罚,上面对他仍是充满了期待。
也因为这,杨雷憋着一股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报答杨主任对他爱护赏识的原因,还是为了想做好这件事,给乡亲们实实在在去办一件实事的原因时,总之杨雷为发动乡亲们去开采河沙这件事上,做出了以超乎寻常人的毅力和决心去游说村民。
为了不辜负杨主任对他的期待,他想把这件事做好,也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选择从最难得地方开始,那最难的地方就是王永贵,因为他的老丈人是杨老怪。
当时,张国全还专门跟着杨雷一起去的,他也想看看杨雷能不能成功游说姐夫王永贵去开采河沙。
还没见到王永贵,首先直面的便是杨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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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贵在干活,这段时间干活和以前不同,以前更像是在完成老丈人交待的任务一样,自从上次杨老怪给钱,风风光光送走老娘之后,他对老丈人是感激的,现在干活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不用老丈人交待催促,他自己就找活干了,干的心甘情愿,理所应当。
大姐杨玉兰看在眼里,甭提多生气了,合着当时要死要活的哭闹全都白费劲了。
她比任何人都想分家,可是她不敢,她是女儿,和张国全是不一样的,怎么也没想到爹竟然主动给钱,安抚住了丈夫的心,不知道爹是出于什么心思,反正这招不得不说太高明了。
杨老怪在看到两人同时到来的时候,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俩人聚在一起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啥子好事,他还不知道村东头的采沙机器已经修好了,然后他就天真的以为,这次俩人的到来或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二女婿撑不住了,这是他首先想到的,就那么一点开垦出来的荒地,在还没到有收成的情况下,又是寒冬,二女婿指定是撑不住了,自己不好意思主动求饶回来,专门把杨雷找来替他说情了。
大女婿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这才忽然意识到,不能一心把对方当驴使唤,也可以,但要是在这个过程中稍给那么一点恩惠的话,对方会心甘情愿的做驴。
从目前大女婿的变化来看,至少大女婿是这样的,二女婿他准备也这么做。
没等杨雷准备开口求情,杨老怪率先拿出自己的诚意:“雷子啊,你身份大,就不用开口说那些掉身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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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雷微微错愕的功夫,杨老怪喜上眉梢的继续说:“既然二女婿有意回来,我这个当老丈人的,也不能寒了子女的心,我准备给二女婿七亩地,你看咋样?”
上次岔路口说给五亩,二女婿没回来,这次他多加了两亩,算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七亩地可不少了,对杨老怪这么一个守财奴简直大出血。
就算他张国全费劲巴拉,每天拼死累活的,不也才开垦出一亩荒地。
而且最关键的,荒地始终是荒地,那是属于村集体的,你现在用,算是村集体看在你开垦的份上,暂时借用给你。
哪一天,村集体不想给你用了,想收回去了,你还不能说个不字,顶多看在你把荒地开垦成耕作地的缘故,给你一点补偿。
这压根不是个长久事,而杨老怪给的七亩地,那可是实打实的,杨老怪有一天会死去,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这七亩地也算属于张国全了,这样的诱惑不能说不大。
张国全是明白的,在那个岔路口,他显然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
杨雷愣了片刻,杨老怪他是了解的,没想到主动让出七亩地来拉拢张国全,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今天的来意可不是这啊,怎么杨老怪突然给他整了这一出,想想要把人家大女婿拉去开采河沙,不能随时给杨老怪干活,那杨老怪岂不是当场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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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张国全,张国全是读懂了,也明白老丈人的变化。
可今天不是他的主场,而是姐夫王永贵的主场。
看到张国全无动于衷的样子,杨雷只能收回目光,转而对杨老怪说道:“那个杨叔,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国全弟的事,而是为了你大女婿永贵的事。”
杨老怪低眉略作思考了一下,不是这事啊,奶奶的,敢情是我多想了。
我就知道这俩人聚在一起没啥好事,这雷子怎么一转眼提起大女婿来了,指定也不是好事。
当下脸色一沉,也没好气的说道:“雷子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痛快,和你们年轻人打交道是真累,一点也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来的痛快,你有个啥事直接说了就是。”
恼羞成怒的杨老怪,对着杨雷就是一通急赤白脸的教训。
来之前,杨雷知道会这么个状况,只能不惧的说道:“杨叔,我准备让永贵帮着去村东头开采河沙。”
果然,这话一出,杨老怪本就脸色不好的脸阴沉了下来,往下一拉:“雷子,我看你是诚心和我作对啊,我现在对撺掇着当初让你当村支书,我是真后悔呐,想当初,我就该一泡尿把你泚墙上去。”
第66章 说服姐夫王永贵
一旁的张国全想乐不敢乐的样子,憋的特别难受,他是真搞不懂杨雷怎么去找个硬柿子捏。
杨雷撇撇嘴:“杨叔,你看你别急啊,是,当初要不是您和几个老辈支持,我杨雷哪有今天,我是对杨叔心存感激的。”
“呵,我是真没咋个看出来你雷子对我有感激,以前你把二女婿支摆走了,咋个着,现在还想把我大女婿支摆走是吧,嗨呀,我真是亲自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啊。”
当时要不是几个老家伙靠着在村里的威望,的确轮不到杨雷来当这个村支书。
村子里都这样,不管大村子,还是小村子,都会分成几个势力,暗中相互较劲。
杨雷也是想为大家做好事,他想做的好事绝对不是帮着村里哪个势力去和对方对抗,他要做的是带领整个村子变好。
这有违当时几个老家伙的初衷,年纪大了,杨老怪这派势力眼看着青黄不接,等以后这几个老家伙老的老,死的死,这一派更是没了气数,急需一些年轻人的力量参与进来,这才有了杨雷做村支书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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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不帮着他们这方势力也就罢了,还天天鼓捣着他的两个女婿离开,杨老怪能不生气吗。
杨雷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村子里的发展,将来家家户户都能通上电,每个村民都应该尽一份力。
杨老怪是不理解他这种高尚的情操,你带领村子变好,这没啥说的,但前提你得让这方有利益。
哪有什么利益,完全就是拿着微薄的工钱,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罢了。
杨雷的语气变得恳求:“杨叔,谁都可以不帮我,您杨叔得帮我啊,现在村里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有您的松口加入,这件事会顺利很多。”
哪怕他语气再诚恳,杨老怪仍旧不为所动:“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谁爱去谁去,我们是不去。”
杨雷哪能放弃,还想继续说,杨老怪已经不给他机会了,转身便准备离开。
这事算是开局不利,连王永贵的身影都还没见到,就宣告失败了。
杨雷以为和杨老怪的这层关系,怎么着也会帮着他,看来自从二女婿分家出走,杨老怪算是把所有的账,全算到他头上了。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杨雷眼里失去了光芒,好不容易把机器收拾好了,怎么也没想到在说服村民去开采河沙这件事上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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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杨玉兰从院子里拉着王永贵走了出来。
离老远就喊:“杨支书,我家永贵愿意去。”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就当杨雷不抱希望的时候,没想到杨老怪的大丫头同意去了。
杨老怪已经先一步杨雷之前指责道:“你瞎说个啥,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个丫头来做主呢,我不同意去,谁也不能去。”
“爹,杨支书说了,这是给村子里做好事,永贵也是杨家庄的一份子,杨支书看得起永贵,就算不要钱,我们也该去。”
杨玉兰据理力争,有了上次喝农药的闹剧,她发现爹也没有那么可怕,主要是以前做什么事情之前,光是想想爹的态度就开始退缩了,所以也就不提了,从而对爹变得唯唯诺诺。
现在她不这样想了,无论能不能成,必须先提出来。
杨玉兰只是嘴上说说,杨老怪肯定没准备当回事。
“你少在这说的高尚,就算为了村子通电,村子里的人多着呢,少咱这一家也不少,犯不上你在这跟着掺和。”
“那行。”杨玉兰一摆手,胸有成竹的说:“咱让永贵自己选,他选啥样就是啥样,咱谁都不能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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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和张国全互相看看,他们知道想让王永贵点头的前提下,是必须杨老怪点头。
来不及思索,杨老怪按耐不住的伸手说:“行,就让永贵自己定,谁反悔谁是王八。”
让王永贵自己定,他没同意,他就不相信大女婿敢去做。
想到这里,杨老怪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再看王永贵,原本是被大姐杨玉兰拉着出来的,现在缩着身子站在一旁,还是那副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样子。
天气冷,王永贵穿着厚棉袄,双手互相交叉着插进袖口里,低着头,哈出的白气喷到脸上。
杨玉兰看的急啊,看的气啊,一脚踹在王永贵的屁股上。
“王永贵,你到底去不去,这是给村子里办好事呢,你身为杨家庄的人是不是该出这个力。”
是该出,可杨玉兰才不是奔着给村子里办好事去呢,她有更大的打算,想借着这一步,能让丈夫摆脱爹的控制。
从上次丈夫回来之后,丈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之前还要显得卑微,可跟之前比,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卑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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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杨玉兰看在眼里,内心是极度的恐惧,她满心期待丈夫能变成妹夫张国全那样的人,将会彻底无望。
杨老怪也抄着双手,笑意盈盈的看着杨雷。
杨雷只有苦笑。
一边是老丈人的威压,一边是婆娘杨玉兰的威压,哪边都是他王永贵得罪不起的人。
看着丈夫犹豫,杨玉兰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说:“你要是不去的话,今晚你就甭想睡老娘的床。”
王永贵抬头看了一眼生气的婆娘,张张嘴想说点啥,结果被老丈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杨雷也急啊,好不容易有杨玉兰这么个帮手,却也不能动摇王永贵的决心。
事情就这样僵持在那里,这种僵持让杨老怪颇为受用,任凭大丫头怎么鼓动,反正他是一句话不用说,愣是让大女婿乖乖的站在那里。
打破僵局的是张国全,他走到姐夫身边,俯着身子和姐夫说了几句。
说的姐夫连连点头,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竟然说:“我,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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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杨老怪当场被自己唾沫噎住,咳嗽个不停。
杨玉兰兴奋坏了,兴奋的差点当场要抱住张国全感谢一番。
头顶上的杨树梢发出“呜呜”的响声,北风下,整个村子都沉寂起来。
天太冷了,这无疑给杨雷去说服村民的工作增加了难度。
这么冷的天,跑到河滩上,忍受着风寒,忍受着地冻,谁愿意挣那三瓜俩枣的,又不是吃不上饭,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多美啊。
回去的路上,杨雷感叹着,这人呐就不能吃的太饱,吃饱了就容易躺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再也不想走出来。
张国全说:“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给村民们利益。”
杨雷问:“给村子里通电,每个村民都不用点煤油灯了,在光亮的电灯下,多亮堂,这日子提升了一个档次,他们还不满意吗?真是想不通。”
“给村子通电他们当然满意,只不过这属于集体利益,每个村民在做或不做的前提下,最终都能得到福利,既然都能得到,何必费那个劲再去选择做呢。”
杨雷变得有些哑然,张国全说的话一针见血,他自己本身也是知道个这么状况,可他不想承认,那样的话,杨家庄的村民将变成唯利是图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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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再不想承认,张国全还是说了出来。
杨雷知道,张国全不也是有利益的嘛,只要开采出来河沙,他就能开垦出来荒地,利益也是个人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坦然了,每个人都一样,不用去刻意掩饰,他张国全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
“什么事情在没有利益的驱动下,哪怕结果再是高尚,再是为了村民,都很难促成这么一件好事。”
话是这样说,可杨雷想破头皮,也没想出来能拿出什么利益,才能让每个村民满意。
张国全忽然说:“既然前期给不了他们实际利益,不如给他们一个实际承诺吧。”
“什么承诺?”
第67章 这一夜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走到村东头的河滩前,也是不知不觉间,这片河滩成了两人的战场,而两人就像战友一般相互帮助着。
张国全说的承诺,是给村民们免费用电,至于免费用电的期限由杨雷来定,可以是三个月,也可以是半年,期间的费用由卖河沙得到的效益中均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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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沉思了一下说:“嗯,这样是挺好,每个村民都得到实际利益了,可是,这笔钱可不是个小费用啊。”
这么多人加在一起,要是免费用上半年,那产生的电量将会很大,电量就是大把大把的钱啊。
张国全看出他的犹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过你也不用过于焦虑,就算村子通上电的时候,新鲜劲也就那么两天,过了那两天新鲜劲就不当回事了。”
杨雷点点头:“说的也是,谁也不会大白天亮着灯,晚上要一直亮着,他也睡不着觉啊。”
杨雷说完了就笑,眼下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和永贵说了什么,才让他同意去开采河沙的。”
张国全笑笑回答:“也没什么,因为我知道他内心更倾向于什么,我只是给他加了把劲。”
“我说,谁都不会陪你过一辈子,老丈人不会,丈母娘不会,他们将来会老去,甚至你的儿子将来也会成家,或者远走高飞,也不会陪你一辈子,唯一能陪你一辈子的,只有你的妻子。”
杨雷轻呼一口气:“是啊,看来你的话触及到他的内心了。”
远处的河面上,有几个滑冰的孩子荡着玩,这么冷的天,他们却不知道冷似的,玩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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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片芦苇荡,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断的断,折的折,歪歪扭扭的搭在水里,也被冻住。
只能等到明年开春了,和这片庄稼地,和这片河滩,重新焕发出生机。
回到院子的时候,张国全赶紧走进屋里,关上门。
这鬼天气太冷了。
进了屋子才暖和许多,白鸽正坐在那里裁剪着什么东西。
张国全走近了,趴在她后面,伸着头看。
“呐,过年要用的红纸。”白鸽扭过头,举着已经裁剪好的红纸。
“不是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嘛,这么快准备?”张国全趴在她肩膀的位置上,紧紧的看着白鸽。
白鸽眨了眨眼睛:“嗯,我知道啊,你知道我腿脚不方便,早点做准备,省的到时候着急忙慌的。”
张国全点点头,起身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白鸽面前,和她一起裁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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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白鸽问:“国全,你会写门联吗?”
张国全手中动作不停,很快裁好一个方形。
“可以写,但写不好,要不找村里字写的好的,写上一对。”
白鸽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拿着裁好的长形红纸,她想了下说:“我想让你写,这是咱家的第一次过年,写不好也没事,我爱看就行了。”
张国全抬头看了一眼白鸽,那拿着剪刀的架势让人觉得好笑。
“行行行,那我到时候就献丑了。哦,对了白鸽,你会写字吗?”
白鸽摇摇头:“会的不多,从小没上过学,只是看大姐学习的时候,偷偷在心里学过,等大姐去上学了,我就会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练习大姐学过的。”
“大姐不教你吗?”张国全把剪好的红纸放在桌子上。
“有时候也教,不过那时候都小,大姐教着教着就跑出去玩了,其实我知道,她是嫌我笨,对我不耐烦吧,小孩子又能有多少耐性。”
白鸽如今说起过往的时候,已经变得坦然,再也不是之前那样敏感,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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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后来早早的辍学,所以啊,我也就跟着辍学了。”白鸽轻轻的笑着。
“都一样,我也是家里穷,上到小学也就不上了,不过我那时候学习刻苦,学到不少字,没办法,家里实在穷。”
白鸽听得还是轻轻的笑。
两个人敞开心扉,互相诉说着小时候的过往,像是回到小时候一样。
外面是呼啸的北风,吹得呜呜作响。
屋内虽算不上特别温暖,可有这么一间抵御寒风的屋子,就足以让两人满足了。
有时候是张国全轻轻的说,白鸽跟着轻轻的笑。
有时候是白鸽在说,张国全也会很认真的倾听,时不时问上一句。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样在轻谈中,悄无声息的流淌着。
到了晚上,整个村子漆黑一片,寒风在白天像是没刮够似的,到了晚上卯足了劲刮的更厉害了,时不时在漆黑的夜里,还能听到远处的树枝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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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天亮,那断下来的粗大树枝便被人扛回家里,留着当柴火使用了。
煤油灯的光线中,张国全弯着腰把被褥掀开,接过白鸽递过来的豆秸秆,然后把豆秸秆铺在最下面。
豆秸秆比较硬,铺在最下面是最合适的,在豆秸秆上面在铺一层麦秸秆,这一层就比较软和了。
不能整个的用麦秸秆,虽然整体上软和,但容易塌陷,睡在那么柔软的麦秸秆上也容易腰疼,所以最下面铺上厚厚的一层豆秸秆就很有必要了。
有了坚固的豆秸秆作为基础支撑,就显得牢固多了。
张国全又把原来的被褥铺好,厚被子摊开,在厚被子上面又盖了一层军大衣。
整个床显得高了不少,张国全一屁股坐在上面,上下晃了两下,对白鸽说:“嗯,很有弹性,肯定暖和不少。”
他把白鸽抱到床上,平时她是睡在里面靠墙的位置。
房子时间久了,墙上老是掉土,张国全把一些麦秸秆编好了,钉在白鸽睡觉的位置,省的身上老是沾到土了。
夜深了,人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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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里,两个人紧紧的挨在一起,刚开始还是凉的,要不多大会,整个被窝暖洋洋的,跟火烤的似的。
白鸽说:“你垫的太厚实了,这下可冻不着了。”
张国全把白鸽拦在怀里:“今年过年,大年三十的那一天咱回老娘家过吧,初一再回来。”
白鸽只是点头,这一刻,外面是寒风呼啸,天寒地冻,屋子里的被窝里却暖洋洋的,这一切都是拥她入怀的男人给的。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享受这一刻,即使困的睁不开眼,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却久久不愿睡去。
她太享受这一刻了,整个屋子被黑暗笼罩,听着张国全的鼾声,紧紧的靠在他胸口,他的身体怎么能这么热啊,跟一个大火炉一样。
她就是不想睡,以前她喜欢黑夜,是因为只有在黑夜中,她才可以漫无目的的任由思想遨游,在黑夜中,她可以不再顾忌别人的冷眼和嘲笑,不用顾忌家人的脸色。
现在,她还是喜欢黑夜。
呼啸了一夜的北风终于停了,什么时辰停的,白鸽不清楚,反正这一夜她一直睡的很浅,只要张国全有些轻微的动作,或翻身,或抬手臂,她都能醒过来,然后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彻底睡不着的时候,当时天还没亮,从窗户那望过去,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却没有风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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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地都显得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张国全还在沉睡着,她就那样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太静了,张国全醒来的时候,发现白鸽趴在他胸口上沉沉的睡着。
没忍心打扰,过了好大一会,在白鸽翻身的功夫,张国全才起床,把被子给白鸽掖好,打开门。
发现,下雪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铺天盖地的,你能看到的地方全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映入眼帘,明晃晃的。
土路上,河沟里,庄稼地里,土房子上,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
估计是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在他熟睡的时候。
第68章 村子里的“黑”势力
雪已经停了,这么大的雪,早上有事干了。
张国全拿起靠在墙上的铁锨,对准院门口的位置开始铲雪,挖出一条能过人的小道。
雪已经没过膝盖,张国全干了一早上,身体都开始微微的冒汗了。
杨雷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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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人就算猫着了,不用干庄稼活,不用到处去做工,是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光。
人闲下来,总要找点事做,妇女们聚在一起,聊聊家常,聊聊孩子,有的讨论起村里人家的事,免不了嚼舌根,添油加醋一番,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可她们就喜欢这种味。
男人们聚在一起,除了喝酒吹牛,还有就是打牌赌博。
没办法,人一闲下来,喝酒赌博的事就少不了,赌小点还好,不至于影响家庭。
但只要赌博,必有输的一方,就怕那种玩的大的,输的那方可算是输掉了半条命,常常让一整个家都跟着陷入难堪的境地。
爱赌的人,谁也劝不住,跟着干着急,你就是拿他没办法。
这一天,大雪封村,下大雪本是个好兆头,可是大早上的,却出了一件差点让杨雷丧命的事。
张国全在铲雪的那会功夫,杨雷正在挨家挨户去游说村民,刚开始也不大顺利,当说出村子通上电以后,只要去开采河沙的壮劳力,符合工作量的,都将会享受半年的免费照明时间。
白纸黑字,签字盖手印,村委会说话绝对算话。
这样的承诺的确让很多人动了心,大冷天的,跑到河滩上去开采河沙拿着一点工钱,他们不乐意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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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将来给村子里通电,那电灯亮是亮堂,就是费钱,对于这种不必要的花费,他们心里还是打鼓的,可现在支书竟然许诺免费用半年的电费,确实有些人准备去干了。
那可是半年啊,他们不想闲着了。
刚开始说上几句劝慰的话,基本上都差不多能说动,杨雷为张国全提出的主意感到欣喜万分。
当他来到另一处人家的时候,停了下来,低矮的院墙,破烂的土房子,这是二赖子的家。
别的人家门口都开始扫雪清理空地了,防止天晴雪化的时候,门口泥泞一片,站不住人。
只有二赖子家门口还堆着厚厚的积雪,二赖子这个人平时正事不干,就好赌博。
把老爹赌死了,把婆娘赌跑了,带着孩子一起跑的,他反倒没有因此收敛,觉得没有牵挂,没有任何顾忌的情况下,更是变本加厉起来。
赌博那能是一个人的事吗?只要有人陪他赌,那祸害的就是好几个家庭,俨然成了村子里的一害。
也不知道是高兴过了头,还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杨雷竟然想着让二赖子去开采河沙,省的天天在家睡大觉,醒来就找人打牌去了。
有点正事干,总好过做些伤害家庭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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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这样想的,带着一片好意,踏着积雪,走进了院子,在院子里的墙角还拴了一条土狗,正畏畏缩缩的躺在墙角,看到杨雷进来了,也没有叫唤。
推开了二赖子家的堂屋门,立马,一股子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屋里黑漆漆的,煤油灯里的灯油也已经燃烧殆尽,黑乎乎的灯绳裸露在外。
肮脏的木方桌上,沾满了腻乎乎的菜油,估计多少年也没清理过的原因,菜油混合着泥污厚厚的一层,显得脏兮兮的。
在方桌周围趴着四个男人,正呼呼的睡着,这么冷的天,身上也没盖点东西,真不怕冻死了。
不用说,肯定又是打牌打了一夜,桌子上喝干的酒瓶下压着一堆散乱的纸牌,混合着菜油和洒出的白酒,纸牌已经被浸湿。
杨雷无奈的摇摇头,往前走两步准备叫醒几人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一个酒瓶,响声把其中一人惊醒,他叫杨大福。
杨大福睁开眼睛,揉了两下,当看到杨雷时,微微惊讶:“杨,杨支书,你咋个来了,来,喝点。”
杨大福掂起桌上的酒瓶,晃了两下:“啊,不好意思,被俺们哥几个昨晚儿给喝光了。”
杨雷面无表情:“大福,我不是来喝酒的,找二赖子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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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福好似还没醒过来酒,醉眼惺忪的瞥了一眼杨雷,又从桌子腿下,伸脚踢了踢坐在对面的二赖子。
“喂,二赖子,别睡了,杨支书找你有事。”
二赖子撑着胳膊悠悠醒来,剩下的两人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杨雷认出来其中一人是杨大福的弟弟杨大庆,还有一个人也是杨家庄的人,但这人不姓杨,而是姓赵。
杨姓在杨家庄是大姓,属于原始居民,姓杨的老祖宗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多少年前,已经没人能记清了,有逃荒的人来到杨家庄,杨家庄的人善良,收留了那些人,多少年以后,慢慢的和杨家庄的人融为一起,变成杨家庄的一份子。
除了姓杨的大姓,姓李的,孙的,张的,王的,零零散散的也有几十户,像姓赵的,那是除了杨家庄姓杨的这个大姓以外,算是最多的一个姓了,足有上百户。
表面上,杨家庄是一派祥和,可在暗中,有很多势力相互较劲,谁都不服谁。
姓赵的就是其中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还不小。
由于没法和杨姓的那么多人数相比,他们这些姓赵的主要以拉拢村子上的异姓人为主要目标,就算那样,也没有多少。
而且很多异姓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爱掺和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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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股子姓赵的势力,把目标放在了二赖子和杨大福这样的人身上,像二赖子这样的人是杨家庄的祸害,姓杨,也是杨姓人的祸害。
既然我们姓赵的人少,那我就拉拢姓杨的赌徒恶霸去祸害你们姓杨的人,久而久之,姓杨的那群人肯定会被他们一步步蚕食掉。
慢慢的,姓赵的这股势力因为有了二赖子这样的人加入,形成了一股“黑”势力。
面前这个姓赵的人,杨雷认识,他叫赵春牛,是姓赵那股势力的代表性人物,也是这两届村支书竞选人的最大竞争对手,地位和威望在村子里不比杨雷弱。
要不是杨老怪那几个老家伙靠着威望,拉下老脸去游说参与村支书投票的几十位代表人,这村支书恐怕就是他赵春牛的了。
村子里人都知道,赵春牛看不上杨雷,憋着劲要在下一任村支书选举上,把杨雷给顶下来。
要不怎么说他当时头脑发热,想着以感化二赖子的心态,来找二赖子去挖采河沙,只是杨雷没想到赵春牛也在这里。
只要赵春牛在这里,二赖子就算有了靠山,根本不会买杨雷的账。
赵春牛不在这里还好,毕竟都是姓杨的,苦口婆心的一通劝,说不定能让二赖子迷途知返。
来都来了,杨雷也不能转身就走,他对几个人说:“正好你们几个都在这里,省的我挨边找了,索性一并和你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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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赖子呲着一口大黄牙:“我说杨支书,你要说个啥事,你要是劝哥几个以后别打牌了,那我还是劝你免开尊口。”
赵春牛真的像一头牛那样壮实,年龄跟杨雷差不多大,他拿起桌子上的烟盒磕了几下,才从空荡荡的烟盒中掉下一根烟来。
刚叼在嘴里,杨大福忙不迭的擦着一根火柴给赵春牛点上。
赵春牛侧着脑袋,猛吸了一口,拍拍杨大福的双手,接着抱起膀子,一边抽烟,一边眯着被烟熏到的眼睛看向杨雷,也不说话,就那样叉拉着双腿坐在那里。
第69章 任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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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并不在意赵春牛的举动,向四人说明了来意,主要是对二赖子和杨大福,杨大庆三人说的,至于赵春牛是绝对不会去的。
当说完要让三人去河滩开采河沙时,还能挣上一笔工钱,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乐开了,只有赵春牛没有笑,闷着头抽烟,不知在想什么。
二赖子笑完了说:“杨支书,我还以为是个啥事呢,敢情您是一片好意,带我们挣钱去了。”
杨雷不可否认的点点头,还特地说明:“这是给村子里做好事,只要你们好好干,等以后村子里通上电,可以让你们免费用上半年的电灯。”
杨大福在一旁摆摆手:“杨支书啊,就那三瓜俩枣的,我打一圈牌的功夫就赢了回来,电灯不电灯的俺也不在乎,黑灯瞎火的挺好,搂着婆娘可不就得黑灯瞎火的嘛。”
“哈哈,亮堂堂的,就怕你当着光亮,直不起来。”二赖子在一旁附和的大笑着。
恼羞成怒的杨大福拍了下桌子:“去你娘个蛋,你说谁直不起来,老子弄你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和泥玩呢。”
“杨大福你个狗日的,嫌老子昨晚赢你钱赢多了,输不起了是吧,嘴里开始喷粪。”二赖子也拍着桌子叫嚣。
杨大福坐回凳子上:“少放你娘的屁,老子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从来没有输不起这一说,有本事今天谁都别走,再玩它个一天,看老子不把钱赢回来。”
“行啊,在我家,我还怕你不成,谁今天要走,谁是孙子。”二赖子非常有底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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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谁也不服谁相互比划着,眼看着又成了一场闹剧。
“够了。”杨雷冲着几人大吼了一声:“天天正事不干,在这里赌博,还知道自己有个家吗?”
