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突然就变成了低武》 1 第 1 章 一切从裂开的桌子开始…… “摇光、摇光,听说你一掌就拍断了你们公司的实木桌子?” “厉害啊摇光,认识你那么多年,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竟是个隐藏多年的武林高手!” “桑依,别提了……”听到电话里损友传来的开玩笑的话,木摇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错,作为一个刚毕业还有点姿色的女大学生,木摇光也不幸遇到了过去在新闻中看到的事,那就是职场性骚扰。 在上司把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用挑逗的眼神暗示要包养她时,木摇光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到了面前的实木桌上。 接下来只听“啪”的一声,实木桌应声而倒,断成了两半,桌角重重砸到了上司的腿上。 原地只剩下油腻上司惊恐的表情和杀猪似的尖叫。 总之,现场一片混乱。 最后上司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被医生判定为骨折,两条腿都打上了石膏,据说要休养三个月。 而木摇光,也因此,不幸失业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赔付被她拍断的桌子。那桌子是用檀木做成的,属于公司财产,用料结实,价格不菲,市价将近两万。 这下可好,木摇光这两个月的实习工资都赔进去了,而且还要倒贴! 她心中怎一个郁闷了得。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桑依不禁为木摇光感到愤愤不平:“呸,明明就是他们有错在先!” “依我看,那破桌子本来就质量不好,说是檀木,谁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木头,粗制滥造的,才会一拍就破!” “就你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别说是檀木桌子了,恐怕连竹桌子都拍不破!” “还说什么骨折,呸,这分明就是碰瓷!” “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才会这样坑你!” 这下木摇光不说话了,说实话,那檀木桌子用料的确很结实,而且相当沉重,不然也不会砸得上司双腿骨折了。 而且她还去医院看望过上司,那副双腿打满石膏的浮肿样子,不像是假的,只是上司一见到她来就是一副惊恐样子,宛如小白兔看到了大魔王,瑟瑟发抖,她只好在医院里多待了一会儿,顺便用刀帮上司削了几片苹果,好让上司多抖一段时间,帮他促进一下血液循环。 幸好上司自知理亏,没有让她赔付医药费,不然她的财务状况,就要进入赤字状态了。 当然,其实木摇光也怀疑,她的上司或许是有些骨质疏松的。 只是木摇光无法向桑依解释,自己是怎么拍断那么结实沉重的檀木桌的。 “算了,反正罪魁祸首已经受到惩罚了,就这样吧……”木摇光叹气道。 木摇光所在的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崇尚狼性文化,竞争激烈,她的上司原本是个区域经理,如今因伤住院,工作很快就会被他人接替,等他养好伤再回公司时,不一定就有他的位置了。 ……更何况,通过这次包养不成反断腿的经历,他恐怕也不敢再进行职场性骚扰了。 听到木摇光的话,桑依却是恨铁不成钢:“你总是这般好脾气,才会经常被人欺负!” 木摇光哑然无言。 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木摇光的长相,木摇光是典型的江南长相,皮肤白皙,温柔文静,楚楚动人,像是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看上去毫无攻击性,软弱可欺,作为女子,她无疑是美的,可惜她美得毫无特色,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和长相艳丽的女子比起来,显得有些过于寡淡了,一看,就知道是毫无主见、可以随意揉捏的人。 她的原上司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正是因为木摇光长了这样一副柔弱可欺的小白兔模样,她的原上司才敢对她下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该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原来是他自己! 也许是人的外貌实在是太有迷惑性,尽管桑依和木摇光认识多年,曾亲眼见到过木摇光一脚踹飞小混混的模样,但还是下意识地以为木摇光是一个需要呵护的柔弱女子。 桑依:“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我大概会回家种地吧。”木摇光有些忧愁地说道。 “啥?回家种地!” 桑依在电话里惊叫道,她实在无法把木摇光这副风都能吹走的单薄小身板和“种地”两个字联系起来。 然而木摇光也是没有办法了。 赔付檀木桌已经用完了她身上的积蓄,而她租的房子下个月就要到期了,更何况最近经济不景气,工作难找,别说大城市里消费向来很高。 如今木摇光口袋里的钱,就只够她回乡的车费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因为木摇光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点点小变化,她觉得她可能要回家冷静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一点点小变化。 挂掉电话后,木摇光把出租房转租的信息在网上挂出去,习惯性地打开某年轻人常用的视频网站,却惊讶地发现,金刚寺有关伏魔棍的教学视频,竟在一夜之间全部下架了。 除此之外,还有青冥观的青冥剑法、护渊寺的金翅爪等等。 ……幸好,她早就已经提前下载好了。 过了几日,木摇光成功把出租房转租出去,钱包回了一点点血,便收拾好行李,大包小包地坐上了回乡的高铁。 作者有话要说:  中二期突然发作产物,放飞自我,现代武侠我来了 【推预收:《修仙版无限流》】 顾元在武侠世界活了十八年,随心所欲,洒脱不羁,闲来红楼听曲,醉时劫富济贫,人称玉面盗圣。 无数人恨她恨得牙痒痒,也有无数人崇尚她的自由洒脱…… 不料一朝失足,麻烦缠身,生死关头,性命将休,顾元才猛然发现—— 好家伙,这感情是个修仙世界! 还是无限版本的! 本文又名: 《活了十八年,我才知道自己可以修仙》 《从武侠到修仙,我经历了什么》 《修仙之后,我成为了无限流试炼者》 【预收:《我真的是人类》】 在历史上的某一瞬,群星眨了下眼睛。 星空闪烁。 无数流星划过天际,宛如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赞礼。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看到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型流星雨。 刹那,即是永恒。 人们震撼于它的美丽,咏唱它的绚烂。 无数人为它痴迷。 而在那人类看不见的地方,数不清的阴影开始向世界蔓延。 下水道的老鼠长出了人类的眼睛,深海的游鱼拥有了人类的四肢,荒岛密密麻麻的植物中央,是一张张属于人类的脸。 随之而来的—— 便是饥饿。 永恒的饥饿。 那么人类呢? 人类? 谁是人类? 2 第 2 章 热心民众:不用感谢我…… 如今不是节假日,高铁上人不多,木摇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旁边是一个空位。 木摇光闭上眼睛,戴着耳机,靠在座位背垫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闭目养神。 高铁很快运行起来,离开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在田野和荒地间穿梭,城市的高楼大厦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零零星星的小平楼和大片大片整齐的农田,一望无际……直到田野消失,连绵不绝的公路和高楼再次出现,繁华的景象扑面而来,人们便知道,下一座城市要到了。 如此循环反复,很快就到了第四座城市。 列车到站,停了下来,在这座城市短暂歇息。 闭目养神的木摇光突然感觉身边传来了什么“簌簌”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身边坐下了一个文弱清秀的男生,见自己的动静吵醒了木摇光,那男生对木摇光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于是木摇光便也回之以微笑。 木摇光注意到,这男生的脸色似乎有些病态的苍白,坐下之后,脊背一直紧绷着,脚忍不住动来动去,手也时而交叉相握,时而擦膝摩肘,一刻不停,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看上去十分紧张。 不禁让木摇光开始怀疑,这人莫不是哪里跑出的逃犯? 木摇光靠在座位上,转过头,摘下耳机,看着窗外的景色。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脸洁白如玉、毫无瑕疵,连脸上柔嫩的绒毛也细微可见,平和柔软又美丽,看上去一派岁月静好之景。 只是她身边的男生却完全体会不到什么岁月静好,他不停看着自己的手表,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难熬。 终于,时间到了,高铁要发动了。 男生终于松了口气。 高铁缓缓开始移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面的车厢里,走过来一群人。 木摇光敏锐地发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立刻紧绷起来,手和脚甚至都在不停发抖。 他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胸口不停起伏,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好像有某种呼吸道方面的疾病,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手指攥紧,指甲几乎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痕。 木摇光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那群人都是男性,穿着黑色的衣服,人高马大,胳膊上全是腱子肉,面容凶恶,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这群大汉齐齐朝这里走来,不禁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木摇光也跟着人群,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们。 唯独旁边座位的男生始终低着头,身子不停颤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些人,似乎都是练家子,而且,木摇光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注意到车厢里人们的打量,大汉们凶恶地回视过去,不敢惹麻烦的人们纷纷畏惧地别过脸,木摇光自然也是一样。 黑衣大汉们从前方走来,一个个看过座位上人们的脸,人们敢怒不敢言。 木摇光他们的座位在最后几排,只是这辆车厢里的人不多,所以黑衣大汉搜寻得很快。 男生的心中更加紧张了,他拼命压抑自己想要咳嗽的**,他知道,这个时候起身逃跑无疑是在告诉他们他的所在,可是如果他不逃跑,等黑衣大汉们走过来时,也照样会被他们发现。 列车已经发动,正在轨道上高速行驶,根本没有下车的机会。现在男生已经后悔自己坐上这辆高铁了,简直就是给黑衣人们送上瓮中捉鳖的机会。 ——原本他以为黑衣人不会那么快赶来的! 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当这些人慢慢朝他的座位靠近时,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理智,喘着粗气,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后奔逃。 “他在那里,快追!” 黑衣大汉们纷纷追赶去。 “嘶,吓死我了。”坐在木摇光后面的两个男生松了口气道。 看到这些黑衣人从车厢里离开,人们终于放松下来,车厢里压抑的气氛也逐渐消失,甚至后排那两个男生还兴奋起来。 “简直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 “咱们是不是碰上□□了?还是说是电影彩排?” 那两个男生激动地聊天道,木摇光发现,他们还把刚刚发生的事偷偷录制下来,上传到了博浪,很快就有了点击。 博浪是目前国内最热门的社交媒体软件。 木摇光懒洋洋地站起身,朝后走去,她准备去厕所。 高铁通道狭窄,本来就不适合躲避和跑动,于是可以显而易见地,那男生没跑多少路,就被黑衣大汉们抓住了,黑衣人们强行把男生拖到了商务座的包厢。 在上厕所的过程中,木摇光依稀听到了一些“杨花……愁……杀”的字样。 黑衣人上这辆列车本来就是为了要抓住逃跑的男生,如今人已经抓到了,他们自然不会久留,等高铁到下一个站点时,他们就压着男生,准备下车。 然而当黑衣大汉们拖着男生,齐齐走出车站时,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原本约好要来接应他们的人,而是全副武装、严正以待的警察。 “有热心民众匿名报警,说你们存在无视他人主观意愿,强行禁锢他人自由、绑架他人的情况,跟我们走一趟吧!” 众黑衣人:…… 另一头,木摇光也拖着行李下了车,看到黑衣人尽数被警察带走后,她挥一挥衣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接下来,她还要继续转车。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神魔试炼场》 正经版文案: 中州之地,四域并立,广袤无垠,难寻边界。 人妖互斥,正邪共存,各有所居,各有所欲。 四域浩荡无边,无人知其长短,至于天高地深,更是未解之数。 而各族林立其中,繁衍生息,相互排斥,相互制衡。 ——直到一道惊雷打破了平静。 惊蛰之日,天榜降世,有苍茫石碑自域外而来,携雷霆万钧之势,坠入中州。 那一瞬,所有看到石碑的修士,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明悟。 ——登此榜者,当得大机缘! 各族都开始沸腾起来,无论人妖正邪,皆为登榜而去。 天碑脚下,金丹遍地,筑基如沙。 而一处幽静的深潭竹林中,一只青蛇,慢慢睁开了眼睛。 (传统修仙流,主角是妖修) 不正经版文案: 青蛇是条普通宅蛇,和小伙伴一直宅家,因为没什么竞争对手和比较对象,所以一直很悠闲地修炼。 谁知道某日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榜单,上面把一些人和妖的修为都写得明明白白,还排了名次,于是—— 妖修/仙修/魔修/巫修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修:什么!?我对家的名次居然排在我的上面!这不可能! 卷!一定要卷! 我就不相信,我还卷不过对方了! 于是乎,这个世界,突然就开始内卷了起来。 在这样内卷的大环境下,哪怕是待在穷乡僻壤的宅蛇和它的宅家小伙伴,也被迫开启了卷生卷死的修炼生涯…… 所以本文也可能改名为: 《天榜降临后我卷生卷死的修炼生涯》 《内卷修仙》 《就算是妖怪也逃不过996》 3 第 3 章 回乡务农 腾骧城属于夏国江南道的罗星府,而木摇光的目的地,则是腾骧城下的一个小镇,栖蓬镇。 腾骧城并不是一座大城,而栖蓬镇离腾骧城市区不远,坐公车大概只要三十多分钟。 腾骧城外有一座山,名为栖蓬山,栖蓬镇就位于栖蓬山的山脚。 因为栖蓬山是腾骧城辖下著名的风景名胜区,也是热门的旅游景点,所以有固定的公交车在两者之前往返。 打车到了公交车站,木摇光就坐上了熟悉的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拖着大包小包,回到了栖蓬镇。 至于为什么不让出租车直接开到栖蓬镇,无非一个字——穷。 因为有栖蓬山这么一个旅游景点在,靠着旅游业,栖蓬镇倒是被镇民们经营得有声有色,人们还把房子造成了复古的中式模样,形成了古镇特色商业街,热闹非凡,不似其他萧条的小镇。 “姐,这里、这里!”木摇光刚下公交车,就看到有个眉清目秀的黑小伙在冲她拼命挥手,笑着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 来人是她的堂弟,木辰光。 木辰光和木摇光一样,继承了他们家族白皙的外表和柔弱可欺的样貌,幼时常常被人欺负——当然是真的被欺负,后来木辰光痛定思痛,成年之后跑到海边晒了一年的太阳,成功把自己晒成了黑皮,目前变成了一个黑帅黑帅的精神小伙,显得牙齿尤其洁白。 和木摇光不一样,木辰光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之后就到自家烧烤店里工作,目前已经继承了家里的烧烤摊,还盘下了第二个店面。 与木辰光相比,虽然读了大学但惨遭失业,只能被迫回家务农的木摇光就显得极为废物了。 “姐,你要回来早说嘛,我还可以去城里的火车站接你,你坐公交车回来多麻烦……”木辰光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地对木摇光说道。 木摇光:“也不是多累的事,更何况你还要看店……” 木辰光反驳道:“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我空得很,不过是去城里接你,哪里要花什么时间?” “不过,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从玉京回来了?”木辰光又疑惑地问道。 夏国有两大经济重心,一个是位于北方的燕京,一个是位于南方的玉京,都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木摇光:“没什么,只是觉得都城压力大,还是回镇上发展好。” 说到这,木辰光就有共鸣了:“唉,可不是,我店里也常来一些天南海北的游客,都是趁着休息日来这里放松放松的,我们栖蓬镇别的不说,这景色可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姐,那你接下来打算在镇上找个什么工作?” 木摇光:“哦,大概是准备种地吧,我打算把咱们屋后面的荒地整理出来,种点菜和米,再养几只鸡鸭……” 木辰光:!? 木辰光:“不是,姐,你认真的吗?” 木摇光当然是认真的,可惜无论是木辰光,还是桑依,对此都不是很相信。 姐弟俩说着些闲话,很快,车就朝镇子里开去,只是越开,就越是偏远,他们穿过镇子中心,继续向前行驶,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片茂密的山林,连人影都看不见,只有偶尔才会看到呼啸而过的些许车辆。 等车辆开到了镇子的边缘地带,这才停了下来。 木辰光下车,帮忙拿起木摇光的行李。 “姐,哪能让你拿那么重的东西啊,快给我。”木辰光连忙接过木摇光手中半人高的行李,不料只觉手上一沉,行李直直掉在地上,无论他怎么拿都拿不起来,木辰光用尽吃奶的力气,连脸都憋红了。 看着木摇光带笑的眼神,他挠了挠头,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这东西,是有点重……” 木摇光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 看着自家堂姐轻而易举地就拎起行李,连气都不喘一下,木辰光不禁咋舌。 他早知道堂姐力气大,没料到竟大到这种程度。 最后木辰光拿着一些小件行李,不好意思地跟在木摇光身后。 他们一同朝山上走去。 不错,木摇光他们家的老宅,就在山上。 还好这片山没有被划入景区,不然他们连回家都难。 山路蜿蜒曲折,木辰光背着行李,爬山爬得汗流浃背,回头一看木摇光,却见其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出一滴,身姿矫健,走路飘逸,这半人高的行李在她手里,仿佛没重量似的,看得木辰光惊叹不已。 终于,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祖宅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因为很久没有住人,祖宅里都已经布满了灰尘。 虽然木摇光每年都会回祖宅过年,但打扫卫生却是一个大工程,房屋占地很大,共有两层,她也只能将自己常活动的区域打扫一遍。如今她已经有半年多没回家了,连她自己的房间里,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姐弟俩回到家之后,很快就撩起袖子,从杂物间里拿出扫帚拖把等物,热火朝天地开始做起了大扫除。 好不容易才把房子打扫到勉强能住人,木辰光擦了擦满头的汗,转过头问道: “姐,你真要住在这啊?这里多偏僻啊,你一个女生,住这多危险……要不去我那儿吧,反正我也一个人住。” 木辰光并不住在这里,为了方便做生意,他在古镇商业街附近有自己的房子。 木摇光刚擦完厨房冰箱,闻言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住这里挺好的。” 木辰光原本还想说这荒郊野外的万一进贼了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凭他姐的力气和以往战绩,就算真进了贼,该担心的也不是他姐……更何况他家的宅子在山上,地形复杂曲折,如果他不是从小就住在这里,恐怕也找不到进山的路,哪里会有不长眼的小毛贼跑进来?于是便住了嘴。 然而他的嘴虽闭上了,眼睛却没有,一双招子时不时地往木摇光身上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木摇光懒洋洋道。 于是木辰光便忍不住了,他嗫嚅问道:“姐,你不会还在练那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开启隔日更模式 4 第 4 章 蚊子:我好恨 木摇光不语。 猜想落实,木辰光心中一沉。 “姐,”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练了,那就是一个害人的玩意!” “什么内功外功、什么武侠江湖!都是骗人的!” “现在哪里有什么武林高手?不过是里写写罢了!” 他的语气低落下来: “要不是练武伤了身体,大伯和我爸也不会走得这么早……” 木辰光眼睛微红地看着木摇光,哀求道:“姐,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看着目光恳切的木辰光,木摇光的眼神软了下来:“我心中有数。” 她沉吟片刻,说道:“其实,我现在感觉,那功法练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我运转的时候,能感受到书中记载的‘丹田’……” 不料木辰光闻言却担忧地看着木摇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姐,你不会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早叫你不要练武了……” 木摇光无言,最后拍了他的额头一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说着,就走出厨房,去客厅拿她的行李。 而木辰光还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我说真的,姐,你不要听爷爷瞎讲,我们家哪里有什么仇人?” “咱们活到这么大,也没见有人来寻仇……” “我们家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三代平民,家世清白,哪里需要你练武来防止别人杀上门?爷爷就是随便吹牛的……” “练武多伤身体啊,还挡不住子弹……” “更何况现在都是法制社会了,根本不需要打打杀杀……” 木辰光跟在木摇光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绞尽脑汁地想让木摇光放弃练武的想法,奈何木摇光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顾木辰光的一副诚挚心肠。 最后,等吃完了晚饭,木辰光终于被烦不甚烦的木摇光赶出了门。 “姐,你真的不要再练那破功法了——” 木辰光离开后,木摇光也松了口气。 总算没有人用控诉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在她耳边不停聒噪了。 清净了。 === 山里向来很安静,没有人声,有的只有大山的声音,那是草木和风的合唱,有时候,昆虫和群鸟也会加入这场盛宴,为它们伴奏。 天空暗了下来,夜色渐浓,老旧的宅子里一片静谧,然而这个时候,房子里却响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杂音。 “嗡嗡嗡……” “嗡嗡嗡……” 这是蚊子在狂笑。 显然,蚊子也想加入大自然的这场合唱,可惜,天生的嗓音让它们只能给人带来烦躁,如同美味的海鲜粥里突然出现了一颗老鼠屎。 山里蚊虫多,而在一片黑暗中,木摇光闪着灯光的宅子,就如同启明星一般耀眼。 趋光性让无数昆虫涌向这里。 虽然木摇光关门及时,但还是出现了一些漏网之鱼。 几只蚊子张牙舞爪地在屋里肆意摇摆,几乎把这老旧的宅子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嗡嗡嗡”的声音实在让人烦躁难忍。 看来明天该去买一些驱虫剂了。 木摇光如此想道。 她随意地将手中几片叶子扔了出去。 蚊子们的身体被割成了两半,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5 第 5 章 檀木桌:没错,又是我!…… 一切的变化,还得从那一天,木摇光劈断了公司的檀木桌说起。 却说当时,裂成两半的厚实檀木桌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冲力,直直撞到了上司的腿上,木摇光甚至看到了被激起的满天灰尘和木屑,上司顿时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奈何沉重的木桌死死地压着他的腿,他只能面容扭曲地躺在地上,不停抽搐。 “嗷嗷嗷——” 上司的惨叫自然引来了许多人,现场一片混乱,最后还是木摇光帮忙搬起了压着上司的桌子。 在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上司还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腿“嗷嗷”哭着,眼泪鼻涕流成一片。 而木摇光虽然表面冷静,内心其实也是懵的。 要知道,在这之前,木摇光虽然因为习练了家传武学,有些过人的力量,却也到不达徒手劈桌的地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木摇光终于回到了出租屋,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了深刻的思考。 她依稀记得当时她因为上司的骚扰忍无可忍,把手往桌上一拍的时候,腹部好似传来了一种温暖的力量,似乎有一股气流正随着她的手掌缓缓流出…… 然后,桌子就裂开了。 木摇光回忆着当时的感觉,于是她便发现,她的脐下一寸三分处,好似真有什么东西存在,似虚似实。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腹部内有一团气体,安静地呆在那里,却不像胀气一样难受,木摇光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感觉体力充沛,浑身舒畅。 脐下一寸三分,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位置,叫做丹田。 木摇光照着爷爷传下的内功心法修行,果不其然,那团气体开始随着木摇光的吐纳而开始缓缓流动。 木摇光停下打坐,心中一片复杂。 刚才她在丹田中所感受到的那股“气”,恐怕就是爷爷曾经说过的内力了。 可是,自从明成祖颁布“禁武令”,锦衣卫大肆残害武林人士,大量武功传承遗失,江湖人才凋零,天下武林中,已有五百年无人修炼出内力了。 === “传闻内功心法修到极臻处,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一苇渡江更不在话下……不过现在嘛,就当做是养生功法,随便练练好了,就跟……啊对,就跟最近城里很流行的那个瑜伽一样,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当作外功招式的一个补充……” “说不定练着练着,哪一天,你就真练出内力来了……” 记忆中的老人笑呵呵地笑着。 然而木摇光却能感觉到,他笑容下的落寞。 天下武功,有外功、内功之分。 外功杀伤力强,却极为损耗身体,而内功却能弥补这种损耗,滋养筋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更别说内功还能修炼出拥有奇异功能的内力和真气,能够摘叶飞花、踏水无痕。 在那个时候,只有内力大成者才能被称为宗师,而没有内功心法、只能修炼外功的人,则处于江湖最底层,被人斥做“蛮夫”。 缺乏内功的滋养,他们往往不到半百,就伤病缠身。 无数人苦苦追求内功功法而不得——哪怕是最低级的功法,而每当有绝世心法出世时,江湖中也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是明成祖之后,修出内力的人便越来越少,自嘉庆年间起,便再无听闻修成内功者。 诸多武林人士只能绝望地发现,他们视若珍宝的内功功法,居然变成了一张废纸。 无法修炼内功,就意味着没有了内力,传闻中的摘叶飞花、踏水无痕,自然就只能永远成为了传说。 然而,虽然没有了内功,但武林中人的争斗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残酷。 在无法修行出内力后,所有江湖中人都将自己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外功身上。 虽然没有了真气和内力这种奇异的力量,但外功同样能够使人的躯体变得强大,他们可以通过锻炼来使自己的躯体变得坚硬或柔软——哪怕这种强大以他们的健康为代价。 血腥的厮杀和野蛮的碰撞成为了这五百年来江湖的主题。 可外功从来都是一种伤人伤己的修行方法,缺乏内功心法的滋养,越是天资纵横、越是习武奇才,身体就崩溃得越快。 然而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待你如子的师长被杀,你要不要复仇?你杀了对方的师父、兄弟、伴侣……对方要不要复仇? 情杀、仇杀、因财利而杀……或是擦肩而过,便死于对方的心血来潮。 身怀利器,则杀心自起。 在那个秩序崩坏的年代,一个武林中人放弃了习武,就意味着将自己和亲人的脖颈,亲手送到了仇家冰冷的刀下。 故而即便内功已经无法再修炼,已入江湖的人们,依旧要修习外功,以保护自己和家人。 渐渐地,内功变成了鸡肋,被江湖人摒弃,逐渐退出了世人的视野,大量内功功法失传,外功成为了习武的主流。只有少数人,依旧坚持着内功的传承。 木摇光的先祖,便是其一。 他们一代代地传下这份内功心法,传了整整五百年,为的,无非就是那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惜,直到老人死去,他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份希望降临。 在爷爷的指导下,木摇光自幼开始修行内功心法。 从六岁,一直至今。 然而,前十五年,和过去的先祖们一样,她始终都一无所获。 ——直到第十六年。 那么现在,木摇光想知道,这究竟是个人的侥幸,还是另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女主的年龄设定是二十二岁~ 6 第 6 章 楼:今儿的风,甚是喧嚣 互联网早已告诉了她答案。 “怎么回事?我才刚开始练剑,怎么青冥观的教学视频就下架了?” “谁知道呢!听说青冥观的线下教学课也取消了……” “护渊寺也下架了拳法教学视频……” “好端端的,怎么就都下架了呢?原本我还想学几手剑法,去女朋友面前亮一手呢!” “唉,白练那么久的拳了……” “……” 网友议论纷纷,但现代社会,对武学感兴趣的毕竟是少数,一直在关注武学的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故而各大寺庙、道观下架武学视频的事,在互联网上没有泛起一点水花,连热搜都只能排在四十多,至于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那就更小了。 更何况,如今的热搜上,有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某富豪之子在游艇聚会时遭遇绑架,绑匪挟持人质远遁海外,至今生死不知……” 这条新闻一出现,顿时就引起了轰动,直接空降热搜第一!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人的吧?” “唉,看来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突然庆幸自己是个穷人了。” “好惨,希望人质能够被快点救回来。” “祝平安。” “我看也是活该,谁让他去游艇聚会了?有钱人玩的就是花,估计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被绑架。” “呦,哪来的一股酸味?”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笑死,某些人居然还会跟资本家共情……” “我看你才是有病!” “毕竟是一条人命,也不要说那么难听吧。” “圣母啊?” …… 很快,网上就又吵了起来。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祝平安,希望警方能快点解救人质。 不过因为涉及海外,事情和程序都变得更加复杂。 其中一部分人的评论引起了木摇光的注意。 “好奇怪啊,按理来说,绑匪绑架人质一般是为了要钱,可是这次的绑匪绑了人就走,啥消息都没留,这不符合绑架的一般套路啊?”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绑匪终于联系人质家属!但是,对方好像没要钱……” “没要钱?那他们图啥?随便绑架人玩吗?” 富豪之子被绑架这一新闻横空出世之后,直接霸占热搜前三,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 于是乎,各大寺庙、道观下架武学视频的事,更加没人关心了,直接掉出了热搜。 也不会有人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木摇光所在的老宅虽然地理位置偏远,位于小镇边缘,又在山上,但到底还在小镇内,可以上网,就是信号偶尔会有延迟。 故而木摇光也不至于成为和网络世界隔离的“隐士”。 除了这场绑架案以外,木摇光还看到了其他一些热搜新闻。 比如某舞者深夜翻墙,一不小心摔断腿,进入医院治疗……据舞者口述,她当时是为了躲避不明人士的追击……当然,由于没有实际证据,事实存疑,众人都只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毕竟那墙可高了,周围又没有梯子,哪里是舞者和她所谓的追击者能翻得过的,又不是能飞檐走壁……故而大家都以为这腿其实是她练习跳舞的时候摔的…… 又比如千年古寺金刚寺晚上竟然遭遇盗贼,藏经阁被外来人员进入,目前紧急闭寺,排查失窃财物…… 木摇光还发现,她关注的一位笛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布动态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7 第 7 章 街道:这群人在我身上走来…… 木摇光已经回到栖蓬镇有一段时日了,她给宅子后面的农田翻了翻土,准备买一些种子种下去,这时候,她接到了母亲许文珠打来的电话。 “有空的话,来家里一趟吧。” 母亲的家在腾骧城内。 木摇光六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之后母亲改嫁,她则由爷爷抚养,后来又过了几年,爷爷去世了,木摇光就跟着二叔和木辰光一起生活,再之后,二叔也去世了…… 他们家族的人向来早亡。 那时她的母亲也提过,要不要接她一起来城里生活,然而彼时木摇光也大了,能够自己照料好自己,更何况她还有堂弟木辰光,木辰光当时年纪还小,而且他母亲早亡,也并没有母家关系稍微亲近点的亲戚,如果木摇光离开了,恐怕木辰光就要一个人生活了。 于是木摇光拒绝了她母亲的提议,和木辰光一起待在栖蓬镇,姐弟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最艰难的时候,木摇光一边白天上课,一边晚上去经营二叔留下的烧烤摊。 木辰光也会懂事地来帮忙。 后来为了学习,再加上他们也有了些积蓄,木摇光就把烧烤的店面给租了出去,换取租金,来维持姐弟俩的生活。 还是等到木辰光高中毕业后,他们才收回了烧烤店面,重新开张,木辰光凭借着家传的手艺和来来往往的游客,将烧烤店开得红红火火,没两年就有了分店,生意更上一层楼。 而木摇光的母亲许文珠,再婚之后也很快有了新的孩子,比起这个自小就待在爷爷家的长女,她自然更喜欢后面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因为这些原因,木摇光和许文珠的关系,着实说不上有多亲近。 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木摇光回来之后,许文珠也会让她来家里吃顿饭。 只是这个家,是许文珠的家,却不是木摇光的家。 答应了母亲之后,第二天,木摇光就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来到了腾骧城。 “摇光,你来了。”面容憨厚的男人开了门,对她笑了笑。 “梁叔叔。”木摇光拿着礼物,礼貌地打了招呼。 这是许文珠现在的丈夫梁集,是一个和木摇光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梁集将木摇光迎了进去。 现在,餐桌上坐着四个人,木摇光,她的母亲、继父,还有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梁麦冬。 继父梁集还有一个儿子,不过目前在其他城市工作,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每个人都安静地吃着菜,不说话。 木摇光同父异母的妹妹现在才初三,见到大家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 所以说,她最讨厌这个姐姐来家里了,每次她来的时候,家里的气氛都会变得古怪又尴尬。 “我吃完了。”梁麦冬受不了这种气氛,她大力地放下碗筷,推开椅子就走。 碗筷碰撞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许文珠听到之后,当即皱起眉头:“别人都还没吃完呢!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点礼貌都不懂?能不能向你姐姐学学!” 叛逆期的青少年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她当即炸毛道:“你这么喜欢她,那你当初还干嘛生我!反正在你眼里她什么都好,我什么都比不上她!” 说完就气冲冲地跑回了房间。 许文珠没料到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竟然会引起梁麦冬那么大的反应,当即愣在那里,然后也开始生起气来:“这孩子,怎么那么大的气性,一句也说不得!” 随后她尴尬地看了一眼木摇光。 木摇光只是笑了笑:“小孩子,难免的。” 吃完饭后,许文珠问起木摇光未来的打算,见木摇光不愿多说,便住了口。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虽然说不上太亲近,但许文珠还是希望她好的,在她眼里,木摇光从前途光明的大公司辞职,从繁荣的大城市回到乡下小镇,无疑是自毁前途,便劝说她早日离开栖蓬镇,重新找个工作。 说着说着,许文珠不禁又抱怨起小女儿来:“麦冬这丫头,总是让人操心,学习成绩也是不上不下的,最近还爱上了追星……要是她的成绩有你这么好就好了……” “你从小就不用我怎么操心……” 木摇光自幼就乖巧独立,成绩也好,根本不会像梁麦冬这样叛逆。 许文珠抱怨着小女儿的难以管教,而木摇光只是静静地听着。 话讲完了,最后,母女俩实在是无话可说,只能相对无言…… 离开许文珠的家后,木摇光来到了大街上。 她原本想去镇上买些种子,不过既然来了城里,那干脆直接去一趟市里的种子店好了,毕竟市内的蔬菜水果种子类别更多。 然而当她经过一条街道时,却突然看到这条街上有一群人在不停走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8 第 8 章 杨芒:是芒果的芒,不是茫…… 这群人虽然没有穿着黑衣,面容也和木摇光在高铁上见到的不一样,但从他们身上的气质和如出一辙的走路姿势,木摇光能够感觉到,他们和高铁上出现的黑衣人,是来自同一个势力。 木摇光微微皱起眉头,她原本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想起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热搜和新闻,木摇光还是改变了主意。 她如闲庭散步般朝着这帮人的方向走去。 可突然,木摇光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经过了一个无人的巷子,她看到巷子里的井盖下,似乎有一个黑影。 木摇光不动了,那黑影好像也顿住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从只过了几秒钟。 木摇光停下的脚步又开始移动。 “哒哒哒。” 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地面上响起,一直传到了地下。 有什么东西屏住了呼吸。 木摇光慢慢地走了过去,低下头,透过井盖的空隙,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井盖下的人几乎要尖叫起来。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他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呼吸又忍不住急促起来,胸膛开始不断起伏。 木摇光看着他,他也看着木摇光,两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木摇光移开了视线,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指轻轻划动,便开始外放音乐,她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宛如没有看到他一样,接着她抬起脚,似乎要从这里走过。 音乐声在这里响起。 手机里温柔的女声开始唱着古老的乐曲: “有策不敢犯龙鳞,窜身南国避胡尘……宝书玉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 井盖下的人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地上响起。 “这位小姐,你有看到过这个人吗?” === 路面上,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转过拐角,看到了一边慢悠悠走路、一边低头玩手机的木摇光,手机还在外放着音乐,他们拦住了木摇光的去路,为首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礼貌地询问木摇光,有没有见到过照片上的人。 井盖下的人攥紧了衣领,呼吸急促。 她会怎么回答她会怎么回答她会怎么回答…… “没有,我没有看到。” 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回答。 === 没有看到吗? 为首的男人皱眉,他们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追踪任务对象很久了,可惜,自从任务对象从警局离开后,就变得极为谨慎,他们搜寻了对方很久,都没找到对方的下落。 还是有人报信,说曾经在这条街上看到过任务对象出现,他们才会来到这里,然而三天的地毯式搜查过去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再看到过任务对象的身影。 难道对方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男人实在是找不到线索,奈何背后的老板下了死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任务对象给找出来。 想到这里,男人就不禁想骂那帮进了局子的废物,都说了多少次要低调、要低调,结果那帮傻子跟听不懂似的,大摇大摆进了高铁,还都穿着一身黑,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啊! 在高铁上搞得这么高调,结果好,一出站就被热心民众给举报了,直接被警察带走,现在还待在局子里出不来呢! 能不能长点脑子啊! 在心中骂完那帮废物,男人又开始骂那闲得没事干的热心群众,要是让他知道这人是谁,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男人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孩,这女孩长得一副柔弱样,弱不禁风,美则美矣,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见他望来,女孩忍不住低下头,好似在畏惧,一看就知道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男人谅她也不敢说谎。 既然这女孩没见过照片上的人,男人也对她失去了耐心,语气骤然转冷道:“这样吗,知道了。” 他转身就要带着身后的魁梧男人们离开。 此刻,音乐声依旧在这周围的空气中响荡,一首歌已经唱完,手机开始自动播放起下一首。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 听到这音乐,原本要离开这里的男人脚步一顿。 职业带来的独有敏锐,让他无法如此简单地离开。 他站在这里,静静地听完这一段,然后转过头来,意味不明地对那女孩说道: “我好像没有听过这首歌。” 女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很老的一首歌了,是根据一首古诗改编的,我爷爷以前很喜欢听……” 然而男人却打断了女孩的话: “小姐,我的耳朵受不了吵闹,可以麻烦你关掉它吗?” 他虽然嘴上说着请求的话语,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是!”女孩连忙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划。 她关掉了音乐。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呼吸声。 或许,还掺杂着不远处行人们的议论,似乎在疑惑,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围着一个柔弱的女孩,是在干什么? 男人自然不会再想遇到一个或一群“热心群众”。 为首的男人看了看女孩背后的巷子,漆黑又空荡,看不到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 “抱歉,打扰了。” 男人对女孩歉意地笑了笑,便带着他身后人高马大的大汉们离开了。 身强体壮的男人们离开了,木摇光却独自走进了这个幽暗的巷子。 “你不出来吗?” 女孩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巷子里响起。 过了许久,地上的井盖被打开了,里面,竟然钻出一个人来。 而这个人,木摇光也见过,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她坐高铁回家时,坐在她身边的那位文弱男生。 然而此刻,这男生身上脏得吓人,眼睛也变得通红,好似许久都没有睡过了一样。因为在下水道里待了许久,他的脸也变得脏兮兮的,丝毫没有了第一次看到他时的白净样子。 “咳咳咳……”井盖掀起的灰尘涌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半跪在地上,不停咳嗽。 “你还好吧?”女孩递给了他一块手帕。 “谢、咳咳,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咳咳……”他接过了手帕,然而没说几个字就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不停喘气。 “咳咳、咳咳咳……” 男生在地上咳嗽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来。 木摇光也看到了井盖内的情景,这井盖里的下水道并不深,只有一些微微的潮湿,显然已经废弃已久了,刚好可以藏下一个成年男子,而且又恰好处于偏僻的角落,光线昏暗……或许是因为灯下黑,那些搜寻他的男人才没有发现他躲在下水道里。 也是这男生幸运,才能恰好找到这样一个藏身之所…… “谢、谢谢……”男生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木摇光。 “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谢谢你没有告诉他们……还、还用音乐声帮我掩饰……”男生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然而木摇光只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啊?哦哦……”他连忙把井盖盖回原来的地方,然后跟在木摇光的身后。 木摇光带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左拐右拐,很快就离开了那个街道。 木摇光六岁前一直和父亲、母亲住在这附近,故而对这巷子里的路线很熟悉。 女孩的脚步看似很慢,但男生却发现,自己怎么赶都赶不上对方,最后,他只得小跑起来。 “呼——呼——”他又开始喘气了。 “咳咳——”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女孩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不禁红了脸,自己一个男生,居然还要女孩慢下步伐来迁就他。 好在他现在脸上脏兮兮的,别人也看不出他脸红的样子。 “到了。”女孩停下了脚步。 男生往左右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跟着女孩,来到了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 眼前是一栋典型的烂尾楼,混凝土和钢筋水泥暴露在外面,附近皆是荒地。 楼盘的开发商跑路之后,这里就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地方。 “你可以暂时待在这里。” 木摇光自然不会把这么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带回自己的家,能帮他找到一个落脚之处,已经是她难得的善心了。 男生看了看这个烂尾楼,虽然很简陋,但总比狭小潮湿又阴暗的下水道要好。 当即欣喜道:“谢谢。” “嗯……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帮你带来。”刚说完这句话,木摇光就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她得像木辰光借钱了……也许木辰光他们说得不错,她的确不能指望一直在家种地,还是得找个赚钱的工作……要不然,她还是去木辰光的烧烤店打工吧…… 就当是重操旧业了。 闻言,男生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女孩能帮他找到一个藏身点就足够好了,没想到女孩还愿意给他提供生活用品……当即不好意思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事。”木摇光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其、其实,我也带了一些现金……” 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了十几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他摸了摸头,有些羞赧:“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这家伙,这未免太单纯了吧。 木摇光打量了一眼男生显得过分年轻的脸,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是还在读书吧?” “是,我今年刚满十八岁,去年高中毕业,目前正在玉京大学读大一……”男生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所有信息都报了出来。 木摇光:“难怪。” 男生疑惑:“难怪什么?” 木摇光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以后可别把那么多钱拿出来给陌生人。” 木摇光虽然也才刚大学毕业,但她早早地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而眼前的这个男生,显然就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 “不不不,我不会给其他陌生人的……我是想说你不是陌生人……不,我没有其他别的意思……”男生结结巴巴道。 木摇光笑了笑,然后说道:“闭嘴。” 男生乖乖闭上了嘴巴。 只是想到大学,男生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低落。 因为遭遇了黑衣人的追捕,他如今也只能被迫休学,到处东躲西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追杀、监听、绑架、逃跑……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就经历了这些过去只在电视中才看到的东西……可是他,只是一个在和平社会里长大的,一个平凡普通的男生罢了。 甚至,他有时候还会想,他真的还能过上以前那种平静普通的生活吗? 那些黑衣人,真的会放过他吗? 然而木摇光的声音打破了他心中的迷茫:“说起来,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啊?我、我也不知道,”听到这话,男生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了,还有些显而易见的委屈和茫然,“他们说要我交出什么东西……” “好像是什么武功秘籍……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是故意来整蛊我的,就在他们上门来的时候,把他们关在了门外……没想到后面他们就直接开始追杀我,非要我交出什么秘籍……” 男生的表情更加委屈了:“我哪里有什么武功秘籍?我要真有,早就把自己变成武功高手了,又怎么会被他们追得那么惨?” “简直就像是遇到了精神病,说也说不通!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武功啊?” “还总是翻来覆去地在我耳边说一句诗词……好像是什么‘杨花……’” “杨花茫茫愁杀人。”木摇光接口道。 “对,没错!就是这句。”男生讶异地看着木摇光,“你怎么知道?” 木摇光淡淡地说:“我在高铁上听到的。” 男生当即欣喜起来:“所以在高铁上报警的人就是你!” “嗯。”木摇光点了点头。 “原来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我、我……”男生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咳咳、咳咳咳……” 男生弯下腰,又开始咳嗽。 过了好久,他才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对木摇光说道:“我有哮喘,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 他又忍不住补充道:“其实我的哮喘原本已经快好了,很多年没有发作过了……是被追杀之后,才又重新复发的……” “嗯。”木摇光随便地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看到木摇光不甚在意的样子,男生莫名有些低落。 木摇光:“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哦哦。”男生心里又莫名高兴起来,忙回道,“我叫杨芒。” 他冲木摇光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有策不敢犯龙鳞,窜身南国避胡尘。宝书玉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溧阳酒楼三月春, 杨花茫茫愁杀人。”——李白《猛虎行》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女主放音乐是为了掩饰男生因为哮喘导致的急促呼吸声……后来他努力憋住了。 感谢在2023-01-01 18:00:00~2023-01-05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梦而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第 9 章 流浪汉:我就只是想找一个…… 女孩走了。 现在,只留下杨芒一个人在这里了。 烂尾楼里没有窗户,风“呼啦呼啦”地吹过,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过多久,天就变得阴阴沉沉,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就落到了地上。 江南的城市,总是少不了雨的。 前段时间太阳火辣辣地晒得人头疼,这会儿,天空就把积攒了许多日的水蒸气给通通释放了出来。 刚开始,还只是小雨,后来,雨越来越大,不时伴随着电闪雷鸣。 看着窗外的大雨,杨芒不禁感到了一些庆幸。 幸好他遇到了女孩,不然若他现在还待在那个阴暗潮湿又狭隘的下水道里,恐怕早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说不定还会生病,现在的他,可不敢去医院。 大雨落在不平整的地面上,在地面的低洼处形成了一滩水洼。 杨芒的视线落在水洼上,突然一愣。 通过反射的水面,他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双目赤红,面容枯槁,头发也乱糟糟的,多日的滴水未尽,让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尤其是他的眼睛,因为整日整日的失眠,变得赤红无比,眼里几乎找不出什么像人的情感,简直、简直就像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兽! ……亦或者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将要择人而噬的可怖鬼魅。 “啊!”杨芒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乱糟糟的头发,蹲在地上。 他之前,居然一直用这副尊容和女孩说话。 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杨芒羞耻得脸都红了。 他把自己发烫的脸埋在膝盖里。 怎么办,那女孩看到他这个样子,会不会讨厌他? 要是真的讨厌他了,他该怎么办?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呢。 === 等第二天木摇光来到这里时,就发现这里几乎变了个模样。 灰尘消失得干干净净,粗糙的水泥地上一尘不染,几乎都要亮得发光了。她带给杨芒的棉被和凉席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角落里,同样有这一待遇的还有脸盆、杯子、牙刷等生活用品,食物则被放在另一个方向。 每一个区域都被人划分出了单独的功能,整整齐齐,互不干扰。 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人是一个有些细微强迫症和洁癖的人。 不。 木摇光看了一眼干净得几乎要照出她面庞的地面。 这洁癖显然不是“轻微”可以解释了。 似乎是看出了木摇光的想法,杨芒忙说道:“因为我有哮喘,所以对灰尘这种东西特别敏感……” 闻言,木摇光不禁对这个男生有些改观。 既然那么厌恶灰尘还能坚持待在下水道里,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天,看来杨芒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毅力。 杨芒此时的脸已经被擦拭干净了,露出一张年轻白净的面孔,头发也整整齐齐,就是衣服还是原来那套,只是污垢被擦拭过了,如今穿在杨芒身上,还有些潮湿。 木摇光当即发现了自己的疏忽,昨天她光给杨芒采购必需物资,忘记给他买换洗衣物了。 想到杨芒是一个爱干净的男生,木摇光告歉道:“抱歉,忘记给你买衣服了,我待会给你带来。” “不不不不不,不用!”听到女孩要给他买衣服,杨芒的脸当即又变得通红,“没没没,没关系……我够穿了。” 木摇光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这么容易脸红。 不过最后,木摇光还是给他带来了换洗衣裳。 …… “那个……”沉默了一会儿,杨芒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木摇光。 此时外面还在下着小雨,雨滴从屋檐下滴落,轻轻地落到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木摇光原本正闭着眼睛听雨,嘴角微勾,忽闻杨芒开口唤她,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女孩笑意盈盈地朝他望来,背后是江南缠绵的雨幕,远方是如水墨画一般的云和天。 女孩的眉眼也如同是画中的一般。 男孩的脸又控制不住地发烫了。 他连忙移开视线,低下头:“没、没事……”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然而这句话在男孩嘴里翻来覆去嚼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勇气将它说出来,最后,只能不甚甘心地咽下。 虽然只见了几面,但男孩能感觉到,女孩并不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 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守着这条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不可逾越,不能逾越。 他不想被女孩厌恶。 杨芒再次安静了下来,静静地陪着女孩听雨。 雨景很美。 在雨景中,他甚至觉得这栋烂尾楼都变得如诗如画了。 === 如此,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木摇光最近充满了烦恼。 每隔两天,她就要去市里,给杨芒补充物资。 虽然用的都是杨芒的钱,可是总让对方住在烂尾楼里,也不是个事。 ——当然,绝不是因为每次杨芒在烂尾楼见到她来时,那副可怜巴巴又充满期待的样子,让她的良心有的点痛。 然而,现在杨芒这种情况,也不能去住旅馆和酒店,不然恐怕他前脚刚进宾馆,后脚黑衣人就上门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追捕杨芒的人却还没有放弃,木摇光时常在当初遇见杨芒的那个街道里,看到有许多体格健壮的男人在巡逻。 她看到,那个杨芒曾经栖息过的下水道,井盖也被人给翻了出来。 这回,可的确是挖地三尺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个法子,将杨芒带出腾骧城了。 木摇光思索了半晌,最后有了决断。 === 杨芒蹲坐在台阶上,等待木摇光的到来。 还有三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她就该到了吧? 杨芒在烂尾楼里时常感觉很无聊,便会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过去,甚至是他很久没有想起的,儿时的记忆。 可是他儿时快乐的记忆实在是寥寥无几。 而他,也实在是一个无聊乏味的人。 竟连回忆,都不是彩色的。 母亲去世后,他的记忆里面,除了学习就只有学习。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人喜欢和他这样的书呆子做朋友。 于是,在这里的时候,除了打扫卫生,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女孩了。 还有三个小时二十二分钟,男孩再次看了看手表。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他当即心生警惕。 这不是女孩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虚浮又无力,听起来,来的只有一个人。 杨芒连忙躲进烂尾楼里。 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脏兮兮男人走了过来。 原来,是一个流浪汉。 这流浪汉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似乎是宿醉刚醒。 “切,不就是睡在了店铺门口吗?干嘛赶人……” 流浪汉嘟囔着,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杨芒在心中祈祷,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什么效果。 那流浪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住在这里,总没有人赶我了吧?” “咦,这里怎么还有被子?连衣服脸盆都有!” “还有吃的!” “可惜,就是没有酒……” 杨芒站在墙壁外,手里拿着一块板砖。 他在心中不断挣扎。 他不能被别人发现,绝不能! ……可是,女孩马上就要来了。 ……但是,还有三个小时,不是吗? 不,不不!他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可是,如果他被发现了,他就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会被继续追杀,而且他也就见不到…… 男孩手里的板砖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正在不停挣扎的他没有注意到,墙后,有一个流浪汉正在悄悄朝他靠近。 “嗨,兄弟!”他刚想和这位同为流浪汉的兄弟打一个招呼,不料就看到了对方手上拿着的板砖。 流浪汉当即冷汗涔涔:“那个,抱歉,打扰了……我现在就离开……” 流浪汉飞快地跑掉了,速度不知道比来时快多少倍。 杨芒松了口气,他不用做选择了。 然而很快他的脸色就陡然变得惨白。 由于手机存在定位的原因,他早早地就扔掉了手机,现在根本无法联络女孩。 如果流浪汉泄露了他在这里的消息,引来了追捕他的人…… 如果追捕他的人遇上了,来找他的女孩…… 男孩拿着板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逐渐远去的流浪汉。 所以,不能让他走。 10 第 10 章 尝试跑路 木摇光还没有到烂尾楼,就见到站在路口等她的杨芒。 杨芒戴着帽子和口罩,弯着腰站在墙后,用建筑遮挡着自己的身影,他的身体完全被阴影覆盖,好似白日里的幽灵,如果木摇光不是在修习出内力后五感变得敏锐,怕也是发现不了杨芒的存在。 而见木摇光出现,杨芒脸上一喜,连忙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木摇光疑惑道。 平时杨芒一直躲在废弃烂尾楼中,从不出来,今天怎么突然来路口等她? 杨芒跑得太急,还没有平复呼吸,只能一边喘气,一边磕磕绊绊地指着烂尾楼说道:“楼里,有人!” 杨芒显然有些惊慌,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板砖。 木摇光这才了解到,原来在她到达之前,烂尾楼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流浪汉,为了防止流浪汉泄密,杨芒把对方打晕了过去,又怕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撞上木摇光,这才在路口等她。 “他就在这里——怎么会!人呢?” 等杨芒带着木摇光进入烂尾楼时,却发现原本绑着流浪汉的地方空空如也—— 流浪汉消失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把他绑在这里里!” “他明明就在这里!”杨芒语无伦次道。 “他一定会把我的下落告诉那些追杀我的人……” “咳咳、咳咳咳——”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杨芒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板砖,青筋突起,手指都磨出血来。 眼见杨芒的哮喘又要发作—— “放松!”木摇光立即将杨芒放倒在地上,点击其背后的定喘穴。 在木摇光的帮助下,杨芒的呼吸渐渐平复,原本因为剧烈咳嗽而涨得通红的脸,也变回了苍白。 “抱、抱歉……”杨芒眼中隐隐有几分泪光,他低落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而木摇光也觉得有几分棘手,现在她觉得当初把杨芒藏在烂尾楼里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似乎是因为被不断追杀的原因,杨芒的情绪似乎变得敏感脆弱,一点风吹草动便坐立难安。 原本杨芒的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可惜自从流浪汉出现后,他的情绪便再次恶化,变得极为紧张敏感。 看到杨芒鲜血淋漓的手掌,木摇光似乎随意地把他手上沾了血的板砖拿开,扔到了墙角: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么有了第一个,就必然有第二个,追杀杨芒的人迟早会知道这里,烂尾楼已经不安全了。 在木摇光触碰到板砖的一刹那,杨芒身体一颤,最后任由木摇光轻而易举地抽走了板砖,扔到了一边。 他坐在地上,气弱地问道:“我们还能去哪里?” 木摇光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这烂尾楼本来就是一个暂时栖息之地,而对于怎么安置杨芒,木摇光也早已有了想法。 木摇光冲杨芒说道:“走吧,我知道一个去处。” 杨芒一喜:“太好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迅速离开此地。 …… 在两人离开不久后,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里。 “你确定,就是在这里见过那个男生的?” “没错,没错!那小子还用砖头把我给敲晕了,下手可真狠!不过到底年轻,没阅历,不知道我是装晕……绑的绳子也好解……” 听到流浪汉絮絮叨叨的话,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看向烂尾楼里的被子脸盆等物,心中一沉,杨芒果然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您不知道,这地方难找,如果不是我在这城里混了多年,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地方……” “那啥,虽然,人跑了,但我好歹也给您找到了线索,您看那个报酬……”流浪汉谄媚地笑道。 听到这话,为首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放心,说好的报酬,我一定会打给你。” 说罢便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而流浪汉闻言大喜,跟旁边的壮汉走到了楼外。 楼外传来了一阵呜咽声,像是什么生物被堵住了嘴,随后便再无动静。 手下走了进来。 为首男人说道:“看起来,他应该没有离开太久。” “此外,”男人眯起眼睛,看向这些生活用品,“杨芒不是本地人,很难找到这里,而且也无法出去购置那么多东西,他能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一定有一个同伙在帮他,着重注意街上相伴而行的路人。” “是。”他手下的大汉们回道。 “追!” …… 却说木摇光和杨芒迅速地在巷子里游走——主要是木摇光走,杨芒小跑,后来因为杨芒体力太弱、速度太慢,木摇光只能抓着他走……刚出巷子,余光一瞥到街道上的行人,木摇光便迅速拉着杨芒退入巷子中。 原本因为自己的手被木摇光抓着,杨芒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慢都慢不下来,完全无法掌控,好似被他人所夺……见到外面巡逻的人,他这才冷静下来。 “是他们。”杨芒压低声音道。 这些追杀杨芒的势力成员穿着休闲的衣衫,在街道上随意地散步,走走停停,好似和其他路人没有差别,但木摇光能从他们的动作姿势、呼吸频率等方面,识别出他们的身份。 而杨芒,则估计是被追杀太久了,和木摇光一样,一见到这个势力的人便能分辨出来。 “走。”木摇光也低声道。 他们换了个方向。 不料前面也有这未知势力的人在值守。 这些人的伪装没有起效果,但他们的人数和谨慎,却实实在在地阻碍了两人的离开。 过去木摇光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见过那么多搜寻的人。 “一定是那个逃走的男人泄露了消息……”杨芒低落道,他垂着眼眸,拳头在无人处攥紧。 一定是那个流浪汉……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杨芒的手越攥越紧,神色也越来越晦暗……突然,他猛地清醒过来,脸色苍白,喘了几口粗气。 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杨芒心中慌乱无措,六神无主,等木摇光疑惑看去,见到的就是男生惊慌怯弱的样子,仿佛对外面追杀他们的势力很是害怕。 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不过毕竟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没有出过社会,也难怪。 木摇光轻声对杨芒安抚了几句,杨芒这才压下了心中的失措,冲木摇光露出一个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 这些人似乎不再和以前一样,专门找落单的路人,对于结伴而行的可疑之人,也会紧随其后,甚至直接拦下盘问。 木摇光一见,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过幸好,这些人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此外,虽然这些男人在巷子外的各个街道把守,但他们实在是低估了南方古城的地形复杂程度,尤其这片地方的巷子,已有百年多的历史,从民国留存至今,同样保留了当时狭小曲折、错综复杂的特点,而且一些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有相连的通道。 只是随着时代变迁,这片地方从繁荣的城区,变成了老城区,最后又变成了偏僻落后的城市角落,逐渐被人们遗忘。 木摇光带着杨芒从一片杂草丛生的花园穿过。 这里以前是大户人家的院子,花园有小门相通,而木摇光直接从外面破开了一户人家的摇摇晃晃、装了钥匙的铁门,带着杨芒进入了这里。 “我们这样,没有关系吗?”第一次没有进过主人的许可便进入他人的院子,杨芒心里有些惴惴。 木摇光:“放心,这里祖上是我家。” 杨芒一愣,睁大了眼睛。 他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旧屋来。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这里的建筑都是由木头建成,很多地方已经塌了,布满蜘蛛网和灰尘,完全无法住人,恐怕有几十年没有人烟了,屋子不多,院子倒是出乎意料地大,地上有很多石砖,然而因为数十年没有人居住,石砖都被顽强的杂草顶得破裂,最后原本布满整齐石砖的庭院,便都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只是荒地之上,似乎立着一些木头,那似乎是—— 木人桩? 杨芒随着木摇光来到前院,从斑驳的牌匾中依稀可以看出两个字—— “……武馆。” 原来女孩祖上竟然是开武馆的吗? 而木摇光则一直带着杨芒往前走。 她太爷爷年轻的时候隐居于此,开了家武馆,养家糊口,后来枪炮兴起,无人再愿意学辛苦又伤身的武功,武馆便被爷爷关了,他们又回到了镇里的祖宅。 不过木摇光小时候,倒是很喜欢来这废弃的老宅里探险,和木人桩打架。 因为一直无人修缮保养,这武馆都塌了四分之三,根本没办法住人,自然不是木摇光的目的地,事实上,木摇光已想过了,一直把杨芒藏在腾骧城里的无人之地,并非长久之事,故而她只是借这偏僻的路线,来突破那未知势力的包围罢了。 他们离开武馆后,便来到了一个破旧的街道,附近店铺不是寿衣店便是棺材店,青天白日的,也没有几个人。 因为出来之前被木摇光嘱咐过,杨芒没有再露出畏畏缩缩、杯弓蛇影的样子,抓着木摇光的手,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 见杨芒握紧了自己的手,木摇光微微皱眉,不过感觉到杨芒身体僵硬,手上满是冷汗,似乎很是紧张,便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两人带着口罩,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走,好似一对在散步的小情侣。 而口罩之下,杨芒双颊微红,心头“砰砰”地跳。 此地已经离烂尾楼很远了,完全出了黑衣势力的包围,而木摇光带着杨芒来到了一个路口,不一会儿,便有一辆晃晃悠悠的面包车开了过来。 司机看到路边的两人,眼睛也没抬:“二人,三百。” 木摇光皱眉:“之前说好二百五的。” 司机:“你也不看看波旬府有多远,都在隔壁省了!你这还是两个人,正经车票,一个人就要三百!” 木摇光:“二百六。” 司机:“二百九。” …… 最后,二人以二百七十五的价格成交。 要去波旬府吗?杨芒心中疑惑,但他没有多问,乖乖地上了车。 杨芒一上车,才发现,小小的面包车里,竟然已经装了八个人! 原来,这竟是一辆黑车! === 黑衣势力果然在各个路口检查,甚至还穿上了警服,伪装成警察,几近肆无忌惮,一见到他们,杨芒的心就凉了下来,下意识地握住木摇光的手,看得车上的其他人啧啧摇头。 估计是一对恋情被父母反对、离家出走的小情侣,说不定连身份证都被压下了,只能坐黑车逃跑,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成年……到底是小年轻,没见过世面,一见到前面有人在检查,就吓成这个样子…… 黑车司机摇了摇头,看着前面的警察,嘴边勾起一个冷笑。 摇摇晃晃的面包车,随即以一个灵活的姿势,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车海中,转向另一个方向。 在多次转向后,黑车司机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警察的路口。 “奇怪,今天怎么回事?那么多警察巡逻?”黑车司机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木摇光和杨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不是背后势力过于强大,便是……警局里有人和他们相互勾结。 因为有警察,他没有上高速,而是走了开往隔壁城的路,准备曲线救国。 等终于离开了腾骧城,木摇光突然开口道:“下车,我们要下车。” “你们有病吧,现在下车?”黑车司机骂道。 然而木摇光坚持要离开,并且表示可以不退钱。 黑车司机这才骂骂咧咧地把他们找了个地方放下。 到了隔壁城,见自己的面包车里又空下两个人的位置,黑车司机故态复萌,打算再带两个人,不料他刚进城、找到新乘客不久,便被警察抓住了。 “有人举报你超载,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是被钓鱼执法了吧? …… 超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随手举报之后,木摇光便和杨芒在原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开着车来了。 “姐,你怎么让我到这里来找你?这定位可真难找……” 来人竟是木辰光。 “今个真奇怪,路口到处都有警察,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咦,这家伙是谁?” 听到木辰光的话,杨芒连忙对他露出一个笑:“你好,我叫杨芒,是、是、是……” “是我的朋友。”木摇光接口道。 “嗯。”杨芒连忙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木辰光看了一眼杨芒,这是一个清秀文弱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脸色苍白,有几分病气,弱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半点威胁感都没有……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家伙,还和他孤男寡女地出现在这荒郊僻岭里…… 不过木摇光向来有些秘密,他也不会去多问。 ——只要不是跟那狗屁倒灶的武功有关就好。 于是木辰光载两人上了车,来到了附近的乡镇,便把钥匙给了木摇光,自己打车回去。 木摇光招呼杨芒上车,杨芒坐在副驾驶上,终于忍不住询问了: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木摇光冲他笑了笑: “洪源府,护渊寺。” 11 第 11 章 跑路失败 腾骧城。 一个茶楼中,男人接到了手下的线报。 “隔壁城,抓到了一辆黑车,有一男一女中途下车?” “是。”他的属下汇报道,“不过那两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到脸,根据司机的说法,其中那男人的身高和杨芒很接近,十分可疑……” 属下:“那辆黑车,原本是准备去波旬府的。” “波旬府……”为首的男人喃喃道,眼神一冷,“金刚寺!” 夏国有两大佛寺,分别是洪渊府的护渊寺,和波旬府的金刚寺。 “不过,那黑车司机还说,这一男一女上车之后,还提到过耀金府……” “耀金府……”男人闭上眼睛,“青冥观……” 属下:“老大,您看……” 男人睁开眼睛:“去金刚寺!” “金刚寺是离腾骧城最近的地方,他们若要寻求庇护,金刚寺是首选。这两人故意在黑车司机面前提起耀金府,恐怕就是想故意误导我们……去波旬府!” “是。” “不过,青冥观那边,也不得不防……” 男人沉吟片刻,问道:“黑蛇那群人从警局里捞出来了吗?” “他们已经出来了。” 男人:“让那群废物去耀金府。” 属下:“这……老大,黑蛇那群人恐怕不会听我们的话……”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算了,跟他们提醒一声,和老板有个交代就好。” 至于护渊寺,男人倒未曾想过,因为护渊寺位处北地,千里迢迢,离此处实在是太远。 只是……杨芒不足为惧,但他身边神秘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 国道上,一辆普通的私家车正在快速行驶。 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变成了杨芒。 自从知道杨芒已经考出驾驶证后,木摇光便让杨芒开始驾车,虽然杨芒考出驾驶证没有多久,初时有些手忙脚乱,但没过多久,就熟练起来,现在已是游刃有余。 木摇光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木摇光开口道:“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杨芒:“好、好的。” 车辆下了国道,两人走出车门,在一处无人的荒野休息。 他们已经开了许多天了,现在早已出了江南道,但离洪渊府,却还有很远的距离。 木摇光用杨芒的钱,给他买了部便宜的手机,只是不能联网,只能玩些单机游戏。 杨芒有些无聊,便坐在石头上,眼巴巴地看着在玩手机的木摇光。 注意到杨芒难以让人忽略的视线,木摇光随口说道:“到了护渊寺,你就能联网了。” 杨芒连忙道:“不不,我不是在看这个……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突然,杨芒注意到木摇光神色一变。 “怎么了?”杨芒有些惴惴道。 “我们怕是去不了护渊寺了。”木摇光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杨芒一惊:“发生了什么?” 木摇光将手机递给他,杨芒看到了手机上的新闻: “护渊寺住持昨日暴毙室内,死因不明,疑似他杀。” …… 两人坐回车上,杨芒系上安全带,看向副驾驶上的木摇光。 他能感觉到,自从看到这个新闻之后,女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杨芒弱弱地问道。 听到杨芒的话,木摇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可真是麻烦……她原本是想去护渊寺,摆脱掉这个包袱,不料连护渊寺的住持都突然暴毙寺中,看来护渊寺也不再安全…… 如何处理杨芒,便成为了一个难题。 除此之外,在得知护渊寺住持的死讯后,木摇光的心中便隐隐有些沉郁。 被绑架的富豪之子,受伤住院的舞者,失去联系的笛手,死去的住持…… 还有,被追杀的杨芒。 见木摇光揉着眉心,神色隐隐有些烦躁,杨芒咬了咬唇,忽然神色坚定道:“要不,你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在得知护渊寺住持之死后,杨芒心中便再次开始惴惴不安,他隐约有些感觉,住持之死,或许和他被追杀的事有关联。 可是……那群人到底图什么啊?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武功秘籍! 但不管怎样,显而易见,和他在一起,已经成为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那些人连护渊寺住持都敢杀,自然也不会放过只是普通人的他们。 杨芒瞬间就有了决定,女孩帮了他那么多,他不能再连累女孩了。 “我们在这里分开吧,反正那些人追杀的只有我……他们没有见过你的样子,你可以回到腾骧城,继续过原来的生活……” 就让他自己一个人面对那群人的追杀吧,虽然他也许会死,但在死前,能遇到帮助过他的女孩,他也足够幸运了…… 只可惜,他没有报答女孩的机会了。 杨芒心中酸涩,但还是一往无前地表示,自己要下车。 不料女孩却说了一个字:“不。” 不?什么不? 是不想他离开吗? 杨芒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欣喜,像是心田里开了一朵花一样,酸酸涨涨,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于是坚定说道:“不行,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还是走吧……” 然而木摇光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 “啊?”杨芒呆了一会儿,试探道,“因为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木摇光的目光倏尔变得锐利,毫无避讳地直视杨芒,直看得对方微红脸颊,低下了头。 ——所以究竟为什么要脸红…… 木摇光无言了一阵,方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 不料闻得此言,杨芒的脸颊更红了。 木摇光:…… 看到杨芒这副呆呆的样子,木摇光原本想要摊牌的心就淡了。 她摇了摇头,对杨芒说道:“走吧,回腾骧城。” “他们以为我们去了其他地方,不会想到,我们会又回到腾骧城。” 杨芒急忙道:“可是——” 木摇光淡淡说道:“没有可是。” “放心,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安全。” “而且,他们想要追杀的,未必只有你一个人……” 杨芒虽然不解,但还是在木摇光的示意下,打道回了腾骧城。 发动机启动,汽车逐渐离开了这片荒野,而木摇光看向天空,神色幽晦不明。 她之所以如此帮助杨芒,其实原因很简单,不过四个字—— “兔死狐悲”罢了。 杨芒是他们想找到的人,那么她,自然也是。 12 第 12 章 田螺姑娘 走在山间的小道上,微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的,是草木特有的清香。 杨芒跟在木摇光的身后,气喘吁吁。这条山路上布满了石子和杂草,凹凸不平,然而木摇光踏在上面,却如履平地,分毫不见不适,倒是杨芒,不知道被绊倒了多少次,若非木摇光在,他怕都要从山上摔下去了! 不过才走了一半,杨芒便已经体力不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两人只好停下休息。 木摇光心中无奈,这条路,她还是第一次走那么慢。 未曾想到杨芒的体力竟差到如此地步,总不能让她背他吧? 歇息片刻后,杨芒便站了起来,表示自己还能行,于是两人便继续朝前走去。 此地位置偏远,荒无人烟,四处皆是山林,偶尔还有啸鸣,不知道是什么未知的野兽。 若是一般生活在城市的普通人,随着自己越来越深入这莫测的深山老林,定然会感到恐惧,但因为带领着自己的是女孩,故而杨芒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安宁极了。 时隔一个月,杨芒终于知道了女孩的名字。 摇光,摇光。 杨芒在心中嚼着这个名字,每念一声,心头就溢出一分欢喜。 就这样一路念着名字,杨芒终于坚持走到了目的地。 转过一道曲折漫长的石壁,面前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位于深山里的古宅,外墙上布满了藤蔓,开出了美丽的小花,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不远处有一道溪流,伴随着清幽的流水声,从古宅内穿过,缓缓流淌。 溪流旁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有时候,还有青蛙在里面跳动。 “这里,很漂亮。”杨芒由衷地赞叹道。 “谢谢。”木摇光冲他笑了笑。 古宅外有几亩农田,似乎刚开垦不久,里面种的菜才刚刚发芽。 