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败犬》 1. 第 1 章 凌汐踩着十分用力的步伐，走向她那不成器的弟弟的房间，咬牙切齿道： “凌、宥、昀——” 被喊到名字的少年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坐在椅子上向后仰着脑袋，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翘在书桌上。 开学两个多月却崭新如初的课本展开摊在他的脸上，充当着遮阳镜的效果。 坐没坐相。 拽成这样难怪老教授会生气！ 相比凌宥昀的淡定，身为长姐的凌汐脸蛋涨得通红，气鼓鼓的，胸口都不停起伏。 看起来好像快要气炸了。 凌汐咬咬牙上前，一把将凌宥昀脸上的课本拿了下来。 秋季的阳光很温和，光线从窗外打进房间里，在凌宥昀略有几分稚气又俊朗的脸庞铺撒上一层柔软的光。 他的长长的睫毛微颤着，眉头忽的皱了起来，眼睛因为突然见到光明还有些失焦，随后又很快恢复如初。看到来人是凌汐后，他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凌汐生气地问：“宥昀，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能不能好好读书了？” “能啊，”凌宥昀懒洋洋回应，漫不经心的说：“姐，你没看见么？我在进行光合作用，这样能更好吸收书本里的知识滋养。” 他半睁着漂亮的眼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歪着脑袋看向凌汐。 胡扯。 凌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靠在墙边，双臂交叉在胸前：“你都把最后一个愿意上门教你的老师气跑了！” “哦，”凌宥昀没皮没脸的说：“可喜可贺。” “不对！”凌汐扬起唇角的一点笑容，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还有一个人可以试试。” - 周末，凌汐带来了一个绝佳人选。 是一位长相乖巧，气质淡漠疏离的女生。 一头短短的及肩乌发随风飘扬，头发细软柔和，衬得肤色越发白皙洁净。看起来身材纤细娇小，一对漂亮的眼眸带着些浅棕色，清澈见底。 只是她总是低垂着脑袋，刘海若有似无地遮住她的眼睛，更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你好，我是余温礼。” 女生说得极缓，咬字微糯，如同江南晚夏吹来的一缕微风。 两人初次见面，凌宥昀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少年倚靠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手指轻轻颤了一下，表示听见了。 一看他这样，凌汐又来气了，只是这次还没等她向前教训，短发女生就缓缓上去，略微白皙的纤纤葱指将凌宥昀脸上的书取下。 “你好。”女生怀里搂着凌宥昀的书，漂亮的眼眸直直望向他。 纯色窗纱被轻轻吹扬，窗扇外斜照进来的光把女生的眼底照得格外明亮，带着浅棕色的瞳孔像玻璃珠子般漂亮，只是眼里微泛空，情思难懂。碰巧耳侧乌发被风撩起几丝头发，将眼眸稍稍阻挡，更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凌宥昀从黑暗转到明亮，一双深邃眼眸还来不及适应，浓眉紧皱，完全不搭理对方的话语。 凌汐将手搭在女生的肩上，下巴挑起，对着凌宥昀笑得十分得意，“这是咱们班的大才子，余温礼，凌宥昀你这家伙不能再把人气跑了。” 大概是凌宥昀真的做了极多恶劣行径，凌汐露出一脸痛心的表情，还不放心地又搬来一张椅子，“温礼，你第一次来教我弟功课，我还是坐你们旁边看着吧，我怕他欺负你。” 女生低头微不可测地勾起一丝笑意，随即用翻书掩饰，“其实我还担心我会不会教不好他。” 凌汐眼眸都睁大了，有些不可置信：“温礼，你都拿了多少次奖学金了，你说这些？” “再厉害的人在我面前都没用，我不想学就是不想学。”凌宥昀将脸转了过去。 女生翻看先前从凌宥昀脸上拿下的书，“不是哦，宥昀，其实我也有想请教你的问题，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凌宥昀才稍转过来一点脸，只是脸色依然很臭，“大才子也要人帮？” “那毕竟我也是人啊，而且……这个问题可能只有你才能帮我了。”女生笑得灿烂，眼眸里闪着细碎的星星，像是藏匿了一片隐秘宇宙。 “那我稍微看看吧。”凌宥昀扯了扯嘴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 清晨的闹铃准时响起，像是急救铃，嘈杂且尖锐。 房间里拉上窗帘，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温礼从梦中惊醒，床边一本薄薄的旧书被打翻在地。她顶着一头凌乱的发，揉揉脑袋醒来。 又梦到他了。 这是第几次呢？ 来不及细想，温礼摁掉闹铃，起身准备上班。 - 这个过于潮湿的季节，窗外下着朦胧小雨，整个城市仿佛被白雾弥漫。 玻璃窗被雨滴拍打出闷闷的声响。 刚到八点一刻，已经过了约定的上班时间，办公室里依旧空无一人。 温礼是第一个到的。 来时雨下得太大，让她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衣服也湿一块干一块地贴在身上。她脸上戴着一副细金边的眼镜，镜片上灰蒙蒙的，透出雨雾和水汽，更让她整个人越发萎靡。 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略微吃劲地空出一只手，刷了好几次终于刷开办公门。 走进去的那一刻，温礼的内心就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我都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居然还是第一个到的，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公司？ 新公司实在太新了，新到连位置都还没分配好，里头空荡荡的。 温礼皱皱眉，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哪里，公司里又空无一人，无奈之下，她只好随意选了靠门边的位置。然后再将箱子里的各种文件档案，拿出来逐一整理。 她一边放着东西，一边打量起公司的格局。 温礼刚从总部分配到新公司这里，对一切都十分陌生。 她本就是温吞慢热的性子，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原公司的环境，现在却被调到这里…… 现在还怀揣着一种刚到新环境的不适感。 看哪哪都有些不顺眼。 温礼叹了口气，随手拎起一本旧档案。 塞文件进档案架时，按着以前的肌肉记忆放，却没有塞进去，纸张的文件被捅搂得七零八落，飘在桌上影影绰绰。 她手上一怔，心底莫名由来的一阵心悸。 文件摆放的位置和之前公司不同了，按着原习惯都没办法做好了。 这才有了实在的，已经进了新公司的质感。 温礼低下头，像一朵垂尾的郁金香，花瓣零碎凋落，沾湿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如同黏连根叶的枝蔓，却始终扎不到根。 像是《自春徂秋偶有所感触》的那首诗里写到的： “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温礼整理东西的速度缓了下来，一脸心事满满的模样。 来的时候就感觉特别不对劲，这公司和总部的风格差挺多的，办公室里充盈着陌生的气息，到处都是科技感和时尚感，连前台logo都是很酷炫的那种。 