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HP]霍格沃茨龙裔厌学日常(上古卷轴5/HP亲世代)》 第1章 序章:偷马贼 “hey,youyou''''refallyawake”(嘿,你总算醒啦。)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莫过于,你只是偷了一匹马而已,结果立马被抓个正着,比这更倒霉的,大概就是刚好在错误的时候在错误的地方路过。 来自洛里斯泰德的洛克尔带着些许恶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刚刚醒来,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金发少女。她看起来有些迷糊,带着卷儿的头发乱糟糟地绑成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款式别致的皮革甲,胸前交叉的绑带上挂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口袋。 很显然,无论那些口袋里之前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现在也已经被帝国士兵们搜刮一空了。洛克尔幸灾乐祸地差点笑出声,然后他想到了自己那袋存了好几年的金币,他又笑不出来了。 “你当时正要越过边界,对吧?正好闯进了帝国人的埋伏,和我们一样,还有旁边这个小贼。”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位自称拉罗夫的诺德人开始跟那位少女套近乎,好像他们现在是准备去酒馆喝一杯,而不是在去刑场的路上。 “小贼?小贼!我不过是偷了一匹马而已,跟你们这群风暴斗篷叛军可不一样。”洛克尔愤愤不平地怼了拉罗夫几句,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了。 拉罗夫一直没有放弃他的叛军招募计划,那位少女却一言不发。洛克尔有些好奇,她看起来年纪那么小,为什么会被帝国人抓了呢。少女低着头,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姿态却悠闲得好像他们不是坐在囚车上,而是在旅游似的。 直到乌弗瑞克·风暴斗篷的名字被提到,她才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洛克尔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她长什么样,只记得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像天气晴朗时泰姆瑞尔大陆的天空。 同时被抓的居然有大名鼎鼎的风舵城领主,叛军的领导人乌弗瑞克·风暴斗篷!就坐在自己对面!洛克尔瞬间就对那名少女不感兴趣了。这可是乌弗瑞克·风暴斗篷!据说他学会了传说中的龙吼,一嗓子就吼死了天际省的至高王托伊格。难怪除了将手给绑住,帝国人还堵住了这个人的嘴。 洛克尔好奇地盯着这位引起天际省内战的罪魁祸首:他穿着厚重毛皮披肩和盔甲。这位风舵城领主尽管在体型上看起来依旧令人望而生畏,但此时已为阶下囚,乌弗瑞克沉默着,似乎是认命了。 突然刮过的天际省寒风让洛克尔猛地一抖,耳边的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他们显然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图留斯将军阁下!刽子手正等着呢!”不远处一个帝国士兵喊道。 刽子手?刽子手!洛克尔开始慌了,巨大的恐惧令他心跳加速,喘不过气来。“舒尔,玛拉,迪贝拉,吉娜莱斯,阿卡托什圣灵们啊救救我吧”洛克尔开始慌不择言,祈祷神明显灵。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对面的少女轻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估计是已经害怕得开始出现幻觉了,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笑得出来? 马车停了。他们到了。 金发的诺德少女随着他们一起下了马车。令人意外的是,和之前在车上不同,少女颇为感兴趣地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仿佛置身事外。然而偷马贼已经双腿颤抖,几乎吓尿了裤子。我只是偷了匹马而已。说不定,说不定他们会放过我呢! 帝国人开始念行刑名单,当轮到他的时候,洛克尔终于崩溃了。他尖叫着冲了出去:“我不是叛军啊!” “弓箭手!”帝国军队的女队长冷酷无情地下令。 来自洛里斯泰德的洛克尔,在咽下他的最后一口气前,好像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黑影在附近的山头飞过。 当蠹政充斥世界八方 当黄铜塔移步而时间重塑 当三大赐福失效红塔战悚 当龙裔失势而白塔倒塌 当雪塔碎裂,无王存在而血流成河 当世界的吞噬者醒来,时间之轮将转向最后的龙裔 ——《龙裔之书》维农修道院,塔洛斯教会,艾梅列尼·玛德琳院长著 第2章 第一章 维多利亚·都瓦克因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浅金色的长发上沾满了泥水,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干枯打结,后脑勺的部位的污渍颜色更深。她伸手摸了摸,发现是干涸结块的血迹。噢,难怪她现在感觉头疼得快要裂开了,而且视线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她靠着附近的墙壁缓了缓,墙壁很脏,还长满了湿滑的青苔,不过她不介意——对于一位常年混迹于诺德古墓、矮人遗迹的冒险者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一边眨眼尝试着恢复视觉,一边伸手在腰间的口袋里摸索,想找治疗药剂,她记得她不久前在冬堡法师学院的学生宿舍区顺了好几瓶。虽然维多利亚对那些法师的咒语、卷轴、附魔什么的不大感兴趣,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真的富得流油啊,特别是冬堡的首席大法师 口袋是空的。她有点迷惑。药水不见了,就连平时习惯随身携带的那堆开/锁/器和匕首都不见了!这是什么情况?在大名鼎鼎的冬堡魔法学院莫名其妙被人暗算了还不够,作为天际省盗贼公会的会长,她居然被人洗劫了? 她赶紧去摸自己右手食指上戴的银色戒指。为了以防万一,借着淡淡的月光,她转动戒指,直到看见上面若隐若现的附魔纹路闪过,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储物戒指还在。虽然说这种戒指一般情况下一旦使用就是自动绑定的,但是以维多利亚的过往的经验来看,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为过。 所以,自己现在是在哪? 维多利亚使劲眨了眨眼睛,决定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她看到身前不远处有一栋奇怪样式的四方形建筑,大概有四五层,零零星星的几扇窗户中透出点点亮光。她身后靠着的是一堵老旧的墙,在夜色中看不到尽头。附近还长了不少半人高的杂草,倒是个不错的隐蔽之地。 这里的气温很低,她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沾湿了,呼出的雾气也格外明显,但是维多利亚并不觉得有多冷。地上没有积雪,所以这里一定不是冬堡。 四周寂静无声,她习惯性地逐渐放缓呼吸,一动不动。必须谨慎一点,她冷静地分析着,有时候看不见的敌人更可怕。突然,维多利亚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抬头望向天空,却只看到了一轮孤零零的满月。居然只有一个月亮? 完蛋了。 众所周知,在泰姆瑞尔大陆上可以看到两个月亮,塞坤达和玛瑟尔,然而这里却只看到了一个。维多利亚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思考着对策。 她猜想,自己应当是进入了哪位魔神的湮灭领域。果然,同时和那么多魔神打交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本来她以为,这是自己死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 还不等她回想一下自己看过的那几本书,以便于推算出这究竟是哪位魔神的杰作,几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就急迫地涌进了她的脑海,像是有人用一柄巨大的勺子往她的脑海里加了什么东西,还恶意地搅来搅去—— 她看到了几个面貌模糊的陌生人,一边大笑,一边朝着自己丢石块;有人打翻她的食物,把温热的汤直接浇在她头上,还叫她“傻子”“白痴”;她看到自己在天际省的旷野上追着一个虎人,非要玩他的尾巴,他只能无奈地躲了又躲;年幼的自己混在虎人商队里,在离雪漫城城门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和他们一起盘腿坐在帐篷前面,向过往的路人推销商品 这些记忆的内容有一部分是陌生的,有一部分是来自她的过去,然而这种模模糊糊、断断续续且毫无逻辑的片段的记忆方式,维多利亚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十岁之前,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心底涌上一阵不适,她怀疑自己的内心被看不见的敌人窥探了。那么久远的事情,自己都快忘了,这位魔神想对她做什么? 这些记忆片段把她的大脑搅得一片混乱,甚至再次隐约有些头晕。不等维多利亚弄明白现状,一股刺眼的亮光就猝不及防地令她睁不开眼睛。接着她听见了脚步声,还有个陌生人在喊她的名字。是个女人。 这可不妙。她迅速摸向储物戒指,进入了备战状态,准备随时拿出惯用的乌木匕首。 距离太近、视野不好、光线太差,还有陌生的环境,她冷静地判断着,现在并不适合使用自己最擅长的弓箭,不过她近身战斗的能力也不算弱,就算碰到最坏的情况,也应当有能力自保。 那人越走越近,显然是发现了她。维多利亚浑身都绷紧了,心脏砰砰地加速跳动。她看着那个人把光源丢在了地上,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冷静,她告诉自己,来者不一定是敌人,不能轻举妄动。 然后她就被那个陌生的女人一把抱住了。 维多利亚·都瓦克因,末代龙裔,诺克图娜尔的夜莺,盗贼公会会长,泡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盯着自己缩水的手掌,表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之前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也就大不了得罪某个魔神然后被他全世界追杀,结果现实世界却给了她沉重一击。刚才的那个陌生女人,自称是布朗孤儿院院长的南希·戴维斯小姐,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戴维斯小姐显而易见是个普通人,而维多利亚从没听说过哪位魔神对人类如此友好,以至于允许人类在他或者她的湮灭领域居住的,所以这地方肯定和魔神没什么关系。 更离谱的是,这位院长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好像认识她,却在被她推开并询问身份时毫不意外,反而十分耐心地解答了维多利亚的问题,还一路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这里,温柔地教她使用浴室,帮她放好热水,甚至差点要动手帮她洗澡! 这简直太诡异了。维多利亚被吓得不轻,她不敢轻易再说什么,只能摇头表示拒绝,然后在戴维斯小姐出去之后赶紧关上了门。 接下来,她便瞪着浴室洗手台边斑驳的镜子中年幼版的自己,整个大脑都宕机了。 这难道是使用上古卷轴的副作用吗?不对,肯定是那些法师做了什么。 维多利亚只记得,自己之前在冬堡法师学院围观他们对传说中的上古卷轴进行实验。她之前本着废物利用(顺便换点金币)的心理把卷轴带去了冬堡,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好奇,后果却如此严重,她后悔得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果然,就应该离玩魔法的那群危险人物远一点维多利亚感觉自己心心念念的悠闲退休龙裔生活在离自己远去:短时间内,自己多半是回不去了,更何况还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没弄明白,上哪里再找一个上古卷轴? 维多利亚把自己的下半张脸也浸到了滚烫的热水中,舒适的温度让她感到放松了一点。浴室中雾气蒸腾,她望着头顶斑驳发黄的天花板和不明的管状发光物体,思考着对策。 这个世界很不同寻常,就连一个小小的浴室都和天际省天差地别,而自己现在应当想尽办法得到更多的信息,而最好的方式,当然是通过那位好像是认识她的,戴维斯院长。 维多利亚坐起身来,又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行,这太冒险了。她很确信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院长,对方知道她的名字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她无端地对她那么好,是别有所图也不一定——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后捅一刀这种事情,维多利亚早就体验过一回了,并不打算重蹈覆辙。 浴室外传来开门声和另一个陌生人的脚步声,令本就高度警惕的她条件反射地开了口:“as” 第3章 第二章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lokvahkoor!” “wuldnahkest!” “yoltoorshul!” 见鬼,维多利亚不信邪地继续:“odahvig!”(注1、2) 依旧无事发生。 龙吼,失效了。维多利亚望向自己意识深处的那座龙语墙,毫不意外地发现本该点亮的一部分龙吼,现在漆黑一片。果然如此——身体缩水了,所以龙吼也没了?她意识到刚才自己还是太过于冲动了。刚才的几个龙吼,万一哪一个突然生效了,特别是最后一个,产生的后续问题都不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人类世界能轻松解决的。 看来,自己轻而易举地便能够拥有他人需要学习多年,甚至付出一辈子的努力都学不会的能力,的确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有时候她免不了下意识地就去使用它,仿佛这样的冲动刻在了她的骨血和灵魂之中。 龙裔,都瓦克因,凡身龙魂,被时间之神阿卡托什赐福,天生的屠龙者,拥有直接吸收龙魂和其中的知识、掌握龙吼的可怕力量。 维多利亚想起灰胡子们对自己的警告:对这种能力的滥用,曾经导致了许多龙裔的毁灭。 自成为龙裔以来,维多利亚尽力遵循着约根·唤风者,灰胡子们的创始人,所提出的“吼声之道”原则:龙吼的力量应该主要用作获得启蒙的手段,而不是战争的工具。只有在“真正需要”的时候,才可以使用。 然而当一个凡人拥有了非人的力量时,还要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判断有没有滥用这种能力,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她已经完成了龙裔的使命的时候。 或许,来到这个新世界不失为一件因祸得福的好事——至少,她不必再每天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担心某天伤害到无辜之人的性命,或者更糟糕,一不小心把脚下的大陆给吼碎。 维多利亚穿上了戴维斯院长给她准备的衣服,衣服并不合身,松松垮垮的,不过她无所谓。她把还在滴水的湿淋淋的头发用手整理好,正准备用毛巾擦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后脑勺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还挺疼,也不知道是被谁暗算的,要是被她知道,非报复回去不可。 当她握住浴室门把手的时候,门的另一边传来戴维斯院长严厉的质问声。 “夏洛特·琼斯!你居然还想隐瞒?”戴维斯院长尖利的嗓音穿透性极强。 “戴维斯小姐,我没有我以为她那么多孩子都她们”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比较小,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维多利亚只能断断续续辨认出几个单词。 “要不是我刚好今晚出差回来,恐怕维多利亚被冻死在外面也没人发现吧!” “您知道的我管不住维多利亚特殊”她听起来快要哭了。 “再有下次,你这个管理员也不用当了。”院长严肃地宣布。 维多利亚无意继续偷听下去,拉开了门。这里应当是这位院长的私人起居室,不大,却很整洁,一个暗红色的长沙发放在房间正中央,沙发前是一个茶几,造型很别致,金属制的四个脚上各装饰着金色的小雕像,略为奇葩的是,雕像是几个长着翅膀的小婴儿。茶几上放着纯白色的茶壶和杯子,还有一碟圆形的小饼干。 她尽量一边缓慢地向前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位新来的陌生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金发女性,个子不高,普通人类,长相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维多利亚想起之前被强行塞进自己脑海中的那串混乱的陌生记忆,她在记忆中见过她!所以,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记忆。维多利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那些记忆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你感觉怎么样了,没事吧?”戴维斯院长把她拉到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维多利亚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选择沉默。在没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之前,自己还是不要轻易说什么了。她垂眸盯着茶几上的十字花纹,假装发起呆来。 如果她的猜测正确的话,说不定装傻才最为明智。但是这样的猜想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百分之百地确信自己只是身体回到了小时候,而不是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她的储物戒指、她本能的战斗反应,甚至是她的龙语墙都能证明这一点。 然而她又疑似顶替了那个和自己同名的人的身份,还穿着陌生的衣服,拥有了那个人的记忆。 难不成自己和奥杜因一样,被上古卷轴流放到了另一个时空,然后这个世界的“神”,强行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合理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太有意思了。 维多利亚决定静观其变,继续装傻。她的沉默没有让戴维斯院长感到意外。院长把维多利亚按坐在了沙发上,把那碟小饼干塞进她手里。 “肯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明天我让安德森夫人给你做好吃的。” 维多利亚尴尬地啃了几口饼干,然后又被塞了一杯甜甜的热牛奶。她全身僵硬地坐在那里,一边捧着杯子小口喝着,一边听戴维斯院长噼里啪啦数落那名叫做夏洛特·琼斯的生活管理员,同时还要保持面部表情不变,假装出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拥有如此惊人的语言天赋,能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地把人批评得一无是处,说辞还不带重复的。 这让她想起了雪漫城中那位常年风雨无阻,从早到晚进行关于塔洛斯信仰演讲的狂热信徒海姆斯科。和海姆斯科相比,院长的音量和感染力可能略逊一筹,但是那位只会不停重复同一篇演讲稿的传教士绝对比不上院长的口才。 等戴维斯小姐长达接近一小时的说教结束的时候,维多利亚已经吃饱喝足,昏昏欲睡了。“以后维多利亚不住宿舍了,搬到我这边来。”院长打发了估计已经麻木了的琼斯小姐,领着维多利亚走出起居室,离开前面的院长办公室,然后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隔壁的一扇门。 “这里以前是我一个助手的房间,”院长似乎是按了一下墙上的某个机关,整个房间就神奇地亮堂起来了,有趣。 “她真是个好助手,勤勤恳恳,从不偷懒,可惜的是,居然结婚后辞职去做家庭主妇了!真是愚蠢的行为,你以后可别跟她学。扯远了,本来我打算再招一个助手的,毕竟这地方,孩子太多,我又三天两头地出差,琼斯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更别说她这个懦弱的性格。” 也不管维多利亚听不听得懂,戴维斯院长自顾自地说着:“但是孤儿院资金有限,活儿还累,开出的工资和条件也不吸引人,还得一直住在这里,几乎没什么假期,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好在这里有吩咐定期打扫!你现在就直接搬过来住吧,也省得那些孩子老欺负你,我看住在院长办公室旁边,还有谁敢来捣乱。琼斯还说让你和同龄人住集体宿舍有好处,有个的好处!明天我就交代琼斯,让她把你的东西都拿过来。” “琼斯是个健忘症,明天我一大早有事又要出门,不过这几天暂时不会出差,要是她把帮你搬宿舍这事给忘了,就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对了,大晚上的,你是怎么一个人跑到那里去的?是不是哪个小兔崽子有没有受伤?” 我也挺想知道的,维多利亚心想,可惜脑袋里的陌生记忆混乱又复杂,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的毛线团。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环视四周。在这个不太宽敞的,灰扑扑的房间里,挤着床、书桌、一把扶手椅,还有一个看起来挺旧的衣柜,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霉味儿。书桌边上有一扇窗,窗台上放着一个空花盆,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到目前为止,她很满意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附魔工作台或者炼金实验台,这说明这里的人和她一样,对法术不感兴趣,这很好,只要远离了危险的法师们,人身安全就直线上升。 院长一边继续唠叨,一边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被子、床单和枕头,又塞给她一块大毛巾,让她把头发擦干。 “以后你住在这里,等会我把办公室的备用钥匙留给你,”院长一边铺床一边说,“你可以用我的私人盥洗室。对,还有这里的钥匙。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把门锁好。” 不给我钥匙我也进得去,维多利亚暗忖,就没有我打不开的锁。 “对了,你还不会用钥匙吧?”维多利亚顿感无奈,被戴维斯院长又拉出去折腾了一番,被迫学习怎么用钥匙开门。在她忍着头晕装模作样地学会,还演示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院长才放过了她,交代她赶紧睡觉之后才离开了。 几个小时之后,维多利亚头疼欲裂地从睡梦中醒来,惊恐地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扭曲,差点一头撞到床对面的旧衣柜上。她一手撑在旁边的书桌上稳住身体,感觉好像是误喝了调配失败的炼金药水一样,脑袋里成了一团浆糊。 她十分警觉地进入了战斗状态,从储物戒指中刷地一下,扯出自己的乌木弓(注3)和箭袋,习惯性地想要拉弓搭箭,却惊恐地发现,她连弓都拉不开了! 手臂都不够长! 她这是误食了什么毒药吗? 手中漆黑的乌木弓还环绕着因为附魔而时隐时现的蓝紫色闪电,依旧是熟悉的温润手感,重量却让她的手臂微微发酸。她收起了这把陪伴了自己一年多的战斗伙伴,直到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盘面包,扶手椅的靠背上搭着的一套衣服后,维多利亚的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 费了不少时间,她才勉强把昨晚的记忆找了回来,整个过程就像是用手去握沙子,越用力,沙子反而越快地从指缝间溜走。 原来自己是身体缩水,回到了大约十岁的时候。维多利亚不情愿地接受了自己几年内没法拉弓射箭的事实,除非她在这里也能搞到自己小时候经常用来练习的那种小型弓箭。 终于,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不对劲。 之前她本以为是后脑勺受伤的缘故,便没有在意,然而一晚上过去了,这些症状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不少,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她的记忆。更不用提她居然失去了警惕心,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如此安稳,以至于有人中途进了她的房间,她都没有醒过来! 维多利亚神色复杂,似乎被勾起了什么苦涩又温暖的回忆。 她从储物戒指里找出一条造型古朴的项链,项链的挂坠是青铜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中间窄两边宽,上下都是圆弧状,上面雕刻着三个首尾相连的椭圆形,两边各有一个圆点。她把挂坠捧在手中,那两个圆点像眼睛一样回望着她。 塔洛斯护符,一件礼物。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戴过它了。 几分钟的沉默过后,维多利亚把护符小心地挂到了脖子上。她没指望泰姆瑞尔大陆的圣灵护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她便感觉神清目明,仿佛刚刚灌下了一满满大瓶终极治疗药剂。 她想起,灰胡子们的领袖,隐居在“世界之喉”的巨龙帕图纳克斯曾告诉她,当凡人的身躯太过幼小而无法承受强大的龙血龙魂的时候,龙裔就可能会经历一个记忆混乱、甚至是精神紊乱的时期,直到成长到一定的年纪才会恢复正常。 而具有强化龙吼能力附魔的塔洛斯护符恰好可以帮助压制躁动的龙魂。 当年,也算是误打误撞。维多利亚以为自己不再需要它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再把护符戴上的一天。 在隔壁洗漱过后,维多利亚味同嚼蜡地吃完早餐,决定出门开启一段新的冒险。更准确的说法应当是去观察附近地形、侦查陌生环境。 她谨慎地在这层楼巡逻了一圈,顿时感到无聊又无趣。原来就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物而已,没有任何机关和危险。然而当她开始从另一个楼梯间往楼上走,刚爬了两层的时候,却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没有躲避,便和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孩子迎面撞了个正着。 来者不善啊,对方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之前的小可怜,真是一群送上门来的笨蛋,她略带兴奋地想,只可惜,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是院长的小宠物,”领头的胖子顶着一头油腻腻的金发,笑嘻嘻地,不怀好意地靠近她,把维多利亚堵到墙角,还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就是你,害我们周末一大早被院长叫起来训了一顿,你可真行啊。” “卡尔文,别浪费时间,反正这傻子也听不懂。”一个满脸雀斑的瘦高个跟在胖子身后,居高临下地对着维多利亚坏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我打听过了,院长不在。不如直接动手。” “对啊,”另一个顶着鸡窝一样乱糟糟头发的男孩双臂交叉在胸前,怂恿道,“杰夫说得对。揍她!小傻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也没法去告状,哈哈哈哈哈!” 几人一齐发出了一阵难听的怪笑声。 维多利亚低着头,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一副很害怕的模样,脸颊两旁垂下的发丝令人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神色。 与此同时,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她选择了一个较温和的应对策略。这几个傻子应当也是这所孤儿院的,那么,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为好,顺便看看,这个世界的人类的战斗力怎么样,一箭双雕。 四五个人围上前来,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没有人注意到,眼前之人从一开始就背在身后的右手中,一瞬间发出的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奇异声响。 龙裔悄悄在虚握的掌心中凝聚了一个明亮的红色光团,然后不动声色地让它溜出了指尖。 第4章 第三章 红光一闪而过,面前的几个人仿佛突然失去了他们的大脑一样,六亲不认地打成一团。名叫加尔文的胖子转头就给了他身后瘦高个的肚子上来了一拳,瘦高个杰夫惨叫一声,反手揪住了加尔文的头发,啪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鸟窝头的家伙骑在另一个矮个子男生身上,对他左右开弓,却猛地被身后的一个长着大龅牙的同伴勒住了脖子,涨红了脸。矮个子男生乘机爬起来反攻,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对方的双腿之间。 听着几人的惨叫,维多利亚带着恶趣味微微一笑,隐匿在阴影之中全身而退。她的狂暴法术真是效果卓群,也不知道他们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产生什么怀疑。 幻术系魔法对于意志力薄弱的敌人来说简直是完美的选择。用狂暴术让敌人自相残杀,或者用平静术将他们短时间内化敌为友,然后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搜刮金银珠宝,是维多利亚除了弓箭之外第二喜爱的武器(也是她唯一擅长的法术派系)。 只可惜幻术的缺点也很明显,对于机械、龙族、不死一族完全无效,并且当对手的内心太过强大,难以干扰时,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她感受着身体里涌动的充沛法力,发现这里的空气中魔法能量特别稀薄,这意味着她的法力回复速度会特别缓慢。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和泰姆瑞尔大陆的相比,战斗力简直是差远了。他们似乎也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天际省民风彪悍,特别是本土居民诺德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近战搏斗的好手。维多利亚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因为在溪木镇不小心踢到一只鸡,然后就被全村人疯狂追杀,一路狂奔到雪漫城交了罚金才作罢。 她不禁好奇除了人类之外,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智慧种族,比如毛茸茸、摸起来手感很好的“大猫”。因为从小跟着虎人商队一起流浪的缘故,她对虎人种族向来有着特别的偏爱。 “愿你的前路,是温暖的沙地。”维多利亚小声念叨,这句话是每个虎人都喜欢说的口头禅,心底无端生出点思乡的情绪。她想念雪漫城附近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慢悠悠放牧的巨人和猛犸象,甚至是凛冽刺骨的寒风和山中令人眼睛都睁不开、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暴风雪。 她灵巧地跳下最后几级台阶,按着昨晚的记忆原路返回,来到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醒来的地方。 这里是孤儿院主建筑物的后方。维多利亚仰头,测算了一下围墙的高度,思考以自己现在缩水后的身高翻墙溜出去的可能性。也许加上一段助跑之后可以试一试。她谨慎地沿着建筑物的边缘往前走,脚步声几近于无。 头顶的天空阴沉沉地泛着灰色,空气潮湿又沉闷,远处的几个巨型烟囱时不时喷出股股黑烟。她透过孤儿院铁门的缝隙,能看到拥挤的建筑群和窄小的街道。偶尔几个行人拿着黑色的长柄雨伞匆匆忙忙地路过。 