二赖子抽动着手里的牌,撇着嘴,很不屑的样子。
杨大福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同样不屑的说道:“杨支书,我看在你是村支书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也别在这大喊大叫的了,该忙忙你的,我和哥几个就是打打牌,聊聊天,又不是啥违法的事,您犯不着在这耗着。。”
“你们这是聚众赌博,还真是违法了。”杨雷看着不争气的几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没想到杨大福还来了劲,抻着脖子,毫不畏惧的说:“嘿,怎么着,有本事你报警把我们抓起来,咱可都是杨家庄的人,把我们抓起来,看乡亲们怎么看你,就算我老娘也要到你家门口骂你去。”
在这期间,赵春牛始终不发一言,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几人和杨雷抬杠。
杨大福不提老娘还好,一提起他那孤苦无依的老娘,杨雷就气不打一处来,放眼整个村子,谁家的庄稼地收成不好,唯有杨大福家的庄稼地常常长满荒草,也不清理。
光靠他那上了岁数的老娘根本忙不过来,他杨大福不帮着给家里收拾农活,天天就和二赖子,赵春牛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赌博喝酒,这够让人气愤的了。
结果,还把自己的亲弟弟杨大庆拉下水,以前多好的一个后生,愣是跟着哥哥杨大福学会了赌博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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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指着杨大福的鼻子说:“你老娘天天累成啥样了,腰都累弯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喝酒打牌。”
杨大福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懒得看杨雷一眼。
杨雷叹了口气,转而对杨大庆说道:“大庆,你也要跟着你哥这样自甘堕落下去吗?”
杨大庆抬头看了看杨雷,又看了看大哥杨大福,下意识的抿了下嘴唇。
“大庆,赶紧回家吧,外面下雪了,帮着你老娘扫扫门前雪,省的老人家滑倒摔了身体,老人家可不经摔啊。”
杨雷觉得大庆这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样,还有救。
明明是一番好话,杨大庆望了望外面的大雪,确实也想站起来,结果屁股刚抬起来时,被大哥杨大庆看在了眼里。
一股莫名的火从心里升起来,指着杨雷说:“你再咒骂一句我老娘试试。”
这可真是没来由的冤枉人。
“别以为仗着你是村支书,就咒我老娘滑倒,我告诉你,我老娘要是真滑倒摔死了,这事都得赖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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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已经是极度无奈,他现在是后悔来二赖子家了,好好的,去招惹他干啥,这就是一群泼皮无赖,毫无道理可言。
真是被成功游说了前几家带来的胜利成果,冲昏了头脑。
杨雷叹息了一声后,便准备离开,他还有很多户村民需要去做工作,不能在这几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正在转身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赵春牛说了第一句话。
“杨支书,请等等。”
颇为客气的态度,能明显看出赵春牛和这几个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至于是哪一种本质,只有杨雷清楚。
这几个人活着的目标无非是打打牌,喝喝酒,享受一下剩余的人生,或者说是荒废也不为过。
可赵春牛不一样,他能在竞选村支书的事情上,和杨雷作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见这个人是有更大追求的,而且极有城府。
论城府,连杨雷都自知要逊他一筹。
听到赵春牛的喊声,杨雷回过身,受这几个人的影响,脸色也是很不好看,他沉沉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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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赵春牛开口,二赖子就忍不住说道:“牛哥,你搭理他干啥,来,咱哥几个继续打牌。”
昨晚儿赢了钱的二赖子,手气正好,想趁着手气好的功夫继续打牌赢钱。
赵春牛摆摆手制止了二赖子,转而对杨雷问道:“大金牙卷款跑路了,他留下的机器也是些废品,这怎么又开始弄开采河沙的事了?”
杨雷对赵春牛知道大金牙捐款跑路的事情,没有觉得意外,虽然没有正式去告知村民们这件事,可村民们早已私下里讨论到了。
只要他能把这件事继续办好,上面也就不计较了,村民们也就不会讨论了。
“是,有人修好了,所以这件能让村子有发展的事,还得继续干。”杨雷淡淡的说道。
“修好了?”赵春牛还不知道,沉思了一下,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张国全?”
当赵春牛把这件事和张国全联系起来的时候,说实话,杨雷当时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赵春牛对村里的事全都了然于心,可他没想到赵春牛竟然对这个倒插门做了杨家庄的上门女婿,才半年左右的张国全也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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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平复了下心情说:“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他不准备把整件事向赵春牛全盘托出,也就没去提张国全四弟的名字。
“就算机器修好,那提出让乡亲们免费享受半年光照的事,肯定是张国全提出来的吧。”赵春牛抱着膀子,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
看着杨雷忽然变得沉默,赵春牛已经对自己的猜测非常肯定了。
他吸了口烟吐出,继续说:“张国全还真是个能人呐,有机会我也要去结交一下,所以以后还要麻烦杨支书帮着引荐一下。”
赵春牛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可杨雷知道,他这并不是客气,而是憋着坏呢。
杨雷没有接他这茬,他不想让张国全那样有抱负的青年,去和赵春牛有什么瓜葛。
当下里,他扯开话题:“春牛,你也是村委会的成员,有时候也要帮着别人,多做点对村里有意义的事。”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显然他们现在赌博肯定不是。
赵春牛没有接话,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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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雷离开,几个人还围坐一桌准备继续打牌,聊着天的功夫,杨大福却当着弟弟和二赖子的面,道出了一个只有他和赵春牛知道的秘密,这把赵春牛给气坏了。
第70章 惊天秘密
看着杨雷离开,杨大福往地上啐了口黄痰,低低的骂了声:“啥尿性,跑这充大尾巴狼来了。”
二赖子手气正好,搓着手催促大家打牌。
几个人起着牌,杨大福还在嘟囔着:“牛哥,这大金牙会不会被抓住啊?”
赵春牛起着牌的动作猛然一顿,冷冷的看着杨大福。
可杨大福只是在低头起牌,并没注意到赵春牛发狠的眼神。
他还在自顾的说着:“也不知道这大金牙是咋个办事的,愣是没脱掉杨雷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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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牛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冷冷的说:“大福,别瞎说昂。”
“那怕啥,我中间专门倒了一手才找到的大金牙,放心吧牛哥,就算大金牙被抓住,也赖不到我们身上。”
赵春牛猛然站起来,对着杨大福的脑袋,直接抽了一巴掌,恶狠狠的骂道:“他娘的个蛋,说个没完了是吧。”
杨大福回过神,怔怔的看着赵春牛:“牛哥。”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关于大金牙的事,只有他和赵春牛两个人知道。
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他只能打着哈哈:“牛哥,你别生气啊,我一时提起杨雷比较来气,所以才口快了,不过二赖子是咱兄弟,大庆是我弟弟,都是自己人。”
说着他看向二赖子:“是吧二赖子,这事你不会往外说吧。”
二赖子光顾着看手里的牌:“啥玩意啊,我压根都没听,赶紧打牌行不,手气正好呢,这把我赢定了。”
二赖子光想着打牌赢钱,杨大福看着赵春牛说:“你看牛哥,都是自家兄弟,放心吧牛哥,反正这事已经结束了,要不是大金牙的那个妹妹坏了好事,杨雷早被撸下来了,这臭婆娘,早晚我弄了她。”
二赖子已经对手中握着一副好牌迫不及待了,附和道:“对,当着哥几个的面弄,看看你能不能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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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福气的拍桌子,二赖子嚷嚷着赶紧打牌。
唯有赵春牛握着手里的牌直起身子,看向杨大福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一样。
忽然,他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阴冷的脸色隐去,转而带着笑容把桌子上的钱分给了三人。
正在嬉笑谩骂的二赖子和杨大福停止动作,不解的看着赵春牛突然做出的这一幕。
赵春牛带着笑意说:“刚才大福说了,咱都是自家兄弟,哥哥赢得钱拿着不踏实,全都分给兄弟们。”
二赖子毫不客气的拦到自己跟前:“还是牛哥大气,要不说咱一辈子也比不上牛哥的胸怀。”
杨大福也跟着赞美:“所以说跟着牛哥才能吃香的喝辣的,要是跟着他杨雷连个屁也吃不上,还想让我们几个跟着去开采河沙,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和赵春牛对他们的好相比,杨雷那就不是个人了,对着杨雷就是一通暗骂。
赵春牛也不急,等几人骂完了才叹着气说:“哎呀,你们念叨哥哥的好,嘴上说说我也满意了。”
话里有话,杨大福听出来了,赶忙说:“瞧牛哥说的,咱哪是嘴上说说,那必须有实际行动,要不然哪能尽心的帮着牛哥去竞选村支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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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本来还想着下一届选举的时候,肯定能把杨雷顶下来,现在看来是无望了。”赵春牛感叹着说。
“牛哥这话怎么说?”杨大福不解的问。
“河沙的事,杨雷已经解决,只要这件事办成,给村子里通了电,那他杨雷不管在上面,还是在村里,威望都没人能比了。”赵春牛不露声色的说着。
杨大福一拍桌子:“这好办,晚上我带几个人砸了那些机器,看他杨雷还怎么开采河沙。”
结果赵春牛却摇摇头:“砸机器可不是好办法,他杨雷有心办成这个事,你就算砸了机器,他还能修好。”
杨大福挠着头,头皮屑跟着跳出来:“那就啥招都没有了,眼睁睁看着杨雷把功劳抢走。”
赵春牛直接换了个话题:“今天雪下的可真大啊。”
“是不小,正是猫在屋里打牌的好时候。”二赖子开始着急起来。
赵春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天寒地冻的,这鸟要是有窝还能猫着,可要是鸟死了,是不是有窝也没地方猫着了。”
“那是自然,啥玩意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杨大福嘟囔了一句,忽然,他面色一怔:“对啊,要是杨雷也死了,不也是想猫也没地方猫了,是吧,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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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赵春牛赶忙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是牛哥,这下了这么大雪,村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要是在路上突然给杨雷来这么一下子。”杨大福做出砍脖子的动作,阴狠的说:“肯定也没人知道吧。”
“那咋个行,你这是胡闹呢,就算你想报答哥哥,也不能做出这种事。”赵春牛撤着身子,连连摆手。
“嗨呀牛哥,这没人知道的事,怕个啥,只要他杨雷成了冻死的鸟,村里的啥事还不是咱哥几个说了算嘛。”杨大福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是这样说,可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死了,谁也不会罢休的。”赵春牛继续说道。
“这好办,他杨雷不是跟倒插门的那个上门女婿走的近吗,底下散布谣言,说是张国全干的,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
杨大福认真说着的功夫,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弟弟杨大庆正在浑身颤抖。
赵春牛抹着额头:“这事可不能这么干,哥哥平时是待你不错,有啥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先紧着你,我是对你特别欣赏的,能被哥哥看上的人不多,你杨大福得排在首位,但你也不能为了报答哥哥做出这样的事,不行不行,这事太大了。”
杨大福知道,他和二赖子一样喜欢喝酒赌博,村里人没人正眼瞧过他,只有赵春牛把他当个人看,能被赵春牛欣赏,等以后赵春牛飞黄腾达了,他杨大福还会缺好日子吗。
“行了牛哥,二赖子和我弟都是见证人,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全当我是为村里做了一件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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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福自顾的说着,他是早就看不惯杨雷的作风了,天天弄的多高尚似的,逮着谁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一通,他以为他是谁啊。
赵春牛摸了一下口袋,对杨大福说:“没烟了,你去买烟吧,别等雪化了,路上不好走,早点回来,咱好继续打牌,二赖子都等不及了。”
杨大福明白过来,脸色愈发的阴狠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等杨大福离开的时候,赵春牛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二赖子问了一句:“牛哥,你要走吗?不是说等大福买烟回来继续打牌吗?”
赵春牛没有说话,望着门外厚厚的雪层,寂静的仿佛天地间的任何声音都不存在似的,心里暗自嘀咕,确实只有死人才能学会闭嘴。
第71章 杀人了
下了雪的早晨,刚开始张国全只是铲了一条过人的小道,忽然想起雪化的时候,院子里会泥泞不堪,白鸽推轮椅会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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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就趁着空闲,把院里所有的雪都扔到院外去,这样雪化了,院子里也会干净些。
白鸽烧好了早饭,正坐在锅灶前掰着手指算着什么。
等张国全过来的时候,白鸽伸着修长的手指说:“还有二十九天就要过年了。”
张国全乐了:“看来你很期待过年嘛。”
“当然,小孩子都期待过年啊。”
“啊,是是,你也是小孩子呢。”张国全舀起一碗粥递给白鸽。
白鸽接过,轻轻的抿了一口,双手捧住发烫的碗,她又想起昨晚张国全滚烫的胸膛,立马变得有点期待晚上了,要是能一直黑夜就好了。
张国全也捧了一个碗,只是没有喝,好奇的打量着白鸽脸上,她竟然无端端的红了脸。
白鸽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眉看了下后赶紧低头喝碗里的粥。
张国全笑了笑,她还真是个小孩子啊,等三两下喝完粥,他对白鸽说:“你刷碗吧,记得把水烧热,别冰凉着水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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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点点头,问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你去哪儿?”