温礼叹气。自己真的能适应得了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总部可是非常古板的公司，上上下下全是年纪三四十的职员。 稍微年轻些的实习生，来总部工作没几个月就觉得死气沉沉的，特别没劲，一盖完实习章就屁颠颠跑路了。 唯独温礼这么个年轻又奇葩的奇行种硬生生干了两年。 ——直到收到工作调动，被安排到这里，才依依不舍的腾地儿了。 正当温礼胡思乱想着呢，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 “哦莫！”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小姐姐走了进来，“咱公司好漂漂哇！” 小姐姐长相甜美，从妆容到穿着都极其浮夸，那声音更是充满了戏剧性的惊奇。 温礼手上顿了顿，不禁看向了她。 她想了好久，应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小姐姐。 ——对，迪士尼公主。 简直一样一样的。 小姐姐从头到脚都细心打扮过，很是耀眼。 手里拿着一把滴着水的小洋伞，全身却没有一点潮湿气息，不像温礼被淋成了落汤鸡。她仿佛像是在走T台，说话时都是转着圈圈进来的。妆容又十分精致，那对小眼神止不住地打量起周围。 直到她看到了温礼。 “哦莫哦莫——”小姐姐夸张地捂着嘴，上前一副卑微打工人的姿态要和温礼握手，“您好您好，您是这里负责人吧？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叫我软小甜就行了。” 软小甜长得像个小萝莉，穿着厚底鞋还比温礼矮半个头，笑容甜甜的，很动人。 她靠近温礼的时候，属于女孩子那股温温软软的劲儿直冲温礼的脑门。 温礼仔细嗅的话，还能闻到女孩身上甜甜的香水味儿。 不浓也不冲鼻，是带着点奶味的香，好闻得要命。该说不说，真的有点上头。 女孩子见温礼迟迟不应，眨着双眸再次询问：“——您好？” 长又浓密的睫毛垂下一道浅影，像是什么漂亮又高贵的鹤类翼羽，栩栩煽动。 “……” 温礼显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一下子被搞蒙了，莫名的，脸颊也漫上了一层羞绯色。 不一会儿，温礼才缓过劲来，客客气气回握了她的手，“我是文案——温礼。不出意外我们应该是同事。” 软小甜浑身散发着馥郁花香的气息，甜甜回应：“好的哦。” 原来不是老板啊，软小甜松了一口气。可把她紧张坏了。 温礼打量起面前这姑娘，看着像是刚成年的样子，好乖，名字也好萌。 ——软小甜，好可爱的名字。 温礼莫名脸红，有点叫不出口，一脸姨母笑看着她。 软小甜眨巴着又大又圆的双眸，直勾勾看着温礼，一开口就打直球：“我还以为你是老板咧，看着好严肃哦，吓坏人家了。” “？”温礼皱了下眉。 这小姑娘什么意思？ ——然后温礼才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虽然温礼长得清汤寡水的，但是胜在皮肤白皙，只是常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微空，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只垂下一小撮马尾。 整个人有一种精心修饰过的距离感。 今天她还穿着了黑色丝质衬衣，衣服纽扣被扣至最上一颗，下身也同样穿着长款的西裤，配上一双肉色的平底出勤鞋。 是挑不出毛病的一身穿搭。 但毫无特色，让人过目即忘，俨然社畜做派。 可是—— 有这么老吗？ 温礼心想。 软小甜初入职场，哪里懂得温礼的心思。 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给温礼造成暴击。 温礼僵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一侧发鬓轻垂，遮在小巧的脸颊上。 很快又进来几个和软小甜年纪相仿的女孩，也是同样穿着夸张。 她们刚一见面就打成一片，很是自来熟。 “啊啊啊啊，姐妹姐妹，你指甲上做的是玲娜贝儿嘛？太可爱了。” “姐妹你裙子是谁家的，好漂漂，我好喜欢！！” “啊啊啊啊你的项链好好看！！” “你今天这个妆超绝的，口红也好赞！！” “啵啵啵，你也是你也是！！” …… 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看到温礼后就连忙鞠躬，又礼貌又乖的叫“领导早”。 一个软小甜看温礼的时候，温礼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而当下，一群‘软小甜’看着她。 “啊！领导您好！” “领导早呀！” 她们都是长得小小的，可爱的软妹子，人畜无害地看向温礼。 温礼觉得自己这一刻好像幼稚园的老师，看着一群萌萌哒的小朋友。 救命！好……好萌，真的好可爱啊！ 温礼低头咬唇，莫名有种害羞感。 “没有啦，”温礼的声线不自觉也稍软了些，她笑了笑，然后就开始重复介绍，自己也是个打工仔的事实： “我是负责文案的，叫我温礼就好，我们都是同事。” 小姑娘们听到后很快恢复热热闹闹的样子，还拉拢着一起窝在角落里聊天。 她们声音都柔柔的，甜甜的，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增添了几分生趣。 “今天早上下了好大的雨，从地铁站赶过来可把我累坏了，妆都花了。” “就是啊，我的头发也塌了，本来还学着卷了个新发型来着，现在都打回原形了！好生气啊！” “那我们一起去补妆吧，我听说这里卫生间的镜子特别大，很适合补妆来着！” “呜呜呜呜呜好啊！我刚好有带最新款的粉饼和口红，等下你们也试试，感觉还不赖呢！” “啊啊啊好啊，姐妹我们走走走！！” 聊着聊着，她们就手拉手往外走去。 …… 一群小可爱走了，办公室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温礼又恢复成独自一人收拾东西的场面。 她耸耸肩，这场面她之前两年都没经历过，属实有点不适应。 还没收拾完，温礼忽然觉得有个什么软乎乎的玩意一直扯着她的衣角。 回头软小甜眨巴着无辜的眸子看她。 “温小礼，我们一起上厕所呀。” 温礼：“……” ——她在说什么？ 温、小、礼？ 温礼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用那么萌萌哒的方式讲出来。 呜呜呜呜呜软妹就是软妹，好可爱，好想rua她的脸脸。 温礼咬咬唇，克制着自己被萌到的欲望，表面上不动声色：“我还在忙，你们去吧。” “哦……” 软小甜低下头，那对大大的眼眸也跟低垂了下去。 她的眼睛极为吸引人，像是狗狗眼似的无辜，眼睫毛根根分明，又浓又密，眼尾处画了淡红的眼影，看起来楚楚可怜。 软小甜吧嗒吧嗒地开了口： “温小礼不想和人家去，那人家也是不强求的，人家就是稍微难过过地一个人去了，也不会哭哭的啦。” “……” 温礼扶额：“呃……” 可是你明明还有好几个‘软小甜’陪你去上厕所呢，说得我反倒像是辜负了你似的。 软小甜将脸颊鼓成小包子的模样，低头两只手手揉成拳抵在下巴处，眉毛也轻轻揉在一起，糯糯地说：“人家不为难温小礼了哦——” 说是这么说，脚是一步都没动啊。 “行……”温礼声音弱弱的。 软小甜很迅速地抬头看她，还眨巴眨巴了两下，满眼期待。 “——吧。”温礼心想，真是败给她了。 “好耶好耶！” 软小甜拉着温礼的衣袖，蹦蹦跳跳地扯着她往洗手间去。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香香软软的。 整个小小的，软乎乎的，就靠在温礼的手臂上。 这温软的温柔乡，谁不喜欢呢？ - 卫生间里，其他人都在补着妆。 ——虽然温礼觉得她们的妆精致得很，看起来根本没有要补的需要。 不知道为什么，温礼进来后，大家都莫名拘束了些。 温礼想：可能自己看起来太像老师了吧？ 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扶了扶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 ——糟糕，这个动作好像更像了。 软小甜在补口红，涂完后还嘟着嘴唇对着镜子照了好久，然后拉着旁边几个萌妹开始自拍。 她们不仅年纪相近，连穿衣风格都极为相似，还会说着时下流行的网络词汇。 她们才更像是一个世界的。 温礼插不进话，于是简单洗了洗手就准备出去。 “诶，温小礼你不补一下妆咩？”软小甜喊住她。 温礼：“……” 呃，补什么妆？ 她平时上班都是一个妆撑一天的。 软小甜似乎读出她的心意，于是指着脸蛋：“好歹要补一下粉底呀，早上下雨了，你的粉底有点花了哦。” 温礼这才看了下镜子。 “……”妈耶，头发软趴趴的，妆也浮粉了，看起来跟鬼一样。 温礼只好掏出一枚气垫粉底。 她一直用这个牌子，便宜，耐用。 有段时间这牌子还不太好买，让温礼苦恼了好久，她只能买了一枚别的牌子临时用。可一等到有货了，她就还是用回原来的。 人嘛，习惯总归是很难改掉的。 软小甜向她走来，“温小礼你都不画眼妆诶。” “……” 温礼面露难色：“我只会打底。” 职场打拼几年下来，温礼也只会涂粉底液而已，还是经常抹不均匀的那种。 软小甜露出自信的笑容，然后打开了补妆包，“我帮你画。” 温礼：“不，不用了——” 她话还没说完。 软小甜就垫着脚尖，一手拿眼影盘，一手拿细长的化妆刷，就要对着温礼比划上了。 软小甜那对狗狗眼可爱得要命，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温礼。 温礼简直对她投降。 随她吧。 - 从洗手间出来后，温礼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脸上的精致妆容。 温礼的长相是偏清汤寡水的那款，话很少，日常就是安安静静端坐着，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冷冷的，有点儿高冷严肃，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太好惹的气场。 ——如今却被画了个睫毛弯弯的妆。 不过软小甜化妆确实牛逼，给温礼用大地色轻轻扫了扫眼尾和鼻梁两侧，五官莫名就立体了起来，唇上还补了点淡雅的颜色，不是那种过分张扬的大红色，看起来正正好，很显气色。 温礼用着气垫上自带的小镜子左看右看。 这个妆，好像画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职场感。 不是那种老气横秋的领导，也不是蔫了吧唧的小社畜。 是正儿八经职场剧里的那种—— ‘职场感’。 温礼抿了抿唇，唇上口脂随即轻轻化开，有点渐变唇彩的质感。 她看着前面几个萌妹，还在进行着愉快的新人面基聊天活动，热热闹闹的。 和之前的公司完全不同呢。 温礼不禁有些感慨，然后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要是像之前的话，她现在已经埋头在拼命整理文案了。 现在却翘着脚脚，悠然自得靠在椅背上，神情自若的，甚至桌上的文件都还没整理好呢，却还是丝毫不紧张。 软小甜手里抓着一把糖，笑得甜甜的朝温礼走过来，“温小礼，要不要吃巧克力？” 温礼下意识要拒绝，可人家小姑娘直接就将糖都洒在她的桌上，然后踩着那双厚底鞋可可爱爱地跑了。 “……谢谢。”温礼莫名有些羞怯。 温礼总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刚入职场的小白兔，软小甜实在太游刃有余。 一口一个‘温小礼’，把温礼的心都要叫化了。 温礼拆了一颗甜滋滋的巧克力，半边脸颊被塞得鼓起，然后安安静静整理起桌面。 整理时她觉得好像遗忘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她转着眼眸，长翘的眼睫跟着婉转。她轻咬破那颗巧克力，里面淡淡酒味的流心溢了出来，唇齿上都是香甜浓郁的味道。 低度数的酒精让温礼有些眩晕，眼眸也开始涣散，脸颊泛出一层薄红。 可是好好吃，她忍不住又拆了一颗。 直到吃到第三颗，她才幡然醒悟。 ——这，好像老板还没来啊？ 2. 第 2 章 办公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原本空落落的座位被一个一个填满。 自从温礼画了‘职场感’很足的妆容后，再进来新人也没有叫她领导的，反而都觉得她是贼专业的职场人。 形象还真是重要，同一个人只是妆容改变，连初始印象都能重新撰写。 那些同事看起来都—— 好年轻啊。 充满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打扮一个比一个潮。 温礼一脸感慨地想着，又看向自己的办公桌，东西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说实话她还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完全没有人来管他们的嘛……也没有来个人来交代工作什么的，那群年轻人已经开始跟参加什么派对似的社交起来了啊。 可恶，他们那么热闹，我根本插不进去话嘛。 温礼皱着眉想。 ——其实还挺想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呢。 有个染了蓝青色头发的男生跑前跑后的，到处加人微信，最后才跑来温礼面前。 男生看了温礼很久，才冒出一句：“姐，你好你好，我是新人宿以海，多多指教，加个微信以后常联系。” 宿以海拿起手机，笑得像是杂志海报上的沙滩美少年，“我扫你。” ——姐？ 温礼扯扯嘴唇，没想到自己也到了被人叫‘姐’的年纪了。 她觉得自己也大不到哪里去吧。 原想佯装恼怒，只是面对着对方那张青春帅气的笑脸，她就有些气不起来，只能是慢吞吞的才拿出自己的手机。 加上好友后，宿以海冲她笑笑，“谢啦。” 温礼：“不客气。” 宿以海走了以后，温礼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宿以海发的全是拍摄工作的照片，地标国内外都有，看着行程挺忙的，朋友圈里还发了自己的模卡。 ——原来是个模特啊。 温礼心想。 难怪那么高还那么瘦，笑容也像是练过似的，每张照片都能笑得一模一样，整整齐齐露出八颗牙齿，酒窝扬起的弧度也极为相似。 温礼又看了看男生蓝青色的头发背影。 后知后觉地想：我们公司为什么还会有模特啊…… 温礼回想起人事安排她过来时说，新公司和旧公司制度完全一样的，只是换了个地儿而已，工作啥的都一模一样，职位也都一样。 ——这哪门子一样了喂？把人当小孩逗着玩么？ 温礼内心暗暗吐槽。 - 中午软小甜和一群萌妹约饭，路过温礼位置时还问她：“温小礼温小礼，和人家一起去吃饭饭呀！” 温礼摆摆手：“我带饭了。” 软小甜皱眉叹气：“好叭。” 一群萌妹就这么手牵着手离开了。 温礼还带着原公司的习惯。 她那个小纸箱里有个小电饭煲，里面提前放了菜和米，插上电等熟了就能吃。 原来公司一到中午每人都掏出一个小电饭煲咔咔一顿蒸，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各种饭菜香飘得到处都是。 温礼因此学会了电饭煲煮饭大全，各种电饭煲焖饭那是一个得心应手。 这些都是那群三四十岁的职员教她的。 新同事都太过年轻，都不会自己做饭，几乎全部都出去吃了。只剩几个神仙似的人物，只冲了杯冰美式就当午饭了。 果然是吊着一口仙气就能活。 - 温礼中午做了个咖喱牛肉番茄焖饭，混了点拌饭酱，然后抱着小电饭煲的内胆拌了起来，边吃边准备看最近很火的某部剧。 