维多利亚好奇地藏身在阴影中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里和天际省天差地别,有许多奇怪的新事物,比如说刚刚飞驰而过的,能只有两个轮子的“马车”,还有另外一种四个轮子的——她却连一匹马都没看到,那它们是用什么作为动力驱使的呢? 是灵魂石,还是魔法?在天际,就算是神秘消失的矮人种族所留下的守卫机械,也总有以灵魂石为基础的能源核心来驱动。另外自己房间里的那个按一下,某个光源就会自动亮起来的机关,它的原理究竟是什么呢? 看来,前路又是一段未知的旅程。维多利亚很享受这种探索陌生地域的刺激感,不然以前也不会没事就喜欢往机关重重的诺德古墓、山洞和锻莫遗迹里钻。 她突发奇想,决定如果未来某天能回到家乡的话,一定要把这里的经历写成书,说不定能和克拉西奥斯·克里奥(注1)一样成为著名的畅销书作家呢。 埃德加·戴维斯拧着眉站在院长办公室旁,墨绿色的眼眸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紧张地握了握拳,几次抬起手又放下,再次权衡了一番利弊。这一点儿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本着保持低调的原则,他往往都不爱多管闲事,也总是尽可能地避免和任何人产生冲突,但了解真相的渴望最终还是更胜一筹。 片刻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不等他最后再做一点心理准备,几乎在他敲门的一瞬间,房门立即就打开了,就好像里面的人早就预料到了他站在门口一样。眼前的金发女孩面无表情,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让他免不了起了一点愧疚之心,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样,他偷偷告诫自己,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埃德加硬下心肠,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但是却没敢再直视她,这简直是他曾见过的最漂亮的蓝眼睛,他担心自己又会心软。 埃德加以前和维多利亚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命运的巧合让他们俩刚好成为孤儿院中孩子最不受欢迎的两个人——其中,埃德加是故意为之,但他一直冷眼旁观着她被孤儿院几乎每一个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霸凌。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和维多利亚说话,他惊讶地发现她一点也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脑子有问题。压下紧张的情绪,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道:“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女孩平静地说。 “看见了你对卡尔文他们做的事情。”埃德加严肃地板着脸,故作成熟,却不知道,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做出这种成年人才会有的表情显得有些违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虚张声势。 “我做了什么呢?”她轻快地反问道。 这跟埃德加预计的回答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她会马上慌乱地否认,或者是装不知道。想好的说辞顿时全都用不上了,埃德加差点招架不住。 “你你让他们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我都看见了。”他刻意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撒了个谎,可实际上不擅长说谎的他,额角已经冒出了细汗。 他还是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要去告诉院长的威胁,因为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他说出来了,多半就会遭遇不幸。 “你什么都没看见,”女孩的语气很笃定,仿佛能直接看穿他的内心,“而且,你有证据吗?” 埃德加怀疑对方会读心术。 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机缘巧合偷听到,卡尔文和杰夫几人鼻青脸肿地聚在一起商量要怎么找那个“小傻子”报仇。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还在那几个人的头顶上看到了异样的红色光芒。 是和自己一样的超能力吗?他当时便兴奋得心脏怦怦直跳,原来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异类。谨慎起见,本来想着借此事诈她一诈,没想到直接被对方看穿了。 这绝对、绝对不是一个有先天智力障碍的人能做到的。难道这都是她的伪装?埃德加看着面前的女孩,猜想,对方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也说不定。 “你放心,我不会去告状。但是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一番思虑过后,埃德加决定战略性服软,恩,这叫能屈能伸,绝对不是因为他怂了,“我看见了那些红光” “你能看见?”她平静的目光中终于闪烁了一丝兴趣,浅笑道,“你是法师?” 法师?原来那些奇怪的能力是魔法! “我有时候能让四周的树叶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飞起来,就算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不会受伤,在情绪起伏很大的时候还会发生很多奇怪的事情,根本没法用科学解释。你是说,这些原来都是因为我是个法师!” “你不知道?”女孩像是看傻子一样望着他,“这里的法师很稀少吗?另外,什么是科学?” 埃德加带着维多利亚从孤儿院废弃的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维多利亚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迈着步子。男孩有着一头深棕色带着微卷的短发,故作成熟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长得有点可爱,还有点傻。如果他不是个法师,自己可能对他的第一印象也许会更好一点。 他之前本来是想来“敲诈”她,结果被自己随口套话几句,就什么都交代了,一看就知道没什么骗人的经验。她,资深盗贼,会不知道当时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吗?更何况那时候四周如此安静,只要没有外界干扰,任何异样的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不过算是阴差阳错地遇见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盟友,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们二人已经就他们共同的利益达成了基本协议——维多利亚负责对他进行控制魔法能力、使用简单咒语和魔法知识理论的基本教学;埃德加则同意无条件回答维多利亚的各种问题,不管有多奇怪,且保证不能产生任何疑问;最重要的是,双方都必须为彼此进行保密和掩护。 维多利亚了解到他们目前所处的城市叫做“科克沃斯”,属于一个叫做“英国”的国家。这个星球叫做“地球”,和她来自的奈恩星一样,由好几块大陆和海洋组成。按这个地方的历法来算,今天是1971年3月6日,正处于春季。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布朗孤儿院是由一个著名的慈善家,乔瑟夫·布朗出资建立的,但是他名下这样的机构数量不少,他给的钱也仅仅足够勉强维持这里的运营,为他博个好名声而已。 因此戴维斯院长不得不经常出门、到外地出差,就是为了在全国各地的慈善活动上给孤儿院筹集资金。孤儿院的三十多个孩子除了几个年龄太小的,平时都要去公立学校上小学或中学,不过今天属于“周末”,他们放假。 “我不用去上学吗?”当埃德加终于回答完了她的一连串问题后,维多利亚抓住了自己最关心的一点,再次提问。 当她听到“每个人都必须去上学”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龙裔不需要上学,退休的龙裔也不想去上学。上学什么的,想想就很痛苦啊!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埃德加有些尴尬地回答,“你不用去。” “那简直是太好了。”她松了一口气,不禁开始有些同情他了,“你可真惨。” 地球的人类小孩真可怜!居然还要上学! 维多利亚跟着埃德加走在街道上,好奇地东张西望。马路上,那些奇怪的交通工具来来往往,尾部还喷出不少呛人难闻的气体。她决定之后一定要弄明白“汽车”、“摩托车”还有“电灯”的原理。 先前埃德加提出想要见识见识更厉害的魔法,她便说需要更大的空间,最好是去户外(实际上是不想拿自己的房间冒险)。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走那么远的路。 “那里不可以吗?”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空旷的小广场,问。 “当然不行,会被人看到的!”埃德加头痛,这个维多利亚果然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不太正常。她为什么会认为会魔法这件事如此的稀松平常,就像吃饭喝水一样? “看到就看到啊。”她不解,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的。”埃德加停下脚步,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大多数普通人根本不相信魔法的存在,记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好吧。”维多利亚不适应地躲开,她不习惯和人距离太近。 原来地球的人类比天际省的大多数诺德人还要排斥魔法。 在天际省,在大街上用魔法最多被骂几句,法师虽不是随处可见,但每个主城的领主身边都有各自的宫廷法师,地位还挺高的,市场上也能见到不少专门售卖各类炼金材料、药水的商店。而且就算大多数诺德人讨厌法师,冬堡魔法学院的附魔大师照样接来自各地的附魔委托订单接到手软。 “除了我们,你还见过别的法师吗?”她问,这很关键,关乎于自己的人身安全。 “没有。”埃德加回答。他在今天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的这种特殊能力叫做“魔法”,还以为是漫画里英雄的超能力或者外星人的异能呢。 “真是个好地方。”维多利亚小声感叹,没有让埃德加听见。 他带着维多利亚七拐八拐地又走了一段小路,最后来到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里。树林里有一条小河,清澈的河水缓缓流过,他们踩在河边潮湿的泥土上,耳边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潺潺流水声。 “这里可以吗?”他问,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实际上因为太过期待,紧张得不行。 埃德加听孤儿院的人说起过这个地方,有传言说这儿闹鬼(他才不信),一般不会有人来,够空旷,就算附近有人经过,层层叠叠的的树和灌木也有足够的隐蔽性。 维多利亚微微颔首,思考了一小会儿。 没有多余的施法对象,幻术系不考虑。召唤系,在陌生的世界,她不敢赌自己会召唤出个什么玩意儿。 恢复系要是想展示恢复系法术,那她得先拿匕首给自己来一下,她没有自虐倾向,排除。而变化系基本都是防御性术法,不够酷炫(靠龙裔身份走后门进入冬堡法师学院的某人想确保新盟友信服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强大法师)——那么,就只剩下毁灭系了。 她犹豫不决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可真不愿意用毁灭系法术啊。为了安全起见,她谨慎地选择了冰系:周围全是树,要是玩火呢无疑就是作死;闪电链法术的自动弹射机制多半只会痛击她的队友。那好吧,就这么定了。希望这次运气好一点。 维多利亚熟练地调动着法力在身体中涌动起来,汇集到掌心中。瞬息之内,她就在稀薄的空气中凝结出一个漂亮的半透明冰锥。冰锥稳稳地悬浮在她的手心上方,冒着股股寒气。哈,塔洛斯在上,成功了。 埃德加睁大了眼睛,甚至舍不得眨眼,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魔法的力量。 维多利亚瞄准地面,翻转手掌—— 原本瞄准地面的冰锥却忽然莫名其妙地,改变了运动轨迹,朝着埃德加脑袋的方向飞过去了。 “见鬼,快躲开!”维多利亚喊道。 好在埃德加反应及时,偏开了头。冰锥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撞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啪地一声猛然炸裂开来,细碎的冰块落了一地,树干上浮现出几道深深的裂纹。 “抱歉!你没事吧。”维多利亚赶紧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知道!玩魔法!果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她觉得她和埃德加刚刚缔结的联盟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这位送上门来的盟友差点儿被她离谱的毁灭法术准头给谋杀了。 真要命,她苦恼地想,怎么自己偏偏碰上的是个新手法师。她一个走潜行弓箭流,只是幻术水平还算过得去的诺德人,要装成什么都会的大法师可实在是太难了。接下来该怎么忽悠埃德加,让他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呢? 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埃德加愣了好几分钟都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维多利亚试探地问道。不会是吓傻了吧,地球人类的心灵这么脆弱的吗? “这是什么法术?”埃德加呼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他看见被摧残的树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冰锥,杀伤力如此巨大。他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毁灭系,冰锥术。冰系法术已经算比较安全的了,如果我用的是火球术,这一片估计已经被炸没了吧。”看到埃德加已经缓过来了,她轻快地回答,心想,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强大的法力所折服? 维多利亚很大方地上前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力气不小。 “反应能力不错啊,小伙子,居然躲开了。”如果是她刚才射出去的是箭,那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尽管维多利亚的法术准头向来差得离谱,她对于自己的箭术还是有着十足信心的。 埃德加看着眼前没心没肺的维多利亚,开始考虑——现在毁约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在维多利亚和埃德加离开后不久,旁边的灌木丛中突然钻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他的一头黑发有些凌乱,穿着一身破旧且不合身的衣服,外套长得差点拖到地上,裤子却短得露出了大半截小腿。 他迫不及待地小跑到一棵树边上,中途差点被绊倒也毫不在意,随后他迅速蹲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颤抖着双手,捧起了地上的一把碎冰。即使他的掌心很快就被冻得通红,他也没有放手。那棵树附近的地面上依旧寒气萦绕,冰块没有一丝一毫要融化的迹象。 男孩手中晶莹细碎的冰块在正午的耀眼阳光下像钻石一般闪烁出各色辉光,也清清楚楚地映射出了他黑曜石般瞳孔中的激动和热切。 第5章 第四章 维多利亚和埃德加赶回孤儿院的时候差点就错过了午饭时间。 这个时候食堂里几乎没有人了,只剩下厨娘安德森太太。她是个身材微胖,脾气温和的中年女性,正在收拾厨房。