见自己种下的菜保存完好,没有被虫子吃掉,木摇光便带着杨芒走进了家。 根据这一个月的接触,知晓杨芒并非是那等会泄密之人,木摇光便带着杨芒回了祖宅。 也只有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能阻挡得了黑衣势力的搜查。 进了门,杨芒才发现,虽然这古宅外面布满野趣,但里面却有些脏乱,只有一些经常使用的地方看起来打扫过,园子里也是杂草丛生。 尽管客房很多,干净的却一个没有。 于是乎,杨芒刚进门,就被迫拿起了抹布,戴着口罩,勤勤恳恳地打扫起房间来。 木摇光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杨芒身患哮喘,不适合待在有很多灰尘的地方,便拿着扫帚和杨芒一起打扫。 两人合力,终于扫出一个干净的客房,杨芒这才安置下来。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野鸡在山野间“喔喔”地叫,木摇光便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这几天和杨芒待在一起,她都没有练功的时间。 木摇光穿好衣裳,便走出了门。 她来到山顶,随意找了片草木茂密的地方,盘腿而坐,便对着眼前缓缓升起的朝阳,吐纳清气,修炼内功。 随着木摇光有规律地吐纳,她的丹田之中,逐渐升起了一股暖意…… 直至中午,木摇光感到饥肠辘辘,这才停止了修炼。 她回到了家中,刚进门,就脚步一停,心中生出一股讶然。 只见屋里的地板,亮得都快要发光了,木摇光都怀疑上面能映出她的脸来,周围的家具,也像是被翻新了一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木摇光小心翼翼地走在地板上,踏步无痕,最后果然在传来动静的餐厅里发现了杨芒。 “摇、摇光,你回来了!” 只见杨芒戴着口罩,套着塑料手套,穿着围裙,正在擦洗玻璃,见木摇光回来,连忙放下抹布,拘谨腼腆地冲她笑了笑。 他背后,是干净耀眼的厨房玻璃,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熠熠生辉的白瓷碗碟,以及亮得要反光的瓷砖和地板。 它们在窗外传来的阳光下,闪烁着洁净的光芒,纤尘不染,圣洁明亮。 木摇光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闪到了。 这也太干净了吧。 杨芒不好意思道:“因为在这里待着,一直没什么事,就打扫了一下卫生,不会打扰到你吧?” 木摇光摇了摇头:“不会……就是太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对了,我烧好了饭,一起来吃吧!” 于是乎,在接下来几天中,木摇光每次从山顶回来,面对的就是越来越干净的祖宅、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和杨芒腼腆的笑容。 木摇光心情复杂,总感觉自己房子里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田螺姑娘。 木摇光:……这也太勤快了吧。 劝阻无果后,木摇光便随他去了。 杨芒就像是在擦拭一块布满了黑灰的地图,每天都勤勤恳恳地擦拭一部分。最后,到了第七天,一楼的地图,都已经被杨芒擦拭完毕了。 在得到了木摇光的允许后,杨芒拿着抹布和水桶,戴上口罩,全副武装地来到了二楼。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打扫,却是一项重要的活。 此时尚是清晨,太阳刚升起不久,木摇光又出门晨跑了,屋里就只有杨芒一个人。 二楼有许多房间,有些房间挂了钥匙,有些没有。 杨芒从最里面开始打扫,他打开一间屋子,发现里面放满了书。 原来,这是一间书房。 “咳、咳咳……” 这书房大概许久都没有人来了,到处都布满了灰尘,杨芒刚打开门,就有一股陈腐的味道朝他涌来。 “咳咳、咳咳咳……” 咳嗽了一阵,杨芒便拿起抹布,开始勤勤恳恳地打扫。 书房很大,杨芒打扫了两个小时,都没有打扫完。 杨芒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该烧午饭了。 杨芒拧了拧抹布,此时水桶里的清水,都已经变成了灰色。 咦,这是什么? 杨芒突然从书柜的角落里,发现一份旧报纸。 这报纸很旧了,颜色已经发黄,上面都是繁体字,看到报纸的发刊时间,杨芒有些惊讶,这竟是一份民国的报纸! 而上面报导的内容,也让杨芒瞠目结舌。 “民国第一届……武林大会?” 13 第 13 章 民国第一届武林大会 这是一份名叫《夏国江湖报》的报刊,上面记载了民国时期,第一届武林大会的盛况。 江湖?武林? 民国时期,居然还有这种报纸吗? 杨芒好奇地看下去。 上面稍微介绍了一下参加武林大会的选手,什么十剑啦,六刀啦,五枪啦……又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打擂台的情况…… 杨芒还在上面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寺庙道观的名字,比如金刚寺、护渊寺、青冥观……这些旅游景点居然也派了代表参加这不明觉厉的武林大会。 护渊寺代表王某某在大会上惨败,被人嘲笑金翅爪后继无人,而青冥观代表李某某则在大会上大发神威,奈何惜败一招,败于魄动枪传人之手,又被人嘲笑十剑名不副实…… 虽然有一些熟悉的旅游景点的名字,但报纸上记载的选手,杨芒大部分都没有听过。 写这篇报导的记者语气诙谐幽默,杨芒看得津津有味。 最后,武林大会结束,众多选手也分出了一个排名,因为报刊篇幅有限,报纸上只记载了前五十名。 虽然有排行,但榜单上却没有写选手的名字,唯武功传承,和一句诗号罢了。 杨芒兴致勃勃地往后翻去,一目十行,看到一句诗号时,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指不断摩挲地那行字,口中不自觉喃喃出声: “溧阳酒楼三月春,杨花茫茫……” “——愁杀人。” 天下第九—— 杨花钩。 ===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钩亦兵器也,似剑而曲,所以钩杀人也……” “钩者,本就是一种杀人器。” 杨芒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冷汗涔涔。 看到熟悉的环境,他才缓缓平复下来,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他擦了擦汗,看了看闹钟。 该起床打扫卫生了。 杨芒穿戴洗漱完毕,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拿起抹布和水桶,朝二楼走去。 昨天的书房还没打扫完,今天得继续。 等木摇光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房子外的草地上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摊满了书。 原来是杨芒在晒书。 一本本书整整齐齐地摊平在长桌上,接受太阳的宠幸,杨芒时而会给它们翻个面。 见到木摇光回来,杨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摇光,你回来了!” “菜已经烧好了。” 木摇光点了点头。 被太阳晒过之后,这些书果然少了许多陈腐的味道。 忽然,木摇光余光中瞥到了一张报纸。 她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张报纸怎么会在这里?” 杨芒连忙道:“这是我在书房找到的……” “原来被爷爷放在了书房吗?难怪我以前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个……”看着阳光下的木摇光,杨芒犹豫了一会,问道,“这上面写的武林大会,是真的吗?” “是啊。”木摇光随口道。 “那么第二届、第三届的结果怎么样?我整理完书房后,只找到了这一份报纸……”杨芒似乎对之后几届武林大会充满了好奇。 木摇光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没有第二届、第三届。” 杨芒:“什么?” 木摇光:“这便是最后一届武林大会了。” 木摇光看向这份报纸。 在报纸的最后,还有那位语气诙谐幽默的记者,对武林未来盛景的美好畅想。 然而当时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是民国第一届武林大会,也是江湖最后一届武林大会。 从此以后,枪炮盛行,而武林成绝响。 木摇光:“你不是不相信这些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我、我……”杨芒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好奇……” 木摇光把报纸放了回去:“走吧,去吃饭吧。” 用完饭,木摇光就提起水壶,去给自己的农田浇水,而杨芒则继续拿起抹布,勤勤恳恳地开始打扫卫生。 二楼布满黑灰的地图,也一步步地被杨芒擦拭干净。 终于,若干天过去后,二楼所有没上锁的房间,都被杨芒打扫得干净整齐,纤尘不染。 最后,杨芒拿着水桶和抹布,目光看向了一个个上了锁的门。 只是,摇光虽然说过,二楼的房间可以任他随意进出……但这显然不包括这些被钥匙牢牢锁住的屋子。 于是,杨芒拿起抹布,走向这些充满了秘密的房间——把它们暴露在外面的门和锁,擦得干干净净。 终于,杨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洁净。 杨芒的清理大计终于告了一段落,接下来,便是每日的维护和清洁。 于是木摇光便看到,杨芒的身影常会在屋内的各个角落出现,时而拿着抹布,时而移着拖把……早中晚,一天最少打扫三次,而每次遇到木摇光,还会露出腼腆的笑。 木摇光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就是那等旧社会里的地主恶霸,而杨芒则是孤苦无依、受到压迫的小可怜。 一日,杨芒拿着拖把走上二楼,像往常一样清理走廊,这个时候,他发现,原本一道被紧紧锁住的门,此刻居然是开着的。 里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杨芒好奇地走了过去。 “摇、摇光?” “嗯。”听到杨芒的声音,木摇光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我可以进来吗?”杨芒文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木摇光:“进来吧。” 杨芒微微推开门,借着窗外的阳光,他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木摇光,和木摇光面前,一把把排列在木架上,闪烁着冷光的剑。 这些剑长短不一,大小各异,材质也并不相同,但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锋利。 几十把剑陈列在这里,安静肃然,却又暗藏杀机,每一把剑,都在阳光下散发着寒意。 整个房间,似乎都被这种肃杀的气氛感染了,空气也变得凝滞起来。 突然,杨芒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真漂亮。”他由衷地赞叹道,“它们可真漂亮。” 木摇光看向杨芒,他的眼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木摇光冲他笑了笑,拿起一把剑,轻轻抚摸:“你也这么觉得吗?” “是、是的。”见到木摇光笑了,杨芒微微脸红,心里也有些欢喜。 他放下拖把,走到木摇光身边,希冀地问道:“我可以碰它们吗?” 木摇光:“当然。” 得到木摇光的允许后,杨芒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剑,赞叹道:“真好看啊……” “只可惜,它们都没有开刃……” 杨芒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只有被鲜血浸染过的剑,才是真正的…… 突然,杨芒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不迭放下手中的剑。 他脸色苍白。 我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呢?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你怎么了?”木摇光疑惑地看向杨芒。 “没、没什么……”杨芒勉强对木摇光笑了笑。 他有些慌乱道:“我要去做家务了。” 说完便拿起拖把,匆匆离开了房间。 原地,木摇光看着杨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14 第 14 章 世界:我也不想出现意外…… 走廊的地板,已经被拖得能映出人影,窗户和玻璃,也都被擦得焕然一新。 在不停做家务的过程中,杨芒的心,终于变得平静下来。 突然,他拿着抹布蹲在地上,神色懊恼。 他刚才,居然在摇光面前表现得那么胆小,什么话都没说,就落荒而逃…… 怎么办,摇光会不会以为他是一个怯弱的人? 其实他并不是畏惧那些武器,他只是…… 畏惧自己。 杨芒把自己缩在了阴影里。 === 看着自己银行余额,木摇光深深地叹了气。 他们,要快没钱了。 木摇光喜欢收集剑,各式各样的剑。 而做工越精良的剑,价格就越不便宜。 木摇光以前的存款,大多都耗费在这上面了。 赔付檀木桌之后,她更是两袖清风。 虽然杨芒上交了一部分现金,作为住宿费,但他逃得匆忙,带出来的现金有限,到了如今,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唉,要不然,她还是去堂弟的烧烤店打工吧…… 得知木摇光居然要去打工养家后,杨芒更是羞愧不已,愧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他突然冲木摇光深深鞠了一躬,大声说道。 “都、都是我不好……”杨芒心中酸涩不已。 杨芒的银行卡里当然有钱,可是他的银行账户被人监控,无法取钱,否则会被人抽丝剥茧,而他顶着这张被悬赏的脸,也不能出去打工…… 生活的重担,便压在了木摇光的肩上。 “要不,我还是先去看看,网上有什么我能做的兼职吧?” 两人正在为生活的重担而烦恼时,木辰光突然来到了这里。 他一打开门,还没落脚,就忍不住退了出去。 木辰光看了看外面熟悉的小溪、农田和大门。 “没错,是这里啊。” 他又看了看屋内。 天呐! 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还第一次看到祖宅这么干净敞亮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翻新了一样……不,他敢保证,就算重新装修一遍,也做不到变得这么洁净…… 这干净得,显然都有点变态了吧。 这得洁癖到什么模样,才无法容忍自己居住的环境里出现一丝灰尘? “你怎么来了?”木摇光招呼道。 “当然是来给你送吃的了!你都那么多天没出门了,恐怕冰箱里也不剩什么了吧……” 因为位置偏远,地形复杂,祖宅是一个外卖和快递都到不了的地方,想要什么东西,只能自己出门采购。 “你好。”杨芒腼腆地冲木辰光打了个招呼。 看到杨芒,木辰光不禁感到有些别扭。 作为堂弟,他当然知道木摇光带了个男人回家。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再加上这地方位置偏远,荒郊野岭,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木辰光不禁对自家堂姐的人身安全感到忧心忡忡。 不过见这杨芒一副瘦弱模样,虽然身量挺高,却病殃殃的,弱不禁风,木辰光又觉得自己未免想多了。 就杨芒这副身板,到时候真打起来,喊破喉咙也没用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木辰光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面上却半点没显露出来——他可不想挨他姐的打。 木辰光笑嘻嘻地和木摇光聊天,而木摇光看到木辰光大包小包带来的食物,亦是喜悦,笑道:“多亏有你!” 他们又有吃的了! “那是!现在知道我的靠谱了吧!”木辰光得意不已。 而听到他们的对话,杨芒心中不禁有些羡慕。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变得这么有用,让摇光对他说出这句话? 想到自己现在如此没用,连食物都无法解决,只能成为他人的累赘,杨芒心情又有些低落。 有了木辰光的资助,木摇光的生存危机暂时得到了解决。 而杨芒深感自己的无用,拼命想在木摇光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便变得极为勤快,一天要打扫房子五次以上。 木摇光觉得杨芒实在是太闲,所以才会每天把精力都消耗在家务上面,于是便把杨芒拉出来操练。 “脚,站稳!” “蹲好!” “不要挺胸!” “收腹!” “胯部内收!” “摇、摇光……” “不要说话。” “是……” 只见院子里,杨芒正艰难地蹲着马步,而木摇光则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树枝,悠闲地站在杨芒身边,一旦杨芒出错,便毫不留情地用树枝敲打。 在木摇光铁面无情的监督和矫正下,杨芒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腿也越来越颤抖。 终于,如天籁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今天就到这里吧。” “嗬——” 杨芒这才松懈下来,不料腿一软,没力气抬起,只能半跪在地上。 “嗬——” “嗬——” 杨芒大口大口地喘气。 木摇光暗自摇了摇头,才坚持了一个小时不到,果然,杨芒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 “摇、摇光……为什么,突然,要练习蹲马步?”杨芒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木摇光甩着树枝,好似在甩着一把剑,她挽了几朵剑花,流畅的动作,和她柔弱美丽的外表一点也不匹配,她懒洋洋说道:“你不是都知道,我家祖上是开武馆的,现在没人给我操练,就只能操练你啦。” 杨芒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木摇光:“我可没有开玩笑,若不是辰光不在,现在蹲马步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那还是我一个人好……”杨芒微不可听地喃喃道。 “什么?” “没、没什么……” 木摇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挽着剑花,突然问道: “你以前难道没有扎过马步吗?” “咳、咳咳咳……我、我不记得了……”杨芒低着头,努力平复呼吸。 “好了。”木摇光放下了树枝,“你该去烧饭了。” “啊,是!” 于是乎,刚刚被累瘫的杨芒又咬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开始准备起今天的晚饭。 果然是任劳任怨的田螺姑娘。 而木摇光看着杨芒离去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杨芒走路脚步虚浮,蹲马步时也手忙脚乱,丝毫不见习武的痕迹。 那群追杀杨芒的势力,对杨芒如此穷追不舍,恐怕杨芒当真是昔年天下第一杀手——杨花钩的传人。 只是,如今的杨芒,却是一个普通人……至少看起来是的。 不过这也正常,杨花钩本就是一种杀性很重的功法,自古以来,其修习者皆杀戮无数,堪称人屠。 但如今是法治社会,遵纪守法才是主流,像这种杀戮性如此强的功法,早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事实上,不光是杨花钩,其余功法的传承者,如今还在修习武功的,恐怕寥寥无几。 她的堂弟,木辰光,不也放弃了练武吗? 时代已经变了,这已经不再是那个争强斗勇的世界了,在无法修习内功,外功又如此伤身的情况下,放弃武功,拥抱科技,才是正常人会做出的选择。 如果没有意外,武功,江湖,会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彻底成为剧本中,虚构的故事…… 可是,木摇光感受着自己的丹田,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内力,依旧在那里储存着,不断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世界偏偏出现了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落泪了,非常不幸,我选错了频道,不小心变成了幻言,明明当时我记得我选的是未悬游的QAQ,怎么变成了幻言,我这个傻子……双周无榜了,接下来三日更吧(叹息)。 说起来,我去幻言、未悬游和奇幻看了看,感觉都不是很贴切这个题材,现代武侠灵气复苏就那么冷吗(拭泪),还是去未悬游吧。 15 第 15 章 雏鸟:啾啾啾 意外出现,纷争也随之降临。 木摇光垂下眼帘。 那股势力追杀杨芒,木摇光不信,他们为的,仅仅是杨花钩的外功功法。 而内功功法,许多都在漫长的历史中失传,只有少部分留存了下来。 木摇光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谁依旧传承着内功心法,但她知道,最后一届武林大会中,排名前五十的武林高手,有很大概率,都保留着内功的传承。 而那五十人的后人,杨芒是,她亦然。 那么……杨芒真的,对杨花钩的内功心法,一无所知吗? …… 木摇光没有骗杨芒,木辰光出现后,在院子里扎马步的,的确不只他一个了。 “姐,啊,痛痛痛!” “站稳!” “啊,姐,我受不了了,放过我吧!” “背挺直!” “啪啪啪——”这是树枝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腿上的声音。 这么一两回之后,木辰光再也不敢回来了。 就连物资,也是一次性买好半个月的,放在山下,让木摇光自己来拿。 至于木辰光自己,则早早开着车离开了,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生怕和木摇光见面,被她逮住操练。 木摇光微微皱眉,其实她本不想强制木辰光习武,卷入这场风暴,但是杨芒的事例,让她心中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若是他们同为五十人之后的事情暴露,恐怕她和木辰光,也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庆幸的是,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但木摇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 ……不过木辰光现在习武也的确太晚了,他从小就被爷爷摸过骨,虽有天赋,却不是什么世所罕见的绝世天才,就算现在开始修习内功,短时间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倒不如缓一缓,省的学艺不精,武没练好,反而暴露了自己。 至于杨芒?他早已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于是乎,被木摇光拉着操练的,便只剩下了杨芒一人。 经过多天的锻炼,杨芒现在的马步,蹲得也算有模有样了。 身体素质看起来也有所提高,只是他的哮喘,依旧没有好转。 “咳咳、咳咳咳……” 早晨,杨芒被木摇光带着晨跑,只是他一旦剧烈运动,便呼吸急促,喘气困难,只能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跟在木摇光身后。 晨跑完毕,杨芒又开始扎马步。 因为刚刚跑过步,他腿还是软的,蹲的时候摇摇晃晃,身体止不住发颤。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在那里。 木摇光见了,心中有些感叹,要是木辰光也像杨芒一样刻苦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坚持下去?”木摇光突然问道,“你的身体根本支持不了这些锻炼吧?” 木摇光有些疑惑,杨芒似乎并不相信武功的存在,和木辰光一样,显然也不喜欢习武。 而且这种对常人来说,可以接受的锻炼,对杨芒而言,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但从她第一天要杨芒开始锻炼起,无论是跑步也好,扎马步也罢,他都没有拒绝。 这是为何? “我、我……”杨芒又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木摇光:“……算了。” “不,我、我……咳咳咳……” “——我不想让你失望!” 杨芒终于说出来了,只是脸也更红了。 他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抬头瞄一眼木摇光,又迅速低下,然后再偷偷瞄一眼……如此循环往复。 木摇光:…… 木摇光心中感觉有些怪异。 说实话,在杨芒还在烂尾楼待着的时候,木摇光就有些感觉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帮助了杨芒的原因,杨芒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依赖,就像是刚出壳的雏鸟,离不开见到的第一个人一样…… 除却小时候的木辰光,还是第一个人如此依赖她…… 但木摇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说实话,杨芒的心理状态本就堪忧,而且这种依赖,显然也不是什么健康正常的依赖。 ——她早就想说了,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她! 木摇光总有一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一直注视着的感觉。 这让习惯隐藏在人群和山野中的木摇光汗毛直立,浑身不适。 木摇光本就自幼习武,感知异于常人,再加上现在修习出了内力,五感更是敏锐,杨芒那种自以为偷偷摸摸的注视,在木摇光的感知里,简直是目光灼灼,比火焰还要炙热。 她的拳头硬了又松,松了又硬……若非考虑到杨芒身体太弱,一拳下去怕是要头破血流,而他又不能去医院,她敢保证,杨芒绝不能如此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唉,算了,仔细想想,杨芒除了爱盯人以外,也没干别的什么事。 而且他还非常热爱做家务,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做的饭也十分美味,每天都穿着围裙迎接她练功回来……是一位合格的田螺……小哥。 甚至最近还努力在网上找兼职,木摇光的银行卡里,已经受到了好几笔到账的工资。 如果因为他喜欢盯人就把他揍一顿,木摇光总觉得良心会痛…… 罢了,她忍。 更何况杨芒遭此大变,有些雏鸟心态也正常。 只可惜木摇光既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也不是什么知心大姐姐,给不了杨芒什么帮助。 只能去网上买几本心理咨询的电子书,让杨芒自己调节心态了。 杨芒看到木摇光叹了口气,神情烦恼,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心中不禁有些惶恐。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一定是他太弱了,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就连扎马步,也扎不了多久……甚至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木辰光都不如。 他一定是让摇光失望了…… 杨芒心下酸涩。 他、他也想要变得强壮的……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是,他太弱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弱…… 木摇光回过神来,便见杨芒神色悲苦,眼圈通红,一副自怨自艾、快要落泪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摇光:……看来她得赶快买心理辅导书了。 …… 不提杨芒收到心理辅导书后如何振奋感动,决心好好学习,却说木辰光那边。 他一离开祖宅,就把木摇光嘱咐他练内功心法的事情忘到了一边。 说起来,究竟是哪个不靠谱的骗子骗了他姐姐?害得她一副对这个世界能修炼出内力深信不疑的样子。 要知道,就连他们的爷爷,都不敢这么打包票。 虽然他姐长得一副很好哄骗的样子,但木辰光知道,其实完全不是那样……可怎么在武功这件事上,他姐就犯了傻呢? ——当然,那本记载了内功心法的秘籍,木辰光自己也尝试偷偷练过,根本没感受到所谓的内力,所以便认定了木摇光是被人骗了。 就算木摇光当着他的面,徒手打破了一面桌子,又戳死了几只蚊子,他也只是在旁边忧心忡忡,生怕木摇光练外功练入了迷,损伤寿命,就像爷爷他们一样。 总之,别让他抓到这个骗子,否则他一定要让这个骗子好看! 木辰光揉了揉自己肌肉发酸的胳膊和大腿,龇牙咧嘴。 他姐下手也太狠了吧?好在最近没催他回去练功了。 他这几天,还是离祖宅远远的吧。 白天,烧烤店里人不多,木辰光让伙计在店里看店,自己则推着小车,在商业街上支起了流动烧烤摊。 突然,一伙人引起了木辰光的注意。 虽然木辰光没有自幼习武,但他从小便和爷爷、大伯、自己父亲以及木摇光生活在一起,耳熟目染之下,自然有些眼力。 这些人的姿态、步伐,一看就是练家子。 要知道,不是所有习武之人,都能像木摇光一般,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习武的痕迹。 就像是常年练习舞蹈的人,也很难掩饰自己学过舞蹈的痕迹。 至于他们家,那是功法原因,不管是那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内功心法,还是那很伤身体但很有用的外功法门,都讲究的是像小树小草一样,隐藏自己,泯然人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然后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所以木摇光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柔弱无依,毫无攻击性。 这也是他们家的传统了。 木辰光虽然对所谓的内力嗤之以鼻,但对于木摇光告知他,有人在追杀杨芒的事情,却是记在了心里。 毕竟按照木摇光所说,那些人在寻找那什么武林大会,前五十人的传承者,而他们,不巧就是其中之一……牵扯到自己性命的事情,总是要慎重的。 而且,似乎,目前已经有很多人遇害了…… 说实话,木辰光本是半信半疑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追杀? 又不是在拍武侠片! 但奈何木摇光说的煞有其事,还有受害者杨芒现场为证……木辰光知道木摇光并非无的放矢之人,虽然心生疑窦,却还是记了下来。 不过,那群人图什么呢? 有这功夫练武,还不如买几把枪……辣椒水和防狼喷雾都比这管用! 木辰光知道,习武的确能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力量和体质,就像瑜伽和舞蹈能锻炼人的柔韧性一样,可是练习这些外功招式,实在是太伤身了,威力也比不上热武器,在现代社会,简直就是鸡肋,至于内功心法,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要图谋这些东西? 总不可能,这些功法真的能练出内力来吧?哈哈! 木辰光本不当一回事,然而现在,栖蓬镇里,却出现了一群习过武的陌生人。 …… “摇光,怎么了?” 杨芒给木摇光送上果汁,却发现木摇光正看着手机,皱起眉头,目光沉沉。 “你看。” 木摇光将手机递给了杨芒。 杨芒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看到热搜第一,微微一愣。 “富豪公子绑架案最新进展——” “殷家二少惨遭撕票,其尸体已在南冥海被当地渔民打捞……据悉,其尸身不幸遭鱼群撕咬,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16 第 16 章 买羊肉串吗 “羊肉串!香喷喷的羊肉串!” “几位,要来几串吗?” 黑蛇等人个个身穿黑衣,戴着墨镜,在栖蓬镇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关注,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情。 恰好路过一个烧烤摊,老板热情的招呼和香喷喷的烤串让他们停了下来。 “几位,羊肉串好了!” “几位大哥打哪来啊?是来栖蓬山旅游的吗?” “不瞒几位大哥,我可是栖蓬山本地人,一直住在这里,知道好多外地人不知道的景点,要不要我给几位推荐一下?” “不该问的别问!”一个黑衣男人口气不善地说道。 “你是栖蓬镇本地人?”另一个黑衣大汉注意到了这句话,于是拿出一张照片,冷冰冰地询问道,“你可见到过这个人?” 烧烤摊老板打量了半天,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我在这里摆了好几个月的摊,都没有看到过这个人。” “知道了。”黑衣人们拿着羊肉串离开了,只留下烧烤摊老板继续吆喝着。 “黑蛇老大,这里好像也没有那杨芒的踪迹……你说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也许那个杨芒真的去了金刚寺?” 黑蛇睁开眼睛问道:“其他几个镇也没有吗?” “是的,老大,腾骧城这几个镇子和村庄都被我们找过了,都没有找到那个杨芒,询问这些本地人,也都说没有见过杨芒这张面孔……” “我们都找好几个人确认过了。” “而且腾骧城里都是些普通人,我们走访了那么多镇子和村庄,都没有发现隐藏的学武之人……” 黑蛇:“看来,杨芒果然离开了腾骧城。” 这一群人,便是当初在高铁上追拿杨芒,不幸入了警察局,后来终于捞出来,又被打发去耀金府的黑蛇等人。 他们去了耀金府后,左等右等,东找西找,都没有找到那杨芒,还被青冥观的人发现了端倪,差点回不来。 “都怪黄龙那帮人,故意打发我们去耀金府,自己却去金刚寺寻人!”黑蛇的手下不忿道。 “可是黄龙那边,好像也没有传来找到任务目标的消息……” “说不定人家早就找到了,只是故意不告诉我们,好独吞功劳……” “够了。”黑蛇止住了下属们的争论,“黄龙那边,的确也没有找到杨花钩的传人。” 正是因为自己和黄龙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黑蛇这才怀疑,那杨花钩传人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离开腾骧城,只是虚晃一招。 然而他们连腾骧城下属乡镇村庄都去找过了,人人都说没有见过杨芒…… 难道,他猜错了?其实杨芒真的已经离开了? 不过既然他们在腾骧城一无所获,自然便打算离开了。 只是黑蛇这一帮人不知,杨芒在进入栖蓬镇后,见过他的也就两个人——木摇光和木辰光,其中一人还很机灵地否认了事实,他们能找到杨芒的线索才怪。 黑衣人在栖蓬镇待了几日,见无线索,便离开了。 黑蛇决定带着自己的手下去波旬府,只留下几个人在腾骧城,看杨芒和其同伙是否还会回来。 而木辰光则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木摇光。 “姐,你说的是真的啊?” “真有人在追杀杨芒?” “那群黑衣人看着还真有点凶……不过我的烧烤手艺还是征服了他们……” “姐,这群人哪来的?怎么以前都没出现,现在却突然出现了?” 电话里,木辰光喋喋不休地问道,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木摇光不禁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待木辰光冷静下来后,方没好气地说道:“我哪里知道这群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爷爷以前不是说过,大部分武林人都已经金盆洗手、归隐江湖了吗?”木辰光突然说道,“姐,你说,是不是哪个子孙后辈不甘心,偷偷组织了一个秘密结社,想要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称霸武林?” 木摇光:“看来你最近恶补了不少武侠。” 木辰光:“也有可能是锦衣卫要搞禁武令,对江湖人士赶尽杀绝!” 木摇光:“明朝都亡了几百年了。” 木摇光:“不过你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个组织既然对当年武林大会中前五十人如此了解,或许,他们的首领本身,也是当初参加过武林大会武者的后裔,再不然,也会有一定关系……” 木辰光:“姐,你说,会不会这个组织是当初的战败者搞起来的,因为他们没有打入前五十,故而怀恨在心,特意来搞以前的胜利者?” 木摇光:“谁知道呢?” 木辰光:“这可真是不公平,报纸上只写了前五十人的传承,谁知道后面还有谁?我以前听爷爷吹牛,当年太爷爷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可是有一千多人参战……” “一千多人……这也太难找了吧?” “不过姐,你之前说的内力,是真的吗?” …… 木辰光带着质疑的科学精神来了,又带着破灭的世界观回去了,他准备将烧烤店交给店员经营,从此归隐深山老林,不至功成誓不出——这一切想法,在他再次接触到灯红酒绿的现代文明世界而宣布告终。 而木摇光看着眼前碎成一地的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终于,到达气血小成了。 木摇光如今虽然有了内力,却不能使内力离体。 能离体的内力,唤做真气。 不过拥有了内力之后,木摇光的气力、体能甚至五感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力能扛鼎,不是虚言,胸口碎大石,亦是小事。 人有上中下三丹田,习武阶段也与此对应。 “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 因而在传闻中,习武可分三个大阶段,分别为藏精、藏气和藏神。 宋代时,武林中尚能见藏气宗师,等到了明朝之后,藏精武者也变得少见。 目前木摇光所处的,正是藏精境。 修成一丝内力,是过去几百年来无数武者宗师苦苦追求并为之奋斗的事,但在内力的修习中,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藏精境,主要的修行在于身体。 藏精境,又可分为数个阶段,分别修气血、经脉、五脏,乃至骨骼、皮肉等等。 这些修行无先后之分,甚至并不需要全部修完,不同的功法,有不同的修炼顺序,其中气血、经脉、五脏乃进入藏气境的必修,其余随意,不过江湖公认的是,修习器官的数量越多,进入藏气境后就越强……虽然已经几乎有千年无人进入藏气境了,故而这只是理论。 木摇光修行的功法平平无奇,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其修炼方式也很随大众,先修气血,再修经脉,再修五脏。 在刚出现内力的时候,木摇光也只能拍断桌子、扔扔叶子,到了现在,她已经能拍碎石头了,扔叶子的范围,也不再局限于一个房间的大小。 看到木摇光拍断桌子,木辰光还能坚持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毕竟自己爷爷也能做到,待看到木摇光马不停蹄地拍碎一个个大石头时,木辰光终于坚持不住了。 是的,爷爷的确也能拍破石头,但拍一个就要缓好几个月,甚至还造成了骨折,而且……爷爷也不能拍得这么碎啊! 也许,自家堂姐没说假话,她真修出内力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更相信她一点? 其实印证真相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木摇光拍木辰光一下,但是木辰光怂了,据说他们家修炼出的内力,是一种杀伤力可强可弱的东西,但他并不想尝试一下,究竟是强还是弱。 于是最后,木辰光不得不承认,或许可能大概,自己姐姐已经超脱了凡人,成为了都市异闻一样的存在(木摇光:?)。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后木辰光便带着崭新的世界观回去了。 但不管怎样,这对他们家来说,终究还是件好事。 至少堂姐无需再因为修炼武功而伤病早逝了。 木摇光回到祖宅,和杨芒一起吃午饭。 看着木摇光干掉了十碗饭,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杨芒不禁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今天饭烧少了。” 木摇光看着他手上的半碗饭,摇了摇头:“是我最近食量又变大了。” 木辰光为他们准备了三个月的米,不料才半个月不到,就消耗殆尽了。 自从木摇光进入藏精境,她的食量便极速提升。 本来也是,身体的生长发育需要能量,而能量从哪里来?自然从食物中来。 动物血肉中的能量最多,也最容易让木摇光饱腹,然而……肉太贵了。 不过……木摇光看向杨芒。 这家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木摇光饿的时候,杨芒给她盛饭,一碗又一碗,一连盛了十碗饭,杨芒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惊异的样子,反而因为自己饭菜烧得太少而耿耿于怀。 这种事情,发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木摇光练剑的时候,杨芒在旁边给她拼命鼓掌。 木摇光拍碎石头的时候,杨芒拿手帕给她擦手。 木摇光用叶子戳蚊子的时候,杨芒拿扫帚和簸箕处理蚊子和叶子的尸体…… 总而言之,好像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让一直等杨芒来询问的木摇光都等得不耐烦了。 不是,看到这些,你就这反应吗? 正常人起码要表示一下惶恐、震惊,以及惊呼“不可能”吗? 待木摇光忍不住主动询问、想要摊牌的时候,杨芒则羞涩地表示:“我知道摇光你家里以前是开武馆的,所以食量比别人大一些、力气比别人强一些,这都是正常的……不过我知道,什么武林秘籍、内功心法,都是不存在的……” 木摇光:…… 木摇光:好吧,你开心就好。 这段时间来,木摇光对杨芒的容忍度也越来越高了,因为——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5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10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23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7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30000元……” …… “对了,”餐桌上,杨芒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木摇光笑道,“我前几天买了剑南道的大米,还有安北道的牛羊肉,应该明天就能到……” “可惜我们这里快递到不了,只能先送的辰光哥那里,拜托辰光哥送来了……” 木摇光默默地喝了口肉汤,点头道:“我会跟他说的。” 不错,这就是最近木摇光对杨芒越发容忍的原因—— 家里的肉,都是他买的。 所以……这家伙究竟是找了什么兼职,为什么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多钱到账?! 作者有话要说:  《东医宝鉴》引《仙经》之文:“脑为髓海,上丹田;心为绛火,中丹田;脐下三寸为下丹田。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 17 第 17 章 去旅游 “我只是找到的兼职比较多而已,”杨芒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从初中开始,就在网上找兼职了,所以对这些信息比较了解……” “可惜我的银行卡被监控了,里面的资金都不能取出,只能从现在重新开始积攒……”想到这里,杨芒不禁有些遗憾,“不然我们可以买更多的肉……” 木摇光:“……不,现在已经足够了。” 杨芒过去自学了编程,所以现在正在给别人编辑代码赚钱,除此之外,他还在做淘宝商铺页面设计、游戏代练、产品文案等等兼职,种类丰富多样,可以看得出来,杨芒的确身经百战。 而且资金来源完全合法合理。 ……他甚至还在兼职某心理网站的心理咨询师,听人们诉说自己内心的烦恼,为人们排忧解难。 看来木摇光送给他的那几本心理辅导书,的确对杨芒起了很大作用…… 现在杨芒都可以去开导别人了。 木摇光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杨芒收拾餐桌、洗碗拖地。 她的手边,则是杨芒准备的饭后水果。 木摇光咬了一口切成片的苹果。 ……不知为何,明明是她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杨芒,但此时此刻,木摇光却有一种身份颠倒的错觉。 是的吧?是她收留了杨芒没错吧? 绝不是杨芒收留了贫穷的她,没错吧? …… 于是,在木辰光变成了快递员之后。 “不是吧,姐?我昨天拿来的两桶牛羊肉呢?整整两大桶的牛羊肉!” “姐,你知道现在的牛肉和羊肉有多贵吗?” …… “姐,我记得我昨天带来了一整只猪……” …… “姐,鸡呢!鸡!整整十六只鸡!” …… “姐,你现在一天的饭量,是我们整个烧烤店一天的销售量……” …… “……姐,还好,还好不是我一个人在养你。” …… “姐,对不起,我养不起你了……” …… 一日,木辰光像往常一样来送肉时,便见到杨芒摇摇晃晃地拿着扫帚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目光涣散,身上青青紫紫——晨跑时摔的,一副受尽蹂/躏的可怜人模样,嘴上还喃喃道:“赚钱,买肉,赚钱,买肉……” 木辰光心中大悲,对杨芒的怀疑、警惕和偏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惨了、太惨了! 杨芒不仅要一大早被木摇光拉起来操练——晨跑、蹲马步、打木人桩,还要负责家里的卫生和伙食,甚至晚上还要熬夜兼职,辛辛苦苦赚钱,供他姐姐吃饭挥霍…… 这怎一个“惨”字了得! “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看着这样的杨芒,木辰光控诉道。 木摇光:…… 她的良心已经开始痛了。 “我……也尝试过兼职的……” 结果是——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100元……” 还不够她一顿的饭钱。 “你说的没错,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木摇光看着远处的山水,和刚刚长出苗还完全不能食用的蔬菜禾稻,目光有点哀伤。 这段时间,他们过得很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终究是要打破了。 只是木摇光没有想到,打破这片平静的,不是那些外来势力,而是她自己—— 她越来越庞大的饭量! === 明明那些追杀杨芒的势力并没有发现他们,但木摇光却要因为自己越来越难以满足的胃口,被迫离开,出现在外界,这让木摇光怎一个郁闷了得? 都说“穷文富武”,此言果然不虚。 古代还能猎杀野兽来进食,但现代社会,哪里还有野兽来给你猎杀? 野兽不是在动物园,就是国家保护动物,牢底坐穿兽,绝非虚言。 当然,事实上,在人类足迹遍布世界的现在,野兽的生存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了,现在的山林中,很少能看到猛兽。 走投无路的木摇光,只能选择—— 去捕鱼。 刚好,江南道靠海。 隔壁清光府便是著名的夏日旅游胜地,沙滩海浪与海鲜,是清光府旅游海报上不可或缺的宣传物,同时,清光府的渔业也极为发达。 此时正好不是清光府的禁渔期,木摇光便准备去清光府——捞鱼。 木摇光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然而杨芒却非要跟着她,并愿意承担路上的一切费用。 ……不是,原来杨芒还有钱吗?她本以为他的钱包,已经被她吃光了。 “你别忘了,还有人在追杀你。” “没关系的,我会努力不出现在别人面前的!” 不出现在别人面前,显然是不可能的,木摇光可没能力在外面藏起一个大活人,就算杨芒蜷缩起来躲在木摇光身后,他的个头还是会被别人看到…… 不过,他们可以变装啊。 女装……不,杨芒实在太高了,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高度,穿着裙子反而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力,鹤立鸡群,适得其反。 唉,要是一米七或一米八出头,就可以尝试女装了。 ……既然不能女装,那就给杨芒往反方向打扮吧。 待杨芒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便是一个邪魅狂狷的斯文败类,身穿西装,眼带金丝眼镜,头发撩起,用发胶固定住发型,嘴巴被木摇光用口红画出一个笑唇。 “怎、怎么样?”杨芒忍不住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行,”木摇光摇了摇头,“你太拘束了,放开点,笑一个看看……” 杨芒红了脸,露出了一个小羊羔一样腼腆纯良的笑。 “不行,太良民了,不够败类,”木摇光捂着额头,摆了摆手,“下一套。” 杨芒换了衣服,再次走出来时,便是一个刚从工地出来的农民工,露在外面的皮肤抹了粉,肤色黑了许多,完全变成了古铜色,看上去朴实俊朗,笑起来露出大白牙。 一旁的木辰光摸下巴:“这套看起来挺符合气质的,就是有点文气。” “不行,”木摇光再次摇头,“太瘦弱了,一点肌肉都没有,大力走几步就要喘,下一套。” 接下来分别是忧郁的长发画家、叛逆的摇滚歌手、冷酷的霸道总裁、纯情的男大学生…… “这是什么?”木摇光指着杨芒,对木辰光没好气地说道,“纯情的男大学生,这不是本色出演吗?下一套!” …… 最后,在换了无数套衣服后,木摇光和木辰光一致认为,还是要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所以,他们最终给杨芒的人设是—— 冷漠孤僻的绝症患者。 “增高垫、假发、眼镜、口红、粉低……” 杨芒踩着增高鞋垫,穿着里面装满夹层的外套,站在了木摇光和木辰光的面前。 姐弟二人根据之前的变装,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给杨芒来了一次大换装。 增高垫,是用来掩饰杨芒的身高,毕竟不能凭空把杨芒变矮,那就只能把他变高了。 内夹层,则是为了改变杨芒的体型。 口红涂白了杨芒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没什么血色,粉底使他的皮肤黑了好几个度。 眼镜遮挡了他的眼睛,以防万一,木摇光还给杨芒带了美瞳。 最后,木摇光给杨芒戴上了拥有厚刘海的假发。 木摇光:“不准笑,也不准说话。” 杨芒严肃地点了点头。 “嘶——”木辰光发出感叹,“看上去完全不像了啊。” 根本就是个阴郁青年了,而且还是会在角落里种蘑菇的那种。 “不,不对,”木摇光看着杨芒,皱眉思索,“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木辰光:“我感觉挺完美了啊。” “等等。”木摇光拿起化妆笔,在杨芒脸上涂涂抹抹。 只见木摇光在杨芒脸上画了许多痘痘,变装完成后,杨芒的整张脸简直不忍直视。 “哦!”木辰光一拍手,恍然大悟,“的确,最大的反差是变丑啊!” 如此一来,就算是熟悉杨芒的人,也不敢开口认他了。 变装结束了,木摇光和杨芒便准备去清光府了,木辰光还要负责烧烤店的事情,不和他们一起,此外,若是腾骧城有什么动静,木辰光也可以及时提醒他们。 木摇光和杨芒打车去了清光府,而黑蛇等人还在各地搜寻。 清光府没有什么出名的寺庙道观,完全就是一个单纯的旅游胜地,黑蛇等人没有想到,原本还在追杀中、理应惴惴不安和东躲西藏的杨芒,竟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去旅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5 18:00:00~2023-01-12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梦而飞 10瓶;云养小可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3-01-12 18:00:00~2023-01-19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养小可爱 18瓶;荔枝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3-01-19 18:00:00~2023-01-2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养小可爱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接下来恢复隔日更,如果这周有榜则日更 18 第 18 章 我盯,我盯,我盯盯盯…… 当然不是为了去旅游,最重要的,是吃海鲜啊! 木摇光同样变了装,现在,她是一个纹身花臂,肤色偏黑,脚踏皮靴,浑身金属的摇滚歌手——没错,原本给杨芒的设定,现在给了她自己。感谢她买的纹身贴是防水的,不至于在下水时晕染。 如今是秋季,正是一年中丰收的日子,鱼丰蟹肥,渔民在海上大显身手。 清光府下共有三座城市,分别是凝江城、凝海城和凝光城,皆靠海,木摇光和杨芒来到的,便是清光府的府治——凝光城。 在租渔船的过程中,木摇光和杨芒倒是听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你们也是为了海怪来的吗?”渔船租赁处的办事员一边给他们介绍租赁渔船的注意事项,一边问道。 “海怪?”木摇光来了兴致。 “是啊,最近东涂海的海怪,都上了新闻呢!”办事员说道,“其实南冥海也有,只是那边被绑架案的新闻盖过去了而已……” 所谓海怪,便是巨大的海底生物。 东涂海里出现了巨鱼,体积堪比鲸鱼,却不是已知的任何一个鲸鱼品种,而且长着极为可怕的獠牙,所以被人们称为海怪。 木摇光在浏览器上搜了一些东涂海海怪的事情,果然在上面搜到了有关的新闻。 “虽然有一些专家辟谣了,但那海怪出现的时候,看到的人可多了,还有好多人拍了视频呢!” “听说,都有专门的海洋生物学家准备来我们清光府了!” 办事员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过木摇光关注这条新闻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视频都已经被下架了。 “好了,两位,你们的渔船。” 如今的渔船都能自动驾驶,不需要乘客做些什么,只要设定目的地就好了。 而且租赁渔船的公司也会实时监控各个渔船的位置,防止出现意外。 在清光府,渔船租赁已经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旅行项目了,比起邮轮,渔船的价格要低廉许多,能让更多人享受到在海上畅游的快感,所以木摇光两人轻而易举地就租赁到了渔船。 上船出海之后,船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木摇光和杨芒就不用再多做伪装了。 杨芒卸下了脸上的妆,拿起渔网,腼腆地说道:“摇光,我们现在就开始捕鱼吗?” 既然是渔船,渔船上面当然准备好了各项捕鱼设备,包括渔网、鱼叉等等,虽然用的人不多,只是意思意思地放置一下,但此刻却方便木摇光和杨芒二人。 “你会捕鱼?”木摇光惊讶地说道。 “不是……是我在来清光府之前,特意去网上学过……总要先试一试吧……”杨芒不好意思地说道。 然后木摇光就看着杨芒捕鱼。 只见杨芒看准地方,以标准的姿势开始撒网—— 的确,杨芒精准地捕到鱼了,或者说,被鱼捕到了。 在杨芒被鱼拖走之前,木摇光抓住了他,她反手握住渔网,毫不费力地将装满了鱼的渔网给拖了上来。 杨芒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因为在刚才和鱼的拉锯战中消耗了体能,一半是因为羞愧。 “对、对、对不起……”杨芒低下头,羞愧地说道,“我太没用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木摇光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更何况你只是力气小了点……至少你第一次开始捕鱼,就让渔网里装满了鱼,不是吗?” 杨芒还是嗫嚅道:“可是我没有把它们拉上来……” “这并不重要,”木摇光对他笑了笑,“要知道,如果没有你打工赚的钱,我们现在甚至都租不了渔船……” “所以若是连你都算没用的话,那这世界上还有谁算是有用呢?” 木摇光难得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杨芒。 事实上,她最近在反思自己。 是她对杨芒太苛刻了吗? 为什么杨芒总一副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样子? 实际上,他可太有用了! 不仅堪比田螺姑娘,还是一个赚钱小能手。 甚至在杨芒面前,木摇光都开始怀疑,没用的人是不是自己? 毕竟她一个人,就要把木辰光和杨芒两个人给吃破产了,最后不得不远走他乡,化为渔民,艰辛捕鱼…… “别、别这么说……”听到木摇光的话,杨芒的脸更红了。 …… 带着咸味的海风和一望无际的大海,让木摇光心情开阔了许多。 为了不成为一个没用的人,她拿起渔网,便开始捕鱼。 而在杨芒手上拼命挣扎、肆意游荡的海鱼,在木摇光手上,却成为了任人□□的小可怜,无论它们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木摇光的渔网。 木摇光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许多海鱼。 而杨芒则拿起餐刀,处理起木摇光抓上岸的食材来。 和办事员说的一样,此时正处于渔民们的收获季,丰收是这个季节的主题。 而且今年渔民们抓到的鱼远比往年多,就像是这些鱼一窝蜂地都从海底跑出来了一样,以至于今年的海鲜价格,都比往年低了许多。 看着船上还在不停扑腾的海鱼,木摇光抓着渔网,若有所思。 木摇光:“杨芒,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鱼的体积,好像普遍都比以前大了一些?” 她用鱼叉插了一只鱼,轻而易举地把它举起来:“我记得这种品种的鱼,最长也只能长到半米,可是这只,显然已经超过一米了……” 若是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种群中的特例,可是几乎所有海鱼的体积,不管品种,都变大了,这显然就不能用特例来解释了。 杨芒还在那里剥鱼腹,手上血淋淋的,完全没有抵触感,表情愉悦,就像是杀了很多年的鱼一样,听到木摇光的话,他还有些茫然。 他抬起头,露出白净俊秀的脸,然后看了看木摇光鱼叉上的鱼,很快就露出欣喜纯然的笑容: “是呢!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样摇光你就能吃到更多的鱼肉了!” 木摇光:…… 不顾满脑子都是各种鱼类烹饪方式的杨芒,木摇光看着大海,微微蹙眉。 这些海鱼的变化,会和内力的突然出现有关吗? 在过去的传说中,有以一当百的武者,也有吞人无数的野兽…… 不过现在,除了体积变大了一些,这些海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在经历了数日的克制后,木摇光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今天抓到的几十只海鱼,很快就进入了木摇光的肚子。 “摇光,你不吐鱼骨吗?”杨芒抱着碗鱼汤,愣愣地看着木摇光说道。 “鱼骨?”木摇光嚼了嚼口里的鱼骨,顿时嘴里传出“吱嘎吱嘎”鱼骨碎裂的声音,“这鱼骨,还挺脆的……” 至于更小的鱼刺的下场,那就更不用说了。 木摇光,一个吃鱼不吐鱼刺的女人。 于是杨芒眼睛亮晶晶的,他赞叹地说道:“摇光,你可真厉害!” ……这究竟有什么好称赞的? 不过木摇光已经习惯了,自动会将她身上的异常合理化的杨芒。 这天,木摇光继续在船上捕鱼,捞起渔网,回过头来,杨芒在一边刮鱼鳞一边看她,见木摇光回过头来,他便冲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木摇光继续捕鱼,再次将渔网和里面的鱼捞起时,回过头来,杨芒在一边剥鱼腹一边看她,见木摇光一直在注视着他,他的脸不禁变得越来越红…… 木摇光继续捕鱼,捕完鱼,再次回过头去,果不其然,杨芒在一边切鱼肉一边看她,不过这次接触到木摇光的视线后,他却忍不住躲闪开,低下了头,只是从耳朵到脖颈,都染上了红晕…… 木摇光继续捕鱼,不出所料,她又感受到了背后传来了灼灼的视线。 而这艘渔船上,无非她和杨芒两人而已。 ……说起来,杨芒真的没有意识到,他把杀鱼场地搞得有多血腥吗? 一边血腥地杀鱼、一边露出羞涩腼腆的微笑……只会让人觉得惊悚好吗? 杀完鱼,杨芒擦了擦血淋淋的手,洗手作羹汤,十分贤良淑德,杀鱼场地也被打扫干净了,不见丝毫血迹,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在这里杀过鱼一样,毁尸灭迹做得很成功。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杨芒一直都会偷偷看她——就像是他在老宅里那样。 不,或许是因为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比如看她捕鱼,杨芒现在甚至变得明目张胆起来了。 ……总感觉,她买的那些心理辅导书籍不是很有用啊。 木摇光和杨芒租了一个月的渔船,如今,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十天。 这时,他们突然收到了渔船租赁处打来的电话。 19 第 19 章 我抱,我抱,我抱抱抱…… “您好,请问是李小姐和李先生吗?” 李窈和李旻,是木摇光和杨芒的化名。 “是这样的,因为注意到两位这十天一直待在海上,所以想询问下两位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原来为了防止游客遇到危险却来不及救援,渔船租赁处的每一艘渔船都在实时监控下,发现异常就会及时反馈,而此时渔船租赁处的工作人员们注意到,木摇光和杨芒的渔船似乎一直在海上,漂得越来越远,中途没有一次回过岸,所以打来确认一下木摇光和杨芒的安全。 “好的,我们已经了解二位的情况了,这边提醒一下二位,海上有风险,请注意不要靠近地图上标明的红色和黄色区域,并及时关注本地气象台发布的最新气象信息……最后,祝二位游玩愉快!”确认完没有异常情况后,工作人员就礼貌挂断了电话。 渔船租赁处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很不错,现在木摇光知道,为什么这个旅游项目会在清光府那么火爆了。 除去这个插曲,木摇光和杨芒继续过起了他们在海上的日常。 他们两人在海上生活得很顺利,只除了一点—— 由于渔船空间有限,木摇光和杨芒不能再进行晨跑,但每天的马步练习却是必不可少。 海洋波涛不停,渔船在海上没个实处,飘飘荡荡……杨芒的马步也随着渔船的飘荡而有些不稳,可看着依旧在船上站得很稳的木摇光,杨芒还是咬咬牙,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每次杨芒扎完马步,都是脸色通红,脚步虚浮,汗流浃背,还不停喘气——活像是被蹂/躏了一样。 幸好渔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木摇光总担心自己清名不保。 有了食物的支持,木摇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修炼起内功来。 这日木摇光照常捕鱼,却又收到了渔船租赁处打来的电话,却原来是他们的渔船一路向南而行,越飘越远,接近南冥海方向,而此刻南冥海正在刮海上风暴,说不定会影响到南冥海和东涂海边界处的气候,所以建议他们及时返航。 于是木摇光和杨芒二人便打算原路返回了。 “真可惜,”杨芒遗憾道,“这边的鱼似乎更加肥美呢!” 木摇光觉得有些好笑:“不一样的品种,当然味道不一样了……你若是喜欢,那下次我多捕些这种鱼,养在船上水箱里好了。” 杨芒腼腆地笑笑。 然而他实际上遗憾的并非鱼的肥美,而是这种二人世界般的生活。 过去在栖蓬镇,虽然也是两个人待在山里,但木辰光偶尔会回来,而且木摇光每天早上都会去山顶,只留下杨芒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等她。 更何况老宅的面积大,他们的房间又不相邻,杨芒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心中总有些空落,于是忍不住拿起抹布和水桶,前往木摇光卧室门口擦地——所以木摇光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一边在打扫卫生,一边在偷偷看她的杨芒。 但在船上则不一样了,渔船总共就这么点面积,虽然分了两个卧室,但卧室空间狭窄,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甲板上或船舱内一起度过的。 ……这种心思自然不能为外人道,只是杨芒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不满足,总觉得这渔船的空间还是太大了,依旧有他看不到木摇光的地方,若是能再小点,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杨芒又悄悄红了耳朵。 要是摇光一直能待在他视野范围内就好了…… 可转而他的脸又变得苍白。 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呢? 杨芒内心有些惶恐。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害怕自己的心思被木摇光发现,杨芒特意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再往对方身上飘。 于是木摇光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背后那种灼灼的视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隐蔽的、断断续续的视线。 木摇光咬了一口他们从岸上带来的苹果,叹了口气。 渔船开始返航,然而天气却先一步发生了变化。 “要下雨了。”木摇光浑身湿漉漉地从海水里游上了船,乌发粘在脸侧,越发显得她肤白如玉。 她这次遇到了一只大鱼,力气几乎能堪比虎兕——当然,最后还是被木摇光拿下了。 只是多费了些功夫。 木摇光拖着几乎是她三倍长的海鱼上了船。 海鱼轰地一声倒在渔船上,震得整艘船都发出了响声。 湿透了的衣服粘在了木摇光身上,显露出其柔美而不失矫健的窈窕身姿。 这些杨芒是彻底不敢看木摇光了,他红着脸,低着头,在一边给木摇光递上了干毛巾: “摇、摇光,你先擦擦水……” 木摇光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海水,目光看向天边,喃喃道:“暴风雨要来了。” 渔船租赁处工作人员给的消息有些迟了,南冥海的风暴已经先一步影响到这里——当然,也有可能是气象突然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变化。 毕竟在海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摇、摇光,你先去换件衣服吧,会、会感冒的……” “放心吧,我不会感冒的。”木摇光随口应道,她的视线,回到了一直低头不敢看她的杨芒身上。 她微微蹙眉,想到了一件事。 杨芒并不会游泳。 是的,虽然同是南方人,同样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但杨芒确实不会游泳,和五岁就下水摸鱼、熟知水性的木摇光截然相反。 木摇光曾经教过杨芒游泳,但杨芒实在是太怕水了,整个教学过程只会牢牢地抱住木摇光的腰,根本掰不开——如果木摇光强行把他掰开,那么她的腰的确得到了解放,但是她的手臂和胳膊就不一定了。 因为杨芒实在太紧张,在水下一直缠着木摇光,所以虽然杨芒屡败屡战,但是身心俱疲的木摇光却拒绝了他的挑战……而另一个熟知水性的木辰光又忙着烧烤店的事,因此,游泳教学,就只能没了下文。 在来清光府之前,木摇光以此为理由拒绝过杨芒的跟随,但在对方委屈的泪光下不幸败北。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金主的要求,毕竟连租船的钱,都是杨芒赚的。 如今没有坚定拒绝的恶果来了,现在海上风暴将至,若是渔船没有躲过风暴的摧残,不幸翻船,那么杨芒恐怕都没有等她救援的机会,就要沉入海底和鲨鱼作伴了。 “摇、摇光,好了吗?”杨芒呆呆看着木摇光说道。 只见杨芒左三圈、右三圈地缠上了多个救生衣,确保他在落水之后,还能浮在海面上。 “勉强可以了。”看着自己的杰作,木摇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堆救生衣和救生圈绑在杨芒身上,虽然模样有些滑稽,但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安全。 就是杨芒的表情有些呆愣,似乎还在思考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好丑……看着镜子,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救生衣,杨芒心情有些低落,虽然知道自己在摇光心中从来都没有帅过,但每次都有新的丑法这件事,还是让他十分抑郁。 但转念一想,这是因为摇光在关心他,于是他的心情又飞速变得好起来。 渔船按着原来设定的程序,自动朝着规划的路线行驶去。 若是渔船能及时游出这片海域,那么杨芒的应急装备,就不用派上用场了。 然而风暴来得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快。 “摇光,小心!”杨芒跌跌撞撞地朝木摇光走过来。 因为风暴的来临,渔船不停颠簸,柜子杂物都掉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 这是金属餐具掉到地上的声音。 在船上扎马步、总是扎不稳的杨芒,也被渔船带着颠来颠去。 渔船开始了蹦迪,杨芒从船舱东侧,滑到了西侧,又从西侧,滑到了西侧。 ——幸好木摇光及时将杨芒赶进了船舱,不然看杨芒这副样子,若是一直待在甲板上,恐怕早就要被风刮走了。 “摇、摇光……咳咳,摇光……” 见杨芒摔来摔去,却依旧坚定地要走到木摇光身边的模样,木摇光叹了口气,从甲板走进了船舱内,拎起杨芒,将他带到了卧室。 木摇光将杨芒扔到了床上。 卧室空间狭窄,再颠簸也幅度有限,摔不到外面去,床上更是有供人握持的把手。 木摇光稳稳当当地站在不停摇晃的船内,看着杨芒握不紧把手,只能不停地在床上摔来摔去。 “摇光……”杨芒委屈巴巴地看着木摇光,头上已经被摔得红肿一片。 木摇光深深吸了口气,坐在床边,抓住了对方的手……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反抱住了。 杨芒终于从颠簸中稳定下来,他死死地抱着木摇光的手臂,抬起头,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而木摇光看向窗外汹涌的波涛和倾盆的大雨,头一次有些怀疑人生。 三个小时后,暴风雨终于停了。 庆幸的是,虽然风暴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但或许这只是南冥海风暴的余波,威力有限,而租赁处的这些渔船质量也不错,所以他们的渔船成功在这场暴风雨中幸存。 不过船虽然没有翻,但甲板上也积了不少水,船舱内更是一片狼藉,需要人去打扫。 木摇光:“可以放手了。” “啊?啊!”杨芒终于反应过来,他连忙松了手,不好意思道,“谢谢……” 木摇光活动了一下僵住的手臂,不错,虽然她是武者,但手臂被人抱了三小时,也还是会酸的。 “我先出去看一下船外部有没有什么损坏。”不给杨芒说话的机会,木摇光就大步走了出去。 “等等,摇光,我跟你一起去……”杨芒连忙也从床上走了下来。 “摇光,等等我——” 木摇光心中叹息一声,脚步却未停。 他们一同来到甲板上,发现甲板上有许多积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海洋垃圾和鱼类海藻在风暴中掉到了甲板上,一些海鱼还在甲板上扑腾着身体,似乎想回到水里。 被风暴冲来的垃圾砂石自然被清理掉了,至于鱼类螺类,则成为了木摇光的点心。 木摇光和杨芒两人一起清理甲板,杨芒作为清洁小能手,动作熟练,速度十分高效。 而这时,木摇光突然将目光放向了大海。 她皱起眉头。 海面上,似乎有一个人? 20 第 20 章 我真叫张大鱼 那的确是一个人,正漂在木板上。 木摇光如游鱼般矫健地划开波浪,将对方捞上了船。 即便对方早已昏迷,但他却依旧紧紧地抱住自己怀中的木板,可见其求生欲之强。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渔民的衣服,皮肤却十分细腻光滑,手上没有粗茧,肤色白皙,一看就知道没干过什么粗活。 然而他身上的衣服,却十分粗糙劣质。 而且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总而言之,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奇怪家伙。 木摇光看了一眼,就很快下了定论。 杨芒若有若无地挡住了木摇光注视对方的视线。 他有些担忧地说道:“摇光,你刚从海里上来,先去换衣服吧……这个人,就让我照顾好了。” 木摇光自无不可。 谁料木摇光刚换完衣服,就听得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木摇光迅速地来到另一个卧室。 只见杨芒尴尬地抱着衣服站在门口,而那个被她从海里救上来的男人则惊恐地抱头缩在墙角,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你们是谁,要对我干什么!” 见到木摇光过来,杨芒露出委屈的神色;“摇光,我只是想给他换衣服而已……” 而见到又有一个人出现,年轻男人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他神色惊恐,双手不停挥舞,似乎想通过这样来阻止他们的靠近。 ——倒像是受到心理创伤后得了应激障碍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 木摇光:“安静。” “啊啊啊啊啊——” 木摇光:“闭嘴。” “啊啊啊啊啊——” “啪——” 木摇光给了他头一掌,尖叫声戛然而止。 一旁的杨芒眼里亮晶晶地看着木摇光。 摇光虽然看着柔弱,却出乎意料地喜欢简单粗暴、直率明了的方法啊。 木摇光:“可以冷静下来了吗?” 年轻男人被木摇光这么一拍头,似乎是被拍清醒了。 他抬起头,露出湿漉漉的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两人,喃喃道:“你、你们是谁?” “这里是哪里?” === 年轻男人被拍头之后,渐渐变得清醒,终于可以交流,他自称是南冥海的渔民,名叫张大鱼,在外出捕鱼时遭遇了海难,所以漂到了海上。 由于周围没有其他船,木摇光只能暂时先带着这个家伙,等回到陆地后再说。 返航路上,木摇光继续开始她的捕鱼事业。 继农民职业之后,木摇光的渔民职业熟练度也越来越高。 年轻男人在旁边一脸麻木地蹲着。 在一开始,看到木摇光狂野的捕鱼方式,他是震撼惊恐的。 那一条条一米多长——有些甚至比他还高的鱼,在木摇光手里,简直就像是玩具一样,任她揉捏。 要知道,他可是有一米八五啊! 若是把木摇光手里的鱼换成自己……年轻男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这片海域,居然有那么多条大鱼吗? 而在看到木摇光惊人的食量后,他更加震撼惊恐了。 这、这、这……这食量……吃的比大象还多,这个女人,她还是人吗? 然而他满眼不敢置信,但另外两人,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好像正常人类拥有这种食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搞得他都不禁怀疑,不正常的人,是不是他自己? ……也许,是他太过大惊小怪了。 总之,渐渐的,年轻男人也习惯了木摇光惊人的食量和惊人的力气。 “呐,殷云争,把这条鱼拖到李旻那里。” “哦哦,好的。”听到木摇光的声音,殷云争连忙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按照木摇光的指示,把脚下这条比他还高的大鱼,一步一步地拖到正挥舞着屠刀剥开鱼腹的杨芒那里。 一切都十分自然,完全没有丝毫不对。 就是这条鱼十分沉重,殷云争卯足了劲,咬着牙齿,涨红了脸,费尽全力,才能非常艰难地朝前拖。 一边拖,殷云争一边还有心思乱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没的: 这女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啊?难道都感受不到这条鱼的重量吗? 总有些秘诀的吧? 我现在拜她为师,她会把秘诀传授给我吗? 殷云争拖着巨鱼走了几步,突然,他停了下来。 只见殷云争像是发生了故障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转过身,对木摇光露出了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窈姐,殷云争是谁啊?哈哈哈……” “哈哈哈……谁是殷云争啊?” “哈哈哈……这个名字好陌生啊……哈哈哈,完全没有听到过……李窈姐,你是不是叫错人了?” “哈哈哈……李窈姐,你忘了,我叫张大鱼啊,哈哈哈……” 看着对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木摇光则对他微微一笑,十分意味深长。 “张大鱼”笑不出来了,连忙道:“李窈姐,我先把这条鱼拖到李旻那里!” 随后他像是爆发了潜能一样,迅速拖起大鱼逃离这里。 看着他远去,木摇光若有所思。 果然是他—— 殷家二少,殷云争! 一开始,木摇光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所以试探一下。 不过看到“张大鱼”听到“殷云争”这个名字后的表情,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了。 新闻里葬身鱼腹的殷家二少,居然没死。 木摇光想起了她看到的那条新闻,“殷云争”的尸身惨遭鱼群撕咬,身体包括面容都血肉模糊、难以辨别……因此,警方只能通过衣服、体型、随身物件来判断其身份……一时产生误解,似乎也正常。 不过,现代科技那么发达,DNA技术已经成熟,按理来说,警方应该很快就能发现,打捞起的那具尸体并不属于真正的殷云争。 可是网上到现在都没有澄清的公告…… 是为了保护真正的殷云争,还是为了其他? 正当木摇光思考期间,不肯承认自己是殷云争的殷云争终于艰难地把大鱼拖到了杨芒面前。 “啊,你来了啊……”杨芒带着手套,抬头对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他擦了擦刀上的血,血液从刀和他的手套上滑下,在地上形成一片红色的血洼。 或许是剥鱼皮的时候没注意了,杨芒的脸上也被飞溅出来的血液沾到了…… 殷云争忍不住提醒了一下,结果杨芒越擦越显得血腥…… 甲板上的鱼肉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各个区域,鱼头里空洞的眼睛无力地看向天空……整个场景,就像是分尸现场。 总而言之,看上去十分惊悚。 因而尽管杨芒笑得如此腼腆纯良,但是殷云争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 他不会是上了贼船吧? 想到叫破自己身份的木摇光,殷云争心里更加忐忑。 感觉这条船上的人,比他遇到的绑架犯还要危险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掉马…… 另:女主知道殷云争的名字,是因为新闻上的报道 ps:再推一下预收~ 预收1:《我真是人类》 在历史上的某一瞬,群星眨了下眼睛。 星空闪烁。 无数流星划过天际,宛如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赞礼。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看到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型流星雨。 刹那,即是永恒。 人们震撼于它的美丽,咏唱它的绚烂。 无数人为它痴迷。 而在那人类看不见的地方,数不清的阴影开始向世界蔓延。 下水道的老鼠长出了人类的眼睛,深海的游鱼拥有了人类的四肢,荒岛密密麻麻的植物中央,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 随之而来的—— 便是饥饿。 永恒的饥饿。 那么人类呢? 人类? 谁是人类? 【末日,进化,异变,微克】 本文又名: 《异化后我成了万人迷》 《人人都想成为我的食物》 《我想做个好人》 === 预收2:《修仙版无限流》 顾元在武侠世界活了十八年,随心所欲,洒脱不羁,闲来红楼听曲,醉时劫富济贫,人称玉面盗圣。 无数人恨她恨得牙痒痒,也有无数人崇尚她的自由洒脱…… 不料一朝失足,麻烦缠身,生死关头,性命将休,顾元才猛然发现—— 好家伙,这感情是个修仙世界! 还是无限版本的! 本文又名: 《活了十八年,我才知道自己可以修仙》 《从武侠到修仙,我经历了什么》 《修仙之后,我成为了无限流试炼者》 21 第 21 章 下跪,我只要一秒 深夜, 躺在床上的殷云争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看了一眼隔壁床还在熟睡的杨芒,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船舱。 窗外月光如洗,渔船在深沉的大海中安静地流浪。 甲板在月色的照耀下笼上了一层白纱, 连同站在船头的那个人, 都在这月色中显得朦胧起来,如梦似幻, 难辨真假。 然而看到眼前的人,殷云争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哈哈哈, 李窈姐,你也睡不着, 出来散步啊……” “是啊。”木摇光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 银色的小刀在月光下就如同一尾银白色的游鱼,灵活地在木摇光手指间翻转、嬉戏。 看得殷云争眼花缭乱,心脏直跳。 见木摇光像是耍戏法一样驭使着小刀, 灵活如意, 如臂使指, 殷云争不禁想起来了他被劫持时遇到的那些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随即便只听破空声响起, 原来是殷云争猛地朝木摇光扑过来, 面色狰狞,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木摇光当即就要给他一脚, 却不料被眼疾手快的殷云争抓住时机,猛地抱住木摇光的大腿,然后—— “扑通”一声, 跪在木摇光的面前,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道:“李窈姐,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哇!” “我家世代良民,热爱和平,从来不干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虽然我家是有亿点点钱,但是干的都是正经买卖!” “什么聚众斗殴那种□□的事情,我们可是从来不干的啊!” “何况我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从来不违反校纪校规,抽烟打架样样不会,而且乐于助人,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 “李窈姐,你看我这副小身板,就知道我根本不会打架哇!” “什么武功心法,我压根就没有听过啊!” “而且我小学没毕业就出国了,你就算给我背古诗我也听不懂哇……” “李窈姐,你就饶过我吧!” 殷云争抱着木摇光的腿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怎一个惨字了得。 木摇光忍无可忍地把他提了起来,像是撕牛皮糖一样把这家伙撕开: “闭嘴!” 然后嫌弃地扔到一边: “别哭了。” 殷云争惨失大腿,只能趴在地上朝木摇光继续爬来:“李窈姐……” “呜哇呜哇呜……” 殷云争的动静惊醒了熟睡的杨芒,他走出船舱,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殷云争:“李窈姐……呜哇呜哇呜……” 木摇光:“滚开!” …… 一番折腾后,三人终于坐在了船舱里。 “原来、原来这都是误会啊!” 得知两人和绑架他的黑衣人不是一伙的,而且其中一人和自己一样,也被黑衣人追杀了,殷云争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就精神起来,看着杨芒激动道: “兄弟,你也和我一样,被那群人抓着问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就被绑了吗?” “不过兄弟,你可真厉害!你是怎么从那群人手里跑出来的?我和那伙人一打了个照面就被抓了!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啊!” 杨芒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我厉害,是摇……姐姐厉害,如果不是她救了我,我恐怕也被抓了……” 殷云争:“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你能坚持到遇到李窈姐,就已经很厉害了……毕竟我看那群人都人高马大,估计都是练家子,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还逃成功了,可不容易啊!” 杨芒:“哪里哪里……殷先生你也很厉害啊,毕竟我只是提前发现了不对,才能在他们追杀前逃跑,而你却是被抓了之后逃出来,岂不是更厉害?” 殷云争:“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如果不是他们闹了内讧,我也没那么容易跑出来……总的来说还是兄弟你更厉害些!” 木摇光:“安静。” 杨芒/殷云争瞬间正襟危坐:“好的……” 然后殷云争就简单地讲了一下他被绑架的经历。 殷云争:“当时,我和一群朋友去游艇上玩,然后……” 殷云争是在独自回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被绑架的,一开始,在发现床上有人时,他还以为是朋友送来的女人,正要厌恶地让对方走,谁知道一翻开被子,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个彪形大汉,吓得他脸都绿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外面给了别人什么印象,才会让别人以为他好这口……正当殷云争开始怀疑人生时,那浑身肌肉的大汉将手探向自己的胸口。 殷云争连忙惊恐地阻止道:“别脱,我不好这口!” 就见对方从胸口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枪来。 殷云争:…… 后面发生的事情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生命都被操控于他人之手,殷云争可不想试试,自己的脑袋和子弹相比,哪个更硬,于是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并且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他的狐朋狗友们早点发现他被绑架的事实,赶紧让人来救他。 一开始,殷云争被绑架,还以为这群人是想要钱,不料这群抓他的人,压根就没问他丝毫和钱有关的事情,反而抓着他不断问什么武功心法,还不停地在他耳边念诗,念得殷云争都烦了。 还不停追问他秘籍藏在哪里。 殷云争只觉得荒谬,现实又不是,哪里会有什么武功? 这群人不会是看看傻了吧? “我都怀疑,这群人是不是什么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病人……”殷云争冲木摇光两人抱怨道,“要是被精神病人撕票,那我死得也太冤了吧……” 再之后,便是这群人开始内讧,黑衣人中有人想要独占他的武功心法,就偷偷把他转移到了小船上,还给他换了衣服,让手下假装他,不料事情败露,两波人开始火拼,混乱之下,他趁机逃跑,结果遭遇风浪,在海上迷路,船也翻了,不知怎么的,就漂到了这里。 而殷云争也从木摇光两人口中得知了新闻上自己已死的消息。 殷云争:“什么,我死了?不对,我没死啊!” “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木摇光喝了口水:“既然如此,等船靠岸后,你就回家吧。” 木摇光:“你家人想必也在找你。” 谁知听到这话,殷云争却突然变了脸色:“不行!” 木摇光:“为什么?” 殷云争抿了抿嘴,神情突然变得凝重: “因为我怀疑,殷家里面,有奸细。” “我被绑架,并不是意外。” 殷氏内部,有人想要他死。 22 第 22 章 云中出迥阵,天外落奇兵 殷氏先祖自民国起家, 后来移居海外, 最近三十年才开始回国发展,随后逐步将重心转到国内。 当然,海外的势力也未曾落下。 现任殷氏家主是殷云争的父亲,也是国内殷家产业的掌权人, 然而国外的产业, 却由殷云争的四叔掌握。 殷云争的父亲和他的四叔理念不合,殷云争的父亲想将殷家的发展重心转移回国内, 但殷云争的四叔,却更注重在海外的发展。 在当年的家主之争中, 殷云争的父亲取得了胜利,继任家主, 随后他便按照他的理念, 带着殷家回到国内,大力发展在国内的产业,而国外的势力, 却被殷云争的爷爷分给了他的四叔, 不过在殷云争父亲的掌权下, 他的四叔,始终一直被压制。 不过虽然殷云争的四叔在争夺家主之位中失败, 却并不安分, 殷云争的父亲当初将殷云争送出国, 也有想要殷云争将来代替自己的四弟, 接收海外势力的意愿。 谁料殷云争烂泥扶不上墙, 出国后只知道吃喝玩乐,对产业半点不上心。 此外,除了殷云争的父亲和他的四叔有矛盾外, 殷家其他几房同样存在矛盾。 殷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民国时期,一妻多妾制度尚未完全废弃,殷氏先祖就有不少姨太太,殷氏嫡支庶支无数,后来经过百年发展,子息更是繁多。 殷云争的父亲和四叔都出自大房,掌握殷氏大部分权力,但其余几房依旧对他们的势力虎视眈眈。 毕竟蛋糕就那么点大,有人分得多了,自然就有人分得少。 此外,殷云争和他的兄弟们,也说不上团结。 殷云争和他的大哥就不是同母所生,他的母亲是他父亲的继妻,后来他的母亲因病身亡后,他的父亲又续娶了其他女人,再加上外面的一堆私生子……总而言之,明面上,殷云争就有四个兄弟和两个妹妹,基本上都有着不同的母亲。 至于暗地里的,殷云争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关系可见混乱复杂。 要知道,过去私生子上位的,也不是没有。 而且被殷云争父亲送出国的儿子,也不只殷云争一个。 另外,殷云争的爷爷,殷氏话语权真正的掌握者,依旧还活着,而且对于自己儿子们的矛盾,态度暧昧。 殷家老爷子长居海外,于是为了得到老爷子的支持,殷云争的父亲和他的七叔经常会送自己的孩子去陪伴老爷子,出国的殷云争是其中之一,他的弟弟们同样也是。 殷云争的父亲想要自己的孩子借此讨好老爷子,接收海外的势力,而殷云争的七叔则想要自己的孩子趁机得到老爷子的喜欢,继任下一任的家主。 而对于殷云争父亲和殷云争七叔的争权夺利,殷家老爷子从不插手,不支持,却也从不反对。 对自己孙子们之间的矛盾也同样如此。 关于殷家内部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总之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养蛊。 只有最强者,才能够成为最终胜利的赢家。 