温礼开了一集剧，准备就着下饭吃，一点开，90秒的广告。 ——比她的命还长。 好不容易广告等完了，结果发现点错集数了，再重新选，又要播一次广告。 “……” 温礼从未这么无语过。 她可等不起这么长的时间，再等下去饭都得凉了。只好连忙找人借了个会员。 她吃得慢，一集40分钟的剧都不够她吃的。于是又播了一集。 刚点了下一集，主题曲还没唱完，几个吃完饭的同事陆续回了办公室，软小甜看她自带电饭煲，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 “温小礼你会做饭诶——！！！” 软小甜左摸摸右摸摸温礼的电饭煲，跟看奢侈包一个眼神。 “……” 温礼扒了口饭，有些含糊不清，“嗯，也不算会吧……” 如果只是把食材全部丢进去，然后定个时也算会做饭的话，那倒是会的。 “太牛了太牛了，”软小甜和几个妹子看温礼那口电饭煲内胆，就差把脸埋进去了，“我们明天也带饭，和温小礼一起煮饭仔吃！好耶！一定超好玩。” “……” 温礼咬着拌饭的勺子，“呃，办公室做饭也没有什么好玩——” ‘的’字还没说出口，几个女孩就兴奋地讨论起来。 她们眼里点缀着光，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极为动人，温礼根本插不上嘴，只能静静听着。 然后没一会儿她们就都安静了。 突然这么静，温礼还挺不习惯的。 于是温礼朝她们看了一眼。 原来是午休了。 一个个小可爱趴在桌上乖乖的，真的太像幼稚园小朋友玩累了在休息。 怎么那么可爱啊。 也算是终于消停会儿了。 身为社畜的温礼闲了一上午，啥屁事都没干，这会倒是挺不困的，她靠在椅子上，莫名地开始思考起人生。 第一次上班这么闲，闲到她感觉有罪恶感。 温礼低头笑了笑，不愧是有社畜的觉悟，到现在都还惦记着工作的事儿呢。 想着想着，脑子就迷迷糊糊的…… - “温小礼，温小礼。”软小甜推推温礼的肩。 温礼睡得晕乎乎的，好半会才反应过来。 身为社畜的温礼，还有点没睡醒呢，但已经下意识地去看手表上的时间，嘴里还含糊喊着：“几点了……” “都3点半了，”软小甜皱眉看她，“温小礼好能睡，温小礼是小猪吧。” “……” 温礼揉揉脑袋，对女孩撒娇的话语有些不适应，“唔……” 反驳显得太计较。 不反驳显得两人好像在卖萌。 总之面对这个小孩，温礼根本无法招架。 软小甜又拿出手机，“喏，温小礼你下午茶要吃什么？” 手机上显示着外卖页面，上面满是琳琅满目的精致茶点和饮品。 “……”温礼还有点懵，她在原来公司可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她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了。” 软小甜反而歪着头一脸奇怪地打量她，然后恍然大悟，“温小礼你在减肥对不对？” 不过软小甜很快又看了下温礼桌面上零落的巧克力糖纸：哦莫，温小礼吃了好多颗巧克力，牙齿要烂烂了喔，看着也不像减肥的样子…… “……算是吧。”温礼说的勉强。 因为没有过吃下午茶这样的习惯，又是刚来新公司，她仍然有些拘谨。就干脆顺着软小甜的意把话接下去了。 “那好吧。”软小甜瘪瘪嘴，有些失落地走了。 温礼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新同事大部分都不在座位上，大家都零零散散聚在一块，悠闲地聊着天喝咖啡。 ——就是说，大家都这么闲吗？ 这合理吗？ 温礼恨不得仰天长啸。 可恶，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来这家新公司！ 在旧公司可以说每天都忙得像狗一样，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 这一刻实在太魔幻了，魔幻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而且这一整天任何事情都还没做。 带薪摸鱼x1天。 实在是妙啊。 - 如果说第一天摸鱼还有点不自在，到第三天的时候，温礼已经完全融入了。 已经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摸鱼了呢！ 是的，老板整整三天没有出现。 带薪摸鱼x3天。 而中午的时候，温礼已经和软小甜她们愉快地一起做电饭煲焖饭了。 软小甜贴着温礼坐，粘人得不行。小巧可爱的脸蛋还对着温礼露出极其崇拜的表情： “温小礼真的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温礼低头忍不住笑了。 不就是电饭煲做个饭么？ 软小甜完全不会做饭，头一晚她还贼高兴地拉了个群，然后商量今天吃饭的事，讲得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做满汉全席。 结果一群人里只有温礼会做饭…… 自然而然的，温礼就被委托重任，一大早她就买齐了一堆食材，挤地铁的时候差点过不去安检。 中午做饭时面对一群嗷嗷待哺的小朋友，简直像是大型投喂现场。 一群人在办公室里，人手抱着一个电饭煲。 排排坐，可可爱。 软小甜的那个电饭煲是莫兰迪系的粉色，很甜妹风，非常适合她。她还打算在电饭煲上贴上蕾丝边，这个动作让温礼内心响起警铃。 软小甜很快被温礼制止。 温礼语气严肃：“这是电饭煲，不是你的洋娃娃，这样很危险的。” 软小甜委委屈屈：“好嘛好嘛……我不贴就是了。” 这种吃吃喝喝的生活一旦习惯，温礼都忘了这是在上班了。 一群人抱着电饭煲在办公室其乐融融地吃饭，很是快乐。 吃着吃着忽然进来一个人，完全没人注意到。 - 这个人走得缓慢。 直到走到温礼身后。 他背着光而来。 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漾出透明般的金色勾边。风轻轻掠过，吹起他如同茅蒿般飘荡的毛丝。 也描出一个高又瘦挺的人影。一双腿直直的，比模特还要好看。 他神情自若，唇边带着不羁又带点小坏的笑容。 单手插袋，走路时另一只手还轻抓了一下头发，甩甩头耍帅。 手上的机械表闪了下光，看起来价格不菲。高挺的鼻梁显得极为优越。 一整个二世祖形象，拽到没边。 他低下头，略微热的体温靠近温礼的后背，还带着一阵淡淡的乌木香，向她靠近。 “你们在吃煲仔饭？” 男人的唇轻掀起，略微低沉的声音翩翩落下。 在一众清脆透薄的小年轻声音中，他的声音极有磁性，带着股邪魅的勾人，掠过温礼的耳畔时还留有余震。 瞬间，温礼不禁打了个冷颤，耳朵也迅速染上温润的绯色。 这声音还真是有够性感的。 软小甜眨了眨眼眸，眼底一片清亮，说得实在：“我们这是焖饭，不是煲仔饭。”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窃窃笑了起来。 她说得实在可爱。 男人的声音也不例外。他笑得低沉，略带轻佻：“哦。” 这个‘哦’字曲折婉转，尾音上扬，震荡着耳蜗。 温礼随即就不敢动了。 耳朵尖尖透出温婉的绯红。 他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于是低垂下眸，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电饭煲，又是一笑。 这男人的气质和气场跟在场所有人都有差别，虽是看着年轻，但气场过分强大。 所有人在他笑了之后都默不噤声。 他说：“你们吃吧，不用这样看着我。” 没有看到男人正面的温礼，听他声线年轻，还以为是实习生，于是大胆开了口，“你，你也是新来的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也算是吧。” 刚回国没多久，也确实是新来这家公司，并不算说谎。 声音好熟悉。 温礼忍不住追问了句：“那你的名字是……？” 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个男人。 