看到走进来的两人,她虽抱怨了几句,但也没有真的生气,解下油腻腻的围裙后端来两碗热腾腾的汤和土豆泥。 埃德加领着维多利亚坐到食堂不起眼的角落里,准备开始用餐。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维多利亚惊讶不已。她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汤,顿时眼前一亮。是蔬菜汤!她十分惊喜,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可是她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蔬菜汤,天际省特色美食,由卷心菜、韭葱、土豆、番茄熬煮而成。一碗热腾腾的喝下去之后能让整个人从头顶到脚趾都暖和起来,鲜香中带着酸甜,更不用说还有随之而来的幸福饱腹感,简直是饥肠辘辘冒险者们的最佳选择。 有轻微收集癖的维多利亚曾因此多次“拜访”雪漫城龙霄宫的厨房——没办法,天际省气候严寒,无法种植番茄,全靠从外省进口。她的侍卫莱迪亚就有一手做蔬菜汤的好厨艺,然而不幸的是,她本人没有什么烹饪天赋,本以为自己想要再尝到家乡的味道就困难了,结果在这个奇怪的新世界还能遇到这样的意外之喜。 维多利亚热忱地想,这个地方的厨师既然能做出如此地道的天际美食,那么,自己和她混熟了之后,也许可以让安德森太太试一试其他的菜?比如三牙海象炖菜、猛犸肉排、清蒸泥沼蟹腿、碳烤食人鱼听起来是个很棒的主意。 她满心愉悦地畅想着未来的计划,把自己那份午餐一扫而空。 坐在她对面的埃德加动作慢吞吞的,对蔬菜汤显然兴趣不大。维多利亚有些等不及地催促他:“你吃得真慢。” 对于维多利亚这样长期呆在野外,随时随地准备好面对各种未知危险的冒险者来说,其实很少有机会安安稳稳坐在温暖的炉火边细嚼慢咽。那通常是完成任务委托后难得的奢侈,因而她习惯于尽可能快速地解决食物问题。 说不定,命运把她带到这里,就是看不惯她享受安稳平静的生活,她才刚刚在裂谷城买下了“甜蜜湾”——她心心念念的湖景房,还根本没有住几天!真是倒霉! “你要考虑一下遭遇创伤后受害者的心理状态。”埃德加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维多利亚不太好意思地垂眸盯着自己的空碗发起呆来,毕竟他今天算是被自己“坑”了一把。 耐心等他吃完后,才问:“你什么时候把那些书带过来给我看看?” 先前听他说,学校的课本上有她很多问题的答案,为了避免一下子问太多问题导致他们脆弱的关系破裂,第一天就把盟友给得罪了的维多利亚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明天晚上。”埃德加说,特意交代,“不能被人看见。要是被卡尔文他们发现你我私下往来的话,我就别想有一天平静日子过了。” “我可以” “不许用法术!”埃德加严厉地警告她,“记得遵守我们的约定。好了,我先出去,你等个十分钟再离开。等我来找你,平时我们就假装不认识。” “好的好的好的。”她敷衍着这位炸毛的小朋友。反正就算偷偷用了,他也不会知道,维多利亚阳奉阴违地想。 她觉得,这位盟友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小小的一件事,却被他当成间谍卧底行动一样。那个胖子加尔文有这么可怕吗? 虽然维多利亚不觉得和埃德加之间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的关系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必要(那几个傻大个如果来找她的麻烦,毫无疑问,就是送上门来找揍的),不过既然他看起来如此在意,那就当作是补偿他之前受伤的脆弱心灵了吧。 “维多利亚,你的法术总是这么不靠谱的吗?”想到之前的惊险一幕,埃德加忍不住问。 “都说了今天只是意外!”维多利亚面不改色地撒谎,“意外!” 她后悔了。之前为了“炫技”差点暴露,现在总觉得自己身上这层“大法师”的马甲要捂不住了。 二人分开后,维多利亚计划,今天之内把孤儿院的每个角落都摸个透,随后便可以考虑找机会溜出去探索这个城市了。另外,感谢埃德加,她不必再去冒翻墙的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在心底嘲笑完那几个恶霸,还是他们故意在自己回宿舍的路上蹲点堵人,总之,维多利亚再一次跟加尔文一伙人在楼梯口撞上了。 无语,这几个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她懒得再装成胆小无助的模样,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于是便随手捏住了平静术,指缝间隐隐透出点浅绿色的光。却不想,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手中抱着一堆杂物的管理员,夏洛特·琼斯,正朝着这边走来。 维多利亚皱眉,准备好的法术光团消散在空气中。还是把事情交给这个地球本土成年人来解决吧,她想,暂时不打算放弃自己“傻子”的伪装。 “小矮子,”加尔文面目狰狞,脸上的肥肉挤在一块儿,眯起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她,“你之前对我们做了什么?”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增大,维多利亚冷静地等待着。 “小傻子!”杰夫的声音尖利刺耳,“你是不是找死?” 他的音量不小。脚步声停了下来。维多利亚指望着琼斯小姐赶紧把这几个傻蛋解决了,至少让他们别再挡路。她转头看向她,眼中盈盈含泪,故意装成一副可怜模样。 却没想到,夏洛特·琼斯满脸惊慌地和她对视了一瞬之后,便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 ??? 维多利亚的大脑中缓缓浮现出三个问号。什么情况? 杰夫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看到琼斯小姐匆忙离去的背影后,得意地笑:“你以为琼斯会救你?做梦。”随后又谄媚地朝加尔文献殷勤:“在这里,没人敢得罪我们老大!” 维多利亚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琼斯小姐一个成年人,居然会害怕十四五岁的小孩?她怀疑的目光落在了胖子身上,难不成,这个心理防御级别为零的家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厉害能力? “白痴,说实话,否则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鸟窝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维多利亚觉得好烦,想着要不再给他们来个狂暴术算了。 加尔文见她依旧沉默不语,居然还表现得一脸不耐,在几个手下面前,面子上挂不住,顿时火气上头,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身不长,看起来却锋利无比。他举刀指向维多利亚的脸:“说!” 见此,身后的小跟班们一齐起哄:“老大,酷!”有人还吹了一声口哨。 电光火石之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维多利亚偏头堪堪避开刀锋,上前一脚用力踩在加尔文的左脚上,同时一拳击中他腹部。尽管力道略有不足,但她知晓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在哪。加尔文条件反射地弯下腰来,胃里一阵翻滚,疼得想吐,手劲一松,刀便被维多利亚轻易夺了过去。 她握紧刀柄,利落地滑过加尔文的脖颈。他惨叫一声,捂住了脖子,半跪在地上。维多利亚轻松避过其他几人的围攻,动作轻盈地在间隙中左闪右躲。 她的速度快得出奇,充分利用了现在的身体优势。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更像是一只在戏耍猎物的剑齿虎——她似乎总能出其不意地绕到敌人背后袭击。 杰夫一伙人气喘吁吁,不是一不小心跟自己人撞得眼冒金星,就是不知不觉手臂上就挂了彩,却一个手指都没碰到她。 见好就收。维多利亚退开到安全距离,站在楼梯上,冷笑:“就这?”身体缩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维多利亚突然变得乐观起来。 加尔文被几个手下扶了起来,脖子上、手上满是血迹。“你给我等着!”他恼羞成怒地吼道。 “好,我等着。”维多利亚随意把手中的尖刀往下一扔,咣当一声,刀落到几人面前。 等他们抬头再往上看的时候,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的黑暗之中。 周日。 埃德加知道每周的这个时间点,卡尔文小团体的几个人都会在晚上十点后偷偷出门,正好给他提供了离开宿舍且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机会。 原本他还担心这次会有什么意外,毕竟昨天他们一群人带着一身伤骂骂咧咧地回来,估计又是打架了。不过今晚他们还是照常出门了。 这两天因为院长还在,他们的行为还算有所收敛。每次都是这样,院长一旦出差,那伙人又会肆无忌惮起来,在这儿就没有孩子不怕的,琼斯小姐还总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埃德加自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布朗孤儿院。小时候被霸凌的时候,还曾天真地幻想过,也许某一天会有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从天而降,打跑所有的坏蛋,带他离开;他也尝试过去找大人告状,结果却被报复得更狠。 最终,他领悟到,只有自己的能力才是最可靠的。 因此,他故意让自己被所有人孤立,成为了孤儿院和学校里的隐形人。幸运的是,卡尔文和他的几个跟班大他两岁,已经去上中学了,这两年埃德加平时在学校的日子好过许多。 主动去接近维多利亚简直是他近年来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可以说是完全凭借那一瞬间的冲动做出的行为——他抵挡不了力量的诱惑,就算理智告诉他,那个女孩多半是个危险人物,也阻挡不了他潜意识里想要变强大的渴望。 几分钟后,原来的院长助手房间,孤儿院的新晋单人宿舍中。 维多利亚接过埃德加的一摞旧课本,示意他坐到自己的床上:“只有一张椅子,你凑合一下。” 第一次参观女孩子的卧室,埃德加有些拘谨,耳根微微发热,但是很快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维多利亚把自己之前从储物戒指中找出来的法术书递给了他。 随后,她轻松地释放出了一个明亮的白色光团。光团晃晃悠悠地飘到她脑袋右上方,便乖乖呆在那儿不动了。这是变化系最基础的新手法术,烛光术,唯一的用处就是照明,绝对安全。 “最基本的变化系法术,存在时间六十秒,”她说,“在黑暗的环境中使用很方便,可以解放你的双手,缺点是,如果遇到敌人会变成活靶子。” 维多利亚·假装是资深大法师·都瓦克因想象中现在的情景应当是自己引用各种复杂的魔法理论侃侃而谈,对方因为自己渊博的魔法知识而满脸崇拜,现实却很尴尬。 “你确定你要学吗?”她对那群整天研究魔法的危险分子实在没多少好感,维多利亚看着埃德加,仿佛看到了一个自甘堕落的少年,“你也看到了,很危险的。” “确定。”埃德加眼中是满满的坚定。 怎么就这么固执啊? 没办法,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补充道:“书给你了,你试试看。” 埃德加尽力掩饰自己眼中兴奋的神色,没有去好奇法术书的来历,接过了它,迫不及待地便翻看起来。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书页上全是古怪的陌生文字符号和图案,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难道是他的魔法天赋太过差劲? 他有些不信邪地把这本不厚的书再次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依旧无事发生。 “我看不懂。”他小声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维多利亚先前放出的光团已经熄灭,室内略昏暗的灯光映着她疑惑的蓝眼睛。怎么没有拿到手就直接学会呀? 埃德加丧气地把法术书丢到一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由于自己的法力太弱导致的。 “你确定这样我就能学会法术吗?”他问。 “很正常,我也看不懂。”维多利亚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把书重新塞回他手里。 “我学习这些法术的时候,只要把书看一遍,书上的文字就会自动消失。整本书还会直接散架,变成一堆废纸。” “然后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施法了,只需要拥有足够的法力值。”总不会是他天生的法力值储量低到连新手法术都放不出来吧? 她猜测,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空气中魔法能量太稀薄的原因?“你再试试。” 维多利亚心想,埃德加先前既然能看到幻术魔法的残留,那么肯定拥有一定的魔法天赋。说不定是方法不对,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的大脑转动起来。 在她熟悉的世界里,魔力无处不在,是万物之源,但是这里的情况显然很不一样——大多数普通人都没有法力,魔法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之中。 显而易见,她之前忽略了这一点。 维多利亚突然意识到本以为随便塞给他几本法术书就能解决的问题变得非常棘手。好难搞呀,现在劝他改行别当法师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没有咒语吗?”埃德加愈加怀疑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书好一会儿后,问道。 “对于法师来说,‘施咒’是一种非常私人的事情。”维多利亚解释道,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在冬堡魔法学院第一节课上听到的那一丁点儿理论知识。 “没有两个法师以完全相同的方式编织他们的咒语。就好像绘画或者雕刻一样,每个艺术家都有他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所以我的方法对你来说也不适用。别担心,慢慢来,会成功的。”她不禁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大骗子。 “你可以先试着感受一下自己身体中法力的流动,调动它们,与之共鸣。” 埃德加·怀疑人生·戴维斯一直努力地感受到深夜也没能成功。 第6章 第五章 时间转眼便到了暑假。 几个月以来,维多利亚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新世界的信息和知识,但她对埃德加的业余魔法教学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除烛光术之外,他们先后尝试了幻术系的勇气术,恢复系的低级治疗术和初级魔法结界,甚至大胆地试了一下毁灭系的火舌术(甚至已经做好了引发小型火灾的准备),毫无疑问,全都失败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不适合走法师路线吧。 好在尽管埃德加没有成功地让任何一本法术书上的文字消失,他自身的力量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训练中得到了更好的控制。 如今,他可以做到精确地使一些体积较小的物体漂浮起来,不像以前,只会让一屋子的东西到处乱飞,搅得一团糟;在情绪波动幅度比较大的时候,也不用再担心周围的玻璃制品突然炸掉;如果集中注意力的话,甚至可以使房间里的电器临时短路。 维多利亚隐约猜测,两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不同,所以她手中的法术书才没有任何用处。 她曾担心过自己储物戒指中的其他魔法物品都因此失去效果,因此忍痛使用了一瓶她高价收购的隐身药水。实验的结果让她推翻了之前的猜想。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也算是在新世界初步站稳脚跟了。 她目前的生活颇为稳定,特别是在孤儿院其他孩子需要去上学的日子里,可以说,每天都是假期,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每周的周六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因为在这天必定可以在食堂喝到家乡风味的蔬菜汤。频繁的外出夜游让她摸清楚了这个不大的城市中的每一条街道,对各种不为人知的小路、近路了如指掌,也牢记了几乎每一座建筑物的位置和用途。