在这种情况下,殷云争遭殷氏内部的人暗算,惨遭绑架,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不过,”杨芒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殷家老爷子有那么多孙子孙女,为什么偏偏要绑架你?” 杨芒他们家三代单传,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就罢了,殷家子息繁多,光殷云争的父亲,就有不止一个孩子,为什么黑衣人势力偏偏就找上了殷云争。 不料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却是木摇光。 木摇光看了殷云争一眼,懒懒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他是殷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吧。” “哈哈哈……”殷云争有些得意地说道,“没错,我就是我爷爷最喜欢的孙子!” 殷云争:“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在海上,天气恶劣,手机没有信号,木摇光就给他看了一眼报导他的新闻截图。 上面不仅有他的姓名、身高、体重、爱好、特长,还有他的各种人际关系和人生经历,以及他的朋友们和网友们给他写的挽联。 殷云争:“不是,是谁泄露了我那么多信息?” 殷云争:“还有这些挽联都是什么鬼!” 很快殷云争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因为殷云争是一个有钱有闲的富二代,在社交媒体上十分高调,所以这些信息……其实是他自己泄露的。 “我是我爷爷最喜欢的孙子!”殷云争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经常跟别人这么说…… 所以,这就是他被绑架的原因吗? 殷云争脸绿了。 …… 根据对比分析,基本上可以认定,绑架殷云争的人,和追杀杨芒的人,都出自同一个势力。 “对了,”木摇光随口问道,“你不是说那些人经常在你耳边念诗吗?那是句什么诗?” 一想到这句诗,殷云争就满脸难受:“别提了,就是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我被绑架的时候那群人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念,我这个不会背诗的人,都快会背了!” “大概是……啊,想起来了!” “——云中出迥阵,天外落奇兵。” 殷云争话音刚落,杨芒便是一愣,因为他听过这句诗,在那份记载了民国第一届武林大会的报纸上。 天下第十—— 云中刺。 === 刺是少有的奇门武器之一。 在当年的前五十名胜利者中,使用奇门武功的人寥寥无几。 而云中刺,恰恰就是其一。 不仅如此,云中刺还是奇门功法中,唯一一个进入前十的。 只是……木摇光看了一眼正在咬牙拖鱼的殷云争,那殷云争见木摇光朝他望来,眼睛一亮,冲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傻笑,牙齿十分洁白,笑容十分憨厚。 因为多日来在甲板上的风吹日晒,殷云争的皮肤被晒黑了许多,再加上他穿着一身粗麻衣,背上扛着一条鱼,手上还残留着鱼流下来的血,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活脱脱一个边陲小镇的渔民小伙,和过去他在报刊杂志上的雅痞形象完全不同。 就算是带着殷云争挽联旁边的黑白照来找他,恐怕也认不出来。 木摇光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 云中刺以缥缈不定著称,招式变幻无穷,出奇制胜,莫测莫量。 “奇”字,是云中刺的第一要义。 而且自古以来,云中刺传人皆善阵法谋略,比起和人真刀实枪地战斗,他们更喜欢以谋略阵法取胜,曾经出名的云中刺传人,大多智计无双,不说算无遗策,却也是才智过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是他们的经典形象。 再一看殷云争…… 唉…… 木摇光转头看向杨芒,而杨芒还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打扫甲板。 感受到木摇光的视线,他抬起头腼腆地对木摇光笑了笑,然后红着脸又低下了头。 此刻海上的风有些凉,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也变得有些苍白。 唉…… 木摇光心下再叹了一口气,再次转过了头。 过去杀人不眨眼、堪称“人屠”的杨花钩传人,变成了腼腆害羞还得了哮喘的病弱少年,那么过去智计无双、运筹帷幄的云中刺传人,变得有点傻,似乎也正常…… …… 木摇光的想法殷云争可不知道。 此刻,他正认认真真地干活,希望能被木摇光留下。 毕竟殷氏内部有人想对他不利,敌暗我明,在这种情况下回到殷家,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且看着木摇光捕鱼时威猛的样子,殷云争觉得心中很有安全感。 只是……他看了看杨芒,眼里不禁露出悲愤之色,这家伙要不要那么能干啊! 烧饭洗碗打扫卫生,样样都行。 若不是他体质较弱,搬不动重物,连搬鱼这种事都轮不到他! 殷云争艰难地拖着鱼,等他回到甲板上时,便看到杨芒被木摇光赶到了船舱内烧饭,而她自己则在甲板上拖地。 殷云争眼睛一亮。 机会!他表现自己的机会到了! “李窈姐!”他大吼一声,吓了木摇光一跳。 “我来我来!”他飞速地跑过去抢过木摇光手里的拖把,对木摇光谄媚地笑道,“您的手,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这里的卫生,就交给我好了!”殷云争拍拍胸脯保证道。 木摇光的目光有些怀疑,这家伙,能行吗? 然而殷云争的态度十分积极,见此,木摇光也不好意思打击他的积极性,就把拖把托付给了他,看看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做到什么程度。 两个小时后,木摇光和杨芒看到了一片狼藉的甲板。 杨芒:!!! 木摇光:“冷静,冷静!” 木摇光:“按我说的做,呼——吸——呼——吸——” 木摇光把因为心情过于愤怒,而导致哮喘发作的杨芒抱回了船舱。 === 殷云争哭着闹着抱着拖把不肯放手,非要他们再给他一次机会,然而他的哭诉被木摇光无情忽略了。 “李窈姐,不要赶我走啊!”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怎样打扫卫生的!” “呜哇呜哇呜……” 而木摇光也有些发愁。 显而易见,殷云争也是一个大麻烦,而且他身上还涉及到了殷氏内部的权力斗争,复杂程度更甚杨芒。 难道说,她接下来要带着两个人吗? …… 总之,最后殷云争还是变成了船上搬运重物的杂工。 就在每日殷云争死皮赖脸的苦缠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渔船终于到岸了。 木摇光轻松地扛着鱼桶走下来,殷云争艰难地拖着鱼,而杨芒则背着轻便的背包,提着两个小小的塑料袋。 他们在海上捕了许多鱼,有一部分养在了渔船上,这数量连渔船租赁处的工作人员见了,都有些吃惊,就算是他们这里捕鱼的熟手,也未必能抓到那么多的大鱼。 因为鱼的数量过多,没有地方可以放,渔船租赁处的工作人员贴心地提供了仓库租赁服务,还向木摇光等人询问是否有卖这些鱼的意向,毕竟海鲜作为他们这座城的特产,每天都有旺盛的需求,不过被木摇光给拒绝了。 归还完租借的渔船后,木摇光三人准备找一家旅馆。 就当他们三人经过一条小巷时,木摇光忽地脚步一停,耳朵微动。 见状,杨芒顿时心生警惕,过去被追杀的经历让他对周围变化十分敏感,木摇光的动作显然说明附近存在异常。 而殷云争则提着鱼桶疑惑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不料他话音未落,黑暗中便突然窜出一个人,拿刀直直朝他冲来。 殷云争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 23 第 23 章 不打架算什么江湖!…… 那人持刀而来, 殷云争呆立当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躲。 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木摇光随手一扯, 不知怎的,殷云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然和木摇光换了个方位。 “锵——” 金石相击,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来者的刀和木摇光手里的鱼桶碰撞在了一起,洒出无数水花。 水珠迸溅间,木摇光和袭击者交手到了一起。 此人来势汹汹, 见殷云争弱不禁风, 便迅速将目标转移到了木摇光身上。 一刀被阻, 便再起一刀。 其势如弯月,迅猛而有力。 木摇光的腰身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避开刀势,同时抬起沉重的金属鱼桶, 直直向对方撞去。 “哗啦啦——” 水迸溅了一地,激起无数珍珠般的晶莹水滴。 几只小鱼在地面扑腾, 却无人关注。 地面变得湿滑无比, 若是普通人路经此处,定然要变得小心翼翼,以免在这里滑倒, 然而无论是木摇光还是袭击者, 仿佛都没有受到影响,依旧脚步轻点,如履平地。 不过刹那,木摇光便已然和这袭击者一连交手了好几回,看得殷云争和杨芒二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李窈姐, 加油、加油!”反应过来的殷云争开始给木摇光挥舞打气,而杨芒则满眼担忧地看着木摇光。 “李窈姐,加油啊!”殷云争手舞足蹈,发出喧闹的噪音。 而木摇光充耳未闻,眼皮都懒得抬。 “锵——” 金石再击,袭击者拿刀的手略微有些不稳,脚步变得有些杂乱,明眼人都能看出,在木摇光毫不留情的回击下,袭击者渐渐落入了下风。 趁此时机,木摇光抬起鱼桶迎面朝对方袭去,而袭击者则迅速做出反应,持刀阻拦朝自己撞来的鱼桶,却不料木摇光突然松手,腰身一转,鱼桶坠落,而木摇光左手却轻灵而迅猛地朝其点去,快如闪电,几乎让来者没有反应的时机。 “咻——” 就在这时,忽有羽箭从幽暗处射来,如疾风骤雨,呼啸而至。 木摇光止住攻势,一个侧身,发丝飘扬间,羽箭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咻”地一声,射入木摇光身后的石砖墙上,入墙竟有一寸深。 虽然木摇光躲开了羽箭,但也因此丧失了擒获袭击者的时机。 与此同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一个拿着弓箭的青年。 那持刀者便跳跃到了一旁,开口道:“哥哥。” 嗓音出乎意料地清亮柔和。 是的,这个与木摇光打斗的持刀者,是一名女子。 那青年便收回弓箭,朝这里走来。 “喂、喂!你们想干什么?别靠近啊!再靠近别怪我报警啊!”见到这突然出现的两人逐渐朝他们靠近,而木摇光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殷云争不禁惊恐地躲在木摇光身后,色厉内荏地说道。 却不料持刀者将刀收回刀鞘,冲木摇光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同道。” “我们并没有恶意。” 在见到他们并没有遮掩自己的面容时,木摇光就知道,他们的确没有恶意。 那把刀并没有开刃,而这两人身上也并没有杀气。 刚才女子对她的攻击,与其说是欲置她于死地,倒不如说只是想要试探她的身手。 木摇光没忘记,刚开始这持刀者的攻击对象,是她身边的殷云争,只是在发觉殷云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她又展现了武功后,对方才转变了试探的对象。 于是木摇光同样也收回了杀招,两人打斗间,颇有几分点到为止的意味。 就连最后的弓箭,也是朝着她的头顶之上来的。 如果没有她,恐怕在发现殷云争没有武功之后,对方就会收回攻势了吧。 “你们说没有恶意就没有恶意,谁信啊!”殷云争躲在木摇光身后囔囔道,他可没忘记自己方才受到的惊吓。 而木摇光则突然开口道:“‘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 “想必二位,便是碧月照虚刀,与苍梧入云弓的传人了吧?” 眼前的持刀者和持弓者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惊讶。 最后还是那持刀的女子笑道:“不错,我和哥哥,便是碧月刀和苍梧弓的传人。” 于是木摇光也露出了一个微笑:“传闻碧月刀和苍梧弓的传承者从来都是一男一女,不是夫妻,便是兄妹姐弟,形影不离,果然不假。” 交谈间,刚才打斗时争锋相对的气氛便消散得无影无形。 随即那碧月刀传人便正色道:“既然三位出现在此处,想来你们应该也遭遇了追杀。” 见到杨芒和殷云争的神情都有些异样,她接着道:“放心,我们和他们并不是一伙的……或者说,我们也同样是那个组织的目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们来。” 木摇光有预感,或许眼前两人知道更多的东西。 于是便跟着对方走去,杨芒自然紧随其后。 而殷云争此刻还有些懵。 不是,刚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地在打架吗? 怎么突然就握手言和还和对方走了? 这态度也未免转变得太快了吧? 殷云争:“等等、等等我啊!” 他捡起被遗忘的鱼桶,朝着几人赶去。 …… 却是殷云争有所不知,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 普通人很难理解这种前一秒打生打死、后一秒把酒言欢的场景,但是武林中人,却早就习以为常。 一言不合就开打,相谈甚欢也开打,这,就是江湖的日常。 只不过前者叫斗殴,后者叫切磋罢了。 不过自武林没落之后,这种类似的场景就少了很多。 刚才点到为止的切磋并不能让木摇光感到酣畅淋漓,却仿佛打开了她身体中的某一个开关。 可以说,眼前的碧月刀和苍梧弓传人,是她真正意义上遇到的江湖同道。 杨芒和殷云争不会武功,无法与她切磋,但眼前二人却不然。 木摇光的心中难得生出一种渴望——战斗的渴望。 她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开始沸腾,它们在叫嚣着—— 去战斗吧、去战斗吧! 木摇光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一直渴望着以死亡为结果的战斗…… ——还有杀戮。 木摇光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运转功法,逐渐压下自己心中蓬勃而出的杀戮之欲。 她不知道这股杀戮的渴望来自于她的功法,还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本性。 木摇光突如其来的杀戮之欲只出现了一瞬,便如烟雾般随风消逝,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股杀意,唯独杨芒抬起头,突然看了木摇光一眼。 …… 三人跟着这一男一女来到了一个小巷,这里有一家隐蔽的酒吧。 五人进入酒吧里的一个包厢,确保周围无人监听后,两兄妹便开始讲起了正事——也是杨芒和殷云争最关心的事。 “那个残害众多武林传人的组织,名叫‘无疆’,是在半年前突然出现的……”赵虚月将刀放在桌上,对木摇光等人娓娓道来,而她的哥哥,苍竟,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两兄妹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和木摇光一样,赵虚月和苍竟原本也只是普通人,虽然在父母的期望下,习练了家传武功,但并没有感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然而在四个月前,他们却突然遭受了一个神秘组织的袭击。 被人所救后,他们在那个人的帮助下习得了内力,并且开始寻找流落在各地的同道,试图对抗那个神秘组织。 因为他们发现,那个神秘组织的势力十分庞大,而他们针对的对象,则是昔年各门各派的武功传人,而当初参加武林大会获胜的那五十人后代,更是神秘组织追寻目标的重中之重。 木摇光心中惊讶,她没有想到,原来在四个月前,就已经有人习得了内力,并在神秘组织的攻击下救了赵虚月和苍竟兄妹……不,或许还在更早的时候。 “我们发现,在这半年里,已经有不少传人遭到了‘无疆’组织的毒手。”赵虚月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据我们能查到的,就包括排名第四十四的六铢衣、排名第四十一的云间箭、排名第三十六的斗明笛……还有排名第十四、十剑之一的重云剑。” “至于没有查到的,更是难以计量。” “六铢亿劫衣。”木摇光的神情同样变得凝重。 身披六铢衣,亿劫为大仙。 六铢衣,乃是少有的专修肉身的防御功法,类似于最常见的铁布衫。 它虽然只在上一届武林大会中排名第四十四,却并不代表其功法不强大,只是因为内功心法失效后,六铢衣失去了过去强悍的防御能力,而攻击力不足,才排名靠后。 传闻在数百年前,武林尚未彻底没落的时候,便有一位六铢衣传人,凭借惊人的肉身防御力,镇压当代。 云间箭以灵活著称,至于斗明笛……这一任斗明笛的传人,便是木摇光之前关注的那位笛手。 也莫怪木摇光能认出他,因为那家伙把斗明笛专属笛谱给发到了网上,自称家传乐谱,欢迎大家学习。 斗明笛传人很久没有发表动态了,看来如今已是凶多吉少。 只是木摇光没有想到,连十剑中排行第六的重云剑,也被“无疆”组织捕获。 “你应该知道,现在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这些武功的心法已经被‘无疆’习得,那我们将遭遇更大的威胁。”赵虚月看着木摇光说道。 “无疆”组织如此大张旗鼓甚至疯狂地收集武功心法,必然已经知道——或者说比他们更早知道,世界的改变。 赵虚月:“我们已经联系到了烟霞步的传人,她是社交网络上比较有名气的舞者,又故意闹出动静进了医院,每天都有大量粉丝来看望,‘无疆’暂时不敢动她……” “烟霞步传人已经决定加入我们,共同对抗‘无疆’……” “还有游龙枪、细雨剑、断肠斧……” 赵虚月举了几个例子。 “至于云中刺……”赵虚月看向殷云争,停顿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殷先生之前被‘无疆’组织绑架,但庆幸的是,现在殷先生已经成功逃脱……” “不过殷先生家庭成员甚多,很难确定‘无疆’组织的下一个目标……” “还有杨花钩,”说到这里,赵虚月忍不住露出遗憾的神色,“杨花钩传人遭遇了‘无疆’组织的追杀,我们本欲前往救援,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目前杨花钩传人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落入‘无疆’之手……” 杨花钩。 一直很安静的杨芒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24 第 24 章 殷云争:原来我竟是天选…… “那、那个……”杨芒突然弱弱出声道。 自从这两兄妹出现与木摇光打斗后, 杨芒就一直很沉默,赵虚月和苍竟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不料他竟然在此时出声。 众人朝他看去。 “那个……”杨芒忍不住挠了挠他的头, 腼腆地说道,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我,好像就是杨花钩的传人?” 闻言, 赵虚月和苍竟的神情都有些惊讶。 细细打量杨芒后, 赵虚月眼里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她倒是不奇怪为什么杨芒和照片上的俊秀少年长得不一样, 满脸麻子,丑丑的,毕竟他遭遇了追杀,做出伪装也正常。 她失望的是,杨芒看起来…… 实在是太弱了。 他的体质, 甚至还比不过一些普通人! 真是难以置信, 有“人屠”之称的杨花钩传人,竟然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杨芒向来心思敏感, 自然也察觉到了赵虚月眼中的失望。 他忍不住低下了头,攥紧了手指。 “好了, ”木摇光开口道, “过去内力只是传说, 习武不仅伤身, 而且还没有什么杀伤力, 就算是功法传人,放弃了习武, 不也很正常吗?” 而一旁的殷云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了?”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什么‘五十人’?什么‘无疆’?” 他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木摇光和赵虚月让人眼花缭乱的打斗, 还有他被绑架时那群绑匪说的话。 “所以说,那些绑架我的人说的是真的?” “我真是那劳什子武功心法的传人?” 殷云争心中越琢磨就越兴奋,原来,这世界上真有武功! 再一想他的经历,什么被绑架、绑架后又被救,还得知自己是某个一听就不明觉厉的武功心法的传人,另外还有一个反派组织对他虎视眈眈…… 这、这、这—— 这不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吗! 原来,他竟是天选之子! 殷云争显然也是网络的深度沉迷者,瞬间就在脑子里脑补出了自己将来秒天秒地、睥睨万物、走上人生巅峰的都市兵王之旅。 我说我怎么在大海上漂了那么久都没死,还刚好在风暴后遇到了船…… 这不是主角的待遇,难道还是反派的待遇吗? 老话怎么说来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天选之子,殷云争忍不住挺起了胸膛,精神抖擞,眼中颇有几分睥睨。 然而下一秒,赵虚月的话就将他打回了原形。 赵虚月:“据我们所知,云中刺的这一任传人,恐怕还没有择出。” “等等!”殷云争震惊道,“原来我不是云中刺的传人吗?” 赵虚月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大概也有些无语。 你们家这种内卷的竞争环境,你心里没点数吗? 殷云争被赵虚月看得也有些讪讪。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在家里看到过什么武功功法,也没习过什么武。 再加上他们家族的人口是有那么一点点多,硬说自己是正统传人,似乎的确有点虚…… 不过没事,殷云争安慰自己,每个主角不都是需要努力一番,才能获得让自己升级的功法吗? 所以,不用怀疑,他还是天选之子。 殷云争再次挺了挺胸膛。 木摇光突然开口道:“原来云中刺的功法传人,是要择出的吗?” 被木摇光这么一提醒,殷云争又精神了,是啊!没说这功法只能一个人练啊! 要是他家真有功法,完全没必要搞什么竞争,明明人人都可以练啊? 但是转头想起了自己家族内部的传统,殷云争心中又有些打鼓,就凭他爷爷自己带动内卷,并且酷爱看小辈内卷的德性……竞争上岗,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嘛! 这里就体现出人口多的坏处了。 像是木摇光,家里就只剩下两个人,想谁练就谁练,两人商量好就行了。 而殷云争他们家,就得卷生卷死、竞争上岗了。 赵虚月也在此时开口道:“其他传人需不需要竞争,我们不知道。” “但是云中刺传人,却是必定的。” “而且据我们了解,殷氏这次抉择云中刺传人的试炼,已经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了。” 殷云争:! 等等,他怎么不知道? 赵虚月:“这一点,就要问殷先生本人了?” 众人纷纷朝殷云争看去。 殷云争连忙摆手:“不是,你们看我干嘛?你们说的这些东西,在我被绑架前,我压根就没听过啊……” “不,殷先生,你知道的。”赵虚月笃定道。 她只说了四个字—— “殷氏秘宝。” …… “殷氏秘宝?”木摇光微微扬了扬眉,看向殷云争。 不知怎的,被木摇光这么一看,殷云争的脊背忍不住弯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 “这个秘宝嘛,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家族聚会的时候,我爷爷是提过这么一嘴……但是谁知道他指的‘秘宝’是指功法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就没兴趣……” “不,”赵虚月却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想殷先生你应该知道更多的东西吧?”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更多的东西?”听到赵虚月的话,殷云争一头雾水,脸上满是茫然。 突然,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你该不会是在说,那天家族聚会结束后,我爷爷特地把我一个人叫去谈话的事情吧?” 他挠挠头,神情有些苦恼:“那天我爷爷是把我留下了,结果我到了房间之后,他就和我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分钟,然后就笑着挥挥手把我给赶走了……” “他啥也没跟我说啊……” “等等——”殷云争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吧?所以说,我被绑架,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以为我爷爷给我提供了什么信息?” ——或者说,干脆就直接让他出局? 想到新闻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殷云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啊——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殷云争情绪激动地说道。 “老爷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赵虚月仔细观察着殷云争的神情,居然没有办法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说谎的痕迹。 赵虚月微微皱眉,难道说,殷云争说的是真的? 殷家老爷子,只是在故布疑阵? 他们所有人,都被殷家老爷子给玩弄了? “这么说来,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找殷云争?”木摇光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赵虚月从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了殷云争一眼:“无论如何,殷先生都是‘无疆’组织的目标,接下来,恐怕还会遭到‘无疆’组织的追杀……” 赵虚月接着看向木摇光和杨芒,说道:“当然,一位也是一样。” “所以,加入我们吧,”赵虚月突然站了起来,冲木摇光伸出手,她的眼里充满了光亮,那里面满是真诚,“现在,我们已经聚集了许多同道。” “‘无疆’组织是我们所有人头上的镰刀。” “只有我们团结起来,才能一起对抗‘无疆’组织,重建当初武林的盛况!” 而她身后的苍竟也上前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表明了对自己妹妹的支持。 然而木摇光却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眸,突然提及了另一件无关的事: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或者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殷云争会出现在这里?” 25 第 25 章 《年轻创业者的人力资源…… 木摇光并不相信, 他们在这里遇到赵虚月和苍竟是一个巧合。 而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情绪激动的殷云争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赵虚月和苍竟对视一眼, 随后,赵虚月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露出一个微笑:“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想来,你也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她看向木摇光。 木摇光若有所思:“你是指?” “不错, ”赵虚月点了点头, “就是食欲。” 赵虚月:“修炼出内力, 进入藏精境之后,我们的身体需要从外界获取大量能量。” “而这种能量的来源,便是食物。” “故而古代,才会有‘日啖荔枝三百颗’的典故。” “食物,是我们能获得的, 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能量来源。” “其中富含丰富蛋白质的肉类, 更是重中之重。” 无论是修炼气血、经脉、五脏,亦或是其他部位, 能量,都是必不可少的。 只有进入藏气境之后,这种对食物的大量需求,才会下降。 赵虚月笑着看向木摇光,然后继续道:“其实一开始,我们以为修炼出内力的人, 是殷先生。” 殷云争顿时瞪大了眼睛:“我?” “是的, 我们当时以为殷先生已经获得了云中刺的传承……当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一个误会。”赵虚月说道。 赵虚月等人原本以为殷老爷子已经将传承交给了殷云争, 但在发现殷云争没有武功时,赵虚月才发现,他们猜错了,于是转而怀疑殷老爷子或许是将云中刺的线索告诉了殷云争。 没想到殷老爷子只是虚晃一招,仅仅就叫殷云争去房间里坐了十分钟。 但由于之前误以为殷云争得到了云中刺传承,所以他们便得出了一个结论——一旦殷云争开始修炼,则必定需要大量的能量供给。 而此时此刻,能给对方提供大量食物的,只有一个地方—— 那就是大海。 或许是因为生命最先从海洋进化,所以最先感受到世界变化的,其实不是人类,而是海洋生物。 木摇光出海时,看到大量远超自己种族原本体积的鱼类,并不是偶然。 人发生了变化,那么动物,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它们更加得天独厚。 因为它们甚至都不需要修炼。 总之,因为海洋生物进化速度远超陆地,再加上鱼类能给人类提供大量食物,而殷云争又恰好是在海上失踪的,所以,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沿海城镇。 当然,也不是没概率存在殷云争不小心流浪到了某个人迹罕至的岛屿、开始荒岛求生这种可能性。 但是殷云争不可能一直待在荒岛上,总要来到城镇补给,他们只要在城镇守株待兔就好……就算非常不幸,殷云争失去了回到陆地的途径,只能在荒岛上做个野人,那也是后话了,只能算他们倒霉。 至少此时,他们还得尝试寻找殷云争。 更何况他们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找到更多的同道。 一个藏精境武者的食量和对肉类的需求,普通家庭,是很难供养得起的——就算供养得起,也不免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毕竟,一个人,总不能天天吃得比五头牛还多吧? 待在人类社会中总不免露馅,但跑到海里去捕鱼就不一样了。 天高海阔,谁管你一天吃多少顿? 而清光府下的凝江、凝海、凝光三城,不仅靠海,还提供租赁渔船服务,十分方便。 因此,赵虚月和苍竟才会选择来到这里。 在寻找殷云争的同时,他们也希望能找到更多的同道。 当然,在其他城市中,也有他们的人在搜寻。 所以,木摇光遇到赵虚月等人,绝非偶然。 事实上,只要木摇光继续修炼武功心法,而她又贫穷到买不起肉,那么来海边捕鱼遇到赵虚月等人,就是必然的事情。 “像是重云剑的传人,就是因为吃得太多,花光了积蓄,又买不起肉,所以只能去开吃播赚打赏,结果就被‘无疆’组织盯上,惨遭捕捉……” 可以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 这……听到赵虚月的话,木摇光一时无言以对。 她万万没想到,重云剑居然是这么暴露的,简直就和把笛谱发到网上的斗明笛传人有的一拼。 “总之,”赵虚月向木摇光保证道,“只要你加入我们,放心,肉管饱!” “而且组织成员免费供应。”她又补充了一句。 为了对抗“无疆”,赵虚月等人也创建了一个组织。 而听到赵虚月的话,木摇光突然觉得有些心动。 ……只是,一个武林组织招人的口号是“肉管饱”,是不是有些不对? 所以……以前的江湖组织也是这么招人的吗? 木摇光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真相。 虽然十分心动,但木摇光却依旧拒绝了对方:“抱歉,我现在并没有加入某一个组织的想法。” 赵虚月顿时蹙眉道:“无疆组织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大。” “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能够对抗他们。”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面对赵虚月的劝说,木摇光只是温软地笑了笑:“我会考虑的,只是现在,我的确还没有这个想法。” 赵虚月的脸上显而易见有些失望,不过她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武者传人,向来十分警惕,第一次见面就答应加入,反而才不正常。 于是她只好说道:“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来这里找我们。” “另外……”赵虚月看了殷云争一眼,便对木摇光说道,“我们希望殷先生能和我们离开。” “我?”殷云争顿时抱紧了自己,像是一个努力保护自己清白的黄花大闺女,惊恐道,“为什么?” 赵虚月说道:“现在因为殷氏秘宝之事,所有人都在找殷先生,而且在殷先生失踪的这些天里,殷家内部的竞争已经越发激烈了,只有和我们离开,才能最大保障殷先生你的安全……” “不不不,我不要跟你们走!”殷云争惊恐地立即跳到了木摇光的背后,似乎想寻求一丝安全感。 所有人都看向了木摇光。 木摇光叹了口气:“你们为什么都看我?殷云争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何必问我的意见?” 这个麻烦,还是早点甩出去比较好。 见木摇光没有阻止的意思,赵虚月就开始对殷云争进行了劝说。 “我不听我不听!”殷云争捂着耳朵,大喊道,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然后下一刻他就对着木摇光哭嚎道,“李窈姐,我要跟着你,我不要被他们抓走哇!” “哇哇哇……”他抱住木摇光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木摇光和杨芒已经见过殷云争被救上来时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所以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赵虚月和苍竟却没见过。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向殷云争,半晌无言,估计是在心里感到迷惑,传闻中最受殷家老爷子宠爱的孙子,怎么是这副德性? 就连苍竟,眼里也忍不住露出迷茫之色。 不料木摇光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包袱给甩出去了,无论殷云争怎么哭嚎,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极其无情。 连打扫卫生都不会,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要你何用! 于是殷云争就哭得更厉害了: “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 成为了一个噪音制造机。 最后还是赵虚月弱弱地说道:“要不,还是让殷先生跟着你们吧?” 木摇光:…… 你未免也太不坚定了吧? 刚才不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吗? 赵虚月大抵也是被殷云争的哭嚎声给镇住了,深刻地思考了一下随身带一个哭包的可能性,便决定等殷云争冷静下来再说。 就这样,殷云争这个包袱没有甩成功。 不过木摇光相信,多甩甩,说不定就能甩掉。 毕竟事在人为嘛。 殷云争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反正把他扔到角落里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擦眼泪……赵虚月又看向了木摇光。 大抵是觉得失去木摇光这样一个高端战力很可惜,她还是想继续尝试说服木摇光加入他们: “我们一直在和‘无疆’组织对抗,破坏他们的行动……我知道,或许你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因为在他们的追捕行动中,并没有发现你的踪迹……” “但这绝不会一直如此……当我们修炼出内力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其他人产生了云泥之别,不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 “而这样的区别和异样会展现在日常生活中,就像是那位重云剑一样,迟早会被‘无疆’组织发现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被发现的痕迹!” “加入我们,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们可以一起重新构建新的武林!创造新的秩序,重现当初的辉煌!” 看着赵虚月绞尽脑汁地想着招揽木摇光的话术,木摇光暗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一看赵虚月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画饼的功力有待提高。 说来说去,都是同几句话。 木摇光毕业找工作时,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画出来的饼给砸懵过了,哪里还能再上一次当? 见到木摇光不为所动的样子,赵虚月不禁有些泄气。 还是木摇光反过来安慰她,还送了她一本电子书,那是给杨芒买心理辅导书时送的,书名叫做—— 《年轻创业者的人力资源学——画饼的一千种办法》。 === 不过,在离开这里后,木摇光还是微微蹙起了眉。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被发现的痕迹吗? 如此说来—— “对,没错,就是她!” 木摇光的原上司,此时正对着一群黑衣人点头哈腰。 他看上去比过去潦倒了很多,但在见到这群黑衣人时,他的眼里闪现着一丝激动: “她绝对符合你们说的条件!” “你们瞧,这是她当时拍断的檀木桌!我还特地把木头碎片给带来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檀木啊!” “结果她就这么拿手轻轻一拍,这么厚实的桌子,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拍成了两半!”男人用手夸张地比划道。 “我的腿都被压得骨折了,现在医院里还有我的住院记录呢!” “她绝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没有理会谄媚的中年男人,为首的黑衣人看向了那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弱柳扶风般的柔弱女孩。 他轻轻地念道: “……木摇光吗?” 26 第 26 章 越剑吴钩,天下二绝(三…… 腾骧城, 旧城区。 一个穿着灰色马褂的男人站在一座废弃已久的宅院面前,看着上面斑驳的牌匾—— “……武馆。” 最前面的两字在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别。 但男人却知道这是哪两个字—— “荣枯”。 荣枯武馆。 突然, 他的口袋开始震动, 他接起了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男人最后看了这武馆的牌匾一眼, 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喂, 姐?”木辰光一边用耳朵夹着手机,一边在烧烤架上转着串串。 “姐, 你说啥?哎呦, 我正忙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点, 人最多了!” “哎,客人, 您的羊肉串!”木辰光连忙将烤串递上,然后又侧着耳朵接电话,“……啊,姐, 你刚才说什么?” “哦哦、哦哦、哦哦……好咧, 客人,您的烤鱿鱼!” “不是,我真的在听你讲话,真的!” “我绝对没有敷衍!” “就是吧……这里有点吵……” 在木摇光的连番轰炸下,木辰光不得已把这里的活交给了伙计, 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拿起手机,走到比较安静的角落里: “姐,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正忙着呢?” 耽搁了那么久才终于能和木辰光正常交流的木摇光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道: “——你个傻子,还不快跑!” “跑?什么跑?我为什么要跑?还有,我要跑到哪里去啊?”木辰光满头雾水。 说了那么多句“跑跑跑”,结果只有这么一句被木辰光听在耳里的木摇光极为愤怒,但是没办法,谁让木辰光是她的堂弟呢?于是她只能飞快地说道: “没时间解释了,你先跑再说!” “边跑我再边和你解释!” 当木摇光听到赵虚月的话时,她便意识到,自己身份的暴露是迟早的事。 然而同样身为木氏传人的并非她一个人,还有她未曾习武的堂弟——木辰光。 电话打通时,木摇光松了口气,既然还能联系到木辰光,就说明木辰光的身份还没有被发现。 只是不知道“无疆”的追兵什么时候来,于是她只能先催促木辰光快跑。 “什么嘛……”虽然不理解木摇光为什么要他跑,但知道自己堂姐不会无的放矢的木辰光,还是按照木摇光的指示,快速收拾好了行李。 “突然出了点急事,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店铺就先交给你们了,这月过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就先歇业一段时间……”简单吩咐好伙计后,木辰光就带上行李离开了这里。 就在木辰光离开两个小时后。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来到了这里。 奇怪的是,为首的,却是一个穿着灰色马褂的男人。 “就是这里吗?”马褂男人坐在烧烤店中,周围伙计鸦雀无声,他转了转自己手中的扳指,问道。 “是的,鹤先生,只是……这家店里的老板,已经在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了这里……”穿着西装的属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闻言,马褂男人轻哼一声: “跑得还挺快。”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只是流淌着的风中,似乎还有他的呢喃: “越剑吴钩,天下二绝。” “吴钩零落成泥,不知这越剑,是否还有当年的风采。” === 得知木辰光已经成功撤离后,木摇光终于放下了心。 思考了一会儿,她给自己的继兄发了一个消息。 梁荆是她继父梁集的继子,母亲许文珠的继子,目前在警局工作,据说身负要职。 有了梁荆的照看,“无疆”组织,或许会投鼠忌器…… 接着,她便转头,看向了殷云争: “现在,你可以好好跟我们讲讲,你爷爷,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吧?” 殷云争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是都说了……我当时就是在里面呆坐了十分钟,跟我爷爷大眼瞪小眼而已……哈哈哈哈……” 殷云争尬笑了一阵。 空气中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在木摇光清澈眸子的注视下,他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声音也越来越小。 “好吧好吧……”最终,还是殷云争在木摇光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他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神色有些无奈。 似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就知道瞒不过你……” 接着,殷云争便正色道:“我爷爷,的确是告诉了我一些线索。” “——关于所谓的‘殷氏秘宝’。” 殷云争难得正经起来,他严肃地看向木摇光,却发现木摇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顿时就炸毛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木摇光收回视线,叹气道,“我只是觉得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殷家老爷子居然真的告诉了你线索,给你开了小灶。” 原来殷云争所说的,他是殷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一事,居然是真的吗?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 唉,她再看了殷云争一眼,心下又叹了口气。 或许老年人,就是喜欢这样活泼单蠢的晚辈吧…… 有句话怎么说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果然不假。 真·会哭·殷云争倒是对此十分骄傲,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爷子一向最喜欢我,给我开小灶,不是很正常?” “然后就让你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靶子,监控绑架落海一条龙?”木摇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殷云争憋屈,但他没有话可以反驳,于是只好恨恨道:“总之,他们就是嫉妒我!” 殷云争恨恨地坐了下来,现在,他们三人在旅馆的房间中。 “不管怎样,关于‘殷氏秘宝’,我的确有别人不知道的线索……”殷云争说道。 “家族聚会的时候,老爷子有提到,他将这所谓的‘秘宝’给藏了起来,而唯一的提示,就是‘海’……” 殷云争:“我想,这就是‘无疆’组织为何会把我绑架到海上的原因。” “海?”木摇光挑了挑眉,“可是夏国总共有四个海,为何他们偏偏带你去了南冥海?” “大概是因为……”殷云争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刚好在南冥海上开party吧……” 是的,木摇光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家伙,是因为在游艇上开聚会被抓的。 “现在想想,他们估计是见我跑到了南冥海,就以为秘宝在那里,所以才在那里抓了我……”殷云争挠了挠头。 “之前爷爷是找我单独去谈了些话,大抵是叫我收收心,不要只知道玩乐,并告诉我他在东涂海和南冥海的交界处,有一个小岛,上面有些产业……” “他叫我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座小岛上看一看……”殷云争皱起了脸,“可是我当时一点都不感兴趣,就‘嗯嗯啊啊’敷衍过去了……” “但是听完你们和赵虚月的话,我才发现,这座小岛,很有可能就是老爷子给我的暗示……” “秘宝——或者说,云中刺的传承,有很大概率,就在那座岛上!” 殷云争笃定道。 “哦。”木摇光点了点头,随后就没什么表示了。 而杨芒依旧沉默着,似乎在神游天外……不禁让人有些怀疑,他刚才究竟有没有在听殷云争说话。 “不是,你们就这反应吗?”殷云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震惊道。 那你还想要什么反应?木摇光的眼神如此告诉他。 “那个……这个……”殷云争扭捏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便用亮晶晶的眼神,期待地看着木摇光。 “要不,你们帮帮我呗……殷氏秘宝里面,说不定我爷爷还会放点别的东西……到时候,我分你们一份!”殷云争豪气地拍拍胸脯道。 “不。”木摇光无情地拒绝了他,“我不帮一个谎话连篇的人。” “可是,你们也骗了我啊!”殷云争委屈地控诉道,“居然到现在,才告诉我真名,而且连形象也是伪装过的!” 木摇光一时无言以对,细细想想,他们好像半斤八两。 ……自打木摇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迟早要暴露后,她便知道,伪装已经没有了意义。 等“无疆”组织发现她的异样后,顺藤摸瓜,估计很快就会摸到腾骧城。 那么很容易就能猜到,来到过腾骧城,之后又失踪的杨芒,是和她在一起。 而见到木摇光一时无言,殷云争立马趁热打铁:“摇光姐,你就帮帮我嘛!” 木摇光:“不,太麻烦了。” 殷云争又开始试图抱木摇光的大腿了,他哀嚎道: “摇光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现在我的身份在社会上已经‘死’了,而且殷家内部还有和‘无疆’组织有联系的奸细,我根本不能回去!” “能救我的只有你了啊!” “呜哇呜哇呜哇,你就救救我吧!” “要不然,我的钱以后都给你!再不济,云中刺秘籍送你一份也不是不行哇!” 果然是败家子,不心疼,他们殷氏传承已久的武功秘籍说送就送。 然而木摇光依旧不为所动: “不是还有赵虚月他们吗?” “我看他们一直都很想帮你,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他们哪里能靠得住啊!”殷云争立马反驳道,“新闻里我早就是已经‘去世’的状态了,可是他们偏偏就知道我没死,还特意到海边的城镇里来找我——” “显而易见,他们肯定也和殷家里面的哪个人勾搭上了!” “我跟他们走,那不就是当个工具人被压榨吗!” “而且出卖我行踪的人还没有找到,万一就是和赵虚月他们合作的家伙,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回木摇光看他的眼神就有些惊奇了。 咦,原来你不蠢啊。 大抵是木摇光的目光太过直白,殷云争又炸了毛:“我一直都不蠢好吗!” “更何况……”殷云争语气里似乎充满了幽怨,“赵虚月和苍竟一来就要试探我们……虽然后面他们态度变好了,但也只是对你而已……” “对我和杨芒,那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的!” “就连我的去向,那也是询问你,一点也不问我的意见……而且话里话外,都把自己和普通人区别开来……” “就好像修炼出了内力就不是人了一样!” “要是你加入了他们也就算了,可是你拒绝了他们,那我一个普通人跟他们走,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就是一个当工具人被压榨的命!” 殷云争还暗戳戳试图挑拨木摇光和赵虚月等人的关系,生怕木摇光一时想不开,加入了对方的队伍:“你想想,要是你没有武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然后遇到了他们,他们难道还会对你这么客气吗?” 木摇光没想到,原来殷云争表面大吵大闹,心里却看得比谁都清楚。 赵虚月等人身上,的确有一些习武之人特有的傲气。 毕竟内力的出现,让他们和普通人之间产生了绝对的鸿沟。 若只是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普通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在木摇光不小心失控下拍断了桌子,却被沉重檀木带来的冲力压断腿的原上司,就是最好的例子。 ……身怀利器,则杀心自起。 拥有了压倒性的力量,心里自然很容易膨胀。 有意思的是,追杀他们的组织叫“无疆”,而赵虚月等人创建的组织,就叫“天衡”。 权量衡度,这些都是用来测定万物的单位。 木摇光看到了他们的勃勃野心,他们想为这个已经发生变化的世界创造新的规则——而关于这一点,赵虚月也从未有过掩饰。 “无疆”与“天衡”。 一个肆无忌惮,一个锋芒毕露。 这就是木摇光为什么没有加入他们的原因了。 他们年轻气盛,野心勃勃,迟早会搞事,这不符合木摇光祖传的泯然众人、韬光养晦的家族传统。 ……而且,就凭他们对普通人的态度,木摇光也很难觉得最后这个组织会有好结果。 她看得很清楚,现在的“天衡”,似乎遗传了过去江湖里的规则—— 以武唯尊。 天生崇尚实力强大的人。 这好像也没什么错。 可是他们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古代了,枪炮的威力,可比他们的刀剑要强多了。 更何况,强者为尊,可不代表蔑视弱者。 ……话又说回来了,根据赵虚月的介绍,明明他们组织里大多都是一些年轻人,怎么就搞出了一个“以武为尊”的旧传统来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野心,是要和自己的能力匹配的。 在不能硬抗枪炮之前,木摇光觉得,自己还是要苟一点。 不过木摇光接触的“天衡”的人不多,也难以下定论。 总之,现在的“天衡”没有让木摇光看到加入的价值,若是他们组织里有足够强的强者,能手抗炮弹,那就另说了,她绝对分分钟加入。 更何况,不加入“天衡”,又不是意味着就不能和“天衡”合作、交换信息,共同对抗“无疆”了。 “所以,摇光姐,你就帮帮我吧!”而此刻,殷云争冲着木摇光哀嚎道。 木摇光上下打量了殷云争一眼,看得殷云争都有些头皮发麻。 木摇光摸了摸下巴,突然温柔地笑道:“那就要看你能带给我什么价值了。” “你看,打扫,你不会,钱,你也没有……” “我会学的!”听到木摇光的话,殷云争立马道,但是想起自己之前的“杰作”,又有些心虚,但转瞬间他就自信起来,大声道,“而且我有钱!” “呃,虽然,暂时取不出……”在木摇光的目光下,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毕竟,一个“死人”,是取不出钱来的。 “不过,等我找到了秘宝,回到殷家,我就有钱了!”殷云争再次变得自信。 他乐观地说道:“如果你们说的没错,云中刺的传承真的有那么重要,那么得到传承的人,定然就是下一任殷家的家主……” “等我成为了殷家的家主,那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那也得你先成为家主再说吧。 木摇光摇了摇头:“你这是想空口套白狼啊。” “怎么会是空口套白狼呢?”殷云争辩解道,“这是投资、投资!” 他伸出手比划道:“只要付出那么一小小点,将来,就可以得到那么那么大的收益!” “相信我,我可是潜力股。” “今日付出一小点,明日收获一大片!”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也补充道:“放心,肉管饱!而且绝对免费供应!” “不限量!” 木摇光挑眉:“就只是肉管饱?那我加入‘天衡’,岂不是也能得到一样的待遇?” “这哪里能一样?”殷云争反驳道,“你看那兄妹俩,长得就不像是能赚钱的样子!” “那他们吃吃喝喝的钱从哪里来?说不准,就是从和他们合作的殷家人手里拿来的……” “你想想,我们殷家有各个分□□个殷家人手里掌控的,只是殷氏一部分的资源,而他能提供给‘天衡’的财物,也是有限的……” “可‘天衡’里的成员,也不止一个两个……那么这些资源必然会被分散开。” “你能得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但是你选了我,那就不一样了!”殷云争得意洋洋道,“我能保证,殷氏所有的资源,都将堆积在你身上!” “既然海洋里的生物发生了变化,那么陆地上的植物和动物,迟早也要发生变化……传说中的天材地宝,说不定也会化作现实……”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对食物的大量需求,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消耗,也和修炼速度有关吧?” 木摇光惊讶于他的敏锐,而殷云争则继续说道: “殷氏的势力遍布全球,若我成为了家主,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在第一时间为你寻来。” 他看向木摇光,斩钉截铁道:“若你选择了我——” “你能得到的,将是一个顶级氏族,积攒了百年的财富和人脉!” “——如果你想成为强者,那么我将为你提供,成为最强者的土壤!” 木摇光:“任予任求?” 殷云争毫不犹豫道:“任予任求!” ……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什么?”木摇光的话题跳转得太快,殷云争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走?去哪里?” “还有,我们为什么要走啊?不是刚刚才开了房间吗?” 殷云争满眼疑惑。 而木摇光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要去逃命了。” “逃命?”殷云争失声道。 “是啊,”木摇光看着窗外的天空,随后转过头对他笑道,“你不会以为,‘天衡’能发现的事,‘无疆’就发现不了吧?” === 殷云争拿着行李,跟着木摇光和杨芒一起从一楼的窗户翻下。 这旅馆的背面是个小巷,人迹罕至。 此时夜微深,月光如水,白日里热闹的沿海小城陷入了安眠。 和灯红酒绿、拥有丰富夜生活的繁华大城市不一样,这样的沿海小城,保留了过去日息而作、日落而息的旧传统。 于是在这样的夜里,凝光城就变得更安静了,仿佛时光真的在这座沿海小城中停滞凝结。 殷云争一边跟着木摇光逃命,一边还有心思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说木摇光怎么找了一家这么偏僻的旅馆,还特意把房间选在了一楼,原来是为了逃命方便啊! “天衡”里的赵虚月等人修炼出了内力,那么他们一直在警惕、对抗的“无疆”,其成员自然不可能都是像追杀杨芒的黑衣人一样,只是修炼了外家功法的普通人。 其内部,必然有真正的武者存在。 而殷云争边蹑手蹑脚地走,边对木摇光小声问道:“既然‘无疆’也知道,武者需要大量的食物供应,那他们怎么没有像‘天衡’一样,在各个沿海城镇安插人手?” 木摇光看着路口,随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说不定他们马上就来了……” 殷云争扛着背包,抗议道:“我真不蠢!” “要是‘无疆’真在这里安插了人手,赵虚月和苍竟,哪里还能在凝光城里大摇大摆地随便乱走?” “更何况,就凭‘无疆’那副嚣张的架势,四处抓人,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可不像是什么会隐藏身份的人……他们如果在凝光城,肯定会搞得人尽皆知!” 说罢,殷云争又压低声音凑过来对木摇光说道:“我怀疑,‘无疆’在内阁有人。” 内阁制,是从明朝就流传下来的行政制度,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类似于西方议会一样的地方。 皇权败落后,内阁执掌大权,是夏国最高的决策机关。 木摇光只是懒洋洋看了殷云争一眼:“少废话,现在可不是揣测这个的时候。” 三人像猫一样在寂静的巷子里奔走。 大抵是走的时间有些长了,杨芒又忍不住气喘吁吁起来,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木摇光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抱、抱歉……”杨芒羞愧地说道,他抱紧了手里的行李,低下了头,神情有些低落。 他是不是,太没用了一些? 赵虚月等人失望的眼神和过去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纷乱地浮现—— “钩亦兵器也,似剑而曲,所以钩杀人也——” “钩者,本就是一种杀人器。” “杨芒,你记住——” 杨芒猛地一颤,不敢再回忆,便继续吃力地跟着木摇光和殷云争前进。 …… 木摇光三人终于来到了海边,这里已经有一艘小渔船在等着他们。 这是木摇光向当地的渔民租的船。 “你什么时候租的?”殷云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木摇光:“我们从渔船租赁处出来的那堵墙上,不是贴着很多小广告吗?那里就有私下租渔船的电话。” 殷云争一脸不敢置信:“可是你才只看了一眼——” “看一眼就够了,”木摇光有些不耐烦了,“你的废话怎么就那么多?能不能闭上嘴,哪怕只有十分钟?” 殷云争只好委屈地闭上了嘴巴。 三人迅速上船,值得一提的是,在之前租赁的渔船上面,杨芒学会了如何手动操控渔船,所以他们不用再雇佣渔民来给他们带路了。 殷云争:“等等,我们三个就这样上船?可是杨芒对这片海域不熟吧?他怎么找得到方向?这又不是像之前在渔船租赁处租的船一样,能自动导航……我们真不用再雇一个渔民吗?” “不用担心,”杨芒解释道,“我已经把附近的航线都记下来了。” 殷云争:“可是……”这也有些太不靠谱了吧? 木摇光双手抱臂,叹了口气,果然,殷云争没有闭嘴超过十分钟,然后便说道:“在海上的时候,杨芒就已经自己走过一部分航线了。” 殷云争惊讶地说道:“什么时候?” 木摇光:“在你吃吃喝喝和睡觉的时候。” 殷云争:…… 学什么都很快的杨芒,便成为了他们新出炉的船长,由此可见,能迅速掌握一项新技能,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小渔船在夜色的遮掩下,很快就漂了出去,开始在海上流浪。 这时,木摇光收到了赵虚月的电话。 她的语气十分焦急: “你们在哪里?” “我看到,‘无疆’带人进入了你们落脚的旅馆!” 居然来得那么快吗?木摇光有些意外消息泄露的速度。 于是她便对赵虚月回复道:“放心,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那里。” 赵虚月松了口气,但随即,她便有些心惊和疑惑。 木摇光,是怎么知道“无疆”会赶过来的? 而且还那么巧,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无疆”就到了。 赵虚月心中疑窦丛生,更何况,木摇光还带走了殷云争…… 不过转瞬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木摇光真是“无疆”的人,她又何必绕那么大的弯,让“无疆”白跑一趟? ……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 赵虚月只好暂时放下疑惑。 她没有问木摇光他们现在在哪里,因为赵虚月知道自己即使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于是在知道木摇光三人如今无恙后,她便改换了话题:“其实我打电话给你,还有另一件事——” “我们的人刚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他们找到了‘殷氏秘宝’的线索。” 木摇光拿着手机,默默地看向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殷云争。 …… 你能不能靠谱点啊! 解读出了木摇光的眼神,殷云争连忙争辩道: “不是,我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猛地一拍脑袋,猜测道:“莫非,我爷爷,不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一个人?” 木摇光则在一旁凉凉地说道:“看起来,你并不是你爷爷,唯一宠爱的孙子啊?” 殷云争委屈,但是他无话可说。 “那现在怎么办?”他的表情有些颓然。 木摇光淡淡地开口道:“赵虚月邀请我们一起去那个海岛上。” “当然,‘无疆’组织也会到那里。” “那座海岛是殷氏在海外的产业,上面有你爷爷的人手,据赵虚月说,只有殷氏子弟才能入岛,而且陪伴殷氏子弟入岛的人数会有规定,所以即便是‘无疆’,也不能大摇大摆地让所有人都进入那里……” “赵虚月希望我们能够合作,一起对抗‘无疆’,当然,‘天衡’也会派其他人过去支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中刺’的传承落入‘无疆’之手。” 殷云争又精神起来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还不赶紧去!不能让别人抢先!” “已经晚了,你的兄弟姐妹都已经出发了,”木摇光懒洋洋说道,“他们开的,都是最先进的游艇,你再看看我们的小渔船……” “你觉得,我们赶得过人家吗?” 殷云争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骂骂咧咧道:“究竟是哪个混蛋,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现在可好,人人都知道秘宝在哪里了!” “莫名其妙冒出来那么多人跟我们抢!” “是吗?”听到殷云争的抱怨,木摇光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有趣?”殷云争心下一惊,神情疑惑地问道。 “是啊。”木摇光嫣然一笑,在灯光下,竟如烟火般炫目,让人失神。 “群鱼逐饵,岂不有趣?” === 这么说来,即将跑到海岛上的他们,不也是鱼了? 殷云争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不过他没敢在木摇光面前表现出来,而是兢兢业业地在船上干活,努力在木摇光展现自己的价值。 毕竟他之前已经在木摇光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任予任求”…… 结果才半天不到,就惨遭滑铁卢,海岛的消息被散布得漫天都是,他们也失去了得到秘宝的先机。 殷云争甚至都有些疑惑,在这种情况下,木摇光为什么还愿意带着他去海岛? 明明他都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然而殷云争不敢去问木摇光,只能把这疑惑憋在心里。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他真的是天选之子,而木摇光慧眼识珠,一眼就望出了他身上的潜能,所以即便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价值,也愿意投资他!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传来了木摇光暴躁的声音。 “喂,殷云争!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刮鱼鳞、要刮鱼鳞!”木摇光愤怒地把一尾鱼扔到了殷云争面前。 因为杨芒承担起了掌舵的重任,那么以前处理鱼肉的活就全部转移到了殷云争身上。 “我、我刮了啊……”殷云争委屈地说道。 “这也叫刮吗!”木摇光愤怒地一拍桌子,桌子应声而碎。 木摇光:…… 殷云争:…… 殷云争的身体抖了一抖,立即对天发誓道:“我马上再刮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刮干净的!” 木摇光瞪了他一眼:废物。 殷云争:委屈。 明明之前看杨芒处理鱼肉就很简单,怎么轮到他就这么难? 木摇光走后,殷云争又蹲了下来,开始艰难地刮起鱼鳞来。 没关系、没关系,他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每一个天选之子,都是从刮鱼鳞开始的…… …… 就这样,小渔船慢慢地朝他们的目的地游去,一晃便是数日。 === 好困…… 掌舵远比杨芒想象中的累,他一连熬了数夜,眼圈都有些红肿。 但他依旧坚持着。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在木摇光面前,没有那么没用。 “你该休息了。”木摇光走进来说道。 “啊?啊,不……”杨芒忙解释道,“我还能坚持。” 然而看着杨芒苍白的脸色,木摇光皱起了眉,强行将他从驾驶舱拉出。 抛锚后,船暂时停了下来。 杨芒一直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一样,一直跟在木摇光的身后,一言不发。 看着这样的杨芒,木摇光心中也有些发愁,自打见了赵虚月和苍竟后,杨芒就好像被打击到了,一直郁郁寡欢。 于是她便开门见山道:“你最近,好像一直很沉默?” “啊?”杨芒有些惊慌地说道,“没有没有……” 然后他又低下了头,手指一直紧张地攥着衣角: “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那张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武功……” 而他,甚至也是涉及其中的一份子。 “是吗?”木摇光随意地靠在甲板的栏杆上,抱臂说道,“我以为你在看到我的食量时,就已经猜到了。” “我……”杨芒刚想解释什么,却在接触到木摇光黑白分明的眼眸后,再次低下了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木摇光才听到,杨芒微若蚊呐的声音:“……拥有力量,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木摇光靠在栏杆上,看向蔚蓝的天空和大海,水天一色,旷阔无边,她悠悠地开口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很多人都向往着强大的力量,不是吗?” “可是——”杨芒有些着急地说道,他红着眼圈看着木摇光,“如果这样的力量,会伤害到别人呢?” “甚至连使用者自己,都无法控制——” 木摇光将视线移到杨芒身上,对他笑着说道:“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能呢?” “不、根本不行……咳咳、咳咳咳……” 木摇光看着杨芒像小白兔一样,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恶劣的想法。 “既然如此……”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又似乎带着点蛊惑,“那要不要试一试——” “把控制这股力量的开关,交给别人呢?” “你要试试吗?”她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喃道。 把你的命脉,交给我? 她就这样,用这双如秋水般美丽的眼睛,蛊惑般地望着他。 而杨芒似乎也被蛊惑到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直跳,杨芒几乎怕这东西跳出他的胸腔来,他手足无措道:“我——”愿意。 但他后面的话被打断了。 木摇光挑了挑眉,忽然就从他的身前跳开,就像蝴蝶从他的身边飞走,她站在甲板上,转了个圈,有些狡黠地看着他:“当然,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的背后,是湛蓝的天空和大海,一望无际,广阔无垠,有白色的海鸥成群从天空中飞过,奔向自由的远方。 而木摇光负手慢悠悠地说道:“我可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当你的开关。” 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眸直视杨芒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会成为什么野兽……” “那是因为,人能控制自己的**,和本性。” “所以,”她冲杨芒挑了挑眉,莞尔一笑,“怎么做人这种事,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莹白的肌肤仿佛在发光,仿佛是受到金乌宠爱的造物,连发丝都绚烂美丽,耀目至极,却让人无法将视线移开。 微咸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吹不散她身上的草木清香。 直到木摇光离开很久以后,杨芒还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应。 ……刚才,他是被戏弄了吧? 绝对是的吧? 杨芒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摇光、摇光。 他又开始在心里念起这个名字。 然后,他的脸就变得越来越红。 他拍了拍他滚烫的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摇光…… 他看着木摇光离去的方向。 当听到木摇光的拒绝时,他心中不可谓是不失望的。 ……但是,看着阳光下的木摇光,他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我会做到的,摇光……”象征着自由的海风里,飘散着不知道是谁的呢喃。 …… 而木摇光离开后,也对过去一个困扰自己很多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一边走,一边感叹,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历代杨花钩传人,总是很容易成为别人手上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了。 木摇光回头看向杨芒站立的方向,低声喃喃道: “越剑吴钩,天下二绝。” 不知道有朝一日,她能否看到,吴钩出鞘的锋芒呢? 不要让我失望啊,杨芒。 === 殷云争化身勤勤恳恳的民工,在木摇光的鞭策下努力干活,而杨芒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百倍。 看着这一幕,木摇光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那本《年轻创业者的人力资源学》,还是很有用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渔船航行的效率急速增加,而海岛,也终于在三人面前,露出了它神秘的面纱。 27 第 27 章 木摇光:虽然我实力低微…… “这里, 便是关山岛吗?” 杨芒从船舱出来,好奇地看着前方的岛屿。 明明是远离的海岛,却偏偏取了个名字, 叫做“关山”。 “是啊。”殷云争戴着顶渔夫帽, 放目远眺了一会儿,回应道, “大概就是这里了……” 他的脸又皱了起来,抱怨道:“我已经看到了, 那群讨人厌家伙的船了……” “不过……”木摇光斜睨了他一眼, 指着远处的那座“关山岛”说道, “你管这个, 叫做小岛吗?” 殷云争顺着木摇光指的方向望去, 看到了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岛屿。 “哈哈哈,这座岛很大吗?我觉得也不是很大吧?哈哈哈……” 总而言之, 关山岛位于夏国和周围国家海域的边界处,名义上归属一个小国,但实际上, 是属于殷氏的一座私人岛屿。 木摇光不知道殷氏是怎么获得这座岛的,但也总免不了一些利益交换……由此可见, 殷氏在海外的势力之深。 小渔船渐渐朝眼前的大海岛开去。 虽然在远处已经窥到了关山岛的一部分景貌,但靠近之后,木摇光还是忍不住感叹—— 真有钱啊! 岛上的建筑设计得极为精致,一看就十分昂贵,估计是出于某个著名建筑师之手, 地面都是大理石铺成的,珍稀的花草在这里更是随处可见。 这里在以前,是作为殷氏旗下的度假岛屿, 向国内外富豪开放,不过从几个月前起,这座度假岛就开始谢客了,此时在岛上的,只有殷氏的工作人员……还有因“殷氏秘宝”而来,随殷家各支系入岛的鱼龙混杂之人。 “话说回来,”木摇光看着停在岛外的一艘艘昂贵先进的游艇,对殷云争说道,“你在新闻里面,好像是‘已经’去世的状态了吧?” “你确定,这里面的人会把你放进去,而不是把你当做冒充已死之人的骗子赶走?” “毕竟……”木摇光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你的遗照和挽联,已经在网上被挂得到处都是……” 提到遗照和挽联,殷云争的脸就绿了。 不过他对自己能否获得入岛资格这一事,还是充满了自信:“放心,既然大家都见过我的照片、认得我的脸,那我只要刷脸,就能进去了!” “更何况,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以为我已经死了,我爷爷,还有我家里的人,难道还会不清楚真相吗?” “这岛上的人肯定早就被打点好了!” 殷云争自信满满地说道:“别忘了,我可是我爷爷最喜欢的孙子——” “……之一。”想到漫天飞的海岛消息,殷云争又心虚地补上了这两个字。 “总之,你们跟着我走就好了!” 就这样,木摇光三人开着破旧的小渔船,慢慢地靠近了关山岛。 和周围一艘艘崭新高大的游艇比起来,木摇光三人又破又旧的小渔船,就像是混入一群白天鹅里的丑小鸭,以至于周围船上的人,纷纷向他们这里投来侧目的眼神。 “这里禁止停靠!” 殷云争未曾料到,他们的小渔船还未曾靠岸,便得到了岛上人的驱赶。 感受到木摇光和杨芒的视线,殷云争气红了脸,对岸上的人愤怒地骂道: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我是谁知道不?” “还不快让我们靠岸!” 对面似乎有人拿着望远镜望了望,随后又用扩音器回道:“此地禁止停靠!” 殷云争:“喂!” 最后,还是木摇光联系到了赵虚月,他们的破旧小渔船,才能顺利靠岸。 然而在进入关山岛时,却又发生了意外。 “不是,我真是殷云争!” “你看我的脸!” “就算你没见过我本人,也总见过我的遗照吧?” “我怎么就不是殷家人了!” 殷云争在和岛上的工作人员愤怒地争执,据理力争。 而岛上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殷云争的遗照,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殷云争本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都拿着自己的遗照过来了,是想证明自己是只鬼吗? 不过他不愧是殷氏高薪雇佣的接待人员,服务态度没得说,哪怕遇到了殷云争这样奇葩的人,还是非常有礼貌地解释道: “据我们了解,二少爷已经在多日前不幸身亡,希望先生您不要拿死者来开玩笑……” 殷云争:“我&**#*” 就在这里,又有一艘华丽的游艇靠岸。 看到从游艇上走下来的人,殷云争终于压抑住了自己想骂人的心,冲对方兴奋地挥手:“老七、老七!” “是我呀兄弟!我是你二哥!” “快快快,告诉他们我的身份,让我进去!” 那青年见到了殷云争,眼睛转了转,随即笑道:“不好意思,你怕是认错人了。” “我哪有什么二哥?我那可怜的二哥,早就已经在绑匪的手下,意外身亡了……” 说罢,也不看殷云争一眼,就带着自己身边的人,众星拱月般走了进去。 “喂!你这个家伙——” “不是……我真是殷云争!” “你们让我进去——” …… 最后,殷云争灰溜溜地走到了木摇光和杨芒面前,垂头丧气地说道: “我进不去。” “他们不肯承认我是殷云争。” 现在,殷云争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殷氏众人将错就错,就把“殷云争”当成一个死人…… 那么—— 他将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殷云争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了恐慌,还有茫然: “我、我该怎么办?” “他们都说,‘我’已经死了……” 那么以后,他该是谁? 在殷云争陷入迷茫的时候,杨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不给你爸,或者你爷爷打电话呢?” “……难道,你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 而木摇光则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殷云争。 殷云争的身体僵住了,他有些呆愣地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他们呢?” …… 最后,电话被接通了。 殷云争成功进入了关山岛——以编外人员“张大鱼”的身份。 他低着头慢慢地朝他们走来,神情有些低落:“我爸的电话是秘书接的……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也许……他也当我这个儿子是死了吧……”殷云争露出一个苦笑。 “别这么说,至少他不是还让人放你进去了?”杨芒安慰道。 殷云争郁郁不言。 就这样,木摇光三人,作为殷氏编外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入了关山岛。 木摇光也再次见到了赵虚月。 这次天衡派过来的,总共有五人。 除去赵虚月和苍竟以外,还有二男一女。 正是赵虚月曾经提过的“游龙枪”、“细雨剑”和“断肠斧”。 出人意料,这一任细雨剑的传人是一名男子,而断肠斧的传人,却是一名女子。 甫一见面,游龙枪的传人便皱起眉头。 他看向眼前这三人,一个柔弱可欺的温软女孩,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还有一个体质一般的普通人。 “赵虚月,这就是你要我们见的人吗?”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我的时间,可不是用来陪你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 “林无方,”赵虚月蹙眉呵斥道,“木小姐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同道。” 林无方再次上下打量了木摇光一眼,双手抱臂,冷哼一声:“就凭她?” 见状,赵虚月心中有些恼怒,只好耐心和他解释道:“木小姐的武功非常人所及,我与木小姐切磋时,也曾败于木小姐之手。” 闻言,林无方有些惊讶。 赵虚月已经修炼出了内力,木摇光能赢过她,至少说明木摇光也拥有内力,而且更胜一筹。 林无方这才正视了木摇光,他放下了手臂,言行没有刚才那般无礼,却依旧带着一股倨傲。 至于旁边赵虚月没有提及的杨芒和殷云争,他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 断肠斧的传人虽是女子,性格却有些冷硬,她开口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是为抵抗‘无疆’而来,就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只要确保最后云中刺的传承不落于‘无疆’之手即可。”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木摇光:“不知道虚月是否有和你提及,我们‘天衡’在这里的支持者,是殷氏海外实际掌权者的三子,殷云积。” 果不其然,“天衡”背后,的确有殷氏其他势力的存在。 殷云积,便是殷云争七叔的儿子,在殷氏这一辈中排行第五,不过年纪却和殷云争相差无几。 断肠斧的传人继续冷硬地说道:“虽然此次参与秘宝争夺的殷氏子弟甚多,但实际上,有成功可能性的,在我看来,也不过你、我,以及‘无疆’三者所支持的子弟罢了。” “我看木小姐你也带了一位殷氏子弟过来,不知道木小姐,对于这次殷氏秘宝之争,是何看法?”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这却是在问木摇光的立场了,是选择投入“天衡”的队伍,与他们一同支持殷云积,还是支持她身边的殷云争。 虽然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他们选择的支持对象不同,那么他们之间,便多了一层竞争关系。 在遇到“无疆”时,自然能通力合作,但如果没有遇到“无疆”,那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里,旁边一直陷入低气压的殷云争索性自暴自弃地说道:“你们别叫我殷云争了,叫我张大鱼吧。” “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事实上,我能进入这座岛,用的,也不是‘殷云争’的身份……”他苦笑一声,“我想,我大概已经被剔除在这场殷氏内部的竞争赛里了……” 断肠斧的传人闻言有些惊讶,她看了一眼赵虚月,赵虚月冲她点了点头。 于是断肠斧传人的神情便和缓下来,她似乎想挤出一个和善的笑,但是因为她不常笑,所以没有成功,反而显得狰狞,努力失败后,她索性就放弃了,继续维持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是同一个阵营的了。” 她的语气依旧十分冷硬,不带感情。 然后她冷冰冰地盯着木摇光,冲她伸出了手——木摇光几乎以为她是想要拔斧头了。 然而她只是单纯地伸出了手,放到了木摇光面前。 这……是要跟她握手的意思吗? 木摇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把手放了上去。 握完手之后,断肠斧传人冲她点了点头,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好了,木摇光心想,现在她知道,断肠斧传人是一个面瘫了。 旁边的细雨剑传人,倒是一个难得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家伙,他歉意地冲木摇光笑了笑:“抱歉,阳裳一直不太会表现自己的情感。” “对了,我叫施弦衣。”他笑着冲木摇光等人介绍道。 而赵虚月也扬起笑容:“既然如此,摇光,你不如就随我们去见殷云积吧,他听说了你的事情之后,也一直很想见你……” 听到这话,殷云争顿时就皱起了脸。 他的父亲和殷云积的父亲是对手,他和殷云积自然也从小不和。 他偷偷看了一眼木摇光,却在木摇光回望来时,迅速转过头去,抿着嘴什么话也不说。 毕竟现在他都变成“张大鱼”了,也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木摇光帮他了。 然而不料木摇光却拒绝了他们。 她温软地笑道:“抱歉,我想还是不必了。” “事实上,殷云争是我的朋友,我来关山岛,也只是为了帮他。” “既然殷云争已经丧失了争夺的资格,那么我也不会参与这次殷氏内部的争夺中,不过,你们放心——” “当‘无疆’出现时,我会尽全力阻止他们得到云中刺的传承。” 原本听到木摇光拒绝时,赵虚月皱起了眉,但听完了木摇光的话,她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既帮他们阻止“无疆”,又不参与云中刺的竞争……实际上,不就是在帮他们吗? 只不过是说法不一样罢了。 赵虚月看了竖起耳朵的殷云争一眼,心中便有了定论,估计是木摇光把殷云争当朋友,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所以才这么说的。 她又看了殷云争和杨芒一眼,心下叹了口气,暗道,木摇光什么都好,只可惜,就是和她的外表一样,心肠太过柔软了。 就算杨芒和殷云争同为昔年武林同道的后人,但一个传承已失,一个已经被剔除在了传人的名单之外,在遇到“无疆”时扶持一下也就罢了,根本就没有必要一直带着这两个拖累。 ——是的,过去那么久,却依旧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杨芒,已经被“天衡”评定为失去传承的存在了。 虽然感叹木摇光的心善,但赵虚月却更加坚定了让木摇光加入“天衡”的心。 试问,谁不喜欢这样温柔强大又对队友好的同伴呢? 而听到木摇光的话,殷云争也有些恍惚。 ——等等,木摇光原来是把他当成朋友的吗? 那她平时压榨他的时候,怎么没见她把他当朋友? 殷云争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悲愤之情来,但他不敢开口问木摇光,因为他生怕得到木摇光“朋友就是用来压榨的”之类的回答。 不,她肯定会这么说的! 要不然就会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骗人精! 亏她还说他谎话连篇,她不也是一样? 殷云争愤愤不平地想到。 然而木摇光的话,听在不同的人耳里,却是不同的含义。 林无方顿时就不爽起来,对木摇光冷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们缺你不可吗?” “实话告诉你吧,叫上你,不过只是用来凑数的!” “赵虚月给你面子而已!” “没有你,我们照样也能得到云中刺的秘籍!” 林无方高高昂起下巴,不屑地说道:“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关于木摇光,林无方还没有见到对方的面,就已经对她感觉到很不满了。 因为她居然拒绝了加入“天衡”,还不止一次两次。 赵虚月后面又多次邀请她,都被拒绝了。 他为木摇光的不识趣感到愤怒,在他看来,“天衡”才是他们这些武林传人的希望。 这个陈腐无趣的世界,早就该改变了。 “天衡”寄托了他们的理想,而他们,将创建新的、更美好的江湖武林。 在林无方眼里,不是朋友的,就是敌人。 若非“无疆”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早就要教训教训她了。 “林无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赵虚月呵斥道。 然而赵虚月话音未落,林无方便突然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危机感猛地从他的脑海中爆炸,仿佛下一秒便将有收割生命的死神降临,他迅速惊骇地从原地跳开。 “你在干什么?”众人纷纷惊异地朝他望去,而赵虚月蹙眉对他询问道。 “我……”林无方张了张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发现,就在刚刚那一瞬,他背后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浸湿了。 那股危机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林无方感受不到具体的来处,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大致范围。 然而他抬头望去,却只看到了三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他们皆用疑惑惊奇的目光看着他,三脸茫然。 林无方看了木摇光三人一眼,便迅速越过他们,朝他们身后的地方望去。 “怎么了?”赵虚月此时也发现了异常,林无方平时可不是这样容易受到惊吓的人。 而林无方的神情则变得凝重,他环顾四周,严肃地说道:“我怀疑,刚才有‘无疆’的人,在监视我们。” “什么!”赵虚月悚然一惊,其他人的面色也变得不好看,他们纷纷围聚到一起。 林无方越想神情便越凝重:“刚才,我感受到了一股杀意,而且这股杀意十分尖锐,非同凡响,恐怕这一次,‘无疆’派来的人,绝非善类!”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林无方又看了木摇光三人一眼,觉得这三人虽然弱的弱,没见识的没见识,让人心中生厌,但和“无疆”比起来,倒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便警告道:“‘无疆’此次派来的人实力强劲,既然你们不参与此次斗争,便干脆一旁待着去好了,若是不小心被抓,我们可绝不会来救你们!” 木摇光和杨芒乖乖点头,一个赛一个地乖巧,而殷云争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被绑架的经历,脸色都被吓白了。 本来他便处于抑郁状态,现在他就更抑郁了。 “要、要不……”殷云争有些弱弱地说道,“我们还是离岛吧……” 他又低下了头,自从打通了他父亲的电话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他低声喃喃道:“反正我待在这里,也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然而木摇光却说道:“既然这次‘无疆’派来的人实力强劲,那我们就更要留在这里了。” 