在座的各位都对他很是好奇。 “等你们吃完饭我再自我介绍吧。” 男人略微歪头，卖了个关子，笑得动人心魄。 他长得十分好看，让众人稍看花了眼。 直到他往总裁办公室方向走去，某个机灵些的同事才慢半拍地开口：“他，不会是老板吧？” 埋头干饭的众人整齐划一地怔住。 软小甜唇边还沾着一粒米饭，扒拉了两下将饭粒舔了进去。 温礼闻声才稍微抬头，目送着男人走去的方向。 刚才男人一直站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好好抬头看过他长什么样，倒是被他的声音稍稍震惊到脸红害羞。 现在才敢看。 温礼这一看就愣住了。 ——这个背影。 ——有点眼熟？ 3. 第 3 章 第一次走入新公司的会议室，温礼还挺紧张的。 其他小年轻倒是嘻嘻哈哈，自在得很。感觉他们也没把公司当做是上班的地方，挺轻松的，温礼也试着和旁人一般，只是心底某个地方却揪得紧。 坐在会议桌最前端的便是先前那个男人。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秘书，秘书梳着三七分的及肩短发，冷着一张脸，看着冷艳又风飒。 待其他人零落入座后，凌宥昀仰起头，眉眼却低垂着，像是领主或者君王般扫射四周，很有一股跋扈傲气的神情。 然后他伸出手，漫不经心拍了拍，示意大家将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各位下午好，”他看了看腕表，“很高兴各位入职‘玲珑’，我们是一家互联网公司，母公司虽是传统行业，但我们紧跟时代的步伐，所以，‘玲珑’诞生了——” “前几天签证出了些问题，导致我晚了些才回国，不过看到你们同事关系不错，还蛮欣慰的，希望日后工作时也仍有这样的工作态度。” 话音稍落，凌宥昀似乎意识到纰漏了些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我是‘玲珑’的CEO，我姓凌。旁边这位是我的随行秘书苏珊，很高兴见到各位。” 那位冷艳高挑的女秘书苏珊，笑了一下，点头示意。 大家冷不防的，也跟着点了点头。 凌宥昀歪着脑袋，目光四下扫射，最终在温礼身上稍作停留。 温礼其实有些走神了，听到凌宥昀说到姓氏，听到那个‘凌’字，她稍稍有了些反应，慢悠悠地抬眸望过去。 直不楞登的，两人就对视上了。 四目相对的片刻，温礼的眼睫忽的一颤，像是蝴蝶翅膀般扑簌了起来。 脸颊很快冒出细细的热气，蒸得她呼吸紧促。 随即她捂着胸口，喘息着低下头去。 温礼内心碎碎念：好紧张，怎么突然的就看过来了，眼神好有压迫力，救命，是不是我犯什么事了。 男人的眉目看着深邃，一对剑眉浓密而英气，看着更是显眼。 眼底露出皎洁又幽深的光芒，只对上一眼，就让人陷入这一片如墨般幽暗的禁地。 看到温礼低下头去，凌宥昀忍不住歪唇笑了，眉弓也稍微轻挑。 然而温礼却只觉得眼前这个CEO长得实在太像…… 太像那个谁了吧…… 一想到回忆里的那个人，温礼只觉得心脏倏然一紧，即便是过了如此久，依然有回到当初的那时心动。 连此时此刻心跳的频率都有些相似。 接下来便是挨个的自我介绍，凌宥昀一个一个地听着，都只是点头示意。 直到软小甜站起身。 “诶，凌总裁好，各位欧巴欧尼好，我是新来的实习化妆师软小甜，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软小甜眨巴着漂亮又圆润的双眸，唇瓣轻轻抿了抿，闪过一丝局促。 平时社交牛逼的软小甜，在这种正式场合还是忍不住犯了怯。 凌宥昀低了下头，夸了句：“挺可爱的。” 他随后又漫不经心地扬起脑袋，眉锋轻拧，问：“对了，我们公司有叫软小甜的么？” 软小甜笑得脸颊旁漾出了小小的梨涡，“哎呀哎呀，这是人家的艺名啦，凌总裁呢，有没有艺名哇？” “呵。”凌宥昀冷哼了一声。 这小姑娘在我眼皮子底下还玩这一套，一点都不严谨。 虽然凌宥昀本人又拽又跋扈，看着像极了能把公司败光的富二代。但他听到不熟悉的员工名字，还是低下眸子，认真地在员工册子上找了好一会儿。 凌宥昀低头，抬头，认真对比着软小甜的长相，然后又低头对着员工册子上的头像名字，似乎是找到了软小甜相对应的名字，唇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张婉翠？ 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取个艺名了。 一个才过十九的丫头片子，倒是挺机灵的。 凌宥昀唇瓣轻掀，像是要说些什么。 软小甜生怕他把自己本名唤出来，连忙朝他挥了挥手，“凌总裁，我自我介绍已经做完了，那就，那就——” 软小甜看了一下周围，好像大家都介绍过了，她就扯了一把温礼的衣袖，“到温小礼了！” 凌宥昀听见她这么叫唤温礼，又是无奈地笑了笑。 温礼抚了抚身上不存在的衣褶，站了起来。唰的一下，全场目光都看向了她。 “咳咳，”温礼有点儿紧张，眼睛一直看着桌子，“大家好，我是温礼，从总部调来的文案，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 一圈的自我介绍结束后，温礼发现只有她一个是从原来公司调职的。 其他都是新人。 莫名的感觉有点像是陷阱…… 加上那位年轻的CEO长相又…… 很像他。 难免有些不自在。 - 午后闷热，让人疲惫又懒漫，阳光从窗户扑落进来，飞扬的细微尘埃被照得格外清澈，阳台放置的几盆绿植也被照映得更加泛翠，充满生机。 开会了好一阵后，大家都有些莫名的昏昏入睡。 凌宥昀坐得随意，挨个看了下，像在认脸，然后说：“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为止。” 苏珊在一旁一直记录着什么。 同事都年轻，一听到说结束会议，都笑嘻嘻地走了出去，满是肆意的青春气息。 凌宥昀说完这句话后也整理起手边的资料，苏珊则伏在他的耳畔窃窃低语。两人神情严肃认真，即使做着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也并不算暧昧。 温礼竟莫名的……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奇怪了啊，又不认识这姓凌的，干嘛要不舒服啊？ 温礼觉得也许是自己单身太久了，所以看到个比较优质的年轻男性都开始想太多了。 这感觉真的太他妈怪异了。 温礼摇摇头，想将那些怪异的念头甩去，看到苏珊走了，她也准备离开会议室。 离这个鬼家伙远一点就行了。 但经过凌宥昀身旁时，温礼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救命，真的好像他。 温礼这一眼看得又快又急，因为离得近，看得真真切切的，男人的脸型轮廓都极其完美，五官更是精致好看，让她呼吸急促了一阵，喘息都在轻轻颤抖。 她怀里抱着的笔记本也跟着攥了一下，封皮被她紧张到捏出皱痕。 温礼心想：那个高鼻梁，还有那浓密如扇的长睫，那么漂亮精致的五官，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了。 可是确实又再见到了。 鬼打墙了吧。 还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就在温礼怀揣着心事，有些失神落魄地打算走出去时，一只温热的手拽住了她。 那手很大，紧抓着，能把她的手腕全然圈住。 温礼怔住，身体冷不防抖了一下，还急切地甩掉对方的手。凌宥昀也感觉自己越了界，随即松了手，还摸了摸头。 像是毛头小子似的。 温礼头也不敢回，挽着手腕，触着上面残留的体温。 她抿了抿唇，声音发颤问道，“怎么了吗？” 凌宥昀走到她的面前，视线将温礼从上至下看了个遍，好半响才开口：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眼底有着一股化不开的柔情，直勾勾望着温礼。 “……？？？” 