这对于她的“事业”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她不能把竹筐或者水桶往人脑袋上一扣就可以放心地为所欲为了(注1)。 当然,她完美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以她现在的身形大小,当然还没法穿上魔神诺克图娜尔(注2)赠予的夜莺护甲,但戴上夜莺面罩就能将她的五官掩盖在阴影和黑暗之中,就算是有人凑到她面前和她进行法式“贴面礼”,也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指望她完全遵守和埃德加的约定是不可能的。 孤儿院的恶霸小团体现今已经到了一看见她就绕路走的程度,在被多次武力值碾压后,她解锁了新外号:“小怪物”。 她现在晚上只要有机会就会溜出去,除了不能夜不归宿之外,几乎回到了从前熟悉的生活方式。 热爱自由的龙裔想到自己昨晚料理的那位当街家暴妻子的醉汉,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情愉悦。她施展的恐惧术足够让那家伙连续几个礼拜都噩梦不断了(说不定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真是可笑。 维多利亚还顺手给他的妻子塞了一袋赛普汀,希望她回家后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亮闪闪的金币不要太过惊讶。 她虽然对法师们有点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幻术魔法真的很好用,帮她省了不少事儿。 最近唯一让维多利亚烦恼头痛的事情来自院长戴维斯小姐。 她向来招架不住任何人对自己过分的热情和关心。 在接受埃德加的建议,慢慢变得比较像“正常人”之后,事与愿违,她盼望院长能不要再过分关注自己的希望破灭了。戴维斯院长居然在今天上午提出,要她和埃德加一样,过完暑假后去上中学!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用去上学吗?”她苦恼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读书的埃德加,他们并排坐着,维多利亚面前堆着四五本,好几个年级混在一起的小学旧课本。 一个月前,两人的私下往来在院长这儿算是过了明路。 维多利亚的单人宿舍里还特意添加了埃德加的专属书桌、椅子——显然,院长把维多利亚的“恢复正常”归功于和埃德加的“友情”。 这直接导致他在院长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甚至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套和维多利亚一模一样的新文具(为了祝贺他们上中学,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没有。”埃德加无奈地回答,这不知道是维多利亚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她对于上学的事情如此排斥,反而却对课本有着极大的兴趣。 “你说,我继续装傻,有用吗?”维多利亚不死心地戳了戳他的肩膀,说。 “没用,”埃德加头也不抬,“放弃吧。” 维多利亚啪地一声,生无可恋地把头埋到了面前摊开的课本上,柔软顺滑的淡金色头发铺散开来,在白纸黑字的书页上晕染开浅浅的辉光。埃德加不动声色地拂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几缕微卷发丝,默默看着她,有些发怔。 他有时候真的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脑回路简直是异于常人。 起初,他不得不像一个老父亲一样,解答她提出的各种奇葩问题(有次她居然问他,为什么不弄匹马骑着去上学);后来,他被迫成为了学校里上课最认真听讲的人之一,就为了应付维多利亚的课后突击“测试”。 他还得不断地替她收拾各种烂摊子——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背着他偷偷用法术! 甚至他还得在她向安德森太太询问什么猛犸象、食人鱼之后替她编造借口,以免被人误会她得了妄想症。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了不去上学,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为什么不想去上学?”他似笑非笑地问,用手中的钢笔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看,你这么热爱学习。” “不,我不热爱,”维多利亚直起身来,把挡住视线,不听话的头发整理好,“我只热爱我的自由!”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一副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表情。埃德加曾误以为她脾气不好,难以接近。 后来二人熟悉了之后才发现,维多利亚有时候一本正经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把她的发型都给揉乱才好,想看她炸毛的样子。 “上帝很公平,”他故意逗她,“你之前嘲笑我,周一到周五都得去学校,现在轮到你了。” “说得好像以后你就不用去一样。”维多利亚立马回怼。 地球人类的上帝只有一个。她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可以在数量上取胜,便在心里默默祈祷: 塔洛斯、阿卡托什在上,不,九圣灵全部,就算是魔神(注3)也行,诺克图娜尔、美瑞蒂亚、阿祖拉、卡拉威库斯·维尔、海尔辛、谢尔格拉不行,排除疯神谢尔格拉,除他之外,请保佑我——不去上学!拜托了! “好了,我说不过你。”埃德加笑着比了个双手投降的姿势,继续看起书来。 维多利亚·不想上学·都瓦克因严重怀疑,自己和小孩子待在一起太久了,心智受到了影响,不然刚才怎么会这么幼稚地和人斗嘴。 她绝对,绝对不会承认,刚才怼赢了埃德加让她感到身心舒畅,仿佛全身都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愉悦的气泡。 一小时后,他们按计划开始进行今天的法术训练。说是训练,其实维多利亚也就是坐在那儿看着埃德加进行各种尝试,偶尔提几个无关紧要的建议。她对于练习魔法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今天要不要试试漂浮大一点的物品?”她提议,“加大难度。”她指了指椅子。 埃德加摇了摇头:“之前都是用的羽毛、纸或者笔来练习,椅子跨度也太大了吧。” “挑战自我嘛。”维多利亚恶趣味地怂恿他,只是看他练习也太无聊了。 她有次忽悠埃德加用墨水瓶来练习,还故意严肃地向他解释,想看看同样的法力同时作用在液体和固体上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结果埃德加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墨水瓶在桌面摔得粉碎不说,还把他写好了的作业污染了大半,毁得彻彻底底,手上的墨渍好几天才洗干净。 埃德加这回却没有轻易上当。他环顾四周,思考了片刻后,目光落在了床上。 几秒钟后,她的枕头就慢悠悠、摇摇晃晃地漂浮到了空中。埃德加第一次尝试这样大小的物体,不太熟练,枕头随后一歪,某个亮晶晶的东西就从枕套的缝隙中滑落出来,掉在了床上。 是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一个绝对,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如果我说,这东西和我没关系,你信吗?”维多利亚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埃德加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她上个礼拜的“战利品”。 她昨晚睡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欣赏后便随手塞进了枕头套里,打算今晚再慢慢品鉴一番,没想到如此之倒霉。她绞尽脑汁想临时编出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是埃德加没给她机会。 “你说呢?”埃德加觉得,如果自己某天出了什么意外,多半是被维多利亚气死的。 他总算是知道最近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罗宾汉”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警方的悬赏令贴得到处都是,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惶。私家侦探们业务繁忙,城里的有钱人们纷纷成了惊弓之鸟,害怕成为那个人的下一个目标。 她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我在做好事呀!”维多利亚咬了咬下嘴唇,“乐于助人嘛。” “乐于助人?”埃德加差点被气笑了,乐于助人到违法犯罪的地步啊?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他压下心底的后怕,深呼吸了一口气,咽下脱口而出的责备,“究竟是为什么?” 维多利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没有在埃德加眼中看到预料之中的鄙夷,也没有说教,却令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无论是怀念过去、遵守盗贼公会的准则,还是对于金银珠宝的欲望,甚至是追求刺激,好像都不是她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劫富济贫、盗亦有道她很清楚,这些看似很酷的原则只是为她做的一切坏事都披上了一层“正义”的外衣。 但是这里不是天际省。她也不再是躲在裂谷城下水道中,阴沟里的老鼠。 不是什么夜莺、盗贼公会会长,也不再是曾经打败世界吞噬者奥杜因的,预言中的救世主。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了龙吼,也不能算是什么“末代龙裔”了吧? “我我不知道。”她说,直接摆烂,“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小偷、骗子、盗贼” “你不是。” “我是。你都看到了。” 自他们结盟起,维多利亚一直看似没心没肺,这是埃德加第一次在女孩纯净的双眼中发现莫名的矛盾和挣扎。这很不正常。 他不免开始好奇她的过去,但记起二人的约定,知道就算他问,也得不到任何回答。只能无奈地拉起维多利亚的手,将项链放进她的掌心。 “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这里的规则。”他强调,却没有放开她的手,“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你知不知道你把那些东西乱放会带来很多麻烦的?” “麻烦?没人会知道是我做的呀。” “你以为,你把那些珠宝首饰偷偷丢到贫民窟里,放进流浪汉的口袋里,就能解决他们的经济问题?”埃德加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说。 “只会让警察找上门去。他们甚至会被带走,接受问询,也许会成为嫌疑犯,毕竟那些被盗的物品上肯定全是他们的指纹。利亚,如果你哪天出了什么意外,被发现呢?” “会被带去少管所不说,院长作为监护人,肯定免不了受牵连,我也可能会被当成是你的帮手。任何一个和你有关系的人,都逃不掉。” 他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因为他必须打消她再出去行侠仗义的念头。 维多利亚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一点。 她知道这个新世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高科技”,她还有太多不了解、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完全没法保证,哪天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就算是以前,她不也被当成风暴斗篷的叛军逮捕过么? 她不怕被抓,尽管这儿没有了公会和当地领主的那层关系,得阴影庇护的夜莺也总能找到机会逃避牢狱之灾的。 但是,埃德加不知道的是,“连累他人”可以说是维多利亚的逆鳞,是她不敢去触碰丝毫的,往事回忆中鲜血淋漓的旧伤。 熟悉的责备话语仿佛再次回荡在耳边:“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陪伴她长大的,她的兄长,她的家人,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个事实如同梦魇一般,纠缠不休,愧疚的火焰一次又一次地死灰复燃,折磨着她。 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蛰了一下,维多利亚猛地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故作平静:“我知道了。”她觉得自己鼻子发酸,眼眶有点湿润,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保持住了平常的语调。 “你能把项链还回去吗?记得擦干净,不能留下指纹。” “我知道了!”维多利亚大声回应,指甲刺进掌心,“会还回去的!现在可以请你离开,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吗?” 理智告诉她,她的错,不该迁怒他人。所以在她情绪失控之前,维多利亚把埃德加赶了出去。 她已经单方面和埃德加冷战了好几天了。 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维多利亚一直以为自己是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的,或者说,只有特定的某些人才值得她去在意。最初加入盗贼公会的时候,她就是自暴自弃地想寻找一个能够逃避一切的地方。 毫无疑问,她主动变成了自己之前最讨厌、最鄙夷的那种人。也算是一种惩罚自己的方式,还故意让自己忙碌得没有精力和任何时间去胡思乱想,才避免精神崩溃的状态。 但是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有天赋。 布林乔夫(注4)说,她是他见过的最灵巧、几乎箭无虚发的弓箭手(当然了,也不看她之前的老师是谁),且体形纤细,脚步轻盈,简直是天生的潜行“艺术家”。 就连唯一的短板也被她迅速地解决掉了——在她把自己关在公会的训练室里,废寝忘食地苦练了一连好几个礼拜后,满脸疲惫、眼眶通红的维多利亚再次出现在公会会长墨瑟·弗雷面前,十秒之内就毫不费力地当场撬开了大师级别的锁。 后来她发现,无论自己去到哪里,死亡都像是诅咒一样随之而来,避无可避。 维多利亚曾在黑暗和阴影中重拾信心,发掘潜力,享受自由。公会提供的身份似乎能让她能够掩埋自己的过去,得到一种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在这期间,她毫不担心自己哪天会出了意外,甚至可以说,她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去执行各种冒险任务的。因此,她后来胆子大到跑去和魔神打交道,甚至和不止一位。 看吧,当初恣意妄为的报应这就来了。 她苦笑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握紧了脖子上的塔洛斯护符。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但她毫无睡意。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如烟似雾。对于如何处理和埃德加的关系,她感到迷茫,既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又矛盾地告诫自己,他们只是互惠互利的盟友,没必要想这么多。 在这个新世界,会不一样吗?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不能继续“老本行”,那她以后可以做什么呢?维多利亚感觉自己的未来是一片迷雾,失去了目标。 突然,窗户外传来了咚咚几下敲击玻璃的声音。 第7章 第六章 维多利亚拉开窗户,夏夜微风拂过发梢,和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头鹰大眼瞪小眼。 猫头鹰深褐色的圆眼睛眨了眨,神色高傲地瞥了她一眼,朝她抬起了一只爪子。爪子上绑着一个卷成圆筒状的淡黄色信封。 