张国全拿起靠在墙角的扫把,挥舞了两下说:“我去河滩那里,不知道昨晚会下雪,机器也没有盖,现在估计上面该厚厚的一层了,我去把机器上面的雪扫掉,省的雪化的时候,一些地方再进了水。”
这可是国正辛辛苦苦改装过来的,不能还没用就出现什么意外,他必须得小心呵护,也不知道杨雷去做村民们的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等他拿着扫把出了院子,村子里还是寂静无声的,下了雪的天气全都猫在家里了。
等他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河滩,望向那片机器的时候,机身已经被厚厚的雪全部覆盖住,只能看出一堆高高隆起的轮廓。
昨晚他睡的太沉了,怀里拥着白鸽,床下垫着厚厚的一层豆秸秆,很温暖,这种幸福带着踏实感,让他沉沉的睡去,什么时候下的雪都不知道。
来到机器跟前,对着几个有线路配件的地方专门进行清理,国正说过,大铁壳子不用刻意爱护,越是这种带着线路,小巧开关的地方才越是要注意,往往坏都坏在这种小配件上。
他记住了国正的话,用扫把用心的清理着上面的积雪,有缝隙的地方,他会用嘴吹掉。
忙了一阵,基本上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大铁壳子的位置不用清理,最后,他来到机器后面转一圈,再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确定都清理好了,他准备走了,下来的时候还挺轻松,上去的时候就有点费劲了,往上是一个斜斜的矮坡,脚下老是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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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他加快速度,准备冲上去,就在快到顶端的时候,脚下还是一个没站稳,滑了下来。
也是在这一次滑下来的时候,余光中忽然暼到一抹红,当时瑶瑶穿着火红色风衣的样子,还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
他扭过头,好奇的打量着刚才余光中的那抹红,和瑶瑶的风衣不同,那抹红不是一片,而是长长的一道,像是被人拖拉过的痕迹。
那道长长的红色痕迹,一直延伸到一处麦秸垛下,张国全记得这个高高的麦秸垛,那晚大金牙和马寡妇就在垛顶上激烈的谈情说爱呢。
张国全站在河岸下,麦秸垛在河岸上,他现在又因为土坡上都是积雪,脚下打滑上不到河岸上,只能顺着河岸走到麦垛对应的位置,他踮着脚,伸着脑袋,仔细瞅着麦垛下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那串红色痕迹。
还是看不到,终于,他跳了一下,他看清了。
只是他不相信,又跳了一下。
忽然,他慌乱了,带着惊恐,不可置信。
他疯了一样往河岸上跑,很快他滑了下来,爬了十几次,滑下来十几次,手脚并用,手指插进雪里,狠狠的抠住地面,快速的往上爬去。
爬到河岸上,手指甲缝里全是污泥,他朝着那个麦秸垛拼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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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来到麦秸垛下,已经被掏空的洞口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杨,杨支书。”张国全伸出手想去触摸杨雷,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杨雷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里面,好似死去了一样。
张国全吓坏了,杨雷的脑袋上烂了一个洞,现在那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出血,赶紧把衣服脱掉绑在杨雷脑袋上,防止继续流血过多,接着把杨雷背在身上,向着院子里跑去。
到了院子,把杨雷放在驾车子上,白鸽当时正望着院里一块带血的石头出神,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当她看到张国全背着满身是血的杨雷时,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张国全来不及向白鸽解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到现在他都是懵的。
抄起驾车子的把手就向着老拐头家跑去,一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可他的速度却没慢下来一点,拼死了劲他也要和时间赛跑。
来到老拐头家的时候,真是太幸运了,幸好老拐头因为雪大离开村子。
“老拐头,快,快,快救救杨支书。”
老拐头看向躺在车框里浑身是血的男人,面色一惊,赶忙去屋里拿止血消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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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把杨雷背到屋里,老拐头着急忙慌了一阵,还是让张国全赶紧送到镇上的卫生室。
张国全急了:“你不是会缝针吗?上次我的脑袋就是你缝的针,你赶紧给他缝上呀。”
“缝个屁啊,你那是平着拍下来的,他这一看就是石头砸的,脑子都露出来了,我先给他止了血,快点吧,我和你一块去卫生所,路上也有个照应。”
老拐头是真慌了,这简直就是往死里砸啊,压根就没想给对方活路,哪个天杀的,办出这等恶劣的事啊。
张国全不敢再耽搁,拉着杨雷就奔镇子上的卫生室。
路上可真是太难走了,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老拐头一大把年纪在旁边扶着。
最后,两人算是累趴下了,气喘吁吁的躺在卫生室的走廊里,好在把杨雷送进了急救室。
老拐头喘着粗气问:“国全娃子啊,到底是谁干的这事啊?太他妈不是人了。”
张国全突然坐起来,一路上都是在着急忙慌的赶路,现在才有功夫去想这件事,可他哪里能想通。
“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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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拐头撑起身子,看向张国全问:“你不知道?你咋个能不知道,不是你把他带到我那里的吗?”
“是我带过去的,可是我真不知道杨支书是被谁害的。”张国全一脸茫然。
“这可真是奇了个怪了,大白天的被人砸成那样,连个人影也找不到。”
“只能等杨支书醒来了。”
刚好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从急救室出来,老拐头拦住就问:“人咋样啊?”
“啊,情况不太乐观,做好心理准备。”穿白大褂的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拐头还想追问:“啥叫不太乐观呐,我扒开看了,是挺深,也不至于要人命吧。”
白大褂有些不耐烦:“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还忙着嘞。”
说完,白大褂离开了。
气的老拐头当场跳脚:“嘿,谁还不是个医生了,我当医生的时候,你还和泥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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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被他吵得心烦意乱:“老拐头,你安静一会吧。”
老拐头本来年纪就大了,刚才一路奔波,确实累到极限,瘫软着身子缩到墙根,喃喃自语着:“这咋个也不能要人命嘞,不可能,我也是医生,没他说的那么玄乎,不可能。”攵學3肆
张国全也是不相信,可医生确实那么说了,想起杨雷浑身是血的样子,他感到一阵后怕。
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会出现这种状况,到底是谁干的,外面流窜到本村的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是村子里的人?这也太恐怖了,都他娘的啥年代了,还会出现命案,这人得和杨雷多大的仇啊。
张国全抱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他才来到杨家庄多长时间,对村子里的很多事,很多人他都不了解。
问老拐头,杨雷和村里什么人结仇了,老拐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反正,多大的仇也不至于害人性命吧。
就连张国全也没想到,他也会卷入到这场是非当中。
第72章 张国全成了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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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的情况的确很不乐观,到现在也没醒来,杨雷的妻子已经赶到医院,张国全和老拐头只能先回去。
这件事太大了,平静的小村子里发生了命案,估计村民们早都炸开了锅。
一路上,是张国全用驾车子把老拐头拉回来的,老拐头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
到了村口已经围满了村民,他们是在等待张国全,同时更期待驾车子里躺着的是杨雷,结果一看,是长吁短叹的老拐头。
村民们把张国全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开了。
问什么的都有,杨支书咋样了?杨支书咋还没回来?杨支书醒了没有?张国全只是摇头。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们开始问张国全应该知道的问题。
杨支书是被谁害的?你看清那人了吗?你咋个能让那人跑了呢,你快说那人是谁,乡亲们把他抓来送到派出所去。
张国全还是摇头。
这可把村民们急坏了,咋啥都不知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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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还有大姐杨玉兰,她挤开人群,把张国全护在身后,对村民们说:“哎呀,你们别吵了,那么多人问,他咋能知道该回答谁。”
确实如此,村民们一通乱问,叽叽喳喳问啥的都有,都急着想听到自己的答案,可张国全只有一张嘴。
杨玉兰说了:“国全,你先说害杨支书的人是谁?我们先把他抓起来,省的他跑了,要不然杨支书死的多冤枉。”
“嘿,你这丫头咋个说话呢,谁说杨支书死了,国全娃子也没说呀。”有个和杨雷近亲的老头指责道。
杨玉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解释说:“我,我一时口误,谁也不想杨支书死啊,我就是想急着抓住那人。”
“是啊,抓住那人最重要,国全娃子,你快说呐。”
张国全是真的不知道,他和大家一样,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也是慌了神的。
村民们哪里会相信,是他把杨雷背到院里的,又是他把杨雷拉到医院的,咋个会没看见。
就当村民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向张国全索要答案的时候,一辆警车向着村口驶来,很快,也不用张国全回答了,他们已经得到了答案。
到了村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警服的人,他向村民们问:“你们村里谁叫张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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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迟疑了一下,相互看看,接着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那个民警脸色有些不好看,提高了嗓门又问:“我问你们村里谁叫……”
“我叫张国全。”张国全上前一步站在民警面前,虽然他和村民们一样疑惑,为什么这么多人,民警单单叫他的名字。
民警对着张国全上下打量了一番,用眼神示意道:“上车吧。”
上车?村民停止了讨论,纷纷看向站在那里的民警和张国全,他们也想体验一下坐车的感觉,可要是上警车,他们打死也不情愿的,谁不知道上了警车准没好事。
张国全看了一眼警车,又看看民警:“去哪里?”
“哪那么多废话,当着乡亲们的面我是在给你面子,不让你太难堪,你是选择自己上车,还是选择我把你铐起来后再拖到车上。”民警不满的说了一通。
这通话可不得了,村民们本来是疑惑的,现在好了,有了民警的这通话,他们算是得到答案了。
张国全还是不想上车,愣是被车上下来的两个民警架到车上。
杨玉兰当场就急了,抓着民警的胳膊,大呼张国全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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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生气的大吼了一声:“你要是再闹,连你一块抓起来。”
杨玉兰被这一嗓子吓的不敢吱声,她眼睁睁看着张国全被带到警车里,车门关上,警车却没有驶离村子,而是奔着村东头去了。
杨玉兰赶紧追着警车跑,一边跑一边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她跑回了家里,这件事只能杨老怪去处理,她一个女人家连说个话都不行。
等警车在张国全的院子停下后,一名民警搀着张国全下了车。
走进院子,白鸽吓了一跳,走的时候张国全是带着浑身是血的杨雷走的,怎么回来了,是民警带着张国全回来的。
没等白鸽开口询问,张国全已经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有个民警开口询问,一直都是他在问话,应该是这几个民警的头儿。
“说说吧。”
张国全仍是不解的问:“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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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作案现场,也就是你砸杨雷的地方。”
张国全顿时呆住了,怎么成他砸的了?
白鸽更是不理解,张国全一直都跟她在一起,是他救的杨雷,怎么成了害人的了。
白鸽冲民警说:“警官同志,你认错人了吧?”
“没认错啊,他不是叫张国全吗?”
白鸽点头:“可是警官同志,谁告诉你是张国全砸的杨支书?”
民警头儿眯起眼睛:“没定性之前,我们对目击证人是保密的,防止目击证人受到人身伤害。”
接着民警头儿一挑眉:“你又是谁?”
白鸽回答:“我是张国全的妻子,我很确定不是张国全砸的杨支书。”
“你确定没用,这得靠证据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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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证据那太好了,张国全可是一直和我在一起,要是他砸的杨雷,我怎么可能没看见。”白鸽辩解道。
民警头儿摇摇头:“你是张国全的妻子,保不齐有窝藏嫌疑。”
张国全不满的说道:“警官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怎么能冤枉人呢。”
“呵,我们警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在这前提下,你们必须好好配合。”
白鸽抢着回答:“我们当然会好好配合,我们比谁都想找出害杨支书的凶手。”
“行,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你先说说吧,你说张国全一直和你在一起?”
“是。”白鸽坚定的回答:“他从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开始扫雪。”
说完,白鸽还指了指干净的院子,原本院子里的雪都被张国全扔到院子外了。
民警头儿沉思了一下,接着问:“你确定张国全从来没有离开过,哪怕是一小会的功夫。”
说完,民警头儿还特地补充了一下:“只要张国全消失在你的视线,这都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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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咬着嘴唇。
“快说,不要想,这有什么好想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民警头儿不给白鸽沉思的机会。
张国全回答道:“早上我扫完雪,又去河滩那里给机器扫雪了。”
如果说唯一让白鸽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有那一段时间。
“嗯,这样才叫配合嘛,我说了,只要你们好好配合,那你是不是冤枉的,我们肯定会好好调查,还你一个清白。”民警头儿看到张国全配合,终于缓和神色。
民警头儿冲着其中两个民警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屋里搜一下,还有院子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漏掉,看看能不能找到作案凶器。”
张国全急了,这民警咋还是不相信他呢。
“警官同志,我真没有害杨支书,我是在河滩那里发现了被害的杨支书。”
“你看,这就好办了,连作案现场都说出来了,走,我们去看看。”民警头儿带着另外两个民警搀着张国全,又冲在院子里搜索凶器的两人吩咐了一句:“仔细找,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看着民警把张国全带到河滩,白鸽的脸色很不好,她想起那块带血的石头,大姐早上来过,专门来问杨雷的事,当大姐看到那块带血的石头时,面露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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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跟大姐说,那块带血的石头是从外面扔进来时,大姐直接害怕了,这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张国全,反正这块带血的石头是个祸害,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大姐对她说:“这石头太晦气了,搞不好会惹祸。”
村子里当时都是出来看事的人了,想把石头扔到别处,很容易被人发现,那样有理也讲不清了,索性把石头先藏在地窖里,用土埋上。
等杨雷醒来,一切都不攻自破了。
第73章 抓走张国全
被民警带到河滩上的张国全,指了指前方的麦垛。
民警头儿招呼了一声:“走,过去看看。”
来到麦垛前,一个民警俯身在草洞里查看,里面还有杨雷流过的血迹。
张国全问:“你刚才说有目击证人,看到是我砸的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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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头儿抻着脑袋望着草洞:“没错,所以你还不准备把你的作案过程,以及作案动机说一下吗?”
张国全沉思了片刻,杨雷肯定不是他砸的,这是事实,那民警口中所说的目击证人,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警官同志,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目击证人,这人太可疑了。”张国全提出自己的猜想。
“所以呢?”民警头儿转过脑袋看着张国全说:“你觉得人家是在冤枉你?”
“这完全有可能,我没做这事,他却安到我头上。”张国全非常确定的说。
从草洞里探查的民警钻了出来,向着民警头儿摇了摇头说:“头儿,这里不是第一作案现场,也没搜到可疑的物品。”
张国全主动说:“那有一条长长的拖痕,这里肯定不是第一作案现场,我发现杨支书的时候,他已经在草洞里了。”
民警头儿寻着张国全的指向,确实有一条长长的红色拖痕,红色血迹已经慢慢渗进雪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一个民警跑过去查看,很快又跑回来说:“头儿,没有脚印,要么是刻意被掩埋了,要么那条拖痕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民警头儿听懂了他的话,转而对张国全说:“这片河滩只有你这一户人家离得最近,而你故意往另一个方向制造那条血痕,是想掩饰你没有来过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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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已经无语到极点,这民警推理的能力还挺强,就是没往正地方推理。
张国全建议道:“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查查那个目击证人,他很可疑。”
民警头儿见他死鸭子嘴硬,有些气恼的说:“你还是觉得人家在冤枉你?”
“没错。”
“行吧,刚才当着其他人的面,我不好说目击证人的身份,现在只有你自己了,反正你也见不到其他人,索性就告诉你目击证人的名字,他叫杨大福。”
初听到这个名字,张国全没有任何反应,杨家庄那么多户人家,姓杨的更是大户,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民警头儿反问:“不认识?”
张国全摇头。
“那不得了,既然你不认识,那何谈人家冤枉你呢,对吧,你要是说人家因为记恨你,才故意陷害你,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你们无冤无仇,人家要是冤枉你,说不过去吧。”
民警头儿分析的头头是道,极具耐心的劝慰:“你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作案过程,动机以及凶器藏了何处,不就完事了嘛,大丈夫敢作敢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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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所动的张国全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目光望向那条已经冰冻的小河,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叫杨大福的为什么要嫁祸于他。
有个民警顺着张国全呆呆的目光,也看向那条小河,忽然,他说了一句:“头儿,凶器会不会被他扔河里了。”
民警头儿也望过去:“极有可能,你们去看看。”
张国全和那个民警头儿就站在河岸上等待,一会的功夫,下去查看的两个民警跑了上来,一不小心还滑了一跤。
被民警头儿拽上岸后,搜寻的民警摇摇头:“都结冰了,也没发现有砸烂的痕迹,看来凶器不在河里。”
张国全肯定是不会承认的,民警头儿眼看着案件陷入僵局,他叹了口气,还是准备从张国全口中突破,正想继续劝慰开导,从院子里跑出来那两个搜寻的民警。
其中一个民警抱着一块带血的石头,边跑边说:“头儿,在院子里的地窖里找到凶器了,这小子没跑了。”
民警头儿高兴坏了,两步迎上去,接过带血的石头查看了一番,非常确定的说:“没错,石头形状和杨雷头上的伤口吻合。”
这下他有了底气,对木然的张国全说:“发什么呆,是不是凶器被我们找到了,吓破胆了,等会到了局子里还有你吓破胆的呢,不怕你不招,现在凶器在你家找到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国全肯定想说啊,还没开口,就被民警头儿摆手制止了:“先回去吧,你现在说的话都会被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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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张国全不跟着离开,比起之前在村口几个民警的态度,现在可谓是粗暴了很多。
在村口的时候,张国全顶多算是有嫌疑的人,只有目击证人的举报,也不好直接断定,而现在已经在他家找到凶器,加上目击证人的口述,那这个嫌疑人基本上可以说已经断定结果了。
民警拖着张国全往警车旁走去,警车就停在院子门口,张国全想和白鸽交待一声,结果却看到了愤怒的一幕。
他挣扎着想冲向院里的白鸽,几个民警牢牢的控制住。
原来在院子里搜索的两个民警,忽然发现了被掩埋的地窖,本着头儿交代过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去查看地窖。
结果,刚走近地窖,白鸽就转着轮椅冲了过来,她苦苦的哀求,说地窖里什么都没有,让他们赶紧放了张国全。
这话被民警一听,心里立马笃定地窖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顾白鸽的阻拦,两个民警都要进到地窖里查看。
白鸽太害怕了,她知道国全肯定是被人冤枉了,要是在自己家被民警找到凶器,那就是长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那一刻她真的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伸手去拦进到地窖的民警。
阻碍执法,其中一个民警不耐烦的掀开她的胳膊,用的劲儿很大,一下子把白鸽连着轮椅掀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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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白鸽正趴在冰凉的土地上,额头处还被冻硬的土地擦了一块。
张国全看到白鸽趴在地上,眼睛都红了,用力的挣扎着,愣是挣不开四个大汉。
几个民警连拉带拖的把他往车上拽过去,到了车门,张国全用脚死死的抵住,恶狠狠的看着民警头儿说:“你们今天要是不把她扶起来,我就算吃枪子也要弄死你们。”
他是真急了,自己明明没有错,白鸽更没有错,凭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家。
民警头儿看着张国全发狠的目光,如果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找到凶器,光是现在看着对方要吃人的目光,他也相信绝对是这家伙干的,那眼神太凶残了。
民警头儿示意了一下说:“一码归一码,你们谁推倒的人家?”
一个民警站出来承认错误:“我当时就是太急了,所以……”
民警头儿没等他说完:“把人家扶起来,弄的我们跟土匪似的。”
那个民警走过去,又跑过去一个民警把轮椅扶好,两人把白鸽架到轮椅上。
白鸽推着轮椅就要过来,她太担心张国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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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头儿对着张国全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你要好好配合还好说,你要是不好好配合,所有阻碍执法的都要抓走。”
张国全明白过来,他现在被人冤枉,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根本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
他冲着白鸽喊道:“白鸽,你别过来,在家好好的,我肯定回来,你就在家等着我,哪都不要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白鸽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根本不想听张国全的话,还是一个劲儿的转动轮椅。
这次不等民警推他,张国全直接走进车里,他担心白鸽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就像民警说的,阻碍执法也是犯罪。
警车打着汽笛,呜呜的走了。
王婶走到白鸽跟前劝着她,可哪能劝住,白鸽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村子里也热闹了,这样的热闹是从来没有过的,聊到半夜,聊到天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猜不完的疑虑。
第74章 等待
这场大雪在第二天的时候便开始融化,滴滴摸摸的连着融化了好几天,在阴凉的旮旯里倒是还有一些雪没有融化,变得坚硬,灰不拉几的。
土房子上的雪是最先融化的,白天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砸到地面上,不出半天的时间,就会形成一个小小的洼坑。
洼坑里的水溅了出来,四分五裂,汇成一团,流进院子里,泥泞的走在上面,鞋底板下面会沾上厚厚的一层泥。
等到了傍晚,屋顶上的雪水不再流了,冻了起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房檐下挂满了长长的冰溜子。
有个矮的孩子拿着棍戳掉玩,个高的孩子直接原地跳跃,伸手摘下来,放进嘴里,凉的哇哇乱叫。
大人们是乐意小孩把冰溜子够下来的,省的大太阳晒着,冰溜子松动,砸下来,掉在脑袋上可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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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接着融化,流进院子里,流到土路上,顺着小沟流进大河沟,流进庄稼地里,浇灌着麦苗。
杨树林的树干上也有流下来一串串湿漉漉的水痕,比起周围风干的树皮上,颜色要深一些。
每个走路的村民,踩着一路泥泞,鞋底下厚厚的一层泥,等到了阴干的地方,赶紧跺跺脚,前后甩甩,甩不掉的抻着鞋底往杨树上蹭几下。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光景,小孩子最期待了,穿新衣,吃肉肉,捡鞭炮。
大人们也是期待的,已经为过年需要的东西开始准备了,忙碌之余想起杨雷的时候,不免感叹一番。
自家老婆子会骂,大过年的说那烦心的事做啥,放心吧,肯定会醒过来的。
然后,欢声笑语。
东头靠着河滩的院子,和村子里忙碌热闹的景象相比,凄凉了很多。
但很干净,到处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唯独缺少点人气,才显得凄凉。
杨玉兰让妹妹白鸽去到爹家,妹妹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个人照应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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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不愿意,她要等张国全回来,张国全说了一定要让她等他,他一定回来,白鸽相信国全是无罪的,那她就等下去,一直等。
快过年了,她竟然想让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她怕张国全不能在过年之前回来。
可是时光好像根本不想听她的,眼看着一天天过去,离过年那么近了,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她不再掰着手指头计算了,她害怕时光从指缝中流走。
害怕也没有办法,杨雷没有醒过来,只有杨雷醒过来,国全才能洗脱嫌疑,每天她会把家里收拾好,等国全回来的时候,不能让他看到一个窝囊凌乱的家。
收拾好家里后,她还会每天去杨雷家门口看一看,望一望。
大门紧闭着,上了锁,她又失望的回到院子里,第二天又充满希望的去到杨雷家门口看一看。
过年真的近了,即使她再不情愿。
那天杨老怪带着一家人来到院子里,是来专门劝白鸽回去的,可白鸽很执拗,就是不愿回去。
杨老怪很生气,骂她痴情有屁用,她还是他的闺女,他不能不管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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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累了,杨老怪摇着头,叹息着,喃喃自语着,这是做了啥子孽,咋让老杨家碰到这么个祸害。
白鸽不去辩解,她知道没有用。
村子里早都传疯了,甚至定了性,就是张国全干的,要不然警察怎么会抓走他这么多天,还不放回来。
传的有鼻子有眼,砸杨雷的凶器,是那块带血的石头,就是在他家地窖里翻出来的,明显的做贼心虚,才专门把石头藏起来。
作案动机也被扒出来,大金牙跑了,杨雷没能帮着他张国全继续开垦荒地,怀恨在心了,肯定是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结果失手砸死了人。
就是在离他家最近的河滩发现的,还假惺惺的把杨雷带到镇卫生室去,这不是贼喊捉贼嘛。
杨玉兰去辩解过说石头是她藏的,白鸽也去辩解过说机器已经修好了,可人家根本不想听啊,人家只想听他们愿意听的。
传着传着,传到了白鸽身上,瑶瑶这个女孩可不得了哦,能主动把钱还回来,肯定和张国全有一腿。
白鸽就不再辩解了。
一九八六年,腊月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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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太冷了,月牙高高的挂起,凋零的树梢把寒夜割的支离破碎,白鸽一夜无眠。
床很冰凉,脸上的眼泪更冰凉,心还是热乎的,不是还有一天吗?wenxueзч.net
那晚一个时辰,晚一分,晚一秒都不算过年,国全就能赶回来。
大年三十的早晨,她回忆着往常娘都会准备些什么,坐在灶台前用有限的食材开始做东西。
王婶给她送了油,她用来炸丸子,炸的不好,黑不溜秋的。
一馍筐丸子也只有上面的能看,色泽黄了一些。
眼看着到了晌午头,就算那最上面一层色泽黄亮的丸子,也应该是太阳光照的吧。
锅里的油翻滚的小了些,锅灶里的柴火也在慢慢变少,她就那样望着,无端的出神。
先是院子的门被打开,她以为是王婶。
然后就是背后响起脚步声,很重,确定是王婶,因为她吃的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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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也没回头,她怕王婶看到她脸上的眼泪,又该坐下来不走,跟她说宽心的话,说张国全肯定是冤枉的,过了年就回来了,她不想听,越听越难受。
“王婶,你不用给我送东西了,吃不了那么多。”她没回头,却用手擦了一把脸。
王婶也没说话,按理说在前几天,王婶肯定会不管不顾的把东西放到案板上,然后坐在那里和她说话聊天。
为什么这一次王婶不说话了呢?