木摇光笑着看向赵虚月,眼波温柔如水:“虽然我实力低微,不值一提,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同道,都拥有一样的经历……我还是希望,我能够帮到你们,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 赵虚月心中有些感动:“摇光……” 其他人的神色也有些动容。 就连最看木摇光不顺眼的林无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臂昂起下巴,冷笑道:“随你。” 心下却道,这人虽然没有见识,不能理解“天衡”理想的伟大,但倒勉强算是个自己人,若是真不幸被抓,看在她这么识趣的份上,也可堪一救。 而杨芒虽然不知道木摇光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座岛上,但他从来不会反对木摇光的决定,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只是殷云争,还是一副忧郁的样子,嘴里碎碎念:“我是张大鱼,我是殷云争……我是张大鱼,我是殷云争……” ——即便是忧郁状态下的殷云争,也依旧是那么聒噪。 …… 而在两帮人分开之后,一直笑着的细雨剑传人,施弦衣,突然抿起了唇,表情严肃地抬头说道:“我觉得那个木摇光,并不简单。” === 而此刻,另一头,失踪已久的木辰光,正划着小船,来到一处烟雨笼罩的湖泊。 他从江南小城一路走水路过来,所经湖泊河道交错纵横,即便是本地人,也很难分清路线。 在枯燥的划船过程中,他忍不住想起了多日前,他和木摇光的对话…… “姐,我真的要去那里吗?”木辰光疑惑地问道,“那不是爷爷说的,我们家世仇住的地方吗?” 木辰光不明白,为什么木摇光要让他去一个敌人的地盘。 “就是那里。”然而木摇光肯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为什么啊?”木辰光满脸不解,“你就不怕他杀了我吗?” “他不会杀你,”木摇光淡淡地说道,“因为你太弱了。” 木辰光感觉自己的心里被插了一刀。 木摇光继续说道:“而他手上的剑,是不会对向弱者的。” “可是……”木辰光心中更加迷惑了,“就算他不会杀我,也不代表他就愿意帮我变强吧?” “姐,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会帮我?” “因为他是我们家世代的仇敌,所以他会想杀了你。”木摇光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是,木辰光几乎要忍不住自己心中蓬勃而出的吐槽之欲了,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他手中的剑从来不对向弱者,所以他不会杀我,然而他又是我们家的仇敌,所以他会想要杀我,因此他会帮我变强……由此可以推理出,他会帮我变强…… 他帮我变强是为了杀我? 我不够强他还不会杀我? 哪里会有这种狗屁道理啊! 脑子进水的人才会这么做吧? 这不就是资敌吗! ……话说回来,天底下真的会有这种资敌的人吗? 木辰光都被木摇光理所当然的态度说懵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才是那个脑子进水的人。 直到现在,木辰光也还是很难理解他们脑子中的这些逻辑。 然而此刻,木辰光依旧来到了这里。 因为,这是他想要变强最快速的捷径。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不过,姐,你难道不怕我变强了之后,被他杀了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方委婉地说道:“我们的功法相生相克,你强他也强。” “更何况,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天赋。” 木辰光:…… 这是在说他天赋好呢,还是天赋差呢? 总而言之,此刻,木辰光带着一颗忐忑的心,撑着船,继续在这水光湖色间划行。 他在心中哀嚎道: 姐啊姐,你千万不要坑我啊…… 28 第 28 章 日常扫地 听到施弦衣的话, 众人都朝他望来。 “她有什么不简单的?”最先开口的人是林无方,他抱臂不屑地说道,“不过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女人罢了。” 而赵虚月则微微蹙起眉头, 她知道, 施弦衣未必是他们当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但却一定是他们当中观察力最敏锐的人。 虽然并不想怀疑木摇光,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对施弦衣问道:“弦衣,你发现了什么?” 施弦衣:“她很奇怪。” “虽然她看上去, 实力平平, 内力低微, 连气血都显得收敛,让人无法感到威胁,甚至无方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我却能感受得到,她身体里的内力,与其说是因为太过微弱, 才在她身上不显, 倒不如说, 是因为太过强大,而被关在了笼子里……” 林无方顿时就有些不信, 傲慢道:“再强, 她还能强到哪里去?” 而赵虚月心中也有些惊讶,她虽然早就知道木摇光实力不凡, 却也没想到她能得到施弦衣这样的评价。 然而…… “可是,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很弱吧?”赵虚月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 木摇光的实力更甚于我……” 她看了林无方等人,叹了口气,心里更加无奈了:“其实我也不明白,明明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你们还会觉得木摇光很弱?” 虽然木摇光长得的确是有些欺骗性,但是也不至于……好吧,赵虚月想了想她那张柔弱无害的小白花脸,一时便有些哑然。 而此刻林无方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道:“自然是因为她看上去就很弱了!” 随即他皱起眉,有些质疑地看着赵虚月:“那木摇光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你究竟是怎么输给她的?” 他倒不是怀疑赵虚月什么,只是觉得这不符合常理。 “她的实力,的确不弱。”闻言,一直做个隐形人的苍竟也终于开口,为自己的妹妹作证。 于是林无方眼中怀疑的神色就更浓了。 但阳裳知道,施弦衣并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便冷硬地问道:“弦衣,那你可有看出她的来历?” 施弦衣摇了摇头,随即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不过,我想……” “她应该是个剑客。” “剑客吗?”阳裳皱起眉,“她的手上,的确有和你一样的茧。” “不过,”阳裳想起握手时木摇光对她柔柔的笑容,又说道,“她大概没有什么恶意。” “毕竟有些人的功法天然就拥有很强的隐蔽能力,让人分不清虚实——就跟你一样。”阳裳面无表情地对施弦衣说道。 施弦衣笑容一僵,他叹气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当做和别人比较的对象?” “而且你这样,总让人感觉你在讽刺我……” “……更何况,她和我也并不一样。” 一旁的赵虚月则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剑客……” 赵虚月:“莫非,是十剑?” “十剑!”林无方放下了手臂,有些难以置信,“就她,也能是十剑?” 十剑,乃是十个剑类传承的并称。 这个名号从何时开始,已经不可考证。 但人们只知道,当“十剑”的名号出现后,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江湖如何交替,无数王朝兴起又衰落、衰落又兴起,这十把剑的名字,便从来都没有变过了。 与之相似的,还有六刀、五枪……之类的。 然而赵虚月却笑了起来:“这不是很好吗?” 她试图轻松地说道:“我们的同盟越强,就说明我们得到云中刺传承的可能性越大……” 但施弦衣的想法却与赵虚月不同。 木摇光,可未必会是他们的同盟。 不过施弦衣也知道,由于以往的经历,赵虚月对“十剑”抱有很大的好感,在得知木摇光很有可能是“十剑”之一,恐怕更想要对方加入“天衡”了。 于是他只好再次对这群没什么心眼的人提醒道:“不管怎样,木摇光没有选择加入天衡,而且她身边的殷云争,也和我们支持的殷云积关系并不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木摇光答应加入天衡之前,我希望,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一起行动……” “毕竟……木摇光,可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无疆追杀过的人……” 听到施弦衣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众人皆是一愣。 === 殷氏子弟陆陆续续入岛,这座关山岛便开始热闹起来。 秘宝在岛上,这人人都知道……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殷老爷子,究竟把秘宝藏在了哪里?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寻宝运动,几乎把这座海岛翻了个底朝天。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动作,海岛上人手短缺。 木摇光三人作为编外工作人员,竟然也被指派了任务。 “看来,你这个殷二少的身份,真的是彻底消失了……”木摇光感慨了一句,便回过头去看殷云争,却不料差点被他给吓了一跳。 ——木摇光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超大号的阴郁蘑菇! 这只消沉的“蘑菇”听到木摇光的话,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地拿起杀虫剂,又颓又丧地说道:“我去花园除虫了……” 木摇光看着殷云争远去,而此时杨芒也走了过来,有些低落地说道:“摇光,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 木摇光和杨芒的任务都是扫地,可惜,他们并没有被分配到同一个地方。 “没关系,”木摇光勾起嘴角,对有些低落的杨芒微微一笑,“等我们打扫完了,便可以继续聚在一起了。” 杨芒这才打起精神来。 三人任务所在的区域都不同,于是他们就这样分开。 木摇光来到了一片树林。 无数青翠的叶片在清晨的海风中微微颤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轻鸣,飒飒作响。 树下已经有积累了一夜的落叶,踩上去宛如音键,然而木摇光却并没有开始打扫。 她随意地将扫帚扔到了一边,从袖中拿出一把不知何时被她放入的小刀。 木摇光慢悠悠地走在这清晨的林间,小刀在她的手上灵活地翻转,翻出一朵又一朵银白的花。 于是等鹤先生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坐在一个只剩下半截的树桩上,旁边是一株倒塌的树。 这棵树大概是被什么野兽撕扯开的,裂口粗糙不齐,被截断的树干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人踩在脚下。 而那女孩正拿着自己手中的小刀,坐在树桩上,专心致志地雕琢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把木剑。 “你来了啊?”女孩抬起头来,对他嫣然一笑。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 杨芒拿着扫把,正在认认真真地扫地。 不知道为什么,分配给他的打扫区域,场地的位置十分偏僻。 周围都没有什么人,而负责这一片的,也只有他一个,并没有人来监管他。 附近静悄悄的,杨芒甚至能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海浪的声音,和海鸥拍打着翅膀,从天空中飞过的轻鸣。 杨芒一向是一个认真的人。 虽然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努力地干活,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任务,他还是决定负责地干完。 摇光想要待在这个岛上,他可不能出什么差错,让摇光失望。 杨芒心想道。 更何况,杨芒本来就是一个爱打扫卫生的人。 每当他看到这些肮脏的东西被清洁干净,他都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股愉悦感和释放感。 这是专属于他的解压方式。 于是,在打扫了一个小时后,看着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杨芒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他觉得十分具有成就感。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下一个地方了。 杨芒拿起扫帚,弯腰整理一下清洁工具,准备去下一个位置,继续扫地。 可就在这时,低着头的杨芒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忽地覆盖了一片阴影。 杨芒疑惑地抬头看去,可是,他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了。 这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而他的面孔,是杨芒永远无法忘记的,如恶魔般的面孔。 ——是无疆! 杨芒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他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熟悉的窒息感如潮水般降临。 “杨芒,好久不见啊?”那人对他扬起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他的梦魇,又一次出现了。 === 听到木摇光的话,鹤先生有些惊讶。 原本在他的设想中,这句话,应该是他对女孩说的。 然而守株待兔的人,却似乎变成了眼前的女孩。 角色的互换,仿佛也象征了地位的逆转。 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带着年长者特有的从容: “我替一个人,来向你问好。” “是吗?”木摇光叹了口气,而此刻,她手中的剑,也刚刚雕刻完毕。 “我以为,你是来替他问我的剑。” “不不不,”鹤先生摇了摇头,更正道,“我是我,他是他……当然,只不过我们之间的目的,有一些重合罢了……” 他又笑了:“毕竟,越剑吴钩……这天下二绝之名,孰人不知?” “虽无缘得见吴钩之利,但若能一见越剑风采,又怎么不让人心动呢?” “那你可真是幸运,”木摇光提起剑,站了起来,对他微微一笑,“因为今日,或许你便有机会见到——” “这天下之二绝了。” 29 第 29 章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砰——” 杨芒像枯叶一般, 飞落到地上。 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对他的后背来了一个亲吻。 杨芒几乎以为自己的脊背已经尽数断裂。 疼痛让他有些麻木了,然而他依旧试着从地上爬起, 尽管他浑身都在因为这伤势而颤抖。 黑蛇收回自己踢出的脚。 他慢慢地朝杨芒走去。 杨芒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试图爬起来,却又一次被黑蛇踹倒。 这一次, 他着地的, 是他的脸。 黑蛇踩在他的脊背上,用手抓住他的头发, 强行让杨芒仰起头。 他看着杨芒畏惧惊恐的眼神,咧开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然后—— 再一次重重地把对方的脑袋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怎么, 很能跑啊?” “这一次,怎么就不跑了?” “喜欢报警是吧?” “报啊,报啊!” “怎么不报了?” “哦,忘了,这里没有警察……” “不过……”黑蛇再次抓起杨芒的头发, 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额头, 恶劣地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报警, 就真的有用吧?” “砰——” 下一秒,杨芒的头便又被按在了地面上。 “看到我们进局子你很得意是吧?” “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 以为我们会被关进去?” “哈哈, 怎么,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吧?” “哈哈哈——” “……杨芒, 你可真会跑啊?” 黑蛇哈哈大笑,随即表情又变得阴沉,他抓着杨芒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道: “杨芒,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在无疆吃了多少挂落?” “人人都在嘲笑我是一个废物,连一个没有习武的普通人都抓不住……”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会跑呢?”黑蛟恶劣地拍了拍他的脸。 “砰——”杨芒的头重重落到地面上,原本纯白色的大理石,此时已经染上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仿佛象征了妖异和不祥。 “不过,”黑蛇又笑了起来,神情愉悦,“现在,你终究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唉……”他似乎在为杨芒遗憾。 “早点束手就擒不好吗?” “砰——” “为什么非要吃这种苦头?” “砰——”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砰——” …… 看着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杨芒,黑蛇心中不禁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九。 这就是传说中的“杨花钩”。 ——可那又怎样? 纵然他们过去有怎样的辉煌,现在,不依旧只能被我踩在脚下,任我宰割? 哈,“人屠”? 我看,是“被人屠”吧? 黑蛇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昔日孤高傲慢的武林传人,在他脚下痛哭求饶的模样。 可惜,无论他怎么折磨杨芒,杨芒都一言不发,这让他少了一些乐趣。 不过他另有任务在身,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黑蛇到这里来,自然不单单只为折磨杨芒一顿。 于是杨芒又被迫仰起头来,他感觉到黑蛇似乎再次拍了拍他的脸。 然而他的脸已经疼得麻木了,精神也因为疼痛而有些恍惚,他只能任凭黑蛇施为,做不出什么反抗。 杨芒的反应,在这长久的折磨下,也变得有些迟钝。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水泽,而他在里面一步步陷落,沉重,无力,冰凉。 杨芒的思绪,也变得沉沉的。 在昏沉当中,他似乎听到了黑蛇的声音,那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杨芒,都那么久过去了,你都还是一个普通人……” “看来杨花钩,确实已经没落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吴钩传承已失,但是与吴钩并称的越剑,却依旧还有传人在世。” 越剑? 听到这两个字,杨芒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听过这个名字。 ——在那更遥远的过去。 可是,谁是越剑? 杨芒的眼部已被血污覆盖,淋漓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黑蛇,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个答案。 而黑蛇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你的同伴,可比你厉害多了……” 黑蛇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但杨芒的思绪却不在这里了,他仿佛回到了那一个午后,他打开那扇门,在那个房间里,他看到了安静拭剑的木摇光,还有她身后,那无数把泛着凌凌寒光的剑。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杨芒心中所有的困惑,都仿佛得到了解答。 难怪、难怪…… 难怪,她要救我。 难怪是她,难怪是我。 那一瞬,杨芒几乎以为自己窥见了命运。 明明此刻他还被人踩在脚下,明明他身上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但此刻,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原来,她就是—— 可黑蛇的声音,又在此刻响起: “可惜,你的同伴,还是太年轻了。” “她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界上,习武多年,乃至几十年的人,可远不止她一个……” “而年轻,就是最大的劣势。” “我想,现在,你的同伴,应该已经遇上我们的人了吧?” 黑蛇低下头,对杨芒恶劣地说道:“鹤先生会告诉她,所谓的‘十剑’传承,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也不是。” “只有活到最后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 “而活不过去的……哈哈。” “不过,‘十剑’的名号也确实响亮,让人不得不防……”黑蛇抓起杨芒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有些恶意地笑道,“幸好,这里不是还有你嘛……” “让我看看,越剑吴钩的羁绊,究竟,有多么深厚吧。” 话音刚落,突然,黑蛇察觉到自己手下的杨芒开始挣扎起来。 他觉得有些惊奇,同时也有些不悦。 于是他冷笑一声,再次将杨芒甩在地上。 “咳咳、咳咳……”杨芒趴伏在地上,不停咳出鲜血。 而黑蛇则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讥嘲道: “怎么,现在想要挣扎了?” “可惜,晚了。” “砰——”杨芒又坠了下去。 黑蛇再次踩在了他的背上,看着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蝼蚁,他的眼里满是嘲讽: “——你太弱了。” …… 你太弱了。 ……我,很弱吗? 无数纷杂的记忆碎片,又从遥远的时光中涌来,逐渐填满了杨芒的脑海。 …… “爸爸,这是什么?”年幼的杨芒看着漫天飞舞的飘絮,伸出手去接过,疑惑地问道。 柔软的飘絮在他的掌心间滚来滚去,最后又随着微风飘向远方。 “这是杨花。”他的父亲这样回答他。 杨芒:“杨花?” 年幼的孩子抱着形如弯刀的吴钩,眼里有些好奇。 “是的。”他的父亲看着这漫天白茫茫的杨花说道。 “最弱小的杨花。” “也是。” “最会杀人的杨花。” …… “你这个疯子!” “你明知道他有哮喘,居然还把他一次次带到那种地方!” “你自己活不久了,难道也想让儿子跟着你死吗!” “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就没命了!” …… “听说是家族遗传病……” “造孽唉,明明知道小孩有哮喘,居然还把那么小的孩子带到那种地方……” “这大人也太不负责了吧……” “还是小孩可怜,哮喘发作,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 母亲的责骂,父亲的沉默,医生病人的窃窃私语……所有人的声音都交错在一起,宛如一场漫长的梦魇。 等杨芒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母亲喜极而泣的眼泪,还有父亲安静疲惫的目光。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春天的杨柳树下,拿起那把冰冷刺骨的吴钩。 母亲带着他离婚后,更是如此。 不久后,他的父亲便因病去世了。 母亲也因意外不幸身亡。 年年杨花作雪飞,茫茫晴野不见天。 可他永远只在室内听着同学们热闹的讨论,笑着婉拒他们踏青的邀请。 年年如此,次次如此。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白茫茫的杨花。 年幼时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尘封。 可杨芒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哮喘发作时,将要死去的窒息感…… ……还有在记忆更深处,当幼小的他拿起那把滴血的吴钩,跟着父亲踏进家门时,母亲望向他的,恐惧的目光。 “妈妈,你为什么——” “要怕我呢?” 年幼的杨芒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 “钩亦兵器也,似剑而曲,所以钩杀人也——” “钩者,本就是一种杀人器。” “杨芒,你记住——” “你的手,注定是来握杀人的钩。” …… 折磨杨芒也折磨得也够久了,黑蛇渐渐感觉到了无趣。 “好了,鹤先生还在等我们过去呢。” 他恶意地勾起嘴角:“别担心,说不定没过多久,你的朋友,就能来和你作伴了。” 黑蛇走过去,正要抓起杨芒离开。 然而这时,他的手,却被杨芒抓住了。 黑蛇皱起眉,正要挥落对方,却突然惊愕地发现,他的力量就像是泥牛入海,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对方的禁锢。 “你……”黑蛇愕然出声,然而,他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说来也奇怪,明明此刻并不是春天,周围也并没有杨柳树,但是这一刻,杨芒,仿佛又见到了漫天飞舞的杨花。 杨芒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愁绪,眉眼间也泛起一股忧愁。 这愁绪不知来处,却仿佛亘古有之。 “唉……”他轻叹一口气。 杨花茫茫—— 愁杀人呀。 30 第 30 章 草木星辰,白骨苍生…… 树林依旧寂静无比, 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地面上的落叶更多了,在海风的逗弄下沙沙作响,不时地转个圈。 而在这平时少有人至的树林中, 此刻, 却站着两个人, 相互对峙。 鹤先生微微皱眉。 今日, 他就能见到这天下之二绝吗? 不知为何, 他隐隐觉得, 木摇光这句话里的意思,并不那么简单。 但这并不重要, 毕竟, 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见识这个吗? ——或者说,得到这个。 于是他笑了起来:“那么……” “就请指教了。” 战斗, 一触即发。 …… “怎么了?” 阳裳看着一直盯着手机的赵虚月,奇怪地问道。 天衡的人选择了分头行动, 这片区域只有赵虚月和阳裳二人。 而赵虚月则蹙起了眉: “木摇光他们, 突然失去了联系。” 闻言, 阳裳也皱眉道:“我记得,他们好像被分配了打扫卫生的任务……” 赵虚月:“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阳裳:“奇怪?” 赵虚月:“虽然他们进入海岛的身份是编外工作人员……但是,你觉得,这里的人真的会把他们当成工作人员看待吗?” 赵虚月:“而且还突然在这个时候安排了工作……” 阳裳:“你是说,无疆?” 赵虚月看了看岛上来自各个殷氏分支的人——当然,无疆的人也在其中。 只不过他们是鼻青脸肿的状态。 在无疆和天衡的见面之初,他们两方就爆发了激烈的争斗。 最后以天衡的胜利而告终。 因为关山岛由殷氏管辖,在殷氏的调停下, 他们只好按捺下仇怨,收住了攻势。 可是…… “这次无疆派来的人,未免有些太弱了。”赵虚月说道,“还记得林无方说的吗?他曾经感受到一股来自无疆的剧烈杀意,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感。” “可是你看这里,这些无疆组织的人,却连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打不过。” “你的意思是,”阳裳也感受到了异样,“他们只派了其中一部分人来找秘宝?另一部分人,则去了其他地方?” 赵虚月的神情变得凝重,她点了点头:“我怀疑,无疆的人,去找了木摇光。” 赵虚月没有想到,前几天他们还在猜疑木摇光和无疆的关系,今天木摇光就和他们一样,成为了被无疆追杀过的一份子。 “他们会有危险。”赵虚月凝重地说道。 “等等,”阳裳却阻止了想要离开的赵虚月,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木摇光,未必没有猜到这件事。” “毕竟你都能感觉到这个指令的奇怪,他们,也未必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赵虚月和阳裳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整座海岛,都开始了震动。 周围人纷纷变得慌张,尖叫声不绝于耳。 就连赵虚月和阳裳,都有些站立不稳。 “发生了什么?”赵虚月惊愕地说道。 然而阳裳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这地震,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了。 幸好,海岛大约剧烈震动了三分钟后,就逐渐平静下来。 正当赵虚月和阳裳二人准备去一探究竟时,突然就有一个人快速从前方奔来,手持长枪,以惊人的速度,飞快跃过瘫倒在地上的人群。 原本因为地震结束而松了一口气的人们,再次发出了尖叫: “这是什么?” “超人?!” “疯了!是我疯了吗?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林无方没有理会这些被他震撼的普通人,他焦急又兴奋地赶到赵虚月二人面前,快速地说道: “有人发现了秘宝藏匿的入口!” “无疆的人已经进去了!” “快,跟我走!” 赵虚月和阳裳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立即施展轻功,随林无方过去。 人群中又响起一阵惊呼。 === 海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树林里的枝叶飒飒作响。 海岛上的地震自然也蔓延到了这里,正在战斗中的两人被这突然发生的意外打断,纷纷向后退去,警惕地看着对方。 然而两人,都没有离开这里,前去地震中心一窥究竟的意思。 感受到大地的震动,鹤先生神色微动,他看向这震动传来的方向,但只看了几秒,就又收回了视线。 因为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鹤先生没有用武器——或者说,他的手,就是他的武器。 周围的树木上已经出现了无数刮痕,分不清是剑痕,还是爪痕。 “金翅爪。”短暂的交锋后,木摇光看着他说道,“看来杀死护渊寺主持的人,就是你。” 鹤先生微微一笑:“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 “只是我的师兄实在太过固执,我迫不得已,只好使用了比较激烈的手段,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若是我的师兄能够多相信我一些,这样的惨剧,完全可以避免……当然,木小姐你,也是一样。” “可惜,”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们都太过固执了。” 师兄? 闻言,木摇光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鹤先生和护渊寺还有这样的渊源。 鹤先生,竟然是护渊寺的弃徒。 木摇光于是便笑了起来,悠悠叹道:“我曾经,还想过去护渊寺寻求庇护……现在想来,还真是幸运。” “只是可惜了赦尘大师,明明佛缘深厚,却没想到,死在了自己同门师弟的手里。” 鹤先生却道:“我早在几十年前就离开了护渊寺,恐怕师兄心里,早已没了我这个同门师弟……” “闲话莫说,”鹤先生对木摇光笑道,“试探也已经够久了吧?” 木摇光:“可惜,我想试探的,却还没有看到。” “是吗……”鹤先生话音未落,仿佛默契一般,双方便突然开始动起手来。 明明鹤先生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但在多年的习武和内力的加持下,他宛如成为了真正的金翅鸟,迅猛地在树林间飞跃,他的爪子极为锋利,甚至因为是自己身体的器官,使用起来灵活无比。 鹤先生微伏身躯,目光如鹰一般锐利。 木摇光觉得“鹤先生”这个名号,真是名不副实。 若是叫“鹰先生”,倒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显而易见,鹤先生在藏精境,第一个修炼的器官,就是手,而非常见的气血。 木摇光倒也并不惊讶,毕竟,若是“金翅爪”不修炼手,那才叫奇怪呢! 她如飞叶一般,持剑轻飘飘地落到了树枝上,而鹤先生则如鹰般朝她袭来。 以爪为武器,在进入藏气境前,就注定了鹤先生要以近战攻击为主要战斗方式。 那么木摇光自然不会让他近身。 只见她轻轻一跃,便又轻飘飘地跳到了远处另一株树上,但只避不攻,却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鹤先生便见到木摇光一连在数十株上飞跃,宛如林间飘舞的蝴蝶,速度却快得超出想象,让人难以追赶。 见到此景,鹤先生双手成爪,却叹了口气,说道:“若仅仅是如此,那么,我可就要对传闻中的越剑失望了。” 然后鹤先生便见到木摇光停了下来,停在了一棵树的树梢上,仿佛是被鹤先生的话激怒,持剑等待着鹤先生的到来。 鹤先生微微一笑,心中却感叹道,果然是年轻人啊。 可他却没有丝毫迟疑,迅猛如金翅鸟一般朝木摇光的位置攻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轰鸣—— 不,不止一阵轰鸣。 四面八方,无数高耸葳蕤的树木发出最后的嘶吼,带着对即将死去的不忿,轰鸣着朝他坠来。 什么时候?! 鹤先生悚然一惊。 “砰——” 数十株葱葱茏茏的树木轰然倒塌,扬起沙尘无数,鹤先生的视野,也在这郁郁葱葱的树冠和漫天沙尘间变得突然狭窄起来。 鹤先生并不畏惧这些轰然倒塌的大树,纵然它们的重量非普通人所能承受,却伤害不到他。 他惊疑警惕的,是在这受限的视野下,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木摇光。 她在哪里? “砰——” 一株株树木接连倒下,而鹤先生的视线里,却突然失去了木摇光的身影。 她在哪里? 她究竟在哪里? 然而木摇光的隐匿能力无人能及,她的气息仿佛和这森然的树林融为了一体,无论鹤先生看向哪个方向,都无法发现木摇光的踪迹。 “可恶,果然是——” 就在这时,又有一棵树轰鸣着不甘倒下。 正当他准备避开时,他的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把无声无息的剑。 ——可那把剑却被鹤先生避开了,以和木摇光一模一样的身法。 躲开木摇光的杀招后,鹤先生跳到倒塌的树木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摸到了自己散发着热气的鲜血。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差一点,我就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幸好,我对你,或者说你们,足够了解。” 而看到鹤先生刚才使用的身法,木摇光面无表情。 见到木摇光的神色,鹤先生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对木摇光说道:“怎么,你看到你想要试探的东西了吗?” “当然。”于是,木摇光也笑了。 “为了感谢你,我也让你看一下,你想看的东西吧。” 她只挥出了一剑。 然而鹤先生,却仿佛听到了无数枝叶颤动的声音,它们在摇摆、在欢呼,在庆贺自己主宰的到来。 突然,他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无论他怎么试图出声,都无法发出丝毫的声响,他只能一直一直,看着这一剑。 如同要看到世界的尽头。 在那一剑下,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 十剑之三—— 草木星辰。 === 荆楚之地,水网纵横,多如繁星。 大大小小的湖泊串杂在一起,一个接连一个,仿佛永无止境。 就算是本地人,也很难说清,这里,究竟汇聚了多少湖泊。 每当清晨,云雾缭绕,若此时有人乘一叶扁舟,于湖泊中游行,便如游云水之间,几如仙境。 故而此地,又有八百里“云水间”之称。 在此地一处名不见经传的湖泊中央,却有一座小岛。 而小岛的中央,则有一座木屋。 木屋旁种了很多花,花丛旁,则有一个人在这里练剑。 这练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久无音信的木辰光。 “呼呼——”木辰光气喘吁吁地挥舞完一套剑法,汗流浃背,肌肉更是酸痛不已。 木辰光用袖子擦了擦汗,忍不住看了看坐在花丛中央闭目养神的短发青年。 见对方一直闭着眼睛,木辰光便偷偷放缓了自己挥舞剑招的速度。 “再加一百下。”远处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 木辰光身体一僵,只好苦着脸,继续快速地挥舞起剑招来。 若是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练完这些次数,恐怕今天,他就又要被扔到水里喂鱼了。 而见到偷懒被惩罚的木辰光,旁边侍弄着花草的女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木辰光瞪了她一眼,那女孩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然后两人就开始幼稚地互做鬼脸。 短发青年不理会这两人的眉眼官司,继续坐在花丛中央,闭目养神。 而他的面前,有一块切面平滑的石板,石板上,则放置着一把剑。 突然,短发青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剑,默然良久。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十剑之四—— 白骨苍生。 31 第 31 章 鹤先生是个体面人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却不是一套平平无奇的剑法。 ——第xx届草木剑传人语录。 === 海风停了。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树林变得杂乱, 一棵棵高耸葳蕤的树木,无力地躺在地上, 任人宰割, 它们的身上布满了划痕,茂密的树叶也落了一地。 鹤先生半跪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他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 叹了口气, 说道:“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恐怕, 你已经进入藏精境第二个阶段了吧?” “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赋啊……”他苦笑道。 木摇光没有回答他, 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他在哪里?” 鹤先生笑了:“恐怕,你高估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虽然都是叛徒,但我和他, 关系可并没有好到,可以互通音信。” 木摇光皱起眉。 而鹤先生继续说道:“很遗憾, 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可没有那么信任我……” “至于你刚刚看到的身法,也不过是在组织的命令下,他被迫教给我的而已——为了捕捉你。” “当然,我想他心中大概也是愿意的,假如真的能抓到你的话。” “可惜,我们都低估了你。” 木摇光提着剑, 慢慢走向他:“你看起来, 似乎并不慌张。” “是吗?”虽然此刻鹤先生看起来极为狼狈, 但他还是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大概是因为我知道,你杀不了我吧……” 鹤先生话音刚落, 木摇光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 一枚子弹,打到了木摇光身后的树上。 只见远处走来二十多个人——木摇光认得他们,他们是关山岛上,隶属于殷氏的工作人员。 而此刻,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把黑漆漆的枪。 这二十多个枪口,都对准了木摇光和鹤先生。 是的,殷氏有枪。 能在无疆和天衡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出面调解,又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控制无疆和天衡入岛之人的数量,靠的,自然不是所谓的爱与和平。 而是活生生的火力威慑。 作为在海外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势力,殷氏拥有枪支,或者说大量枪火,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事实上,作为一个夏国氏族,能在百年前那个风雨飘零的时代出国闯荡,并建立起一个商业帝国,凭借的,总不会是什么温良俭让。 该说,终究不愧是当年江湖武者的后代吗?木摇光看着这些黑漆漆的枪支想道,纵然后人似乎在这百年间都不再习武,但骨子里从武林中带来的蛮横暴力,好像并没有改变呢。 “抱歉,这座岛上禁止发生斗争。”为首的工作人员歉意地说道,看上去非常有礼貌——如果此刻,他们手上的枪没有对着他们的话。 有了殷氏的介入,木摇光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 她收起了自己的剑。 而鹤先生也在此刻,适时地站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不稳,但依旧保持着体面。 “看来,这一次,是没有什么结果了,”他笑着对木摇光说道,“希望下一次,木小姐你,还能拥有这样的风采。” “我也很期待下次,”木摇光也笑着对鹤先生说道,“希望下次,鹤先生你,也还能拥有这样的运气。” 鹤先生眼神微变,但嘴角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只是这一次,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了。 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过来对鹤先生说了什么。 鹤先生目光一凝,什么都没有说,就迅速朝前方走去,行色匆匆。 发生了什么? 木摇光微微蹙眉。 她正要抬脚随着殷先生离开,却不料被殷氏的工作人员给阻止了,然而对于鹤先生的离开,他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对不起,木小姐,我想你还是和我们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负责打扫的区域,变成了这个样子吧……”拿着枪的工作人员微笑地说道。 他们看向被木摇光“打扫”完后,便如同台风过境、一片狼藉的树林,再看了看浑身干干净净的木摇光。 木摇光面色微僵。 === 虽然来到了关山岛,在殷氏的控场下,不必面对无疆的人海战术,但很可惜,木摇光也失去了擒获鹤先生的机会。 更何况……走在中间的木摇光,抬眼看向将她隐隐包围的工作人员,心下暗道,恐怕,无疆支持的殷氏子弟,在殷氏内部颇有势力。 ——说起来,无疆支持的人,是谁? …… 木摇光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树林,这时,她看到了杨芒正朝着她急匆匆地赶来。 杨芒看起来有些狼狈,头上还戴着顶鸭舌帽,见到木摇光,他顿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叫道: “摇光!” “太好了,你没事!”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木摇光面前,看上去有几分病弱。 杨芒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对木摇光看来看去,见她身上没什么血痕,方松了口气,说道:“我听说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还好,你没受什么伤!” 他脸上露出一个纯然欢欣的笑容。 而木摇光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好像受了伤?” “啊……”杨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压了压那顶鸭舌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打扫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头……” “不过还好,我已经把那片区域打扫完了!”杨芒有些高兴地说道。 一点也没有打扫,而且还制造了更多垃圾,导致殷氏其他清洁人员工作量剧增的木摇光顿时肃然起敬:“居然都打扫完了吗?” “是的,”杨芒挠了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中途跑进来一只小虫子,制造了一些麻烦……不过幸好,最后,还是被我清洁掉了。”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腼腆。 于是木摇光也笑了起来:“那就好。” “对了,摇光,那你呢?”杨芒好奇地问道。 木摇光脸上的笑容刹那就消失了。 杨芒顿时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忙道:“没关系,到时候我帮你去清理就好了!” 木摇光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用了,我那里的虫子,现在已经跑掉了……” 然而旁边的工作人员却突然插嘴道:“如果杨先生愿意帮忙的话,可以待会去树林里清理一阵,不仅仅局限于虫子……毕竟由于木小姐的个人原因,现在我们对清洁人员的需求量比较大……” “另外,还请木小姐待会和我们商谈一下关于这些树木的赔偿问题……毕竟这些树木,都是我们老板从世界各地运过来的珍稀品种……至于赔偿的具体金额,现在我们的财务人员还在计算……” 木摇光:…… 她突然开始思考,如果现在,她努力将殷云争送上殷氏家主之位,还来得及吗? === “我想,这应该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木摇光看着账单上的天文数字,开始和对方讨价还价。 “你要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而是我和鹤先生两人的成果。” “可是据鹤先生所讲,这些树木,好像大部分,都是木小姐你砍断的吧?”工作人员礼貌地回答道。 木摇光:…… “当然,您放心,”工作人员补充了一句,“鹤先生已经在电话里和我们表示,虽然主要责任不在他,但他仍然愿意承担一半的费用。” 很好,鹤先生是一个体面人。 “所以木小姐,你只要赔偿这份账单上一半的金额就好了。”工作人员继续说道。 木摇光看了看账单上那除以二后,仍然是个天文数字的金额,再次沉默了。 突然,木摇光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熟悉。 ……话说,她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好像是在两三个月前,她拍断了那张檀木桌子的时刻吧? 木摇光感到眼前一黑。 这一幕,宛如噩梦重临。 ……为何她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情? 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上次,木摇光用光积蓄,还能勉强偿付赔款,但这一次,木摇光就算是变卖家产,也还不清这巨额债务。 所以……为什么他们老板要在那种偏僻地方种那么多名贵的树啊! …… “不,我承认我的确对那些树木造成了一些破坏,但那些树的树干并没有受到太大毁坏,依旧可以当成木材贩卖,并获得一部分金额……我想这些贩卖木材的钱应该可以抵扣一部分债务……” “可是木小姐,你要知道,活树的价值可比单纯的木材高多了,而且我们老板进口树木的目的,可不是用来拿它们当木材卖的……” 木摇光依旧在和殷氏的工作人员讨价还价,试图降低赔偿数额。 而杨芒…… 则被拉去当了壮丁,去完成木摇光造成的繁重清洁任务。 殷氏不愧是世界豪富,还特地派了专门的谈判人员和律师,与木摇光对接。 木摇光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这种待遇? 一场关于赔偿金额的谈判,谈了几个小时都还没有搞定,木摇光都不知道,究竟是她的口才太厉害,还是这些专门的谈判人员徒有虚名? 中场休息阶段,木摇光坐在玻璃门前,看着外面的天边,眉头微蹙。 她当然知道,殷氏之人把她留在这里,自然不会就是为了那些被她不幸砍倒的树木…… 可是,看着周围工作人员手上的枪,木摇光知道,自己暂时,恐怕是无法离开这里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木摇光凝神一看,居然是殷云争。 “摇光姐、摇光姐!” 殷云争呼啦呼啦地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大叫道: “摇光姐,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听说你砍树被抓了?!” 他脸上满是震惊、茫然和不敢置信。 木摇光:…… “真的假的?”他凑过来震惊地问道,“你真干了这种事?” 木摇光默默地后退,然后伸手把凑得太近的殷云争的脸,从自己眼前移开,方有些屈辱地说道: “是的。” “这、这……你图什么啊?”殷云争满脸不解。 “这树有什么好砍的?” “你的任务,又不是去砍树!” “……不过没关系啦,我努力帮你和我爷爷好好说一说,看能不能减轻你身上的债务……”见木摇光一直沉默,情绪似乎有些低郁,杨芒便开口安慰道。 而木摇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却突然对殷云争温柔地笑了起来。 殷云争被她笑得有些发毛。 “喂,殷云争,”木摇光轻轻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答应过我一些事情,是吧?” “现在,是该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32 第 32 章 谁在说谎? 殷云争嗫嚅地说道:“可、可是……” 木摇光挑眉:“嗯?” 殷云争:“没、没事了……” 殷云争聪明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道殷云争怎么操作的……大概他爸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儿子的吧, 总之最后,木摇光终于有了出去的权力。 “那个,摇光姐啊, 我只是让你暂时出去了, 等你的事情办完之后,你还是得回来签字的……毕竟债务合同也是正规合——” 木摇光转过头, 看向他。 在木摇光危险的眼神下, 殷云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然而他没忍住几秒钟就又开口了,有些委屈地说道:“你别瞪我啊,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也想帮你把债务平了, 但这不是平不了吗……我又没有什么话语权……” “唉,等等我,摇光姐!” 殷云争连忙跟上突然快步行走的木摇光。 “摇光姐啊,”殷云争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们真要去争这个秘宝啊?” 他有些扭扭捏捏地说道:“其、其实,我张大鱼, 现在已经对这什么家主之位,没有兴趣了……” 木摇光没有理会他。 殷云争纠结了一阵又跟了上来:“摇光姐啊, 你真觉得,我还有这个机会, 成为这个家主啊?”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那么看好我吗?” “哈哈哈哈哈……”殷云争挠了挠头, 开启了傻笑模式。 木摇光懒得看他一眼。 “不过摇光姐,我看这秘宝之争,还是挺危险的……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殷云争又凑了上来,吞吞吐吐地说道, 表情似乎有些畏惧。 “哦?”听到这话,木摇光放缓了脚步,对跟上来的殷云争开口问道,“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殷云争:“你是说之前的地震吗?” 殷云争凑过来说道:“我听说,好像是发现了秘宝的藏匿处!” “好多人都跑过去了!包括无疆啊、天衡啊,还有其他的人……不过,我现在都叫张大鱼了,就没有过去凑热闹……要不然被我那群兄弟姐妹看到了,怕又免不了一场冷嘲热讽……” 木摇光似笑非笑地对殷云争说道:“果然如此啊。” “是啊……”殷云争又接着她的话感叹道,“不过,那群人进去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在外面听到有一些人在惊叫,说什么‘阵法’之类的,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里面没有人出来,后面也没有人敢进去……” “之后又来了一个穿长袍马褂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大概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总之那个中年男人进去之后,门就关了,再然后,里面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几小时了……” 殷云争叽叽喳喳地在木摇光耳边讲话:“摇光姐,你说,这群人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啊?” “该不会出不来了吧?” “谁知道呢?”木摇光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或许是在里面被什么阵法给困住了吧。” “毕竟你们云中刺,不是最擅长阵法了吗?” “这样啊……”殷云争讪讪道。 他们终于到达了地震爆发的中心。 原本的地面已经崩塌,露出里面一个只能供一人前行的地道。 木摇光看了两眼,对殷云争抱臂问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地道的?难道是用铁锹挖地了吗?” 居然能发现这么隐蔽的地方。 殷云争挠了挠头,也有些迷惑:“那我就不知道了。” 此刻,地道外还站着许多人,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我们房的四小姐还在里面呢!” “我们家七少爷也是!” 吵吵闹闹,十分杂乱。 而旁边则有穿着岛上工作人员衣服的人在维持秩序。 “我们家少爷来找秘宝,可不是来送命的!” “老先生怎么会弄出这种试题?” “我们家五少爷,可是老先生的亲孙子啊!” “放心,我们会尽快派人来救援的,请保持安静!”工作人员冲他们礼貌地安抚道——用他们手上的枪。 于是外面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赵虚月他们已经进去很久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秘宝……甚至说不准,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给她一个大展身手、清还债务的机会。 木摇光这么想着,便准备朝地道走去,却不料被殷云争拉住了手。 殷云争有些害怕地说道:“要不我们别下去了吧……感觉这地道就跟地府似的,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还是算了吧……” “是吗?”木摇光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沉寂许久的地道里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地道的大门猛地被打开了。 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 那是,鹤先生。 见到对方,木摇光心中有些惊讶。 明明她之前已经打伤了对方,并确保对方短时间门内无法再使用内力,为何才过了几个小时,鹤先生便又恢复成了这副内力充沛的模样? 不过,与木摇光的战斗并非对鹤先生毫无损耗,至少此时,他极为狼狈。 很显然,他恐怕在地道内与人发生了争斗,并处于下风。 随后赶来的人是施弦衣,他在鹤先生身后紧追不舍,见到外面的木摇光后,他先是一愣,随后焦急地说道: “快,抓住他!” “秘籍在他的身上!” “小心他的金翅爪!” 然而此时鹤先生却并没有使用他擅长的金翅爪,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小心,”木摇光身后的殷云争连忙惊慌喊道,“是炸弹!” 听到殷云争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悚然一惊,甚至有不少人发出尖叫,惊恐地往后跑去。 木摇光提起殷云争就施展轻功往外跃去。 施弦衣以及从他身后赶来的赵虚月、林无方等人也连忙纷纷退开。 “砰——” 随着一声巨响,炸弹便在此地爆炸,原地冒起一阵烟雾。 人们纷纷扑倒在地上,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原来,这竟然是一个烟雾弹! 烟雾持续了很久,等烟雾终于退散后,原地早已没有了鹤先生的身影。 见是虚惊一场,周围的人们终于松了口气,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而赵虚月等人却用充满怒气的目光,恨恨地看着殷云争。 林无方更是愤怒地持枪朝他走来: “你刚刚在胡说八道什么!” 殷云争脸色苍白,他躲在木摇光身后,有些畏惧地说道:“我、我以为,那真的是炸弹……” “你这个混蛋——”林无方愤怒地扬起了他手中的枪。 然而他的攻势,却被木摇光手中的剑给挡住了。 “够了。”木摇光轻轻地挑开了他的枪,淡淡说道,“事已至此,冲他发泄,也没有任何意义。” 殷云争躲在木摇光身后疯狂点头。 林无方没有想到,自己愤怒之下的攻击,居然那么轻易就被木摇光化解。 他看着木摇光,这一次,终于带上了郑重——当然,还有警惕。 他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 “若非他喊的那一嗓子,我们早就拿到秘籍了!” 他们一行人进入密道,随后就被阵法困住,之后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达了最后一关,见到了所谓的殷氏秘宝。 正当他们欣喜地准备去拿时,却被突然出现的鹤先生抢走了。 鹤先生本就在和木摇光的打斗中受了伤,若是过去,他恐怕不一定会惧这些小辈,但此刻,他却显然抵抗不住“天衡”的围攻,但凭借着对这阵法的莫名熟悉,他还是逃脱了“天衡”等人的追杀,跑到了外界。 ……接下来的事,木摇光就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躲在木摇光身后的殷云争嘟囔道,见到林无方再一次愤怒地朝他瞪来,他又忍不住缩了缩头,缩到了木摇光身后。 而木摇光则皱起眉,对他们问道:“你们看到的殷氏秘宝,就是一本秘籍吗?” “天衡”众人对视了一眼,接着,赵虚月就拿着刀走上前,对木摇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木盒。” “但我们还没有看到里面装了什么,木盒就被鹤先生抢走了。” 听到这,木摇光就舒展开了眉眼:“既然如此,云中刺的传承,就未必落到了无疆手里。” “毕竟,殷氏秘宝就是云中刺传承,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谁又能知道,那所谓的‘殷氏秘宝’,究竟是什么呢?” === 而此刻,鹤先生抱着木盒,飞快地朝着一个偏僻的海岸赶去。 在这里,已经有无疆的人等在这里接他了。 行动之间门,鹤先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本身就在木摇光手下受了伤,虽然使用了秘药,但依旧有所不足,又强行催动内力与“天衡”的人争夺秘宝,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很好了。 不过…… 鹤先生看了看自己怀中的木盒。 虽然没有得到草木剑的心法,但能得到云中刺的传承,也算是差强人意。 ……尽管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这两个,都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鹤先生跟着接应他的人走上船。 调息了一段时间门后,鹤先生便打开了木盒查看—— 然而下一瞬,他的目光就凝滞住了。 “殷、偃、节!”他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外面的手下听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们纷纷畏惧地低下头。 鹤先生终于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他眼前的桌椅全部被他用金翅爪撕裂。 而木盒也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装在里面的东西也因此飘了出来…… 那是一张纸,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殷氏秘宝。” “该死,我们都被他给骗了!”鹤先生心中满是懊恼。 果然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殷偃节那个混蛋,竟然故弄玄虚,玩弄了他们所有人,甚至连他自己的孙子也不放过! “不、不对。”突然,鹤先生发现了异样。 究竟是谁说,殷氏秘宝,便是这云中刺传承? 又是谁说,云中刺传承,是在这座岛上的? === “摇光姐,你怎么知道,殷氏秘宝不一定是云中刺传承的?”殷云争好奇地问道。 “猜的。”木摇光淡淡地回答道。 “原来是猜的啊……”殷云争嘟囔道,“既然是猜的话,那也不一定准嘛……” 木摇光没有理会殷云争的嘟囔,她对殷云争问道:“对了,你的兄弟姐妹们不还是被困在密道的阵法里吗?你不去管他们吗?” 因为赵虚月等人光顾着得到秘籍和追赶鹤先生,完全忘记了被他们忘在里面的殷氏子弟,导致跑进去找秘宝的殷氏族人全部都被困在了那里。 当鹤先生逃走后,迷雾散去,人们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密道的门又被关上了,里面的那些殷氏族人,也都被困在了那里。 “我怎么管他们啊?我又打不开那扇门……” “更何况,”殷云争抱怨道,“我和他们的关系又不好,有什么好管的?” 殷云争可没有忘记,那些人把他当成一个死人时露出的嘴脸。 “而且放心啦,摇光姐,这既然是我爷爷设下的考验,到时候,我爷爷肯定会来管他们的……” “是吗?”木摇光再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殷云争才发现,他们越走好像就越偏远了,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周围人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他们走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殷云争发现,当他不说话的时候,空气中就变得静悄悄的。 他听到了海风呼啸而过的嘶鸣。 殷云争莫名感觉有些毛毛的,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疑惑地问道:“摇光姐,我们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来干什么?”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感觉这里……风有点大啊……” 然而木摇光停了下来,却没有回答他。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海崖。 海崖下面,有无数巨大的白色浪花,在这里翻滚、咆哮,肆意拍打着岩石。 ——总而言之,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木摇光轻轻地拂了拂自己手中的木剑,然后看着殷云争,对他柔柔地说道: “殷云争,你知道吗?”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殷云争疑惑地说道,脸上满是茫然。 木摇光对他温柔一笑: “其实赵虚月他们,一直都以为,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门,是和我们在一起……” “那么,你能告诉我,从你在无疆手里逃脱,到被我们救援,这一个月里,你究竟,去了哪里吗?” 33 第 33 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在说什么啊?”殷云争满脸茫然。 他有些疑惑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被无疆抓走之后, 莫名其妙的,那群人就起了内讧……然后我就被另一帮人给挟持走了……” “再然后,我就跟着他们上了船, 在海上漂……结果另一帮人一直追, 他们就开始疯狂在海上火拼……” “就是在一次火拼中,我所在的船被追上了,当时船上一片混乱,挟持我的人放松了对我的监管, 我才有机会在那个时候逃跑的……”说到这里, 殷云争还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 “得亏我福大命大,要是再来一次, 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那么幸运,可以从他们手上活着逃跑……” 殷云争说着说着, 便抬头看向木摇光, 却见她再次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殷云争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等等,”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木摇光,“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你居然怀疑我!”他不自觉就加大了音量, 脸因为气愤,甚至都染上了薄红。 “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还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你居然怀疑我!”他愤愤不平地看着木摇光,声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木摇光终于开口了:“所以你不会想告诉我, 你就一个人,在海里漂了一个月吧?” “当然不是了!”殷云争气愤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漂在海上一个月!” “——诶,不对,我从无疆那里逃出来,没过几天就遇到你们了啊?哪里有一个月?”殷云争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他有些狐疑地看着木摇光,“摇光姐,你不会是把我和那个死掉的‘殷云争’给搞混了吧?” “那个‘殷云争’又不是我!”他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说了吗?挟持我的那群人扒走了我的衣服,给另外的人套上了。” “若不是看到新闻,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死得那么早!” 说到这,他还有些庆幸,嘟囔道:“幸好幸好,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是吗?”木摇光悠悠地叹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本来就是!”殷云争气愤地说道,表情浑然不似作伪。 从殷云争的脸上,木摇光找不到任何一丝说谎的痕迹。 于是,木摇光便不紧不慢地道:“那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殷云争表情困惑。 “——等等,不是吧?难道你还在怀疑我?” 木摇光不理会生气到大喊大叫的殷云争,只是笑着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赵虚月曾经说过,当初殷老先生,只找了你一个人密谈……而你们究竟说了什么,实际上,无人可知。” “可是突然,一夜之间,云中刺传承在关山岛上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 “那、那不是因为我爷爷,还把消息告诉了别人吗?”殷云争茫然地说道。 “哦,是吗?”木摇光笑着看向他。 “可是你说的这第三个人,真的,存在吗?” ===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林无方手持长枪,强压着怒气地说道。 虽然木摇光提出了,所谓的殷氏秘宝不一定就是云中刺传承,但这并不意味着,木摇光说了,他们就得信。 毕竟那个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也只有拿到盒子的鹤先生知道。 “哼,我看,那个木摇光,根本就是在为殷云争开脱!”林无方终于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了,一掌拍在自己面前的玻璃桌上。 玻璃桌不知不觉,就出现了裂痕。 而他继续恨恨地说道:“那个盒子里装的,分明就是云中刺的秘籍,不然这殷老爷子搞这一出,还把殷氏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子弟都聚集岛上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耍我们玩吗?” “若不是那殷云争吼的那一声,我们怎么可能会让无疆的人逃掉!”显然,林无方对殷云争那一吼,导致云中刺传承落入无疆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好了,木摇光说的没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赵虚月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虽然他们一直努力和无疆抗衡,但无疆毕竟势大,他们并不能每一次都成功从无疆手中夺得传承,事实上,成功和失败,不过是五五开。 但无疆每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却几乎都不一样。 ——甚至赵虚月有时候都会怀疑,无疆出现在明面上的、让他们看到的那一部分,其实只是它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 直至今日,他们也没能发现,无疆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苍竟始终一言不发,而阳裳虽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硬样子,但是施弦衣能察觉出,她的心情也同样低落。 于是施弦衣便开口,打断了这沉默压抑的气氛,他看了一眼天衡众人,对他们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怎么,难道我们要拯救的同道,就只剩下云中刺了吗?” “这天底下受无疆压迫的武林传人,可不只他们殷氏之人?” “还有更多的同道,正等着我们帮助……” 他环顾众人,对他们说道:“难道仅仅就因为这次失败,大家就不再与无疆对抗了吗?” “我认识的大家,可不是这么消沉的家伙啊……” “喂,你说谁消沉了?”听到这话,林无方第一个直起了身体,他拿起枪冷笑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给无疆一个教训而已,可不是在消沉!” 而感受到了施弦衣话中的安慰和激励,赵虚月也打起了精神:“弦衣说的没错,虽然这次失败了,但是下一次,我们努力成功就是!” 天衡众人相视一笑,便从刚才那种压抑沉郁的气氛中走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便离开这座关山岛吧。”施弦衣笑着说道,“外面,说不准,还有更多的同道在等着我们拯救呢?” 众人都点点头,然而阳裳却突然开口道: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有些困惑地说道:“殷云积他们,是不是还在密道里?” “呃……”想起被他们遗忘的殷云积等人,施弦衣也有些哑然。 不过…… “我想,这既然是殷老先生设立的考验,那么应该,他们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吧?” ——如果这真的是殷老爷子设立的话。 ===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殷云争一脸困惑地说道。 “如果不是存在第三个人的话,这个消息又怎么会泄露出去?” “喂喂,你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他委屈又气愤地看着木摇光:“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如果这个消息没有泄露的话,我们早就偷偷来到岛上,拿到云中刺的秘籍了!” “我干嘛还要多此一举,让那么多人来和我们竞争?” 他悲愤地说道,“我脑子有病,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图什么啊!” “可是——”木摇光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这所谓的‘秘宝’和‘传承’,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呢?” 殷云争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茫然和困惑了: “等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什么叫不存在?” 木摇光微微一笑:“你听说过‘群鱼逐饵’吗?” “群鱼逐饵?”殷云争愣愣地重复了一句。 “是啊……”木摇光笑道。 “你知道吗?我突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殷氏分支众多,族人遍布世界各地,然而现在,这一代,最有可能获得家主之位的各支年轻子弟,却因为那所谓的‘秘宝’,统统聚集到了这一个小小的岛上,并且非常不幸,全部都被关在了密道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什么?”听到木摇光的话,殷云争的脸皱成了一团,似乎在困惑和思考。 他猜测道:“你的意思是,其实一直有一个幕后黑手,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把我们聚集到了这里?” “是啊。”木摇光拿着剑,指向他,对他温柔地笑道。 “而目前唯一一个,能自由在外行动的殷氏之人,好像——” “就是你呢?” …… “等等——”殷云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木摇光。 “你说的这个幕后黑手,不会就指的是我吧?” 随即他捂着心口,用一种既震惊又带着点欣喜的复杂眼神,看着木摇光说道:“摇光姐,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么一个算无遗漏的人吗?” 他莫名还有些骄傲。 看着这样的殷云争,木摇光嘴角微抽。 “不过……”殷云争挠了挠头,有些傻乎乎地说道,“虽然,我也很想成为这样厉害的人啦,但是……”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摇光姐,你可能太高估我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手,说道:“要不然干脆这样吧,我们将错就错,就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好了!” “刚好,我兄弟姐妹们都被关在了里面,我们去威胁一下我爷爷,说不准,他就会将家主之位传给我……” “这样我成了家主,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怎么样?”殷云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木摇光,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很聪明。 “是吗?可如果,我不想这样呢?”木摇光却提着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因为我心里实在是有太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了。” “比如说,在凝光城的时候,为什么无疆的人,会那么快发现我们的踪迹?” “明明藏得那么隐蔽的地道,是怎么突然被人发现的?” “鹤先生为什么会对地道里的阵法那么熟悉?” “在我和杨芒被无疆以及殷氏的人拦住时,你,又去了哪里?” “……说起来可真是奇怪,”木摇光似乎有些疑惑地说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你消失的时候呢?” “还有,”木摇光持剑对他一笑,“无疆真正支持的殷氏子弟……” “又是谁呢?” …… 木摇光一步步朝他靠近,而殷云争则一步步后退。 “不是,摇光姐,你、你拿着剑干什么啊?”他有些惊慌地说道。 “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哇!” “至于我去了哪里……我不就是去除虫了吗?” 殷云争的眼泪,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你别拿剑指着我啊!”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殷云争的脸上,满是一派委屈和茫然的神色,看不出丝毫作假的痕迹。 于是木摇光便道:“是吗?” “那便让我来测试一下吧。” “等等,测试,什么测试?”殷云争话音刚落,便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木摇光给提了起来。 “不要哇——” 只见木摇光袖手一挥,下一瞬,殷云争便感觉天旋地转,令人恐惧的失重感朝他疯狂地涌来。 ——他落入了大海。 …… 殷云争几乎以为,他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落海的时刻。 黑暗、窒息、冰冷…… 那是来自深沉大海的、属于死亡的呼唤。 无数可怖的海水像是急需营养的幼虫一般,疯狂地挤入他的口鼻,而他肺部的空气,却在大海的压迫下,渐渐消失。 他要死了吗?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接近死亡。 殷云争努力在水中挣扎,可他越是挣扎,大海对他葬身的渴望,似乎就越是强烈。 终于,他累了,没有了力气。 殷云争沉沉地朝大海深处坠去,他的眼皮在海洋的压力下重得惊人。 可是在听到入水声的那一刻,他还是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他似乎看到了一束光,有什么美丽的生物,正朝着他游来。 ——就像是那时一样。 宛若水中的人鱼。 ……我的人鱼。 === “咳咳、咳咳咳……”被木摇光救上岸后,殷云争就开始疯狂咳嗽,咳出自己口鼻中的淤泥。 “你疯了吗?居然真的把我扔到海里!”殷云争愤怒又委屈地看向她,眼圈都有些红了。 “都说了,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里依旧是气愤和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木摇光就是不肯相信他,还要这样对待他。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浑然一体,无懈可击。 而木摇光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喂、喂,木摇光,你就这样走了吗!”于是殷云争便真的有些慌乱起来。 “喂,你刚把我扔下海,就这样抛下我了吗!” “喂,木摇光!你站住!” “你给我站住!” “木摇光!” 他心中突然便有种预感,若是就这样让她离去,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无法逆转的改变…… ——那是一条他跨越不过的鸿沟。 海滩上突然安静下来。 海风微微拂过这片寂静的沙滩,背后,是不停拍打岩石和海岸的怒涛。 木摇光没有再听到殷云争吵闹的声音了,他似乎终于学会了沉静。 就在木摇光即将离开海滩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摇光。” 木摇光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只见殷云争盘腿坐在海滩之上,湿漉漉的黑发粘在额头,被他随意用手撩起,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海风吹过他的衣袖,而他微微勾起嘴角,眼角上挑,就这样,懒洋洋地看着木摇光,不像是那个喜欢做各种夸张表情的殷云争,倒与他在杂志上俊美雅痞的形象有了些许重合。 而那人又叹了口气: “唉,摇光,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东西,你又为何非要刨根究底呢?” 34 第 34 章 殷云争:看我真诚的大眼…… “我不明白。”木摇光看向他, 这回,她的眼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惊讶和疑惑。 她不明白殷云争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愿意除去那宛如长在他脸上的伪装。 “不明白吗?”他叹了口气,“没关系, 这本就是不需要明白的东西……” “毕竟有些事情, 连我自己都不甚明白……” 他似乎只是随口感慨了几句,便抬头对木摇光笑着说道: “但不管怎样,摇光, 请相信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引你入局。” 他看向木摇光的眼里满是真诚, 里面全然无一丝杂质。 “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 让你离开这里了……” “可惜,摇光, 当时的你好像不太信任我……” “……其实你完全可以更信任我的。” “请相信我, 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恶意。” 看着殷云争一派真诚的眼睛,木摇光却笑了: “是吗?我以为你阻止我入局, 是为了不让我破坏你的谋划呢?” “毕竟若是这所谓的‘殷氏秘宝’不幸被我所得,你接下来的戏, 又怎么还能唱得下去呢?” “你真是太冤枉我了, 摇光,”于是殷云争又叹了口气, 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你牵连其中而已……” “不过——”他话音一转,含笑看着木摇光,“摇光, 我想你把我带到这里,屏退他人,恐怕不仅仅,只是想和我聊这些吧?” “你故意入我局来,又戳破我的假面,可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单纯和我聊聊天……” “那么摇光,就请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快离开吧。”施弦衣催促道。 “这么快吗?”赵虚月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施弦衣解释道:“既然云中刺传承已失,无疆的人已经乘船离开了这里,我们再在关山岛上待下去,也没了意义……” “更何况,无疆的人那么快就能带着秘籍离开,显然早有准备,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谋划……迟则生变,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赵虚月等人点了点头。 “哼!”而听到施弦衣的话,林无方不禁冷哼一声,持长枪道,“真是便宜了那殷云争!” 若不是他们现在急着离开,他定然要好好教训那殷云争一顿。 于是天衡众人,便决定离开这座关山岛。 然而当他们来到港口时,却遭到了岛上工作人员的阻拦。 “对不起,现在关山岛的港口已经暂时关闭了,暂不允许任何岛上的人离开。” 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说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林无方顿时就拿长枪指着对方,愤怒道,“你们是想囚禁我们吗!” “我们绝非此意,”工作人员还是好脾气地回答道,“只是岛上出了意外,我们殷氏的少爷小姐们,都被关在了地道里……” “若是这时放岛上的人离开,说不定,会放走一些浑水摸鱼的有心之人……” “怎么,你们难道觉得这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吗!”林无方闻言更加暴躁了。 工作人员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笑着对他们说道:“当时和少爷小姐们一起进去地道的,只有在座诸位,可是现在,诸位都已经成功从地道中出来,可我家的少爷小姐们,却还在里面……” 殷氏工作人员的话没有说完,但任凭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深长。 “你居然怀疑我们——”林无方极为愤怒,甚至直接想要出手。 然而赵虚月却阻止了冲动的林无方。 她只是看着殷氏的工作人员,问道:“那为何无疆的人可以离开?” 工作人员有些歉意地解释道:“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只顾着安抚在场的人员,忽略了无疆的逃离。” “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相信,我们老板会处理好这个问题的……” “是吗?”赵虚月也没说相信,她只是上前一步,拿起刀,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如果我们强行想要离开呢?” 在她身后,苍竟、林无方等人,也纷纷拿起他们的武器,向殷氏工作人员们逼去。 “那就没办法了。”工作人员一笑,下一秒,密密麻麻的黑色枪支就对准了他们。 “真遗憾,你们好像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呢?” === “我想要什么?”木摇光笑了,“最开始想让我入局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叹气道:“你在凝光城说的话,可真是让我心动。” “可惜,这好像只是一个诱饵……结果没几天,就连诱饵,也被收回了。” “这怎么会是诱饵呢?”殷云争真诚地解释道,“我当时是真的那么想的……” “毕竟摇光你,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所以我仔细想想,若是拉你入局,那我岂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摇光啊,”他叹气道,“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观棋人,难道不好吗?” “如果你说的当个观棋人,不是指在无疆的追击下奋力厮杀,并且背上巨额债务的话,那还的确是‘很好’。”木摇光笑着,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气。 “唉,可是最后,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你依旧完好无损……”殷云争真诚地说道,“相信我,摇光,就算最后是鹤先生打败了你,一旁的工作人员也会出来阻拦的……你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木摇光皮笑肉不笑:“可我看到的,却是鹤先生被我打败后,工作人员跑出来阻止我的场景呢?而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伤害的,好像也是鹤先生呢?” “唉,”于是殷云争又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啊……” “不过没关系,摇光,”他含笑看着木摇光,“虽然你并不相信我,但我过去的承诺,却依旧有效呢。” “是吗?任予任求?”木摇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殷云争。 “当然,”殷云争的脸上一派真诚之色,“所以你大可告诉我,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啊……”木摇光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她忍不住抚了抚自己手中的木剑。 “殷氏在内阁有人吧?”她突然开口问道。 殷云争则答道:“若我说没有,恐怕,你也不会信。” 她笑了起来,眼里,却满是寒意:“那么,就帮我找一个人吧。” “哦?”殷云争闻言有些惊讶,“是你的敌人吗?” “敌人?”木摇光笑了,“我的确有很多敌人——”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 “草木剑可以有敌人,但是,不能有叛徒。” …… 木摇光又想起了她在凝光城时,给梁荆发短信,告知他注意许玉珠等人的安全后,梁荆给她回的消息: “好的,摇光,我会把爸妈和麦冬接过去的……” “不过,我回到腾骧城后发现,好像有一群奇怪的人,去过你家的武馆……” “他们似乎把整个武馆都翻了一遍,甚至连牌匾背面,都没有放过……” “我觉得,他们好像对你们的武馆,很熟悉……” …… “叛徒吗?”