维多利亚嘴角一抽。谁的恶作剧吗? 见她没动,猫头鹰不耐烦地啄了啄她的手指,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再次优雅地把爪子抬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宠物大半夜跑出来了。她被迫接过了信封,还不等看清上面的字迹,猫头鹰仿佛业务繁忙、时间紧迫一般,扭头便飞远了,还差点一翅膀直接呼在她脸上。 “真没礼貌。”维多利亚一边小声吐槽,一边按下了台灯的开关。 只见信封上用翠绿色的墨水写着:科克沃斯,布朗孤儿院,三楼,院长办公室旁的单人宿舍,窗前,维多利亚·都瓦克因(戴维斯)小姐收。 地址如此详细,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不是招惹上了什么变态。 谨慎起见,维多利亚慢慢打开信封,抽出信来,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意外情况(后来回忆,当事人表示非常,非常后悔!),结果刚看到最上方两行: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维多利亚瞬间没了继续读下去的欲望,她的面部表情有一秒钟的扭曲,此时的感受就好像吃饭时不小心误吞了一口臭烘烘的山羊乳酪一样。她迅速把信原封不动装了回去,险些没忍住来一个“火炎吐息”,把这几张纸直接毁尸灭迹。 “魔法”、“学校”?她实在想不通这两个自己最讨厌的字眼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如果真是哪个变态的恶作剧,故意来恶心她的,那么很好,他成功了。 以她的过往经验来看,带魔法的玩意儿直接撕毁多半是没什么用的,扔掉的话,被不相干的人捡到就麻烦了。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得把它藏起来才行。 当机立断,她把这封信往储物戒指里最偏僻的角落里一扔,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混在一块儿。躺回床上后,维多利亚暗自发誓,无论是谁来问,必然对收到信的事情死不承认。 想让她去上学,还学魔法?做梦去吧! 第二天,不幸的是,躲了埃德加整整三天的维多利亚在中午十一点的食堂被他准时逮住了。 都是蔬菜汤的错,她忿忿不平地想。埃德加算是摸透了她对食物的喜好,知道她每周六必定是第一个到这儿的。 虽然现在他们之间的来往已经没什么保密的必要了,但埃德加不喜欢别人落在他们俩身上的那种同情又探究的目光。虽然此时食堂里只有两三个小孩儿,但他依旧把维多利亚拉到角落里,用后背挡住了那几道令人不适的视线。 “为什么躲我?”问之前,实际上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这几天,埃德加心里有些别扭,不太好受。唯一的同伴总是躲着他,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在维多利亚面前几乎是完全敞开、毫无秘密可言了,可却还是看不透她,像是身边的一阵风,他抓不住,也追不上。 “没有啊。”维多利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假装二人之间这几天的冷战不存在的样子,顺便编了个借口,逃避似的躲开他的目光,“我要去吃饭,晚了就没了。”这也不完全是谎话,食堂里浓郁的饭菜香味的确勾起了她胃里的饥饿。 “有院长特意交代,安德森太太会给你留一份的。”埃德加无情戳破了她的伪装,阻挡住她企图离开的脚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她不想说,他再去提之前的事,也只会让两人都不快。罢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要维多利亚不再去危险地触碰法律边缘,埃德加想,他可以尊重她的秘密。 埃德加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封令维多利亚极其眼熟的信来。 “今早在床头发现的,”他凑到她耳边,呼出的气息令她耳朵微微发痒,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你看。” 只见淡黄信封的火漆上方,有一个昨晚她没留意的盾形纹章:由狮、鹰、獾、蛇环绕着一个字母h组成。她翻到另一面: 科克沃斯,布朗孤儿院,五楼,男生宿舍,离窗边最近的床,上铺,床上,埃德加·罗齐尔(戴维斯)先生收。 又是这样的地址,是同一个变态没错了,说不定是个偷窥狂。维多利亚心下一沉,眉头微蹙,和埃德加冷战的小风波瞬间被她抛到脑后,意识到这事不简单。他们俩有可能被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同时盯上了。 两人头挨着头,埃德加从信封中抽出两张羊皮纸。“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他很难得没有保持住平时的冷静,“你有没有收到?” “没有。”维多利亚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下意识隐瞒了收到信的事实。 “不可能。”他不信。“你也会魔法。” “你有没有想过,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恶作剧?”维多利亚越想越觉得,这信十分古怪,“寄信的人连你睡哪张床都一清二楚,你不觉得,有点问题吗?” “维多利亚,埃德加,”突然,安德森太太的大嗓门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俩,杵在那干什么呢?还不过来吃饭。” 这话被刚进食堂的一群女生听见,她们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隐晦地偷看他们,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起了悄悄话。 维多利亚觉得这些人多半是在背后说自己和埃德加的坏话,但她懒得理,随口应了安德森太太一声,表示马上过去。 埃德加同样无视了身后恼人的笑声。不知不觉,先前被兴奋冲淡的理智渐渐回笼。他意识到,信上收件人的地址的确是详细得令人感到不适。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过早见识到人性黑暗面的他,瞬间有了点不太好的联想。 “有趣,这人还给你取了个新姓氏——罗齐尔,”维多利亚指出了重点,“我们这里谁不知道,如果没有姓氏的话,都统一跟院长姓?” “那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埃德加分析,“故意把假信息和事实混在一起,以假乱真。看字迹,是成年人写的。成年人”他的话直接断在了这里,也愈发无法排除那个离谱的猜测,但不知为何,埃德加并不想让维多利亚知道。 可能吗?他看向她,心中忧虑。他知道,有人就喜欢骗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既然已经盯上了他,没道理放过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维多利亚。更何况,还有“智力障碍”的传言,对于某些人,更有吸引力了。 亚瑟·柯南·道尔的书上说,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没错。”维多利亚点头,“说不定等你真的把这封入学通知书当真了,策划这件事的人就会跳出来。” 埃德加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却不得不刻意把维多利亚的思路往另一个方向带。对方的目标如果只有他一个,那他不能把她拖下水。 “他的动机”埃德加故意提出一个普通却合理的假设,“虚构出一个假学校,假的入学通知书,乘机毁掉我上中学的机会?” 为了不让他们俩上中学,就如此大费周章?不大可能,对方的目的应当没这么简单。“说不定是想让你在院长面前出丑。”维多利亚猜测,完全沉浸在“临时侦探”的角色中,话说她以前还在风舵城破过一桩连环杀人案呢。 “如果你拿着这封信去找院长” “肯定会被当成精神病,”埃德加立即接话,“被送走,被关起来。”虽然他知道这远非对方的目的,但维多利亚的话点亮了一条线索。细想下来,对方仅仅针对他一个人的这个疑点,也因此说得通了——因为那个人,曾被维多利亚揍到怀疑人生,很多次。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嫌疑人。 “他有那个智商吗?”维多利亚觉得还是有哪儿不太对劲,在她看来,加尔文一直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我听说,他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埃德加神色晦暗,心中暗潮汹涌,“策划这件事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还有后续,看。” 他展开信纸,指着最后一行字,念道:“由于您的情况较为特殊,学校将于八月一日早十点安排教授上门拜访,向您的监护人说明相关情况。”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埃德加把证据仔细收好,面色沉静,胸有成竹,“静观其变。”他倒是要看看,那个人怎么利用一封信就把他骗走,他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1971年8月1日,周日,上午。 就算是在英国,也逃不过夏季闷热的那段时间。潮湿的空气伴随着令人不适的高温,让维多利亚格外怀念家乡凉爽的天气。 不过,她突发奇想,在房间的角落尝试放置了几个寒冰符文,为此她还破天荒地练习了好几天,从此成功地享受到了“降温版”宿舍。只要不被人踩到(会爆炸),符文的持续时长还是很不错的,以这个世界如此缓慢的法力值续航也能跟得上。 维多利亚如一条咸鱼一般,瘫在床上,无所事事。大热天的,她哪儿也不想去。另外,埃德加这几天还盯她盯得特别紧,总是反复交代让她小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任何陌生人给的食物,于是她更加懒得出门了。 而且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维多利亚最初选择隐瞒自己收到入学信的事实,其实就是担心那封信是真的。结果和埃德加商议后,她便放心多了。肯定是假的嘛,这地方的骗子们的骗术似乎不怎么高明,真是难为他们想出那么多古里古怪的词了。 现在,他们俩都觉得,这事的罪魁祸首一定是加尔文那帮人,毕竟他们在维多利亚的持续武力值和幻术打压下,或多或少,都对他们拥有的特殊“能力”有所怀疑了。 只是,先前下意识撒的谎,现在就不怎么好改口了,她只能继续糊弄过去。希望就算后面暴露了,有了别人帮忙吸引火力,埃德加应该不会太生气吧。维多利亚坐起身来,从戒指中拔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不能再颓废了,她想。 就算变成了小孩子,日常的基本功训练也不可以懈怠。她重复了几遍单手剑的基本动作当做热身,轻击,重击,格挡,防守反击。夜莺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略沉了些,但是臂力是可以锻炼的。这把是她的常用佩剑,暗色金属的剑刃上淡绿色的附魔符文若隐若现,黑色的剑柄中透着血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夜莺。 小心地避开房间里的家具,维多利亚练到手臂酸痛也没有停下来。她对于目前无法拉开任何弓箭的现状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休息的间隙,她把自己的宝贝武器全都拿了出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细心擦拭保养了一番。她看向和夜莺剑配套的夜莺弓,不知道第几次怨念地感叹这把充满了低调奢华感的精致武器仅仅是个没什么用的花瓶——附魔效果鸡肋,噪音大,射速慢。 她也不是没有比夜莺剑更厉害的单手剑。破晓者可以说是这个房间里最耀眼的存在,金色的剑锋光芒四射,漂亮得不像话。但是如果让她曾经的剑术老师来评价的话,多半只能得到一个“花里胡哨”的评价。维多利亚也觉得,魔神美瑞蒂亚(注1)赠予的这把宝剑太过引人注目了。 至于寒裂——浅蓝色的半透明剑刃,孔雀石熔铸的剑柄,寒霜伤害和麻痹效果双附魔,无论在审美还是实用性上,毫无疑问,都应当是她的第一选择。只可惜,龙裔对叛徒的武器不感兴趣(注2),只拿它当个收藏品。 清点了一会儿后,维多利亚面临一个棘手的困境:箭矢的问题。虽然她存货不少,但如果未来她不能很好地循环利用它们的话,早晚有一天也会用光的。在这个世界找到合适的铁匠应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找到了,她的矿石储备也有限。 更何况,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乌木这种矿产。 真是令人困扰啊。难道她只能求助于法术了? 不行,真正的诺德人绝不会向魔法低头! 当她被满脸喜色的戴维斯院长叫到隔壁办公室的时候,没听到熟悉的唠叨,维多利亚还挺不习惯的。接着看到了面色不善的埃德加,她顿悟了。入学信事件背后的那个人终于要露面了吗? “斯拉格霍恩教授,”院长热情地介绍,笑容满面,“这是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看了看面前这位胖得跟头三牙海象一样的秃顶老头,很是好奇。老头一身灰色西装,外套的扣子在他的胖肚皮上岌岌可危。他几乎占据了办公室沙发一大半的位置,手中玻璃杯里的琥珀色威士忌逸散出若隐若现的酒香。 “你好,都瓦克因小姐。我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来自霍格沃茨魔法学校。”老头面色和善,笑呵呵地说。 埃德加黑着脸挡到了维多利亚身前。 “骗子。”他说。 第8章 第七章 维多利亚有样学样,从埃德加身后探出一个毛绒绒的金色脑袋。 “变态。”她说。 老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以为说服面前这位麻瓜孤儿院院长才是最麻烦的,没想到,居然在两个十一二岁的小鬼头这儿翻了车。 “你们俩,礼貌一点!”戴维斯院长压低嗓音,训斥道。随后立即又挂上她面对赞助商时的招牌灿烂笑容:“斯拉格霍恩教授,小孩子不懂事,真是抱歉。” 看来这位骗子先生已经用他的花言巧语把院长给成功忽悠住了,维多利亚最担心的就是这点。以院长的固执性格,情况不妙啊。 “罗齐尔先生,都瓦克因小姐,”调整了一下心态,斯拉格霍恩教授好脾气地解释,“想必,你们俩都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了吧?” 听到她的名字被提及,维多利亚紧张地瞟了眼埃德加,有点心虚。意料之外的是,埃德加反而安慰一般,握住了她的手,还尽可能用他并不结实的身躯将她挡得更严实了。 “什么信?没收到。”维多利亚坚决不承认,刚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感受到手上的力度略微加重后,停了下来。 “交给我。”埃德加侧过头,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叮嘱。 维多利亚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 “这位‘教授’,如果您指的是那封满纸谎言的信,”埃德加声线平淡,“那么,我只想说,很有意思的玩笑,您的想象力不错。” 斯拉格霍恩教授忍不住嘴角抽搐:“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总免不了出现点奇怪的状况吗?在没到去霍格沃茨的年纪前,小巫师出现魔力暴动是很常见的。” “那又如何?”埃德加语气冷漠,不为所动。 “埃德加,别犯傻,能被霍格沃茨选中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呀!”戴维斯院长自豪极了,亲热地上前一左一右搂住二人的肩膀,“我就知道,我们的维多利亚这么特别,原来是个小巫师!实话实说,一开始我还是挺放心不下的,让她这么小一个孩子去那么远的寄宿学校上学,不过好在还有埃德加。你们俩能相互照应,真是太棒了。” 斯拉格霍恩没有再去尝试纠正“选中”这个说法,尽管他之前已经自认为很详细地解释过——每个小巫师的名字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记录下来了。 他无奈干笑两声,见埃德加还是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好像他是拐卖小孩的人贩一样,只好掏出了魔杖:“那么,允许我证明一下吧,罗齐尔先生?” 只见胖老头拿出一根细细的木棍,指向办公桌上的威士忌酒瓶,轻轻一挥。 瞬息之间,酒瓶变成了一只胖乎乎的橘猫,它懒洋洋地朝他们喵了一声,趴下身来打起了盹,尾巴悠闲地一摇一晃。 随着小木棍再次挥动,酒瓶神奇地恢复了原样。 “无声咒,变形术,魔法。”