她又用力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王婶一片好意,这样做不礼貌,她回过头去看。
今天的阳光倒是不错,温吞吞的。
阳光下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他竟然回来了,嗨,怎么是竟然呢,他说回来,一定回来的。
就是,他瘦了好多。
阳光下,张国全的脸显得模糊,但她确信,那就是张国全,无数个黑夜里,在他睡着的时候,她就是用手指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勾勒着。
绝对错不了,即使她的眼睛被流出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依然确定那就是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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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连带着面前的影子移动了一下,张国全向她走了过来。
他紧紧的抱住白鸽,白鸽用手在他脸上抚摸着,她怕忘记国全脸上的轮廓。
张国全能感觉到白鸽的手粗糙了很多,这段时间她一个人,得多辛苦啊。
炸得焦糊糊的丸子,张国全吃了很多,对他来说,哪怕丸子是黑不溜秋的,他也觉得这是人世间最好的美味。
白鸽继续炸丸子,这一次她熟练了很多,看着一锅锅出来的焦丸子堆在馍筐里,笑意盈盈,可总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吃完了午饭,张国全满足的伸了个懒腰,白鸽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他身上离开过一秒。
阳光正好,张国全搬出桌子放在院子里,拿出之前剪好的门联开始写字。
把方形的红纸转了个方向,先是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春”字,写好了,撤着身子欣赏,却是连连摇头。
白鸽说:“好看。”
张国全笑了下说:“先用来练练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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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写了个“福”字,白鸽还是说好看。
一连写了好几张,他才找到感觉,拿出那两条长长的门联,酝酿了一下,写了出来。
第一条红联:春满人间百花吐艳,
第二条红联:福临小院四季常安。
白鸽跟着念了出来,忽然惊呼:“嗯,特别合意,还差横批,应该写辞旧迎春吧。”
是应该写辞旧迎春,可张国全没打算那么写,当他手压着横批的时候,却久久没有动笔,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怎么的,脸上竟然泛红了。
第75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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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有些着急的说:“快写啊,很好看呢,写完了我帮你一起贴。”
张国全望了一眼白鸽,终于写下四个字。
白鸽看到了,不是辞旧迎新,笔迹未干,那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我爱白鸽。
白鸽瞬间红了脸,“爱”这个字她说不出口,就连张国全也不曾说出口,可他竟然写了出来。
白鸽知道,虽然两人从来没说过“爱”这个字,可两人的爱已经表现在平常的小事上了。
她觉得难为情,这样肉麻的横批贴在门上,王婶一定会笑话她吧。
想着的功夫,张国全已经把那四个字的横批贴了上去。
白鸽端着用面粉烫好的浆糊,她只是那样怔怔的端着,都不敢看张国全了。
等所有的写着春和福的红纸贴完,整个小院子入在眼里,有了颜色了,白鸽太喜欢这洋溢着幸福的一抹抹红了。
忽然,张国全捧着白鸽的脸说:“咱回老娘家吧,最后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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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最后一天了,白鸽夜夜祈祷,万幸在最后一天他回来了。
原来一切,还都不是太糟糕。
她觉得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张国全带了白鸽一些简单的衣服,用被子把白鸽的腿盖上,便推着白鸽走在村子里。
村里很多人都出来贴门联,过年的气氛特别浓厚。
有小孩子追逐着打闹,扯着春联到处疯跑,大人就骂,追着去抢过来。
骂完了,大人们感叹,也不觉着老啊,咋个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骂吧骂吧,最后一天骂了,反正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就不能再骂你们了。
有村民看到张国全,和他打招呼,张国全热情的回应着。
在张国全回来之前,村里来了辆警车把杨大福带走了,然后就是张国全回来,村民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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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福被抓走,并不是因为杨雷醒了过来,至于杨雷什么时候醒来,医生也不好说,只说命算是保住了。
可杨大福作为目击证人,竟然被抓走,村民们很快得到答案,是赵春牛举报的杨大福。
赵春牛也有证人,二赖子那天可是真真切切的听到杨大福要去做了杨雷,还有一个证人是杨大庆,杨大庆只说大哥在桌子上提过这事,然后就出去买烟了。
反正在牌桌上,赵春牛从始至终没提过一句杀杨雷的事,二赖子和杨大庆都可以作为证人,而且他还劝杨大福不要去做这种事,二赖子和杨大庆也都可以作为证人。
有证人,有作案时间,杨大福一下成为嫌疑人被抓了起来。
自然而然,赵春牛成了村里的英雄,把真正的坏人举报了,把被冤枉的张国全给洗脱了嫌疑,差点他们就冤枉了一个好人。
那张国全必须得去好好感谢一下赵春牛了,人家可是挽救了他的名声,从阴冷的看守所里救了出来,这是恩情,得记着。
连白鸽也是这样对张国全说,等到过两天提点礼品去春牛哥家感谢一下人家。:魰斈叁4
一眼望不到头的土路有很多积水的地方,张国全专门挑一些干硬的地面走,他听白鸽那样说着,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是应该好好感谢人家,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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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不明白:“杨大福不是已经被抓走了吗?”
“是被抓走了,可是你没发现这件事很蹊跷吗?”
白鸽摇摇头:“我没觉得有什么蹊跷,是因为春牛哥举报的,才被抓走了。”
“那赵春牛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去举报?”张国全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白鸽哑然,她确实想不通,只能自我安慰的说:“可能之前春牛哥没想着举报,后来良心发现了,可能是这样吧……”
良心?张国全微微摇头,他们要是真有良心也不会冤枉我了,这段时间在看守所里吃够了苦头,这还不是他最怕的,最怕的是白鸽一个人在家无人照料。
张国全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能看出去很远,喃喃的说:“希望杨支书能尽快醒来,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冬天本来天就短,直到擦黑的时候,张国全推着白鸽才来到老娘家的土院子前。
老娘的眼睛还没有花,第一眼就认出了张国全,还有她的儿媳妇。
这可把老娘给高兴坏了,想着四娃子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了,大儿子和二儿子有自己的家,老两口冷冷清清的,连准备过年的东西都没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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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往年,三娃子和四娃子都在家的时候,她老早就开始忙碌了。
可今年不同,愣是提不起劲,两个脖子都要埋到地底下的老人家,哪还有心思去捣腾过年的事。
老娘怎么也没想到三娃子回来,高兴的浑身是劲,这就要去灶台前准备东西。
老爹也走了出来,摔断的那条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走路有点瘸,不是很明显。
老爹看了一眼张国全,难以掩饰内心的开心,可表面上还得装作微怒的样子,沉着脸说:“大过年的,你俩跑来,你老丈人知道吗?”
张国全还没回答,白鸽便抢着说:“我爹知道,就是他让我俩来的,国正今年不回来过年,我爹说你们二老太清冷了,就让我和国全回来了。”
听到儿媳妇这样说,老爹咧开嘴:“哦?是吗?”
张国全赶紧点头:“是的,是的,这下你不用赶俺俩走了吧。”
老爹撇了撇嘴,到厨房烧锅去了。
张国全坏笑着说:“白鸽,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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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白了他一眼:“那不叫撒谎,那是善意的谎言。”
是啊,善意的谎言,从他去到杨家庄之后,他一直在撒这种善意的谎言。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老娘也没想到三娃子会来,突然的到来让老娘忙坏了,当即就要和面团包饺子吃,白鸽在一旁打下手。
本来老娘是怎么都不情愿白鸽来帮忙的,幸好张国全跟老娘说,你就让她做点事吧,她那样踏实。
张国全和老爹坐在院子里看着几颗星星闪烁,月牙远远的挂在天边,细细的,像一把镰刀,闪着寒光。
老爹抽着烟锅,望着夜空说:“国正这孩子将来要飞走呐。”
张国全笑了一下:“飞走不好吗,外面天大地大,窝在这么个穷村里一辈子有什么好。”
老爹收回目光,吐了口烟,看向张国全:“那你呢?你就喜欢窝在穷村子里?”
“我啊?我还好吧,只要找到自己的目标,不管在哪,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老爹吸了口烟,又看向夜空:“你这个娃娃从小就这样,家了国了的,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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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呦,你们爷俩别聊了,赶紧搬桌子吃饭。”老娘站在锅灶前,拿着大勺子招呼了一声。
“得嘞。”张国全忙不迭的起身搬桌子,擦桌子,摆板凳。
老爹还没有起身,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叼着烟杆,望着暗暗的夜空,喃喃自语着,大过年的,不下场大雪也就算了,那你晴着天,咋也没几颗星呐,不是啥好兆头,不是啥好兆头啊。
“你个死老头子,一个人在那瞎掰扯啥呢,还吃不吃,不吃饿死你个鳖孙。”
老娘看着坐在院子里不为所动的老爹,非常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弄了六个简单的菜,这已经是老娘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很快饺子出锅,老娘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老爹用烟锅点燃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从傍黑的时候,村子里的鞭炮声就没停过,零零星星的响个不停,有小孩子的欢乐声,有大人的说笑声。
饺子端了上来,满满的六大碗,芹菜肉的,第一碗和第二碗是给祖先和老天爷吃的。
老娘把两碗饺子放在堂屋正对门的高桌子上,双手合十的念叨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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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吃到老娘包的饺子了,张国全光是闻闻就流口水了,忍不住烫手,直接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老娘笑着用筷子敲了一下张国全的手背:“洗手去,多大了还没个吃相。”
老娘给白鸽夹菜,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吃完了饭,给白鸽铺床,老娘拍打着棉被:“新晒得被子,暖和着呢。”
白鸽帮着老娘一起铺被子,新晒得被子软软的,有阳光的味道。
第76章 赵春牛的英雄主义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院子里一片漆黑,小孩子是不愿睡觉的,守岁到天明。
这是小孩子一年当中,唯一一次不需要理由的去熬夜,邀几个小伙伴,满村子疯跑着玩。
捡鞭炮,扔进别人的口袋里,扔进冻上的水缸里,扔进粪坑里,还可以插在牛粪里,“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千万别离得太近,要不然可算是遭了殃了。
妇女们聚在一起烧火烤手,红通通的,不觉得冷。
踢沙包的,跳皮筋的,满村子捉迷藏的,藏进竖好的玉米垛里,用身子往里面挤,硬生生挤出一个黑漆漆的洞,那是小孩子的秘密基地。
藏在里面,可不好找着呢。
有孩子大喊着,快出来,我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我们都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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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脸皴的不行,红扑扑的,像坏掉的苹果一样,就是不觉得冷,玩的那样开心。
土院子的一间侧房没有亮灯,黑漆漆的。
张国全盘腿坐在床上,白鸽靠在他怀里,身上用被子围起来。
两人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窗外,能看到几颗寒星,还有挂在天边的月牙,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
两人无话,张国全的胸膛还是那么炙热,只是白鸽觉得今夜的张国全似乎有点不一样,心脏跳动的很快。
黑漆漆的屋子里仿佛没有了时间的存在,两个紧紧依偎的人儿,静静的看,静静的等。
随着村子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接着更多的鞭炮声蔓延开来,汇聚成一团,在黑夜里如隆隆的鼓声一样。
张国全知道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一九八六年的最后一天结束了。
村民们开始下饺子,吃着新年里的第一口饭。
这口饭是必须吃的,哪怕有的人已经睡下,也要起来吃上三两个,因为这是新的一年,一九八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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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新的一年,蔓延起伏的鞭炮声中,黑漆漆的屋子里,散发出阳光味道的被褥上,张国全伸着脑袋,吻住了白鸽。
白鸽的身体立马僵住,她是期待的。
…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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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跟牛犊子一样,白鸽只觉得生疼生疼的。
夜更深了,鞭炮声小了许多,变成星星点点的碎响,偶尔有狗叫声传来。
天亮了,
炊烟袅袅。
老娘和白鸽一直忙碌到中午,顿顿都有饺子,在幸福的时光里,张国全可算吃了个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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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老娘还给带了很多吃的东西,都是白鸽爱吃的,生怕把白鸽饿住。
张国全知道,老娘对白鸽这么好,一方面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另一方面是想让张国全在老丈人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也是一年后,他望着矮矮的坟包,他在想,恰恰是老娘对他这种无私奉献的母爱,才是让他一直保持初心的关键。
回到村东头的时候,院子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张国全并不认识,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坚忍的感觉,他只能这样形容,后来他才知道这不叫坚忍,而是城府。
白鸽惊呼一声:“春牛哥。”
原来他就是赵春牛,张国全冲他微微点头。
是赵春牛把真正害杨雷的人举报出来,才让张国全洗脱嫌疑,不用在看守所里面吃苦,才能让他在过年的最后一天,赶回来和白鸽团圆。
他应该对赵春牛感激,可他对这个人怎么也生不出欢喜的感觉,反正就是不自在。
白鸽没有想太多,热情的招呼赵春牛进屋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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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牛哥,你怎么来了,屋里坐,本来想着过两天去你家当面道谢呢,要不是你,国全现在可能还回不来呢。”白鸽感激的说道。
赵春牛说:“白鸽妹子,太客气了,身为杨家庄的村民,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
看着白鸽,赵春牛话锋一转说道:“那个白鸽妹子,你先回屋吧,我和国全说几句话。”
白鸽看了一眼张国全,便乖乖的转着轮椅进了厨房。
张国全沉默一会,忽而耸了下肩膀:“春牛哥,还是要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人家确实帮助了张国全,要是连句谢谢的话都没有,说不过去。
“春牛哥,有话你就直说吧。”
他知道赵春牛大年初一专门到访,肯定不是想来听他一句感谢话的。
赵春牛忽然乐了,看着张国全说:“你还真是个直性子啊,我蛮喜欢你的,看来咱俩很合得来。”
“一个村里住着,有机会我会专门拜访的。”张国全不动声色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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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牛点点头,他欣赏张国全,这样的人一般做事都很极端,是那种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极端,他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但同时想让张国全能反过来多看他一眼,他只能在精神上安抚住张国全。
赵春牛开口说:“听杨雷说,你还是没放弃开采河沙的事?”
“没错,原先出了点问题,现在机器修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赵春牛点头道:“嗯,你不过是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没人会高看你一眼,怎么想着去干这样一件大事呢?”
张国全摇头道:“你别把我想的太高尚,我只不过是为了下面的荒地,为了让自己不被饿死,仅此而已。”
“呵呵,你倒是把心里话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不过很真诚。”赵春牛问:“国全,你想做成这件事吗?”
张国全诚实的回答:“于我,于杨家庄都是有利的事,自然想做成。”
“其实做成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很容易,一般想发动村集体去集中做一件事的时候,必须要有一种英雄主义的光环引领着。”
听到这话,张国全愣了一下,没想到赵春牛农民的朴实外表下,竟然会说出这样奇异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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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看着他说:“比如你?你把害杨雷的坏人举报了出来,所以村子里很多人把你当成英雄。”
赵春牛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这顶多算是为人民做好事了,真正的英雄是死亡的,消失掉的,只有那样的人才会把英雄两个字无限放大,最后形成一种‘主义’。”
不得不说关于“英雄带动村集体的主义”这番见解,的确影响了张国全很长一段时间,即使以后再和赵春牛形同陌路的时候,他依然深深的记住了这句话。
以村集体为工作目标,他做过一次,也就是上次为杨建民写请愿书的那次。
现在想想,能让八百多户一户不落的签下字,或许在他们心中杨建民就是一种英雄,所以那次他张国全才能把这件事做成功。
那这一次为开采河沙的事呢?
张国全明白过来:“你是想说杨雷吧?”
“老弟真的很聪明,没错,想做成这件事,必须推出一个英雄事迹,那样村民们会把他当成榜样,才会前赴后继的来完成这件事,而且不计报酬。”赵春牛欣赏的看着张国全。
“你所说的英雄俩字太大了,我情愿杨雷醒过来,也不要去做你口中说的那种死亡的,消失掉的英雄。”
赵春牛面色一怔,大笑道:“哈哈,告诉你一件喜事,杨雷昨晚儿醒过来了,只可惜杨大福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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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也就是大年三十,新的一年杨雷醒了过来,张国全当然高兴,只是他疑惑的是赵春牛的最后一句。
“怎么,你希望杨大福死?”
赵春牛反问:“你不希望吗?”
是杨大福砸了杨雷,还把带血的石头扔到他院子里,嫁祸张国全害的杨雷,让他在看守所吃尽苦头,他当然是恨杨大福的。
可是,张国全只能摇摇头:“杨大福死的前提下,是杨雷死了。”
赵春牛没有接话,过了半晌,他问了张国全一个问题,也正是这个无聊的问题,让张国全瞬间汗毛倒竖起来。
第77章 杨雷成了傻子
赵春牛问:“国全,你用弹弓射过鸟吗?”
“嗯,小时候经常玩。”张国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种无聊的问题。
“那,一石二鸟的感觉怎么样?”
“没那么好的技术。”
“哈哈,那你得多练练啊,学会这个技术,林子里所有的鸟都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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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牛说的坦然,很轻松的样子,拍拍张国全的肩膀转身离开。
可张国全却倒吸一口凉气,赵春牛宽厚的手掌拍在肩膀上,引得脊背一阵发凉,他望着赵春牛离开的背影,有些看不透,甚至让人觉得可怕。
走了十几步的赵春牛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说:“国全,你要记住,是我帮你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的,你是个聪明人,站对位置很重要。”
说完,赵春牛挥挥手,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莫名其妙,因为杨雷突遭意外,导致开采河沙这件事暂时搁置了起来,现在杨雷醒过来了,以后肯定还会继续开采河沙,怎么就成了他赵春牛帮忙开垦出来的呢。
张国全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杨雷醒了,他要到镇上去看看。
交待了白鸽一声,张国全到老拐头家借了他的自行车,刚开始还骑不好,好长时间没骑过了,摇摇晃晃的,把老拐头看的心惊胆战,生怕新买的自行车磕着碰着了。
骑了一会,张国全很快找到感觉,稳稳当当的向着镇子上的方向赶去,老拐头总算松了口气。
两个轮的自行车就是得劲,张国全骑的飞快,感受着一路风吹在脸上,脚下用力蹬,风驰电掣的感觉。
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张国全来到镇卫生室,把自行车锁在一根矮木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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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觉得不够保险,又打开锁扣,锁到一棵树上。
没办法,这是借来的自行车,老拐头新买的,万一被人偷了,那老拐头能当场气的背过气去。
必须谨慎点,小偷总不能把树一块给抱走吧。
打听到杨雷所在的病房,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杨雷倚靠在床头上,脑袋上缠满了纱布。
脑袋上烂了那么一个大洞,包成这样很正常,但也有不正常的地方,是杨雷的眼睛,很木然。
杨雷明明已经看到进来的张国全,并没有打招呼,却是微微抬头,然后很快低下去,手指交叉,不停的拨动着,同时还嘟起了嘴。
这一幕,让张国全脑袋里充满了问号,他还从来没见过杨雷这副动作,那表情俨然一个小孩子一样。
床的另一侧是杨雷的妻子,正在削苹果,看到张国全进来也只是微微点头,自己的丈夫已经醒来,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杨雷妻子的脸上竟然布满愁容。
床边上还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看不清正脸,从背影看很高,很瘦,即使这么瘦,那人也是衣着板正,后背的衣服上看不出一丝褶皱,应该是专门定做裁剪的。
张国全轻轻的喊了声:“杨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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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杨雷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听到似的,仍旧是拨动着手指玩。
张国全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小,杨雷刚刚醒来,还是伤到脑袋,只怕是连着耳朵也一块伤到了。
他正准备提高嗓门,那坐在床边的男人侧着身子看了过来,显然那男人是听到了张国全的喊声。
男人将近五十多岁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显老,可能是太瘦的缘故,细长的脸上架了一副老花镜。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国全,随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让张国全当场如遭五雷轰顶一般。
杨雷醒了过来,这在医生眼里都算是奇迹了,因为伤的太重了,就像老拐头说的那样,都露出脑花了。
可杨雷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
多幸运啊,新年里,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倒是坐在床边的男人说,杨雷的脑袋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就是傻了,杨雷是醒过来了,却变成了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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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木然的呆在那里,他根本无法相信男人说的话,可杨雷靠在病床上,无时无刻做的小动作,无不在宣告着杨雷和他变成了两个陌生的人。
在这时,杨雷忽然冲着婆娘要抱抱,杨雷的妻子赶忙把他拦在怀里,把削好的苹果放到他嘴跟前。
杨雷大大的咬了一口,露出小孩子才有的笑容,还说了一句:“好吃。”
张国全回过神,一步冲到杨雷跟前,抓住他的肩膀:“杨支书,我是张国全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杨支书。”
张国全一边着急的喊,一边晃着杨雷的肩膀,可能动作过于大了,把杨雷给吓住了。
颤巍巍的躲在婆娘的怀里,受到惊吓似的,害怕的说:“坏人,你是坏人。”
他怎么就成了坏人?张国全不敢相信杨雷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可是彼此加油鼓劲,为杨家庄的未来共同出谋划策,如同亲密的战友一样。
“杨支书,你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是装的,咱别玩了,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张国全还是无法相信昔日如同战友的杨雷,怎么仅仅是过了个新年,就变成了陌生人呢。
这么有理想,有抱负的村支书,却变成了傻子,你说是世事难料呢?还是命运的故意捉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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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说,人要有希望,命运才会眷顾你,可这一刻,张国全真的看不到希望。
“你就是张国全?”