殷云争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啊……” 随即他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木摇光,含笑说道:“可是摇光,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 海风吹得更大了,他们几乎能听到波涛的怒吼。 原本平静的大海,似乎又开始掀起惊涛骇浪。 可这一切,都打扰不了海滩上一坐一立的二人。 “哦?”木摇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对我任予任求的吗?” “当然了,”殷云争真诚地看着她,“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只是……”他的眼里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可是摇光,你好像忘了……” “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你帮我拿到家主之位的基础上啊……” 他叹息着说道:“可是现在,我并不是家主……” “而你,似乎也并没有帮到我什么呢……”他含笑看着木摇光。 木摇光:“是吗?至少我不是认真陪你演戏了吗?” 殷云争:“那你又何必,戳破这戏剧的帷幕呢?” “所以……”木摇光冲他微微一笑,“你是想和我谈条件了?” “不要说得那么无情嘛,”殷云争叹道,“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小小的交易罢了……” “是吗?”木摇光正想问殷云争的条件,却见对方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莫名亮得惊人,似乎就在等着她开口。 木摇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总感觉被殷云争牵着鼻子走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于是她便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见状,殷云争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却依旧含笑看着木摇光,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木摇光也的确开口了,但她说的话,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她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抱着木剑,慢悠悠地说道: “我觉得,出口的承诺,还是要认真做到,比较好……” “毕竟,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天,会需要求到别人的身上呢?” 殷云争神色微动,他细细打量着木摇光,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窥出,她究竟有何倚仗,方能说出如此笃定的话。 在他没有出现的这段时间里,有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亦或者,她只是拿捏了他的疑心? 当然,从木摇光的神情中,殷云争什么也没有看出。 于是殷云争也笑了起来,他真挚地看向木摇光:“出口的承诺,当然要做到了。” “毕竟摇光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家主,没有那么大的权势……但既然是摇光的请求,我当然要努力做到了……” “不过……”他微微勾起嘴角,“既然摇光选择了我的话,我想摇光你,应该不会破坏我接下来的行动吧?” “毕竟我成为殷氏家主,那才是对你我二人,最有利的选择……” “我也才能履行我对你的承诺啊……” 木摇光挑了挑眉,有些惊奇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不,”殷云争摇摇头,他看向沙滩上四处乱爬的虫子,悠悠叹道,“还差最后一步。” === 和木摇光分离后,殷云争慢悠悠地,朝岛中央的一座宅子走去。 当他经过的时候,那些岛上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纷纷对他弯下腰,恭谨地鞠躬道:“bss。” 殷云争也并不感到惊讶。 ——毕竟,这是他的岛嘛。 终于,殷云争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中式的宅院,雕梁画栋,水榭游廊,碧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朱红色的横梁上雕刻着无数凶猛又栩栩如生的野兽,它们怒目而视,似乎在对底下经过的人虎视眈眈,却又偏偏隐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藏在黑暗中安静地窥视,若是有人不小心抬起头,方能心惊胆战地一窥这顶上的乾坤……然而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这些野兽光明正大的窥视下,无知无觉地行走,谁能看得到,这最容易被发现,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呢?虽然着宅子只是在一座海岛上,却占地极为宽广……其奢华精致,自不必多说。 殷云争来到房间里,换下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懒洋洋地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便有人恭敬地在外等候。 “如何?”殷云争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边擦头发,边问道。 那人恭敬道:“诸房少爷和小姐,已经承认了您的地位,表示愿意臣服,退出家主之位的竞争。” “并且他们希望,您能尽快将他们从地牢里释放出来。” “真是无趣。”殷云争百无聊赖地说道,神色懒懒。 虽然殷氏内卷严重,但各房子弟都是善于察言观色、衡量利弊的人,向来识情识趣,在发现自己已经落败,并且在家主之争中失去了竞争力后,选择臣服,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也是殷氏的规矩,胜者为王,而败者为臣,乃至为仆。 事实上,像殷云争的父亲和七叔一样,在家主之位已经抉出之后,还依然相互争斗,那才是少见的景象。 当然,这或许,也少不了他爷爷的手笔。 “老头子呢?” “老先生已经到达了岛上。” 手下低着头恭敬答道。 有沉默的管家低顺着眉眼,安静地将殷云争的衣物端上,又沉默着退下。 殷云争穿戴整齐,量身定做的手工西服,衬得他身材修长,他懒洋洋地松开自己锁骨处的纽扣,便撩起自己额前半干的黑发,对旁边一直恭敬低头的手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笑容,微笑着说道: “走吧。” “是时候,该去见我亲爱的爷爷了。” === 一扇扇大门在殷云争的面前缓缓打开。 殷云争慢悠悠地朝前面走去,他的身后,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整整齐齐——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枪。 直到最后一扇门,也被打开了。 殷云争看到安静明亮的茶室里,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转过身来,对殷云争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不可否认,他们的容貌中,有惊人的相似。 只是一个风华正茂、青春年少,而另一个却风烛残年、垂垂老矣。 于是殷云争也微笑着,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爷爷。” “不知道这场戏,你看得,可还满意?” 35 第 35 章 在下,锦衣卫 与此同时, 在殷氏祖孙相互对峙的时候,和殷云争分别后的木摇光,也遇到了刚刚从港口回来, 神色沉郁的天衡众人。 “发生了什么?”木摇光疑惑地问道。 赵虚月冲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船已经禁止通航了。” “我们被关在了这座岛上。” 而林无方看着木摇光,神色愤愤, 但也只是冷哼一声, 没有动手。 毕竟如今而言, 莫名其妙把他们关在这里的殷氏, 才是首要大敌。 现在天衡众人都开始怀疑, 这该不会是殷氏联合无疆给他们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捕获他们, 获得他们的传承。 而听到赵虚月等人的话,木摇光若有所思。 殷云争, 你又想要干什么? ……看来这场局, 还远远没有结束。 === 而温暖明亮的房间里, 只有一老一少, 两个长相相似的人, 在安静地对视。 周围的人已经识趣地退下,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殷云争,和他的爷爷, 殷偃节。 过了许久,殷云争才找了个椅子坐下,坐在殷偃节的对面, 悠悠地叹道: “你知道吗?爷爷,我差点就死了。” “死在那座岛上。” 而殷偃节,只是用那双,比平常老人要亮得很多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殷云争: “可是你最终,不是依旧活下来了吗?” “活着站到我的面前。” 殷云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殷偃节,他没有回答殷偃节的话,只是有些感慨地说道: “说实话,我真觉得,我的兄弟姐妹们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引他们来到了关山岛……若是让他们当真去你所设下的,真正‘秘宝’所在的地方,恐怕现在还活着的,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呢?” 殷偃节的目光依旧温和,他包容般地看着殷云争,就像是温和的长辈在看护自己不懂事的儿孙,然而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远不如他的目光那般温和:“通往权力的道路上,总是免不了要有牺牲。” “虽然很遗憾,但如果他们中有任何一人死去了,我想我们可以为他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但是不管怎样,”他看向殷云争,眼神里带着爷爷对孙辈的爱护和慈祥,“云争,你是我最喜爱的孙子。” “我很高兴,能看到你活下来。” “是吗?”殷云争却露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他悠悠地说道,“恐怕,我也是你最憎恶的孙子吧?” “毕竟,我最像你。” “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你。” 殷云争带着恶意和讽刺的眼神,却似乎看透了殷偃节那慈和外表下的,涌动着无数黑暗的、嫉妒的心。 …… 你有体会过,慢慢变老的感觉吗? 身体的机能渐渐退化,紧致的皮肤变得松弛,象征着衰老的斑点覆盖上全身各处,代表着年迈的白发将所有青丝驱逐……而你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感受着死亡的来临。 “你知道吗?”殷偃节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嫉妒你们啊……” 嫉妒你们出生在这个,注定要发生翻天覆地变革的时代。 可为什么? 当这如同传说的内力出现时,他却已经老去? 为什么不在他老去之前?为什么不在他死去之后? 偏偏是现在,在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后,又让他窥见到了世界的奇迹,却又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将这奇迹,尽数碾碎。 年老体衰的他无气血可言,又未曾经历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所谓“云中刺”的传承,早在百年前,便被前人束之高阁,除了阵法,再无所得。 这世界的奇迹,于他而言,竟是镜花水月。 这让他如何不嫉妒? 而殷云争只是看着他说道: “无疆背后的人,是你吧?” 殷偃节抬起头来,那双并不昏暗的眼睛,和殷云争安静地对视。 ===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半晌后,殷偃节笑了。 “大概是因为,无疆出现得太突然了吧。”殷云争慢慢地说道。 “突然就出现在了夏国,像是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一样,而在此之前,国内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组织的痕迹……” “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那就是海外了。” “而一想到海外,我就忍不住,回忆起一直待在国外的你。” 殷云争看着殷偃节。 而殷偃节拍了拍手,温和地笑道:“不错的推论。” “可惜,你太高看我,也太小看无疆了。” “我可没办法成为它背后的人。” “但是,你恐怕也和它脱不了关系吧?”殷云争似笑非笑地说道。 而殷偃节则平和地答道:“可以说,我算是它的投资者,之一,毕竟,我们现在,终究是个商人……” “可惜,在你策反无疆之后,我的投资,就已经失败了。” “……你太着急了,”殷偃节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你的父亲也是,这个家主之位,迟早会到你的手上,你又何必这么等不及呢?” “我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对无疆的投资,在未来,都将属于你……” 殷云争却笑道:“然后像我的父亲和七叔一样,成为你手中的傀儡吗?” 于是殷偃节也露出一个微笑——他们似乎总是很喜欢这样笑,同一个笑容出现在两张相似的脸上,几乎如出一辙。 然后他看向殷云争,说道:“不过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让无疆背叛了我,又为何,还要去欺骗无疆呢?” “大概是因为……”殷云争笑道,“我是一个记仇的人吧。” === “真是没想到啊。”鹤先生看向前方的岛屿,悠悠地感叹道。 原来,他竟然也已经老了吗? 竟然在一个小辈的身上,被欺骗了两次。 “调查得怎么样?”鹤先生负手对手下说道。 西装革履的手下有些紧张地说道:“鹤先生,我们当初和殷云争一起去寻找云中刺传承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到底去了哪里?” 于是鹤先生冷笑着看向他:“既然如此,那么当初,为什么不禀告这个疑点?” 西装革履的手下冷汗涔涔,低着头说道:“这、这是因为……” 手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状,鹤先生不禁难掩怒火,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大骂道:“废物!” 可是手下只觉得委屈…… 这是因为当初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啊! 殷云争表现得根本毫无破绽,身上也全然没有习过武的痕迹,谁能料到,他早就在和他们第一次寻找秘宝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传承…… ……更何况,和殷云争去找秘宝的无疆诸人全军覆没的事情,鹤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错,当初无疆的人的确绑架了殷云争,可是他们很快便被殷云争策反和说服,并决定与殷云争合作,得到云中刺的传承。 殷偃节的确是无疆的合作者,但无疆很快就发现,殷偃节实在是太不可控了,心机极为深沉,他们根本就搞不懂,对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且殷偃节又拒绝了将云中刺传承提供给无疆,而是搞出了什么“殷氏秘宝”,让殷氏子弟自己去争夺。 于是无疆的人只好苦哈哈地自力更生,绑架了殷云争。 当时的殷云争,还对所谓的江湖武林一无所知,在推测出了来龙去脉之后,主动说要和他们合作,表示愿意将云中刺传承献上,并且承诺,假如无疆助他成为了殷氏的家主,他定然会加大对无疆的投资,而且殷氏内部的所有资源,都会对无疆开放。 表情那叫一个真诚。 无疆和殷云争一拍即合,当即就决定帮助殷云争,背刺殷偃节。 ——毕竟年轻单纯的殷云争和老谋深算的殷偃节比起来,可是好掌控多了。 ……结果谁能料到,这殷云争,居然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家伙,甚至比起殷偃节也不遑多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殷氏的祖孙俩,竟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总而言之,当时的无疆信任了殷云争,和殷云争一同前往寻找秘宝。 至于那具尸体,不过是无疆创造,用来混淆视线的而已。 真正的殷云争,早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人。 可惜,不久之后,他们却收到了那只船队全部失踪的消息。 其中,自然也包括,船上的殷云争。 等他们再获得殷云争的信息,便是殷云争被人从海上所救,来到凝光城的时候。 他告诉他们,秘宝藏匿处的阵法十分危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小时候学过阵法,逃了出来。不过他已经记住了里面的路线,找出了破解那里的方式,下一次进入,定然可以得到传承,还把传承就在关山岛上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这就是为何鹤先生能对里面的阵法熟悉的原因。 ……现在想想,恐怕殷云争早就在和船队一起失踪时,就已经拿到了秘籍。 至于之后所谓的“殷氏秘宝”,不过是殷云争在殷偃节所设之局的基础上,故意再设的一个局罢了。 而他们当初所去寻找秘宝的岛,也未必就是什么关山岛。 甚至现在那关山岛上的密道,也根本就是殷云争自己搞出来的! 至于船队在失踪前,为何没有传出任何有关路线的事情……鹤先生不想知道殷云争又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总之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殷偃节的目的是那些年轻的殷氏子弟,而殷云争的目的,恐怕除了家主之位以外,就是曾经绑架过他的他们——甚至就是殷偃节! 好一个局中局! 好一个殷云争!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不愧是最善谋略的云中刺传人。 第一次寻宝、第二次寻宝……原来,他们无疆,竟尽数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殷云争,竟然把他们无疆当成是任人玩弄的小丑不成? 鹤先生心中难得燃起如此怒火。 他始终想不通,殷云争怎么敢如此欺骗他们? 难道,就凭他岛上的那些枪吗? 想到这里,鹤先生不禁发出一丝冷笑。 他看了看他的身后——那是几十艘狰狞的船舰。 而上面,还站着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殷云争,”鹤先生看向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岛屿,负手笑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嫩了啊。” “你对我们无疆的力量,一无所知。” 更何况,岛上,可还有他们的人。 他们已经决定和殷偃节,重新合作了。 === 而关山岛上,殷偃节也在思考一个,和鹤先生一样的问题。 他温和地看向殷云争:“你这般欺骗无疆,难道就不怕,惹来无疆的报复吗?” 殷云争只是笑着答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站了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殷偃节: “现在,你能告诉我,云中刺的另一半心法,在哪里吗?” 殷偃节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鸣,整座岛屿,似乎都开始震动起来。 ——无疆来临了。 …… “发生了什么?” 天衡的人原本还在和木摇光交谈,却突然听到了炮弹的轰鸣声。 “是有人在开炮!”赵虚月惊骇道。 众人纷纷朝港口跑去。 拿着扫帚跑过来的杨芒,也飞快地扔了扫帚,跟在木摇光身后,像只小尾巴。 “——是无疆!”来到港口的天衡等人,看到朝他们行驶来的数十只船舰,面色凝重。 “殷云争居然不在这里吗?”这是鹤先生看到他们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殷云争?”天衡众人面面相觑,这关殷云争什么事,为什么鹤先生出现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殷云争? 还是林无方突然想到了什么,愤怒道:“难道,殷云争和你们有勾结!” 看来殷云争那一吼,在林无方心里是过不去了。 然而他们却发现,鹤先生看他们的眼里,居然有些怜悯: “原来如此啊……”他感慨了一句,“原来你们,就是殷云争用来阻拦我的工具吗?” “可惜,他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 林无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鹤先生的话让天衡等人感到十分不适……另外,这到底和殷云争有什么关系? 谁料鹤先生话音刚落,那数十艘船舰上,就出现了无数把黑漆漆的枪口,纷纷对准了岛上的人。 天衡众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会回事?”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鹤先生看他们的眼神也越发怜悯: “让殷云争出来吧。” “不然,我可不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 赵虚月努力压抑着怒气:“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殷云争?”说起来,殷云争去了哪里?到底鹤先生为何如此执着于殷云争?而听他的语气,他寻找殷云争的目的,又似乎并不带着善意。 木摇光微微垂下眉眼……这一切,也在殷云争的预料当中吗? 而杨芒则似乎有些畏惧,轻轻地朝木摇光靠近,好像是想寻求一些安全感。 “摇光……”他依赖般地靠了过来,然而这一次,他却站在了木摇光的身边,与她并肩。 他眼睛里注视的,依旧是自己身边的女孩,专注到甚至忽略了远处密密麻麻的枪口。 天衡等人则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对鹤先生怒目而视,似乎想要和他们战斗,而看到这一场景的鹤先生,却只觉得可笑。 “果然是年轻人啊……” “你们难道不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无用的吗?” 黑漆漆的炮弹口对准了他们。 那是击败了个人武力数百年的,来自火力的威慑。 而鹤先生叹息道: “放弃吧。” “你以为我们无疆没有剿灭你们,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做到吗?” “不过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而已。” 他有些高高在上地看向天衡众人:“现在,我们无疆在夏国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到了这里,你们只有几个人,能拿什么,来与我们抗衡?” “放弃吧,交出你们的功法,还有殷云争,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闻言,无疆众人都十分气愤,但最让他们感到无力的是,在无疆黑漆漆的枪炮口下,他们绝望的发现,无疆说的是真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 原来他们所谓的理想,不过只是无疆一戳即破的泡沫吗? 然而就在这时,岛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吗?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众人闻声望去,发现来人,竟然是一直和他们对接的、那个讨人厌的殷氏工作人员。 此刻的他脸上少了几分如同面具一般的礼貌,却多了几分张扬。 他左手持枪,右手,却拿着一把在座诸人都熟悉的刀—— 那是一把绣春刀。 只听天空中忽然传来无数声轰鸣,数百只战斗机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汇聚到了岛上。 甚至还有一部分战斗机,居然是直接从岛上的机场起航。 而岛上,也有不少工作人员,脱掉了自己身上的侍者制服,拿起自己的武器,来到了那为首者的身后。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枪支,和天上的数百只战斗机,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无疆、天衡,乃至木摇光和杨芒。 那人挥起那柄沉寂了数百年的绣春刀,对在场众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现在,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在下,锦衣卫。” (殷氏秘宝·云中传承,完) 36 第 36 章 人有奇疾弗能名,郁如病…… 此为防盗章 这群人虽然没有穿着黑衣, 面容也和木摇光在高铁上见到的不一样,但从他们身上的气质和如出一辙的走路姿势,木摇光能够感觉到, 他们和高铁上出现的黑衣人,是来自同一个势力。 木摇光微微皱起眉头,她原本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想起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热搜和新闻,木摇光还是改变了主意。 她如闲庭散步般朝着这帮人的方向走去。 可突然,木摇光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经过了一个无人的巷子, 她看到巷子里的井盖下, 似乎有一个黑影。 木摇光不动了, 那黑影好像也顿住了。 似乎过了很久, 又似乎从只过了几秒钟。 木摇光停下的脚步又开始移动。 “哒哒哒。” 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地面上响起,一直传到了地下。 有什么东西屏住了呼吸。 木摇光慢慢地走了过去,低下头, 透过井盖的空隙,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井盖下的人几乎要尖叫起来。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他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呼吸又忍不住急促起来, 胸膛开始不断起伏。 木摇光看着他, 他也看着木摇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木摇光移开了视线,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指轻轻划动, 便开始外放音乐,她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 宛如没有看到他一样,接着她抬起脚,似乎要从这里走过。 音乐声在这里响起。 手机里温柔的女声开始唱着古老的乐曲: “有策不敢犯龙鳞, 窜身南国避胡尘……宝书玉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 井盖下的人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地上响起。 “这位小姐,你有看到过这个人吗?” === 路面上,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转过拐角,看到了一边慢悠悠走路、一边低头玩手机的木摇光,手机还在外放着音乐,他们拦住了木摇光的去路,为首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礼貌地询问木摇光,有没有见到过照片上的人。 井盖下的人攥紧了衣领,呼吸急促。 她会怎么回答她会怎么回答她会怎么回答…… “没有,我没有看到。” 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回答。 === 没有看到吗? 为首的男人皱眉,他们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追踪任务对象很久了,可惜,自从任务对象从警局离开后,就变得极为谨慎,他们搜寻了对方很久,都没找到对方的下落。 还是有人报信,说曾经在这条街上看到过任务对象出现,他们才会来到这里,然而三天的地毯式搜查过去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再看到过任务对象的身影。 难道对方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男人实在是找不到线索,奈何背后的老板下了死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任务对象给找出来。 想到这里,男人就不禁想骂那帮进了局子的废物,都说了多少次要低调、要低调,结果那帮傻子跟听不懂似的,大摇大摆进了高铁,还都穿着一身黑,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啊! 在高铁上搞得这么高调,结果好,一出站就被热心民众给举报了,直接被警察带走,现在还待在局子里出不来呢! 能不能长点脑子啊! 在心中骂完那帮废物,男人又开始骂那闲得没事干的热心群众,要是让他知道这人是谁,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男人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孩,这女孩长得一副柔弱样,弱不禁风,美则美矣,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见他望来,女孩忍不住低下头,好似在畏惧,一看就知道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男人谅她也不敢说谎。 既然这女孩没见过照片上的人,男人也对她失去了耐心,语气骤然转冷道:“这样吗,知道了。” 他转身就要带着身后的魁梧男人们离开。 此刻,音乐声依旧在这周围的空气中响荡,一首歌已经唱完,手机开始自动播放起下一首。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 听到这音乐,原本要离开这里的男人脚步一顿。 职业带来的独有敏锐,让他无法如此简单地离开。 他站在这里,静静地听完这一段,然后转过头来,意味不明地对那女孩说道: “我好像没有听过这首歌。” 女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很老的一首歌了,是根据一首古诗改编的,我爷爷以前很喜欢听……” 然而男人却打断了女孩的话: “小姐,我的耳朵受不了吵闹,可以麻烦你关掉它吗?” 他虽然嘴上说着请求的话语,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是!”女孩连忙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划。 她关掉了音乐。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呼吸声。 或许,还掺杂着不远处行人们的议论,似乎在疑惑,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围着一个柔弱的女孩,是在干什么? 男人自然不会再想遇到一个或一群“热心群众”。 为首的男人看了看女孩背后的巷子,漆黑又空荡,看不到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 “抱歉,打扰了。” 男人对女孩歉意地笑了笑,便带着他身后人高马大的大汉们离开了。 身强体壮的男人们离开了,木摇光却独自走进了这个幽暗的巷子。 “你不出来吗?” 女孩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巷子里响起。 过了许久,地上的井盖被打开了,里面,竟然钻出一个人来。 而这个人,木摇光也见过,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她坐高铁回家时,坐在她身边的那位文弱男生。 然而此刻,这男生身上脏得吓人,眼睛也变得通红,好似许久都没有睡过了一样。因为在下水道里待了许久,他的脸也变得脏兮兮的,丝毫没有了第一次看到他时的白净样子。 “咳咳咳……”井盖掀起的灰尘涌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半跪在地上,不停咳嗽。 “你还好吧?”女孩递给了他一块手帕。 “谢、咳咳,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咳咳……”他接过了手帕,然而没说几个字就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不停喘气。 “咳咳、咳咳咳……” 男生在地上咳嗽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来。 木摇光也看到了井盖内的情景,这井盖里的下水道并不深,只有一些微微的潮湿,显然已经废弃已久了,刚好可以藏下一个成年男子,而且又恰好处于偏僻的角落,光线昏暗……或许是因为灯下黑,那些搜寻他的男人才没有发现他躲在下水道里。 也是这男生幸运,才能恰好找到这样一个藏身之所…… “谢、谢谢……”男生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木摇光。 “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谢谢你没有告诉他们……还、还用音乐声帮我掩饰……”男生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然而木摇光只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啊?哦哦……”他连忙把井盖盖回原来的地方,然后跟在木摇光的身后。 木摇光带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左拐右拐,很快就离开了那个街道。 木摇光六岁前一直和父亲、母亲住在这附近,故而对这巷子里的路线很熟悉。 女孩的脚步看似很慢,但男生却发现,自己怎么赶都赶不上对方,最后,他只得小跑起来。 “呼——呼——”他又开始喘气了。 “咳咳——”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女孩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不禁红了脸,自己一个男生,居然还要女孩慢下步伐来迁就他。 好在他现在脸上脏兮兮的,别人也看不出他脸红的样子。 “到了。”女孩停下了脚步。 男生往左右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跟着女孩,来到了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 眼前是一栋典型的烂尾楼,混凝土和钢筋水泥暴露在外面,附近皆是荒地。 楼盘的开发商跑路之后,这里就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地方。 “你可以暂时待在这里。” 木摇光自然不会把这么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带回自己的家,能帮他找到一个落脚之处,已经是她难得的善心了。 男生看了看这个烂尾楼,虽然很简陋,但总比狭小潮湿又阴暗的下水道要好。 当即欣喜道:“谢谢。” “嗯……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帮你带来。”刚说完这句话,木摇光就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她得像木辰光借钱了……也许木辰光他们说得不错,她的确不能指望一直在家种地,还是得找个赚钱的工作……要不然,她还是去木辰光的烧烤店打工吧…… 就当是重操旧业了。 闻言,男生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女孩能帮他找到一个藏身点就足够好了,没想到女孩还愿意给他提供生活用品……当即不好意思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事。”木摇光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其、其实,我也带了一些现金……” 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了十几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他摸了摸头,有些羞赧:“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这家伙,这未免太单纯了吧。 木摇光打量了一眼男生显得过分年轻的脸,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是还在读书吧?” “是,我今年刚满十八岁,去年高中毕业,目前正在玉京大学读大一……”男生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所有信息都报了出来。 木摇光:“难怪。” 男生疑惑:“难怪什么?” 木摇光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以后可别把那么多钱拿出来给陌生人。” 木摇光虽然也才刚大学毕业,但她早早地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而眼前的这个男生,显然就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 “不不不,我不会给其他陌生人的……我是想说你不是陌生人……不,我没有其他别的意思……”男生结结巴巴道。 木摇光笑了笑,然后说道:“闭嘴。” 男生乖乖闭上了嘴巴。 只是想到大学,男生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低落。 因为遭遇了黑衣人的追捕,他如今也只能被迫休学,到处东躲西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追杀、监听、绑架、逃跑……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就经历了这些过去只在电视中才看到的东西……可是他,只是一个在和平社会里长大的,一个平凡普通的男生罢了。 甚至,他有时候还会想,他真的还能过上以前那种平静普通的生活吗? 那些黑衣人,真的会放过他吗? 然而木摇光的声音打破了他心中的迷茫:“说起来,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啊?我、我也不知道,”听到这话,男生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了,还有些显而易见的委屈和茫然,“他们说要我交出什么东西……” “好像是什么武功秘籍……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是故意来整蛊我的,就在他们上门来的时候,把他们关在了门外……没想到后面他们就直接开始追杀我,非要我交出什么秘籍……” 男生的表情更加委屈了:“我哪里有什么武功秘籍?我要真有,早就把自己变成武功高手了,又怎么会被他们追得那么惨?” “简直就像是遇到了精神病,说也说不通!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武功啊?” 37 第 37 章 绿烟斗明 此为防盗章 木摇光还没有到烂尾楼, 就见到站在路口等她的杨芒。 杨芒戴着帽子和口罩,弯着腰站在墙后,用建筑遮挡着自己的身影,他的身体完全被阴影覆盖, 好似白日里的幽灵, 如果木摇光不是在修习出内力后五感变得敏锐, 怕也是发现不了杨芒的存在。 而见木摇光出现,杨芒脸上一喜,连忙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木摇光疑惑道。 平时杨芒一直躲在废弃烂尾楼中,从不出来,今天怎么突然来路口等她? 杨芒跑得太急, 还没有平复呼吸, 只能一边喘气, 一边磕磕绊绊地指着烂尾楼说道:“楼里, 有人!” 杨芒显然有些惊慌, 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板砖。 木摇光这才了解到, 原来在她到达之前,烂尾楼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流浪汉, 为了防止流浪汉泄密,杨芒把对方打晕了过去,又怕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 撞上木摇光,这才在路口等她。 “他就在这里——怎么会!人呢?” 等杨芒带着木摇光进入烂尾楼时,却发现原本绑着流浪汉的地方空空如也—— 流浪汉消失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把他绑在这里里!” “他明明就在这里!”杨芒语无伦次道。 “他一定会把我的下落告诉那些追杀我的人……” “咳咳、咳咳咳——”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杨芒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板砖,青筋突起,手指都磨出血来。 眼见杨芒的哮喘又要发作—— “放松!”木摇光立即将杨芒放倒在地上, 点击其背后的定喘穴。 在木摇光的帮助下,杨芒的呼吸渐渐平复,原本因为剧烈咳嗽而涨得通红的脸,也变回了苍白。 “抱、抱歉……”杨芒眼中隐隐有几分泪光,他低落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而木摇光也觉得有几分棘手,现在她觉得当初把杨芒藏在烂尾楼里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似乎是因为被不断追杀的原因,杨芒的情绪似乎变得敏感脆弱,一点风吹草动便坐立难安。 原本杨芒的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可惜自从流浪汉出现后,他的情绪便再次恶化,变得极为紧张敏感。 看到杨芒鲜血淋漓的手掌,木摇光似乎随意地把他手上沾了血的板砖拿开,扔到了墙角: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么有了第一个,就必然有第一个,追杀杨芒的人迟早会知道这里,烂尾楼已经不安全了。 在木摇光触碰到板砖的一刹那,杨芒身体一颤,最后任由木摇光轻而易举地抽走了板砖,扔到了一边。 他坐在地上,气弱地问道:“我们还能去哪里?” 木摇光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这烂尾楼本来就是一个暂时栖息之地,而对于怎么安置杨芒,木摇光也早已有了想法。 木摇光冲杨芒说道:“走吧,我知道一个去处。” 杨芒一喜:“太好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迅速离开此地。 …… 在两人离开不久后,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里。 “你确定,就是在这里见过那个男生的?” “没错,没错!那小子还用砖头把我给敲晕了,下手可真狠!不过到底年轻,没阅历,不知道我是装晕……绑的绳子也好解……” 听到流浪汉絮絮叨叨的话,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看向烂尾楼里的被子脸盆等物,心中一沉,杨芒果然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您不知道,这地方难找,如果不是我在这城里混了多年,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地方……” “那啥,虽然,人跑了,但我好歹也给您找到了线索,您看那个报酬……”流浪汉谄媚地笑道。 听到这话,为首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放心,说好的报酬,我一定会打给你。” 说罢便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而流浪汉闻言大喜,跟旁边的壮汉走到了楼外。 楼外传来了一阵呜咽声,像是什么生物被堵住了嘴,随后便再无动静。 手下走了进来。 为首男人说道:“看起来,他应该没有离开太久。” “此外,”男人眯起眼睛,看向这些生活用品,“杨芒不是本地人,很难找到这里,而且也无法出去购置那么多东西,他能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一定有一个同伙在帮他,着重注意街上相伴而行的路人。” “是。”他手下的大汉们回道。 “追!” …… 却说木摇光和杨芒迅速地在巷子里游走——主要是木摇光走,杨芒小跑,后来因为杨芒体力太弱、速度太慢,木摇光只能抓着他走……刚出巷子,余光一瞥到街道上的行人,木摇光便迅速拉着杨芒退入巷子中。 原本因为自己的手被木摇光抓着,杨芒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慢都慢不下来,完全无法掌控,好似被他人所夺……见到外面巡逻的人,他这才冷静下来。 “是他们。”杨芒压低声音道。 这些追杀杨芒的势力成员穿着休闲的衣衫,在街道上随意地散步,走走停停,好似和其他路人没有差别,但木摇光能从他们的动作姿势、呼吸频率等方面,识别出他们的身份。 而杨芒,则估计是被追杀太久了,和木摇光一样,一见到这个势力的人便能分辨出来。 “走。”木摇光也低声道。 他们换了个方向。 不料前面也有这未知势力的人在值守。 这些人的伪装没有起效果,但他们的人数和谨慎,却实实在在地阻碍了两人的离开。 过去木摇光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见过那么多搜寻的人。 “一定是那个逃走的男人泄露了消息……”杨芒低落道,他垂着眼眸,拳头在无人处攥紧。 一定是那个流浪汉……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杨芒的手越攥越紧,神色也越来越晦暗……突然,他猛地清醒过来,脸色苍白,喘了几口粗气。 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杨芒心中慌乱无措,六神无主,等木摇光疑惑看去,见到的就是男生惊慌怯弱的样子,仿佛对外面追杀他们的势力很是害怕。 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不过毕竟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没有出过社会,也难怪。 木摇光轻声对杨芒安抚了几句,杨芒这才压下了心中的失措,冲木摇光露出一个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 这些人似乎不再和以前一样,专门找落单的路人,对于结伴而行的可疑之人,也会紧随其后,甚至直接拦下盘问。 木摇光一见,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过幸好,这些人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此外,虽然这些男人在巷子外的各个街道把守,但他们实在是低估了南方古城的地形复杂程度,尤其这片地方的巷子,已有百年多的历史,从民国留存至今,同样保留了当时狭小曲折、错综复杂的特点,而且一些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有相连的通道。 只是随着时代变迁,这片地方从繁荣的城区,变成了老城区,最后又变成了偏僻落后的城市角落,逐渐被人们遗忘。 木摇光带着杨芒从一片杂草丛生的花园穿过。 这里以前是大户人家的院子,花园有小门相通,而木摇光直接从外面破开了一户人家的摇摇晃晃、装了钥匙的铁门,带着杨芒进入了这里。 “我们这样,没有关系吗?”第一次没有进过主人的许可便进入他人的院子,杨芒心里有些惴惴。 木摇光:“放心,这里祖上是我家。” 杨芒一愣,睁大了眼睛。 他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旧屋来。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这里的建筑都是由木头建成,很多地方已经塌了,布满蜘蛛网和灰尘,完全无法住人,恐怕有几十年没有人烟了,屋子不多,院子倒是出乎意料地大,地上有很多石砖,然而因为数十年没有人居住,石砖都被顽强的杂草顶得破裂,最后原本布满整齐石砖的庭院,便都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只是荒地之上,似乎立着一些木头,那似乎是—— 木人桩? 杨芒随着木摇光来到前院,从斑驳的牌匾中依稀可以看出两个字—— “……武馆。” 原来女孩祖上竟然是开武馆的吗? 而木摇光则一直带着杨芒往前走。 她太爷爷年轻的时候隐居于此,开了家武馆,养家糊口,后来枪炮兴起,无人再愿意学辛苦又伤身的武功,武馆便被爷爷关了,他们又回到了镇里的祖宅。 不过木摇光小时候,倒是很喜欢来这废弃的老宅里探险,和木人桩打架。 因为一直无人修缮保养,这武馆都塌了四分之三,根本没办法住人,自然不是木摇光的目的地,事实上,木摇光已想过了,一直把杨芒藏在腾骧城里的无人之地,并非长久之事,故而她只是借这偏僻的路线,来突破那未知势力的包围罢了。 他们离开武馆后,便来到了一个破旧的街道,附近店铺不是寿衣店便是棺材店,青天白日的,也没有几个人。 因为出来之前被木摇光嘱咐过,杨芒没有再露出畏畏缩缩、杯弓蛇影的样子,抓着木摇光的手,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 见杨芒握紧了自己的手,木摇光微微皱眉,不过感觉到杨芒身体僵硬,手上满是冷汗,似乎很是紧张,便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两人带着口罩,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走,好似一对在散步的小情侣。 而口罩之下,杨芒双颊微红,心头“砰砰”地跳。 此地已经离烂尾楼很远了,完全出了黑衣势力的包围,而木摇光带着杨芒来到了一个路口,不一会儿,便有一辆晃晃悠悠的面包车开了过来。 司机看到路边的两人,眼睛也没抬:“一人,三百。” 木摇光皱眉:“之前说好一百五的。” 司机:“你也不看看波旬府有多远,都在隔壁省了!你这还是两个人,正经车票,一个人就要三百!” 木摇光:“一百六。” 司机:“一百九。” …… 最后,一人以一百七十五的价格成交。 要去波旬府吗?杨芒心中疑惑,但他没有多问,乖乖地上了车。 杨芒一上车,才发现,小小的面包车里,竟然已经装了八个人! 原来,这竟是一辆黑车! === 黑衣势力果然在各个路口检查,甚至还穿上了警服,伪装成警察,几近肆无忌惮,一见到他们,杨芒的心就凉了下来,下意识地握住木摇光的手,看得车上的其他人啧啧摇头。 估计是一对恋情被父母反对、离家出走的小情侣,说不定连身份证都被压下了,只能坐黑车逃跑,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成年……到底是小年轻,没见过世面,一见到前面有人在检查,就吓成这个样子…… 黑车司机摇了摇头,看着前面的警察,嘴边勾起一个冷笑。 摇摇晃晃的面包车,随即以一个灵活的姿势,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车海中,转向另一个方向。 在多次转向后,黑车司机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警察的路口。 “奇怪,今天怎么回事?那么多警察巡逻?”黑车司机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木摇光和杨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不是背后势力过于强大,便是……警局里有人和他们相互勾结。 因为有警察,他没有上高速,而是走了开往隔壁城的路,准备曲线救国。 等终于离开了腾骧城,木摇光突然开口道:“下车,我们要下车。” “你们有病吧,现在下车?”黑车司机骂道。 然而木摇光坚持要离开,并且表示可以不退钱。 黑车司机这才骂骂咧咧地把他们找了个地方放下。 到了隔壁城,见自己的面包车里又空下两个人的位置,黑车司机故态复萌,打算再带两个人,不料他刚进城、找到新乘客不久,便被警察抓住了。 “有人举报你超载,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是被钓鱼执法了吧? …… 超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随手举报之后,木摇光便和杨芒在原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开着车来了。 “姐,你怎么让我到这里来找你?这定位可真难找……” 来人竟是木辰光。 “今个真奇怪,路口到处都有警察,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咦,这家伙是谁?” 听到木辰光的话,杨芒连忙对他露出一个笑:“你好,我叫杨芒,是、是、是……” “是我的朋友。”木摇光接口道。 “嗯。”杨芒连忙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木辰光看了一眼杨芒,这是一个清秀文弱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脸色苍白,有几分病气,弱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半点威胁感都没有……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家伙,还和他孤男寡女地出现在这荒郊僻岭里…… 不过木摇光向来有些秘密,他也不会去多问。 ——只要不是跟那狗屁倒灶的武功有关就好。 于是木辰光载两人上了车,来到了附近的乡镇,便把钥匙给了木摇光,自己打车回去。 木摇光招呼杨芒上车,杨芒坐在副驾驶上,终于忍不住询问了: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木摇光冲他笑了笑: “洪源府,护渊寺。” 38 第 38 章 六扇门 此为防盗章 木摇光还没有到烂尾楼, 就见到站在路口等她的杨芒。 杨芒戴着帽子和口罩,弯着腰站在墙后, 用建筑遮挡着自己的身影, 他的身体完全被阴影覆盖,好似白日里的幽灵,如果木摇光不是在修习出内力后五感变得敏锐,怕也是发现不了杨芒的存在。 而见木摇光出现, 杨芒脸上一喜, 连忙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木摇光疑惑道。 平时杨芒一直躲在废弃烂尾楼中, 从不出来, 今天怎么突然来路口等她? 杨芒跑得太急, 还没有平复呼吸,只能一边喘气, 一边磕磕绊绊地指着烂尾楼说道:“楼里, 有人!” 杨芒显然有些惊慌,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板砖。 木摇光这才了解到, 原来在她到达之前, 烂尾楼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流浪汉, 为了防止流浪汉泄密,杨芒把对方打晕了过去,又怕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撞上木摇光, 这才在路口等她。 “他就在这里——怎么会!人呢?” 等杨芒带着木摇光进入烂尾楼时,却发现原本绑着流浪汉的地方空空如也—— 流浪汉消失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把他绑在这里里!” “他明明就在这里!”杨芒语无伦次道。 “他一定会把我的下落告诉那些追杀我的人……” “咳咳、咳咳咳——”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杨芒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板砖,青筋突起,手指都磨出血来。 眼见杨芒的哮喘又要发作—— “放松!”木摇光立即将杨芒放倒在地上, 点击其背后的定喘穴。 在木摇光的帮助下,杨芒的呼吸渐渐平复,原本因为剧烈咳嗽而涨得通红的脸,也变回了苍白。 “抱、抱歉……”杨芒眼中隐隐有几分泪光,他低落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而木摇光也觉得有几分棘手,现在她觉得当初把杨芒藏在烂尾楼里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似乎是因为被不断追杀的原因,杨芒的情绪似乎变得敏感脆弱,一点风吹草动便坐立难安。 原本杨芒的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可惜自从流浪汉出现后,他的情绪便再次恶化,变得极为紧张敏感。 看到杨芒鲜血淋漓的手掌,木摇光似乎随意地把他手上沾了血的板砖拿开,扔到了墙角: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么有了第一个,就必然有第二个,追杀杨芒的人迟早会知道这里,烂尾楼已经不安全了。 在木摇光触碰到板砖的一刹那,杨芒身体一颤,最后任由木摇光轻而易举地抽走了板砖,扔到了一边。 他坐在地上,气弱地问道:“我们还能去哪里?” 木摇光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这烂尾楼本来就是一个暂时栖息之地,而对于怎么安置杨芒,木摇光也早已有了想法。 木摇光冲杨芒说道:“走吧,我知道一个去处。” 杨芒一喜:“太好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迅速离开此地。 …… 在两人离开不久后,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里。 “你确定,就是在这里见过那个男生的?” “没错,没错!那小子还用砖头把我给敲晕了,下手可真狠!不过到底年轻,没阅历,不知道我是装晕……绑的绳子也好解……” 听到流浪汉絮絮叨叨的话,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看向烂尾楼里的被子脸盆等物,心中一沉,杨芒果然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您不知道,这地方难找,如果不是我在这城里混了多年,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地方……” “那啥,虽然,人跑了,但我好歹也给您找到了线索,您看那个报酬……”流浪汉谄媚地笑道。 听到这话,为首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放心,说好的报酬,我一定会打给你。” 说罢便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而流浪汉闻言大喜,跟旁边的壮汉走到了楼外。 楼外传来了一阵呜咽声,像是什么生物被堵住了嘴,随后便再无动静。 手下走了进来。 为首男人说道:“看起来,他应该没有离开太久。” “此外,”男人眯起眼睛,看向这些生活用品,“杨芒不是本地人,很难找到这里,而且也无法出去购置那么多东西,他能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一定有一个同伙在帮他,着重注意街上相伴而行的路人。” “是。”他手下的大汉们回道。 “追!” …… 却说木摇光和杨芒迅速地在巷子里游走——主要是木摇光走,杨芒小跑,后来因为杨芒体力太弱、速度太慢,木摇光只能抓着他走……刚出巷子,余光一瞥到街道上的行人,木摇光便迅速拉着杨芒退入巷子中。 原本因为自己的手被木摇光抓着,杨芒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慢都慢不下来,完全无法掌控,好似被他人所夺……见到外面巡逻的人,他这才冷静下来。 “是他们。”杨芒压低声音道。 这些追杀杨芒的势力成员穿着休闲的衣衫,在街道上随意地散步,走走停停,好似和其他路人没有差别,但木摇光能从他们的动作姿势、呼吸频率等方面,识别出他们的身份。 而杨芒,则估计是被追杀太久了,和木摇光一样,一见到这个势力的人便能分辨出来。 “走。”木摇光也低声道。 他们换了个方向。 不料前面也有这未知势力的人在值守。 这些人的伪装没有起效果,但他们的人数和谨慎,却实实在在地阻碍了两人的离开。 过去木摇光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见过那么多搜寻的人。 “一定是那个逃走的男人泄露了消息……”杨芒低落道,他垂着眼眸,拳头在无人处攥紧。 一定是那个流浪汉……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杨芒的手越攥越紧,神色也越来越晦暗……突然,他猛地清醒过来,脸色苍白,喘了几口粗气。 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杨芒心中慌乱无措,六神无主,等木摇光疑惑看去,见到的就是男生惊慌怯弱的样子,仿佛对外面追杀他们的势力很是害怕。 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不过毕竟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没有出过社会,也难怪。 木摇光轻声对杨芒安抚了几句,杨芒这才压下了心中的失措,冲木摇光露出一个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 这些人似乎不再和以前一样,专门找落单的路人,对于结伴而行的可疑之人,也会紧随其后,甚至直接拦下盘问。 木摇光一见,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过幸好,这些人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此外,虽然这些男人在巷子外的各个街道把守,但他们实在是低估了南方古城的地形复杂程度,尤其这片地方的巷子,已有百年多的历史,从民国留存至今,同样保留了当时狭小曲折、错综复杂的特点,而且一些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有相连的通道。 只是随着时代变迁,这片地方从繁荣的城区,变成了老城区,最后又变成了偏僻落后的城市角落,逐渐被人们遗忘。 木摇光带着杨芒从一片杂草丛生的花园穿过。 这里以前是大户人家的院子,花园有小门相通,而木摇光直接从外面破开了一户人家的摇摇晃晃、装了钥匙的铁门,带着杨芒进入了这里。 “我们这样,没有关系吗?”第一次没有进过主人的许可便进入他人的院子,杨芒心里有些惴惴。 木摇光:“放心,这里祖上是我家。” 杨芒一愣,睁大了眼睛。 他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旧屋来。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这里的建筑都是由木头建成,很多地方已经塌了,布满蜘蛛网和灰尘,完全无法住人,恐怕有几十年没有人烟了,屋子不多,院子倒是出乎意料地大,地上有很多石砖,然而因为数十年没有人居住,石砖都被顽强的杂草顶得破裂,最后原本布满整齐石砖的庭院,便都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只是荒地之上,似乎立着一些木头,那似乎是—— 木人桩? 杨芒随着木摇光来到前院,从斑驳的牌匾中依稀可以看出两个字—— “……武馆。” 原来女孩祖上竟然是开武馆的吗? 而木摇光则一直带着杨芒往前走。 她太爷爷年轻的时候隐居于此,开了家武馆,养家糊口,后来枪炮兴起,无人再愿意学辛苦又伤身的武功,武馆便被爷爷关了,他们又回到了镇里的祖宅。 不过木摇光小时候,倒是很喜欢来这废弃的老宅里探险,和木人桩打架。 因为一直无人修缮保养,这武馆都塌了四分之三,根本没办法住人,自然不是木摇光的目的地,事实上,木摇光已想过了,一直把杨芒藏在腾骧城里的无人之地,并非长久之事,故而她只是借这偏僻的路线,来突破那未知势力的包围罢了。 他们离开武馆后,便来到了一个破旧的街道,附近店铺不是寿衣店便是棺材店,青天白日的,也没有几个人。 因为出来之前被木摇光嘱咐过,杨芒没有再露出畏畏缩缩、杯弓蛇影的样子,抓着木摇光的手,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 见杨芒握紧了自己的手,木摇光微微皱眉,不过感觉到杨芒身体僵硬,手上满是冷汗,似乎很是紧张,便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两人带着口罩,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走,好似一对在散步的小情侣。 而口罩之下,杨芒双颊微红,心头“砰砰”地跳。 此地已经离烂尾楼很远了,完全出了黑衣势力的包围,而木摇光带着杨芒来到了一个路口,不一会儿,便有一辆晃晃悠悠的面包车开了过来。 司机看到路边的两人,眼睛也没抬:“二人,三百。” 木摇光皱眉:“之前说好二百五的。” 司机:“你也不看看波旬府有多远,都在隔壁省了!你这还是两个人,正经车票,一个人就要三百!” 木摇光:“二百六。” 司机:“二百九。” …… 最后,二人以二百七十五的价格成交。 要去波旬府吗?杨芒心中疑惑,但他没有多问,乖乖地上了车。 杨芒一上车,才发现,小小的面包车里,竟然已经装了八个人! 原来,这竟是一辆黑车! === 黑衣势力果然在各个路口检查,甚至还穿上了警服,伪装成警察,几近肆无忌惮,一见到他们,杨芒的心就凉了下来,下意识地握住木摇光的手,看得车上的其他人啧啧摇头。 估计是一对恋情被父母反对、离家出走的小情侣,说不定连身份证都被压下了,只能坐黑车逃跑,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成年……到底是小年轻,没见过世面,一见到前面有人在检查,就吓成这个样子…… 黑车司机摇了摇头,看着前面的警察,嘴边勾起一个冷笑。 摇摇晃晃的面包车,随即以一个灵活的姿势,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车海中,转向另一个方向。 在多次转向后,黑车司机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警察的路口。 “奇怪,今天怎么回事?那么多警察巡逻?”黑车司机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木摇光和杨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不是背后势力过于强大,便是……警局里有人和他们相互勾结。 因为有警察,他没有上高速,而是走了开往隔壁城的路,准备曲线救国。 等终于离开了腾骧城,木摇光突然开口道:“下车,我们要下车。” “你们有病吧,现在下车?”黑车司机骂道。 然而木摇光坚持要离开,并且表示可以不退钱。 黑车司机这才骂骂咧咧地把他们找了个地方放下。 到了隔壁城,见自己的面包车里又空下两个人的位置,黑车司机故态复萌,打算再带两个人,不料他刚进城、找到新乘客不久,便被警察抓住了。 “有人举报你超载,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是被钓鱼执法了吧? …… 超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随手举报之后,木摇光便和杨芒在原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开着车来了。 “姐,你怎么让我到这里来找你?这定位可真难找……” 来人竟是木辰光。 “今个真奇怪,路口到处都有警察,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咦,这家伙是谁?” 听到木辰光的话,杨芒连忙对他露出一个笑:“你好,我叫杨芒,是、是、是……” “是我的朋友。”木摇光接口道。 “嗯。”杨芒连忙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木辰光看了一眼杨芒,这是一个清秀文弱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脸色苍白,有几分病气,弱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半点威胁感都没有……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家伙,还和他孤男寡女地出现在这荒郊僻岭里…… 不过木摇光向来有些秘密,他也不会去多问。 ——只要不是跟那狗屁倒灶的武功有关就好。 于是木辰光载两人上了车,来到了附近的乡镇,便把钥匙给了木摇光,自己打车回去。 木摇光招呼杨芒上车,杨芒坐在副驾驶上,终于忍不住询问了: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木摇光冲他笑了笑: “洪源府,护渊寺。” 39 第 39 章 木摇光:这怎么还没完没…… 当木摇光拖着沉重的锁链回到牢房时, 收到的,便是来自狱友们形形色色的目光。 许多人的眼里都有惊异,当然, 还有警惕。 毕竟被抓进来的人有很多, 而人生长在这个世界上, 自然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会有很多亲朋好友想来探监——尽管这些亲朋好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边看起来很正常的亲人或者朋友突然就被抓进去了……但是能成功获得探监资格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所以在这监狱里面的数百人当中,唯一一个被探监成功的,竟然就只有木摇光一人! 这让他们怎能不惊讶?不奇怪?不心生怀疑? 木摇光一路行来,遇到了不少人的打量。 当木摇光路过一个牢房时,原本躺在地上一直囔囔“酒酒酒”的颓废男人突然坐了起来, 他胡子拉碴, 头发脏乱, 此刻却揉了揉眼睛, 颇为惊奇地打量着木摇光, 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姑娘,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咱们这群人自打进了这监狱的门, 就再没出去过!”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 外面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居然能让那群眼高于顶的锦衣卫乖乖放你去见探监的人?” 要知道, 锦衣卫对他们这群江湖人士的管理不可谓不严格, 戒备森严,生怕这牢房里逃出一只蚊子,因而越发彰显出木摇光的特殊了。 而木摇光只好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心下却道:你们若是知道锦衣卫还想把我给招安了,那恐怕才要惊掉大牙呢。 正当木摇光无视掉这些形形色色的目光,终于回到自己牢房的时候, 她才刚踏进一步,忽然便又有一个锦衣卫走了过来: “喂,木摇光,有人来探监了!” 木摇光:…… 众狱友:…… === 这回木摇光来到的房间,却和与梁荆交谈时用的狭小探监室截然不同。 该让木摇光怎么形容呢? 豪华、明亮、宽阔、舒适……里面还放了许多漂亮的、正开着花的植物,十分芬芳。 和之前那个狭小封闭压抑的探监室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且叫它会客厅吧。 会客厅里有一张长桌,长桌前已经坐了一个人,他微笑着看向木摇光,悠悠道: “好久不见,摇光。” 木摇光挑了挑眉: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殷云争。” 木摇光坐到长桌的另一头,一条专门为她准备的椅子上,低头一看,便发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一份文件。 殷云争:“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东西,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木摇光拿起这份文件慢慢翻阅。 里面记载的是一个叫做刘夷稗的人,自出生到长大经历的各种事情。 从幼时调皮捣蛋乃至少年误入歧途,到后来得遇恩师幡然悔悟,又至最后理念不合与恩师分道扬镳…… 遗憾的是,自二十年前此人出国后开始,这份记录便逐渐有了断层,后面的事情记载得语焉不详。 只知道这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三年前海外的一处小岛。 “怎么样?”殷云争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双手交叉,身体微微朝她的方向前倾,“我说过,我会办到答应过你的事情。” “是吗?”木摇光靠在椅背上,将资料扔回长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然,”殷云争的目光依旧真挚无比,“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是请相信我,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失效。” “小小的意外?”木摇光拖长了语调,“你把被捕入狱说成是小小的意外?” 殷云争倒是面色不变,他诚恳地说道:“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我已经试图阻止过他们了……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又怎么能和锦衣卫抗衡?” “更何况,当初我也阻止过你入岛的……”说到这里,他似乎还有些委屈。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去的!”他真诚地说道。 而看着殷云争这副真挚又诚恳的模样,木摇光突然觉得手有点痒。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发现由于这些沉重锁链的存在,她的动作总是会受到束缚,行动起来很不灵活,碍手碍脚,非常不方便。 于是她对殷云争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殷云争心中有些狐疑,不知道木摇光所为何意,但又担心木摇光是要跟他说些不方便让人听到的、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定定地看了木摇光一眼,便带着从容的微笑,不紧不慢地从长桌另一头站起来,朝她走去。 下一秒—— “砰——” 听到这不知道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站在外面的锦衣卫面上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情。 正当一人准备进去一探究竟时,却被旁边的同僚给拦住了: “别进去,莫忘了,指挥使吩咐过,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进去打扰。” 于是锦衣卫们便继续站在门外当门神。 而会客厅内,木摇光收回了自己的拳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殷云争: “原来,你是真的不会武功。” 难怪,当初无疆的人会如此信任殷云争,相信他并没有得到云中刺的传承。 谁能想到,殷云争虽然得到了功法,却忍住了常人都有的贪欲,并没有修炼呢? 殷云争倒是面色不改,哪怕被木摇光猝不及防一拳给揍翻在了地上,他也只是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微笑着说道: “如果没有把自己也当成棋子的觉悟,又怎么能让他人心甘情愿地入局呢?” 即便狼狈地坐在地上,嘴角青紫,他也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木摇光歪了歪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多眼,然后便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朝他走去。 沉重的玄铁锁链拖曳在地上,发出“嘶啦嘶啦”的可怖摩擦声,几乎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生物在拖着这样沉重的东西行走。 哪怕在整个特别监狱里,像木摇光一样几乎全身上下都被玄铁锁链束缚起来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但虎兕囚于柙,难道就不是虎兕了吗? 看着木摇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殷云争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瞬。 “等一下!”他突然对木摇光止道,“其实我忽然想起来,我带来的有关刘夷稗的资料其实只有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我没来得及拿过来!” “你知道,虽然刘夷稗出国了,但我们殷氏在海外扎根多年,有很多合作伙伴,还是能发现刘夷稗的大致行动轨迹的!” “只是这些资料比较零散,我打算全部整理完了再拿给你!” “仅此而已!”他大声说道。 在木摇光带来的强烈压迫感下,殷云争的求生欲突然变得极为高昂。 “哦?”却不料木摇光只是停顿了一下脚步,便继续朝他走来。 “还有呢?” 还有?殷云争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摇光姐!”他目光诚挚地看着木摇光,“你放心,你过去对我的帮助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对你的情谊比天还深、比地还厚,比大海还要广阔!” “你说,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在牢里受苦!” 殷云争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似乎在为木摇光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感到愤慨。 “放心吧,摇光姐,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讨一个公道!” “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会把你从这个黑暗的牢狱里拯救出来!” 殷云争握紧拳头,愤慨激昂地说道。 实在是相当能屈能伸。 “哦?还有呢?”木摇光这回终于停下了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而殷云争则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容: “摇光姐,之前答应你的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说过,我要为你提供成为最强者的土壤!” “自打我成为家主的第一天起,我就去世界各地为你收集了各种猛兽的血肉,甚至还发现了不少天材地宝的踪迹!” “你放心,等你出狱之后,这些东西马上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咦?”木摇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这些东西不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吗?” “怎么会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殷云争义正词严地说道,“摇光姐,你看看,我是这种人吗?” “这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啊!” “更何况,我们俩之间,还用得着分什么你我吗?” “从此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随便拿,不用跟我客气!” 他饱含真情地看着木摇光:“摇光姐……” “啪——” 木摇光收回了手,暗叹道,果然,这运动一下,筋骨就活络了。 一直躺在牢里,总感觉身体都僵硬了。 而殷云争擦了擦眼角,抬起头对木摇光露出一个凄凉又勉强的笑: “摇光姐,你还满意吗?” “并不呢?”木摇光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脸,“怎么办,我现在觉得在这牢里待得还挺舒服的,并不想那么快出来呢?” “那怎么能行呢!”殷云争讨好道,“像你这样既优秀又漂亮又强大的人,怎么能够在这种黑暗的监狱里面浪费时间、受到那些锦衣卫的压迫呢?” “你就应该生活在阳光下,受万人景仰!” “让所有人都体会到你的光芒!” 殷云争已经开启了拼命拍马屁模式。 “是吗?”木摇光弯下了腰,柔顺如云般的青丝散落下来,甚至有几丝落到了殷云争的面前,殷云争感觉脸颊有些痒痒的,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只能被迫抬起头来仰视她。 而木摇光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脖颈处,微笑着看他: “可我现在更想在黑暗里待着呢?” “不过你既然这么热情地想要帮我,我当然也不好意思拒绝……你不是说为我准备了许多食物吗?就把这些东西拿到我的牢房里来吧。” “可是——”殷云争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木摇光危险的眼神下乖乖闭上了嘴。 木摇光笑容和善:“你会做到的,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了!”殷云争抹了抹自己湿润的眼睛,强撑着笑道,“当然了,摇光姐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办好?” “那就好。”木摇光直起身子。 感受到木摇光柔软的手总算从自己的脖子移开,殷云争终于松了口气。 不料木摇光却并没有离开,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对殷云争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来。 殷云争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木摇光温柔地说道: “你知道吗,殷云争?其实我从不欺凌弱小。” “但是我想,你应该不算是弱小,对吧?” 殷云争:…… …… 站在门外的锦衣卫们,听到了会客厅里再次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还会爆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宛如杀猪般的惨叫。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当一个门神,不闻不问。 虽然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反正他们按指挥使的吩咐做就行。 === 在木摇光离开会客厅后,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出来。 “殷先生!”得知消息的方晋生连忙赶了过来,见到殷云争鼻青脸肿的模样,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到惊讶得如此假惺惺的方晋生,殷云争扯了扯嘴角,心中冷笑——说的好像阻止其他锦衣卫来救我的人不是你一样。 谁料嘴角刚动了一下,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 于是殷云争也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过是和木摇光切磋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脸……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切磋?我看是单方面的殴打吧! 当然,方晋生自然不会那么不给殷云争面子,把实话说出来,于是便顺着殷云争的话说道:“那可是太不小心了。” “您一个普通人,干嘛总想着和那些江湖人切磋呢?” 殷云争勉强笑道:“意外、意外而已。” 寒暄了一阵,方晋生便关怀备至地将殷云争送了出去。 然而殷云争刚走,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见到殷云争如此凄惨狼狈的模样,他心中对殷云争的忌惮不降反升。 就算在如此境地,他也依旧无法从殷云争的眼里窥见丝毫真实情绪,哪怕是怨恨和不忿,他的眼睛永远如寒潭一般平静,偶尔映照出不知真假的、甚至有些夸张的喜怒哀乐。 不过……方晋生看着监狱的方向,若有所思。 木摇光究竟是拿捏住了殷云争的什么软肋,才能让他如此容忍? ——还有木摇光,明明她全身都已经被沉重的玄铁束缚,却依旧还有力量,可以狂揍殷云争……她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想到殷云争说的合作,方晋生陷入了思索。 …… 而另一头,木摇光也再一次回到了监狱里。 这一回,大家打量她的眼神,可就更不一般了。 甚至有些人狠话不多,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江湖中人,也睁开了眼睛,细细地看起她来。 当见到木摇光浑身上下缠满的玄铁时,他们的眼里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对木摇光便更感兴趣了。 人人都在猜测,她究竟是何来历,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锦衣卫破例? 就在木摇光刚刚回到自己的牢房,准备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时,她的牢房面前,又有一个锦衣卫来了: “喂,木摇光——” 木摇光:…… 众狱友:…… 杨芒:摇光你看看我QAQ…… 40 第 40 章 禁武令 此为防盗章 木摇光没有骗杨芒, 木辰光出现后,在院子里扎马步的,的确不只他一个了。 “姐, 啊, 痛痛痛!” “站稳!” “啊,姐, 我受不了了,放过我吧!” “背挺直!” “啪啪啪——”这是树枝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腿上的声音。 这么一两回之后, 木辰光再也不敢回来了。 就连物资,也是一次性买好半个月的, 放在山下, 让木摇光自己来拿。 至于木辰光自己, 则早早开着车离开了, 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生怕和木摇光见面, 被她逮住操练。 木摇光微微皱眉,其实她本不想强制木辰光习武,卷入这场风暴, 但是杨芒的事例, 让她心中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若是他们同为五十人之后的事情暴露, 恐怕她和木辰光,也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庆幸的是, 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但木摇光知道, 这只是暂时的。 这个世界, 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 ……不过木辰光现在习武也的确太晚了,他从小就被爷爷摸过骨,虽有天赋, 却不是什么世所罕见的绝世天才,就算现在开始修习内功,短时间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倒不如缓一缓,省的学艺不精,武没练好,反而暴露了自己。 至于杨芒?他早已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于是乎,被木摇光拉着操练的,便只剩下了杨芒一人。 经过多天的锻炼,杨芒现在的马步,蹲得也算有模有样了。 身体素质看起来也有所提高,只是他的哮喘,依旧没有好转。 “咳咳、咳咳咳……” 早晨,杨芒被木摇光带着晨跑,只是他一旦剧烈运动,便呼吸急促,喘气困难,只能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跟在木摇光身后。 晨跑完毕,杨芒又开始扎马步。 因为刚刚跑过步,他腿还是软的,蹲的时候摇摇晃晃,身体止不住发颤。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在那里。 木摇光见了,心中有些感叹,要是木辰光也像杨芒一样刻苦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坚持下去?”木摇光突然问道,“你的身体根本支持不了这些锻炼吧?” 木摇光有些疑惑,杨芒似乎并不相信武功的存在,和木辰光一样,显然也不喜欢习武。 而且这种对常人来说,可以接受的锻炼,对杨芒而言,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但从她第一天要杨芒开始锻炼起,无论是跑步也好,扎马步也罢,他都没有拒绝。 这是为何? “我、我……”杨芒又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木摇光:“……算了。” “不,我、我……咳咳咳……” “——我不想让你失望!” 杨芒终于说出来了,只是脸也更红了。 他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抬头瞄一眼木摇光,又迅速低下,然后再偷偷瞄一眼……如此循环往复。 木摇光:…… 木摇光心中感觉有些怪异。 说实话,在杨芒还在烂尾楼待着的时候,木摇光就有些感觉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帮助了杨芒的原因,杨芒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依赖,就像是刚出壳的雏鸟,离不开见到的第一个人一样…… 除却小时候的木辰光,还是第一个人如此依赖她…… 但木摇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说实话,杨芒的心理状态本就堪忧,而且这种依赖,显然也不是什么健康正常的依赖。 ——她早就想说了,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她! 木摇光总有一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一直注视着的感觉。 这让习惯隐藏在人群和山野中的木摇光汗毛直立,浑身不适。 木摇光本就自幼习武,感知异于常人,再加上现在修习出了内力,五感更是敏锐,杨芒那种自以为偷偷摸摸的注视,在木摇光的感知里,简直是目光灼灼,比火焰还要炙热。 她的拳头硬了又松,松了又硬……若非考虑到杨芒身体太弱,一拳下去怕是要头破血流,而他又不能去医院,她敢保证,杨芒绝不能如此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唉,算了,仔细想想,杨芒除了爱盯人以外,也没干别的什么事。 而且他还非常热爱做家务,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做的饭也十分美味,每天都穿着围裙迎接她练功回来……是一位合格的田螺……小哥。 甚至最近还努力在网上找兼职,木摇光的银行卡里,已经受到了好几笔到账的工资。 如果因为他喜欢盯人就把他揍一顿,木摇光总觉得良心会痛…… 罢了,她忍。 更何况杨芒遭此大变,有些雏鸟心态也正常。 只可惜木摇光既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也不是什么知心大姐姐,给不了杨芒什么帮助。 只能去网上买几本心理咨询的电子书,让杨芒自己调节心态了。 杨芒看到木摇光叹了口气,神情烦恼,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心中不禁有些惶恐。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一定是他太弱了,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就连扎马步,也扎不了多久……甚至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木辰光都不如。 他一定是让摇光失望了…… 杨芒心下酸涩。 他、他也想要变得强壮的……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是,他太弱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弱…… 木摇光回过神来,便见杨芒神色悲苦,眼圈通红,一副自怨自艾、快要落泪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摇光:……看来她得赶快买心理辅导书了。 …… 不提杨芒收到心理辅导书后如何振奋感动,决心好好学习,却说木辰光那边。 他一离开祖宅,就把木摇光嘱咐他练内功心法的事情忘到了一边。 说起来,究竟是哪个不靠谱的骗子骗了他姐姐?害得她一副对这个世界能修炼出内力深信不疑的样子。 要知道,就连他们的爷爷,都不敢这么打包票。 虽然他姐长得一副很好哄骗的样子,但木辰光知道,其实完全不是那样……可怎么在武功这件事上,他姐就犯了傻呢? ——当然,那本记载了内功心法的秘籍,木辰光自己也尝试偷偷练过,根本没感受到所谓的内力,所以便认定了木摇光是被人骗了。 就算木摇光当着他的面,徒手打破了一面桌子,又戳死了几只蚊子,他也只是在旁边忧心忡忡,生怕木摇光练外功练入了迷,损伤寿命,就像爷爷他们一样。 总之,别让他抓到这个骗子,否则他一定要让这个骗子好看! 木辰光揉了揉自己肌肉发酸的胳膊和大腿,龇牙咧嘴。 他姐下手也太狠了吧?好在最近没催他回去练功了。 他这几天,还是离祖宅远远的吧。 白天,烧烤店里人不多,木辰光让伙计在店里看店,自己则推着小车,在商业街上支起了流动烧烤摊。 突然,一伙人引起了木辰光的注意。 虽然木辰光没有自幼习武,但他从小便和爷爷、大伯、自己父亲以及木摇光生活在一起,耳熟目染之下,自然有些眼力。 这些人的姿态、步伐,一看就是练家子。 要知道,不是所有习武之人,都能像木摇光一般,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习武的痕迹。 就像是常年练习舞蹈的人,也很难掩饰自己学过舞蹈的痕迹。 至于他们家,那是功法原因,不管是那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内功心法,还是那很伤身体但很有用的外功法门,都讲究的是像小树小草一样,隐藏自己,泯然人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然后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所以木摇光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柔弱无依,毫无攻击性。 这也是他们家的传统了。 木辰光虽然对所谓的内力嗤之以鼻,但对于木摇光告知他,有人在追杀杨芒的事情,却是记在了心里。 毕竟按照木摇光所说,那些人在寻找那什么武林大会,前五十人的传承者,而他们,不巧就是其中之一……牵扯到自己性命的事情,总是要慎重的。 而且,似乎,目前已经有很多人遇害了…… 说实话,木辰光本是半信半疑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追杀? 又不是在拍武侠片! 但奈何木摇光说的煞有其事,还有受害者杨芒现场为证……木辰光知道木摇光并非无的放矢之人,虽然心生疑窦,却还是记了下来。 不过,那群人图什么呢? 有这功夫练武,还不如买几把枪……辣椒水和防狼喷雾都比这管用! 木辰光知道,习武的确能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力量和体质,就像瑜伽和舞蹈能锻炼人的柔韧性一样,可是练习这些外功招式,实在是太伤身了,威力也比不上热武器,在现代社会,简直就是鸡肋,至于内功心法,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要图谋这些东西? 总不可能,这些功法真的能练出内力来吧?哈哈! 木辰光本不当一回事,然而现在,栖蓬镇里,却出现了一群习过武的陌生人。 …… “摇光,怎么了?” 杨芒给木摇光送上果汁,却发现木摇光正看着手机,皱起眉头,目光沉沉。 “你看。” 木摇光将手机递给了杨芒。 杨芒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看到热搜第一,微微一愣。 “富豪公子绑架案最新进展——” “殷家二少惨遭撕票,其尸体已在南冥海被当地渔民打捞……据悉,其尸身不幸遭鱼群撕咬,血肉模糊……” 41 第 41 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 此为防盗章 恰好路过一个烧烤摊, 老板热情的招呼和香喷喷的烤串让他们停了下来。 “几位,羊肉串好了!” “几位大哥打哪来啊?是来栖蓬山旅游的吗?” “不瞒几位大哥,我可是栖蓬山本地人, 一直住在这里, 知道好多外地人不知道的景点,要不要我给几位推荐一下?” “不该问的别问!”一个黑衣男人口气不善地说道。 “你是栖蓬镇本地人?”另一个黑衣大汉注意到了这句话,于是拿出一张照片,冷冰冰地询问道, “你可见到过这个人?” 烧烤摊老板打量了半天, 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 “我在这里摆了好几个月的摊, 都没有看到过这个人。” “知道了。”黑衣人们拿着羊肉串离开了,只留下烧烤摊老板继续吆喝着。 “黑蛇老大,这里好像也没有那杨芒的踪迹……你说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也许那个杨芒真的去了金刚寺?” 黑蛇睁开眼睛问道:“其他几个镇也没有吗?” “是的, 老大,腾骧城这几个镇子和村庄都被我们找过了, 都没有找到那个杨芒, 询问这些本地人,也都说没有见过杨芒这张面孔……” “我们都找好几个人确认过了。” “而且腾骧城里都是些普通人, 我们走访了那么多镇子和村庄,都没有发现隐藏的学武之人……” 黑蛇:“看来, 杨芒果然离开了腾骧城。” 这一群人, 便是当初在高铁上追拿杨芒,不幸入了警察局,后来终于捞出来, 又被打发去耀金府的黑蛇等人。 他们去了耀金府后,左等右等,东找西找,都没有找到那杨芒,还被青冥观的人发现了端倪,差点回不来。 “都怪黄龙那帮人,故意打发我们去耀金府,自己却去金刚寺寻人!”黑蛇的手下不忿道。 “可是黄龙那边,好像也没有传来找到任务目标的消息……” “说不定人家早就找到了,只是故意不告诉我们,好独吞功劳……” “够了。”黑蛇止住了下属们的争论,“黄龙那边,的确也没有找到杨花钩的传人。” 正是因为自己和黄龙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黑蛇这才怀疑,那杨花钩传人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离开腾骧城,只是虚晃一招。 然而他们连腾骧城下属乡镇村庄都去找过了,人人都说没有见过杨芒…… 难道,他猜错了?其实杨芒真的已经离开了? 不过既然他们在腾骧城一无所获,自然便打算离开了。 只是黑蛇这一帮人不知,杨芒在进入栖蓬镇后,见过他的也就两个人——木摇光和木辰光,其中一人还很机灵地否认了事实,他们能找到杨芒的线索才怪。 黑衣人在栖蓬镇待了几日,见无线索,便离开了。 黑蛇决定带着自己的手下去波旬府,只留下几个人在腾骧城,看杨芒和其同伙是否还会回来。 而木辰光则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木摇光。 “姐,你说的是真的啊?” “真有人在追杀杨芒?” “那群黑衣人看着还真有点凶……不过我的烧烤手艺还是征服了他们……” “姐,这群人哪来的?怎么以前都没出现,现在却突然出现了?” 电话里,木辰光喋喋不休地问道,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木摇光不禁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待木辰光冷静下来后,方没好气地说道:“我哪里知道这群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爷爷以前不是说过,大部分武林人都已经金盆洗手、归隐江湖了吗?”木辰光突然说道,“姐,你说,是不是哪个子孙后辈不甘心,偷偷组织了一个秘密结社,想要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称霸武林?” 木摇光:“看来你最近恶补了不少武侠。” 木辰光:“也有可能是锦衣卫要搞禁武令,对江湖人士赶尽杀绝!” 木摇光:“明朝都亡了几百年了。” 木摇光:“不过你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个组织既然对当年武林大会中前五十人如此了解,或许,他们的首领本身,也是当初参加过武林大会武者的后裔,再不然,也会有一定关系……” 木辰光:“姐,你说,会不会这个组织是当初的战败者搞起来的,因为他们没有打入前五十,故而怀恨在心,特意来搞以前的胜利者?” 木摇光:“谁知道呢?” 木辰光:“这可真是不公平,报纸上只写了前五十人的传承,谁知道后面还有谁?我以前听爷爷吹牛,当年太爷爷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可是有一千多人参战……” “一千多人……这也太难找了吧?” “不过姐,你之前说的内力,是真的吗?” …… 木辰光带着质疑的科学精神来了,又带着破灭的世界观回去了,他准备将烧烤店交给店员经营,从此归隐深山老林,不至功成誓不出——这一切想法,在他再次接触到灯红酒绿的现代文明世界而宣布告终。 而木摇光看着眼前碎成一地的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终于,到达气血小成了。 木摇光如今虽然有了内力,却不能使内力离体。 能离体的内力,唤做真气。 不过拥有了内力之后,木摇光的气力、体能甚至五感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力能扛鼎,不是虚言,胸口碎大石,亦是小事。 人有上中下三丹田,习武阶段也与此对应。 “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 因而在传闻中,习武可分三个大阶段,分别为藏精、藏气和藏神。 宋代时,武林中尚能见藏气宗师,等到了明朝之后,藏精武者也变得少见。 目前木摇光所处的,正是藏精境。 修成一丝内力,是过去几百年来无数武者宗师苦苦追求并为之奋斗的事,但在内力的修习中,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藏精境,主要的修行在于身体。 藏精境,又可分为数个阶段,分别修气血、经脉、五脏,乃至骨骼、皮肉等等。 这些修行无先后之分,甚至并不需要全部修完,不同的功法,有不同的修炼顺序,其中气血、经脉、五脏乃进入藏气境的必修,其余随意,不过江湖公认的是,修习器官的数量越多,进入藏气境后就越强……虽然已经几乎有千年无人进入藏气境了,故而这只是理论。 木摇光修行的功法平平无奇,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其修炼方式也很随大众,先修气血,再修经脉,再修五脏。 在刚出现内力的时候,木摇光也只能拍断桌子、扔扔叶子,到了现在,她已经能拍碎石头了,扔叶子的范围,也不再局限于一个房间的大小。 看到木摇光拍断桌子,木辰光还能坚持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毕竟自己爷爷也能做到,待看到木摇光马不停蹄地拍碎一个个大石头时,木辰光终于坚持不住了。 是的,爷爷的确也能拍破石头,但拍一个就要缓好几个月,甚至还造成了骨折,而且……爷爷也不能拍得这么碎啊! 也许,自家堂姐没说假话,她真修出内力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更相信她一点? 其实印证真相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木摇光拍木辰光一下,但是木辰光怂了,据说他们家修炼出的内力,是一种杀伤力可强可弱的东西,但他并不想尝试一下,究竟是强还是弱。 于是最后,木辰光不得不承认,或许可能大概,自己姐姐已经超脱了凡人,成为了都市异闻一样的存在(木摇光:?)。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后木辰光便带着崭新的世界观回去了。 但不管怎样,这对他们家来说,终究还是件好事。 至少堂姐无需再因为修炼武功而伤病早逝了。 木摇光回到祖宅,和杨芒一起吃午饭。 看着木摇光干掉了十碗饭,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杨芒不禁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今天饭烧少了。” 木摇光看着他手上的半碗饭,摇了摇头:“是我最近食量又变大了。” 木辰光为他们准备了三个月的米,不料才半个月不到,就消耗殆尽了。 自从木摇光进入藏精境,她的食量便极速提升。 本来也是,身体的生长发育需要能量,而能量从哪里来?自然从食物中来。 动物血肉中的能量最多,也最容易让木摇光饱腹,然而……肉太贵了。 不过……木摇光看向杨芒。 这家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木摇光饿的时候,杨芒给她盛饭,一碗又一碗,一连盛了十碗饭,杨芒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惊异的样子,反而因为自己饭菜烧得太少而耿耿于怀。 这种事情,发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木摇光练剑的时候,杨芒在旁边给她拼命鼓掌。 木摇光拍碎石头的时候,杨芒拿手帕给她擦手。 木摇光用叶子戳蚊子的时候,杨芒拿扫帚和簸箕处理蚊子和叶子的尸体…… 总而言之,好像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让一直等杨芒来询问的木摇光都等得不耐烦了。 不是,看到这些,你就这反应吗? 正常人起码要表示一下惶恐、震惊,以及惊呼“不可能”吗? 待木摇光忍不住主动询问、想要摊牌的时候,杨芒则羞涩地表示:“我知道摇光你家里以前是开武馆的,所以食量比别人大一些、力气比别人强一些,这都是正常的……不过我知道,什么武林秘籍、内功心法,都是不存在的……” 木摇光:…… 木摇光:好吧,你开心就好。 这段时间来,木摇光对杨芒的容忍度也越来越高了,因为——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5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10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23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7000元……” “叮咚,您的银行卡xxxx到账30000元……” …… “对了,”餐桌上,杨芒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木摇光笑道,“我前几天买了剑南道的大米,还有安北道的牛羊肉,应该明天就能到……” “可惜我们这里快递到不了,只能先送的辰光哥那里,拜托辰光哥送来了……” 木摇光默默地喝了口肉汤,点头道:“我会跟他说的。” 不错,这就是最近木摇光对杨芒越发容忍的原因—— 家里的肉,都是他买的。 所以……这家伙究竟是找了什么兼职,为什么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多钱到账?! 42 第 42 章 牢狱武林第一大混蛋 此为防盗章 意外出现, 纷争也随之降临。 木摇光垂下眼帘。 那股势力追杀杨芒,木摇光不信,他们为的, 仅仅是杨花钩的外功功法。 而内功功法,许多都在漫长的历史中失传, 只有少部分留存了下来。 木摇光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 还有谁依旧传承着内功心法, 但她知道,最后一届武林大会中,排名前五十的武林高手,有很大概率,都保留着内功的传承。 而那五十人的后人, 杨芒是, 她亦然。 那么……杨芒真的,对杨花钩的内功心法,一无所知吗? …… 木摇光没有骗杨芒,木辰光出现后,在院子里扎马步的,的确不只他一个了。 “姐,啊, 痛痛痛!” “站稳!” “啊, 姐,我受不了了, 放过我吧!” “背挺直!” “啪啪啪——”这是树枝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腿上的声音。 这么一两回之后,木辰光再也不敢回来了。 就连物资,也是一次性买好半个月的, 放在山下,让木摇光自己来拿。 至于木辰光自己,则早早开着车离开了,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生怕和木摇光见面,被她逮住操练。 木摇光微微皱眉,其实她本不想强制木辰光习武,卷入这场风暴,但是杨芒的事例,让她心中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若是他们同为五十人之后的事情暴露,恐怕她和木辰光,也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庆幸的是,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但木摇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 ……不过木辰光现在习武也的确太晚了,他从小就被爷爷摸过骨,虽有天赋,却不是什么世所罕见的绝世天才,就算现在开始修习内功,短时间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倒不如缓一缓,省的学艺不精,武没练好,反而暴露了自己。 至于杨芒?他早已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于是乎,被木摇光拉着操练的,便只剩下了杨芒一人。 经过多天的锻炼,杨芒现在的马步,蹲得也算有模有样了。 身体素质看起来也有所提高,只是他的哮喘,依旧没有好转。 “咳咳、咳咳咳……” 早晨,杨芒被木摇光带着晨跑,只是他一旦剧烈运动,便呼吸急促,喘气困难,只能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跟在木摇光身后。 晨跑完毕,杨芒又开始扎马步。 因为刚刚跑过步,他腿还是软的,蹲的时候摇摇晃晃,身体止不住发颤。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在那里。 木摇光见了,心中有些感叹,要是木辰光也像杨芒一样刻苦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坚持下去?”木摇光突然问道,“你的身体根本支持不了这些锻炼吧?” 木摇光有些疑惑,杨芒似乎并不相信武功的存在,和木辰光一样,显然也不喜欢习武。 而且这种对常人来说,可以接受的锻炼,对杨芒而言,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但从她第一天要杨芒开始锻炼起,无论是跑步也好,扎马步也罢,他都没有拒绝。 这是为何? “我、我……”杨芒又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木摇光:“……算了。” “不,我、我……咳咳咳……” “——我不想让你失望!” 杨芒终于说出来了,只是脸也更红了。 他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抬头瞄一眼木摇光,又迅速低下,然后再偷偷瞄一眼……如此循环往复。 木摇光:…… 木摇光心中感觉有些怪异。 说实话,在杨芒还在烂尾楼待着的时候,木摇光就有些感觉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帮助了杨芒的原因,杨芒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依赖,就像是刚出壳的雏鸟,离不开见到的第一个人一样…… 除却小时候的木辰光,还是第一个人如此依赖她…… 但木摇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说实话,杨芒的心理状态本就堪忧,而且这种依赖,显然也不是什么健康正常的依赖。 ——她早就想说了,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她! 木摇光总有一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一直注视着的感觉。 这让习惯隐藏在人群和山野中的木摇光汗毛直立,浑身不适。 木摇光本就自幼习武,感知异于常人,再加上现在修习出了内力,五感更是敏锐,杨芒那种自以为偷偷摸摸的注视,在木摇光的感知里,简直是目光灼灼,比火焰还要炙热。 她的拳头硬了又松,松了又硬……若非考虑到杨芒身体太弱,一拳下去怕是要头破血流,而他又不能去医院,她敢保证,杨芒绝不能如此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唉,算了,仔细想想,杨芒除了爱盯人以外,也没干别的什么事。 而且他还非常热爱做家务,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做的饭也十分美味,每天都穿着围裙迎接她练功回来……是一位合格的田螺……小哥。 甚至最近还努力在网上找兼职,木摇光的银行卡里,已经受到了好几笔到账的工资。 如果因为他喜欢盯人就把他揍一顿,木摇光总觉得良心会痛…… 罢了,她忍。 更何况杨芒遭此大变,有些雏鸟心态也正常。 只可惜木摇光既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也不是什么知心大姐姐,给不了杨芒什么帮助。 只能去网上买几本心理咨询的电子书,让杨芒自己调节心态了。 杨芒看到木摇光叹了口气,神情烦恼,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心中不禁有些惶恐。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一定是他太弱了,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就连扎马步,也扎不了多久……甚至连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木辰光都不如。 他一定是让摇光失望了…… 杨芒心下酸涩。 他、他也想要变得强壮的……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是,他太弱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弱…… 木摇光回过神来,便见杨芒神色悲苦,眼圈通红,一副自怨自艾、快要落泪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摇光:……看来她得赶快买心理辅导书了。 …… 不提杨芒收到心理辅导书后如何振奋感动,决心好好学习,却说木辰光那边。 他一离开祖宅,就把木摇光嘱咐他练内功心法的事情忘到了一边。 说起来,究竟是哪个不靠谱的骗子骗了他姐姐?害得她一副对这个世界能修炼出内力深信不疑的样子。 要知道,就连他们的爷爷,都不敢这么打包票。 虽然他姐长得一副很好哄骗的样子,但木辰光知道,其实完全不是那样……可怎么在武功这件事上,他姐就犯了傻呢? ——当然,那本记载了内功心法的秘籍,木辰光自己也尝试偷偷练过,根本没感受到所谓的内力,所以便认定了木摇光是被人骗了。 就算木摇光当着他的面,徒手打破了一面桌子,又戳死了几只蚊子,他也只是在旁边忧心忡忡,生怕木摇光练外功练入了迷,损伤寿命,就像爷爷他们一样。 总之,别让他抓到这个骗子,否则他一定要让这个骗子好看! 木辰光揉了揉自己肌肉发酸的胳膊和大腿,龇牙咧嘴。 他姐下手也太狠了吧?好在最近没催他回去练功了。 他这几天,还是离祖宅远远的吧。 白天,烧烤店里人不多,木辰光让伙计在店里看店,自己则推着小车,在商业街上支起了流动烧烤摊。 突然,一伙人引起了木辰光的注意。 虽然木辰光没有自幼习武,但他从小便和爷爷、大伯、自己父亲以及木摇光生活在一起,耳熟目染之下,自然有些眼力。 这些人的姿态、步伐,一看就是练家子。 要知道,不是所有习武之人,都能像木摇光一般,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习武的痕迹。 就像是常年练习舞蹈的人,也很难掩饰自己学过舞蹈的痕迹。 至于他们家,那是功法原因,不管是那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内功心法,还是那很伤身体但很有用的外功法门,都讲究的是像小树小草一样,隐藏自己,泯然人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然后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所以木摇光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柔弱无依,毫无攻击性。 这也是他们家的传统了。 木辰光虽然对所谓的内力嗤之以鼻,但对于木摇光告知他,有人在追杀杨芒的事情,却是记在了心里。 毕竟按照木摇光所说,那些人在寻找那什么武林大会,前五十人的传承者,而他们,不巧就是其中之一……牵扯到自己性命的事情,总是要慎重的。 而且,似乎,目前已经有很多人遇害了…… 说实话,木辰光本是半信半疑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追杀? 又不是在拍武侠片! 但奈何木摇光说的煞有其事,还有受害者杨芒现场为证……木辰光知道木摇光并非无的放矢之人,虽然心生疑窦,却还是记了下来。 不过,那群人图什么呢? 有这功夫练武,还不如买几把枪……辣椒水和防狼喷雾都比这管用! 木辰光知道,习武的确能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力量和体质,就像瑜伽和舞蹈能锻炼人的柔韧性一样,可是练习这些外功招式,实在是太伤身了,威力也比不上热武器,在现代社会,简直就是鸡肋,至于内功心法,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要图谋这些东西? 总不可能,这些功法真的能练出内力来吧?哈哈! 43 第 43 章 出山吗?出! 荆楚之地, 八百里云水间。 此刻正是傍晚,天边染霞, 水波荡漾, 泛起粼粼金光。 天水一色。 而在这微微荡漾的湖水之中,突然冒出一个黑色的脑袋来。 木辰光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着精壮的上身, 一个鲤鱼打挺,便矫健地朝着湖中央的小岛上游去。 一月多高强度的训练, 让木辰光原本瘦弱的腰腹,都覆上了薄薄的肌肉, 充满了爆发式的力量感。 然而想到这一个多月来地狱般的训练生涯,木辰光却只想抹一把眼泪。 姐,我想你了,姐。 早知今日要被这白骨剑传人往死里操练, 那他还不如以前在自家姐姐手下的时候好好锻炼呢! 可惜如今悔之晚矣。 此刻,原本平静的水面随着木辰光的动作,在晚霞下涌起了波涛,仿佛下面有什么巨物在游动。 一阵破水声传来, 木辰光上了岸, 然而上岸的, 却不止他一个。 只见木辰光的身后,还拖曳着一条三人长的黑色大鱼,坚硬又细长的渔网, 将它牢牢捆绑。 大鱼被迫上岸,自是拼命挣扎,可惜在湖中就被捕获的它,上了岸之后, 更是只能成为人类手中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无可逃避。 “你怎么才捉到了一条?”岸上有一个白衣女孩赤着脚,在沙滩上百无聊赖地等候,见木辰光终于回来了,黑眸先是一亮,嘴角忍不住勾起,但随即便微微压下嘴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眉头一挑,故作不屑地说道。 听到女孩的挑衅,原本见到她,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些高兴的木辰光,顿时也瞪大了眼睛,囔囔道:“喂,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湖里的鱼越来越难抓了,全部都跑到了水底,不肯浮上来,我能抓到一条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女孩:“我舅舅就能抓到许多条!” 木辰光:“你当谁都跟你舅舅那个变态似的!” “更何况,”他小声嘟囔道,“要不是你舅舅把周围的鱼都给抓光了,吓得其他地方的鱼都不敢过来,我哪里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捕鱼?” 木辰光与白骨剑生活在云水间,这八百里水波荡漾的湖泊,为他们供养了不知道多少食物,他们自然不会缺乏修炼的食材,只是最近因为过度捕捞,他们只得往更远处的地方捕鱼了。 这时,女孩突然发现木辰光裤子侧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禁好奇地问道: “你又从水里带来了什么?” “啊,这个啊……”木辰光故作不在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珍珠来,雪白又硕大的珍珠粒粒分明,显然已经被人细心清洗过了,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光泽。 木辰光:“抓鱼的时候遇到了一堆大蚌……刚好就挖出了一些珍珠……” “嘿嘿,到了外面,这些珍珠可是能卖出不少钱呢!”他炫耀般地说道,随即斜睨女孩一眼,“怎么样?要不要?” “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个友情价。” 女孩当然喜欢漂亮的珍珠了,但是她才不想看到木辰光这副嘚瑟的样子,于是一转头,故作不屑地说道:“我才不要。” 木辰光:“不要就不要!”他有些气愤地把珍珠放回了口袋。 反正他去掏珍珠是为了卖钱的,才不是为了送人呢! 更不是跑大老远特意为谁去掏的! 两人就这样,一边斗嘴,一边拖着不停挣扎的大鱼,回到了岛内。 到了木屋旁,看到坐在屋前抚剑的年轻男子,两人纷纷住了口,噤声不敢言。 还是女孩露出一个笑,蹦跳着走上去,唤道:“舅舅!” 年轻男人:“嗯。” 女孩知道自家舅舅一向都是这样寡言的性子,倒也不在意。 而年轻男子的目光突然越过女孩,落到了木辰光身上。 木辰光顿时感觉如坐针毡,好像浑身上下都被刺扎了一样。 他立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白叔,你有什么吩咐就说,我保证立马去做!” 年轻男人:…… 他看着木辰光的眼神有一些困惑。 虽然他年纪轻轻就做了舅舅,但他的的确确只有二十六岁,不存在认错年纪的可能性,而木辰光看着也就二十岁……他时常不明白,木辰光为什么要叫他叔叔…… 大抵是因为草木剑传人的眼神都不好使吧…… 年轻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就归于寂静。 他将一样东西扔给了木辰光。 木辰光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他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手机! 竟然是他的手机! 要知道,自打他进入这个岛,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手机了。 谁能想象,强制被断网一个多月的生活! 重度网瘾患者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不过……为什么这家伙突然愿意把手机还给他了? 木辰光有些疑惑地看向年轻男人,而年轻男人只是淡淡地开口道:“自己看。” 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而木辰光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看到的第一条新闻,就是—— “花样少女惨遭入狱,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新闻里讲述了女大学生木某某毕业后误入歧途,越陷越深,最后惨遭入狱,铁窗含泪的故事。 木辰光瞪大了眼睛,看着新闻里穿着囚犯的木某某照片,虽然面容打了码,但是亲近之人,还是能够依稀辨别出对方。 更别说新闻里还直接点明了对方武馆传人的身份。 ……当然了,这条新闻下面还有另外两条新闻,什么“吃播主播误入非法传销组织,惨遭洗脑为哪般”、“海外硕士回国创业,创业失败锒铛入狱”。 不过木辰光完全忽略了其他两条,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第一条新闻。 卧槽。 这不是我姐吗? 我姐怎么突然就入狱了?! 而正当木辰光瞪大眼睛看着这条新闻,心里翻江倒海时,年轻男子终于开口了:“准备离开吧。” 木辰光还在呆愣当中,他呆呆地看着年轻男人。 只见对方已经站了起来,拿着剑说道: “我们该走了。” “草木剑的对手——” “只能是白骨剑。” === “Vessel!” “Vessel!” 赛车场上,随着第一辆赛车呼啸着划过终点时,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阵如海啸般的欢呼声。 “Vessel!” “Vessel!” 粉丝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赛车手Vessel拿下头盔,露出英俊的面庞,冲粉丝们勾起一个帅气的笑容。 “啊啊啊!Vessel!” 顿时,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和尖叫声更响了。 赛事结束后,Vessel将头盔一扔,坐到了休息室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在刷到三则新闻的时候,突然,他“噗”地一声,原本安静的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草木剑、重云剑、细雨剑……哈哈哈,你们也有今天!” “亏你们的名次还排在老子前头……我看这十剑的名次,也早该变一变了……哈哈哈……” 看着新闻上穿着囚犯、戴着手铐的三人,Vessel乐不可支,他滚在沙发上,笑得肚子都疼起来了。 他幸灾乐祸了一阵,随即又躺着拿起手机细细翻起新闻来。 “不过……锦衣卫吗?”他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坏笑。 “虽然我看他们是挺不顺眼的,但是十剑的名头,总不能被这三个家伙给坠了啊……” === “奚老师好!” “奚老师好!” 看着一个个乖巧问好的学生们,美丽安静的女老师抱着课本,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来到办公室,年纪较长的老师们便笑着对她打招呼道: “奚老师,你来了啊?” “嗯。”年轻的高中女老师对老教师笑了笑,就安静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对了,奚老师,你有看过今天的新闻了吗?”坐在奚老师前面的女教师突然抬头对她问道。 奚老师:“新闻?” “是啊……就是一个女大学生,毕业后因为太难找工作了,就误入了歧途,开始自暴自弃、打架斗殴,最后被抓了进去……” “还有什么海外硕士,也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就自己创业,结果创业失败不说,还涉嫌违法聚资,被逮捕了……” “一个吃播更惨,想赚钱喂饱肚子,结果误入了非法传销组织,现在被洗脑了,救都救不回来……” “唉……”女教师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经济不景气啊,就是因为就业形势太差,才会导致那么多的悲剧发生……” 其他老师们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还是得考个好大学!” “可不是吗,学历多重要啊!” “但是连海外硕士都这么惨了,总感觉未来堪忧啊……” “那是因为人家搞违法的东西……” “总之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别提了,我们班上的那几个刺头……” 而奚老师也好奇地看起了新闻,随即,她目光一凝。 …… “张主任,我恐怕要请假一段时间了。” 看着眼前美丽安静的女老师,戴着眼镜的张主任一愣: “奚老师,你确定吗?现在可是评职称的关键时候……” 然而眼前的女老师只是温柔又坚决地说道:“我确定。” === “小林啊,今天就辛苦你了!” “嗯。”被称为小林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的面容平凡而无奇,皮肤粗糙,手上满是习惯了干粗活的茧子,他戴上手套,拿起手电筒,带好各项装备,便开始去森林巡逻。 森林旷阔而寂冷,阳光无法在这里洒下,只能被阻挡在树冠之上,他偶尔会听到禽鸟飞翔的声音,但很快就归于寂静……这是真正的深山老林,没有丝毫人烟,就算走上数个小时,也见不到第二个人,仿佛这广袤世界,便只剩下了他一个。 但他依旧没有丝毫懈怠,认认真真地巡视着这里。 作为一个护林员,这是他日复一日的工作。 今天自然也不会有意外。 直到换班时,他才有空坐在护林员小屋,拿起了手机,重新建立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交流通道。 看到今天的新闻时,他突然愣了一愣。 他看到了熟悉的诗句,虽然新闻下面有很多网友在不解地表示,为什么要在这些新闻下附这种意味不明的诗,但只有了解它们的人,才能知道这些诗句的真正含义。 突然有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那是他难得的朋友和伙伴,对方只说了两个字: “走吗?” 他笑了笑,平凡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平凡的光彩: “走。” === 而此刻,又饱腹了一顿的木摇光,也终于见到了因为吃播时吃得太多而被无疆捕获的重云剑,还有被锦衣卫抓到后一直音讯全无的细雨剑。 44 第 44 章 三尺不平剑 三人面面相觑, 大眼瞪着小眼,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重云剑传人名叫洪迢, 长得倒是人高马大、浓眉大眼, 五官凶狠,看起来颇为不好惹, 谁知一开口, 凶狠的形象顿时就维持不住了: “锦衣卫果然没有骗我,原来只要来到监狱里,就真的能遇到其他十剑!” 他眼里亮晶晶的, 挠了挠头, 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太好了,无疆和锦衣卫都没有骗我,我总算能和大家团聚了!” 木摇光:…… 施弦衣:…… ……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因为吃太多而被抓的重云剑啊。 从洪迢的口中,木摇光也得知了对方的遭遇。 原来洪迢被无疆捕获后,因为过于好骗, 免遭毒手,并成功被无疆洗脑,加入了无疆,成为了新闻上误入非法传销组织的吃播主播。 至于海外归国硕士施弦衣,则因为是非法武装组织天衡的创始人之一,并涉嫌违法聚资, 以不正当的手段从殷氏集团的直系子弟中获取金钱和利益, 所以也成为了新闻中被拉出来□□的对象, 令人唏嘘不已。 忽略掉重云剑,施弦衣对木摇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木小姐……或许, 我应该叫你草木剑?” 木摇光还没有说话,洪迢顿时就眼前一亮:“原来你就是万年老三!” 万年老三…… 不知为何,木摇光感觉有点手痒。 她冲重云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森然道:“万年老六,闭嘴。” 洪迢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缩了缩脑袋,闭上了嘴巴,然而没闭上几分钟就又好奇地对施弦衣说道: “她是万年老三,我是万年老六,那你又是谁?” 施弦衣没有说话,而木摇光则道:“他是万年老五……” “万年老五……”洪迢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收敛了憨厚的笑容,神情冷了下来,衬得他原本就凶狠的脸变得更加不好惹,像是某种反射一样,他冷冷地盯着施弦衣,“原来,你是细雨剑。” 施弦衣与他对视一眼,突然也勾起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是又如何?” 十分钟之后,锦衣卫进来收拾了一片狼藉的房间,阻止了正在斗殴的洪迢和施弦衣,以及在旁边喝茶的木摇光,把木摇光三人转移到了另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 洪迢顶着满脸淤青,对施弦衣怒目而视,龇牙咧嘴。 而施弦衣则是无视了他。 事实上,虽然新闻上的洪迢和施弦衣穿着囚衣、戴着手铐,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进入这个特别监狱,真正无辜入狱的,只有木摇光一人。 “所以,锦衣卫让你们来这里见我的吗?”木摇光换了一个茶盏,看着浑身上下并没有被锁链束缚的洪迢和施弦衣,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木摇光:“你们已经答应了帮助锦衣卫寻找传承了吗?” “没错。”洪迢认真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高兴的笑来,“锦衣卫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们忙,他们就会帮我见到十剑里的其他人,还能让我吃饱肚子,而且还可以放出无疆的人……” 看来洪迢对无疆的认同感很高啊,话说无疆到底是怎么洗脑他的? 不过……锦衣卫居然会答应放出无疆的人吗? 木摇光微微蹙眉。 发生了什么? 锦衣卫之前的设局,不就是为了抓捕无疆吗?为何如今又同意放出他们? ……是存在某种不可抗力吗? 还是仅仅为了获得他们失落的传承? 木摇光觉得自己似乎丧失了某些信息。 而施弦衣也同样说道:“锦衣卫也答应我,只要我帮助他们得到传承,他们便可以解除对天衡成员的行动限制,并将天衡转为合法组织……” 这就是赵虚月等人没有和木摇光一起入狱的原因了……这段时间里,除了拉拢木摇光,锦衣卫也同样在笼络其他十剑传人。 按照施弦衣和锦衣卫谈的条件,很快,特别监狱里的天衡成员——比如严桃,便能够出狱,获得自由。 天衡也能成为锦衣卫认可下的合法武者组织。 ……既然如此,那她怎么一开始就被关进来了?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难道是她孤身一人没什么软肋,所以要把她扔进牢里吓一吓?木摇光心道。 只可惜,锦衣卫也想不到,木摇光进来后就不肯出去了,完全把监狱当成了闭关宝地。 木摇光:“所以你们是来劝说我的了?” “没错!”虽然和细雨剑传人一起来,让洪迢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认真地劝说道,“锦衣卫给出的条件很丰厚,现在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官民对立的时代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抗拒与锦衣卫合作的理由……呃……” 说到一半,他突然卡壳了,偷偷瞄了一眼手上的小抄,然后又一脸认真地劝说起木摇光来。 木摇光:…… 感情你这是在背台词啊! 一时之间,木摇光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过于敷衍还是过于认真。 重云剑依旧在那里认认真真地背着台词,而细雨剑只说了一句话: “木小姐,我想,你不是十剑的唯一传人,也并不是草木剑的唯一传人吧?” 木摇光的目光瞬时冷了下去,她冷冷地看向细雨剑。 而面对木摇光危险的眼神,施弦衣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以锦衣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如果他们在你这里碰了壁,导致一件事迟迟没有进展,那么他们早晚要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 沉默了一阵后,木摇光突然说道:“说实话,在今天见到你们之前,我很难想象,你们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与锦衣卫合作。” 她直视面前这两人的眼睛:“我很好奇,只是加入了一个组织,会让你们产生那么大的改变吗?” 洪迢没有说话,而施弦衣只是叹了一口气,看着木摇光说道:“因为时代已经变了。” “草木剑,不能顺应这个时代的人,迟早会被这个时代淘汰……” 木摇光:“所以你选择了顺应这个时代?” “不,”施弦衣露出了一个微笑,“而我选择引领这个时代。” 木摇光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随后她慢慢地说道:“十剑有十,就算加上我,这里也只有三人。” 施弦衣:“或许其他七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木摇光突然笑了,然而她看向施弦衣的眼神却越发冰冷:“好一个引蛇出洞。”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果然是无声无息便设计好一切的细雨落花剑……只是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把这份心机,用在同为十剑的传人身上……”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你对锦衣卫就那么信任吗?” “还有,你这样做,也未免太小看其余十剑传人了吧?” “你误会我了。”他看向木摇光,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么做,并非为了锦衣卫,而是为了我,为了天衡,为了十剑,乃至是所有人……” “就算十剑中的其他人真的出现,我们也不会逼迫他们,而只是会说服他们……” 木摇光:“哦?看来你似乎很有把握?” 施弦衣:“当然,若非如此,我又怎么敢来见你?” “事实上,这不只是我的意见,也是天衡所有人的意见。” “不管怎样,天衡的初心从来没有变过。” “我们所求的,始终是创立一个可以让所有江湖人拥有自由的世界,构建一个新的武林秩序。” “而锦衣卫,为我们构建新的武林秩序创造了条件。” “……更何况,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他。” “天衡,便是因他而建立的。” 木摇光:“他?他是谁?” 施弦衣:“你还记得吗?赵虚月曾经说过,在他们遭到无疆追杀的时候,是一个江湖人救了他们,并且传授了他们内力……而那个人,便是十剑之一。” “正因如此,赵虚月一直对十剑拥有好感。” 木摇光:“所以他是谁?” 施弦衣只是看向她,慢慢说道:“天下第一。” “三尺剑。” 木摇光一愣。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天下第一剑—— 三尺不平剑。 === 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人。 木摇光收回了自己繁杂的思绪,今天,是她准备出狱的日子。 “哗啦啦——” 沉重的玄铁锁链相继落下,木摇光难得感受到了一丝轻松。 坚固的监狱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历经多日,木摇光终于感受到了阳光的滋润。 光明的世界,就在她的眼前。 然而下一秒,木摇光的表情就凝固了。 只见监狱大门的马路前,停满了一辆辆漆黑昂贵的豪车,而最前面的豪车外,则铺起了一道红地毯,从车前一直铺到监狱大门口、木摇光的脚前。 红地毯的两侧,站了两列西装革履的男人,整齐划一,见木摇光出来,他们纷纷弯下腰鞠躬道: “欢迎木小姐出狱!” 声音洪亮至极,震天撼地,一听就知道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与此同时,烟花声和鞭炮声适时响起。 甚至出现了闪光灯! 还有人开始在红地毯上洒各种各样的花。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里。 这知道的,明白是有人出狱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国国家领导人外出巡游呢! 殷云争带着热情的笑容,捧着花跑过来,大声喊道: “摇光姐,欢迎出狱!” 木摇光看向了旁边的方晋生。 方晋生默默地离她远了一点。 45 第 45 章 误入玛丽苏文现场的女主…… 锦衣卫们纷纷后退一步, 表示自己与木摇光、殷云争二人并无任何关系。 而方晋生则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木摇光。 真是没想到,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方晋生似乎醒悟了什么,陷入了深思。 难道, 这就是他的条件无法让木摇光心动的原因吗? 感受到方晋生目光的含义, 莫名风评被害的木摇光一时竟无语凝噎。 ——然而让木摇光想不到的是,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在木摇光乘着豪车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数十辆整齐昂贵的黑色车辆在他们面前开路,还有数十辆豪车尾随其后, 像是一条用金钱构建出的长龙……慷慨激昂的奏乐声此起彼伏、永不停歇, 在一些敞篷车上,还有被殷云争高价聘请来的音乐家在激情澎湃地演奏。 打鼓声、小提琴声、唢呐声、大提琴声、竹笛声……中西结合,标新立异。 甚至在最前面敞开的车辆上, 还有一位杰出的指挥家站在高处,表情兴奋又癫狂地指挥着这一曲曲乐章。 什么是艺术? 这就是艺术! 音乐声那叫一个欢欣雀跃、慷慨激昂,充满了自由主义的狂放与不羁, 像是一只一直被束缚在笼子里的野兽,终于脱出了囚笼, 开启了它自由自在、豪放不羁的一生。 甚至让路上偶然听到这乐章的行人们, 都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这, 就是自由的乐章! 木摇光:…… 虽然她重获自由是件好事, 但也实在不必如此。 豪车一路开过, 礼炮声一路响起。 周围的行人们被这慷慨激昂的音乐声所感染,内心也不禁变得激情澎湃起来。 “这是在举行什么誓师大会吗?” “还是哪国领导人来我们这里巡游了?奇怪,新闻里没说啊……” 暂且不顾被这阵仗震撼的路人们,在经受了这样的洗礼整整两小时后,面无表情的木摇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豪车终于开进了庄园, 但是由于该庄园的面积较大,所以在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后,又再开了半小时,才真正停下。 车停下之后,外面突然变得很安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但是木摇光心中却已经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深呼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打开了车门。 只见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道用鲜花和红毯铺成的路。 在这红毯的两端,同样站满了西装革履的保镖们,而红毯的那头,还有打扮西式古典风的女仆管家们在恭敬地等候。 见到停靠在红毯前的车门终于被打开,所有人在一瞬间便恭敬地弯下腰,纷纷鞠躬道: “欢迎木小姐出狱!” 声音震天撼地。 因为人数过多,该欢迎声甚至产生了回音,像一个又一个的浪潮一样,不断在木摇光的耳边拍打,拍打得她恍恍惚惚,几乎怀疑人生。 礼炮声也不甘落后,开始在外面撒起礼花。 与此同时,慷慨激昂的演奏声再次响起,指挥家又开始兴奋癫狂地扬起指挥杖,各项乐器随之涌动……而其中,唢呐在这些音色各异的乐器中一骑绝尘,以其惊人的穿透力,传达到了木摇光耳边,在她耳边颂扬着自由奔放的激情。 “摇光姐,你在里面坐着干什么?赶紧下来啊!” 见木摇光坐在车里,迟迟没有行动,刚从另一辆车下来的殷云争当即带着热情的笑,非常积极地跑过来说道——木摇光有理由怀疑,殷云争之所以没和她坐同一辆车,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肢体冲突。 ——是的,看着殷云争脸上热情真诚的笑容,木摇光已经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瘙痒难耐了。 殷云争一挥手,便有无数人抱着鲜花过来,热情地涌到了木摇光面前,恭迎她下车。 木摇光就这样缓慢地下了车,刚下车,她便感觉地面有些出奇的软,往下一看,原来这红毯上早就全部覆满了花瓣,颜色各异,美丽而梦幻,若非间隙中偶尔会露出一些红色,她几乎都看不到地毯。 而在这鲜花之路上,还有无数道鲜花拱门,它们静静地候立在那里,迎接着木摇光的到来。 木摇光就这样,一路踏着鲜花,伴着随处皆在的芬芳花香,在女仆恭敬的搀扶下,恍恍惚惚地穿过一道又一道鲜花拱门,走过了这条鲜花之路。 她一路走,两边还有人捧着花篮在给她洒花,后头还跟着两列人高马大、穿着黑衣的保镖。 走过漫长的鲜花之路,眼前建筑的全景便一览无遗地出现在了木摇光的面前。 ——这是一座几乎只会在童话故事里出现的城堡,洁白如玉,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白色的云朵如一样点缀其中,远处似乎还有微微涌动的大海。 而在这建筑的周围,则是大片大片的花海,一阵微风吹来,无数形态各异的美丽花朵便开始轻轻摇摆,将芬芳的香气洒向人间。 ——殷云争是卖花的吗? 现在木摇光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花了。 木摇光在周围女仆保镖管家的陪侍下进入了大门,差点没被里面金碧辉煌的装修给闪瞎了眼睛。 左边是金灿灿,木摇光目光一转,右边也是金灿灿。 而屋内,也已经有另一批女仆管家在恭敬地等候了。 “欢迎木小姐出狱!” 声音洪亮而有力,因为在室内,回音更严重了。 木摇光面无表情,她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 殷云争一挥手,便又有管家抱着花束过来——上一个花束已经被木摇光砸到了他的脸上,所以这一次他学聪明了,让管家送。 他热络地说道:“摇光姐,你在牢里待那么多天,一定辛苦了!” “来来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午饭,你先填饱肚子,再去休整。” 一扇扇华丽的大门在木摇光面前缓缓打开。 豪华版餐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刻金色餐厅里面已经坐满了音乐家,优美的钢琴声在餐厅里缓缓流淌。 原本在车上的指挥家终于下了车,来到了餐厅里,他自信豪放地拿起指挥棒轻轻一挥,坐在餐厅中的小提琴手、大提琴手、鼓手、口琴手等等便纷纷开始随着他的动作演奏起来。 唢呐声也加入其中。 一时之间,餐厅中百花齐放、百乐争鸣,几乎让木摇光以为自己不是身处一个餐厅,而是待在一个充满了音乐气息的大剧院里。 餐厅外,训练有素的女仆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展现在木摇光的面前,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如果旁边没有一堆音乐家在演奏着慷慨激昂的乐曲的话…… 长长的餐桌左右都站立着训练有素的女仆和管家,一双双眼睛都十分热情地盯着她,无论木摇光有什么需求,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抢着表现。 ……这是要她在一百个人的注视下吃饭吗? 木摇光深深地看了殷云争一眼,沉默了。 她本以为浮夸只是殷云争脸上最表层的面具……没想到—— 居然是他的本性吗? ……这种本性你就不要暴露出来了啊! 木摇光平时是一个绝不浪费食物的人,更何况她如今对食物还有着如此强烈的需求……可是此刻,看着眼前这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唢呐声吹得十分欢快,与木摇光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木摇光已经在暴走边缘徘徊时,殷云争非常凑巧地挥了挥手,让演奏者们纷纷退下。 指挥家的表情有些遗憾,他难得有这么激情四射、灵感喷发的时候,然而金主都这么指示了,他也只好不甘不愿地离开。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殷云争说话的声音。 殷云争热情地笑道:“摇光姐,你放心,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就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毕竟你在这玉京里没有住所,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吃饭都没有地方去,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而且和锦衣卫签订了协议,不能轻易动武,连卖艺都卖不了……” 木摇光安静地用刀叉切着牛排,金属制成的刀叉和瓷盘接触,发出“吱嘎吱嘎”的可怕摩擦声,听起来十分危险。 果不其然,一不小心,盘子就碎了,旁边一直随侍左右的女仆们立刻端上了新的盘子和牛排。 而殷云争依旧无知无觉地哈哈笑道:“说起来锦衣卫也真是的,明知道摇光姐你身无分文,也不知道救济一下,万一你没找到地方住的话,岂不是要睡大街了,哈哈哈……” 木摇光面前的盘子又碎了一个,女仆们再次迅速地换上新的。 “不过摇光姐你放心,”他接下来立刻表忠心道,“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冷了饿了!” “刚好我在玉京里有亿点点房子,你随便住,不用和我客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木摇光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她绝对有理由怀疑,锦衣卫拒绝安置刚出狱的她,定然少不了眼前人的手笔。 “吱嘎吱嘎——” 盘子又碎了,女仆们又一次手疾眼快地换上了新的。 就这样,在无数个盘子的英勇牺牲下,这一餐无滋无味的午膳,终于结束了。 殷云争倒是沉得住气,没有说邀请木摇光来这里的目的,而是十分热情地带木摇光参观了这座豪华的庄园,最后让女仆把她送到了房间。 殷云争热情地朝她挥手:“摇光姐,你放心,你的房间我早就叫人准备好了,绝对包你满意!” 木摇光:……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木摇光一边跟着女仆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边思索着殷云争到底想干什么,然而当房间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时,她的表情再一次凝固了。 她几乎被这满眼的粉色给冲得头昏眼花。 ——这是一个能让三岁小姑娘看了要高兴到尖叫的梦幻公主房。 ……但显而易见,这其中绝不包括时年二十二岁的木摇光。 万万没想到……殷云争心中居然还藏着一个童话梦吗? 短短一天不到,木摇光就对殷云争有了各种意义上的全新认知。 最诡异的是这个房间里面居然还铺满了花瓣……这里的人究竟是有多喜欢花瓣啊! 红色的地毯在木摇光的面前缓缓铺开,房间里的一个个女仆弯下腰,将地毯铺得平平整整,然后在上面洒上花瓣,最后方对木摇光露出一个热情的微笑:“欢迎木小姐——” 然而木摇光却无情地打断了她们的话,她露出一个温柔到让人汗毛直竖的微笑: “告诉我,殷云争在哪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 而此刻,特别监狱里的斗天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躲避隔壁牢房里某个不断散发着冷气的恐怖家伙。 46 第 46 章 洗脑进行时 关于牢狱中其余江湖人——比如杨芒的处置, 木摇光也曾经询问方晋生。 “寻找宝藏拒绝带家属。”该锦衣卫指挥使如此回答道。 纵然是无疆和天衡,也要等到洪迢和施弦衣成功拿到锦衣卫传承后,才能释放, 杨芒也亦然。 这是出于锦衣卫控场的需要,否则到时候一堆江湖人带着亲朋好友去找宝藏, 这成群结队、呼朋唤友的, 鬼知道主动权会到谁手里?自然是去的锦衣卫越多、江湖人越少,才便于控场了。 不过锦衣卫承诺, 只要他们合作愉快,到时候这些人将成为第一批进行审核、获得自由的江湖人。 无疆和天衡的人都没什么意见,然而对于待在特别监狱里的杨芒来说, 这个消息显然就不怎么美好了。 至少他隔壁牢房里的斗天成,已经想要忍不住裹起棉被瑟瑟发抖了。 “喂, 斗天成, 你可以走了!”锦衣卫来到了斗天成的牢房如是说道。 ——是了, 作为没有丝毫内力也根本没有习过武的斗明笛传人, 斗天成在锦衣卫眼里本来就算不得正经江湖人,就算被抓到了特别监狱,也只是锦衣卫吓唬吓唬他而已,他本身完全没有待在特别监狱的必要, 反而有浪费警力的嫌疑。 斗天成顿时眼睛一亮, 他终于要从这样的折磨中出去了吗? 而锦衣卫此言一出, 附近的人明显感受到自己身边的温度瞬间又往下降了好几度。 其中感受最为明显的, 莫过于离杨芒最近的斗天成。 斗天成感觉后背冷飕飕的, 不必转头,他便已经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冷气的杨芒了,然而一转头, 他更是差点没被吓尿,他几乎以为杨芒的眼睛里朝他射着红光!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他的错觉。 斗天成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是错觉,人的眼睛怎么可能是红的?估计是杀意太浓才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吧?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他便有些想哭。 “该走了!”看着磨磨蹭蹭的斗天成,锦衣卫催促道。 然而斗天成还是磨磨蹭蹭的。 说实话,若是他刚进来的时候,能出去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可是…… 他忍不住瞄了一眼吕镜所在的方向,虽然隔着重重电网,看不清吕镜的情况,但是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对他来说,仿佛便是一种纯然的欢喜了。 所以……即便失去自由、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天天都要受到隔壁杨芒的冷气和杀意骚扰,但是他还是不想离开。 “那、那个……”斗天成冲锦衣卫露出一个谄笑,“锦衣卫大哥,其实在这牢里的这几天,我深深地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放到外面去,简直就是对社会的污染!” “所以说,能不能让我在这里继续待着?我保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锦衣卫冷冷看了他一眼,便打开了牢门,把拒不配合的斗天成拉出牢房。 “等等——锦衣卫大哥,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我是练过武的,真的!” “虽然没有内力,但是我真的练过武的,把我再关一段时间吧!” 斗天成大声恳求道。 回应他的是锦衣卫毫不留情的拒绝。 毕竟……锦衣卫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里能让他在这里蹭吃蹭喝? 最终,斗天成还是哭唧唧地被拖走了,正如他当时被哭唧唧地拖进来一样。 真是奇怪,拖他出去的锦衣卫也在心里纳闷。 怎么回事?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把他们监狱当成是蹭吃蹭住的地方了? 木摇光自带伙食就不说了,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可是凶狠狡诈、残暴血腥的锦衣卫啊! 锦衣卫小哥心中的困惑无人能解,而在斗天成被拖出监狱后,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吕镜也睁开了眼睛。 那股纠缠了她多日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所以……吕镜看着斗天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来是斗明笛吗? ……可是,他为何要一直看着我? ——莫非,是想与我切磋? 是了,他们同为少有的乐器功法传人,以音为武,长于乐曲,见到同道之人,自然见猎心喜。 她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当时见到斗明笛传人时,见其身无内力,脚步虚浮,便失望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斗明笛传人虽未曾习武,却依旧有一腔不落人后、勇往直前之心。 是她狭隘了。 若斗明笛传人真有此不甘落后之心,恐怕纵然他此时未曾习武,将来也必定能迎头而上。 想到这里,吕镜心中便难得生起了一种紧迫和跃跃欲试之感。 武者之喜,莫过于棋逢对手。 更何况斗明笛传人如今虽武道修为不显,但音律造诣却未可知,若能与其较量一番,说不准对她修行有益。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锁链,吕镜难得生起一股遗憾。 可惜在这牢中,众人都被收走了武器,无法较量,而她又出不去,不然还真是想和斗明笛传人切磋一番啊。 …… 杨芒身边的牢房,空了一个。 杨芒周边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若是有人此刻往杨芒的方向一望,定然会和斗天成一样,差点被他几乎要凝结成实体的杀意视线吓尿。 牢中众人皆是拥有内力的武者,五感敏锐——就连作为普通人的斗天成都能感受到这股杀意了,他们自然不会感受不到。 更遑论杨芒这样毫无掩饰……他身上这种恐怖的杀气几乎都要弥漫到整个监狱了! 狱友们纷纷感到浑身发毛,像是猛然被刺激到的刺猬一样,纷纷对杨芒怒目而视——这是他们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反应。 杨芒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对他们所有狱友的挑衅! ……包括刚才那个哭着闹着不肯离开的斗天成,其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行为,也是对在场所有疯狂想要自由的全体狱友的挑衅! 不过如今斗天成已经离开,众狱友只能对杨芒怒目而视。 “此人是谁,为何会突然爆发如此大的杀意?” “纵然那斗天成的行为着实让人恼火,但是人都已经走了,这杀气对着我们使有什么用?” “不,问题不在这个,这家伙杀气那么浓本来就是有问题的吧?说起来,这家伙是哪个功法的传人?” 说实话,在杨芒刚入狱时,众狱友对这么一个清纯男大学生是没什么重视的,只当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倒霉蛋。 而入狱以来,杨芒也一直表现得很不起眼,完全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除了一直偷偷看草木剑传人,还有身体似乎有些病弱。 所以众人对杨芒的印象就只有一个——草木剑的小跟班。 直到如今杨芒这么以一己之力降低整个监狱的温度,他们方知这家伙……好像也没看着这么病弱。 “这家伙好像是……杨花钩?”有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当得知杨芒是杨花钩传人时,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没什么脑子……啊不,是很喜欢杀杀杀的杨花钩传人啊?那没事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人屠啊……正常正常……” “没想到这任杨花钩传人居然入狱那么久才爆发杀意,看来这任杨花钩传人控制自我的能力很强啊……不错不错,不愧是受了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和其他随便乱长的杨花钩传人就是不一样!此届江湖复兴有望啊!” 知道杨芒的身份后,狱友们纷纷散去了目光。 然而还是有人不满道: “……只有我觉得他也应该去特别牢房里待着吗?你们不觉得在这样充满杀气的环境里住着很不舒服吗?感觉浑身都要炸起来了,根本无法放松……到时候怎么休息、怎么睡觉?” 对于五感敏锐的江湖人来说,杨芒的杀气会让他们的身体下意识地保持在一个紧张的、充满危机感的状态,很难放松下来。 “真是的,杨花钩传人忍到现在才失控,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让他怎样?” “知足吧,至少现在还有笼子把他关住……”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忍忍吧……你看,狮子吼那么吵,我们不也是忍过来了?” 说狮子吼,狮子吼就到: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狱友纷纷捂耳哀嚎。 === 而角落内,杨芒继续看向木摇光原本所在的牢房方向,可此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再也无法给他带来安心感。 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想要破坏肆虐的**了。 就在这时,他的隔壁牢房里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 “真可怜啊,杨花钩……看起来,你好像被抛弃了啊?” 杨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风度翩翩的鹤先生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自打鹤先生入狱、成为了杨芒隔壁狱友以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与杨芒交谈。 然而杨芒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过了视线,继续盯着木摇光牢房的方向,没有理他。 鹤先生倒没有生气,更没有着急,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所以,你就甘愿一直待在这里,然后看着木小姐越走越远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恐怕也要和斗天成一样,马上就能离开了……天衡的人说不准也是一样……” “到时候,被孤零零落在这里的你,该有多可怜啊……” “摇光会来接我的……”杨芒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她会来接我的……”他低下头重复道,鹤先生看不清他的神色。 虽然无法窥见杨芒的表情,可听到杨芒的话,鹤先生却突然笑了: “你真的相信她会来接你吗?” 鹤先生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蛊惑: “杨芒,你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危险,又多么充满了诱惑……” “万一你的木小姐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忘记了你呢?” “你就甘心一直等在这里,等着被你的木小姐抛弃吗?” “不!”杨芒激烈地反驳道,“摇光不会的!” “她说过,她会来接我的!”他再次重复道。 鹤先生:“那么……如果你的木小姐在外面受了伤呢?” 杨芒一愣:“受伤……” 鹤先生:“是啊,杨芒,你总该知道,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放木小姐出去吧?” “木小姐恐怕没有告诉你,锦衣卫要她做的,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更何况,你以为锦衣卫说的话就是真的吗?他们真的会放过木小姐,放过你吗?” “别太天真了,杨芒,别忘了,你们和我们并不一样,我们身后有无疆、天衡,是一个组织、一个集体,而你和木小姐,不过才只有两个人而已……锦衣卫会忌惮我背后的无疆,对我投鼠忌器,可未必会畏惧你们……” “你难道想要看到你的木小姐被锦衣卫欺骗、利用吗?” “你的木小姐……身后可只有你一人啊……” “我的……”杨芒低头喃喃说道。 “是啊,那可是你的木小姐啊……”鹤先生蛊惑道,“越剑吴钩,天下二绝……越剑生来就是该属于吴钩的,不是吗?” “你又怎么忍心让木小姐一个人面对这个充满了危险与诱惑的世界呢?” 听到木摇光有可能受伤时,杨芒就已经攥紧了手指,铁锈味的血液沾染了锁链,但杨芒却毫无所觉。 鹤先生并没有就此放过杨芒,而是继续道:“你莫要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心思险恶的殷云争。” “那殷云争凭借一己之力,便将你我都送进了牢房,而他如今对木小姐如此热忱,谁又知道他心里又在谋划着什么?要知道,殷云争掌握的殷氏,可不容小觑……” “你看看,无疆、天衡、殷氏、锦衣卫……所有人都在对你的木小姐虎视眈眈,难道你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木小姐被这些虎狼撕裂吗……” “无能为力,无所可依……”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曾经,也犯过这样的错误……” 他似乎有些叹息,不过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对杨芒蛊惑般说道: “你甘心吗?” 杨芒抬起头,冷冷看向他:“你想怎样?” 鹤先生满意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他看到的,是一双没有感情的、残忍暴虐的,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眼睛。 “合作吧,只要你加入——” 突然,监狱里响起了广播,打断了鹤先生的话: “请一百二十五号犯人杨某某前往审讯室谈话!” “走吧,杨芒。”锦衣卫来到了杨芒面前。 47 第 47 章 感情大师在线解答 “请坐。”方晋生对眼前人如是说道。 这是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 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不停晃动的白炽灯。 让坐在里面的人,忍不住感受到压抑和紧张。 杨芒拖着沉重的锁链, 走到方晋生面前的座位上,对着他坐下。 他此刻已经恢复了安静, 低头坐在桌前,由于太久没有打理头发,微长的刘海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神情, 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默,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瘦弱又误入歧途的男大学生。 “刚才鹤先生对你说的话, 我都已经听到了。” 方晋生为杨芒倒了一杯水, 递到他的桌前,微笑着说道: “事实上, 鹤先生对我们锦衣卫, 实在是多有误会。” “我们锦衣卫,可从来不是那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人。” 都是现代社会了, 科技发达, 锦衣卫的监听方式自然也进行了更新换代,监听器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更别说特别监狱的天花板上还光明正大地装了摄像头。 鹤先生想在锦衣卫面前拉人入伙……实在是任务艰巨、路途遥远。 这不,洗脑行动刚完成了一半,就被监控着这群江湖人的锦衣卫紧急叫停。 杨芒也被转移到了审讯室,从环境上排除鹤先生的干扰。 方晋生:“杨芒,无疆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敌人, 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因为对方此时看起来,好像和你们落入了一样的境地,就相信对方一些包藏祸心、挑拨离间的话吧?” 虽然因为洪迢以及一些其他原因,锦衣卫不得不对无疆让步,但这并不代表,锦衣卫就不敌视对方了。 比起天真的天衡众人以及散装的江湖人,成规模且拥有热武器的无疆无疑是他们的心头大患,他们自然不会允许杨花钩这样的杀器被对方给笼络了去。 而对于方晋生的话,杨芒只是沉默着。 方晋生见状倒是不气馁,和鹤先生一样,他同样有着好耐心。 他将茶往前推了推,慢条斯理地说道: “杨芒,纵然你不相信我们,你总应该要相信木小姐吧?” 听到木摇光的名字,杨芒抬起了眼睑,望向方晋生。 而方晋生依旧含笑说道:“木小姐既然已经选择与我们合作,就已经充分说明了她对我们锦衣卫的信任……” “难道你不愿意相信和你交好的木小姐,反而要去相信心怀不轨的无疆吗?” “至于你和木小姐之间的关系……我们锦衣卫对这种私人感情从不干涉,不过——”他话音一转,“鹤先生说的那些话,显然是有失偏颇……” “无论是友情也好,爱情也罢,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总该是平等自由的,哪里有谁天生该属于谁的说法呢?” “想要真正对一个人好,那就该放对方自由,让她去见识见识这个精彩而广阔的世界……又怎么能因为怕对方在外面受到伤害,就想阻碍对方前进的脚步呢?” 方晋生娓娓说道。 杨芒没有说话。 “毕竟鹤先生年纪也大了,思想和行为有一些局限和落伍,可能无法理解一些年轻人的想法……若是哪个年轻人信以为真,当真听信了对方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情建议,只怕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啊……”他感慨了一句,随即又看向杨芒说道。 “不过,鹤先生有一些话却是说的没错。” “一直待在原地只会离自己想要接近的人越来越远……最后,说不定甚至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到……” “而这个世界,也的确充满了许多危险和诱惑,若是不付诸行动、在原地踏步,只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离去了……” “——正如你和木小姐。” 杨芒猛地看向他,如同捕猎前的猛兽,目光冰冷而锐利。 但方晋生直视着杨芒的眼睛,气定神闲,像是经验丰富的感情大师在为迷茫中的年轻人指点迷津: “所以啊,杨芒,如果不想被木小姐抛下,让木小姐独自去面对这个危险的世界……你该做的,正是成为木小姐的后盾啊!” 后盾? 杨芒冰冷的眼神渐渐褪去,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方晋生:“是的,后盾。” 他款款而谈,看上去颇有经验: “想要对一个人好,绝对不能阻碍对方前进的脚步,成为她的束缚!” “世界充满危险,那你就为她铲除危险!世界充满诱惑,那你就为她解决诱惑!” “你要成为她遭到挫折时坚定不移的后盾,感到疲惫时永远温暖的港湾!” “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这个世界的确危险,难道就要因为危险而折断雄鹰的翅膀吗?不,那只会让失去自由的雄鹰孤独而凄凉地死去!” “雄鹰就该在风雨中飞翔,而你要做的,则是当她飞累时,成为她停留的臂膀!” 一日之内遭到两种不同感情观冲击的杨芒陷入了迷茫。 不知为何,方晋生说得酣畅淋漓,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一种感情大师一样的口吻,对杨芒说道: “所以,你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拥有守护对方的力量。” 杨芒:“守护……力量?” 见到杨芒如此快速地抓住了关键点,方晋生含笑点了点头。 “不错,以你现在的实力,连自己都难以自由,又何谈得上成为木小姐的后盾呢?” 杨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自由,究竟是谁之过? 而方晋生无视了他的眼神,继续说道: “鹤先生这一点说的没错,你们的势力太单薄了,无论是无疆还是天衡,它们都是一个集体,聚集着无数个人……” “所以——” “加入锦衣卫吧!” “锦衣卫,可以成为你守护木摇光的力量!” …… 杨芒拖着沉重的锁链回到了监狱,身上的杀意已经收敛于无形,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孩,就是神情有些恍惚。 直到走到了自己的牢房里,杨芒还有些神思不属。 他在回想着方晋生的话。 “我并不瞒你,锦衣卫的确需要一些高端的战力,作为新一代锦衣卫得到传承、并修炼有成前的补充。” “这对你和我来说,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如今锦衣卫武者紧缺,若是你愿意加入,定然会立即得到重用!” “如此一来,你和木摇光也不再算是身如浮萍之人,至少在官方有了依靠,不至于被无疆殷氏等人随意摆弄……” “而你很快就能作为锦衣卫成员,离开这座监狱。” “如何选择,希望你早做决断……” 加入锦衣卫吗? 杨芒下意识地朝熟悉的方向望去,然而只能望到空落落的牢房。 于是他的心也变得空落落起来。 摇光啊…… 他心中愁肠百结。 思念像是浪潮般不断朝他打来,明明木摇光才只离开了他身边一天,他便已经感觉艰苦难捱了。 隔壁牢房里又传来了鹤先生的声音: “你真的打算相信锦衣卫吗?” 鹤先生笑道:“或者说,你真的觉得锦衣卫会信任你吗?” “看一看你身上这些沉重的锁链吧?他们对我们江湖人的警惕和忌惮难道还不明显吗?” “我们才是同类啊。”他叹息道。 杨芒不言不语。 他当然知道……知道为什么鹤先生要蛊惑他,知道为什么方晋生要游说他。 作为常年成为杀人工具的存在,杨花钩从来是各大组织或者个人手下最好用的道具。 可是那又如何呢? 杨芒有些不在意地想道,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那个空荡荡的牢房。 工具又如何?人又如何? 使用工具的人总是可以变来变去……可是工具,却未必会被损耗啊? 只要他能够到她的身边去就好。 于是杨芒很快就有了决断。 按下旁边的按钮,很快就有锦衣卫过来了。 而看到杨芒的选择后,鹤先生再次叹了口气,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你会后悔的,杨芒。” “自由总是伴随着不可抗力……而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刻,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许多事情都无法用人力抗衡,只有将自己在乎的人保护起来、收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将她和外界隔绝起来,远离那些危险和诱惑,才能彻彻底底地守护她、让她不受丝毫伤害……” “放任这所谓的自由,只会让伤人伤已……” 杨芒没有理会鹤先生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喋喋不休的感慨。 似乎是看出了杨芒的不以为意,鹤先生露出了一个年长者和经历者才能有的微笑,似乎是怜悯,又似乎带着嘲讽: “不过啊,我倒是的确很好奇……你真的能忍得住自己心中的**,只甘心成为一个后盾和守护者吗?” 杨芒离开这里的动作一顿,然而他继续在锦衣卫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杨花钩,我期待你的答案……无疆永远都会欢迎你……”身后传来鹤先生遥远的声音。 监狱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不过这一次,是为了杨芒自己。 阳光洒在外面的大地上,像是在上面撒上了一层金粉。 方晋生已经在监狱外面等候了,见到杨芒出来,他冲对方露出一个微笑: “欢迎加入锦衣卫。”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沉重的锁链相继落下,杨芒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而随之如风暴般涌来并且愈演愈烈的,便是一股几乎让他无法控制的渴望—— 他想去见她。 “摇光在哪里?”杨芒立即迫不及待地说道。 对于杨芒加入锦衣卫后的第一句话就问这个,方晋生倒是不感到意外,依旧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目前的话……木小姐应该在殷氏的房子里……” “不过,现在还不是你们见面的时候。” 杨芒顿时皱起眉头。 而对于这一切,在殷氏庄园里的木摇光还一无所知。 === “啊……摇光姐,我错了!” “啊——” 二十分钟后,捂着脸的殷云争从书房里出来,双目含泪,委委屈屈地挥一挥手,女仆们便迅速给木摇光换了个房间。 除去那些让人鼻子发痒的花瓣、夸张浮华的红地毯甚至是闪光灯后,现在的这个房间总算是正常了许多。 手中的痒意得到了释放之后,木摇光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又在专业女按摩师手下做了个桑拿,便换上了舒适柔软的衣服,躺到了如云朵般软绵绵的大床上,度过了出狱后的第一天。 不得不说,殷云争对木摇光的伺候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这几日来,木摇光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价钱叠加在一起,把木摇光卖了都换不起。 这种强烈的金钱攻势,让差点沉迷在封建地主**生活的木摇光忍不住开始唾弃自己。 在这座庄园中,无论木摇光走到哪里都有女仆管家热心招呼,时不时还能听听音乐家们拉拉小提琴、弹弹钢琴、吹吹唢呐、打打铜锣(?)…… 想要什么,早上说,两小时就能到。 庄园不远处就是大海,景色优美,空气清新……虽然刚从海岛上回来的木摇光暂时不想去海滩上玩,但是庄园内的花海风景也着实不错,散散步让人心情愉悦,而且花香四溢、十分沁人——如果身后不要跟着一堆随时准备满足她需求的女仆就好了。 什么叫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这就是了! 最关键的是,哪怕木摇光三天吃完了二十二车肉,耗尽了庄园里的储备,殷云争脸上也不带心疼的,豪气地大手一挥,马上就有飞机准备航运新的肉过来了。 总之一句话——简直是神仙日子! 不过天上可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这样的神仙日子,自然不会是没有代价的。 在得知自打她来到庄园后,就消失了两天的殷云争邀请她一起共进晚餐后,躺在座椅上晒太阳的木摇光摘下了墨镜,挑了挑眉。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 见到木摇光的动作,旁边立刻就有女仆给她递上了果汁。 木摇光挥挥手,表示不需要,便有另一个女仆热心地想要搀扶她起来。 木摇光当然再一次坚定地拒绝了。 虽然在这庄园里被伺候得像三级残废一样,但她真不是三级残废…… 再次遭到拒绝后,女仆们方遗憾地收了手,只能看着木摇光自己站了起来,不过她们没有退下,而是跟在木摇光身后,随着她一同向目的地走去。 一直走到目的地外,得了吩咐的女仆们才纷纷止步。 于是这里便只剩下了木摇光和殷云争二人。 48 第 48 章 我那么大一个冷库的肉呢…… 这是一个户外餐厅, 远处是蓝天白云,还有平静宁和的大海。 左右的一片片向日葵热情地迎着太阳,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木摇光来到殷云争的面前坐下, 餐桌上早已备好了精致的西餐。 “摇光姐, 真不好意思, ”殷云争有些歉疚地说道,“最近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比较多,忙得我昏头昏脑的,害我一直都没有时间门来见你……” “知道抱歉就好,”说话间门, 木摇光就已经吃完了餐桌上所有的菜, 她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说道,“觉得抱歉的话,就再多买点肉吧。” 殷云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刚刚拿起的刀叉还在他手上, 但是餐桌上的食物已经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了。 他停在那里,久久无言,不知道是因为木摇光的话还是因为她快速的动作。 是的,他承认今天的午餐精致有余而数量不足,但能不能考虑一下这餐桌就那么点大啊! 还有,他们难道真的是来吃饭的吗? 他们是来谈判的好吗! 被木摇光的话哽到后, 殷云争挥一挥手, 便又有管家们收走了餐盘、端来了新的菜。 殷云争对木摇光扬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试图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摇光姐,你说的不错, 是我欠考虑了……” “放心,我早说过,不管怎样,肉管饱!” 