斯拉格霍恩教授成功完成了演示,看到戴维斯院长和埃德加一齐呆住的样子,十分满意,“这些都是你们会在霍格沃茨学到的。” 这回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吧,他想。然而,在女孩的脸上,他没有看到丝毫预料中的,麻瓜出身的小巫师第一次见识到魔法的那种崇拜神色,只有一脸嫌弃,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看着身旁大脑卡壳,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小伙伴,维多利亚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后被迫上学,天天学魔法的凄惨模样,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提前到来,心中一片悲凉。 不行! 作为龙裔,怎能轻言放弃! “恭喜你啊,埃德。”她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挂起假笑,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我没收到信呢,真可惜,不然就可以和你一起去了。”飙演技的时候到了。维多利亚天空蓝的眼眸中盛满了羡慕,还隐隐掺杂了几分遗憾,同时还做出一副虽然很伤心,但是还是为好朋友感到高兴的样子。 “我很确定,我没有弄错新生名单,都瓦克因小姐。”刚刚以为问题圆满解决的斯拉格霍恩,头痛地望着这位难搞的新生,叹了口气,忍不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酒精来麻痹一下,这孩子太可怕了。 “我没有收到信呀。”维多利亚无辜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纯洁无害,像个小天使。实际上,她心里的小恶魔正在盘算怎么摆脱上学的厄运。 “每一封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上都施了魔法。如果有学生没收到信,校长会知道的。” “”沉默。 令人害怕的沉默。 见鬼的法师和他们见鬼的魔法! 她才不要去上学! 魔法学校,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很有可能,和冬堡法师学院一样,一群神神叨叨的法师聚在一起搞危险非法实验。维多利亚还听到过许多毛骨悚然的传言,说是还有人玩尸体的:有人私底下研究死灵法术,学院居然放任不管。 以前,维多利亚对于法师的偏见还没有这么大。其实她曾经也不太理解诺德人为什么这么排斥魔法(毕竟很小就跟着虎人商队流浪的她不是在传统诺德家庭长大的),直到她有次脑子一热,同意冬堡的某位同学在她身上试验咒语—— 先是咒语出了意外,眼前一片绿油油,好不容易等了整整八个小时才恢复正常。后来又体验了一回被失败的魔法变成马、牛和狗的感受她觉得自己那次能变回原样简直是神灵眷顾了。 在经历了被另一位同学,虎人扎格,制作的垃圾火焰卷轴坑到眉毛不保后,她下定决心:珍爱生命,远离法师。 果不其然,她来这个世界前不久还听说,法师学院有个想弄明白矮人(注1)全族集体消失原理的家伙,居然用灵魂石做实验把自己给玩没了——不是死了,是整个人直接人间蒸发了。 想到这里,维多利亚不由得脊背发凉,打了个寒颤。松加德(注2)的风景是很美丽,但是近期她并不打算再去造访一次,她还年轻呢。 “我不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这时,埃德加刚从“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个巫师”、“我居然把未来的教授当成了老变态”的窘迫情境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了维多利亚冷酷无情的拒绝。 “利亚,”室内闷热,他额头微微冒出点细汗,试图挽救一下当前的状况,“别开玩笑了。我们当然”埃德加以为她只是单纯讨厌上学。 “拜托了,我真的不想去。”维多利亚可怜兮兮地望着斯拉格霍恩。 “未成年的小巫师必须在魔法学校接受教育,这是魔法部的法律规定,都瓦克因小姐。”斯拉格霍恩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错了,大错特错,他就不该接这个任务,“不选择霍格沃茨的话,欧洲大陆还有其他魔法学校。总之,上学是必须的。” 他们居然还有魔法部? 见女孩还是一脸不情愿,斯拉格霍恩不得不继续劝说:“霍格沃茨是全世界最棒的魔法学校之一,有着极其优秀的师资力量和教学环境。小巫师们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学会控制魔力,还可以掌握各种各样的咒语。相信你会喜欢那儿的,都瓦克因小姐。” 噢,冬堡法师学院的人之前也是这么吹牛的。他们还说,学院的创始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传奇法师沙利多,传说中,他悄声念一句咒语就建了座城呢。 “请问,我能自学吗?”维多利亚依旧不死心,礼貌地询问,“只需要课本就行。” 斯拉格霍恩被她逗笑了:“孩子,恐怕不行。” 灵机一动,维多利亚试图钻空子,提出她身无分文,没钱交学费。 可话刚出口就被感动不已的戴维斯院长打断了:“钱的事情不用你担心,我的小甜心!” “事实上,霍格沃茨是免费的。”斯拉格霍恩斩断了她最后的退路,“对于经济条件有限的学生,我们还会提供一笔助学金用于购买上学必备用品。” “如果我说,”龙裔决定放一个大招,“我不需要上学,已经学会了呢?” 斯拉格霍恩教授用一种看不懂事孩子的目光望着她。 此刻,对上学产生的恐惧渐渐消磨了维多利亚的理智。她屏气凝神,毫无预警地抬手就是一个闪电链—— 她最初的计划是,如果朝着桌上的玻璃酒瓶放法术的话,再不济,打到办公桌上,木头也是不会导电的,应当不会出现什么事故。 只可惜,维多利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法术准确度。 蓝紫色的明亮闪电在空气中呼啸而过,几乎碰到了斯拉格霍恩的鼻尖,极具威胁性地朝着几人的侧面飞去,穿过大开的窗户,落到了窗外的一颗几层楼高的,茂密的悬铃木上。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噼里啪啦声传来,随后,树叶哗哗哗地落了一地。更糟糕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焦味儿。 维多利亚丧气地垂着脑袋,尴尬得脚趾抓地。 埃德加虽也被吓了一跳,却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了。他担忧地看了看身旁的同伴,然后略带犹豫地替维多利亚向未来教授道了个歉。 戴维斯院长的表现出乎意料。从惊吓中缓过来之后,她兴奋得脸都涨红了,抱住维多利亚就不撒手。女孩费了老大力气才挣脱出来。 “太棒了!”院长哽咽着,喜极而泣,“你一定会成为最棒的小巫师的,我的小维多利亚!斯拉格霍恩教授,您看,这孩子多有潜力啊!” “梅林的胡子啊。”斯拉格霍恩不愿意承认他差点被一个一年级还没上的小巫师吓傻了,他理了理领口,重新拾起教授的威严,严词正色道:“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去霍格沃茨接受最正统的巫师教育,都瓦克因小姐!” 真邪门,他无声地嘟囔。简直是惊人的魔法能力和破坏力。斯拉格霍恩承认,可以说,他算是见证了巫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向来热衷于收揽各式人才的他,本应感到十足的兴奋和惊喜的,但不知忽然回忆起什么不堪的往事,他常年和蔼亲切的、就算学生在他的课堂上表演炸坩埚也泼澜不惊的表情难得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教授,如果去了霍格沃茨,学校能够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吗?”尽管看到教授神色不佳,维多利亚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想得到解答的那个问题。 斯拉格霍恩:??? 这个新生怎么表现得好像学校是人间地狱一样啊? 况且,他认为,她才应当是威胁霍格沃茨校园安全的最大危险因素! 翌日。 坐在去伦敦的火车上时,维多利亚生无可恋地想,这难道就是她同时玩弄几个魔神的惩罚?在了解到他们巫师的魔法部居然还有办法追踪到每一个未成年小巫师之后,她脑海中逃离英国、去浪迹天涯的计划也被打消得一干二净。 舒尔的胡子啊(注3),她一定是史上最倒霉还憋屈的龙裔,没有之一。 身边,埃德加正在和斯拉格霍恩教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询问一些魔法界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已经十分克制了,但维多利亚根本没心思去听。她对此毫无兴趣,不过也不打算过多干涉同伴旺盛的好奇心。 自昨天他和这位教授进行私下谈话起,埃德加就维持着一脸恍惚的模样,仿佛活在梦中,平时的冷静、理智都不见了,好像被鬼附身了一般,变得一点也不像他了。 出于尊重同伴隐私的目的,她并没有去探究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不过多少能猜到,很可能和埃德加的身世有关——毕竟,斯拉格霍恩教授提及,霍格沃茨入学通知书上写的是他们的真实姓氏。 第9章 第八章 伦敦。 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名为“破釜酒吧”的地方。维多利亚皱眉环顾着这个脏兮兮、破破烂烂且拥挤的小酒馆,对魔法界的第一印象又下降了一级,严重怀疑英国的巫师政府是不是穷得都没钱修一修他们购物中心的入口门面了。 作为英国唯一的魔法学校的魔药学教授,斯拉格霍恩显然算是个名人,一进门就听见好几声问候。一位特别热情的男巫还凑上前来和他握手,维多利亚注意到,在那个人不修边幅的袍子边上,有一大块明显的、疑似血迹的污渍。 这让她对巫师的第一印象更差了。 斯拉格霍恩笑着和酒馆老板寒暄了几句,领着两位霍格沃茨新生穿过吧台,交代了几句后,用他的小木棍打开了入口机关。 “欢迎来到对角巷。”他想,这两个小鬼头这回再怎么样也会被魔法界的魅力所折服了吧。他以前带的那几个新生,每次到了这个环节,都惊讶得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来。 不幸的是,他只说对了一半。 愣在那儿的只有埃德加。维多利亚率先踏上面前的鹅卵石街道,语气挑剔地评价道:“还行吧。” 斯拉格霍恩发誓,维多利亚·都瓦克因绝对会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难搞的新生。他暗中交叉手指,希望这个麻烦精不要被分到斯莱特林。 末代龙裔漫步在对角巷的街道上,在心中对她所看到的一切横挑鼻子竖挑眼。 坩埚?好像是玩炼金术用的,哦,他们这里管它叫魔药,连炼金工作台都没有?她同时打量着路人,这里的巫师体格不行啊,一看就知道武力值堪忧。 他们经过一家卖报纸和杂志的摊位,维多利亚注意到招牌上显眼的“《预言家日报》指定售卖点”字样。只见报纸头条上印着一张会动的黑白照片: 一位看起来脾气暴躁的白胡子老头对着镜头反复竖起三根手指,旁边是黑体加粗的标题:“唐奈利下课!查德里火炮队于昨晚官宣与主教练解约,或因连续三个赛季球队成绩不理想”。 刚才还在偷偷吐槽这地方也没什么意思的维多利亚不愿意承认自己立马被打脸了。她好奇地又悄悄瞄了几眼,这东西让她想起了“电视机”,但纸上的动态图片比笨重的机器精妙得多。 好吧,她勉强承认,巫师们的魔法还算有趣。 维多利亚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瞥到旁边的杂志封面上写着:“独家爆料!据传互为死敌的魁地奇球队的两名球员正处于恋爱关系中”,“普德米尔联队著名球星帕克·詹金斯训练中意外受伤,恐赛季报销”和“魁地奇新星安吉丽塔·希尔落选英格兰魁地奇代表队引争议”。 魁地奇?她挑了挑眉,看样子,应该是巫师们的一项体育运动。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地球的人类在娱乐方面颇有建树,与之相比,天际省居民那少得可怜的休闲方式就显得单薄又无聊了。 街道右侧,一家装修精美的商店的玻璃橱窗里摆着几把扫帚。路过的时候,维多利亚听见一个男孩说:“雷尔,看,光轮1001,目前市面上最棒的飞天扫帚!” 飞天扫帚?这玩意是居然用来骑着飞的? 她面色古怪。巫师们的品味可还真特别。 忆起在天空自由翱翔时的感受,维多利亚不由得想到了她的龙族伙伴。 她曾不止一次乘着傲达威英肆意飞翔在天际省的上空——浑身血红的巨龙穿行在云雾之中,上升、俯冲、擦着水面而过。龙裔格外喜爱这样的刺激,世界在她脚下,而头顶的天空广阔无垠。 骑龙,她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但维多利亚无法想象,坐在一根硬邦邦的木棍上飞,会是什么模样。 “早上好,斯拉格霍恩教授!”一位面色憔悴,穿着一身洗得略发白袍子的中年男巫领着一个和埃德加年纪相仿的小男孩走近他们,“您是在带新生吗?” “早上好,莱尔!”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回应,“对啊,你也是?我听说这位就是你儿子吧,也是今年的新生?” “是的,简直不敢相信,莱姆斯居然实在是太感谢邓布利多教授了。” 男巫温和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男孩有一头浅棕色软软的短发,安静地跟在父亲身边,似乎有些内向害羞。被提醒后,他才腼腆地向斯拉格霍恩教授问候了一声。 斯拉格霍恩大方地引导三位小巫师进行了初步的社交(互相交换名字)。随后,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意识到这是一个摆脱某位小麻烦精的绝妙机会。 “不介意陪你的老教授去喝一杯吧,莱尔?”他暗示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胖肚皮,“逛街买东西的事情让孩子们独立一回。机会难得,还可以让他们提前交流交流感情,以后都是同学嘛。” “就算有什么问题,小莱姆斯也能解决,对吧?”他和蔼地看向男孩。 莱姆斯·卢平犹豫了一小会儿,看到父亲眼中的鼓励后,才局促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计划成功,斯拉格霍恩总算成功摆脱了某人,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 “前面就是古灵阁——”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雪白的高耸建筑,“先去那里兑换麻瓜货币。都瓦克因小姐,罗齐尔先生,记得保管好之前交给你们的钱袋,拿好购物清单,咱们稍后破釜酒吧见。” 和两位成年人分开后,三人朝着古灵阁走去,一路无言。他们都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气氛略显沉闷。维多利亚和埃德加并排走在一起,莱姆斯默默跟在二人后面。 第一眼,维多利亚便对这位莱姆斯·卢平感到十二分的好奇。他身上的气息莫名让她觉得熟悉,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也太过吊诡了。于是,她特意落后埃德加几步,走到他身边。 “嗨?”维多利亚尝试着释放善意,歪着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真奇怪,靠近了又觉得,和她曾朝夕相处的那种气息尽管相似,但仍然有很大区别。而且仔细观察后,她发现男孩身体瘦弱,面色苍白,病恹恹的,那更加不可能了。 “你好。”没想到会被主动示好,莱姆斯盯着她愣了好几秒后,脸颊发烧,才小声回应。同时,他想到这样盯着别人看不怎么礼貌,因此又低下头不敢看人了。 “额,你是巫师家庭出身吗?”没话找话,维多利亚记起火车上埃德加和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闲聊,她或多或少顺便听了点。 “混血。父亲是巫师,母亲是麻瓜。” “有趣。”尴尬。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和英国人学习一下,统统回个“有趣”吧。 维多利亚依旧怀疑卢平身上有古怪。可她又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他们的关系也没有熟到允许她随意问东问西。正在考虑如何才能巧妙地从他那里多套点话的时候,突然,走在前面的埃德加转过身来,不容拒绝地牵过她的手,把她拉走了。 她不解,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埃德加冷漠地说:“到了。” 下一秒,要不是顾忌着身边还有其他人,维多利亚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地拔剑了。她看见了什么,古灵阁的大门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猩红镶金制服的“伐莫”(注1)? “这是什么?”