张国全的手还放在杨雷的肩膀上,听到男人的问话,他愣了一下,结果杨雷趁着空档,赶忙挪了下身子,把他的手给闪开了。
男人站起来继续说:“我叫杨进仓,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镇上找我。”
说完,男人离开了病房。
杨进仓?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的感觉,张国全突然想起杨雷和他说过,就是这个叫杨进仓的主任力保他,才没有因为在大金牙那件事上把他的村支书给撸下来。
杨雷靠在婆娘怀里畏畏缩缩的样子,痴痴的,傻傻的,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差不多。
看着他那副样子,张国全露出了苦笑,没想到杨进仓力保的村支书,现在变成了傻子,不用撸了,直接可以宣告换人了。
杨进仓再怎么喜欢杨雷,也没用了,哪个村子也不可能让一个傻子来做村支书吧。
向着杨雷妻子问了一些杨雷其它的问题,在这里还缺什么,什么时候出院,到那一天他可以帮着把杨雷接回去,等等还有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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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一直是茫然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问过杨雷妻子哪些问题,说过了哪些话。
走出去的时候,张国全整个身体如同云彩一样,软绵绵的,飘忽不定。
出了医院的大门,走出医院的院子,没记错的话,刚才把自行车锁在围墙西侧的一棵树干上。
他透过医院门口的人群,向着自行车的方向望过去,有个人正弯腰趴在自行车上捣鼓着什么。
张国全抬头看了一眼那棵大树,确定没有错,那下面的位置锁着的就是他的自行车。
那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让张国全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火,可能是对于杨雷变成傻子的心痛,可能是对于世事的无奈,总之,他的心情差到极点。
张国全破天荒的骂起了脏话:“狗日的偷车贼。”
他冲了上去,直接把那人踹到在地,将他拽着翻过来,骑到他身上,对准那人得脸,就要用握紧的拳头砸上去。
对方却在拳头落在脸上之前,赶紧说道:“你是张国全吧,别打我,我是杨大庆。”
第78章 偷车贼杨大庆
突来的一幕,让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看到张国全骑在“偷车贼”的身上,眼看着砸到对方脸上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
围观的人群有人忍不住喊:“打啊,大白天的敢偷车,打死都不多于。”
“对,打死他。”
这些人很多都是镇上有正式工作的人,铁饭碗,日子好,自行车也少不了。
平常都会骑自行车上班,因此,对于偷车贼是恨的透透的,巴不得张国全打死那人。
“国全哥,我不是偷车贼,咱俩是一个庄的。”那人苦苦哀求道。
“你是杨大福的弟弟?”张国全放下了拳头。
“对,对。”杨大庆赶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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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群散开,骂骂咧咧的走了,本来想看热闹,结果人家认识。
张国全把杨大庆拉起来:“你趴在自行车上,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杨大庆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在闻轮子上的泥,看是不是咱杨家庄的泥味道?”wenxueзч.net
张国全顿时被他气乐了:“是不是杨家庄的泥,你还能闻出来?”
不说他鼻子灵不灵,难不成这方圆百里,泥的味道还不一样?
“不一样,咱杨家庄的泥好闻……”
杨大庆还没说完,就被张国全摆手示意拦了下来,他不想在这种泥的事情上纠缠。
“你要是想闻,回杨家庄闻去,趴在轮子上闻,我能不把你当成偷车贼吗?”张国全摇摇头,搞不懂杨大庆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
“不是的,国全哥,你听我解释。”杨大庆忽然叹了口气。
从杨大庆的口述中得知,原来这小子从昨天张国全回到杨家庄,就一直跟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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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张国全回了老娘家过年,直到大年初一,也就是今天,张国全是回到了杨家庄,杨大庆本想出来找张国全,结果看到赵春牛在那里,他就没有出来,一直在等和张国全单独见面的机会。
赵春牛走了之后,他以为机会来了,没想到张国全马不停蹄的骑着自行车出了村子,杨大庆就跑着追了上去。
奈何两条腿的,跑不过两个轮子的,张国全又骑的飞快,他根本追不上,然后就跟丢了。
他猜想张国全来到镇上应该是去了镇卫生室,就跑到镇卫生室院门口,还是没发现张国全的身影,难不成是进了病房,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开始寻找张国全骑的那辆自行车。
院门口停了很多辆自行车,搞不准哪辆是张国全的,他只能去看,去闻车轮子上的泥土,来分辨出张国全骑的那辆自行车,也就发生了刚才被张国全误以为偷车贼的一幕。
张国全直感叹,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闻一闻泥的味道,他就能猜出哪辆自行车是他的,属狗的吧。
“行了,你这两天一直找我,肯定是因为你哥杨大福的事吧。”
杨家庄那么多户人家,像杨大庆这种天天跟着哥哥昼伏夜出的人,张国全压根没碰见过。
杨大庆好不容易见到了张国全,结果他却沉默起来。
张国全微微摇头道:“你要是来让我替你哥哥求情,争取宽大处理的,那你找错人了,这事和我没关系,受害人在医院里面,醒过来了,但成了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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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你是说杨支书?”杨大庆不可置信的问道。
杨雷刚醒来没多久,还没回到杨家庄,知道他变成傻子的事,还没人知道,就连张国全也是来到卫生室才知道的这件事,他甚至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可能村民们得知了后,也很难接受这件事吧。
“嗯,你就算不找我,我还想去找你呢,你哥和杨支书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干出这样下死手的事吗?”张国全疑惑的看着杨大庆。
置人于死地,这要不是杀人父,奸人妻,张国全实在想不通会因为什么事,杨大福能动了直接杀掉杨雷的决心。
杨大庆顿时变得沮丧,带着哭腔说:“我们一家对不起杨支书。”
他抽了下鼻子:“我不是来替我哥求情的,我哥去坐牢罪有应得,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哥,我也不是为我哥辩解的,我哥确实参与了,这是事实,但这事不能我哥一个人担着……”
说到这里,杨大庆变得有些犹豫,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我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是天大的事。”
张国全看他认真的样子,抱着膀子,饶有兴趣的问:“你说吧,什么天大的事?”
杨大庆张张嘴刚想开口,然后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庆,你怎么在这里?”
张国全侧过身,发现是赵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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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牛把自行车随意的靠在墙上,快步走了过来,相比于大庆怎么会在这里,张国全更好奇赵春牛怎么会突然出现。
“春牛哥,你怎么来了?”张国全问道。
赵春牛回了声招呼,直接把杨大庆拦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后,只见杨大庆刚开始沉默着,最后的关头,杨大庆才点点头。
说完了,两人直起身子,赵春牛拍了拍杨大庆的肩膀。
杨大庆竟然直接走开了,张国全赶紧追上去问:“大庆,你不是说有天大的事要告诉我吗?”
杨大庆摇摇头,急迫的说:“我没啥事了,没有了,我就是来给杨支书赔个歉的。”
杨大庆拧着脖子走开了,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张国全狐疑的盯着离开的杨大庆,明显的杨大庆是有事瞒着他,刚才都要开口告诉他了,结果因为赵春牛的突然到来,杨大庆却不选择说了。
那赵春牛的突然到来,也就变得不突然了。
张国全沉思着,杨大庆和赵春牛,还有那个在看守所的杨大福,几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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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刚才大庆来,说啥了吗?”赵春牛走了过来。
回过神的张国全说:“没啥。”
赵春牛这个人很可疑,他也就不打算告诉赵春牛什么事了。
“哦,那行,我去看看杨支书。”赵春牛说道。
“那我在这里等你,等会一起回去。”张国全随便客气了一句。
“不用,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办。”赵春牛拒绝道。
张国全也就没再坚持,骑着自行车向杨家庄的方向赶去。
这么一圈折腾下来,天都要黑了,也不知道赵春牛摸着黑要去做什么。
庄稼地的尽头连接着蔚蓝色的天空,很深,浓郁的蓝色混合着金色,夕阳柔和的洒在庄稼地上。
景色很美,张国全骑着自行车却无心欣赏,也没有来时的飞快速度,他慢悠悠的骑在庄稼地边的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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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太阳落了山,好似一场盛宴过后,天际边留下一片五彩斑斓的狼藉。
张国全忽然刹住车,然后脚掌沾地,直接提着车把调转了方向。
幸好他骑得慢,回到卫生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出了卫生室大门的赵春牛。
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张国全赶紧隐在角落里。
大晚上的赵春牛会去办什么事?联想到刚才赵春牛只用几句话便说服了杨大庆,张国全准备跟踪他看一看。
从卫生室大门出来的赵春牛,直奔他的自行车,扶正之后,往前推了两步,跨着腿骑了上去。
方向并不是回杨家庄的方向,天色渐晚,到了做饭的时辰,镇子的街上没有多少人,张国全怕被赵春牛发现,只能远远的跟着。
原本以为赵春牛是去镇子上办事,但越跟越发现,赵春牛走的路很不对劲。
出了镇子,赵春牛骑着自行车直接上了一条大道。
张国全和杨雷走过这条路,是去看杨建民的那次,这条路的尽头通向市十几公里外的一个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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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福目前就关在那里。
第79章 跟踪赵春牛
赵春牛太可疑了,是他举报的杨大福,那杨大福应该恨死他了才对,大晚上的还要去看守所看望杨大福,指定有鬼。
上了大路之后,大路上更空荡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张国全更不敢离的太近,反正现在知道了赵春牛的目标,他也就不怕跟丢了。
早在太阳还未下山之前,月牙就已经挂在天边,那时隐隐的,淡淡的,不明显。
现在天黑了下来,那轮月牙清晰的闪现出来,周边的天际上布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明天定然是个晴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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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看守所的时候,夜空中已经满是星星了,多的迷花了眼。
赵春牛已经率先进了看守所,张国全赶忙把车子靠在一边,也顾不上锁了,跑到看守所门口就要进去。
看守所的警卫直接把他拦住:“喂,干什么的?”
张国全回答:“我来看个人。”
“看什么人?有预约吗?就算有预约,这大晚上的也不能看人。”
张国全急了:“那刚才那个人是怎么进去的?我凭什么不能进。”
哪知警卫并不理会他那一茬,摆摆手,不悦的说:“你管人家干啥,管好你自己就行,要来看人,明天再来,赶紧走走走……”
不用说,赵春牛肯定和这里面的人认识,张国全说道:“我认识你们这里的一个警官,你就让我进去吧。”
“呵,你说的那个警官叫什么名字?”
“叫?叫?叫什么来着?”张国全仰起脑袋想着,他哪知道叫什么名字,也就上次和杨雷来的时候,托人家把请愿书送给杨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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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仰着脑袋问:“你很喜欢外面的事呢?”
“嗯,从小就爱打听。”张国全没有否认的回答。
白鸽忽然变得忧伤:“会不会觉得我拖累了你,你应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张国全没有直接回答她,从白鸽的话语中,让张国全意识到,白鸽对她的双腿还是耿耿于怀,他能做的只能付诸于实际行动。
第85章 夏素娟的礼物
夏素娟第二次来的时候,整个杨树林子里已经绿意盎然了,翠绿翠绿的杨树叶只有婴儿般的手掌大小,风一吹,那股子绿荡漾开来,看的人神清气爽。
村民们终于能脱掉厚厚的棉衣了,打着赤膊,露着脊背,黑黝黝的肌肉隆起来,看的谁家小媳妇心神荡漾。
春天的风可真好啊,吹在脸上柔柔的,好似自家婆娘的手在身上不停的抚摸,只可惜,只可惜啊,风里混着薄雾般的浮沙。
要不了多久了,你看,勤劳耕种的庄稼人忙完了地里的活,又开始聚集在河滩上开采起河沙了,要不了多久了,明年的春天只剩春风,和满沟子的小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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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夏素娟带着一辆辆货运车来到了河滩,这是第二批河沙,比第一批多上一倍。
村民们帮着装河沙,汉子一锨一锨的往上扔,妇女提着笆斗一兜一兜的往上倒,这场景,比过年还要热闹,围满了打闹的孩子。
张国全这段时间没怎么去开垦荒地了,顾不上了,所有的村民都在忙着开采河沙,要不等麦子熟的时候,更没有时间了。
赵春牛说过,大家加把劲,争取在麦子成熟前完成,秋天的时候保证给大家通上电。
张国全本来计划着开采完河沙,怎么着也得过了夏天了,没想到赵春牛的决心那么大。
看着大家忙碌,他也就不能光顾着自己的活了,加入到大部队里和大家一起干开起来。:魰斈叁4
歇息的功夫,张国全准备回院子里喝上一口水,刚走到河岸,夏素娟递过来一瓶水。
塑料瓶装的纯净水,张国全可没喝过这种水,夏素娟拿着水,示意了一下。
张国全才接过,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瓶子小,一瓶子水没喝尽兴,和家里的水瓢不一样,舀起满满的一水瓢,那喝起来才叫一个痛快。
夏素娟还是先前见到的那副样子,盘着头,脸上施了淡淡的妆,换上了轻薄的春装,看上去端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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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素娟带着春风般的笑容问:“怎么样?好喝吗?”
张国全摇摇头:“一般,比我们这里的水差远了。”
夏素娟就掩嘴笑,春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用手往后拢了一下,说了句:“等我下,送你样东西。”
张国全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夏素娟打开车门,从后面拿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
等夏素娟托着那样东西,来到张国全跟前,掀开红布,张国全惊呼了一声:“收音机?”
夏素娟点头:“我觉得你会喜欢。”
张国全指了指自己:“送给我?”
“嗯,上海牌的。”
张国全摸了下鼻子,悻悻的说:“素娟姐,这玩意太贵重了,我没法收,而且你知道,我们这的村子还没有通电,养不了这玩意。”
说实话,张国全确实很想要,可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接受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他不自觉表现出一副欲拒还迎的表情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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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张国全最后一次见到夏素娟,准确点说,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那时候村子里都通上电了。
他以为夏素娟怕他不要,才说出让帮忙的话,好让张国全心安理得的接受,可在张国全的心里,自始至终都认为夏素娟之所以送他收音机,一定是有瑶瑶的这层关系。
要不然凭啥送他这么贵重的物件,凭他在河滩干活卖力?不可能呀,她只是来收河沙的,干活卖不卖力说上去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怎么也想不到夏素娟是真的有事需要他帮忙,而且正是这件事才让他意识到,为什么瑶瑶会说让他当心杨雷。
那都是村子通上电之后的事了,现在张国全可没心思去想,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开采河沙上,剩下的精力全在那台收音机上了。
白鸽说,这个收音机里装着外面的世界。
她也喜欢的不行。
在张国全的记忆里,春天一向都是短暂的,还没好好感受一下春风拂面,还没好好看够杨树林子里的绿,还没好好看遍河沟的野花,春就拖着尾巴,消失了。
可这个春天,他来到杨家庄的第一个春天,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的漫长。
许是因为每天要忙的活太多了,身体很累,才显得每天的日子变得漫长,许是因为阴暗暗的天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春天的雨格外的多,都是毛毛雨,天总是阴暗暗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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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蒙蒙的细雨打在身上潮湿湿的,不耽误干活,河滩上还是有很多忙碌的村民,赵春牛下达了死命令,必须在收麦子之前把河沙开采完。
这引起了一些村民的不满,本来大家就是自发的来到河滩干活的,怎么到了现在,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了。
当这件事变成一项任务,村民们干活的同时有点不自在了,再也不像之前有说有笑的,细雨下,都只是弯着腰,埋着头自顾的完成赵春牛交代的当天任务。
这让张国全意识到,赵春牛不愧是当兵的出身,非常讲究以效率提高生产,好的时候能和村民们打成一片,一起干活忙碌,坏的时候,发起脾气,也是吓人呼呼的。
这不,这一天就发生了一件小事。
本来大家正一起忙碌着,有个妇女开起玩笑说:“赵支书,我们这样算不算走退步路线,以前大锅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赵春牛一叉腰,大手一挥:“不,恰恰是在走前进的路线,只要我们的心是向前的,做的事是发展的,这就是正确的路线。”
妇女们仰着头,觉得那一刻的赵春牛是真有范头,她们对赵春牛这个村支书是满意的,相比之下,杨雷成了个被大家遗忘的“英雄”傻子。
只在吃过饭的时候,捧着碗,偶尔闲谈上两句。
可有些人没有遗忘,这些村民多是杨雷叔侄辈的近亲,看着杨雷变成这副模样,又眼睁睁看着赵春牛做了村支书,他们心里是不大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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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妇女们一个个崇拜的样子,杨雷的二叔当即抱怨了一句:“再怎么说,这开采河沙也是雷子先开展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到个啥时候,这功劳也有雷子的一半,要是单单把功劳算到某一个人的头上,是不得行的,这不没了良心嘛。”
这时被大家遗忘的“英雄”傻子,才突然又被大家想起来。
村民们叽叽喳喳的相互聊开了,感叹着杨支书成了傻子,要不然这样一副盛大的景象,被杨支书看在眼里该多欣慰啊。
杨支书,杨支书的声音在人群中不断传出,这让赵春牛阴冷了脸。
望着河沟里玩耍的傻子杨雷,他准备拿杨雷的二叔杀鸡儆猴。
第86章 赵春牛的好手段
人群中不断传出的“杨支书”,如小孩子放鞭炮一样,东一个,西一个,不断的在人群中炸开。
赵春牛忽然意识到,他的“英雄主义”出现了偏差,在他最初的设想中,把杨雷塑造成一个自我奉献的英雄,以这种精神带领村民们自觉的去开采河沙,随后由他继续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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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村民们是健忘的,杨雷这个英雄很快会被大家遗忘,村民们的日子是向前看的,而现在是他带领村民向前发展,那村民们最后能记住的只有他。
可现在因为杨雷的这些近亲,导致村民们遗忘的记忆又开始苏醒,这是赵春牛不能容忍的,他急需这项伟大的事业,来让他的威望达到顶峰,站稳脚跟,那样他才能进行一项更伟大的事业。
想到之后要做的那项更伟大事业,他还要好好感谢杨大福的弟弟杨大庆呢。
他不能容忍那项伟大事业出现任何偏差,尤其这些杨雷的近亲,是他的绊脚石。
只要那件事做成,村支书这个位置算个屁啊,他会爬的更高。
想到这里,赵春牛爬到机器上面,望向河沟的杨雷,喊道:“杨支书,乡亲们想你了,你来一下。”
杨雷的头上被一些孩子插了不少野花,像个小姑娘一样,杨雷倒是没觉得害臊,任由孩子们把不知名的野花,插在他脑袋上。
赵春牛又喊了一嗓子:“杨支书。”
结果杨雷像是没听见似的,不为所动,和孩子们玩耍着。
赵春牛冲着村民无奈的摊摊手,又喊了一嗓子:“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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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露出傻子标志性的笑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一大把野花,仰着头对赵春牛说:“看,花,好多花。”
赵春牛低着头,撇撇嘴说:“给你二叔去吧,你二叔正拿你以前的丰功伟绩说事呢,所以这花你得送给你二叔。”
杨雷听到二叔,赶忙捧着花递到二叔跟前:“二叔,花,好看,嘿嘿。”
二叔也没接,把木锨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那里,拍着大腿:“哎呦喂,雷子啊,你咋个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是一顿长吁短叹,哭天喊地,本来对杨雷当上村支书,一家人也能跟着沾沾光,现在倒好,成了傻子了,怎能不让他痛心呐。
二叔的哭天喊地,看的赵春牛颇为受用,从机器上跳下来,对着杨雷二叔说:“他二叔,你哭个啥嘛,雷子的功劳,乡亲们都记着呢,你这么一哭,多影响乡亲们干活啊,今天的任务可还多着呢。”
二叔立马止住哭声,冷嘲热讽的说:“我看呐,大家可不记得雷子的好,谁不知道雷子傻了,村支书没了,最后是你得了好处。”
赵春牛脸色立马阴冷起来:“你这话里有话啊,明着暗着意思就是说杨雷被人砸,是我指使的呗。”
二叔把脸一撇,那意思很明显,不是你还能有谁,谁是最后受益人,那这事肯定和那人没跑。
赵春牛看到二叔那副样子,忽然笑了出来:“行了,你想咋冤枉我,我也不在意,反正我问心无愧,一切都是法律说了算,既然现在我当了这个村支书,那我就有责任带领村子往好的方向发展,村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都要齐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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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赵春牛脸色一拉,对着二叔说:“现在大家正团结的时候,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给集体拖后腿,我很怀疑你的别有用心,现在我宣布,你走吧,这河沙不用你开采了,少你一个不少。”
接着,赵春牛一转身,面向村民们继续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像这种扰乱军心的人,要是搁在以前,早拉出去毙了,希望大家不要学雷子的二叔,如果谁在这里继续扯皮拉呱,我不管他是谁,最后的下场和雷子二叔一样,直接走人,半年的免费照明时间取消。”
赵春牛的最后一句话,让村民们沉默起来,虽然刚开始他们是自愿来河滩开采河沙的,可那是因为受到杨雷英雄事迹的鼓舞,但当英雄的光环慢慢消失的时候,他们只看到一个经常在河沟里玩耍的傻子。
因此,对于最初的自愿开采河沙,到了现在,只剩下自身的利益了,那就是赵春牛仍然许诺给他们的半年免费光照。
英雄精神那只能让人群一时冲动,当英雄的光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就只剩下自身的利益了。
在张国全看来,这是人之常情,人都会遗忘,对于牺牲的英雄来说,这是坏事,可对于人群繁衍发展来说,这又不失为一件好事。
谁也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回忆中,得向前看,索性坏事,好事一块儿遗忘了吧。
听到赵春牛的话,村民们是想愤怒的,要是放在以前,赵春牛敢这样说,那没人会来,村子里通电无非是晚上几年,至于说整治这片河滩带给村子的困扰,那纯属无稽之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眼看着河沙基本上要完工了,同时利益也得到了,现在你就是赶他们走,他们还不走了呢,这也是赵春牛敢这样颐指气使的原因。
从最初大家嬉嬉闹闹的干活,很轻松的氛围,到现在成了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每天也都是压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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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才明白过来,赵春牛用了好手段啊,一步一步的收紧鱼网,到最后让他们无法逃脱,任由赵春牛对他们指使着,支摆着,牢牢的攥住他们,到了现阶段,他们敢怒不敢言了。
二叔就二叔呗,赵春说话的时候,还偏偏带着雷子的二叔,二叔现在俨然被赵春牛说成了给集体拖后腿的,是不光彩的,再带上雷子,这无疑给杨雷那个英雄的光辉事迹,故意摸上一层黑。
二叔当然不乐意了,站起来说:“你啥个意思,再咋个说,我从大冬天的干到开春,天天累死累活的,你说取消我免费照明,就取消了是吧,你凭什么?”