温礼有点懵。 我根本不认识你啊，你在说什么啊总裁！！ 只是这句话说的暧昧动人，原本还低着头的温礼，慢哒哒的抬起头，开始认真盯着凌宥昀看。 是和他很像，但是仔细看好像又有点不像…… 而且他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温礼那对蔫蔫的双眸，透出清澈又懵懂的光，不知为何又暗了下去。 凌宥昀原本笑意的脸慢慢僵住，一对剑眉拧了起来。 是真的没认出来？ 还是故意为了给我制造惊喜？ 温礼歪着头看他，还眨了眨眼睛。 “呵。”凌宥昀冷哼了一声，忍不住薅了下脑袋。 看来是真的没认出来我。 凌宥昀很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好半会儿后，温礼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了口：“凌，凌总裁，您是有什么指示吗？” “……” 凌宥昀朝她翻了个白眼。 一脸败给她的神情。 温礼很是无措。 啊啊啊，这这这…… 是不是国外回来的总裁比较难伺候啊？我这个语气是有啥问题吗？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啊？ 于是温礼更狗腿地说了句：“总裁大人，您……hello，May I help you？” 温礼紧张到口音都皱巴巴的，多年未讲的英腔显得格外生疏。 “……” 凌宥昀咬了下后槽牙，脸颊上都透出了些咬痕，看起来有些戾气。 温礼很明显感觉到了，不禁后退了两步。 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场面有点僵，温礼不知所措。 软小甜却在门外敲了敲门。 “哎，温小礼你吃不吃下午——” ‘茶’字还没说出口。 软小甜一看两人这微妙的氛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脸蛋瞬间涨红。 凌宥昀和温礼他俩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知道要被误会了。 接着，软小甜不负众望的，就开始做傻事。 “哈！哈！哈！哈！哈！我我我……哎呀我眼睛瞎了什么都没看见……”软小甜把脑袋转了回去，每个‘哈’字都笑得格外用力，像螃蟹似的踩着那双厚底鞋跑了。 温礼：“……” 凌宥昀：“……” 这小姑娘是有点儿可爱在身上的。 凌宥昀“咳咳”了两声，温礼才稍稍回过神来。 温礼又开始结结巴巴地展示她丢弃了多年的英语水平：“May I……” 凌宥昀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像个服务生一样跟我讲话，我就不理你了。” “……” 服务生？ 温礼才不服呢。 不过凌宥昀的话真的太过孩子气，温礼听了之后，唇角都轻扬了起来。 她的两颗小巧可爱的梨涡漾啊漾，动人心弦。温礼问他：“干嘛还像小孩子似的。” 你可是总裁诶。 虽然看起来年纪是蛮小的啦…… ——和他还很像。 让我忍不住想在意你。 这句话，温礼将它偷偷放在心底。 4. 第 4 章 两人是一前一后出去的。 温礼走在前，凌宥昀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学生跟在她后面。 凌宥昀这家伙还同手同脚了，头低低的，脸上挂着匪夷所思的微笑。 场面一度有点好笑。 会议室的玻璃门很新，把手上还铺着一层装修时残留的灰尘，温礼稍稍皱眉，慢吞吞地将手搭上去，门还不太好开。 新门阻力有点儿大，温礼还得用力才推开，推的时候“吱呀”一声，稍显刺耳。 温礼才将头探出去，原本有些闹腾的办公室忽的静了几分钟。 太诡异了。 安静的频率过于一致，温礼都忍不住望了望四周，她原本准备要往外踏出的脚又怯怯收了回来，一步都不敢往外迈。 下一瞬，大家都很快又‘忙’起来，零零碎碎地响起嘈杂的声音。 软小甜和几个小姐妹也一起假装很忙，眼神却不时在他们身上徘徊。 像是上学时，抓到班上同学谈恋爱的暧昧神情。 青涩又可爱。 念书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吧？温礼想。 ——不过打住！ 将自己比喻成和凌总谈恋爱被抓包什么的，未免有些太抬举自己了。 温礼低头唇角微微勾起，想到那些笨拙青涩的往事就有点想笑，脸侧垂落的微卷鬓发都遮不住她明媚动人的笑意。 她背过手，腰板挺得直直的走了出去，微塌着的马尾发丝跳动，细抛出她的心情，似乎内心很是美妙，连同手里攒着的几叠文件都被她轻微捏皱。 凌宥昀跟在温礼后面，轻垂下眸，浓密长睫隐去他的神情，他认真而虔诚地看着她那对白皙的手腕。 办公室的白炽射灯很亮，将她手上那只山茶花陶瓷表映得光辉闪烁，奶白色的表带衬得手腕纤纤细长，指尖隐约透出嫩粉色，点缀其中，把手腕衬得越发盈盈一握。 凌宥昀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久好久。 - 临近下班，温礼整理了一下包包，听软小甜说晚上几个小甜妹一起聚个会什么的。 刚好她下班后没什么事，也想趁趁这个热闹。 只是事与愿违，还没等来软小甜，却等来了凌宥昀身旁那位女秘书。 苏珊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一脸漠然，脚踩高跟鞋缓缓走来，看起来相当有气势，又那么目标明显。 苏珊长得相当吸睛，所到之处尽是目光所及，她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得优雅至极。这样高挑的美人让人目不转睛。 直到这个脚步声离温礼越发近乎。 温礼看着面前胧下的一片疏影，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苏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墨绿色的尖头高跟鞋直冲冲对着温礼，鞋面上嵌着的碎钻闪闪发光，引人夺目。 苏珊伏下身，微塌着腰，直直的短发垂在耳侧，勾出漂亮笔直的肩线，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让人感觉极其压迫。 温礼坐着，将包包揣在怀里，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椅下滚轮轻轻拖动。 她的双腿并拢在一侧，斜靠着，想将脚下泛着尘埃的裸色平底鞋缩在阴影里。 苏珊目不斜视，拉着她椅子的把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温礼，你好，请来一趟凌总的办公室。” 一阵清香，从苏珊身上散发出来。 看起来飒气又热烈的苏珊，用着极淡的香水，和她的特性极其不符。 鸢尾花的香气淡淡的，却也让人迷醉。 “……” 温礼呆住，略带结巴回应：“好、好的。” 说话就说话嘛，靠这么近干嘛…… 苏珊勾唇，朝她笑笑，挂着长翘睫毛的眼梢微微低垂下去。 从头到脚的，将温礼打量了个遍。 这目光有点冒犯。 温礼轻皱眉头，盯着苏珊漂亮精致的眼影。 正当温礼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时，苏珊起身，语气放软：“你的裙摆有点线头。” “还有这口红的颜色……” 苏珊微蹙秀眉，似乎在思考，好半响才说，“是什么色号？” “……” 温礼转了下眼眸，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话茬，“呃……” 是拼夕夕九块九买的不知名口红……但温礼觉得自己真这么说了，苏珊肯定得狠狠鄙视她了。 她之前压根就不会化妆，包里常年只放着一盒气垫，还是软小甜带领下她才稍微学了一点简单的化妆技巧，也入手了更多化妆用品。 不过也仅仅买了只口红，眉笔这样的程度。 