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实际上,在这儿看见伐莫的确堪比见鬼,还是穿着制服的。 见维多利亚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莱姆斯刚准备解释,却被埃德加抢先一步。 “妖精,巫师银行就是它们开的。看来之前斯拉格霍恩教授交代的时候,某人在神游。”埃德加耐心地解释,嘴角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她松了口气,又在心里吐槽起来。真不愧是奇葩的巫师们和能开银行的奇葩智慧魔法生物。 涉及金钱,莱姆斯很体贴地提出在外面等他们,这让维多利亚对这位懂得保持界限的未来同学印象不错。 二人走进古灵阁宽敞的大厅,找到了兑换麻瓜货币的专柜。 尽管很清楚,眼前的妖精和天际省地底下那些丑陋恶心的伐莫不是同一物种,维多利亚还是心理和生理上同时感到不适,因此决定把相关事情全部甩给埃德加解决。 她把临出门前院长给她的钞票一股脑全都塞进了他手里。 “加上助学金,我们可能要节省一点。”在等待的间隙,埃德加翻阅着霍格沃茨一年级新生的购物清单,说。 “这几样东西,先买二手的怎么样?斯拉格霍恩教授说,等我们放暑假了可以去找个兼职,等赚钱了再”他指着清单上的几样东西询问她。 她想都没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不。” 维多利亚这辈子还没有因为钱的问题发过愁——上学就已经够痛苦的了,现在还要在物质上委屈自己?绝对不行! “利亚。”埃德加无奈,正烦恼该怎么说服她,就看到维多利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踮起脚尖,啪地一声,气势十足,拍到了柜台上。 “这个,收吗?”她仰着脑袋,开门见山、简洁扼要地问,尽可能地避免直视柜台后的尖耳朵生物,指着她刚刚放上去的一块足有鸡蛋大小的无暇紫水晶。 闻言,妖精的眼睛瞬间一亮,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立马消失不见。 “当然,这位小姐!”仿佛遇见了什么大客户,它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请您稍等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宝石,消失在柜台后方。 “你” “放心,来路绝对正当。”见埃德加一脸无语的模样,维多利亚撞了撞他的肩膀,语气轻快。 从诺德古墓里搜刮来的战利品,算是正当吧?管他呢,尸鬼们又用不上这些。 她的爱好不多,收集亮晶晶的漂亮宝石是其中之一。这样大小的紫水晶她还有好几颗,用一颗来改善未来的校园生活质量,划算。另外,还能 古灵阁的妖精带着一大袋沉甸甸的金加隆回来了。它打了个响指,装满金币的口袋就晃悠悠漂浮到了柜台上方,落下来后,把它自己的身体都挡了个严实。 “也许,您愿意在我们这儿开个户?”为了不被挡住,妖精歪着身子,用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柜台上,殷勤地望着维多利亚,完完全全无视了它的另一位客户,“每年的利率很可观。如果您想要邮购什么东西,也可以直接走古灵阁的账户,非常方便!” “200加隆,分两袋装。然后开两个账户,我,维多利亚·都瓦克因,和旁边这位,嗯罗齐尔先生。这些金币平分。” “我不能接受。”埃德加喉咙干涩,心情复杂。 对上身旁小伙伴不赞同的目光,维多利亚强行把钱袋递给他,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 “这可不是白送的。罗齐尔先生,以后我的作业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定金收好呀。” 尽管可以直接把钱都放进储物戒指里,但维多利亚还是很享受这种满口袋金币咣当咣当地晃,一边逛街,一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的感觉。 莱姆斯十分细心地带着他们领了三个可以免费借用的全自动购物车。凭借曾和父亲来过一两次的经验,他临时充当起这次对角巷之旅的购物向导。 三人首先选择了奥利凡德魔杖店。有外人在场,埃德加根本不好发作,只能强行咽下自己被迫成为写作业工具人的不满。 一段时间后,维多利亚好奇地把玩着手中的小木棍(十英寸,龙心弦,雪松木),坐在店里等待莱姆斯选择他的“命定”魔杖。 “记住,是魔杖选择巫师。”奥利凡德先生还一直神神叨叨地重复,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罗齐尔先生,我记得,你父亲也是在我这儿买的魔杖。你的魔杖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十二英寸,冷杉,除了杖芯——你的是凤凰尾羽,他的是独角兽尾毛。” “都瓦克因小姐,啊,陌生的姓氏,我想我应该没见过你的任何一位亲属。有趣,真有趣。” “噢,我记得我卖出去的每一根魔杖。卢平先生,你父亲” 维多利亚嘴角抽搐,在莱姆斯终于挑中他的魔杖之后,迫不及待地溜出门去。 总算是能安静会了。 第10章 第九章 他们一行三人先后造访了几家商店。所有用品,维多利亚都毫不犹豫选择了最好的:一套水晶小药瓶,带有智能调节功能的可折叠望远镜,自带搅拌功能的纯金坩埚(“适用于各种魔药!”)和龙皮手套(她发现魔法界的龙和天际省的完全不是同一物种)。 除此之外,她还看上了多功能咖啡杯(“研磨、熬煮、搅拌一条龙服务!”),会根据天气和季节提供穿衣建议的镜子(“还能夸赞您的美貌,不带重样的!”),能梳好几种发型的魔法梳子,自动翻页、自带光源的懒人看书架 当然,还少不了施了无痕伸展咒,自带整理功能的行李箱。 维多利亚心情愉悦。不得不说,这里的巫师们,很会享受生活。 无法阻止她的败家行为和购物热情,埃德加很无奈。他和莱姆斯一样,只买了最基础规格的用品。 “学生可以带猫头鹰、猫或者蟾蜍。”维多利亚举着清单,念道,“带动物做什么,当实验对象吗?” 明媚的阳光洒在鹅卵石街道和两旁的商店上,她眯了眯眼睛,用手掌挡住刺眼的光线,查看清单上的其他说明。不许带飞天扫帚?随便吧,反正她也没打算买。 “宠物。猫头鹰是最受欢迎的,可以替你送信、包裹。”莱姆斯说,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女孩头顶的一簇翘起的发丝上。一同采购的经历令三人渐渐相互熟悉了些,当初开局就冷场的氛围不见了,莱姆斯·卢平第一次体会到,和同龄人相处的自在。 卢平的话让维多利亚想起给她送入学通知书的那只欠揍的鸟——她被迫上学的导火索,恣意挥霍金钱带来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不带了。”她对养宠物可没什么好印象。 维多利亚曾机缘巧合下收养过一只会说话的狗,巴巴斯。带着它四处冒险的那段经历令她终生难忘。堵门、在她潜行的时候乱叫什么的,看在它长得可爱还战斗力强悍的样子上,她都咬咬牙忍了。结果呢,那家伙实际上是魔神卡拉威库斯·维尔的宠物(注1)! 真相就是,维尔和它的狗闹了点矛盾,然后巴巴斯就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故事的结局当然是宠物和主人的完美大团圆,受伤害的只有她。这简直是欺骗她的感情。 埃德加同样表示没有照顾宠物的额外精力,莱姆斯也一样。因此,三人直接略过了咿啦猫头鹰商店,造访了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 店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巫师长袍,五颜六色的尖顶帽子,还有不少精致礼服,款式和天际省贵族们穿的那些差不多。一个摆满了漂亮魔法饰品的柜台吸引了大部分女性顾客的注意力,旁边竖着的广告牌还是动态的: “鲜花系列项链、耳饰——持久留香,永不凋谢。” “心情变色发卡——社恐人的福音!情侣们的嘴替!” “自动补妆戒指——随时随地,轻轻一按,方便快捷!” 维多利亚对于很有可能妨碍战斗的饰品没兴趣,而对衣服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方便行动。从前她总是一身轻甲,到了这里之后,她喜欢上了t恤和牛仔裤(缺点是防御力太差)。之前就注意到了巫师们的特殊着装,但她不太理解这种几乎要拖到地上的长袍究竟对于战斗有什么帮助。 天际省的法师的确是穿法袍的,那是因为有附魔加成,可以提高法力值储备或法力恢复速度。这里的袍子她特意凑近观察了一会儿,没看见任何附魔痕迹。 可以想象,穿上这样的一身黑,倒也成了个像模像样的法师了,真要命。幸好,这里没人认识她。 当二人站在脚凳上量尺码的时候,面对热情洋溢的店长,莱姆斯只好略尴尬地表示,他的衣服家里人已经帮他准备好了。 看出他的不自在,也多少猜到了原因,维多利亚机智地上前替他解了围。她向摩金夫人礼貌询问了把校服全部换成最高档面料的所需费用,后来还强行逼迫埃德加同她一样,选择了最贵的那一款,嗯,自带除尘咒的那种。 负债累累的埃德加现在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 结账后,她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就当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了。”埃德加的生日在十月份,她觉得这个理由挺不错,有利于巩固一下他们现在摇摇欲坠的盟友关系。 她本人嘛,其实没什么金钱概念,并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来,在冒险中积累下来的财富到底有多可观。此外,她心中一直潜藏着一种既然有钱,那么就要和好兄弟好姐妹一起吃肉喝酒、及时行乐的观念。 还差课本和魔药材料没买。维多利亚的购物车却已经快被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给装满了。埃德加总算良心发现,贡献出了他还有大量剩余空间的购物车。 他们走到一家药店门口。只见店里摆着一罐罐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内脏,各种颜色的粉末和药草,地板上还有不少黄色和绿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她立马就被那股味道刺激得差点吐出来。 再一想到这些玩意儿是要进嘴巴的,维多利亚顿时恶心得不行,感觉自己的胃里的早餐不停翻涌着。作为一名出色的弓箭手,她从前根本不需要靠近她不想要靠近的敌人,对于这些东西并没有很好的承受能力。 “我负责买书!这里交给你们了!”翻脸无情,龙裔头也不回地朝着街角对面的书店一路小跑过去。 丽痕书店。 见识过冬堡学院藏书丰富、装修奢侈的图书馆之后,她不免对这个所有书都乱糟糟堆在一起的书店有点嫌弃。某些书架之间的空隙大得可以并排走下四五个人,有些又狭窄到她怀疑只有被挤成纸片人才进得去,毫无规律。 可能店长当初设计布局的时候,是任性地扔骰子决定的吧。 不过好在霍格沃茨的课本有单独的分区,维多利亚迅速购买了三套。时间还早,收集癖又犯了,她便在店里闲逛起来,顺手财大气粗地搜刮着她比较感兴趣的书:《实用家务咒语:解放你的双手》、《魔法恶作剧必备指南》、《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简明魔法史》 可以不看,她想,但不能没有。 几分钟后,她把一本叫做《教你如何成为万人迷:男女通吃》的小册子拿起来翻了几页又放下了,没意思,完全无视了封面上朝她眨眼的英俊男巫。 维多利亚散步一般,逛到书店二楼。她突发奇想,想要试着找找看,能不能在这儿找到一本和魔法无关的书。一眼望去,来来回回都是“咒语”、“魔咒”、“诅咒”、“魔药”这几个字眼在反复出现,她都快不认识这几个词了。 龙裔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书籍。历史、小说、诗歌、戏剧、史诗她来者不拒,在冒险途中,强盗窝里,某些领主的家里,不管什么书,好的坏的,先搜刮进她的储物戒指再说。 但如果仔细数一数她能完完整整看完的书籍,就会发现,数量少得可怜。她总想着,等以后闲下来的时候,自己建一座庄园,修一个私人图书馆,然后再把这些书整理归类—— 比如,在劈啪作响的温暖壁炉边,窝在软软的扶手椅上,倒上一大杯诺德蜜酒,一边悠闲地翻动书页。再雇上个管家,护卫,吟游诗人,还有私人马车车夫。完美。 只可惜,梦想泡汤了。 她的那些宝贝藏书现在还一团乱地堆在储物戒指里呢。 维多利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书架的最底层,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和店里其他花里胡哨还带着动态照片的书相比,这本书的外表可以说是朴实无华了,浅棕色的封面上还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把灰尘给擦掉才看清了书名: 《杰西·巴特利的奇妙之旅》,第一部,作者:布莱恩·巴金斯 好像是小说。位置如此隐蔽,是不是故意藏在这儿的? 冒(盗)险(贼)守则第一条:不管是什么,拿了再说。 本着淘宝的心态,维多利亚在附近又寻找了一番,成功找到了同系列的第二部,但没有看见第三部。她愉快地下定决心:这就是她要读的下一本书了。 楼下渐渐传来嗡嗡的说话声、脚步声。提前预判到出现拥挤状况的可能性很大,龙裔见好就收,怀里抱着几本书下楼,准备结账。她特意绕路避开了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他们正快乐地拿着一本书当球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旁边的店员似乎跃跃欲试地想要加入。 希望埃德加他们已经买完了魔药材料,她可不想再接近那个令人作呕的可怕药店了。 维多利亚一边低头想事情,一边在书架之中穿梭。她想着开学后该怎么找理由逃避恶心的魔药课,心不在焉地拐了个弯,而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了——由于视野盲区,她和一个男孩面对面“砰”地一下,发生了交通事故,额头实打实地重重磕在了一起。 龙裔多年来的战斗经历已经形成了不可磨灭的肌肉记忆。以常人几乎无法达到的平衡感和角度,维多利亚灵巧地略微向侧面倾斜,避免了再次和陌生人的身体接触,向后退了几步,就稳稳当当地站定了,手中的书也完好无损。 另一个家伙就比较倒霉了。 黑发男孩的后脑勺猛地撞在了他身后的书架上,力度不小。顿时,他眼冒金星,站立不稳,一边头昏眼花地踉跄着,一边试图伸手抓住什么东西保持平衡,但只是徒劳。书架顶上,摞在一起的几本大部头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证明一下地心引力的存在,砸他一个脑袋开花。 为了避免当场见血,眨眼间,维多利亚伸手握住了男孩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把他扯离了危险区域。随后,只听一声巨响,几本厚厚的硬皮书砸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其中之一距离男孩的脚后跟仅仅只有危险的几厘米。她还眼疾手快地顺手往空气中一捞,动作精准地拯救了和那些书一同掉下来的,一个装饰性的小花瓶的命运。 她松开手,把花瓶稳稳地放到了一旁的另一个书架上。 意外发生时,她便已经做好应付对方怒火和道歉的准备了。毕竟维多利亚自认为,她没注意看路是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 但男孩的反应出乎意料。 “好身手!专门练过吗?”他毫不吝啬地夸赞,既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灰色的眼睛中反而溢满了兴奋和好奇,一点儿都不像前一秒钟才死里逃生的样子。 “也是霍格沃茨的新生吗?”打量着面前女孩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和她的衣着,他猜测对方应当是麻瓜出身,“真巧,我也是今年入学。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一心只想逃避和陌生小巫师进行无意义社交的维多利亚,突然大脑短路,冒出来一个损招。 她回忆起埃德加的外语课本上的一句话。接着,用法语干巴巴地面无表情、照本宣科般念道:“对不起,我听不懂英语。” 话音刚落,维多利亚朝着愣在那里,一脸懵的男孩微微点头致意后,就用最快的速度混进了丽痕书店门口附近密集的人群之中。 两人离开后。 无人在意的书架旁,躺在地板上的某本书恰好维持着摊开的状态,书中一个字都没有,一片空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阵轻风拂过,翻动书页,光线之下,细小的尘埃无规律地飞舞着。假使此刻有人路过,便会看见纸面上缓缓浮现出一道带着浅金色流光的字迹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书写: “时间之轮将转向最后的龙裔。” 一分钟后,它就化为点点星光,渐渐消散在空气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