听到这话,刚收走餐盘准备离开的一个管家看了殷云争一眼,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没忍心说,转头离开了这里。 东家知道,他请回来的这位小姐,已经让庄园里面的冷库告罄了吗? 甚至连拉来装食物的那二十多辆卡车……里面的肉也所剩无几。 现在大家都已经在让飞机加急运输了。 唉,罢了罢了,反正是东家的钱,也不是他自己的钱……某不知名的管家如是想道。 而殷云争没有在意管家这种莫名的视线,对木摇光继续诉苦道: “摇光姐,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自打我成为了殷氏的家主,每天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在等着我处理……” “现在我还真是怀念没有成为家主、和你们一起在关山岛的时候啊……” 他苦着一张脸说道:“摇光姐,你是不知道,锦衣卫虽然把无疆在夏国里的人都抓了起来,可是在国外的首尾却是一点也没处理干净!” “现在无疆在国外的人天天抓着我咬,可疼死我了!” “我是被锦衣卫给骗了!” “明明说好要除恶务尽的,结果他们连无疆在内阁的人都没有扳倒!” “把鹤先生他们抓进去了,最后还要放出来,害我白白成了这替罪羔羊,里外不是人……” 殷云争皱着一张脸看向木摇光,试图让木摇光有些回应,却见木摇光专心致志埋头吃饭,一点也不理他。 现在木摇光也有经验了,知道越搭理殷云争,殷云争的废话就越多,半天不会进入主题,索性让他自己先唠叨一会儿。 而见到木摇光半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殷云争不禁有些讪讪。 于是这一回,被木摇光吃完的餐盘被撤下后,便没有人端新的菜上来了。 殷云争也算是明白了,木摇光的肚子就是一只饕餮,给多少吃多少,永无止境,于是他便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投喂行为。 木摇光用餐巾擦了擦嘴,心下有些遗憾,随即终于抬起眼眸,在今日第一次正视殷云争,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眉眼间门隐隐有些阴郁——当然,这阴郁转瞬即逝,在木摇光终于正眼瞧来后,殷云争便又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孔。 对于殷云争这一手变脸绝活,木摇光也是见惯不怪了。 虽然殷云争刚才又说了一大堆废话,但是在废话中,木摇光也提取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一,无疆在内阁果然有人,这一点殷云争在没有暴露真面目前就已经暗示过了。 二,无疆在内阁的人恐怕地位不低,连锦衣卫都拿他没有办法。 锦衣卫愿意放出无疆的人,只怕不仅与洪迢之间门的交易有关……那位不知身份的内阁成员的施压,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殷云争则又换上了一副忧愁的面容:“摇光姐,我实在是为你担心啊!” “锦衣卫与我合作,都瞒了我不少东西……现在他们把你放出来,让你去替他们寻找当年十剑隐匿起来的宝藏……怕只怕,他们居心不良啊……” “不必担心,”木摇光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次去寻找锦衣卫传承的,可不只是我一人,十剑后裔,皆会参与,包括无疆的洪迢和天衡的施弦衣……” “更何况,这次的宝藏可不会和殷氏秘宝一样,只是一个某人钓鱼的幌子?”木摇光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殷云争闻言有些讪讪,然而他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正因为无疆和天衡的人都会参与,我才更会担心啊!” 他真诚又担忧地看着木摇光: “万一这又是一个锦衣卫设的局怎么办?说不得锦衣卫他们早就已经找到了当初十剑藏匿的传承,他们故意引你们去,就是为了把你们这些曾经打击过他们的十剑后裔一网打尽!” 殷云争说得言辞切切、煞有其事,若非知道方晋生等锦衣卫因为传承不全,身上都是一些三流功夫、弱得惊人,木摇光还真差点被他给唬住。 ——等等,弱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当初殷云争设局的时候,他甚至都不会武功呢! 木摇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觉得锦衣卫应该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无耻。” 而殷云争依旧是一副担忧模样:“我只是忍不住担心摇光姐你而已,毕竟摇光姐你对我那么好,万一这当真是陷阱,又该怎么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木摇光被他说得都有些不确定起来,但是转念一想,锦衣卫的话信得信不得还是两说,但从殷云争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半点也信不得的,这才又坚定了自己的论断。 见木摇光不为所动,殷云争便话音一转: “不过,摇光姐你放心,就算锦衣卫真的想对你不利,我也是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摇光姐你当初救了我一命,俗话说的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摇光姐你要去找十剑藏匿的宝藏,那我也要去保护你!” “放心,我们殷氏在内阁也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个人……只要我跟着去了,锦衣卫定然不敢对你动手!” 殷云争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讲话,却不料被木摇光猛地打断了: “不行!” 殷云争只觉得一股杀气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住了,避无可避,几乎让他窒息,仿佛在生死关头,正面对着什么能将他一口吞噬的可怖猛兽……他忍不住开始战栗——却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只见木摇光冷冷地看着他:“绝对不行!” 只要一想象到那个画面,木摇光就已经预感到鸡飞狗跳又提心吊胆的未来了。 殷云争一定会一路鲜花带红毯铺过去的! 绝对! ——说不定还会带着他那一□□响乐队! 殷云争战战兢兢地试图再争取一下:“作为亲友!” 而木摇光依旧冷酷无情地拒绝道:“寻找宝藏禁止带亲友。” 游说,殷云争蔫蔫地靠在了椅背上,让侍者们继续上菜。 却不料这一次,等了许久,侍者们都没有端新的菜来。 殷云争:“怎么回事?” 这时方有一位管家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吞吞吐吐道: “先生,庄园里的食物,都没了……” 殷云争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震惊地看向木摇光,而木摇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殷云争:…… …… 飞机已经在紧急派送中了。 饿着肚子的殷云争,和勉勉强强填饱肚子的木摇光,便一边等待着新食材的到来,一边在葵花地里望海。 躺在葵花地里的木摇光听到殷云争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念念不休的,还拿着个计算器,神情颇为认真严肃,她动了动耳朵,方听得对方念的是: “高级进口牛肉,一万元一斤……” “鲜嫩进口羔羊,七十万元一只……” “野生纯种熊罴,三百万元一头……” “深海新鲜鳕鱼……” 听得木摇光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殷云争竟是在算账! 说好的“肉管够”呢!难道竟不是免费的吗? 木摇光忍不住从葵花地里坐了起来,微微攥紧手指,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看向殷云争,她正思索着应该怎样揍殷云争,才能威逼他消掉这些账单时,便听得殷云争终于算好了帐,松了口气道:“太好了,我还能再撑五百年。” 木摇光:…… 她是不是该对殷云争好一点,让他好好活过这五百年? 一时间门,木摇光的心情有些复杂。 …… 木摇光原本以为那天是图穷匕见的一天,谁料殷云争说了一堆废话又算了一堆很长很长的账之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木摇光心中猜想,大抵是被她的食物清单给打击到了吧。 在此之后,一切风平浪静。 而在木摇光出狱后的第十天,锦衣卫终于来联系木摇光了。 这倒让木摇光有些惊讶,毕竟按当初锦衣卫的说法,恐怕只有说服全部十剑传人后,才会来通知她。 难道那么快,锦衣卫就找到并且说服其他七剑了吗? “并没有。”方晋生在电话中说道。 “大概是发现了异常,除了青冥剑以外,其他几剑都藏得十分隐蔽,没有现身……不过我猜测,他们应该都已经来到了玉京。” “而且,就算他们现身了,想要让他们答应合作,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木摇光:“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木摇光:“别忘了,我可不负责帮你游说别人。” “当然不会,”方晋生说道,“我只是让你去见一个人而已。” 方晋生:“这也是你当初答应合作时提的条件。” 木摇光:“你们找到他了?” 方晋生:“是的,这还得多亏了施弦衣和天衡。” 沉默了一会儿,木摇光说道:“告诉我时间门和地点。” 方晋生:“发短信过来了。” “……对了,杨芒如何?”木摇光突然问道。 “放心,一切皆好。”方晋生笑着回答道,“我们锦衣卫可不会亏待了他。” 木摇光不置可否。 收到时间门地点的短信后,木摇光便挂了电话。 终于要见面了吗? 天下第一剑—— 三尺不平剑。 49 第 49 章 对抗这个注定要混乱的时…… 当木摇光被司机送到目的地的时候, 便已经看见方晋生在这里等候。 看着一辆辆豪车的驶来,这里的居民忍不住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但在见到人高马大的保镖们后, 便畏缩地低下头,纷纷远离了这群看上去就不好招惹的人。 “木小姐,我们在外面等你。”保镖们齐齐弯下腰, 恭敬地对木摇光说道。 见到这阵仗,方晋生再一次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木摇光。 木摇光:…… 算了,她已经习惯殷氏这种浮夸的阵仗了。 至少这次没有红地毯…… 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木摇光眼疾手快地阻止了马上要将红地毯铺下的保镖们, 这才免遭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见到保镖们遗憾地将红地毯收了回去,木摇光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等等我, 摇光姐!”殷云争突然从另一辆车上跳了下来, 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热情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看望前辈的礼物!” 他从车里抱出一束鲜花。 见到突然出现的殷云争, 木摇光顿时蹙起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这家伙什么时候混进车里的? “这不是,我也想见一见武林前辈嘛……”殷云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可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总感觉如果这次不来见的话, 会有些遗憾呢……” 他目光真诚又充满期待, 就像是一位单纯对武林前辈饱含崇拜、慕名前来拜访的后辈。 “既然殷先生也想见三尺剑前辈, 那便一起吧。”方晋生含笑道。 “两位随我来。”方晋生对他们说道。 木摇光下了车,随方晋生走去。 然而看着这周围的环境,她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是一个肮脏、偏僻,又破旧的小巷。 很难想象,在这繁华昌盛的玉京当中, 竟然还有这样几乎被遗忘的地方。 小巷很狭窄,容纳不了很多人——正因如此,车和保镖们只能停留在外面。 木摇光和殷云争跟着方晋生往前走,越往里,见到的景色就越发破败。 小巷的墙壁都已经被剥落,露出里面青色的、已经长满了青苔的墙砖,生锈的电线杆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广告,电线上,甚至还晾着衣服。 无数垃圾被堆积在路边,花花绿绿,什么东西都有,木摇光走在这巷子里,鼻尖无时无刻都被难闻的异味笼罩着,臭水沟里流淌着塑料,一个个垃圾被水冲击到了下水道,然而因为东西太多,被堵塞在了那里,越是积压,便越是恶臭。 路上传来了叫骂声,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在吵架——在这隔音如此差的地方,木摇光甚至能听到路过的墙里传来别人踏步的声音。 对于五感敏锐的武者来说,这几乎是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 贫穷、肮脏、臭乱……任何用来形容贫民窟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这里。 木摇光看向殷云争,果然看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不好看,几乎是强撑着笑脸。 他在国外手工定做的高级皮鞋,也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迅速地染上了污渍。 难得他还能坚持着往前走。 至于方晋生,大抵是因为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有了准备,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木摇光观察到,在这路上,还有锦衣卫的人假扮行人在这里巡逻。 她只是随意地扫了一圈,便发现了好几个。 看来方晋生也在派人监视着这里啊…… 突然,木摇光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视线,她敏锐地往视线传来的方向扫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股视线……木摇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晋生,却被捕捉到视线的方晋生转过来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无事。”停顿了一会儿,木摇光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没想到三尺剑的传人,会住在这里……” 这时,一个皮球滚了过来,随即便有小孩子流着鼻涕,跑过来拿起皮球,好奇地望向他们,却被连忙赶来的家长拉着离开,离开前,家长还对他们露出了畏缩的、谄媚的笑容,像是希望他们不要对小孩子见怪。 木摇光三人的气质穿着一看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这里的原住民虽然对三人来这里的原因有些好奇,却也不敢过来打扰他们。 谨小慎微,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类的本能。 穿过小巷,他们便来到一个稍微宽广点的街道了——说是宽广了点,但这宽度,也实在有限。 虽然依旧贫穷破落,但至少,街道干净整洁了一点,路边没有堆着那么多散发着腐臭的垃圾。 “最右边的屋子,就是三尺剑住的地方了。”方晋生停下脚步说道,“我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木摇光虽然有些惊讶他在这里止步,但还是对微笑的方晋生点了点头,随即便和殷云争一起继续朝前走去。 大约走了六七分钟,木摇光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终于看到了她想要见到的人。 那是一个老人,双鬓花白,手上布满了皲裂的皱纹。 他的双颊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而被晒得有些红,发丝一根随着一根渲染出了岁月的痕迹。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缝缝补补的衣服,裤子也有些不合身,鞋子不知是大了还是小了,走起路来总有些不自在…… 他的背也不是挺直的,而是微微弯曲的,像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像是被苦难压垮了脊梁……他就这样弯着背,一边推着板车,一边捡着垃圾……宛如这世界无数个拾荒老人中的一员…… 唯有一双眼睛,也只有一双眼睛,平静而明亮,像是见过白云苍狗的年迈老树,像是经过狂风暴雨的宁静海面。 这便是三尺剑了。 虽然在踏入此地后便早有预感,但在真正见到三尺剑的那一刹那,木摇光还是一时失去了言语。 面热心冷的草木剑无忧爱恨,精于算计的云中刺家财万贯,心狠手辣的锦衣卫高坐庙堂…… ——唯有一个不平剑,唯有一个为天下鸣不平的不平剑,却过得如此贫困潦倒。 木摇光终于明白,施弦衣为何如此斩钉截铁,认为其余十剑传人只要见到三尺剑,便会答应他的计划了。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施弦衣一定要让她来见三尺剑了。 木摇光继续看向那个拾荒老人,如果锦衣卫给她的资料没有错,那么眼前这个老人,如今也不过是五十多岁。 然而在这个人均寿命得到延长的时代,他却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了。 在那份资料上,他的前半生是个浪荡公子、一掷千金,后来又成为了塞外边将,中流砥柱…… 木摇光不知道,这短短几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沦落至此。 “不平剑,不平人。”殷云争突然叹息道,他知道的似乎比木摇光更多,但他并没有诉说的意思,而只是抬头看向老人,纵然殷云争并不认同对方的理念,但他却也无法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不产生敬意。 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多有不平事,少有不平人。 不必知晓他的过去,因为那注定是一个不平人的过去。 木摇光只知道,不平人扬起的不平剑,从来不是为自己。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木摇光和殷云争朝拾荒老人走了过去。 突然,不知道哪里跑来一个小孩,抱着两个塑料瓶,警惕地挡在了木摇光和殷云争面前。 “小苗儿,过来吧,他们不是坏人。”老人苍老又温和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这小孩这才噔噔噔跑到老人面前,把自己捡来的两个塑料瓶放进了板车里。 而老人看向木摇光和殷云争,笑着说道:“随我来吧。” 他咳嗽了几声,弯下腰、推起板车,却突然发现这板车的重量轻了很多,回头一看,便见到了同他一起推着板车的木摇光和殷云争。 三尺剑眼里忍不住渲染出笑意:“小姑娘、小伙子,别看我长的是苍老了一点,但实际上,我可还没那么老呢!” 说罢,木摇光还没移开手,便觉手中的板车传来一股厚重的力量,不受她控制地朝前去了。 是了,既然是能从无疆手中救下赵虚月等人的天下第一剑,又是早于木摇光修出内力的人,自然不可能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拾荒老头。 殷云争也咳嗽了一声,收回了手。 他们二人随着老人朝屋里走去。 和外表一样,这屋子十分破旧,几乎称得上是危房了。 唯一能称道的,大概便是整洁吧,就连捡来的垃圾,也是整整齐齐地分门别类放好,安置在角落里。 若是杨芒在这里,说不准会和眼前的老人有一些共同语言。木摇光心中忽然想道。 木摇光注意到,这房子里还有很多孩子,见到陌生人进来,纷纷畏惧地躲到了房间里,只露出了一双双眼睛,好奇又警惕地盯着他们。 木摇光:“他们是?” “是我收留的孤儿。”老人笑着解释道,“他们有些害怕陌生人,让你们见笑了。” 木摇光和殷云争摇了摇头。 他们跟着老人来到了屋内。 老人给他们倒了两杯茶,见两人都接过茶,不曾言语,便笑道:“不必拘束,叫我老平就好。” 木摇光沉默了一会儿,方说道:“平老。” 不知为何,老人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而殷云争倒是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热情地将手里的花束送给了老人: “你好,平老,我是云中钩新任的传人殷云争!” “早就听闻三尺剑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愧是当年民国第一届武林大会中的天下第一!三尺剑一出,谁与争锋?” 面对殷云争热情的奉承,老人只是依旧用那副温和的目光看着他,笑着说道:“谬赞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而已,当不得这些赞誉。” 不知为何,看向老人那双仿佛看透一切,却又平和包容的眼睛,殷云争竟突然觉得口中的奉承话和心中的盘算,一时竟有些说不出来了。 ……真是该死,他们这群使剑的人,莫非真是天生克他的不成? 殷云争有些懊恼,他忍不住看了木摇光一眼。 而木摇光接过茶,却没有喝,而是看向平老,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平老,你已经答应和锦衣卫合作了吗?” 她双目明亮而炯炯,看向平老的视线未加掩饰,而在平老眼里,他仿佛看到了象征新生代的朝阳在冉冉升起。 他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对木摇光说道:“的确如此。” “想必你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说的,草木剑传人了吧。” 木摇光:“不错。” 平老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和:“我知道你在疑惑,疑惑为什么我要和锦衣卫合作。” “你看到这些孩子了吗?” 木摇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看到孤儿们已经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躲在门口,正紧张地望着他们,似乎担心他们对老人不利。 平老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孩子或是永远失去了父母,或是被父母抛弃……每当我见到一个这样的孩子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样的孩子能够少点、再少点就好了……” 他同样用明亮的眼睛看向木摇光:“这就是我愿意和锦衣卫合作的原因了。” “尽管这个时代依旧拥有一些缺点,但你和我都无法承认,这是一个千百年来,最为和平的时代。” “而江湖与内力的重新出现,却为这个平稳运行的秩序,增添了无法消磨的裂缝。” “我无法想象,若是世界再继续异变下去,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又有多少这样的孤儿会产生……所以锦衣卫,不,不只是锦衣卫,官府,应该拥有与之对抗的力量……” 木摇光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所以,你也认同锦衣卫的想法,觉得江湖人是不稳定分子,是应该被控制、监管起来的力量吗?” “不,”然而平老只是摇了摇头,有些叹息地看向他们,说道,“我说的对抗,不是对抗江湖人,而是对抗这个时代。” 时代? 木摇光和殷云争心中皆是一怔,他们看向平老,却见到他的眼睛莫名有些苍茫和悲观。 “——对抗这个注定要混乱的时代。” “而你、我、锦衣卫、江湖人……乃至这芸芸众生、平民百姓……包括这些孩子,都不过只是这个时代下,注定要被席卷的一分子罢了。” 50 第 50 章 十剑聚首 和平老谈完话后, 走在这贫民窟的街道上,木摇光心中莫名有些震动,再看一眼殷云争, 殷云争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木摇光开始放空思考起来。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似乎自从她修习出内力来之后, 她便被自己困在了江湖人这个笼子里, 与旁人割裂开来。 但是在她成为江湖人之前、成为江湖人之后,难道她不始终是这个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吗? 方晋生已经站在前面等他们了,他身边站着锦衣卫们。 木摇光想起了她问平老的话: “您是替锦衣卫来说服我们的吗?” 平老却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替你们去说服锦衣卫呢?” 是了……如此仇视江湖人, 崇尚“除恶务尽”的锦衣卫, 如今竟然也愿意与江湖人合作, 甚至愿意一步步放出江湖人……谁能知晓, 这里面有没有平老的作用呢? 她会被平老打动,那么方晋生, 也会被打动吗? 或许……在这不同于过去任何一个时代的现在, 锦衣卫和江湖人, 真的能迎来彻底的和平。 方晋生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除去偏见之后,木摇光得承认,也许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并非那么讨人厌。 而方晋生已经对木摇光伸出手, 难得真心地说道:“那么,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木摇光回握了那只手。 === 不出木摇光所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剩余的十剑传人也相继被说服。 时隔百年,十剑终于再次汇聚。 虽然百年前的十剑一定不会想到, 一次苦心积虑聚集十剑的人,竟然会是他们昔日的大敌——锦衣卫。 就这样,木摇光也终于见到了其余几剑。 “哈哈、哈哈哈……我道是谁?这不是万年老二吗?” “虚舟剑, 你再说一次!” “万年老二!” 木摇光还没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了争执声。 很快,这争执声就变成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果不其然,一群使剑的人聚集在一起,若是不分个长短、争个上下,反而奇怪了。 等到木摇光走近时,这短暂的争斗便已经进入了尾声。 只见原地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耳边戴着耳钻,头发被染成了银色,眉梢间颇为不羁,他此刻收回了剑,懒洋洋地立在那里,冲对面的人嘲讽道: “青冥剑,你们已经有百年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才了,要我说,你们还是把这天下第二剑的名头让出来吧,乖乖去做个旅游景点,免得给我们十剑抹黑,让别人嘲笑我们十剑名不副实!” 而他对面那人穿着道袍,戴着道冠,竟是一个年轻道士,此时正气喘吁吁拿着剑,听到银发青年的话,顿时气红了脸:“谁没人才了!我告诉你,我们青冥观人才济济,才不是你这等歪瓜裂枣能比!” “呦——”银发青年刻意拖长了语调,“所以,人才济济的青冥观就派了你这么一个——” 他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对方,然后用嘲弄的语气说道:“……连歪瓜裂枣都打不过的废物过来?” “你说谁是废物!”道士当即大怒,拿起剑就要往其攻去,却被旁边劝架的锦衣卫拦下。 道士被锦衣卫拦着还要大骂道:“虚舟剑,你别得意!” “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万年老十!排行末尾的家伙!” “你嚣张什么!倒数第一!” “若是我师兄还在,哪里还有你叫嚣的地方!” 听到“倒数第一”、“排行末尾”这几个词,虚舟剑传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一样,跳起来骂道:“你才是倒数第一!” “你全家都是倒数第一!” “我告诉你,这个十剑的排名早就应该改一改了!” “今天,我就要为被压迫了几百年的虚舟剑先辈们,好好讨一个公道!” 于是锦衣卫们只好一边拦着这个、一边拦着那个。 这吊儿郎当的银发青年,便是十剑中排行第十的虚舟剑传人——江观化,同时,他也是世界著名赛车手Vessel。 至于那年轻道士,则是国内外著名旅游景点青冥观派出的代表,十剑中排行第二的青冥剑传人——无耀。 作为受到国家财政支持的青冥观,是十剑中,最容易被锦衣卫说服的一个了——尤其是在护渊寺主持不幸遇难后。 锦衣卫们还在调停青冥剑和虚舟剑的纷争,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木摇光刚到,便忽然感到了一股杀意。 她顿时放眼望去,那是一个抱着剑的短发青年。 他看着木摇光慢慢开口道:“草木星辰。” 木摇光亦盯着他缓缓说道:“白骨苍生。” 不必多言,两人便顷刻动起手来。 徒留带木摇光过来的锦衣卫呆愣地站在那里:“等等——” 这不是十剑交流会吗?怎么变成十剑打架会了? 直到十剑诸人全部到齐,尤其是三尺剑到来后,这些打架的人才终于收了手。 “真是没想到,我这个老头子,居然还能在临死前,看到十剑聚首的场景,果然是上天眷顾啊……”平老乐呵呵地说道。 施弦衣闻言笑着说道:“平老您可不算老,何必说什么死不死的?” 寒天剑传人周重文和敛暝剑传人林壑颔首表示赞同,他们是一对好友。 而平老只是看着这群年轻人笑了笑。 流泉剑传人奚雪是十剑中唯二的女子,她望了木摇光一眼,对她微笑示意,木摇光收回了与短发青年打斗的剑,对她回以一笑。 “白丘生。”白骨剑传人收回攻势,冷漠又言简意赅地说道,“你的对手。” “木摇光。”木摇光则对他温柔一笑,“未来将杀死你的人。” 白丘生收回了剑,点了点头。 于他而言,将来不是他杀死木摇光,就是木摇光杀死他——这是历代相杀的草木剑和白骨剑的结局。 甚至可以说,如果死在了除木摇光以外的其他人手里,对白丘生而言,反而是一种侮辱。 ……不过,现在好像是和平时代了,不讲究打打杀杀了。 不打打杀杀的草木剑和白骨剑会成为什么关系……这暂时不在白丘生的思考范围中。 至于木辰光……太弱了,不考虑。 此刻在宾馆里,因为太弱而无法被锦衣卫邀请参加十剑聚会的木辰光,顿时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啊,死了!死了!”他面前正打着游戏的女孩发出一声懊恼的惨叫,摇着他抓狂道,“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走神了!” “我们输了啊!” 木辰光被女孩的大力摇得头晕眼花,连忙阻止道: “输了就输了!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再开一局不就行了!” ……这两人都是因为太弱,而且草木剑和白骨剑都有更强的传人,所以没有参加聚会,而是待在了旅馆里,因为太无聊所以就打起了游戏。 至于青冥剑,则是因为青冥观只派了无耀一个人来。 甫一接触到游戏,跟着舅舅一直待在岛上的女孩顿时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彻底成为了网瘾少女,整天拉着木辰光打游戏。 现在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开启了下一局。 “右右右!往右走!” “快,就是这里!打死它!” …… 这是由锦衣卫组织、殷氏友情赞助的十剑感情交流会。 地点设立在湖岸边,有山有水,环境开阔,十分幽静。 江观化往圆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斜睨除了三尺剑以外的所有十剑传人。 不错,身为排行倒数第一的他,却有一颗秒天秒地、不甘落后的心,江观化不止看不顺眼青冥剑,他还看不顺眼其他排行在他前面的另外七剑。 自三尺剑以下,虚舟剑以上,这七剑在江观化眼里,都是名不副实。 大家都是使剑的,凭什么你们的名号就排在我们虚舟剑前面? 还一排就排了几百年? 当初到底是谁排出这个位次的! 怀着这样不满的心,老幺虚舟剑,自然看不惯其他人。 ——当然,其中最看不惯的,还得是排行第二的青冥剑。 我不比没落的青冥剑强? 他青冥剑凭什么排老二? 他横眉竖眼看了其余十剑一会儿,随即又斜睨旁边的锦衣卫道: “喂,这是我们十剑的感情交流会,你们锦衣卫待在这里干什么?” “还不快走!” 锦衣卫纷纷对视了一眼,在对讲机里讲了什么……也许是为了获得十剑的信任,他们便真的从这里撤离了,并没有留任何人把守。 “嗤。”虚舟剑嗤笑一声。 现在,留在这湖岸边的,便彻底只剩下了他们十人。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当木摇光感到有碗碟朝她飞来时,她手中的筷子早就已经划过了白骨剑的发边。 木摇光转身避开碗碟,右脚一踢,便将椅子踢向了旁边的细雨剑,此时细雨剑正一边挡着敛暝剑的拳脚,一边拿起圆桌上的菜肴洒向对面的重云剑。 重云剑一个鲤鱼打滚避开了朝他洒来的热汤,同时掀起桌布将满桌的菜都往细雨剑那边扔去,随即又立刻抬起椅子阻挡起旁边虚舟剑的攻击。 而细雨剑正与敛暝剑交手,忽然身后便传来了破空声,他当机立断避了过去,借力打力将这椅子推向了与他交手的敛暝剑。 转瞬这施加了草木、细雨二剑力道的椅子便如火车般直冲冲朝敛暝剑飞来,幸好正在和流泉剑交手的寒天剑发觉了自家好友处境的不妙,当即施以援手与敛暝剑合力破开这条椅子。 椅子被撞得七零八碎,零件碎了一地,流泉剑趁此机会将手中的筷子扔向寒天、敛暝二剑。 寒天、敛暝双双避开,本在与重云剑交手的虚舟剑顿时眼前一亮,一抬桌子就朝二人扔去。 终于得了空的重云剑给了虚舟剑一脚,立刻就朝前一跃向细雨剑攻去。 被踢了一脚的虚舟剑正要向重云剑报复,却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冲撞声,转头一看便见青冥剑正恶狠狠地抬着椅子向他袭来。 避开飞来之桌的寒天、敛暝二剑对视一眼,双手成掌拍下身后的大树。 大树哀鸣一声轰然倒下,倒下的位置正好对着流泉剑。 虚舟剑把青冥剑狂揍了一顿,转头便见寒天剑和敛暝剑正不善地盯着他。 寒天剑和敛暝剑正要举起拳头朝虚舟剑揍来,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巨响,却见流泉剑挥舞起大树向他们袭来。 木摇光正一手阻挡着白骨剑的攻势,一脚踢开细雨剑朝她扔来的碗碟,却不料此时同样有人扛着大树横冲直撞,大树挥舞成了一个圈把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木摇光和白骨剑当机立断,纷纷低下身避开了这张扬挥舞的大树,而细雨剑和重云剑双双想要低头,却又双双想要阻止对方低头,结果双双被这挥舞的巨树撞了个正着,眼冒金星…… 因为之前十剑总是相互打斗,为了爱与和平,防止更多的争端产生,锦衣卫就收走了他们的剑。 然而手中虽无剑,但只要心中有剑,则万物皆可为剑。 只见木摇光脚步一转,从挥舞的大树中拾出一根树枝,便如飞鸟般轻灵地朝白骨剑袭来。 而白骨剑则随意从地上的菜肴中捡起一块羊骨,不动如山般迎上木摇光的攻击。 细雨剑从地上捡起一根筷子,便要戳向刚刚爬起来的重云剑,重云剑吓得一个翻滚跳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滑稽,但还是幸运地快速避开细雨剑的筷子,随后他一边躲着细雨剑的追击,一边左看右看、摇头晃脑,似乎在选择着什么……突然在看见扛着大树的流泉剑时,眼前一亮,便也挑了棵大树准备拔起…… 细雨剑哪里能看得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刻如狂风暴雨般朝重云剑攻去,路过一株松树时,细雨剑微停脚步,忽然觉得这松叶甚合心意,便扔了筷子,拔下一大把松叶,“唰唰唰”朝重云剑射去,如细雨绵针、连绵不绝。 重云剑被这密密麻麻的攻势打得避无可避,见到越来越近的流泉剑时却忽然灵机一动,便快速夺过她手上的大树,扛着树就如江海奔腾般跑向细雨剑。 正挥舞着大树追击寒天剑和敛暝剑的流泉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一愣,又见到面色不善的二剑,当即转头朝湖边跑去。 寒天剑和敛暝剑立刻追去,却被路过的虚舟剑用渔网绊了脚。 虚舟剑“哈哈”嘲笑了他们几句,转头便见被他揍了一顿的青冥剑又恶狠狠地扛着块石头向他攻来。 就这样,战线越拉越大,从原本的餐桌边一直延长到了湖泊和树林。 唯一不受影响的三尺剑笑呵呵地走到了一边,他捡起一把椅子,重新支起桌子,清理了一遍,就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茶壶和杯盏,开始泡起茶来。 草木剑的剑法不动声色,却暗藏锋芒,树枝在女孩手中起伏间,仿佛森林都在为之雀跃,甚至连天空也在因此闪耀——在悠悠碧落中燃烧的,是有情还是无情的星辰? 白骨剑的剑法深沉晦暗,却包容万象,大地承载着他的重量,山脉是他的脊梁,幽暗无光的地下深处是他的归处——从九幽黄泉中涌上来的,是冰冷还是温暖的苍生? 细雨剑的攻击如落花细雨,绵绵不绝,无声无息,却又让人难以挣脱…… 重云剑的攻势却如滔滔洪泉落九天一般,奔流不息,而开云见山,云销雨霁…… 突然湖边传来石破天惊的巨响,原来是青冥剑误将巨石扔向了原本平静的湖面。 然而湖边的寒天剑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溅起的水花扑到他的脸上,可他只是睁开了眼睛,以极致的静,来对抗极致的动。 ——“江寒天一色,日静水重纹。” 寒天静水剑,本就是静到极致的剑。 流泉剑借着这掀起的水花,将无数水珠如钢针般洒向对方,却被早有准备的敛暝剑尽数收下。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敛暝收霞剑,传闻能收尽一切攻势的剑。 流泉剑轻点脚步,落在岸旁,几如虚幻。 而虚舟剑则“哈哈”大笑,从停靠在岸边的渔船里拿了根船桨便朝他们攻来。 木摇光正在和白丘生激烈地打斗,随后两人双双往右一躲,见怪不怪地躲过了从细雨剑那里射来的松针,随后又往左一靠,避开从流泉剑那里甩来的水珠。 细雨剑和重云剑越打越是朝他们靠近,木摇光被胡乱飞舞的大树甩到了头发,正要避开去寻白骨剑,却被细雨剑拦住了脚步。 而此刻白骨剑也与重云剑激斗起来。 虚舟剑到处乱跑、到处参战,最后战场越发混乱,完全成了混战。 ……唯独青冥剑,东边被大树甩到脸,西边被水珠砸到脑袋,偶尔还遭到树枝和羊骨扫射,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避开惊险的松针,还时不时被渔网绊倒。 在战场跑了几圈,越跑越是受伤的青冥剑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你们心里都不服气我们青冥剑老二的位置!” “若是我的师兄还在、若是我的师兄还在……” 他越想越是泣不成声,“呜哇呜哇”地在湖边大哭。 这时便见三尺剑终于泡好了茶。 微开茶壶,竟是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闻之,便心旷神怡。 平老慢慢地拿起茶壶,相继倒满了十个茶盏。 他轻轻一拍桌,茶盏相继浮空,随即被他用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快速将这些茶盏送出。 木摇光正在用手中的树枝挑开流泉剑的腿,突然便听得一声破空声,她伸出手,便稳稳当当地接过了一个茶盏。 几乎是同时,其余九剑手中都出现了一杯茶。 就连还在哭哭啼啼的青冥剑都收到了——虽然洒出了一些,他顿时就止住了眼泪。 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望向平老。 便只见平老拿起茶盏,含笑对他们说道:“诸位,热身运动先到此为止。” “过去的恩怨情仇,我们也先不管。” “——便请将这些纷纷扰扰抛到脑后,且与我共饮,手中这盏清茶吧?” 众人对视一眼,只觉天高海阔,心无烦扰,此番一阵切磋,竟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快意盎然。 于是便皆朗声笑道: “自当与君共饮。” 说罢,便齐齐一饮而尽。 如此,百年以来十剑的第一次聚首,便完美地落幕了。 51 第 51 章 flag,flag与f…… “你就真的打算相信锦衣卫吗?” 在出发与锦衣卫和十剑诸人汇合前, 木摇光推开这金碧辉煌的城堡大门,便见殷云争正抱臂靠在门口等着她。 他正低垂着头,见木摇光望来, 便抬眸看向她。 “真是难以置信, ”他开口说道,眼瞳幽深如渊, “你居然真的会被三尺剑打动?” “这很让人难以置信吗?”木摇光只是悠悠叹息一声, “不过也是……以前的我,恐怕也无法想象会有这一天。” 木摇光:“然而我只是突然醒悟了……” 殷云争:“醒悟了什么?” 木摇光对他微微一笑:“这江湖,理应是天下人的江湖。” 殷云争一愣,突然便见木摇光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木匣,扔给了他。 殷云争手忙脚乱地接过,看向木摇光:“这是什么?” 然而木摇光早已远去,只是遥遥说道:“你要的东西。” 殷云争打开木匣, 只见里面放着的, 竟是半本秘籍—— 《云中落天》。 两个月前,关山岛上,木摇光持剑于森林中等候, 然而最先到来的,并不是鹤先生,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木摇光不管这祖孙一人之间又有何等龃龉, 她原想借此钳制殷云争……然而现在, 一切都不重要了。 天高海阔, 山长水远,既然生在这无穷天地之中,又何必拘泥于这有穷名利? 此番十剑聚首,众人酣畅淋漓的交手, 倒是坚定了木摇光的武道之心。 她之所求,绝非这浮名虚利、蝇营狗苟。 正逢此天地剧变,风云动荡,无数人脱于凡俗,而她又恰为其一,若不一窥这武道之巅的风采,岂非白来世间走一遭? 天大地大,多有这鸟兽鱼虫,她自取之,又何必陷于殷氏之泥淖,不可自拔? 等此间事了,她便打算去游历天下,以武会天下之友……光是这样一想,木摇光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殷云争看着自己手中这下半部《云中钩》秘籍,久久无法言语,像是不能想象自己费尽心思想要从木摇光手里得到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木摇光的声音则从远处遥遥传来: “这些日子多谢你的招待了!” “这就当是给你的谢礼……还有那些肉的钱吧!” 突然,殷云争猛地关上了木匣,他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冲远去的木摇光大喊道: “木摇光,你难道就不怕我会比你强吗?” 比我强? 木摇光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遥遥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声音含着笑意:“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再见了,殷云争。” 殷云争看着木摇光越来越远去的背影,只觉其身轻似如生翼,似要一飞冲天,扶摇直上,青云万里。 而再也不见在这肮脏红尘中汲汲营营的虫蚁。 木摇光正要离开这处殷氏庄园,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她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便见殷云争正抱着木匣朝她跑来,眼眸,是如火般的明亮: “木摇光!” 他停在木摇光三步之外,还在喘着粗气,便猛然抬起头,对她郑重地一字一句说道: “我一定会强于你!” “到那时、到那时……”然而到那时如何,他却没有说下去了。 他只是用那双如火般明亮的眼睛重复强调道: “我会强于你!” “想尽一切方法,用尽一切手段——” “我都一定会强于你!” “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目标。” “——至于能不能一直压制住我,”他突然冲木摇光扬了扬眉,露出一个顽劣儿童般得意的笑,似乎此刻,才有了些许真正属于一个年轻人张扬意气的模样,“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木摇光一怔。 像是觉得口说无凭,没什么凭证,殷云争左看右看,突然跑到了草坪中,翻找起石头来。 宛如一个孩童在挑石头玩一样,他挑来挑去,终于从一堆灰扑扑的石头里,挑出了一颗同样灰扑扑的石头,从匣子中拿出《云中钩》秘籍,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随后站起来,走到木摇光面前,将这匣子递给了她。 他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扬起眉,仿佛胜券在握般说道: “木摇光,你别把我当成是那等小人。” “我会办到答应你的事,也会办到不答应你的事。” “——等我比你强了之后,我会亲手拿回这个匣子!” “到那时……”他又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殷云争只是把匣子扔给了木摇光,随后拿着《云中刺》秘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行走间很是匆匆,几乎像是逃离。 木摇光打开匣子,看了看里面的石头,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这块灰扑扑的石头,和其他石头有什么区别。 关上匣子,木摇光便离开了这座庄园。 庄园的铁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方晋生已经靠在外面的轿车外等候了。 见到木摇光拿着行李出来,他对木摇光露出一个微笑,走过去道: “走吧。” “我们该出发了。” === 因为三尺剑和施弦衣的调解,锦衣卫和江湖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好转,锦衣卫对江湖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特别监狱的吃食上,现在,锦衣卫不再克扣江湖人的食物,愿意让他们通过食物在监狱里面修炼——当然,食物还是施弦衣提供的。 毕竟锦衣卫还没有那么多经费。 同时,锦衣卫也愿意在得到传承之前,提前放出一批江湖人。 比如天衡等人,因为态度良好,而且也没什么犯罪记录,并且愿意成为锦衣卫的下属,协助锦衣卫工作,便被锦衣卫放了出来……甚至现在,天衡众人还被锦衣卫委以重任,成为他们和江湖人沟通的通道……这自然免不了施弦衣的努力。 信任是相互的,既然锦衣卫愿意逐步消除他们对江湖人的偏见,放开对江湖人的管控,那么十剑也勉勉强强对他们有了一些改观,愿意他们一些好脸色,而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纯粹看在平老的面子上。 当然,被放出来的也不只是天衡,还包括—— “还包括杨芒吧?”木摇光说道。 方晋生闻言有些诧异:“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木摇光想起了那股灼热的视线,除了杨芒,她实在想不到第一个人,不过嘴上却道:“杨芒毕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刚成年没多久,生性腼腆,又没什么犯罪记录,在监狱众人里面,也算得上是清白纯良了,若是要先放一批人出来,自然少不了他……” 清白纯良……方晋生只是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方说道:“我本来并不想先告知你,毕竟杨花钩向来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不过,我得承认,平老改变了我的想法……” “杨芒已经加入了锦衣卫。”果不其然,方晋生看到了木摇光惊讶的眼神,然而他接着说道,“但不管怎样,杨芒都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若是你打算劝说他退出的话,恐怕我就要考虑隔离你们了……”说着说着,他还开了个玩笑。 ——当然了,方晋生也知道,若是真要隔离他们,第一个暴走的就是杨芒。 木摇光:“那么现在杨芒在哪里?” 方晋生闻言有些讪讪:“之前为了避免你对杨芒施加影响,我已经给杨芒派发了任务,把他打发得远远的了……” 木摇光顿时蹙眉道:“我得承认,因为过去的经历,杨芒的确对我有一些超乎寻常的依赖,但你们也实在不必把我和他看得如此贴近,好似谁也离不开谁……” “不管怎样,杨芒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又为何要对他的决断施加影响?而杨芒也未必都会听我的……” 虽然话刚说完,想起杨芒湿漉漉又充满了信任依赖的眼睛,木摇光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大概也许好像……杨芒就是那种无论她说什么都会点头去做的人…… ……这么一想,杨芒加入锦衣卫,倒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他独立一点。 说不定还能治好他那种对她的、病态的依赖。 想到那些送给杨芒但并没有起作用的心理辅导书籍,木摇光便叹了口气。 听到木摇光的叹息,方晋生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笑着对木摇光说道:“放心,到时候,我们定然会把你的吴钩完好无损地还给你,总不能让这‘越剑吴钩’的名号平白少了一半!” 木摇光:…… 木摇光换过这个话题,对方晋生询问道: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锦衣卫如此大动干戈、费尽心思地把十剑聚集起来,总不可能就只是让他们干等着……自然是早就找到了十剑藏匿的那堆有关锦衣卫传承的宝藏。 方晋生:“我们锦衣卫找了这批宝藏,已经找了整整几百年。” “终于在如今,被我们找到了线索。” “数百年前十剑藏匿这批传承的地点,当在陇右道——” “洪源府。” 黑色的轿车开向了玉京城外。 此刻,城外柳树旁,已有数人在此等候。 最没耐心的银发青年不耐地说道:“喂,我说草木剑,你怎么搞了那么久?” “就差你了!” “早点找到那堆宝藏,我也好早点回去赛车,我的粉丝们还等着呢!” 虽然也想早点完事,但一见虚舟剑不开心、自己就开心的道士无耀当即抱着剑,扬眉说道:“还有没有点耐心了,现在离规定的聚集时间还有一分钟呢!” “就算你动作快,是第一个来的,也不用这么得意吧?” “谁不知道你虚舟剑,虽然快,但就是虚!” “你说什么!”江观化立刻跳起了脚。 两人顿时又吵了起来。 旁边的锦衣卫开始头疼地劝架。 明明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锦衣卫,却硬生生被这两人搞成了专门调停矛盾的居委会大妈……也着实是心累了。 方晋生下了车,对众人笑着许诺道:“放心,等事情顺利结束后,一切自然都会恢复正常,大家的身份和生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到那时,自然能继续做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快上车吧,”木摇光拉下车窗,看着在吵架的两人懒洋洋说道,“我也等着这事结束,好早点去旅游呢……” 平老等人早就在前头那辆车里坐着了。 江观化和无耀一人吵着吵着,转头一看,周围竟只剩下了他们自己。 于是也只好灰溜溜地上了车,而且因为其他车上没有空位,他们只能坐在同一辆车上,相看两相厌地度过接下来的旅程…… 就这样,一个个轿车便载着十剑诸人朝陇右道驶去。 52 第 52 章 小小的惊喜 数日后, 陇右道,洪源府。 一个银发青年打开车门,从越野车中一跃而下。 他摘下墨镜, 环顾四周, 吊儿郎当地说道:“这里就是洪源府?” “虽然名字里面都是水,但这里看上去,可一点水也没有……” 随后从车里出来的无耀闻言便向江观化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戈壁滩里的城市,你还指望能有多少水?” 不错, 洪源府境内,几乎五分之四的面积都是戈壁和沙漠, 只有零零星星的绿洲点缀其间。 此刻十剑众人面前的这座城市, 便是洪源府的三大主城之一—— 护渊城。 “护渊、护渊,这里哪里有渊?”江观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他们一路乘车西来,所见皆是一片荒芜的戈壁, 黄沙漫天, 大漠孤烟,而人迹寥寥,偶尔能看到骆驼和行人的脚印,但这些脚印很快便会消失在黄沙的呢喃中, 无迹无踪。 有时候也会路过一些不大的植物丛, 只是这些植物的颜色大多是枯黄的, 蔫蔫地倒在地上,几乎要和这片深黄的大地融为一体。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地方,府名和主城的名字, 却都带着水字。 大抵是因为越缺什么,便越想填补什么吧……江观化如是想道。 众人直直在这单调的戈壁沙漠里行驶了整整半个月,虽然一开始, 的确被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所震撼,而到了夜晚,便又可窥见“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壮阔景色,但看得久了,也未免会感到单调乏味。 奈何这洪源府地势险要,行路不便,未通高铁,想要来到护渊城,便只能开车。 甚至质量不够好的车,都不敢在这片地方开,不然准得在半路抛锚,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周围半天都见不到人,那便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与这黄沙枯草作伴了。 故而这片走廊,便又被人们戏称为“车辆试金石”,凡是想要检测一辆车的质量好不好,那便让人开着走一回陇右道,到时自会揭晓。 锦衣卫提供的越野车自然质量不错,一路行驶半个月,都没有抛锚,可以说一句绝对没有偷工减料。 就这样,诸人度过了这漫长乏味的半个月,好在大家都是江湖人,偶尔停车休整时便切磋一番,倒也不至于太过乏味……就是可怜了与他们一同来的锦衣卫,每天都在为这群打架打欢了的十剑发愁,生怕他们打着打着,就激情上了头,打他个十天十夜的,又或者是打坏了他们的越野车…… 至于木辰光和白丘生的外甥女,则被留在了玉京。 木辰光在木摇光出发时也来送过她,结果遭到了木摇光和白丘生的双重毒打——啊不,应该说是双重指导,并且木辰光还得到了木摇光和白丘生制定的双重修炼作用,等他们从陇右道回来之后考察。 木辰光:……要不,你们还是别回来了? 就这样,众人看了半个月几乎相同的景色,直到他们渐渐靠近护渊城,周围的风景才逐渐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是地上的脚印变多了,有人的、有骆驼的,也有车辆的。 轮胎印记变得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都指向一个方向、 随即他们便能看到一些年长的当地居民牵着骆驼、带着行囊,慢悠悠地往前走。 ……对于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上了年纪的原住民来说,他们平时主要使用的交通工具,依旧是这原始的、从远古时代便传下来的——也是他们最忠实的朋友和伙伴,骆驼。 至于年轻人们使用的交通工具,则要比年长者们丰富多彩得多。 木摇光便看到有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像是飞一般,骑着摩托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cl!”江观化挑了挑眉,吹了个口哨。 随着他们靠近城市,周围能遇到的车辆也变多了,远处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这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亦是洪源府最重要的主城,护渊城的所在。 现在,众人便已经站在了它的城门面前。 护渊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了,从千年前便已经矗立至今,它的古城门还依旧遗留着,厚重而古朴,仿佛一个垂目的老人,亘古不变般向下审视着经过它的一个个人。 等过了城门,现代化的气息便终于扑面而来。 “羊肉面片!新鲜出炉的羊肉面片!肥而不腻、汤味纯正!” “办手机卡吗?现在办可以打八折!” “陇右特色小吃!陇右特色小吃!原汁原味,不好吃不要钱!” “去护渊寺吗?包车直达,看在你是第一次来护渊城玩的份上,给你打七折!” “护渊寺一日游,护渊寺一日游!有没有兴趣报名的?” 木摇光等人跟着方晋生往前走,避开一群拉车的和推广告的。 锦衣卫早已派人来这里接他们了。 “指挥使!”来人抱拳说道。 出乎意料,来人竟然是一个女子,名叫邹玉,乃是方晋生的直系下属,锦衣卫指挥佥事。 不过这个名头也不太重要了……虽然用了以前锦衣卫的职称,但也只是为了分出上下级来而已。 其实原本锦衣卫下辖还应该有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不过如今是现代社会,自然不会给锦衣卫那么大的权力,于是过去威名赫赫的南北镇抚司,自然也消失在了历史的灰烬中了。 邹玉身形高挑,眉眼凌厉,看上去颇为雷厉风行。 见十剑众人都到达之后,便立马安排他们去早已准备好的酒店里下榻。 而周围拉客的司机和旅行社导游们,见这帮新来的人个个气势不凡、生人勿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推销什么,连忙离他们远了些。 “诸位,我已经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且随我来。”邹玉对他们说道。 十剑众人颔首,便随着邹玉离去。 方晋生原本还想与许久未见的邹玉说几句话,谁料他还没开口,便只见到了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你怎么还不走?”邹玉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方晋生。 方晋生张了张嘴,只好说道:“来了,来了。” 而留在原地的司机、导游以及推销手机卡等产品的商贩们,看着这一群人离去的背影,纷纷感慨不已:现在的旅行社气势都已经那么强了吗?拉客拉得跟□□一样……莫非,这就是最近的潮流? 木摇光一路行来,只觉得这护渊城的风貌与江南道中的城市大不相同,不禁觉得有些新奇。 大抵是因为坐落在戈壁滩上,其周围的环境和气候极为恶劣,所以这座城市,有一种莫名的坚韧厚重,和与其他城市截然不同的、由于苦难而酝酿磨炼出来的勃勃生机。 这戈壁大漠显然是荒芜艰苦的,从不欢迎任何生物在这里生存,也本不该有任何生物在这里存在,然而生命总是不信邪的,它们在这里诞生、在这里死亡,像是跟这戈壁与大漠杠上了一样,不肯离开,非要让这无情的大地见识见识生命的魔力。 可是戈壁却是冷漠的,从不愿为这些渺小的生物做出任何改变。 于是不肯服输的树木们只能蛮横地生长着,枝丫七零八碎、歪歪扭扭,并不整齐,也没有经历过修剪,哪片枝头秃了,那准是被狂风给吹的,哪片枝头长得突兀,几乎是对面枝头的三四倍,那必然是那里能得到更多的雨露。 于是不肯服输的人们便也蛮横地生长,他们在这里哈哈大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或是吹着口哨,骑着旋风般的摩托在这里飞旋,或是摇着铃铛,领着一只只骆驼在这里悠闲地散步,又或是站在广场的中央,在周围人如浪潮般的欢呼声中斗着角抵和相扑,又或者是安静地跪坐在墙角,诵念着一轮轮佛经来为路过的人祈福。 是的,约莫是护渊寺坐落在这里的原因,护渊城里的佛教文化十分浓厚,到处都能见到宗教元素的存在,就连建筑,也大受佛教影响。 甚至连护渊这座城市的名字,也来源于护渊寺。 以一寺,为一城之名。 ……这是一座野蛮的城市,也是一座庄严的城市,这是一座乱七八糟、可以肆意张扬的城市,也是一座井井有条、讲究清规戒律的城市。 木摇光随着众人,来到了锦衣卫为他们准备好的酒店。 虽然要去寻找十剑过去封印的功法,但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更何况,既然来了这护渊城,又岂能不去拜访护渊寺? 锦衣卫也不是那等黑心资本家,人家十剑难得愿意放下成见来帮忙,那总得让舟车劳顿的众人休整几天。 邹玉拿好了房卡,分发给众人。 在发给木摇光时,她却突然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向木摇光: “你放心,这是我特意按照你的喜好准备的房间。” 木摇光闻言不禁一愣,我的喜好? 我的什么喜好? 她望向方晋生,便见方晋生微笑地看着她:“不错,这是我特意嘱咐的。” 随即他看向十剑众人说道: “既然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帮助我们一同寻找宝藏,我们当然不会亏待你们。” “放心,为你们准备的房间,每一个,都考虑到了你们的喜好。” “这就当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吧。”方晋生笑道。 惊喜? 众人不禁有些期待,而木摇光也有些好奇。 可当木摇光拿着自己的房卡,期待地打开房间大门时,她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凝固了。 这个金碧辉煌满地红毯的房间是什么鬼?! 53 第 53 章 没落的护渊寺 惊喜, 木摇光没有感受到,但惊吓,她却是实实在在、一分未落地感受到了。 现在木摇光终于明白, 当看到殷云争那些浮夸的阵仗时,若有所思的方晋生究竟是在思考什么了…… 不是!这你就不要跟风了啊! 我真不好这口啊! 莫名风评被害的木摇光觉得自己的手又有点痒了, 遗憾的是,殷云争那张欠揍的脸现在并不在她面前。 早知如此……在离开殷氏庄园之前, 她就应该把殷云争再揍一顿。 在木摇光的强烈反对下, 方晋生和邹玉这才疑惑地给她换了一个正常的房间门。 然而他们的表情却依旧充满了困惑,像是在不解木摇光为什么要退掉这个完美符合她喜好、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门…… 木摇光几乎都想要呐喊了: “这真是不是我的喜好!” 方晋生和邹玉则只是用一种宽容理解的目光看着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 这并不特殊。” “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明白的。” 木摇光:…… 总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最后,十剑所有人都安顿了下来。 然而,当天傍晚,当木摇光准备出门的时候, 便遇到了同样准备出门的周重文、林壑、奚雪等人。 木摇光微微挑眉,显然有些诧异,但想起自己准备出门的原因,倒也不惊奇了, 于是她笑着对三人道: “你们也是准备去护渊寺吗?” “不错。”三人点了点头,流泉剑传人奚雪笑道, “看来,我们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寒天剑传人周重文亦含笑道:“既然已经来到了护渊城,又怎能不去见识见识金翅爪?” 锦衣卫安排十剑众人下榻,本是想让经历了舟车劳顿的十剑众人休息一番,哪里知晓他们竟一天也闲不下来, 刚到目的地,傍晚,便准备去踢馆……啊不,是去见识见识这座传承悠久的古寺名门了。 该说,不愧是喜欢好勇斗狠的江湖人吗? “我们就这样不管吗?”看着木摇光等人离开后,又一边吵架一边朝同个方向走去的江观化和无耀,邹玉皱眉说道。 “随他们去吧。”方晋生倒是变得老神在在了起来,端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江湖人向来喜欢争强好胜,若是他们不去护渊寺,那才叫奇怪……” “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做什么的……” “如今护渊寺的武功传承已经没落,十剑向来骄傲,按照他们只喜欢和强者切磋的个性,恐怕并不会看得上护渊寺……恐怕只是进去看看,便会走了……” “更何况,就算不信任别人,你也总该相信三尺剑吧。” 想起十剑的性格,邹玉这才勉强说道:“希望如此。” 而江观化和无耀很快就与木摇光等人遇上了,于是他们的队伍继续扩大。 等木摇光等人来到护渊寺的时候,果不其然,他们面上就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 护渊寺的确香火鼎盛,来来往往有许多僧侣和信徒,还有许多外地闻名而来的游客。 在护渊寺外,还有一群和尚和当地居民在虔诚念经。 ——然而这些人,却都是一些普通人。 木摇光等人一路行去,就没有见到半个会武功的人。 他们找到护渊寺的知客僧,以护渊寺旧友的名义,想要拜会护渊寺新任住持。 作为锦衣卫的客人,如今他们也算勉强有了官方背景,护渊寺住持自然不该怠慢,于是匆匆来见,只是见到木摇光等人后,却不免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知诸位施主之中,哪位是我护渊寺之旧友?又与我护渊寺有何渊源?” 见到这位护渊寺新任住持是个普通人之后,几人便已是一怔,待他提出这个问题后,便更是面面相觑。 于是问之江湖武林,这位住持却只是茫然地摇摇头,竟是一问三不知。 “诸位施主,恐怕不是在和老衲开玩笑吧?”护渊寺住持捋了捋胡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说道,“所谓江湖武林,不过只是坊间门戏言,又如何能当真?” 他对众人苦笑道:“诸位施主可不要把那等影视剧里的东西,给当成了真实。” 木摇光等人半晌无言。 此时他们方明白,原来自上一任护渊寺住持无尘大师暴毙后,金翅爪的秘籍便已经失传……这护渊寺中,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习练金翅爪的人了。 木摇光依稀记得爷爷曾告诉过她,他年轻时拜访的护渊寺的盛状,故而当初她才会想来护渊寺,却不料短短几十年过去,护渊寺便没落至此。 如今的护渊寺是香火鼎盛的古刹名寺、人山人海的旅游景点……却不再是那个无数岁月和时光前,以一寺护一城,以一爪守万民的护渊寺了。 与住持道别后,众人心情还有些寥落。 “难道金翅爪的功法,便真的就这样失传了?”无耀没忍住问道。 “不,恐怕未必。”说话的人是木摇光。 木摇光可没有忘记,在锦衣卫的特别监狱里面,还关着护渊寺昔日弃徒鹤先生。 ……只可惜,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这位金翅爪弃徒,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会使用金翅爪的人,而同样是他——这个杀死无尘大师的罪魁祸首,导致了护渊寺金翅爪的失传。 在木摇光等人离开护渊寺的知客厅后,一个小沙弥从树后探头望了望,便偷偷跑到了山后一个偏僻的僧院中。 “无赦长老,他们已经走了!”小沙弥有些冒冒失失地汇报道。 房间门里盘坐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僧,正在敲着木鱼念经,听到小沙弥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叹息道: “走了吗?走了也好……” 只是这房间门里的一老一少二僧却不知,在他们于房中交谈时,外面亦有人悄悄探听。 不久后,僧院外的银发青年就动了动耳朵,轻轻一跃,便跳过了院墙,落到了众人面前。 “如何?”林壑问道。 江观化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知晓金翅爪,却并未习武的老僧罢了。” 小沙弥却是不知,他那种探头探脑的动作和视线,自然瞒不过这群习武之人,于是在他离开不久,这帮武者便偷偷跟上了他。 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意外收获……现在看来,护渊寺中的金翅爪传承,的确是不在了。 一众人失望地朝着庙外走去,却见白丘生正抱着剑,任由旁边的小孩们给他戴着佛珠。 想来白丘生是比他们更早来到了护渊寺,在发现护渊寺的现状之后,便也失去了兴趣,结果在离开时,却被这群孩子给缠住了。 见状,奚雪不禁笑道:“看来白骨剑很受小孩子们欢迎啊?” 白丘生只是面瘫着,不说话。 “叔叔、叔叔!”而孩子们则叽叽喳喳地围着白丘生唱了起来,一边唱还一边拍手转圈,“稽首本然净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见众人神情皆有些疑惑,作为语文老师的奚雪则对众人解释道:“这是《地藏菩萨本愿经》里的内容,多用于祈福之用。” “护渊寺里时常会有僧侣举行一些祈福活动,给当地居民或者外地游客诵经祈福,还会邀请一些从小深受佛经熏陶的童子参与……想必这些小孩,便是受邀参加祈福活动的儿童了……” “看来白骨剑是被这些小童们选为祈福对象了……果然,白骨剑很受孩子们欢迎啊……”奚雪再次感叹了一句。 而白丘生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十分冷漠。 虽然以他的力量,驱散这些小童轻而易举,但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孩童们给他戴上佛珠、用菩提枝条往他身上洒水、绕着他唱歌…… 等这一系列流程走完后,白丘生已然身披袈裟,头戴禅巾,手挂法杖……活脱脱一个在世玄奘。 甚至连他的剑柄上,都被小孩给挂上了佛珠。 看上去颇为滑稽。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形象?”江观化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众人亦是忍俊不禁。 白丘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脱下自己身上这一堆装备,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将它们还给了这群儿童。 等到孩子们笑嘻嘻地跑掉了,他才站起来,也不和众人说话,只是冲众人点了点头,就转头离开了这里。 “喂、喂!”江观化叫了他几句,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禁嘟囔道,“真是冷漠。” 周重云却道:“外表冷漠的人,内心可未必冷漠,而外表温热的人,内心也未必温热。” 就在这时,施弦衣也走了过来。 “原来你们也在这里。”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众人,随即温和地笑道,“这可真巧,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只可惜,护渊寺传承失落,金翅爪的风采,我们以后,怕是难以看到了……”说着说着,他便叹了口气。 施弦衣:“对了,我刚刚看到平老了,不过他好像去和老朋友说话了……” 就这样,木摇光等人的队伍再一次扩大。 护渊寺虽然不再是过去的武林豪门,但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它还是十分合格的。 在外面逛了逛之后,他们就回到了酒店。 护渊寺一行,众人失望而归,也没有了再出去的兴致。 于是接下来,他们就该去寻宝了。 54 第 54 章 石门 “就是这里了吗?”木摇光捂住口鼻, 避开这漫天的风沙,对方晋生说道。 “不错。”方晋生点了点头。 现在,锦衣卫和十剑众人, 都已经来到了护渊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小沙丘上。 “我们的人也是偶然间门才发现这里的。”方晋生对木摇光等人解释道。 “此地常年受风沙肆虐,约莫两三年前,这里出现了一场特大级沙尘暴, 风暴过后,这个小沙丘下,便显露了一角墙砖……当时有牧民路过这里,发现了端倪, 怀疑这下面有东西, 便连忙禀告了护渊城里的守备机关, 然而当城里的人拿着探测机器来到这里时,却只能见到满地黄沙, 所谓的墙砖,仿佛是那位牧民见到的幻觉……” “众人怀疑是风沙又重新将下面的建筑给掩埋了,于是使用了各种探测机器进行探测,然而始终一无所获……这件事便只能草草了之……” “可是无独有偶, 在那位牧民看见这一角墙砖的三个月后,又有一位路过的游客,在开车经过此地时,见到了一排只露出最上面的风化严重的墙体,连忙又禀告了当地政府……” “但等护渊寺政府再一次派人赶来时, 那位游客看到的东西,却又离奇地消失了。”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逐渐地,这件奇闻异事就在附近越传越远, 而这片区域也成为了周围城市居民口中有名的怪地。” “有专家学者来研究过,最后得出结论,这片山丘下面大概的确掩埋了一些古建筑,然而由于时间门过于长远,经历了数百年黄沙的堆叠,所以被掩埋得有些深,直到那场特大级风暴的出现,才让它的一角重见天日……” “只是这建筑的位置实在是太过远离地面,所以外面的黄沙稍稍一吹,就非常容易把它重新遮掩,而当它遇到力量较强的风暴时,又容易被重新吹散上面的黄沙掩体、暴露在人们眼前……” “护渊寺政府也曾经想过开发这里,然而这建筑出现的时间门点并不规律,全然要看当时有没有较大的风暴,而且由于周围环境恶劣,开发起来需要较大成本……再加上当这些古建筑被掩埋时,他们根本就探测不到这些古建筑的位置,因而,这件事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直到我们锦衣卫发现了这块地方……” “那你们又是怎么把这里,跟十剑当年藏东西的地方联系起来的?”无耀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方晋生苦笑道,“我们去查阅过百年前锦衣卫内部留下的宗卷,发现这片地方离当初锦衣卫和江湖人大战的地方不远……”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们的人在这里找到了线索。” 方晋生:“我们在过去这建筑出现的时候去探索过,经过挖掘后,我们发现了一扇大门,而门上,则有一道剑痕。” 他看着众人笑着说道:“能留下剑痕作为大门标志的,我想除了十剑,也不会有别人了……” “只可惜,在我们挖掘了一段时间门后,这里便又出现了风沙,我们的人便只好离开……” “恐怕,是你们找不到进去的方法吧?”江观化吊儿郎当地说道,眼神似笑非笑。 方晋生倒也脸色不变,只是继续笑道:“若非如此,我们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请诸位来呢?” 随即他便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之所为,绝非私心……我真心希望,锦衣卫和江湖人之间门的矛盾,能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断与和解。” “还望诸位,亦不要被过去恩怨所裹挟。” 众人只是默然不语,随后江观化嗤笑一声,说道:“你大可放心,我们十剑,可不像你们锦衣卫一样,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与你们合作,我们自然不会甩什么手段,平白坠了我们十剑的名声!” 施弦衣亦含笑说道:“虚舟剑说的不错……” 他停顿了一会儿,便对众人继续笑道:“无论如何,我的初衷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天衡创立的目的,便是为了让现在的江湖武林变得更好……” 如此,众人便再无异议。 锦衣卫既然挑了这个日子带十剑众人过来,自然是因为今日,便是这月洪源府沙尘暴最为严重的时候。 此刻黄沙漫天,周围一片昏暗,看不清前路,蒙蒙一片,众人只好先回到车上,静待这场沙尘暴过去。 过了整整半个小时,这场风暴才渐渐弱了下来。 “快走,”方晋生对众人催促道,“下方的大门出现时间门有限,我们得尽快找到法子进去!” “否则等新的风沙过来,这次的大门,就又得被掩埋了!” 于是一行人便快速下了车,随着锦衣卫走去。 虽然如今风暴已经变弱,但到底未曾彻底平息,而这次的风暴又比以往来得更烈,即使是余波,也几乎让人难以前行,方晋生走在路上,忽然迎面而来一阵狂风,吹得他直不起身,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这时他却突然感到有谁扶了他一把,他往这股力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在十剑中一直沉默寡言的白骨剑远去的背影,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静,指挥着锦衣卫们相互搀扶着,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再一望十剑众人,却是个个如履平地,脸不红气不喘——就连其中最弱的青冥剑,也是面色如常。 方晋生见了心中五味杂糅,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搀扶着邹玉一同往前走。 等到了目的地,十剑众人终于看到了方晋生口中的那道大门。 大抵是经历过锦衣卫的挖掘,此刻风沙尽散后,一道风化严重的石门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众人只觉迎面传来一阵沧桑古朴的气息。 它的颜色是如周围砂石一般无二的土黄,平平无奇,却仿佛是天地中自然孕育而成的石门,周身浑然一体,并无丝毫缝隙,唯有左右隐隐约约的石墙可以彰显人工的痕迹。 石门之上并无任何雕刻,唯有中央一道剑痕,历经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数百年的黄沙侵蚀,却依旧鲜明地印刻在那里,历久弥新。 周围的石砖都被风化得不成样子了,只有这道剑痕,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没有遭受任何时光的洗礼。 ——那是怎样的一剑,才能留下这般深刻的剑痕? 木摇光不自觉地抚上那道剑痕,仿佛与那位强大的剑客穿梭了数百年的时光,遥遥相望。 “这是什么剑?”木摇光冲其余九剑询问道。 其余人同样上前辨认,但奇怪的是,他们竟无一能分辨出来,这是什么剑法留下的痕迹。 “奇怪、奇怪……”无耀摇头晃脑地思索道,“好像有点青冥剑的浩荡广阔……” “胡说,这剑意里分明是虚舟剑的逍遥洒脱!”江观化立马反驳道。 “我觉得,有点敛暝剑的包罗万象……”林壑也凑过来说道。 “似乎……这和寒天剑一样,也是一把静剑?”周重文猜测道。 “是漂亮的剑法,和流泉剑一样。”奚雪说道。 众人凑着脑袋讨论了一阵,只觉得这道剑意中似乎包含了他们所有剑的特点,无有不容。 “所以,这究竟是哪位先辈挥的剑?” 林壑:“定然是敛暝剑,我们包罗万象。” 江观化:“你那压根就是防御性的剑法,哪里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定然是我们虚舟剑的高人,才会如此海纳百川,不拘小节。” 无耀:“我看也未必……我们青冥剑,祖上也是阔过的!” 奚雪:“如此漂亮的剑痕,应当由属于最漂亮的剑法。” 一旁的方晋生见十剑众人居然在此争执起来,连忙提醒道:“诸位,时间门不多了,我们还是尽快进去吧!” 而施弦衣则对他询问道:“方指挥使,我们十剑诸人都已经聚集此地,可是我看此地并无开启大门的开关,我们该如何进去?” “诸位先前曾来探过,可曾探出方法?” “自然是有的。”方晋生点头说道。 他突然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罗盘来,校准了方位后,便对十剑诸人快速说道: “诸位,快随我来!” 十剑诸人对视一眼,便纷纷站到方晋生指定的位置站好。 唯有江观化一边走一边还在嘟囔:“奇怪,这里怎么还有阵法?我们十剑这些人明明都不擅长阵法啊?” 看来当年十剑把劫来的那批传承藏起来的时候,恐怕还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 不过想想也是,当时的锦衣卫在江湖中人人喊打,几乎是整个江湖人的公敌,就算整个江湖都来帮助十剑藏秘籍,那也不足为奇。 而此刻方晋生则继续说道:“诸位,快,使出你们的剑法第三式。” 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处,选择了信任锦衣卫,那十剑众人自然不会犹豫,纷纷拿起剑照做。 只是当木摇光和其他人一样,使出草木剑第三式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剑似乎刚好扫到了旁边的一个土堆上,像是划过了什么东西,突地,木摇光感觉双腿悬空,她下意识便要施展轻功跃出,谁料此刻脚下却忽地传来一阵吸力,把她吸入其中,顷刻间门天旋地转,她便落入了一个洞中,消失在了原地。 耳边传来风呼啸的声音,直到快落地的时候,木摇光才一个翻转,双脚稳稳地踏到了地上,免去了后脑勺着地的狼狈。 ——感情上面的石门,就只是一个装饰啊! 55 第 55 章 坑后辈的先祖 看着这真正的入口, 木摇光不禁发出感慨。 你祖先果然还是你祖先。 为了防止这些东西被锦衣卫找到,特地设置了只有十剑才能打开的门锁,还装了一个作为障眼法的石门。 而且怕将来的后辈们过于无用,被锦衣卫挟持, 不得自由, 他们还专门搞了个只能让站在方位中的十剑众人才能进入的机关。 就是苦了一直在挖石门研究的锦衣卫们。 只是过去的十剑先辈们恐怕也想不到, 有一天, 他们的徒子徒孙居然会真的一起和锦衣卫合作,来挖祖宗的墙脚。 此地漆黑一片,暗不透光, 虽然武者五感敏锐, 但也没能获得像夜行动物一般暗中视物的能力——这毕竟是基因方面的改变了, 至少现在的武者做不到。 木摇光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幸好手机没有被摔破,她借着手电筒里微弱的光芒, 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不大的空地,约莫十平方米,土地倒是很柔软,上面覆盖了满满的沙子,估计是怕掉下来的后辈们学艺不精, 没有被锦衣卫打死,反而摔死在了这里。 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 木摇光也联系不到其余人,只能独自一人探索。 这空地四面环墙,并无出口,至于入口也在木摇光坠落后关闭了,其高数百丈, 纵然木摇光轻功不弱,也没办法在这光滑的墙面中顺利爬到入口处,更别说打开那道机关了。 至于空地中央,则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木摇光摸索到了墙壁,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在一面墙的边缘发现了一个凹陷,轻轻一按,顿时此地便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周围就亮堂起来。 木摇光凝神一看,便见到四周墙壁中央突然探出了一盏盏油灯,在木摇光眼前忽地点燃起来,轻轻摇曳着烛光。 ——话说当年的先祖们究竟是抢了锦衣卫多少东西,才能得到那么多经历百年都还能够继续使用的油蜡? 这燃烧的哪里是油蜡?分明是满满的金钱! 贫穷的后辈木摇光,不禁对数百年前富得流油的先辈发出羡慕的呐喊。 有这钱,怎么就不传下来呢? 不过连武功秘籍都能在漫长的时光中失传,就更不要再说这作为身外之物的金银了。 既然有了这亮堂的光线,手机上的微弱光芒便没有作用了,木摇光收回手机,仔细端详这副墙面。 果不其然,她在墙面上发现了许多细微的剑痕。 这应当是当年十剑,不,应该说,是草木剑的先辈留下来的。 这剑痕隐没于墙面之上,而与其他缝隙相交错,平平无奇,蛛丝难寻,若非细心之人,绝对无法窥见其中的奥秘。 而一旦窥见,则不由得为其深藏其中的凌厉杀气而心惊。 未曾发现这些剑痕前,木摇光只觉此地只是一个平常之地,顶多便是让他们这些后辈进入藏宝处的入口,然而一旦她意识到了这些剑痕,便忽然发觉此地到处都充满了杀机,这蕴藏在剑痕上的剑意便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利针,让她锋芒在刺,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肤。 留下这些剑痕的人,恐怕已经到了藏气境。 木摇光索性暂时放缓了寻找通道的进度,她走上前,双腿盘坐,开始细细端详这些剑痕。 可她越是专心致志、越是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在墙面上,这一道道剑痕带给她的压迫感和刺痛感便是越浓重。 突然木摇光的脸边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原来是这草木剑的剑意太甚,划伤了她的脸颊,有鲜红的血珠从她的脸边流下。 接着,这一道道细微的伤痕越来越多,鲜红的血液几乎涂满了她的半张脸,竟使得木摇光这副相貌的人也显得艳丽凌厉起来,宛如索命魅鬼。 而木摇光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看着这副墙面,眼睛却越来越亮。 藏气境,藏气境! 她有预感,她进入这藏气境的契机,或许正在眼前! 端详良久之后,木摇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明悟,只觉自己对烂熟于心的草木剑法似乎有了新的见解。 只见这满室烛光中,木摇光突然站了起来,顺着墙上的剑痕,便持剑开始舞动。 一道道剑光在这密室中不停地翩跹跳跃,仿佛一条条在大海中自由洄游的银鱼,又像是漫天乌云中无数闪现的雷电。 新的痕迹便又开始在原来的剑痕上叠加覆盖。 后来,她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挥舞的招式也超出了原先剑痕的范围,墙面上又出现了一道道新的剑痕。 只见这密室中银光闪现不停,甚至连木摇光的身影都被隐没在了这无数剑光当中,只能看得到一个个残影。 这漫天爆发的杀意如同深渊中咆哮而出的恶龙,几乎要撕裂这黑暗无光的天空。 然而随着木摇光继续顺着这剑痕舞动,她每舞动一个招式,这杀意便变小一分,最后,这杀意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于无形,流散在空气中,再也窥不见丝毫痕迹。 木摇光收回了自己的剑,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便又是一个温温软软、柔和无害的好女孩。 只有这满墙全新的剑痕,和她身上未干的血迹,才能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而木摇光却失望地叹了口气。 还差一点。 明明刚才挥剑中的某一瞬,她已经窥见进入藏气境的契机,可是就差一点、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她却始终打破不了这个瓶颈。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阻力,阻碍着她的进步。 宛如胜利的大门就在眼前,她已然跨过了九千九百道台阶,可是最后一道台阶,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象征着光明的大门一直矗立在那里,明明只隔一线,却如此遥远。 过去停滞在藏精境的江湖人,也是和她一样的感觉吗? 木摇光想道,如今的她不过才只经历了一次失败,便感受到了失望,那么这些试图突破无数次,却因为这衰竭的天地,得到了无数次失败的江湖人,心中又是怎样的感受? 如此一想,这百年来连藏精境也进不了、只能在外功功法上使劲的江湖人,似乎都没那么惨了? 木摇光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有些莫名的讽刺和悲哀……不过是各有各的悲惨罢了。 若是她的爷爷和父亲、叔叔还活着……大概会很高兴吧。 既然突破失败,木摇光便甩了甩头,不再纠结。 当初她的身体刚修炼出内力的时候,她不过才停留在气血一重,这半年多来,经过了杨芒、海鱼和殷云争的持续投喂,木摇光的气血、经脉、五脏相继修成,已然达到突破至藏气境的基本条件。 但正如她过去所言,藏精境时修成的器官数量越多,进入藏气境后就越强,突破至藏神境的概率便越大。 虽然以如今的天地,未来能不能突破藏气境乃至藏神境还未可知,但她也可早做准备。 如今木摇光突破藏气境失败,便打算将来继续吃吃吃,修炼骨骼、皮肉乃至腿掌等等…… 而且有了这次经验,木摇光便有种预感,只要下次突破时天地间有足够的力量支持,那么她突破藏气境,必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所以先接着修炼器官吧。 然而想起自己修炼五脏时在殷氏庄园中吃掉的内脏和肉类数量,木摇光就忍不住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安慰自己道,先修炼骨骼吧,骨头不值钱,她精打细算一点,总能买到足够的数量……吧? 大不了她去海里捞鱼骨头…… 木摇光转念一想,白骨剑必然已经修炼好了浑身的骨头,不如她去向白骨剑取取经,问一下他骨头进口的渠道? 不过首先,她得先从这里出去。 木摇光看着这满墙新旧剑痕,心思百转。 草木剑的杀气,在于一个藏字。 正所谓草蛇灰线,隐而不现,而一发杀机,则移星易宿。 若是如此…… 木摇光若有所思,突然看向这整片墙面中最不起眼的一道剑痕,如翩跹的银蝴蝶般地提起剑轻轻一点。 刹那间,那里便爆发出了大量杀气。 脱胎于使用者的真气,历经数百年,却在此处一朝爆发。 木摇光猛地向后退开,这次周围传来震荡声,仿佛整个大地都开始摇动。 木摇光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悬空感。 不是吧?又来! 她底下的地面再一次裂开了,木摇光猛地张开双脚,想要横跨支撑在两边的墙壁上,奈何随着这阵震动,两边的墙壁也开始分开,飞快地远离木摇光。 悬空在空气中毫无支撑的木摇光,只能面无表情地抱着剑,放好手机,然后任由自己再一次掉了下去。 先祖啊,你们可真不怕把后辈给摔死! 呼啸的风声再次在木摇光耳边划过。 这一回,木摇光往下掉的时间更久了。 那些专门来探测的专家学者们,虽然没有探测出什么一二三来,但有一点倒却是说的没错。 这埋在地下的古建筑,的确是藏得很深。 好在木摇光没有心脏病,否则迟早得吓死。 但即便如此,在空中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落地的木摇光,内心还是忍不住慌了起来。 不是吧,先祖,你是真想把后辈给摔死吗? 还有,是哪个混蛋那么缺德?挖那么深的地道? 突然,木摇光敏锐地发现了一道荧光,像是什么提示。 她猛地一转身,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插入其中——剑顺利地插了进去,几乎没有费什么力。 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坚硬石壁,而是一棵巨树。 坠落带来的巨大的冲力让木摇光手中的剑一直顺着巨树的树身往下滑,在树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大约划了十几分钟,木摇光终于停了下来。 木摇光一边握着剑柄,一边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借着手电筒,开始观察周围环境。 当手电筒的光亮起来的刹那,她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此刻,她正在一棵树的树冠上——不错,虽然在这棵树上滑了许久,但对草木习性十分了解的木摇光,还是能辨认出,自己待着的位置,只是这株巨树的树冠。 至于她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宽大树叶,每一片叶子,几乎都有两辆车大小。 木摇光可算是知道先祖们为什么不怕把他们给摔死了,感情下面还有那么多缓冲。 当然,若是换了个有心脏病的人下来,恐怕还是得嗝屁。 只是,木摇光看着自己眼前望不到尽头的树身,心中震撼莫名。 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树吗? 56 第 56 章 凡尘俗剑:你难道忘了大…… 木摇光拔出了剑, 身轻如燕般跳到了离她最近的树叶上。 宽大厚重的树叶稳稳地承载了她,宛如承载了一只小小的鸟雀。 锋利的现代剑经过了这长时间的磨损,变得弯弯曲曲、坑坑洼洼, 已然不能用了。 