“啊,你拖村集体的后腿,要是在战场上早毙了你了,现在这处罚够轻了。”赵春牛毫不在意的说道。
可把二叔气的不轻,蹦着说:“我可是你的长辈,哪里轮到你这么个后生指手画脚的。”
“呵,咱这里可不兴攀关系的,谁长辈也不好使。”赵春牛说的大义凛然。
二叔早就气的脸涨红,他可以不干,他可以自己走,但被这么一个后生当众训斥,还把他给开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当着这么多乡亲,他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在村子里,谁活着还不是想脸上有点光,赵春牛可倒好,直接不给他面子,当众训斥他,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头。
二叔气的浑身颤抖,伸出的手指指着赵春牛,也是哆哆嗦嗦的。
“好你个赵春牛,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当个村支书了不得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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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牛抱着膀子:“我可不敢,一切都是为了村集体。”
“我看你呐,可不是为了村集体,是想往上爬吧,说的自己多清高似的。”
赵春牛斜着眼,阴狠的说:“再胡说耽误大家干活,我可把你抓起来了。”
二叔顿时来劲了,用身体往赵春牛胸口顶着,一边顶一边说:“我犯个啥法了,你抓我?你抓啊,有本事你抓,你要是不抓,你跟老子姓。”
赵春牛被顶的直往后退,稳住身子后才说:“你别倚老卖老哦,这可是关乎村集体的大事,给集体拖后腿,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眼看着演变成一场不可收场的闹剧,杨雷在边上拍着手说:“打起来喽,打起来喽,春牛加油。”
人家二叔被欺负成这样了,杨雷还在旁边跟个孩子似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帮着自己二叔也就算了,还帮着赵春牛加油鼓劲,村民们是唏嘘不已。
第87章 开河沙 挖龙脉 下阴雨
当时张国全正在埋头干活,不管村民们是因为受到杨雷英雄事迹的鼓舞,还是为了免费半年光照,反正他张国全就是为了下面的荒地。
别人可以不干,他得干,还要比别人干的更卖力。
本来对杨雷二叔的这场闹剧也没太在意的,谁知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二叔的不依不饶,赵春牛坚定的保留自己的意见,谁也不让谁一步。
赵春牛看着二叔耍无赖的样子,俨然来了兴趣,袖子一捋,对二叔说:“我也不抓你了,也不往村集体上面扯了,现在就是咱爷俩的事,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那我作为后生可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二叔急了,他还真不怕赵春牛把他抓起来,反正他自认为没有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真把他抓起来,看他这个村支书还能不能让大家服众。
没想到赵春牛话锋一转,变成了爷俩的事,和村支书没啥关系了。
这让二叔急的破口大喊:“你想咋个说道,啊?”
赵春牛捋着胳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爷俩摔一跤,当然,我不是故意要摔你的,全然是因为雷子喜欢看,对吧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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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还在拍着手:“喜欢,喜欢,打他。”
赵春牛摊摊手:“你看。”
赵春牛是想,既然拿你没招,也不能真的把你抓起来,索性给大家看看热闹,好让杨雷一家出出丑。
二叔气的指指杨雷,最后又指着赵春牛,半天说不出话:“你……”
杨雷蹦着跳着,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张国全,张国全当然看到了,可能别的村民看到也只当杨雷胡乱看着玩呢,可张国全知道杨雷是在装傻,他看向自己,那就不是随意的一撇,那是在向他求助呢。
当赵春牛不由分说的抓住二叔的裤腰带,准备提起来再摔向堆好的河沙上时,张国全快步走了过去,握住赵春牛的胳膊。
“赵支书,这么做不好吧,二叔的身体可经不住你摔啊。”
“呵呵,国全啊,不碍事,就是爷俩闹着玩,不会把他这把老骨头摔散架的,还有啊,我现在可不是以村支书的身份,而是以侄子的辈份,爷俩开开玩笑不是很正常嘛。”
赵春牛不给张国全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二叔撤着身子拒绝的机会,当即就把二叔提的脚离了地,他是真有劲。
张国全上前一把抱住二叔的腰,暗自用力扯开了赵春牛的胳膊,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随意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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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的也是,就是太影响开垦荒地了,泥洼洼的,进了地里都陷进去多深,根本没办法下地,还是赶紧停吧。”
白鸽也颇为无奈:“都说是开采河沙,挖了龙王脉,所以老天发怒了。”
“这不扯呢嘛,收音机里说了,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迷信不可取。”
张国全说着的同时,大手一挥,引得白鸽咯咯的笑了起来。
白鸽的开心,看的张国全更嘚瑟了,学着评书里的人说话,大脚一跨:“哇呀呀,谁要说挖龙脉,老天……怒,那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揍,缺德带冒烟了,呀呀呸。”
那说话的声音和收音机里的一样,还有那夸张的样子,更是让白鸽笑的直不起腰来。
张国全总是这样,常常逗她开心,她也就不觉得苦了,天天下雨又怎么样,反正有张国全陪着她,她享受这阴雨绵绵的日子,这样张国全就能抽出很多的时间陪她。
尽管阴雨绵绵的,可河滩上的活是一点儿没落下,在赵春牛的监督下,历时几个月的日日夜夜,这片巨大的河滩地终于要完工了。
村民们一抬头,杨树林子里绿的看不见天了,河沟上的草都到小腿高了,芦苇荡也重新活络起来了。
这一抬头的功夫,半年的光景过去了,只是一眨眼,原先都在埋着头干活,现在再仔细看看杨树林子,咋都这样绿了,在村子里活了几十年,也没如今觉得好看,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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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这一天,也是盛大的日子,几百户村民围满了河滩,站满了河沟,他们的眼睛盯着站在高处的赵支书。
赵春牛站在高处,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他是享受这一刻的,过了好大一会,伸出宽大的手臂示意了一下,朗声说道:“今天,是我们杨家庄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大日子,这功劳不是我个人的,是属于每个乡亲们的。”
大家开始自发的鼓掌,这场面太热闹了。
“今天,也将会成为杨家庄的历史,随后便翻开崭新的一页,我希望大家不要忘了这一天,尤其是小孩子,更不能忘记先辈们流下的汗水,这是属于我们杨家庄万千村民的历史,是奋斗的历史,杨家庄的人要永远记得这一天。”
又是热闹的掌声,只是在这些掌声中,张国全却看不到杨雷的身影。
第88章 赵春牛终于承认了
站在高处的赵春牛意气风发,他说着鼓舞人心的话,带动着大家高涨的情绪,人群中是随着赵春牛的话音落,掌声起。
张国全想,要是高处站着的是杨雷,一定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吧。
杨雷去了哪儿,张国全并不清楚,可能是像傻子一样躲起来了,可能是去办那件重要的事去了,总之,他即使作为傻子,也不想看到这样本该属于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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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办的那件事,张国全到现在都不知道,会比装傻,让赵春牛享受这一刻的荣光更重要吗?
即使杨雷办成了那件事,回来了,说自己不是傻子,可是,以赵春牛现在的威望,村支书还是他想当就能当的吗?
恐怕,就算村子里背后有着势力想推举杨雷再做村支书,也是很难实现了。
张国全清楚的知道,现在赵春牛稳稳的站在那,没有人再能撬动。
高涨的人群中,有妇女喊道:“赵支书,啥个时候给村子里通电呐,我们都等不及了。”
赵春牛挥挥手:“开采河沙的事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大家不要急,我比大家更急啊,这段时间我就开始跟上面好好谈谈这事,保证在这个秋天,给村子通上电,让大家在明晃晃的电灯下,再也不用摸着黑办事了。”
村民们会错了意,不由得哄笑,纷纷看向问话的妇女:“李婶啊,这下你不用担心自家老爷们找不准位置了吧。”
李婶破口大骂:“哎呦你个天杀的,咋能跟你婶子开这种玩笑呐。”
一群人跟着笑。
等到村民们散了,赵春牛突然走向张国全,来到跟前,他说:“国全,你觉得我这个村支书当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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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没来由的一个问题,让张国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怎么样?
虽然有时候会用些让人无法接受的手段,但不得不说最后取得的结果,是令人赞赏的,或者说整个过程,是一种雷厉风行也不为过。
张国全诚实的回答:“蛮好。”
赵春牛点点头,接着又问:“和杨雷比?怎么样?”
可能,这才是赵春牛想要的结果吧。
张国全无奈的说:“你呢,注重实干效率,而杨雷,更倾向于精神代表。”
“精神代表?”赵春牛低吟了声,蓦然的说:“看来杨雷在你心中的评价很高嘛。”:魰斈叁4
精神代表,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比如为革命牺牲的先辈们,比如丰功伟绩的伟人们,都是一种精神代表,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
赵春牛感叹完,意味深长的说:“其实吧,你们俩就是认识的比较早,待的时间比较长,对很多事总是过于理想化了,你要是早认识我,会发现很多事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将来我要做一件大事。”
张国全随口说了一句:“给村子里通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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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赵春牛连连摇头:“不不,给村子通电和那件大事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张国全心里咯噔了一下。
赵春牛仰着头,自我投入的说:“那将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果然,赵春牛还是有目的的,这和之前的猜想是一致的。
张国全试探着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件大事?能给村子带来发展吗?”
赵春牛那种陶醉的神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也让张国全意识到,赵春牛费尽心思做这个村支书,肯定不单单是因为这个位置。
赵春牛一如刚才站在高处,向村民们喊话时的意气风发一样,说道:“这可不单单是给村子里带来发展,甚至能改变整个县的风貌。”
能改变一个县的风貌,的确让张国全想不通会是什么样的一件大事。
可赵春牛俨然没打算说,他只能用激将法:“所以,这就是你做村支书的目的?”
就像杨雷二叔说的那样,谁是最后的受益人,那杨雷被砸的那件事一定和那人没跑,这也是张国全和杨雷共同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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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因为杨大福把一切都揽了下来,他们只能假如,假如这一切都是赵春牛在背后作梗,那赵春牛到底是为了什么?
甚至不惜害人性命,仅仅是为了一个村支书吗?赵春牛是个聪明人,这明显不合理。
现在赵春牛竟然主动对张国全说出来了,他是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张国全瞬间有点懵了。
他在等赵春牛怎么回答那句赤裸裸的问话,也算两人坦诚相待了。
赵春牛只是愣了片刻,忽然咧开嘴说:“国全,在前进的道路上,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张国全听懂了,赵春牛要做的那件大事,是必须要牺牲掉一部分人才行,比如杨雷,那样赵春牛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说,这件事真的很大。
可张国全还是装作不懂得问:“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结果,赵春牛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我听说杨建民是你举报的。”
张国全没有否认。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这样的人,你这么做说明你很老实,我喜欢和老实的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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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轻笑了声:“我怎么听着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啊。”
“哈哈,你别多心,我的意思是你真诚,现在真诚的人可太少了,所以啊,等将来我要做那件大事的时候,还希望你能做我的左膀右臂。”赵春牛很认真的说道。
张国全耸了耸肩:“只要是好事,我一定尽力。”
赵春牛走了之后,张国全站在那里,望着裸露出污泥的河滩,黑乎乎的一片,再也不是之前那样金灿灿的了。
张国全就那样望着,陷入沉思中,貌似赵春牛刚才的一番话好像什么都说了,间接承认了他做村支书有更大的目的,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害杨雷也和他有关系,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张国全觉得赵春牛这样的人实在捉摸不透,他怎么敢正大光明的去承认那些事,哪怕是间接的,也算坐实了,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到了晚上,他去找了杨雷,赵春牛要做的那件事太大了,甚至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必须告诉杨雷,也让杨雷的调查有点线索。
相比于赵春牛这个人,他更倾向于杨雷的坦诚。
可他并不知道,来的路上,在黑暗中,赵春牛正在跟踪他,以赵春牛侦察兵的出身,想要跟踪一个人,又不被对方发现,简直太小儿科了。
黑漆漆的夜幕中,赵春牛隐在黑暗里融为一体,他望着张国全和杨雷,心里嘀咕了一句:看我不玩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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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杨雷交谈完,杨雷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见过杨雷,反正对外,就是婆娘带着他去看脑袋去了,也没人会怀疑。
还有就是赵春牛,也没怎么见过,他是去镇上和县里来回跑,为了村子通电的事。
这俩人都在做着不同的事,可张国全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因为又下雨了,没完没了。
张国全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开春以来第几场雨了,每次都不算大,可每次持续的时间却不短,有时稀稀拉拉的长达半个月,最短的也要个两三天的功夫。
村里的老人总说,肯定是挖了龙脉了,要不然咋会天天下个雨,多少年也没这光景啊。
的确,这样的蒙蒙细雨,连绵不绝,下的人心慌慌。
跟着天上漂浮的细雨一样,村民的心也跟着飘摆不定,悬在了空中。
张国全不能再等了,哪怕地里再不好进人,他也得去开垦荒地了,好赶上下一季玉米的种植。
常常能在河滩那,绵绵的春雨中,看到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握着镢头在荒地里不停的翻动。
第89章 四弟回来了
时间对于他来说,现在变成了一种奢侈,开采完了河沙,露出了一大片荒地,常年被河沙覆盖的缘故,裸露出来的荒地黑不溜秋的,太大了,足足有八亩地。
本来可以更大的,在最初的设想中,怎么着也得有将近二十亩地,那将一跃超过老丈人的庄稼地。
没成想,河沙开采完,被一些村民要回去一部分,还拿出泛黄的一张地契,有理有据的指出哪些地方是他们祖上的,现在河沙没了,理应把荒地归还给他们。
张国全刚开始是不太情愿的,地契这玩意都是老一辈的了,早在六七年前就取消了,现在都是红本本了。
你说现在地契还有法律效力吗?其实也有一点,当土地使用权不明确时,很多地方还会依赖地契作为说明,没办法啊,总要有个说头。
这也是赵春牛的主张,毕竟村民们很难缠,张国全也认识到这一点,他是个倒插门,有荒地开垦就不错了,荒地也都是属于村集体的,万一村民们不高兴了,那他连最后的荒地也开垦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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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不得不退一步,这让他深刻意识到,想要生存下去,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还有一部分是张国全不能使用的,刚挖完的河沙,两边地势更洼,长年累月下,肯定还会慢慢形成新的河滩地,这好办,在老一辈人的建议下,挨着河岸的荒地上种上杨树,形成林子,巩固一下河滩的土质,正好减缓河沙存留的现象。
多种树,这绝对不是坏事,张国全也是同意的,要不然以后最先遭殃的,还是他那片开垦出来的庄稼地。
所以,到了最后,本来二十亩的荒地急剧缩水,变成了现在的八亩,张国全已经很满意了。
这要是在他那村里,八亩地都算大户了。
白鸽也是同意的,庄稼地太多了,国全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会累坏的,她不求大富大贵,哪怕平平淡淡,有口吃的,有张国全,她就觉得足够了。
最痛心的莫过于杨老怪了,他知道现在二女婿有了自己的庄稼地,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还有更痛心的,就是大女婿了,没事就跑到河滩跟着大家伙一起开采河沙去,家里的活少干了不少,倒是开朗了许多,话也多了,反正现在河沙开采完了,大女婿肯定是回来的,这一点他非常确定,对他来说,也算是最后的一点安慰吧。
相比于两个女婿,只有杨雷才是让他最痛心的,几个老家伙好不容易给他拉来的票,当上了村支书,现在可倒好,变成了傻子,村支书也落到了人家赵春牛的头上。
老家伙都老了,从此以后村子里的事,再也没了这几个老家伙说话的份,每每想起,都让他极度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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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忽忽的细雨洒在田间的地头上,张国全用撅头不停的扒拉着淤泥,放进笆斗里,再拖到准备种树的低洼地界垫在下面。
明明都快要进入夏季了,在这春夏交接的时节里,细雨打在身上,还是凉丝丝的,他只能更卖力的干活,来驱除体内的寒气。
直起腰的空隙,他手撑着镢头的木把,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细雨,入眼望去,白蒙蒙的,杨树林子里的绿变淡了,芦苇荡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片泛白的水帘子。
杨雷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方向去调查?这也是张国全劳累之余会深深思考的问题,连收音机都顾不上去听了。
连白鸽都说他快魔怔了,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了。
因为,四弟张国正回来了。
是国正来杨家庄找的他,当时还是下着雨,一直没有停。
见到国正的时候,张国全惊讶坏了,他才猛然想起,从国正上次改装机器,到现在河沙都开采完了,时间已经过去半年了,国正都回来了,他感叹着,时间咋个这么快。
国正回来,当然是结婚啊,上次在院子里挖地窖的时候说过的。
张国全都忘了,真的,一直忙忙碌碌,不停歇的开采河沙,加上这段时间被杨雷和赵春牛的事整的焦头烂额,最糟心的是下个没完没了的春雨,开垦荒地也放慢了不少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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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事情,让他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四弟国正说差不多这个时候要回来结婚,他可真是对不起四弟啊。
国正帮着三哥在荒地上翻起土来,一边说:“三哥,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杨叔都愿意给你庄稼地了,你还跑到这里,受这份罪。”
张国全没有接他这茬,反过来满脸笑意的问:“几号娶媳妇啊?”
张国正把镢头立在地里,一脸幸福的说:“快了,一个星期后办婚礼。”
“嗯,好事啊,慧茹那边父母会来吗?”张国全继续埋头干活,随口问着。
“不来了,太远,而且三哥,我告诉你件事,你千万别生气啊。”张国正突然神秘兮兮的说。
张国全小的时候没少见过他这副样子,反正四弟每次神秘兮兮的时候,那一准没好事。
“说吧,你也是要娶媳妇,以后有家的大人了。”
“我,我和慧茹其实在她父母那边,已经先一步办过婚礼了?”张国正吞吞吐吐的说着。
“啊?”张国全突然大惊:“办过了?咱老爹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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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婚礼这事可是大事,而且国正的第一次婚礼,他这个做三哥的都不知道,不能参加,老爹老娘也不在场,这多儿戏啊,顿时有些气愤。
张国正看出三哥脸上的不对劲,忙说:“三哥,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考虑路太远,双方都不太方便,这也是慧茹的意思。”:魰斈叁4
他故意搬出慧茹,好让三哥生不起气来,说完,张国正还偷看了一眼三哥,心虚的赶紧低头干活。
同时,嘀咕道:“我这不是还要回家再办一次嘛,你就当之前办过的婚礼不存在,反正你千万别告诉老爹,老爹那个脾气要是知道我办过婚礼了,非打死我不可。”
说着,他也没心思干活了,直起身子对张国全说:“三哥,你是最明事理的了。”
张国全同样没心思干活了,笑着说“你小子甭跟我戴高帽子,从小你就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
说到这里,张国全叹了口气:“唉,三哥也不是生气,就是担心你啊,你老实说,是不是人家看不上咱农村人,所以也没想着在咱这边办婚礼。”
“三哥,你瞧你说的,人家不是那样的人。”
“三哥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三哥是倒插门来到的这里,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比你清楚,那滋味不好受着呢,说实话,慧茹那样的人家,确实是咱高攀了。”张国全无奈的说着。
“三哥,你看你都这样想了,我哪敢告诉咱老爹啊,慧茹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来这里再办一次婚礼。”张国正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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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张国全点了点头:“也是,慧茹是个好姑娘,你也别怪三哥多想,确实有些人有些事很难看透。”
这段时间他经历了那么多,让他明白静谧的村子下,一片祥和的村庄里,还有热情的村民们,表面上看上去都是简单善良的,可有些人背后里却做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甚至在背后捅你一刀子,你都不知道。
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人性的复杂,连自己只想过个平静的小日子,都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
“三哥,你怎么了?”