幸好苏珊也没有那么多探知欲，歪着头看着温礼嘴唇好一会，然后抬眸，“算了，是我多问了，快去凌总办公室吧。” “……” 温礼表示，你知道就好。 - ‘总裁办公室’几个大字让温礼有些喘不过气，她在门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真的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然后喇出半咪缝隙。 透过这丝缝，大片的光倾泻而出。 温礼狗狗祟祟探着半个头朝里望着，扎高的马尾发丝从她耳侧倾落，如海藻般泄在瘦小的肩上。 她是一步都不敢踏进去，只敢这样偷偷的。 她看到凌宥昀坐在老板椅上，低头处理着文件。 只是看得不够真切，人影有些含糊。 男人漂亮修长的指屿轻扯了下领口，顷刻间，整洁的领带变得松垮，他开始单手解着内里衬衣的纽扣，还松了松脖颈，似乎这让他舒服了不少。 微凸起的喉结有颤抖的瞬间，流畅的下颚线看着完美又迷人。 这男人该死的，实在太有魅力了。 凌宥昀翻了下文件，目光轻轻撩起，如深夜般幽暗的眸望着门口。 他的视线有玩味的倾向。 像是看着一只送上门的小白兔。 温礼瞬间脑子就懵了，像是被设定了固定程序的AI机器人，她微张着嘴唇，却支吾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然后她就很尴尬地开了口：“Hi，您好，凌总……May…may…I help you？” 英文单词是一个个往外蹦的，像极了没话找话的笨比。 ——在对方看来，自己绝对是在偷窥吧！探着半个脑袋进办公室什么的，看起来会不会很猥琐啊？该不会嘴唇还淌着哈喇子吧？救命！他一定觉得我是变态怪阿姨老女人！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惨啊！ 温礼内心大哭。 凌宥昀听她这么说，先是勾勾唇，然后低下眼眸，合上那厚厚一沓的文件，“进来吧。” “……嗯。”温礼弱小可怜又无助，“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凌宥昀：“听说你是从总部调过来的。” 温礼一脸卑微：“……是。” “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刚好我也从国外刚回来，还有挺多问题想问问前辈的。”凌宥昀身体稍稍往后靠，解开扣子的衣领透出一点肌肉走向，让温礼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不敢当……” 这句前辈把温礼砸晕了。 担待不起啊真的。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凌宥昀就已经起身，甚至边走边扣上纽扣，“走吧，反正也快下班了。” “……”这这这…… 温礼抿抿唇，想拉都拉不住他。 总裁大人啊，你这样扣着衣服出去，有没有想过我们刚刚男女同处一室诶……别人会误会我的！我的清白呜呜呜呜…… 可是凌宥昀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直直往外走，倒是把玻璃门的反光当做镜子，重新理了一下领带，然后又开口：“走吧。” 温礼还在原地没有动。 “还是说——”凌宥昀回头看着她。 “要我亲自请你，才肯动呢？” 他一字一句，带着揶揄的笑意，“前、辈。” 温礼很迅速地转过身，那撮略显萎靡的马尾也跟着往后轻甩。她的耳畔红得正如窗外斜阳渐渐漫起的馥郁绯色。 ‘前辈’两字被凌宥昀说得暧昧，温礼看他都不敢看，不知名的复杂情愫在心底升起。 “我……我这就走。” - 和凌宥昀一起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温礼哪都不敢看，只抬头盯着电梯门旁边的小荧幕，看着楼层数一点点往下降。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空气里静谧得只剩下电梯运行着的声响。 然后她身旁的那位从国外回来的总裁大人，轻咳了几声后，开始脱外套—— 温礼内心警铃大作，悄咪咪地往外退了几步。 凌宥昀却很是自然不做作，将裁剪服帖的西服脱下，勾在一侧手臂。 正好到地下车库。 电梯门一开，凌宥昀就往外走了。 他的走路身姿甚是挺拔。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却很好勾勒出他的身形。 不是那种竹竿的瘦，却也不到壮实的地步，看起来像是有常年锻炼的痕迹，很标致的体型，周身都洋溢着自信和健康的氛围感。手臂微微曲着，搂着外套的样子好像年轻的绅士。 一举一动都让人想要靠近。 想靠近，再靠近。 温礼跟在他身后，脚上步伐原本是轻轻柔柔的踩，每一步都慢吞吞的，不自觉地，却也变得大步了些。 想跟上他。 嗯…… 想站在他的身侧认真看看他的侧颜，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少年一样，连眉眼都长得一般细致挺立。 凌宥昀忽的停下，开始掏车钥匙。 温礼猝不及防，只能慌慌张张的用脚刹停住。纤纤马尾被甩到前肩，如柔顺似水的锦屏藤，柔软垂落在锁骨上。 好要命，差一步就撞上他。 温礼抿着唇，低头不语，轻轻撩过马尾，将发丝搅在身后。 直到凌宥昀回头，歪着脑袋冲她笑，“前辈，上车吧。” 5. 第 5 章 前辈，又是前辈。 温礼手里拿着包包，手劲大得快要把包掐出痕迹。 凌宥昀的每一句‘前辈’都像是暧昧舞曲的前奏，曼妙悠长，撩拨心弦，落下时轻飘飘的，无了下文，空荡荡的泛起忧伤。 温礼望着眼前这个有着熟悉气息的陌生身影，心底有着浓厚的疑问。 我……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前辈呢？ 凌宥昀在开动车子，低头握着方向盘，长而浓密的眼睫低低地垂着，认真而悠然自得。 那瞬间像极了他。 温礼在车门外看得走了神。 她想起那年夏季，刚考了驾照的少年偷偷开了家里的车子，停在她家楼下，意气风发，胜过夏日蝉鸣。 细碎的发遮掩在他的额前，却仍然遮不住得意的表情。 那是一个不太好的天气，天充斥着灰霾的黯淡蓝色，处在夏季，却不闷不热，周围吹着透凉沁过身体的风。 凌宥昀穿着白衬衫，坐在车里装酷，青涩的脸朝着温礼笑笑。 他的少年迎着风来接她。 回想起曾经，温礼心里平静的湖又一次泛起涟漪，她将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未开车门。 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忆起那个男孩了，每次想起却还是有着第一次见面般的那种心动。 但温礼知道，其实回忆时偶然会丢失一些细节。 有时是淡淡的涌上心头，想要细念细思却好费力气。她发誓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些情节，要一辈子记得的事……其实有因为一天天度过的缘故，正在慢慢失去。 像是冬天挂在阳台湿漉漉的手织毛衣，等干透要好久，但是满心期待着穿上的那天啊，所以等待的时间也是高兴的。可真的穿上了，却发现缩水变小了些。 尺寸不合身的毛衣，穿上是很受罪的，全身充满着束缚感，绑得人喘不过气，像快要溺死在这片规整浓烈的毛绒中。 被风吹会颤抖，于是只好怯懦地拉下一点衣袖，将冻红的指尖轻轻遮住。 可是遮不住。 想他就是穿着件不合身的毛衣，洗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快要缩水到穿不上，身上起了好多球，还仍然拉着脱线的袖口，紧紧拽着不放。 温礼就是那个在夏季穿着不合身旧毛衣的怪咖。 - 温礼走神的时间实在有够久，凌宥昀靠着她这边车门，吅了好几下，她才抬起受惊错愕的双眸，眼底闪烁着无辜的神色。 凌宥昀从里将门推开，语气关切：“怎么，是车门太重打不开吗？” 