张国正意识到三哥的不对,以前的三哥不是这样的,一直都是充满阳光,积极向上的,怎么现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三哥,你是不是担心开垦荒地的事?”张国正随意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河滩:“还剩下这么多呢,的确是够你一个人忙活的,不过没事,我这次回来会待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过来帮着你一起开垦。”
张国全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对劲,他不想让国正担心,露出笑容说:“别胡闹了,我能忙的过来,你就好好结你的婚,好好陪你的媳妇,不用管我。”
张国正只当三哥是在关心他,反正他意已决,等结完婚,就来给三哥帮忙,三哥的事就是他的事。
张国全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绵绵的细雨会下了这么久,他也怎么都没想到细雨会变成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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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他刚才不应该在国正面前表现出那副失神落魄的样子,那样子国正就不会来给他帮忙。
只要国正不来给他帮忙,他就不会失去这个亲爱的四弟。
第90章 回西口村
三哥低落的样子,看在张国正心里很不好受,他关心的说:“三哥,你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可不是我理想中的三哥啊。”
张国全突然乐了,问了句:“呵,那你理想中的三哥该是什么样子?”
张国正想了一下:“不说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吧,反正对生活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打不倒的,那样的三哥才是我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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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四弟一脸认真,张国全哈哈大笑起来。
张国正这才满意的露出微笑:“这才对嘛。”
三哥的日子太苦了,自己又去当了兵,以后三哥还要抽空去照顾老爹老娘,心里面更是过意不去。
正在两人说话间,春雨忽然急了些,张国全拉着国正回到了院子里。
一进屋,国正就开始脱下临时用种子袋子制成的简易雨衣,取下就更方便了,本来就是用袋子的一角,塞进另一个角里,形成一个倒扣的凹口,直接戴在头上,所以取下来直接拿掉就行。
张国全脱掉了蓑衣挂在墙上,又把斗笠取下和蓑衣挂在一起,白鸽给两人递过去干燥的毛巾,擦擦脸上的雨水。
国正接过毛巾,说了句:“谢谢三嫂。”
说罢,他被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物件吸引过去,离近了,他惊呼了一声:“三哥,这是收音机啊,你从哪搞来的?”
张国正知道,以三哥现在的家庭条件,不可能买得起收音机的。
张国全用毛巾抹着脸的功夫,随口说:“别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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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谁这么大手笔,送你这么珍贵的玩意。”
这么贵重的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更不要谈拿出来直接送给别人了。
张国全回答说:“说了你也不认识,怎么,你要是喜欢,抱走就是。”
张国正赶紧摇摇头:“别,我可不夺人所爱,部队里天天训练,也用不着这玩意,更何况这收音机里装着的可是外面的世界,再适合三哥不过了。”
张国全只是笑笑,对白鸽说:“那个白鸽做点饭,国正吃过饭再走。”
白鸽应了声“好”。
一提吃饭,张国正的目光才从收音机上离开,望了望外面发暗的天空,雨始终没有停歇的痕迹。
张国正说:“不了,三哥,我得尽快赶回去呢。”
“那你急什么呀,现在这么大雨,吃了饭,等雨小点再走。”张国全挽留的说道。
白鸽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国正,这雨下不大,一会吃过饭准停,你就听你三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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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正没有停留,直接拿起刚才取下的袋子,一脸羞涩的说:“别了三嫂,我,我怕慧茹一个人在那边不适应,还是赶回去的好,等结完婚,慧茹也适应了,我再来帮着三哥干活。”
说完,也不等张国全的挽留,直接把袋子套在头上,走出屋子。
张国全无奈的说:“嗨呀,你还真是疼媳妇啊,行行行,那你走吧,可别说三哥不给你饭吃哦。”
张国正回过头,咧开嘴笑了:“瞧三哥说的,咱兄弟俩客气啥。”
说着的时候,张国正又打量了一眼土房子,顿时有点担忧的说:“三哥,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个啥时候,我看这房子也是个老房子,天天这么被雨淋着,也没个风干的时候,能行吗?”
顺着四弟的目光,张国全望过去,的确如国正说的那样,土房子的下半截,几乎齐腰高,一直都是湿漉漉的,有梢过来的雨打在墙上,还有从上面屋檐流下来的,反正整个墙壁下半截一直都阴湿的厉害,屋子里也是没个好,摸向哪里都能感觉到潮乎乎的。
那也没办法,老天一直下雨,他只能期盼的说:“不碍事,等天晴了,晾几天就好了。”
张国正点点头:“嗯,反正三哥你要注意,等天好了,我再帮你重新固定一下。”
没等张国全说不用让他来帮忙了,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还没开口说,国正已经跑进了大雨中,张国全摇了摇头走进屋里。
回到屋里的张国全一扫阴霾,因为这个最亲的四弟要结婚了,要成家了,他当三哥的别提多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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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收音机的开关,听着里面的曲儿,悠哉悠哉的跟着里面哼唱起来。
白鸽去做饭,外面下着雨,雨声潺潺,拍打着满树的杨树叶。
除了入耳的雨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整个村庄跟着静谧起来,村民们窝在家里,小孩子也老实了许多,盼着天晴好出去玩。
张国全也是盼着的,盼着国正结婚的日子。
近了,近了……
张国全准备提前一天赶到西口村,好帮着老爹张罗,这是喜日子,全家的喜日子,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天公不作美,还在下雨。
张国全感叹着,这雨季也太漫长了。
因为下雨,怎么回西口村成了难题,借老拐头的自行车?行不通,一路上都是淤泥,根本骑不动,再说要是把老拐头新买的自行车弄得脏兮兮的,老拐头肯定不情愿。
直接把白鸽推过去?也是不太好的办法,还是路上淤泥的问题,推着轮椅太不方便了。
最后他还是选择用驾车子,即使路上有淤泥,他还可以用力拉着走,大不了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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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这个办法,张国全开始忙碌起来,白鸽就在那里看着,不知道张国全拿那么多树棍做什么。
张国全把树枝绑在驾车子两侧,固定好,又从屋里拽出来一块塑料布,抖开塑料布,直接盖在了驾车子上。
临时的雨棚,白鸽这才明白过来,是给她专门用的,不用淋雨。
白鸽忍不住问:“国全,那你岂不是要淋着雨了。”
张国全只顾把塑料布系在树棍上,头也没抬的说:“我没事,穿上蓑衣就行了,不碍事的。”
等把雨棚做好,张国全抱出被褥铺在驾车子前头,后头就绑上轮椅,对白鸽交代说:“你要是觉得闷,就把后面的帘子掀开一点。”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出发,张国全肩扛绳子,用力蹬了一下,驾车子缓缓启动。
一阵疾风吹过,掀起帘子,白鸽正好看到堂屋的门梁上面,是张国全过年时贴的门联,“我爱白鸽”四个字经过雨水的冲刷,颜色变淡了许多,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可白鸽觉得门联没有褪色,还是那样的鲜艳无比。
这一路真是太不好走了,尽管张国全一直用力拉,可驾车子的轮子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滚上厚厚的一层泥。
因为淤泥的堵塞,那样张国全会拉的更费力,他不得不再拉上一段距离后,停下来去用木棍抠掉上面沾上的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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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不算什么,有时候拉着拉着会往一边滑,要是碰到深沟,可算把张国全给吓坏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
拉的吃力,身体会更累,反正要提前一天到达西口村,也就不急着赶路。
累了的时候,就和白鸽坐在驾车上的雨棚里面,落下的雨珠砸在雨棚上,噼里啪啦的。
整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空荡荡的大地上,只有一辆小小的驾车子停在路上。
等歇息够了,张国全继续拉,白鸽怕他着急,时不时的和他聊上几句。
遇到路滑的时候,走不动了,她多想下来给张国全帮着推驾车子。
一直到了挨黑,也看不出是挨黑了,天色一直那个样,总归是赶到了西口村。
最开心的莫过于四弟张国正了,这么大的雨,路上肯定不好走,他以为三哥不来了呢。
“三哥,你能来,我太开心了。”
张国全锤了下他胸口:“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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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张国全还见到了大哥和二哥。
记忆中,从去了杨家庄之后,就很少见到老爹老娘了,更别提见到大哥和二哥了。
第91章 侮辱弟妹的人,该打
大哥和二哥虽然离老爹家住的不算远,可两个哥哥成了家,都只顾忙着自己的小日子了。
几个兄弟的感情其实都不错,只是因为有了两个嫂嫂,一些事总让张国全觉得怪怪的,他说不上来,反正和小时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大哥和二哥看到张国全的到来,上前打招呼:“国全,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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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二哥。”
“快,屋里坐,一路上累坏了吧。”
“哎呦,弟妹也来了,快扶一下。”
大哥和二哥的客气,让张国全感到有点不自在,本来两个哥哥就比张国全大上五六岁,这和国正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感情不一样,现在两个哥哥只剩下一种陌生的感觉。
再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张国全努力去适应和哥哥的感觉。
尽管下着大雨,院子里来来回回都是穿梭的忙人,老爹和老娘更不用提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出花来了。
张国全和两个哥哥帮忙在院子里拉起雨篷布,晚上会有几桌,都是庄上的近人,明天再来的就是十里八村的亲戚了。
白鸽去了村子上的胖婶家,慧茹也在那里,没办法,因为慧茹的家远,没办法来回的接,只能安排到村子上的胖婶家。
也算是临时的娘家人了,明天会去胖婶家把慧茹接过来拜堂,这样国正的婚礼就算圆满结束了。
雨棚布系在桐树上,东扯一块,西扯一块的,尽量把院子都挡住,这样下面才能站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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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用土砖支好的锅灶红通通的,大厨忙着烧菜,这两个大厨也是村子里临时找来的,烧得一手好菜,平时其他村子要是有红白喜事,也会被人请去帮着做饭。
别小瞧烧饭的大厨,在村子里光稳着呢,你说谁家不会遇到个红白喜事,一辈子都要经历几回的,大厨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
而且还不多,老爹也是有意让国正去跟着学习做菜,到哪也饿不着,奈何国正对那压根没兴趣,跑去当了兵。
晚上的桌大概有四桌的样子,不多,明天大概会来个七八桌,这还是乐观估计的,因为下着雨,路上太难走了,最多是一个人过来,把礼钱带来,还了礼。
别小看这四桌,都是村里的年轻人,可能闹腾了,一整个院子都是他们一声接一声的划拳声,看谁说的声音大吧,喝的更是脸红脖子粗的。
大哥和二哥,还有张国全是不能入席的,只是站在屋檐下,几兄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等到这四桌喝完散了场,还要帮着收拾桌子,扫地,刷盘子。
二哥忽然抱怨了声:“这些人可真能喝啊,这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张国全面露不悦,不管人家怎么喝,这都是客人,哪有撵人家的道理,可抱怨的是二哥,他也不好说什么。
幸好大哥还是明事理的,开口斥责道:“老二,别瞎说哦,今天是国正大喜的日子,来的都是客,就算人家喝到天亮咱也得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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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在心里为大哥的话暗自赞赏。
“二哥,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这有我和大哥呢,能忙的过来,大不了你明天早点儿来。”张国全是知道二哥没心思在这待了,平时二哥就被二嫂管的严,只能提出让二哥先走的话。
二哥也没客气:“行吧,那就多麻烦国全帮着辛苦了。”
一如既往的客气,让张国全只能点点头。
夜确实深了,雨下的也更急了,四周点燃的煤油灯也无法撑起这浓郁的夜色。
还有旁边点燃的火堆,几乎也快熄灭掉,还能看出碳灰下亮着红通通的火光。
已经散了三桌,还是被自家婆娘叫回去的,要不然估计真能喝到天明。
还有一桌,都是没结婚的年轻胡,没有自家婆娘来叫,自己的爹娘也管不住,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那是准备喝个痛快。
就连旁边站着的大哥都跟着哈欠连天,张国全说:“大哥,要不你也先回去吧,我晚上会住在这里,早一会晚一会不碍事的。”
大哥确实撑不住了,听了张国全的话也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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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还让国正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好早起,新郎官可不能迟到啊,这里留他一个人就行了,虽然他也很累,在泥地里拉了那么久的驾车子,早就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可院子总要有人收拾,要不然明天一大早,来往的亲戚邻居看着多窝囊啊。
四弟的事,他即使再累,也得坚持住。
大哥刚离开院子,那几个年轻胡还坐在那里,吹着牛逼,胡诌八扯着,喝多的人就这样,张国全本来也没在意。
尤其是年轻胡,喝多了,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把风的。
张国全听的很清楚,其中一个人竟然开始讨论起四弟的新媳妇,也就是慧茹。
“诶,你们见过人家国正的新媳妇吗?”
其中一人问,张国全认得他,是村里的大柱子,小时候没少和他干架,本来就是近亲,长大了也就没小时候那样,随时因为一件小事就能大打出手的事发生了。
其中一人大着舌头说:“没,没见过呢,听说,长的很漂亮。”
大柱子晃着脑袋,面红耳赤的说:“诶,我见过,要说漂亮,那可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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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漂亮啊,有村里的香秀婶子漂亮?”
大柱子满脸不屑:“你咋喜欢年龄大的呀,从小缺你娘疼是不。”
“嘿,香兰婶子的胸大。”
“胸大就漂亮是吧,真是鼠目寸光,人家国正的新媳妇才叫一个漂亮,跟仙女儿似的,光是看看都够你晚上想的了,反正我今晚是睡不着觉了。”
听到大柱子的醉话,张国全皱起了眉头。
大舌头的还在说着:“有你说的恁漂亮,那国正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可不是嘛,我怀疑他那新媳妇,已经被他给上过了,怀孕了,要不然人家凭啥嫁给他呀。”
“说的在理,国正家多穷啊,能娶上媳妇都不错了,老三不就做了倒插门,保不齐这女方脑子上有啥问题,这国正可真会玩啊。”
两人的胡言乱语,引得桌上的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桌子靠在院子的一角,其中有个人坐着的位置,正好是面向堂屋那里的,他忘了一眼堂屋门口,赶紧示意两人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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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子回头忘了一眼,才发现是张国全阴冷着脸走了过来。
大柱子吃的胖,小时候的张国全比较清瘦,但很涮流,在小的时候,只要两人打架,大柱子愣是弄不过涮流的张国全。
现在可不一样了,长大了,那就是蛮力战胜一切,他不信张国全现在还能撂倒他,当即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向着张国全招呼道:“国全啊,来喝酒,小时候处处比不上你,现在咱都长大了,再比比,看谁能喝。”
张国全仍旧没有好脸色,也没有去接大柱子手中的酒,不悦的说:“行了大柱子,你们也喝了不少,都开始说胡话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大柱子一挑眉:“咋个着,赶人?”
“不是赶人,酒这种东西适量就行,喝多了只会说胡话而已。”
“哼,行了,张叔都没说让我们走的话,你一个倒插门到别人庄的,早就不是西口村的人了,更没有资格在西口村吆五喝六的。”
张国全明显的不高兴了,几个人也看出来,拉着大柱子就要走,结果大柱子撤着身子,就是不走。
张国全生气的说:“大柱子,我只当你喝醉了,说的话也是酒话,今天是国正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惹事……”
“呵,小时候,你总喊我胆小鬼,我看长大了,你倒变成胆小鬼了,我今天偏要说,你那个弟妹真叫一个漂亮,晚上我得好好幻想一番。”大柱子挣脱开几人的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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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子跟牛犊子一样,非常有劲,几个人愣是拉不动。
带着嘴里喷出的酒气,他还想继续说,很快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
第92章 闹洞房
张国全确实一直在忍,喝醉酒的人他知道,脑子不清醒,有时候说话做事,都由不得自己了。
今天是国正大喜的日子,出了打架这种事,在村子里会被人笑话的,对国正的婚礼来说也是不吉利的,他也不想打喝醉酒的大柱子。
可大柱子竟然当众侮辱四弟的媳妇,那是他的弟妹,他忍无可忍了,直接冲着大柱子喝得烂醉的脸,上去就是一拳。
“张国全,你敢打我。”大柱子被砸的眼冒金星,本来就喝酒晕的不行,晃着脑袋稳住才说:“行,别说今天我不给张叔面子,可是你先动的手。”
说着捋起袖子,誓要和张国全干一场。
张国全鄙夷的看着他说:“侮辱军人的家属,你是在犯罪。”攵學3肆
旁边的人也跟着劝大柱子:“对对,人家国正是军人,可不敢随便辱骂。”
大柱子当即嗤笑了声:“狗屁的军人家属,当个小兵,还以为自己多牛逼似的,咋个也改不了生下来的穷酸样。”
俨然大柱子已经醉的不成人样了,对军人都敢持有蔑视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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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子大着舌头:“张国全,小时候你就总欺负我,现在长大了你还要欺负我,还有天理吗,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揍趴下,你还当我好欺负是吧。”
这大柱子说张国全从小就欺负他,完全是胡说八道,全然因为这小子小的时候,手太贱了,没事总爱撩拨张国全,还打不过张国全,被别人看在眼里,好像是张国全在欺负他似的。
大柱子挣着身子,被几个人牢牢的抓住,大柱子怒了,对几人扯着嗓子喊:“你们他娘的谁敢再拦我,我就废了谁。”
几人面面相觑,手中的力气也不自觉的减轻。
张国全示意了一下,冲着几人说:“你们放开他吧。”
他又看向大柱子:“你要想打,咱去院外,别脏了这地方。”
大柱子猛的一甩胳膊,一副谁怕谁的架把子。
张国全率先向院门走出去,大柱子紧跟在后面。
几人中,一人赶紧说:“快去喊张叔,这非出事不可啊。”
哪里还用人喊,老爹听到院里吵闹的声音,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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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迎向老爹,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向老爹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老爹好不容易从几人大着舌头的话语中,听明白事情的缘由,再看向院子外时,走在前面的三娃子,被后面的大柱子一把抱住腿,直接怼到前面的稀泥里。
被突然这么一撴,张国全的脑袋直接磕进稀泥里,这大柱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从来不讲武德。
现在长大了,还喜欢用这种偷袭的卑劣手段。
张国全气急,抽出脚,猛踹大柱子的脑袋。
大柱子本来就喝了酒,要不然会比现在更灵活一点,没办法,他只能顺着张国全的身子,爬上去,用蛮力去压张国全。
压在下面的张国全也不用再担心弄脏衣服,身上早就沾满了稀泥,双手撑地,拼尽全力把大柱子掀翻在地。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没有任何技巧的用拳头招呼在对方身上,拳拳到肉的快感,让张国全彻底释放出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不快。
外面下着雨,没有遮挡的地方,地上更是泥泞一片,两人抱在一起翻滚来,翻滚去,时不时的用拳头挥向对方。
两人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脸上,头发上跟入了坑的泥牛一样,衣服被雨水打湿,沾满了稀泥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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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越战越激烈,大柱子喝了酒,可能反应迟钝,慢慢的被张国全占据上风,骑在大柱子身上,不停的抽打着大柱子的脑袋。
老爹从院子里抄起大扫把,来到院子外,气急败坏的拍在两人身上。
“你们俩作个啥呢,也不嫌丢人现眼,还不赶紧起来。”
大喜的日子弄出这事,可把老爹气坏了。
张国全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冲着老爹说:“老爹,大柱子他……”
“行了,我知道。”老爹怒斥一声,又看向大柱子,刚才听到院里几人的诉说,他也明白了两人打架事情的缘由,只能说这大柱子活该被打,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今天是啥日子,四娃子结婚的日子,结果弄出这么难看的事。
大柱子更惨,同样满身泥污不说,鼻子里也流出来鲜血,混合着满脸泥水,看到张国全的老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叔,可是你家三娃子先动的手,他今天要是不给我道歉,这事没个完。”
一旁的张国全听得更加生气,明明是他先说出恶毒的话,现在倒全成了他的对了,张国全还想揍他,像小时候那样,揍的他满地找牙,这小子从小欠打。
没等张国全出手,老爹便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说:“大柱子,你少在这蛮不讲理,要是再闹,我可拦不住三娃子,那我可就不管了,你们就打到天明儿,我看你们谁先趴在那不动。”
说的大柱子一愣一愣的,要是真放开了打,经过刚才的一番较量,他发现还是打不过张国全,明明张国全没有他壮实,之所以打不过张国全,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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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的时候,老张家的四娃子冲了出来。
“大柱子,你再敢胡闹,我和三哥一块揍你。”
眼看对方人多了,一个张国全他都不一定打过,再多出一个当兵的张国正,大柱子自知不敌,后退着说:“国正,我是吃你喜酒的,你可别胡来啊,军人不能随便打人。”
现在,他知道人家是个军人了。
正说着,后退的身子被石头绊了一下,一屁股坐进泥坑里。
张国正突然看笑了:“你来吃我喜酒,我欢迎,但你要闹事,我可饶不了你。”
大柱子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坐进坭坑里是彻底起不来了,被老爹眼神示意下,几个人搀着他赶紧走开了。
国正问三哥伤到了哪里,老爹在一旁大声说道:“还不赶紧进屋洗洗,弄的啥事。”
“走吧,回屋,国正,把你衣服给我拿一件。”张国全招呼着四弟进了屋。
看的老爹连连摇头,这三娃子也不知道是个啥性子,别人要是欺负他,他能忍住,可要是欺负到自家人身上,他敢跟人家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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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躺到床上的时候,张国全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打斗的过程中没少遭大柱子黑手,折腾下来都半夜了。
外面的雨仍在哗哗下着,看这样子几天里是没个晴的时候了,等回杨家庄的路上,还会跟今天来的路上一样艰难,他必须得好好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第二天是被老娘喊醒的,不能再睡了,赶紧起来帮着张罗,新媳妇都快接过来了。
老爹并没有被昨晚的事情影响,忙着招呼到来的亲戚。
新媳妇终于来了,一路敲锣打鼓,吹着喇叭,这么大的雨,等会一定得好好犒劳人家。
先是张国正咧开嘴打着伞,红伞下是他的新娘,穿着红色的婚衣,特别好看,后面簇拥了一大群人,都是年轻胡,来看热闹的。
光是看看肯定不满足,等进到院子,也不知道后面是谁推搡了一下,一群年轻胡直接涌向张国正和新娘子,向着里屋一块挤。
闹洞房是少不了的,那样才显得热闹。
这群年轻胡互相乱挤着,很快把张国正和新娘子挤散开,这可把美丽的慧茹给吓坏了。
幸好张国正当了兵,平时没少练,有膀子力气,愣是挤过人群,把慧茹护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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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胡怎能轻易饶了他,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锅灰,直接往张国正脸上抹去,一整个脸黑黢黢的,都没法看了。
这还算是好的,张国全甚至见过年轻胡闹洞房的时候,乱糟糟加上人挤人的情况下,有的人直接把手伸到新娘子衣服里面乱摸的。
没拜堂,就不算正式过门,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耍流氓的机会,等拜了堂,就不能再这么去做了,那就是真耍流氓了。
第93章 占新娘子的便宜
在张国全看来,这就是陋习,完全就是趁着喜事的热闹故意占便宜罢了,可恰恰因为是喜事,不能红脸急眼的,全凭新郎官能不能护住自家新娘子了。
这是四弟的婚礼,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去跟着一起闹洞房,他远远的看着,的确有几个年轻胡趁乱想伸手去摸慧茹。
幸好张国正把慧茹压在下面,紧紧的护住,愣是让一群人没了招,占不到便宜,就压着张国正的脑袋去亲慧茹。
还有几个人趴到张国正身上,一起用力往下压,压在下面的慧茹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是压痛了,还是急的。
“热闹”了一会,总算结束,留下慧茹和几个妇女留在屋里换衣服。
白鸽帮不上忙,一夜没见到张国全,她来到张国全身边,等看清他的脸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国全,你脸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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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了?”张国全摸了摸,有点疼,肯定是青了,昨晚儿大柱子抱住他腿一下子栽到地上,估计就是那时候弄的。
“没事,可能昨晚儿天黑,不小心磕到了。”张国全随意的解释了一句。
白鸽才不相信:“跟人打架了吧。”
“没事,那小子嘴贱来着。”张国全赶紧看向堂屋门口:“快看,四弟要开始拜堂了。”
白鸽摇摇头,看向堂屋门口的雨棚下,简单的摆了一张高桌子,上面放了碗,里面插了一束香,桌角两边各放了一根点燃的红蜡烛,在桌子上面还放了一个笆斗,里面装的豆子和粮食之类的。
随着管事的发话,张国正和慧茹跪在地上的草席上面,拜天地,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
国正真的结婚了,张国全感叹着,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亲兄弟有了自己的家,他打心眼儿里为国正感到幸福。
农村的婚礼简单,肯定比不上国正在城里办的那场婚礼吧,慧茹还能不嫌弃,这小子可真是有福啊。
拜完了堂,随着管事嘹亮的一声呐喊:“摆桌子,开饭……”
院子里热闹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比雨滴砸在泥塘里还要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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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送走了亲戚,老娘给大哥和二哥包了一些剩菜,带回家热着吃。
院子里热闹了一上午,总算清静下来,老娘忙着收拾院子。
张国全想起河滩上的荒地,他不准备停留,对老爹说,得赶着回去。
老爹是同意的,在他以为,三娃子和老丈人还没有分家,不能在这常住。
四弟张国正不同意,非拉着三哥在这里多住几天。
张国全说:“你就好好陪慧茹吧,我得尽快把荒地开垦出来,天晴了还得撒大粪,改善一下地里。”
国正只好不再说什么,最后张国全拉着驾车子走到院子门口,老爹老娘在屋子里忙活。
张国正看四下里没人,他才对张国全说:“三哥,你等我,我这两天就过去帮你一起开垦荒地。”
张国全摇摇头:“不用,没多少活,我自己就忙完了,你不用来,好好在家陪慧茹。”
没给国正说话的机会,张国全赶忙拉着驾车子走进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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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从屋里跑出来,大喊着:“还有菜没拿呢,咋说走就走了。”
张国全在前面远远的喊了一声:“不用了老娘,够多了。”
后面的张国正一把抢过老娘手中的菜,飞奔着跑向驾车子,掀开帘子扔了进去。
老娘给了那么多东西,拉着的时候,比来时还要沉。
白鸽在驾车子里说:“这满满的一驾车子,都是老娘的爱啊。”
回杨家庄的路,张国全专门换了一条小路,不常有人走,也就没那么多泥坑,那条路有一截顺着小河,窄窄的。
等快到了杨家庄,张国全拐了一个弯,白鸽可能在里面憋坏了,掀开帘子看,问张国全:“国全,是到了吗?”