门是电动的，一推就开到恰当的角度，只等着门外那位穿着裸色平底鞋的前小辈上车了。 温礼扯出一点笑容，摆了下手，“拿着包，手都不知道要怎么开了。” 其实一只手就能开，但她就是扯了个很烂的理由，否则还真讲不过去为什么在门外发呆这么久。 温礼想，一般人不太会纠结这种小事，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可这是谁啊，这凌宥昀不是一般人。 驾驶上的凌宥昀几乎是瞬间就‘噗’的笑出声，然后很熟络般拍拍温礼的肩，“诶，前辈，你说谎真的一如既往的烂。” 他勾勾手，将温礼怀里揣着那只帆布小包挑了出来，“这么屁大点的包，你空不出来半只手开门？当糊弄小孩玩呢？” 温礼被碰上的瞬间就将自己完全缩了起来，被触过的肩膀带着浅浅的温度，人简直要麻了。 她也不知道凌大总裁是个这么斤斤计较的大屁孩啊。 完全糊弄不过去的喔，好可怕。 ——还有。 温礼意识到对方语句的词。 ‘一如既往’。 搞不好真的是认识的…… 不会真是回忆里的少年本人吧。 回，回国了？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就完全不提前说一声，不给自己准备一点时间的？ 就这么邋里邋遢见他了？ 救命，希望不是他啊！！！ 今天又是一个妆撑一天诶，搞不好粉底都没有拍均匀的，口红也没有补，完全就是一个大糟糕的状态就是说！！ 温礼正想要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嘴唇刚半张着，喉咙里酝酿的词汇快要轻轻漫出，凌宥昀却边开着车，边说： “你看起来瘦了些。” “温礼，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时候很开心，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不认识我，让我好一阵难过。” “在国外的时候，我就经常在想……”长相年轻，帅气多金，还从国外刚回来的小青年，忽然噤声，“你该不会真的把我忘了吧？” 温礼轻抿了一下嘴唇，在对方每多说一句的时候，她就心里揪得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像真的是他。 于是她试探性地开口：“凌、凌……”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说，“凌总裁，我记得的。” 好了，救命，别再说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温礼脚下裸色的鞋脚尖微微抵住，有种尴尬到想要钻车底的冲动。 回忆很美好，真见面了却是这种情况下…… 温礼简直想要捂脸，并且很想要装作不认识他。 凌宥昀被她这句‘凌总裁’气得原形毕露，语气冷冷，却很吓人，“凌什么东西，我刚刚没听清。” 他甚至油门都踩重了些。 温礼只觉得后背忽的有一股推背感，周围街景比之前要快十倍速地后退。 搞什么飞机啊，好幼稚啊！ “凌、凌宥昀。”温礼紧张到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开慢点，别总是还像小屁孩一样咋咋呼呼的。” 忍不住地带上了些说教语气。 温礼叫着他名字的时候还是带着些不确定的。 因为是真的不敢相信，他真的活生生的，又再次来到自己面前。 比尴尬更快涌出来的是一种名为‘失而复得’的喜悦。 凌宥昀到底是养尊处优惯的，一下就来了脾气。 “那你刚刚装什么，还叫我‘凌总裁’？玩失忆吗？装不认识我？还是认识我让你觉得很丢人？”凌宥昀小声嘟囔起来。 讲是这么讲，车还是有好好在开，就是打转向灯的时候能看出来挺使劲的，打得梆梆响。 凌宥昀耍起小脾气来一套一套的，钻牛角尖的角度总是能让温礼直呼‘好家伙还能这样的吗真是意想不到的角度呢不愧是你啊凌大傲娇’。 温礼扯扯嘴唇，想笑但不敢笑，双肩抖得像簸箕，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个遍才强行抑制住笑意，身子都快憋坏了。她觉得奥斯卡没凌宥昀简直就是一大损失。 温礼唇窝漾起笑意，将玩笑意味拉回，语气换上稍带疏离的客气，“很抱歉，其实我有点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她轻抚帆布包上被捏过而起皱的痕迹，“或者等下你想吃什么，我来买单？” 难得凌宥昀回国，温礼其实做好了钱包会大出血的准备。 “哼，”凌宥昀还是有点拽，但明显没有刚刚那么倔了，“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凌宥昀认真开着车，两人相继无言。 温礼略显局促，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两人难得再见，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才对，可是真的遇到了，却脑袋空白，连看都不敢看他。 只敢盯着车窗里那个开车的身影，望得几近出神。 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凌宥昀淡淡开口，“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很开心地扑上来。” “？？？” 温礼脑袋上亮起性感迷人的小问号。 不是，凌宥昀，在你眼里我属狗的？见人就扑？ “看来你都忘了，”凌宥昀又低头耍起小脾气，阴阳怪气的说了起来：“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在面对温大渣女时终究还是错付了，好可怜喔我，找个人玩玩感情好了。” “……” 温礼嘴唇轻扯，“你还看电视剧？” “不是你和我姐以前搂着被单在房里演戏吗？一个演皇上，一个演娘娘。” “呃……” 温礼小脸通红，忍不住开始脚趾扣地了，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记得啊。 凌宥昀看她脸颊上透出的嫩粉色，唇角微扬，“怎么，对着我还害羞上了？” “……”你丫的真的好普信。 “早知道当初就让你也演个公公了，这样回忆起黑历史丢人的就不是我一个了……”温礼内心想着，忍不住就碎碎念讲了出来。 她捂着脸长叹。 “你舍得啊？”凌宥昀问她。 下意识的，温礼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当然了。” “嗯？”凌宥昀挑挑眉峰，有着隐忍的怒气。 哦，对，他现在是能掌握着自己生死大权的总裁…… 温礼昧着良心，“超舍不得的！” “这还差不多。”凌宥昀扬起下巴，对她的话很是满意。 - 当凌宥昀停在一家装修堂皇的酒店门口时，温礼立刻想收回刚刚的话。 看来真的要大出血了。 像这样装修高档的地方，温礼在这座小城工作这么久还从未进去过。 不对，去过…… 温礼眼眸微垂，眼底暗了下来。 这家酒店里的旋转餐厅很高级，菜肴都是由国内外专门的星级大厨烹饪的，食材也是一等一的好，绝无以次充好，除了需要提前处理的菜式外，其他都是当天新鲜制作的。 刚进入餐厅，暖色调的光糅合着温馨气息扑面而来。 餐厅门口布置了一个很古典的小舞台，穿着古风的舞姬在上面跳着漫舞，长发散在两肩，显得人儿温婉至极，发饰被光照得又亮又闪，发簪上坠着的流苏小珠碰撞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暖色橘光照映在她们风情万种的身姿上，周围响着娓娓袅袅的琴瑟之声。旋转着起舞时，四散的黑发轻轻扬起，微透的裙摆也飘出好闻又沁人心脾的幽香。 温礼微眯着眸，鼻尖轻轻嗅动，感受着舒适的气息，紧绷着的情绪随之缓缓放下，她踏着轻慢的步子踏入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