“到喽,马上。”
白鸽没有放下帘子,眼睛暼向小河的时候,狐疑起来,不自觉的叫:“国全……”
“嗯。”张国全只顾埋着头拉车子,头朝下,肩膀朝前,这样比较省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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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河里的水那么少?”白鸽疑惑的问。
张国全这才停下,也看向小河,同样疑惑:“确实不多哦,很奇怪。”
小河之前是有水的,经过一整个秋冬两季的干耗,河水量慢慢会减少。
可自从入了春,这雨一直下着,很多落下来的雨水会顺着小河沟,最终汇聚到河里,按理说,这河里的水只会多,不会少啊。
现在河里的水也还在流淌,就是不多,他确实想不通了。
白鸽问了一句:“该不会又是上游的把河水堵住了,现在河里的水流的才是雨水吧。”
听了白鸽的话,张国全想了一下,觉得不可能:“没道理吧,河沙都开采完了,他们还堵住干嘛,再说现在地里都涝透了,根本用不上河水,他们这么做根本没道理。”
白鸽赞同的点点头:“也是,可能下的雨都跑进庄稼地里了。”
她只能这样想了。
张国全继续拉起驾车子,埋怨道:“可别再下喽,地里都喝够了,再喝非发生水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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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也跟着轻吐口气:“最苦的就是庄稼人了,旱的时候怕旱,涝的时候又怕涝了。”
两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春天里的这一场场小雨,那股子激情都快消磨殆尽了。
张国全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他加油鼓劲的对白鸽说:“怕什么,老天爷不想让咱农民轻松,我还不想让它得心呢,我偏要和老天爷斗斗,看它能拿我怎么样。”
这话要是被老一辈人听到耳朵里,肯定要说张国全这娃子自不量力了,和天斗,自古都没个战赢的道理,年轻人终究是太年轻了,早晚是要吃苦头的。
回到自家的土院子,先把白鸽安顿到屋子里,张国全冒着雨卸掉老娘带来的东西,一趟一趟的往屋里搬,驾车子上的雨棚布暂时就不拆了。
等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最后手里提着最后一包剩菜,一个大跨步跳到屋檐下,步子迈的大,地上有稀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幸好,身子站不稳的一瞬间,伸手直接抓到土墙上,本想是稳住身子,哪知把墙泥抠掉了一块,握在掌心里随手一捏,直接碎掉了,软绵绵的,糊了一手。
“国全,外面雨大,你快进来。”白鸽在屋里呼喊了一声。
张国全回过神,打量了一眼湿漉漉的土墙,又扫了一眼处在雨蒙蒙下的村子,各家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裸露在外的土墙都是湿漉漉的,掉点泥很正常,又不是像老丈人家那样,是红砖的墙壁。
回到屋里的张国全换上一身**的衣服,直接躺到了床上,这一路拉着驾车子,可真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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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很合时宜的给他打开了收音机,让他先休息一会,正好里面放着单田芳的评书,是他爱听的,要是在平时,张国全肯定会认真听着的。
可现在躺在床上,疲惫的身体再也提不起精神,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混合着木窗子外的沥沥雨声。
朦胧间,他还能觉察出,外面有风在用力鼓吹着木窗子上的塑料膜,哗啦作响,不一会,呜咽的风声顺着门缝忽进忽出。
还有白鸽收拾屋里时,偶尔传出的桌腿碰撞声。
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反正这一觉睡得太美了,虽然耳边总有很多噪音,睡得也不沉,但正是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噪音,互相交织着,倒像风铃般悦耳。
正当他浅浅的沉浸在噪音中时,他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然后,就是白鸽转动轮椅的声音,开门的声音,风吹进来的声音。
木窗子上的塑料膜,发出的哗啦声戛然而止,全都顺着打开的木门灌进了屋里。
白鸽喊了声:“春牛哥。”
张国全猛的一下坐直身体,刚睡醒的眼睛望向门口那人,显得有些模糊。
第94章 赵春牛开会
现在的赵春牛每天都是春光满面的,一点也没受到绵绵春雨的影响。
赵春牛冒着雨专门来一趟,是来告诉张国全一个好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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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村里通电的事已经成了,等天好了,就开始给村里立电线杆子,拉线,装电表,保证秋天的时候大家能用上电。
这当然是好消息,白鸽高兴的脸上满是期待,只是张国全不明白,为什么赵春牛要冒着雨,单单来告诉他一声。
其他人知不知道?赵春牛说暂时还没通知到,这雨下个不停,等天好的时候再通知。
你看,的确是来专门通知他的,张国全装作不经意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赵春牛也是有解释的,这就不得不提起他当时开会时的场景。
当时上面专门就此事开了一场专项会议,镇子所有下村的支书都悉数到齐,其中有新上任的年轻支书,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还未退休的老支书。
镇子上对这场会议是极度重视的,县里专门来了领导坐镇,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以杨家庄为例,该怎样走出一条自我探索的前进道路?
说白了,也很简单,县里是有困难的,给村子通电不能只依赖县里,大家也要共同努力,比如杨家庄这样通过自我探索,给村子里谋发展,是县里的首例,经验值得大力推广,精神值得大力学习。
总之到最后,大会主题由“怎样走出一条自我探索的前进道路?”,最后演变成单方面对赵春牛的赞赏和褒奖。
那时,会场上的赵春牛不能再用意气风发来形容了,就是说志得意满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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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还以赵春牛为例,特别强调了年轻的新生代力量,才是这个时代发展的弄潮儿,敢想敢干是年轻人的一大特点。
虽然明面上没有对老支书们加以褒贬,但通过赵春牛的对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老支书们老了,不适应这个时代了,改革的春风把他们抛弃了。
老支书们如坐针毡,可当着县里领导的面又不好发作,大都闷着头抽起烟锅,一声不吭。
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却挡不住赵春牛的激情演讲,雄厚的声音穿透烟雾,如重锤一样砸进每个老支书的心里。
俨然这场会议成了赵春牛的独秀专场,同时也代表了新生代和老一代之间势力的权衡。
杨进仓主任也参加了会议,他当然是倾向于新生代的,但不是因为赵春牛,而是杨雷。
在会议上,杨进仓专门提出杨家庄能通电,杨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还为此被人砸成了傻子,差点丧命。
杨进仓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没人去想。
这样一件悲惨的事件,只是令众人唏嘘感叹了一番,然后各顾各的,谁也没心思再去管杨雷了。
杨进仓看在眼里,充满了落寞与悲凉,他意识到,他应该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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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的时候,他是看着赵春牛的。
最后赵春牛对张国全说:“会议结束的时候,上游的那个老支书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张国全问:“是谁?”
“就是上次在上游用铁锨拍你脑袋的那个人。”
“他也是村委会的成员?”
赵春牛摇摇头:“我打听了,他正好今天出狱,上游的老支书顺便来接他回去呢。”
想起那次和村里的人一同前往上游,当时为扒开堵住的河流,和上游的人起了争执,千钧一发之际,他为了护住瑶瑶才被铁锨拍中脑袋,现在想想,被砸的地方还隐隐作疼呢,一到连阴天或者下雨天就这个样子。
砸他的那孙子很快就被抓了起来,不过张国全没大事,所以那小子也只是蹲了几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在这时,张国全突然想起那条小河,河水流的很慢,这种现象太奇怪了,他问道:“春牛哥,你们开会是哪一天?”
赵春牛想也没想的回答:“前天啊,昨天就想找你,结果你不在,我听王婶说,你回西口村了,今天才来找得你,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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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点点头,他想着再等两天看吧,实在不行他就去上游看看。
赵春牛临走的时候,张国全又想起了杨进仓,他问赵春牛:“杨主任在会上特地提了杨雷,大家对杨雷怎么看?”
他急于得到这个答案,听听大家的看法,杨雷将来还有没有做村支书的可能。
赵春牛挑了下眉,毫不在意的说:“那还能咋看,就当成一个可怜人呗。”
赵春牛特地加重了“可怜”两个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这样一个好人,张国全实在想不通哪里可恨了。
不管怎么样,赵春牛确实办成了这件事,无论他是否因为截胡了杨雷,还是使用了严苛的手段,总之,村子里能通上电了,结果是大家想要的,那大家最后能记住的也就只有赵春牛。
这场雨下了快半个月了,看向哪里都是潮乎乎的,就没个**的地方,到处散发着霉味,心里也跟长了霉一样,堵得慌。
就这样过了两天光景,停了一下午,然后四弟张国正来了。
停的可真是及时,好像老天爷也在专门等待张国正的到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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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有些恼怒的冲着四弟说:“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让你好好陪慧茹了,你咋这么不听话。”
张国正嬉皮笑脸的说:“没事,慧茹跟老娘天天聊的开心着呢,不用担心她。”
张国全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全担心慧茹,你说你来,这么多荒地呢,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吧,那老爹岂不是知道我分家的事了。”
听到这,张国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那个三哥,对不起啊,咱老爹已经知道了。”
“啊?”张国全惊呼了一声,急忙说:“你怎么能告诉老爹呢,他知道了又该瞎担心了。”
张国正回答说:“也不是我说的,是你弟妹不小心说出口的,我忘了再交待她一遍了。”
“弟妹说的?”
张国全轻叹口气:“唉,说就说了吧,咱老爹怎么说,会不会气炸了?”
第95章 四弟走不了了
张国正轻松的回答:“没有,咱老爹抽了一天闷烟,晚上的时候他就想通了,说三哥你就是这么个脾气,分就分了吧,大不了苦一点,也省着受那窝囊气了。”
“我就是怕咱老爹担心,他能理解最好了。”张国全悠悠的说。
“理解着呢,我本来还想等两天来呢,结果老爹比我还急,说今天下午雨停了,赶紧来帮着干活,说不定过几天还要下雨。”
连老爹都让国正来了,现在他就是想赶也赶不走了。
趁着不下雨,张国全带着四弟来到河滩,两人边干活,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张国全问:“你放了几天假?什么时候走?”
张国正回答:“啊,多着呢,给你干完活再走,放心吧。”
回答的有些犹豫,其实请的假也没剩几天了,所以他才急着赶来,他说过两天再来,也只是为了宽慰三哥,不想让三哥多想。
他觉得三哥太苦了,其实他也可以做倒插门的,反正两个兄弟只能留一个,最后还是三哥拍着胸口说,他是哥哥,这好事得让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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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把倒插门,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当成好事,没有半点不情愿,一直给家里的印象都是积极向上的,这也是老爹同意三哥来做倒插门的原因,最起码态度是对的。
为了他,三哥牺牲了太多。
现在三哥的脸上却经常挂满愁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肯定是这下雨闹得。
下着雨又怎么样,他必须得给三哥减轻点负担,这样他也走得心安理得。
下了半个月的雨,也仅仅是停了一下午,又开始了,淅沥沥的。
开垦好的荒地里,张国正仰着脑袋,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脸上落满雨珠,他对三哥说:“你看,老天爷都要让我留下来帮着你干活。”
张国全把镢头磕在地上,也像四弟那样望着天空,只看了半晌,落下来的雨滴砸进眼睛里,他低下头,揉着眼睛说:“这只是小雨,要不,你还是赶紧走吧。”
停了一下午,本来充满了期待,想着以后都是好天了。
结果,又突然下起雨,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突来的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心里莫名的发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来由的,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天也擦黑了,索性,也不干了,拉着四弟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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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已经做好晚饭,冒着热气,看着都暖洋洋的。
白鸽招呼着:“快来,喝点汤,暖和暖和。”
张国正没客气,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喝完了还非常陶醉的说:“嘶呀,三嫂熬的这粥,味道可真不赖,快赶上城里饭店的了。”
白鸽跟着笑开了:“喜欢,就多喝点。”
张国全跟着没好气的说:“你就净扯,一碗粥而已,不都是这么个味,它还能喝出龙肉味来。”
张国正把碗一放,义正言辞的说道:“三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粥虽然长的都一样,可也要看什么人熬的,这三嫂熬出来的粥能跟别人的一样吗?”
张国全白了他一眼:“咋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经过三嫂手熬出来的粥,那可是带着对你浓浓的爱意和关心呐。”
“噗……咳咳……”
白鸽刚喝进嘴里的粥,被张国正那么一说,顿时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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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正看了看说:“你看,三嫂的动作已经证明了。”
白鸽的脸都红了,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张国正的话?估计都有吧。
张国全倒是跟着乐开了,他用筷子敲着碗,对四弟说:“呵,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出去当个兵,别的本事没学来,耍嘴皮子的功夫倒很溜,哎呀,我看啊,慧茹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语骗过来的。”
张国正顿时不乐意了,向着白鸽告状似的说:“三嫂,你看,你管不管他?”
白鸽嗔怪的看向张国全:“别敲碗。”
张国全瘪了瘪嘴,还真不敢敲了。
那副吃瘪的样子,看的张国正哈哈大笑起来。
张国全把一个馒头塞进他嘴里:“吃你的饭吧。”
因为张国正的到来,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盖过外面的下雨声。
下的也不大,似有似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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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正睡在了另一间侧房,原来被张国全改成了厨房,现在成了张国正临时睡觉的地方了。
反正现在天也不算太冷,张国正更是不介意,喃喃说道:“和着锅灶说,那我就是灶王爷,这地美得很呐,玉皇大帝来了也不换。”
张国全让他不要瞎说,不吉利。
张国正就问:“三哥,你咋个也迷信了?”
张国全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说:“没有,你三嫂不喜欢听,刚才都不让我敲碗,估摸着也是不吉利。”
他是随便搬出了白鸽向国正解释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总觉得心里莫名的发慌。
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给国正吹灭了煤油灯,说了句:“你快睡吧,明天要是下不大,你赶紧回去。”
张国正刚盖好了被子,听到三哥的话,撑着半边身子:“咋了三哥,你嫌我吃的多是不是,我可没喝够三嫂熬的粥呢。”
张国全已经走出了屋子,给国正掩好房门,顺带着国正的话一同隔绝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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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细雨直往耳朵里灌。
他赶紧跑到屋子里,关上房门。
白鸽正在整理被褥,问了句:“怎么了国全,着急忙慌的。”
张国全走过去跟白鸽一起帮忙铺床,随便说了句,外面起风了。:魰斈叁4
白鸽抬头,透过木格子窗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又起风了,这雨还有没有完?”
张国全摇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鸽。
吹灭了煤油灯,白鸽靠着张国全没一会的功夫便睡着了,均匀的呼吸着。
黑夜中,张国全的一只胳膊被白鸽抱住,另一只胳膊枕在头下,他望着房顶,从上面传来啪嗒啪嗒的雨声。
一定是房顶上的一些稻草被风吹散了,要不然这落下来的雨滴不会砸到防雨篷布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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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夜里不要漏雨,明天趁着光亮好爬上去修补一下。
胡思乱想间,他不由得陷入睡眠,迷迷糊糊的。
估摸着是到了下半夜,“咔嚓”一声,把张国全惊醒起来。
黑暗中,他呆呆的望了一眼外面,夜更深了,伸手不见五指。
又是“咔嚓”一声,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夜幕中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际上,如同一条发了怒的龙扭动着躯体,婉转曲折。
闪了闪,把村子映的跟白昼一样,余光还未消失,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虚空中传了过来。
“咔嚓”,又是一道紫色闪电,随后的雷声更响,好似直接在耳朵旁炸开一样。
白鸽也被吓醒了,她紧紧的搂住张国全的胳膊,害怕的说:“怎么了这是?”
张国全摸着她的脑袋:“没事的,打雷了,别害怕,我在这呢。”
原来是打雷,白鸽松了口气,紧紧的靠在张国全胳膊上,悠悠的说:“好端端的,怎么打起了雷,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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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估摸着要下一场大雨吧,快睡吧。”张国全有些心烦意乱。
现在正是春夏交接的时节,也不知道这突然的惊雷,是属于春雷呢,还是属于夏天的雷呢?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夜幕中,闪电远远近近,忽明忽暗,雷声大大小小,忽沉忽高。
先是哗啦啦的声响落进院子里,紧接着漫天的大雨连成了一片,不仔细听,好像停住了似的,突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并没有停,如水泼似的,在闪电的照耀下,明显的能看出水珠如银色的河鱼一样,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同样,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张国全清楚的知道,四弟明天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