然而手上若是无剑, 待在这空旷未知的地方, 木摇光总感觉有些空落。 于是她又把主意打到了这棵巨树身上。 她顺着树叶的脉络靠近了树身, 用手中这把在报废边缘徘徊的钢剑,准备在树身上挖下一块木头,雕刻成木剑。 “咦?”木摇光惊疑出声。 她原本是想从刚才她一路插剑往下滑时对这巨树造成的划痕中取木, 然而当她顺着那道深深的剑痕继续挖时,原本如豆腐般容易割开的树身却变得坚硬无比, 仿佛是在经受了一次伤害后便做好了防御措施,纵然是钢铁,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木摇光凑近后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那道深深的划痕内部竟然已经开始愈合, 最里面有青色的树汁冒出, 随后液态的树汁便开始凝固, 变成了青墨色的固体,牢牢地依附在树皮上, 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却坚硬无比的疤痕。 真是奇怪的巨树。 木摇光来了兴致, 换了个方向,从另一片没有受过伤害的树身中取木。 果然, 这一次,树身依旧如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被这正在进入报废倒计时的现代钢剑所割开。 青色的汁液又再次流出。 在它们凝固之前,木摇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快速地用剑砍下一块三尺六寸的木片。 只见寒光闪过,一把剑的木胚就落到了树叶上。 木胚的边缘处还在不断冒着青色的汁液。 木摇光再次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对这木胚进行了再加工。 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的钢剑被木摇光给使出了花,在她手中不停翻转跳跃,最后“咯噔”一声,剑身断了。 钢剑断裂的碎片“嗖”地飞了出去,像是工作三天三夜后才得到解放的打工人,终于撑不住这劳损过度的身体,陷入了安详的长眠。 看着自己手中破破烂烂到不能再更破烂的钢剑,木摇光摸了摸鼻子,把断裂的剑身插到了树上。 这样若是其他人刚好和她一样经过了这里,便能看到她留下的标识。 ——是的,即便钢剑已经报废,但它还要继续发散它死后的余光余热。 好在,虽然钢剑报废了,但是木摇光的木剑却已经制成了。 木摇光看向落在树叶上的木剑。 只见木剑的全身都已经被这青色的汁液覆盖,随即汁液渐渐干涸,晕染出如墨一般的色彩。 最后融入木剑中。 木摇光拿起木剑,只觉其轻薄如蝉翼,其身如墨,唯有边缘处隐隐透着些青意。 它看上去并不十分锋利,但若有人因此小看了它,只怕会付出难以支付的代价。 木摇光提起剑,试图将它拦腰折断,却发现此剑坚硬无比,不畏金石,纵然是以她如今藏精境大成的功力,却也奈何不得它。 经过一番试验检测之后,木摇光把这木剑往上一抛,便顺顺当当地接到手中,随意挽了几个剑花。 只觉得此剑无一处不符合她的心意,竟是前未有过的得心应手、如使臂指。 木摇光越看这把剑便越觉得欢喜,一时竟觉得纵然家中宝剑无数,却都不过只是庸脂俗粉,唯有这把剑,才真正知她心意,绝非其余凡尘俗剑可比。 ——这样的剑,注定要有一个能和它匹配的名字,就叫它……呃,就叫它…… 木摇光思索了一阵,竟觉得没有一个名字能配得上它……索性就叫它草木剑吧。 从草木中而来的剑,自然就叫做草木剑了。 而且以她剑法的名字命名,想来也不算是辱没了它。 收好剑,她抬头眺望此巨树,只见其高不可目及,其深不可揣量。 木摇光心中疑窦丛生,这巨树生长在无尽戈壁沙漠之下,水源稀少,暗无天日,不见阳光,又是如何安然扎根了数百年,乃至更久? 此树的特性,几乎超越了这世界上的所有树木,植物百科中从未有过记载,仿佛在科学之外——虽然武功和内力这种东西也的确已经不科学了,但与这巨树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恐怕只有在那年代久远因而不可考、不可证的神话书上,才能窥见类似的记载吧。 木摇光虽然心中有了多番猜测,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从这里出去。 ——多亏了她那些坑后辈的先祖们,现在木摇光想要从上面爬出去,回到戈壁之上,已然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了。 就算她长了翅膀,也未必能飞出去。 一直待在树叶上也不过只是浪费时间,木摇光唯一的选择,便是继续往下走。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草木剑的先辈们不要太坑,在下面留下了生路。 想到这里,木摇光不再犹豫,提起剑,便如飞鸟般迅速往下跃去。 …… 而此刻,地面之上,黄沙之中。 “如何?”方晋生皱起眉头问道,脸上是难得的焦急。 前去探查的锦衣卫匆忙跑过来告诉他:“启禀指挥使,十剑众人全部都消失了,我们的人一直在原地搜寻,都没有找到任务蛛丝马迹。” “这恐怕、恐怕,”他犹犹豫豫着,最后一咬牙说道,“这恐怕是十剑设置的机关,只有十剑的传人,才能够顺利进入。” “该死!”方晋生一挥拳头到旁边的车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们该不会是被十剑给坑了吧? 不、不对,当初十剑对来此处帮他们找失落的传承一事,分明是抗拒的,说明十剑也不知晓这里的情况。 ……也就是说,他们是被几百年前的十剑先辈给坑了! 方晋生几乎想要吐血。 你们要不要这么警惕锦衣卫啊! 愤怒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无能的表现,所以发泄过后,方晋生便冷静下来,对邹玉说道: “去联系殷云争!” 邹玉一愣,随即蹙眉道:“可是……” 然而方晋生却打断了她的话,冷酷道:“按我说的去做。” 邹玉:“是……”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仿佛一直等着一样。 方晋生接过电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殷云争,你说的条件,我们锦衣卫都答应了。” “早该如此了,”电话里,传来了殷云争带着笑意的声音,“方指挥使,我早就说过,我们的合作,应该继续深化的……” 按照殷云争的指示操作后,很快,眼前的石门,便被缓缓打开了。 === 深夜,一个中年男人偷偷背着背包,从偏僻荒废的仓库中出来,他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方蹑手蹑脚地快速逃离这里。 他名叫冀开明,本是河东道政府内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大官,这才被人撸了官职。 他因此怀恨在心,去偷偷搜寻那位大官的罪证。 而因为别人得罪了他就撸掉别人职位的大官,屁股底下显然也不会有多干净。 冀开明越是搜集罪证,便越是心惊。 这个大官干过的事情,简直让他触目惊心。 正当他准备去揭发对方时,却发现对方像是搭上了什么关系,一路扶摇直上,甚至还进入了内阁! 这下冀开明还哪敢去举报对方? 只能心灰意冷地藏起了他搜集起来的证据,安安分分当个小民。 ——这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的妻子也因此事和他离婚……这五年,冀开明就一个人开了家杂货店,浑浑噩噩度日。 谁料不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有一群人发现了他五年前搜集的罪证,开始到处追杀他。 冀开明自认为自己当初搜集罪证时十分隐蔽,而且这五年来守口如瓶,从未泄露过半句话,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他知道定然是当初的那位大官想要□□,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冀开明只能藏好那些证据,然后开始逃命。 “快,他在那里!” 身后传来了追杀者的声音。 冀开明大惊失色,这些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在强烈求生欲的爆发下,冀开明使出这辈子都没有用过的力气,抱着背包就往前跑。 “快,抓住他!” 身后传来无数道脚步声,甚至冀开明还隐隐听到了枪声。 这片地方有大量的废弃仓库和障碍物,凭借着自己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冀开明勉强与身后的这些追杀者们开启了拉锯战,可是他与身后这些人的距离,却在不断被拉近。 正在这时,冀开明拐过一个拐角,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咳咳、咳咳咳……”那人被他撞得退了几步,咳嗽了几声。 冀开明抬头望去,竟是一个瘦弱的男生,他眼眸温润,面容俊秀,皮肤却有些苍白透明,两颊带着病态般的嫣红,像是雪白的宣纸上被渲染出了浅淡却又不可忽略的红色,他看起来年纪不大,青葱挺拔,却显然身体不太好。 在此处突然撞到了这么一个人,冀开明不禁一愣,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杂乱脚步声,没有时间思索,他连忙对这男生说道:“小同学,快跑,后面有人在追杀我!” 而这男生只是腼腆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这时冀开明才注意到,这个俊秀男生的手中,原来竟一直拿着一把微微弯曲的武器,似剑而曲。 ——这是什么? 冀开明第一时间想到了剑和刀,却又都觉得不像。 等等,话说为什么这个荒废的仓库附近会冒出这么一个人,手里还诡异地拿着武器? 就在冀开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身后的追杀者便已经到了。 “冀开明,交出你手上的证据!” 对方一行大约有一十多个人,皆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刀剑和棍棒。 冀开明抱着背包,不禁陷入了绝望。 我命休矣! 对方有一十多个大汉,而他这边,却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一看身体就不好的病弱男孩。 “小同学,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冀开明愧疚地对身边的男生说道。 然而男生再次对他腼腆一笑,便提起他那手中不知名的武器,走向了那群追杀者。 “等等,小同学——”冀开明正想让这男生不要冲动送命,可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这个病弱的男生以一种他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地跃到了那群人中央,拿起武器就开始大杀四方。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是飞过去的吧?绝对是飞过去的吧? 冀开明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啊——” 无数温热的血花在这寂冷的夜里绽放,追杀者们纷纷发出惨叫,而看着这副血腥的场面,冀开明忍不住抱紧背包,打了个寒颤。 追杀者在男生的扫荡下纷纷倒下,突然,冀开明见到其中一个藏在角落里的追杀者手中闪过了一道金属光泽,连忙大喊道:“小心!” 却见那追杀者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枪,漆黑的枪口直直对准了男生。 “砰——” 那男生却仿佛脑海后面长了只眼睛一样,以一种人类难以达到的惊人速度,迅速避开了子弹。 还没等那追杀者开第一枪,那追杀者便听到了一声忧愁的叹息。 这叹息声很轻,却仿佛是在他的耳边响起。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追杀者猛然一颤,他抬头望去,便只见到了这茫茫月光下,那把如弦月般的诡异武器。 □□落到了地上。 终于,一切安静下来。 追杀者们的身体横七八竖地倒了一地,血从他们身上流下,染红了大片大片的水泥地。 看着这副凶杀后的血腥场景,冀开明抱着背包,两股颤颤……这回,他可不敢再喊对方小同学了,他颤颤巍巍道: “这位……侠士,谢谢你帮我击退了这些追杀者,大恩不言谢,我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那个,我还有事情要干,要不,我就先走了?” 他试探地对男生问道。 那男生则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自己手中的武器,直到把上面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转过头来,看着冀开明,眼眸温润又安静,脸上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腼腆的样子,已然没有了大杀四方时的凶残与疯狂。 俊秀的男生对冀开明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对不起,你还不能走。” “——因为,我也是来抓你的。” 冀开明沉默了。 那男生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那把款式奇怪的武器,对冀开明礼貌地问道:“所以,你能和我走吗?” ……他可以说不吗? 冀开明看了看男生身后横七竖八的身体,又看了看慢慢在流着血的地面,然后又对上了男生清澈温和的眼睛…… 他抱着背包,冲男生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当然可以了,能和侠士一起走,这是我的荣幸。” …… 救护车的声音在这处荒废仓库中响起。 一个个追杀者被扛上了救护车,发出阵阵□□。 和杨芒搭档的锦衣卫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 “杨芒,你下次能不能收敛一点,别总把场面搞得那么血腥?” 闻言,杨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连抱歉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锦衣卫青年却叹了口气,杨芒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一杀疯就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他看向被抬上救护车的大汉们。 至少杨芒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这些躺在地上的大汉们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流了满地血,看上去十分血腥,却无碍性命……就是疼了点。 送去医院,恐怕顶多就只能鉴定出个轻伤。 该说不愧是除了乾坤术和无勾术之外,最了解人体构造的杨花钩了吗? 幸好杨芒是在现代社会的教育熏陶下长大的,若是换成了那等秩序崩坏的古代乱世,谁知道这杀星会干什么事来? 难怪特别监狱里的那些江湖人,对杨芒如此容忍、底线无穷低。 ……实在是他们对杨花钩没什么期待,故而一出了个终于有点像正常人的杨芒,反而要忍不住高兴地放鞭炮了。 不容易啊,这杀星总算有点自制力了。 冀开明被锦衣卫接管,他手中有关某位内阁官员的罪证,自然也到了锦衣卫手里。 而这时,锦衣卫却突然告诉他: “刚才我接到了上面的命令,任务有变,要调查的内阁成员发生了变化。” 杨芒接过了这份新的名单,只见上面与殷氏有关的人,统统消失了,转而只留下了与无疆有牵连的人。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我想要和方晋生通话。”沉默了一会儿,杨芒说道。 锦衣卫青年先是眉头一皱,显然对杨芒直呼方晋生姓名的行为有些不悦,他不理解指挥使为什么要吸纳这些不驯的江湖人进来——尽管杨芒的到来的确给他们减轻了负担,但想起方晋生的嘱咐,他还是强忍下不满,对杨芒说道: “指挥使正在进行一个秘密任务,暂时不能与外界联系。” 不能和外界联系? 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想到和方晋生等人一起去探查十剑藏宝处的木摇光,杨芒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安,他连忙拿出手机,按下最上面那个、他每天都在摩挲,却又不敢真正按下的联系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范围内,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范围内……” 57 第 57 章 深渊 木摇光像飞鸟一样在一片片巨大的树叶中穿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小时?小时?五小时? 木摇光已然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至她的腹部传来一阵阵饥饿感, 她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方发现此刻距离她坠入地下, 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昼夜。 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芒俯视下方, 只见下方依旧深不见底,宛若深渊, 不知其长, 难以度量。 若是再这样继续, 恐怕再过天夜, 她也未必能成功到达底部。 木摇光轻轻叹息一声, 为了省电, 她收回了手机。 随即她深深吸了口气, 抱着剑,纵身一跃,便如坠落的飞鸟般往下坠去。 当呼啸的风声再次在木摇光耳边响起时, 面无表情的木摇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你祖先果然还是你祖先! 就这样,在这深渊中不知道坠了多久, 木摇光和许多叶子都有了亲密接触, 在这样一次次的碰撞下, 木摇光坠落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直到木摇光耳边忽然传来了流水声。 木摇光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在她又一次坠落到一片树叶上时, 她却没有再任由重力带动她下坠,而是翻身一转, 跳了起来, 纵身立到了树叶上。 木摇光站在叶面上,拿出手机,俯身往下望, 这一回,她在下方看到了粼粼的波光——这是某种液体对她手电筒光线的反射。 下面有水! 木摇光精神一振,不再犹豫,继续施展轻功往下跃去。 终于,她总算到达这深渊的底部了。 木摇光站在这湿润的土地上,借着薄弱的手机光线,看向这里。 这是一片旷阔的地穴,木摇光看不到边界,前方只有一道宽广无垠的地下湖泊,颜色是与这周围一样的漆黑——大海是映照着天空的蓝,山湖是映照是青山的绿,而这深埋于戈壁沙漠中的地下湖泊,自然也只能映照着这暗无天日的深沉颜色。 木摇光往上眺望,高耸冲天的巨大树木矗立于此处,仿佛顶天立地一般,支撑着这片土地,分隔这片天地,无数层层叠叠的深沉叶片将上空掩盖,几乎让人以为矗立在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巨树,而是一座长得像树木的山脉。 眼前的湖泊深不可测,或许不应该叫它湖泊,而应该称之为渊,木摇光捡起旁边的一颗石子,施加内力往其中一扔,却见石子落水寂静无声,久久不曾有回响。 这埋藏在无穷黑暗地下的莫名深渊,几乎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黄泉。 前有无尽深渊,后有巍峨巨树,左右皆是一片旷土,不见边界。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地方,绝非人力可为,与其说是十剑在这里设下了机关密道因而才形成了这片区域,倒不如说,是十剑先发现了这片自然形成的土地,方借着这天然的地势,设下了机关。 想到这里,木摇光又有些疑惑。 如此诡异莫测,却又旷阔无垠、奇幻瑰丽的地方,就单纯用来藏从锦衣卫手中抢来的传承? 也未免太浪费了吧? 而且自从她进入此处,就没有见到过所谓的锦衣卫传承。 反倒是对草木剑的修行有了新的理解、武道修为也得到了提高,还得到了一把极为契合她的宝剑…… 与其说是藏宝处,倒不如说是试炼地。 可是为何,既然有这么一个地方,十剑的先辈,却不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反而让他们从锦衣卫口中得知此处? 木摇光心中疑惑,不过现在,她得先找到出口。 前面的渊流危险未知,而后面的巨树……她便是从这巨树上一路落下来的,自然知道上面并没有什么出口。 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往左右前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木摇光看了看四周,只觉周围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便随意选了一个方向。 木摇光绕着这渊流巨树往右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这渊流思索。 护渊、护渊……莫非护渊寺,会与这眼前的未知渊流有关? 毕竟谁能想到,在这干旱缺水的戈壁沙漠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隐秘辽阔的地下水系? 若是她能出去,恐怕还得去护渊寺一趟……就是不知如今传承已失的护渊寺,是否还知道这地下深渊的来源? 木摇光不禁又想到了被锦衣卫关在秘密监狱里的护渊寺弃徒鹤先生。 鹤先生,会知道这里吗? 木摇光往右一路前行,巨树被她远远抛到了身后,眼前的渊流,却是越来越多。 突然木摇光的脚步一停,她看到这静谧广阔的渊流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木摇光当即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冲对方摇了摇。 微弱的光芒在岸边出现。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也举起手机微微一动,回应木摇光。 果然,湖中央有人! 就是不知道是十剑中的谁,还是其他人。 木摇光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全是泥沙,并没有什么可以浮起的东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后一看,望到了她身后的巨树。 是了,她可以从巨树身上就地取材,割下几块浮木来。 说起来,在她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时候,瞥到这巨树的树身上很多地方都坑坑洼洼,痕迹有些深有些浅,像是被很多人挖过一样…… 然而木摇光还没有动作,便发现湖中央的光点正在朝她靠近。 咦,莫非对方有船?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便有一艘木筏缓缓向岸边游来。 木筏前端绑着一只手机,手机筒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最后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对方手机的电池,没电了。 而木摇光的手机电量,也马上就要告罄了。 木筏上面正站着一个人,腰间别着一把剑。 借着不多的电量,透过手电筒,木摇光看向对方,对方也恰好在此时望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草木剑的死对头,白骨剑传人——白丘生。 两人在此相遇,而周围又没有其他几剑的润滑,气氛一时之间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发丝…… ——等等,这是哪里来的风? 两人神色一动,纷纷往风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那处一片黑暗,看不清路,但这拂过两人脸颊的清风,却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 在这无光地穴中传来的风,或许,便意味着出口。 被这微风一打岔,原先那种紧张的气氛便散去了。 木摇光露出一个微笑,放下自己手中的木剑,率先开口说道: “白骨剑,既然我们两人在此相遇,不妨先前去探查一下出口?” 白骨剑点了点头,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剑。 只是木摇光发现,此刻白丘生手中的剑,似乎和他进入地穴前带着的钢剑有了很大区别,其身莹白如玉,剑体修长而厚重。 木摇光还要再看,谁料她手中的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归于黑暗。 很好,木摇光的手机也终于支撑不住了,电池耗尽。 木摇光和白丘生,在黑暗中沉默相对。 现在,两人没有了照明用具,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 木摇光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她就该从那最初的密室墙上,敲一盏油灯下来带着的…… 不过那里的油灯也未必能坚持到她坠入地底。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在他们毕竟是藏精境武者,虽然不能在夜中视物,但也耳聪目明、五感敏锐,很快就学会了像盲人一样习惯黑暗。 此时白丘生突然开口道:“这风口不知远近,走水路更快。” 木摇光犹豫了一会儿,便提剑上了船。 木筏上多出了一个人,却浑然没有下沉,木摇光摸了摸这木筏,感觉触感与她刮下来的巨树皮十分相似,就是木筏中央似乎还有别的材质,摸起来滑滑的,并不十分粗糙,却不知是何物……莫非是什么巨兽的骨头? 想起骨头,木摇光便觉得自己又饿了,便驱逐了杂念,一心一意探查起这风口的方向来。 说来也怪,明明他们身处一片黑暗,但习惯了这黑暗之后,反而忽然觉得五感清明起来,水面轻轻被船桨划开的声音、微风吹拂过树叶的声音、虫蚁在土壤中慢慢攀爬的声音……一切似乎都纹丝可见。 木摇光甚至能感受到树叶颤动的频率。 至于那清风传来的方向,便更不用说了。 “在乾亥。”两人同时说道。 乾亥,正是西北方。 于是两人便默契地朝西北方向划去。 白丘生拿着船桨,默默地往前划。 木摇光倒也乐得清闲,毕竟这船上只有一个船桨。 他们一路往西北方向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受到了风口。 “那里,似乎是一块石壁?”木摇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船撞了上去,果然受到了阻碍,无法前行。 他们循着风口的方向,一路顺着石壁往北划,不知怎的,竟又到了岸上。 船靠了岸,木摇光和白丘生两人从木筏中走下,环顾四周,只觉周围黑漆漆一片,只能听到涓涓的水声。 “这里,似乎也在巨树的范围内。”木摇光感受了一会儿,说道。 他们一路往西北方向划了那么久,没有想到竟还是没有走出巨树的范围。 可见此树之大。 白丘生微微颔首,可惜在这黑暗中,木摇光看不清他的动作,倒是能从他动作时激起的空气波动中,感受到他的确点了头。 他们继续朝着微风来源的方向走去。 转过石壁的拐角,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溶洞中。 溶洞就位于石壁的底端,有清风从里面不断刮来。 它看起来颇为矮小,刚好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不过此刻除了眼前这个溶洞,木摇光和白丘生也没了其他选择。 二人依次走了进去。 和外面的广阔天地比起来,这溶洞实在显得狭小,木摇光和白丘生只有屈起身子,才能勉强从这溶洞里钻过。 木摇光摸了摸这溶洞的边缘,只觉得这溶洞内的石壁极为光滑,再往上摸,便忽然摸到了一行小字。 木摇光:“这上面有字。” 白丘生闻言有些诧异,便同木摇光一样去触摸这溶洞,最后道: “这地上也有字。” 然而两人在黑暗中分辨许久,却硬是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文字。 只好暂且作罢,只努力把这些文字的纹路记下,等出去后再画出来。 若是手机有电就好了,还可以拍下来,木摇光遗憾地想道。 等摸不到其他文字后,两人继续往前爬。 而伴随着他们的越发深入,他们终于看到了些许光亮。 58 第 58 章 三日化一渊 只见拐过一个拐角, 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这是一扇青铜大门,大门两边的墙上安装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在这黑暗中闪烁着莹莹幽光。 “碧落……黄泉……”木摇光看着门上的字喃喃说道。 她与白丘生对视了一眼, 便开始寻找起打开这门的方法来。 却见这门中央有两道凹陷, 约莫三四尺,正恰好是一把剑的形状。 木摇光望向白丘生, 而此刻白丘生也恰好望向她。 两人没有多言,便将各自手中的剑放入了这两道凹槽当中。 只听“吱嘎”一声,青铜大门被打开了。 而门后的走廊,也突地点起了油灯。 木摇光和白丘生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有人交谈的声音,他们快步上前,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宽阔的广场。 此刻十剑诸人,已然在这里汇聚了。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见到木摇光和白丘生,江观化没好气地说道。 “我都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们整整三天了!” 闻言,木摇光和白丘生皆是一惊, 他们竟在那巨树渊流处待了整整三天吗? 失去了计时工具后, 他们已然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只是她的腹中,却也没有感到饥不可耐啊? 木摇光觉得有些古怪,看了白丘生一眼, 见他同样皱眉不展,似乎有些困惑。 暂且将这疑惑压下, 木摇光笑着对江观化等人解释道:“我与白骨剑误走错了路,被困在了一处密道里,找了好久才找到出来的方法……” 再试探着询问众人,却见众人皆有所获, 然而所见之景,却似乎与木摇光和白丘生有所不同。 林壑拿了些桃子过来,笑着递给了两人: “想必二位定然饿了,吃点桃子压压肚子吧……” 木摇光接过桃子疑惑地说道:“这是哪里来的桃子?” 江观化插嘴道:“是敛暝剑的先人留下的,林壑掉到了一个山洞里面,那里种着好多好多桃子……” 说着说着,他还有些嫉妒:“怎么我就是在水里和食人鱼一起游泳呢?” 现在木摇光知道十剑诸人为何可以在此处待上三天了,原来是有林壑的桃子。 木摇光咬了一口桃子,只觉唇齿留香、口齿生津……一股暖意顿时从她的丹田处升起。 这哪里是什么桃子,分明就是天材地宝! 这下,木摇光也有些嫉妒了。 怎么她就是不停地在树上掉来掉去呢? 话说那巨树,怎么就不结几个能提升功力的果子来? 而见到林壑眉开眼笑,一瞧就知道他定然收获匪浅。 木摇光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里少了两个人,不禁疑惑道: “重云剑与细雨剑怎么不在?” “别提了,”江观化皱着眉头说道,“他俩不知道去了哪里,比你们还迟!” “若不是这出口只有我们十剑聚齐才能打开,我早就一个人出去了!” 木摇光这才发现,这广场的正北方,竟然还有一扇石门。 不用说,江观化又是最早到达这广场的人之一。 在他之前的,便是无耀了。 然而此刻却见无耀正低着头,蹲在角落里,神色低迷,郁郁寡欢,口中不停念叨: “若我师兄还在……若我师兄还在……” 木摇光:“他怎么了?” 江观化撇了撇嘴:“这不是因为他太弱,没有通过第一层试炼,后面的东西啥也没看到,就在密室里面关了一下午,然后灰溜溜地被送出来了……” 原来如此。 见到十剑众人皆有所获,可自己却一无所得,无耀神情沮丧,显然受了很大打击。 周重文安静地在原地打坐,似乎领悟了什么奥秘,一动不动,将“静”一字做到了极致。 而奚雪则在旁边练剑,其身如流泉,行动间,木摇光仿佛能看到飘雪。 倒是平老,正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书,仔细凑近一看,竟然是几本文言文体的武侠! 木摇光:……别告诉我三尺剑先辈留下的便是这些武侠。 “说起来……”木摇光看了看周围,说道,“所以……十剑先辈们藏起的锦衣卫传承在哪里?” 十剑众人闻言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这里三天,他们早就忘了自己是为了找锦衣卫传承来的。 若非木摇光提起,众人早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最后,还是江观化摸了摸脑袋,试探道:“或许,就在这石门后面?” 奚雪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当初是锦衣卫叫我们来的,现在这门也打开了,我们也进来了,至于锦衣卫能不能跟着进来、找到那些传承,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你是怕锦衣卫一无所得,会与我们生出龌龊?”白丘生突然看了木摇光一眼,淡淡地开口道。 江观化当即嗤笑一声:“我们岂会怕他们?” 而平老则抬起头,温和地笑道:“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锦衣卫,自然要做到,若实在是力有未逮,我想锦衣卫也不会太过苛责我们……” 木摇光便也坐下等待起重云剑和细雨剑来。 这时她看到了在看武侠的平老,不禁好奇问道: “平老,你当初是如何想到建立天衡的?” 毕竟平老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建立一个组织的人。 平老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木小友怕是误会了,天衡并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建立的……” “只是碧月刀和细雨剑他们遭遇无疆追杀后,自发组织起来的……” “当初施小友来找我时,我还有些惊讶……没想到我这个糟老头子临到死前,居然也能产生这样的影响……” “不过这未来的江湖,终究还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说到这里,平老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似乎觉得这些朝气蓬勃、拥有志向的年轻人,能给未来的江湖带来崭新的、更好的改变。 木摇光倒是一怔,当初施弦衣来寻她时,说天衡遵循的是平老的理念,她还以为天衡是平老创立的……看来是她误解了。 不过天衡虽然不是平老创立的,但是大抵还是受了平老的影响。 毕竟是平老救了那些人之后,把他们聚集起来的。 如此又过了半天,重云剑和细雨剑才姗姗来迟。 和木摇光、白骨剑一样,他们也是同时出现的。 见到十剑众人皆在,施弦衣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们来晚了。” 洪迢也憨厚地挠了挠头,不过在见到施弦衣脸上的笑容后,他立马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如此,十人便总算是齐聚了。 他们来到这石门前,这扇石门与之前戈壁上的并不一样,上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画了复杂的纹路,像是一个阵法,旁边还有一道划痕。 经历过阵法的十剑众人自然不会不解其意。 总之,怎么进来的,便又怎么出去呗! 于是十人又按照这石门画上的方位站好,使出第一套剑法。 果然,机关再一次被触动了。 好在这次,并非脚下悬空。 在他们面前,石门渐渐打开,十人依次走了进去。 这一次,众人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在往上走的。 面对黑漆漆的地道,江观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夜明珠来。 见众人望来,他得意一笑:“这是我从我进来的那扇青铜门里挖下来的!” 无耀:“挖祖宗财宝,不肖子孙!” 江观化可不理会他酸酸的语气。 有了夜明珠的光照,虽然微弱,但手机都电量耗尽的众人总算可以视物了。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突然,众人听到前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不好,是蝙蝠!” 竟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噬人蝙蝠朝他们涌来,数不清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却不知是夜明珠的反射,还是它们的眼睛本身就会发光。 无耀:“白痴,快盖上这夜明珠!” 江观化:“你才是白痴,蝙蝠压根就不趋光!” 这些蝙蝠的眼睛硕大,其体型也绝非正常的蝙蝠可以比,尖牙利嘴……纵然是十剑,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在这成千数万只蝙蝠的撕咬下成功存活。 “快逃!”江观化连忙喊道。 无耀:“该死,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只蝙蝠,这可是沙漠之下啊!一点也不科学!” 江观化:“现在就别讲科学了!” 十剑众人纷纷向后逃去,身后有无数个岔路,十人相互分散,才刚刚聚合的十剑,转瞬之间便又被分开了。 木摇光施展轻功往一个岔口跑去,跑着跑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强光,对方惊疑一声,而木摇光身后的蝙蝠们则陡然发出一声尖叫,转瞬间又归于黑暗。 是的,蝙蝠并不趋光,反而畏惧强光。 木摇光捂住眼睛,避开这光芒强烈的手电筒,而对方也意识到了什么,及时将手电筒移开。 木摇光往前一望,竟惊讶地发现,眼前这群人,竟然是方晋生和邹玉等人。 锦衣卫居然也成功进来了这里! 锦衣卫既然要来探查地穴,自然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别说强光手电筒了,就连氧气筒都带来了,哪里是双手空空只拿了把剑和手机的十剑几人可比? 双方交流了一阵后,锦衣卫就这样一路拿着强光手电筒招摇过市、驱赶蝙蝠,一路找到十剑众人。 待众人集合后,施弦衣突然说道:“洪迢似乎和我们失散了。” 方晋生闻言看了看十剑中剩下的九人,想起洪迢是无疆的人,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找宝藏,到时候分出一批人去寻洪迢。” 众人并无异议。 本来嘛,他们就是被锦衣卫给聚集来找宝藏的,虽然锦衣卫传承没找到,反而得了自家先辈的好处……他们倒是没什么愧疚之心,毕竟又不是他们故意的,就算锦衣卫指责,他们也有理有据……只是恰好又在这里撞见了锦衣卫,而锦衣卫对他们消失的三日也分毫未提,并未责难,倒让完全忘记找宝藏的十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得几乎有些出人意料。 锦衣卫们顺利地在一个密室里找到了数百年前被十剑先辈们抢走的秘籍,欣喜若狂地把它们装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收纳背包中,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失散的洪迢……一切都十分顺利,众人打算原路返回,跟着锦衣卫进来的入口出去。 然而木摇光却忍不住蹙眉,觉得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一些? 就在这时,地穴中突然震动起来。 方晋生:“发生了什么?” “不好——”江观化刚要说话,却突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神情扭曲。 而变成这样的却不止他一个,无论是十剑还是锦衣卫,面上都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捂住耳朵。 “是蝙蝠!” 是蝙蝠的音波攻击。 只见远处传来一阵大风,似乎有巨大的翅膀在那里翻转。 然而由于洞穴狭窄,那莫名的生物无法通过,只能一阵阵爆发出尖利的叫声,同时不停甩着翅膀,撞击这洞穴。 而手电筒中的强光,却对这只巨型蝙蝠不起作用。 方晋生:“快,回到密室里去!” 众人又纷纷逃窜进那原本藏了锦衣卫秘籍的密室,运行机关,关上了石门。 音波稍缓,然而这密室中的震动却不停。 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外面那只巨型蝙蝠找过来,再不然,便是被这颠覆崩塌的密室给压死。 这时,洪迢却突然大喊道:“这里有机关!” 众人皆是一怔,方晋生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丝疑惑,这处密室早就在刚才被他们仔细翻找过了,未曾发现什么机关,为何洪迢一来就找着了? 而且洪迢刚才失踪的那段时间,又去了哪里? 可是如今情况十万火急,方晋生顾不得这些疑惑,连忙道:“在哪里?” 在洪迢的指示下,众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机关,果不其然,开启后,新的通道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众人顺着这机关,顺利地爬出了地面,重见天日之时,几乎所以人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突然,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土地又震动起来。 “不好!”平老连忙提醒道,“此地要崩塌了,快走!” 说罢就一连提起四个锦衣卫施展轻功往外跑。 十剑众人见状,自然有样学样。 待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坚实的土地时,往后一看,却见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竟然开始不断不断往下塌——甚至在几个小时后,还一直持续下去! 这里的异样很快就惊动了护渊城里的人。 爱看热闹和好奇的居民、游客纷纷朝这里赶来。 虽然遭到了锦衣卫和当地警察的驱逐,然而这块崩塌的区域,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警察和锦衣卫也不能完全将这里封闭。 总会有些不怕死的居民游客接近。 到了后来,官府索性就不管了。 毕竟如此剧烈的地形变化,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三天三夜后,这崩塌这才停止下来。 此刻有人站在这深坑处往下看,当即目瞪口呆。 这哪里还算是什么戈壁沙漠?分明就是一个巨型陨石坑! 只见其深数千丈,人目难及。 宛如深渊。 就在这时,有人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你们看,这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哪里有什么东西?你眼花了吧……卧槽,你们快看,还真有!” “什么东西?哪里有东西……卧槽!” 只见这深坑最底端,其地面渐渐变得湿润起来——那是与周围黄土不同的,被水侵染的,黑色的土地。 这一点点黑色便慢慢开始朝着四周蔓延,随后,渐渐升高、升高…… 在人们目瞪口呆之下,这些来自地下深处的水,宛如喷发般一涌而上,仿佛黄泉水来。 “是水、是水!” 已经有当地居民在这里激动地跪下,一边跪拜一边涕泗横流,齐声诵唱道: “稽首本然净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护渊城里的人,供的是地藏佛。 “佛藏慈悲,地涌黄泉,化为渊流。” 闻讯赶来的当地居民越来越多,他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不过半日间,这深渊旁边就跪坐了满满一地的人。 远远望去,竟觉人海如沙,渺小又辽阔。 ……乃至到处都是乌泱泱朝下跪拜的脑袋,木摇光却数不清,这黑沙与黄沙,哪一个更多? “稽首本然净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声音如潮如海,空灵而宏大。 而在这无数人的诵唱声下,这来不见天日的地下之水、黄泉之水,慢慢地、慢慢地,朝上蔓延、蔓延……最后形成了一道漆黑深沉的湖泊。 它坐落在这漫天黄沙中,仿佛是这荒芜的戈壁里一粒耀眼的黑珍珠。 护渊、护渊……今日,这干旱无水的护渊城、月月都要将大量财政花在买水上的护渊城、年年都会有人干渴而死的护渊城、每个人都不舍得用水的护渊城,却是终于有了要护的渊。 无数人喜极而泣、用拥抱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 见此,虔诚的信徒更加虔诚,而从外地来的、不信地藏的游客,心中的信仰也不禁有些动摇。 三日化一渊。 就在这时,木摇光突然感觉心中一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桎梏,在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59 第 59 章 秘籍被劫 锦衣卫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们自然也没有了在此地停留的理由。 整理好这些从地下找到了传承后,锦衣卫便决定回玉京了。 不过在此之前,木摇光却又去了一趟护渊寺。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 还有白骨剑。 护渊寺里供奉的,自然也是地藏佛。 因为出了沙海生渊这一奇景, 全国各地来到护渊寺旅游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甚至连国外,都有闻声而来的游客和学者。 而护渊寺, 也因此变得更加香火鼎盛。 护渊寺外人声鼎沸, 有无数诵唱佛经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让不少虔诚的佛教徒在此驻留, 跟着一同诵唱起来,就算是不信教的游客,在此庄重的场景下,也不敢打扰, 只能安静地接受着这佛经的洗礼。 木摇光和白丘生挤了好久,方才挤了进去。 此刻,想要见到护渊寺现任住持, 却已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因为护渊寺住持正忙着接待各行各业的人, 想要见他,还需要预约。 不过好在,木摇光和白丘生来到这里, 也不是为了见护渊寺住持的。 他们一同去了当初跟着小沙弥找到的偏僻僧院中。 而那老僧,似乎已然在这里等着了。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安好。”这老僧生得瘦弱,形容枯槁, 看起来几乎是一把骨头支撑着皮,见到木摇光和白丘生二人到来,却似乎并不惊讶。 “二位施主,已然不是第一批来找老衲的人了。” 木摇光闻言有些惊讶,莫非是锦衣卫? 她转瞬一想,见到沙海生渊这副奇景,又恰逢附近的护渊寺明明坐落在干旱沙漠中,但寺名里面却正好有一个“渊”字,锦衣卫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渊水与护渊寺有关,或者怀疑护渊寺知道一些关于渊水的隐秘之事,倒也不奇怪。 如此木摇光也便开门见山:“既然如此,想来无赦大师也知我二人来此的目的……不知大师可否告知这渊水的来源?” 这老僧名为无赦,便是那被杀死的护渊寺前任住持无尘大师的师兄。 然而和无尘大师不同,这位无赦大师于武道之上并无根骨,年轻时对习武也不感兴趣,专修佛经,乃是实实在在的文僧。 故而在无尘大师死后,护渊寺的金翅爪,便彻底断了传承。 只是无尘被鹤先生杀死后,无赦大师便一直待在这偏僻僧院中,闭门不出。 可听到木摇光的话,无赦大师却摇了摇头,他看向木摇光和白丘生手中的这两把剑,反而问道: “想必二位,便是十剑之中的草木剑与白骨剑了?” “不错。”木摇光说道。 无赦大师:“那不知二位,可知草木剑和白骨剑的来历?” 木摇光微蹙眉头,草木剑就叫草木剑,哪里有什么来历?第一代草木剑剑主创造了草木剑后,草木剑便这么传下来了……至于草木剑从何时开始出现、初代剑主又是谁……木摇光思索半晌,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越剑之名,却是在先秦之前了。 于是她只好道:“不知。” 年代悠久,实在是难溯来源。 木摇光看向白骨剑,却见白骨剑也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楚剑之名,亦有千余年。” 却是同样难溯来历了。 无赦大师便道:“既然二位也不知草木剑和白骨剑来历,我又如何知晓护渊寺与这渊水的渊源?” 木摇光和白丘生一时竟无言以对。 木摇光:“可护渊寺矗立于此地数千年,总不会一点线索也不知晓吧?” “更何况我等后人时常流窜于各地,可护渊寺,却是一直位于此处……” 总不可能连建寺时的记载也没有。 无赦大师:“那我便只能给二位讲几个故事了……” “传闻数千年前,此地并非无尽戈壁,而是一片茫茫洪泽……” “于此处,有一道深渊,渊中有恶龙,喜食人,百姓苦不堪言……恰逢护渊寺先贤路经此地,欲斩恶龙,却见渊中忽起巨浪,天边日光大盛,竟有一金翅之鸟与恶龙激斗……最后恶龙为金翅鸟所吞,而先贤观此战斗三天三日,终于从中悟得了金翅爪,立下了护渊寺……” 木摇光听得微微蹙眉,这简直像是神话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版本。”无赦大师接着说道。 木摇光:…… 白丘生:…… “还有传言,这金翅鸟本就是先贤座下护法,先贤得知此处有恶龙食人后,便派金翅鸟吞走恶龙,并再次设立护渊寺,以防再有恶龙出现……” “另一个版本,则是称先贤本就是金翅鸟所化,下凡吞走恶龙后,便又化作金翅鸟飞走了,只剩下原地那些受了先贤恩惠的人,为了报答僧人恩情,立下了护渊寺,代代供奉、香火不断……” 好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最后一个版本,甚至那位创立了护渊寺的前辈高僧都被开除了人籍! 不过金翅爪的全称便叫金翅吞龙爪,难道这些离谱的传说,还真有迹可循吗? “这些便是老衲知道的东西了……”无赦大师说道。 木摇光:“就只有这些了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无赦大师有所隐瞒。 “阿弥陀佛。”然而无赦大师只是念了一句佛号,便闭目不语了。 恐怕就算木摇光再问,他也不会说了。 无赦大师谢客后,木摇光和白丘生就离开了护渊寺。 走到他们下榻的旅馆时,却发现此刻旅馆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却原来是重云剑和锦衣卫起了冲突。 “喂,你们凭什么派这些人跟着我!”洪迢愤怒地说道,“你们是在监视我吗?” 而方晋生脸色不变,只是笑着道:“洪先生恐怕是误会了,只是最近来到护渊城的人越来越多,人多眼杂,我们害怕诸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才派人跟着诸位……” “那怎么他们身边就没跟人!”洪迢指着其余十剑说道。 方晋生:“洪先生,请冷静一点,不要太过冲动……我想这个原因,你也应该知晓,这几日我们在护渊城中,似乎发现了几个从海外来的、无疆的人……” 洪迢不满道:“那又如何?你们不是之前就说好,会放了无疆的吗?现在我跟无疆的人见面又怎样?他们大部分人,不是还照样被你们关着吗!” 方晋生却道:“不管怎样,就算是要放,也要按流程来……洪先生,别忘了你和我们的交易内容,如果你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们也不守规矩了……” “那为什么天衡的人就可以现在被放了出来!”洪迢指着赵虚月等人说道。 不错,天衡的人早就被放了出来,而且一直在协助锦衣卫办事,得知护渊城发生的异变后,他们也赶了过来,如今同样在这旅馆下榻。 而方晋生则似笑非笑地回答道:“那当然是因为天衡的人认错态度良好……至于无疆的态度,我想不用说,洪迢先生你也能知道吧?” 见此,木摇光便明白,想必是洪迢在地穴中奇怪的举动,让方晋生对他,乃至他身后的无疆产生了怀疑。 说实话,洪迢能如此快速地发现密室中的通道,中途又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确是有些异常。 倒是江观化开口为洪迢说话了,他冲锦衣卫不满道:“喂,这傻大个不就是被人洗脑加入了个破组织吗?你们至于这么针对他吗?” “我们十剑的人品,你们还信不过?” 出乎意料,怼天怼地怼十剑所有人的江观化,却是最在意十剑这个名号集体荣誉的人,亦是在外人面前最维护十剑众人的人。 无耀却是小声嘟囔道:“我觉得锦衣卫没做错,洪迢这个家伙,的确是很可疑啊……” 而洪迢则恨恨地瞪了方晋生一眼,又瞪了站在旁边的施弦衣一眼,便愤怒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甩上了门。 似乎以洪迢为节点,锦衣卫与十剑众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但是方晋生还是郑重地对十剑众人——尤其是三尺剑说道:“诸位放心,我之前答应过诸位的,依然有效。” “——只要某些人不要做出危国害民的事情。”说到这里,方晋生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十剑众人都听出了方晋生的意有所指,微皱眉头……恐怕方晋生,已经对洪迢,以及他身后的无疆十分不满了。 还是江观化嗤笑一声,说道:“放心,我们十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随即他正了神色:“若是十剑里当真出了这样的败类,我虚舟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而施弦衣看了他一眼,同样笑道:“我细雨剑也是如此。” 江观化:“当然,若是最后查明,当真是你们误会了重云剑,那你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十剑,也不是那等任人污蔑的人!” 方晋生:“那是当然。” 此约立下,其余十剑,便不再干涉锦衣卫对重云剑的约束举动。 好在洪迢进了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十分安分。 而赵虚月等天衡之人刚到护渊城不久,见了救命恩人平老,自是欢喜不已。 木摇光和天衡等人叙了会儿旧,便回到了房间继续修炼。 如此,就到了他们准备离开护渊城的时候。 一切都风平浪静,从地下带出来的秘籍,整整装了三辆越野车,已经提前一步被押送出发了。 十剑众人已经聚合,连洪迢也到了,但施弦衣,却迟迟不见踪影。 “也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断肠斧传人阳裳冷着一张脸说道,但眼里却忍不住闪过一丝担忧。 毕竟在护渊城里,有什么事情会耽搁十剑之一的细雨剑? 而且,还有一部分天衡的人也不见了。 就在这时,木摇光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 “好久不见,摇光,最近过得如何?”里面传来了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 竟然是殷云争。 ……不错,现在摇光姐又变成了摇光。 “过得还算精彩,”木摇光说道,“怎么?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摇光姐,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不过只是想要关心一下你的近况而已……”殷云争的声音又变得委屈。 好了,摇光又变成了摇光姐。 木摇光:“……不说我就挂了。” “哎,等等——”眼见木摇光又要挂电话,那头的殷云争忙道,“其实也有一些事情……” 殷云争:“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听说你们十剑又和锦衣卫起了龌龊,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如果这个消息对锦衣卫说得早,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下你们之间的信任……” 木摇光:“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锦衣卫……” 殷云争在电话那端嬉皮笑脸:“因为我和锦衣卫的合作虽然很顺利,但也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这让我原本想要忽略这个消息的,只是想起了摇光姐你,就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木摇光:“什么消息?” 殷云争突然压低了声音,笑道:“其实在凝光城的时候,泄露消息给无疆的人,并不是我……” 什么?! 木摇光心中一惊。 她和殷云争、杨芒二人,刚从海上回来到达凝光城不久,便遭到了无疆的追杀。 她一直以为泄露他们位置给无疆的人是殷云争…… 没想到,殷云争现在告诉她,竟然不是? 说起来,无疆在海边驻扎的人并不多,可偏偏总是能找到游离在外的江湖人…… 而一直在海边城市寻找的人是—— 殷云争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真是遗憾,摇光,现在这个消息,好像变得有些晚了呢?” 就在这时,方晋生也收到了一个电话,而听完电话里的讲述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发生了什么?”赵虚月等人连忙问道。 方晋生:“秘籍被劫了。” 什么! 众人皆大吃一惊。 赵虚月忙道:“是谁干的?” 而林无方则一甩长枪,气愤道:“莫不是无疆?” 林无方:“我早知道那些人贼心不死!” 就在天衡等人愤愤不平时,却突然见到周围的锦衣卫看他们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暗暗形成了一个圈,将他们围住。 看到锦衣卫这副作态,林无方当即大怒,指着方晋生说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天衡一直在帮你们做事,怎么,现在传承丢了,就想要卸磨杀驴了吗!” 方晋生:“是天衡?” 赵虚月:“什么?” 却见方晋生用一种极为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向他们抬起了手中的绣春刀,冷冷道: “劫走秘籍的人——” “是天衡!” (锦衣风云·十剑出山,完) 60 第 60 章 江湖的世界 什么?! “这绝不可能!”林无方当即暴怒道。 他持枪指向方晋生:“我们天衡, 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你们天衡,哈哈哈、哈哈哈……”方晋生却忽然笑了起来,随即, 他的眼神变得极为冰冷,“可是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就是你们天衡的人!” 赵虚月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苍竟上前一步, 站在赵虚月身后, 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妹妹, 对她表示支持。 而林无方更是怒不可遏, 几乎忍不住要暴起, 一双长枪被他挥向锦衣卫众人:“你休得血口喷人!” 唯独阳裳,似乎想到了什么, 却突然沉默了,她依旧冷着一张脸,然而她的嘴唇, 却被她不自觉地咬出血来。 与此同时,十剑众人也是神情各异。 林壑、周重文眉头一皱,没有多言,白骨剑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抱着剑站在一边。 无耀则先是看了看天衡众人, 再看了看与他们对峙的锦衣卫,皱着眉头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 便也没有说话。 倒是江观化皱眉说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却不料江观化刚插嘴一句, 便见方晋生冷漠的眼神突然转向了他们。 而锦衣卫手中的刀剑和枪支同样对准了十剑等人。 这江观化哪里能忍得? 江观化当即上前一步,拿剑对着他大怒道:“方晋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方晋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说道: “细雨剑,施弦衣。” 什么?! 众人皆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细雨剑,怎么会是细雨剑! 难怪方晋生此时对天衡与十剑等人的态度骤然发生如此改变。 就在众人被这消息惊得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洪迢却突然一个转身,如飞鹰般猛地扑向方晋生,手中钢剑银光一闪。 “洪迢!”江观化怒喝一声,便飞速上前阻止,却不料双剑相撞,他却被这巨大的冲力猛地往后冲退了几步,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其剑势宛如携万丈洪泉奔流而来,以江观化的功力,竟丝毫无法阻挡。 江观化心中愕然。 万丈洪泉落,迢迢半紫氛。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 重云剑,果然是不愧是洪泉奔流之剑。 江观化被迫后退,而洪迢却攻势不减,一剑重一剑,一式复一式,竟如滚滚江涛,一浪更甚一浪,万浪相积,源源不断,让人避无可避。 “洪迢!”江观化咬牙怒喝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重云剑和细雨剑要这般做! 之前不是说好了,要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锦衣卫和江湖人之间的争端吗? 然而洪迢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加快了攻势。 却见左侧忽有白光闪过,原来是敛暝剑加入了战局,以圆润之守势,替应接不暇的江观化接下了这重云之剑。 当寒天剑也加入战局的时候,这场短暂交锋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然而在洪迢即将落败之时,却见洪迢突然转了剑势,不对他人,而是朝着自己的脖颈冲去。 “不好,他要自刎!”无耀忙叫道。 “孩子,停下吧。”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原来是平老。 他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洪迢身侧,止住了他的自刎。 见到自刎被阻止,洪迢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颓然,只是他依旧闭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 而见状,方晋生冷笑连连:“十剑、好一个十剑!” 他讥嘲般地看向平老:“好一个不平人、好一个不平剑!” “就连我,也没有看出你们的真面目。” 平老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对方晋生说道: “孩子,相信我,这并非我所愿。” 木摇光感觉到,平老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 平老:“我可以向你保证,施弦衣和洪迢的行为,我们其他人并不知情。” 方晋生却怒极反笑,提起刀冲他们指道:“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们吗?” 周围锦衣卫也纷纷举起枪,将他们包围。 显而易见,锦衣卫和十剑原本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在此刻,彻底破裂。 “方指挥使,还请你冷静一点。”却是木摇光开口了,“我想幕后之人,或许就是想见到我们决裂的这一幕。” “还望方指挥使不要中计。” “不要中计?呵。”方晋生冷笑一声,不过此刻他也恢复了些许冷静,可他依旧说道,“无论如何,还望诸位先随我们走一趟吧。” 至于之前的种种承诺,却是丝毫不提了。 众人都知晓,这回若真随锦衣卫走一趟,恐怕,就是要彻底失去自由了。 如今的锦衣卫,绝不会再信任江湖人,甚至在经历了施弦衣和洪迢的背叛之后,很有可能会恢复过去那种对江湖人深恶痛绝的态度。 通过相互协作、平等协商的方式来寻求两者之间的和平与共存,怕是已然不可能了。 江湖与庙堂,终究不可共处吗? 木摇光在心中深叹一口气,却在现实里也同样听到了一声叹息。 原来是平老。 木摇光轻轻闭上眼睛,待再次睁眼之后,她目光里便尽是一片清明与果断,毫无犹疑。 只见她毫不拖泥带水地上前一步,横剑于身前,轻声说道:“方指挥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见到,你心中愤怒难平,我们也能理解……” “但若你要以此为理由,让我们和你走……” “——恐怕不行。” “不行?”方晋生冷笑一声,“只怕由不得你们!” 无数黑漆漆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们。 然而木摇光的声音却越发轻柔,尽管她说出的话,却与这轻柔一词毫无联系: “方指挥使恐怕误会了……” “这由不得的人——” “怕是你们。” 方晋生先是一惊,愤怒便又一次冲昏了他的头脑,于是他再次冷笑连连: “我倒要看看,你想如何由不得我!” 木摇光听到了无数枪支上膛的声音。 正当木摇光准备行动时,突然,有人止住了她的手。 一声轻叹再次响起。 “住手吧,方指挥使。”平老走到木摇光身边,叹道。 然而方晋生却再不愿听他的话了,下一瞬,无数枪声响起,可是刹那间,所有开枪者的表情都凝固在了原地。 只见平老忽然挥袖持剑,卷风而起,黄沙四漫,待一剑毕,那一颗颗脱膛而出的子弹,便如同一片片被秋风所扫的落叶,轻飘飘地倒转,直到散落进远处的沙砾中。 原地只剩随着这剑势慢慢落下的茫茫黄沙。 场地中一阵静默。 以气御剑,这是藏气境才能做到的事情。 “平老……”无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他的心中,却突然振奋起来。 几百年了? 这个世界,已有多少年,没有人再踏入这个境界了? 可唯独木摇光,却发现平老的面容,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方晋生也沉默了。 刚才平老的举动,无疑向他证明了,眼前的江湖人,已不再需要受到他的掣肘。 终究还是晚了啊……想到那被劫走的秘籍,方晋生口中便忍不住生出一股苦涩。 可平老却并没有咄咄逼人,只是依旧温和地说道:“方指挥使,现在,你该相信,我们并没有参与施弦衣的计划了吧?” “我相信,无论如何,我们都拥有同一个信念,那便是让这片土地,能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方晋生却是不语。 就在这时,方晋生又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他的脸色随即变得更加难看,甚至更甚刚才得知秘籍被劫的时候。 只听方晋生对他们缓缓道: “有一伙人攻进了特别监狱,劫走了无疆的人。” “现在监狱里面一片混乱,原本被关押在内部的所有江湖人,都被放了出来。” 而劫走无疆并释放特别监狱中所有人的,不是别人—— 正是天衡! 众人被这骤然的消息惊得一时失去了言语,而赵虚月等人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寒意。 因为他们知道,天衡的人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易闯入特别监狱、救走无疆的人,那是因为之前在施弦衣的活动下,天衡的成员作为锦衣卫的下属,协助锦衣卫办了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协助锦衣卫管理监狱里的江湖人…… 而他们也同样知道,那特别监狱里关着的,并非全然的无辜者……还有真正的穷凶极恶之人。 同时,赵虚月不禁又想起了他们天衡留在玉京的人,那是和施弦衣一样,从天衡创立之初,便伴随他们的同伴。 她只觉得自己从未感受到身体如此寒冷过。 ……这究竟,是何时设下的一场局? === 与此同时,玉京城。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特别监狱的大门,便被人猛地从里面给轰开。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见有人狂笑而出,一跃而起,待到落地之时,便猛然发出一声咆哮: “吼——” 刹那间空气中便掀起一阵气浪,而这吼声惊天动地,竟连街道对面的人,都忍不住被这声咆哮给吼落到了地上,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哀嚎声遍地……甚至有些人的双耳中,都忍不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老子金狮吼,终于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狮吼正要再大吼一声,身后却突然袭来刀枪剑凳子椅子板砖等等物品。 他猛地躲开这些攻击,大笑一声,吼道:“老子才不会傻呆呆地站在这里任你们打!” “再见了,诸位,感谢大家帮我一起锻炼这金狮吼!” “老子就先不跟你们玩了!” “哈哈哈哈哈——” 金狮吼的狂笑声渐渐远去,下一秒,这特别监狱里面便突然跳出来一个圆球。 这圆球在空中一翻,落到了地上,这才让人看清,这圆球原来是一个体型肥硕的胖子。 胖子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怒骂一声:“这狮子吼,跑得可真是快。” 随即他气沉丹田,张口一吸,便有无数杂物被他吸来,然而他只取了那柄扔向金狮吼的长枪,其他刀剑板砖之流就又落到了地上。 “嘿嘿,老伙计!”他摸了摸枪,脸上忍不住嘿嘿一笑,随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老子也不在这待了!” 便灵活得像一个圆球一样迅速逃离了这里。 接着,这监狱门口便又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气质儒雅,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 只是不知为何,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而他一路走来,这一路所经之处,便莫名染上了黑色。 所有杂草树木,都骤然干枯败落,而在这土地上原本自由自在的鸟兽虫蚁,也翻然倒地,没了声响。 等到这青年终于离开之后,监狱里,这又才走出一些人来。 “无勾术,还真是可怕啊!”一个江湖人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也不知道那能与无勾术抗衡的乾坤术,究竟在哪里……” “那么久都没出来,不会也没落了吧?”众人议论纷纷。 “不会吧……乾坤术可是最无害的了,就算谁没落了,也不能没落乾坤术啊?” “那可说不准……但乾坤术要是真没了,谁来制裁无勾术这家伙啊?我可不想走在路上就口吐白沫,死得莫名其妙……” “那就只能……指望医学进步了。” 这时,一直在监狱中宣讲的田某某心中满是激情,振奋地握拳道:“自由、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兄弟姐妹们,让我们一起团结起来吧,冲破这沉重的乌云、斩断这束缚的枷锁,回归我们与生俱来的自由和野性!” “让这个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 “让这个江湖,重现我们的声音!” 众人没有理会打了鸡血一样的田某某,只是勾肩搭背道: “出来了,要不要去火锅店搓一顿?” “好啊!走走走!” “我知道玉京城哪家火锅最好吃!唉,都这么多天了,馋死我了……” “等等,我们不是应该先跑路吗?要是锦衣卫回来了,我们又被抓进去怎么办?” “哎呀,跑路之前,先搓一顿嘛!说不得这就是最后一顿火锅了……” “有理有理!” …… 监狱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刚刚睡醒,挠了挠头,见监狱里面空空荡荡,便打了哈欠,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走到半路,却见监狱的休息室外躺了个人,一边抱着酒,一边呼呼大睡,显然是在跑路途中看到了美酒,没有忍住诱惑,先喝了一通,醉倒在了地上。 年轻人嘴角一抽,没有理会这酒鬼,目不斜视地越过他,走了出去。 出了这大门,他看到了街道上被金狮吼一声吼倒后、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的人们,还有人们望向他的,惊惧的眼神。 监狱大门外的土地一片漆黑,年轻人看到了干枯的植物和死亡的鸟兽虫蚁,空地上有许多锋利的割痕,想来曾有许多人用武器在此战斗。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别人。 他一路走,这一路的人们便纷纷避让开,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拍照录制视频等等了。 于是他便知道,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便不再是以往他所熟悉的世界了。 远远的,他便听到了遥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年轻人纵身一跃,便在旁人惊异畏惧的目光中,跃上了墙头,随后几个来回,就没了踪影。 未来是一个更好的世界,还是更差的世界,年轻人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未来,一定是属于江湖的世界。 61 第 61 章 网上的议论 “我去, 这是什么?武功功法教程?” “不是吧,这都有人信?不会真有人练吧?” “不是,难道你们没听过吗?玉京郊外, 对,就那个特别监狱的地方,前几天好像出了什么事……” “说是突然听到了一个人的吼声,然后很多人都被震晕……” “真的假的?” “不会吧,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若真有这样的人, 我还说我能飞檐走壁呢!” “不信谣、不传谣, 谢谢……” …… 一时之间,互联网上突然爆发了许多武学教程,查起IP,很多都来自境外。 而视频的最后, 都有两个字——“天衡”。 有关部门迅速采取行动,打击相关视频。 然而这些教学视频出现得太过蹊跷,已经有不少好奇心旺盛的网友下载了它们。 网上阴谋论阵阵,而这些莫名出现的武学视频,也如四处散花般, 飞速传播。 见到这一幕,玉京警局,正端着个保温杯喝茶的伍老顿时眉头一皱, 喃喃道: “天衡、无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 锦衣卫所在之处。 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 气氛一时凝重低沉得惊人。 方晋生死死地盯着网上的武学视频。 他当然能认出, 这些在网上四处传播的视频中的武功,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那被他们从护渊城外取出的锦衣卫秘籍! “天衡、无疆——” “施弦衣!” 就在这时, 他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警局的电话。 “方指挥使,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正是属于伍老。 …… 与此同时,漠北道。 梁荆正拿着长矛,在校场上操练,突然听得有人在叫他。 “梁荆,吴校尉找你!” 梁荆一愣,随即放下长矛,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便朝校尉驻扎的营帐里走去。 自从当初他告知了伍老军阵的消息之后,伍老就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漠北道骐骥军的吴校尉。 梁荆虽然不解,为什么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不直接给吴校尉发个短信,而是让他亲自送信过去…… 然而当他提出不解之后,伍老却吼着大嗓门,对他吹胡子瞪眼道: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大嗓门差点没把梁荆耳朵给震聋,他只好千里迢迢赶到了漠北道,将这封信交到了吴校尉手中。 谁料吴校尉看完了信,二话不说,就把他给留了下来,并且开始了对他长达两个多月的操练。 这下梁荆哪里还能不知道? 伍老让他送的,压根不是这封信,分明就是他这个人! 梁荆就这么苦哈哈地练起了长矛、盾牌、行军步伐等等东西,还被强行恶补了天文地理各种知识,什么天干地支、星宿五行、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甚至还有中医方面的任督八脉、气血穴位…… 当然,庆幸的是,练这些东西不止他一人,而是有好几个营。 虽然大家都对练这些东西感到疑惑,但是士兵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正所谓军令如山,所以虽然他们学得不明所以、云里雾里,但还是每天认真上课……与这些天文地理医学各种常识比起来,倒是每日的盾牌格挡、长矛冲刺等等学习更加让他们感兴趣。 ——但这些还不是最怪异的,最怪异的是,吴校尉居然还传授给了他们一个无名口诀,让他们跟着练。 这下,不少人心里都跟着嘀咕起来,若非吴校尉素有威名,声望不凡,恐怕早就要得到质问了。 不过和其他不解其意的士兵们比起来,与伍老有过相关谈话,并且知晓锦衣卫和江湖人的梁荆,显然更能明白吴校尉的用意。 当梁荆来到吴校尉营帐的时候,帐篷里面便只有吴校尉一人。 “吴校尉!”梁荆向吴校尉行了一个军礼。 却不料没等他放下手,吴校尉便双腿一扫,猛地朝他袭来。 梁荆下意识地后退三步,随即往右一拐。 吴校尉:“震甲。” 梁荆猛地跳到了东方。 吴校尉:“坤未。” 这次是西南。 吴校尉的招式越发凌厉,而梁荆躲避不及,被他一腿猛地扫到了地上。 “咳咳……吴校尉……” 梁荆吃了满嘴沙子,艰难地从沙地上爬了起来。 而吴校尉看着满身狼狈的梁荆,却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色: “看来你的方位学得不错,只是速度还有待提高。” 梁荆只得苦笑。 梁荆:“不知道吴校尉找我有什么事?” 吴校尉:“我要暂时离开漠北道,你随我一同去。” 梁荆心下疑惑,为何吴校尉要突然离开漠北? 便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吴校尉:“燕京。” === 两月之后。 网上。 “你们有没有感觉最近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我家楼上,总是能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奔跑……” “这说明你家楼上的住户在运动,下次跟他们讲一声,不要在屋里跑来跑去不就行了?” “可问题是……我家在顶楼……而且是二十三层……” “我去,事情突然就灵异起来了……” “其实,我也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你又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好像多了一个官府组织……他们的衣服,感觉和一般的警察不一样,上面总绣着一些特别的纹路,腰间也常常佩戴着一种刀……当然,仅仅是这样,也没什么特别不对劲……就是有一回,我看到一个穿着这衣服的官方小哥,就想挥手打个招呼,顺便打探一下他们是哪个部门的,为什么制服那么帅,有没有什么加入的渠道……结果那个官府小哥突然看到了什么,猛地就从我身边飞过……没有夸张,真的是飞过!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短跑运动员也不能达到这种速度!我那刚举起来的手,才举到一半,眼前的人就没了……” “你们也见到这种衣服的人了?我也见到了!不过我是在晚上经过某个小巷子的时候看到的,当时他们可能是在执法吧,反正动静很大,和他们搏斗的人似乎也很难缠……但是,怎么说呢,他们没有用枪,也没有用炸药,可事后我偷偷去搏斗现场看了一眼……那痕迹,简直跟用了炸药一模一样!不,炸药都炸不出那么夸张的痕迹!” “别提这突然出现的官方组织了,我邻居家的小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消失了好几个月,再出现时,人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就是每天晚上都开始吹笛子……当然,人家本来就是个笛手,吹笛子也正常,我们这些邻居也早就习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他失踪后再出现,他的笛子……怎么说呢,就跟魔笛似的!每当他吹完笛子,我们整个楼栋的人都恍恍惚惚的,他吹了一个小时笛子,我们就傻傻地恍惚了一个小时,完全不知道这一个小时自己是怎么度过的……简直魔性啊!” “你们这算什么?我告诉你们,我遇到的更恐怖!话说那天我下班回家,路过一条江时突然有一只鸟飞过来,停在桥上……鸟嘛,叽叽喳喳多可爱啊,我就忍不住想去逗一逗对方……结果我刚伸出手,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颗弹珠,啪叽一声,就把那只鸟给拍飞了,一拍就拍飞了十几米,鸟儿死不瞑目……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会感觉有多恐怖,但是我告诉你们,已知我在一条江的桥上,左边,是茫茫大江,不见人烟,右边,也是茫茫大江,不见人烟……好,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这颗突如其来的弹珠,是从哪里来的?” “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1。” “细思极恐+2。” …… “够了,你们别说了,越说简直就越恐怖……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有鬼吧?” “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这个世界,的确是有那么些异于常人的家伙的……” “这么一说,你们有没有看骐骥军的征兵公告?我记得这个军队已经两年没有征兵了,现在突然征兵,是不是也说明了什么?” “很有可能啊……骐骥军可不是会轻易向大众征兵的军队,一般来说,它里面的士兵,都是从其他军队中选出来的佼佼者……” “对了,内阁会议快要召开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次内阁会议,其中有一个议题,就是更改义务教育的教材……” “义务教育的教材不是经常改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次不一样,以往改掉都是小改,都不需要内阁提……可这次,却是上了内阁的!小道消息称,这次的教材改革,可能非比寻常,甚至连整个教育体系都会发生变化……” “夸张了夸张了,吹牛也不是你这么吹的。” “先等等,我看你们之前提的那个突然出现的官方组织……衣服上特别的纹路、款式独特的刀……你们有没有觉得,和传闻中的一个特务机构有点像?” “不是吧,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大明早就亡了……” “有没有人有照片啊?可以让历史系大佬去辨认一下……” “刀横在你脖子上,你敢拍照片不?” “不是吧,那么霸道?” “如果真的是传闻中的那个特务组织的话……嗯,你懂的。” “总感觉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了……话说,几个月前的习武教程你们下载了吗?我去得比较晚,视频都被下架了,哪位大佬愿意给我发一个下载链接?” “我私你!” “我去,不会还有人敢练这个吧?最近的新闻你没看到吗?不知道多少人练视频上面的东西练出了毛病,现在医院都人满为患了!不怕死你就继续练!” “啊,真的假的……可是我看我关注的一个博主,他练得就很好啊,一个月减肥了二十斤……” “亲测,视频中的大部分武功都对减肥有奇效。” “原来这些是减肥视频啊……那国家怎么还监管得这么严?” “减肥……呵呵,你信吗?” “所以视频后面的天衡究竟是啥子嘞?” “不可说,不可说。” 山南道,荆楚之地。 平静的湖泊中突然翻起巨浪,原来是有一条巨鱼突然蹦出水面。 再仔细看,哪里是巨鱼自己跳出的?分明便是有人拖着它的鱼尾,将它狠狠甩出! 那人身姿矫健地破开水面,露出湿漉漉的长发和皎皎的面容—— 正是木摇光。 62 第 62 章 时光 木摇光拖着巨鱼一路行来, 掀起风浪无数。 其他游鱼见状纷纷躲避,不敢靠近。 木摇光将这巨鱼拖到了岸上,只见木辰光和杨芒已然在这里等候。 ——是的,木摇光归来之后, 自然便与木辰光汇合了。 至于杨芒……则立马放下了锦衣卫的工作, 跑到木摇光这里来。 由于锦衣卫和江湖人之间起了嫌隙, 方晋生对这些江湖人本就不再信任,包括杨芒, 更别提杨芒满心满眼都是木摇光, 甚至在任务过程中, 就因为无法联系到木摇光,而差点造成了锦衣卫内部的混乱,强行脱离任务去陇右道……若非后来传来了木摇光等人安全归来的消息, 恐怕杨芒还不一定能被安抚下来…… 总而言之,出于这种种原因,杨芒目前十分清闲, 锦衣卫也没有给他颁布什么任务……虽然颁布了他也不一定舍得离开。 不过,由于杨花钩的特殊性,锦衣卫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样一把好用的兵器,而平老等人,也希望锦衣卫中有一个可以和江湖人联系的通道, 故而杨芒身上,还依旧挂着锦衣卫的职务。 此刻木辰光面前已经摆好了烧烤摊,正在和其他人吹嘘他的手艺,见木摇光过来,他当即眼前一亮,喊道: “姐, 快把鱼给我处理!” “我刚调制好了各种烧烤料,香辣鲜爽酸甜麻……样样都有!绝对合你口味!” 听得此言,杨芒脸上立马露出焦急的神色:“摇光,还是把这条鱼给我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炖鱼汤的配料,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闻言,木辰光当即对他怒目而视:“炖什么鱼汤?软趴趴的,一点劲道也没有!烤鱼才是最香的!” 杨芒也与他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烤鱼吃的都是调料的味道,哪里还有鱼的鲜美?炖鱼汤才是原汁原味!” 木辰光:“烤鱼才是正道!” 杨芒:“鱼汤才有健康!” 随后他们纷纷看向木摇光,异口同声道: “姐/摇光,你选谁?” 木摇光:…… 目前,木摇光右边,是以烧烤为主要烹饪手段的木辰光一派,该派风格以重辣重麻重咸或者重甜为主,鲜香刺激,喜欢使用各种调料,追求极致般的享受,所有口味,都突出一个“重”字。 木摇光左边,是以清蒸、清炖为主要烹饪手段的杨芒一派,该派风格以清淡为主,喜欢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拒绝大量调味品,以食材本身的鲜美,来刺激人的味蕾,健康养生,所有口味,都突出一个“清”字。 木摇光看了看两人,随即把自己手上的巨鱼一扔。 巨鱼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而木摇光则道: “这鱼这么大,为什么不一半烧烤、一半炖汤呢?” 木辰光/杨芒:…… 今日,端水大师木摇光,也是在成功端水的一天。 杨芒利落地处理着手中一半的食材,表情却有些恹恹。 这些日子,自打木辰光回归,杨芒就感觉到自己掌厨的地位受到了挑战。 ……若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地位就要被木辰光给取代了!到那时,他还有什么留在木摇光身边的理由? 想到这,杨芒就更加蔫蔫了。 等炖好了鱼汤,杨芒就眼巴巴地看着正在啃鱼骨的木摇光,希望能替自己手中的鱼汤争得木摇光的宠幸。 “咔嚓。”木摇光咬下一口脆脆的烤鱼骨,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 虽然这鱼骨的长度是她身高的气倍,宽度也是远胜于她,但在木摇光的“咔嚓咔嚓”声下,这几乎像是一条船的鱼骨,没半个钟头,就消失在了木摇光的肚子里。 若是有人往远处看这个岸边,定然就会发现,这岸上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正堆着一座像小山一样的鱼鳞,而这鱼鳞山旁边,则放满了兽皮。 但诡异的是,这岸边上除了这些鱼鳞和兽皮,竟然就空无一物了,好像有人就只是单单把这外面的鱼鳞和兽皮剥开了一样……至于这鱼鳞兽皮下的血肉和骨头都去了哪里……那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木摇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出了一声餍足的叹息。 多亏了白丘生的经验,让木摇光在修炼骨骼时少走了很多弯路。 山南道和江南道都是多山多水泽的地方,鱼类众多,山中也不缺野兽。 此处便是位于山南道中的一片深山中,然而却有一处偌大湖泊,水深不可测。 至于明明山南道和江南道都是地理环境差不多的地方,为什么木摇光他们不回到江南道,反而要留在山南道,木辰光对此的解释是: “白骨剑的人待在山南道,我们得一直跟着他们,以免他们冷不防超过了咱们,对咱们动手!” 木辰光如此义正辞严地说道:“这叫防患于未然!” 然而木摇光看了看整天在和白骨剑的外甥女何渺读作“斗嘴”、写作“打情骂俏”,还天天喊白丘生“白叔”的木辰光,静默了一阵,没有揭穿他。 罢了,难得自己弟弟开了情窍,还是不要戳穿好了。 至于木辰光喊白丘生“白叔”,主动给自己降辈的行为,木摇光是绝不承认的。 “木辰光,你怎么又在烧烤了!天天都烧烤,你吃不腻吗!”何渺走过来对木辰光怒目而视,“这满天的烧烤味,我在湖那边就能闻到了!” 闻言木辰光挑了挑眉,对何渺得意一笑:“怎么?我看你是嫉妒了吧!” “看我们这边整天大鱼大肉、吃香喝辣,而你和你舅舅,就只能吃点没味道的鱼啊、虾啊,不是忘记放盐,就是把盐放多了……” “哦,我差点忘了,上次有一回,你还把糖当做了盐往鱼汤里面扔……” “住口!”何渺气得要发抖。 木辰光却是浑然不觉,依旧沾沾自喜道:“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我的好厨艺!” “怎么样?你要是求我一声,我也勉勉强强愿意送你一些烧烤料……省得你总搞出一些狗都不吃的黑暗料理……” “去死吧,木辰光!”何渺愤怒道,“看剑!” 木辰光拿着烤鱼肉连连躲避,嘲笑道:“哈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木摇光:…… 见眼前两人一个追、一个跑,木摇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其实木辰光压根就没有开情窍吧? 不过木摇光之所以留在此处,当然也不仅是因为木辰光,而是因为草木剑和白骨剑之间相生相克,在一起互相印证,可以更好地修炼而已。 至于修成之后如何,那就到修成之后再说吧。 她与白丘生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待他们进入藏气境之后,草木剑和白骨剑之间,必然有一战。 目前他们所知,进入藏气境的江湖人只有平老一个,但是天下之大,多得是他们不知道的人。 不说别的,就说木摇光和白丘生,便已然到达了藏气境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 若非为了之后的修炼做准备,想要修炼完满更多的器官,他们恐怕早就可以进入藏气境了。 人数稀少的十剑尚是如此,那么习武之人更多的无疆中,恐怕亦会有藏气境高手。 ……可以说,平老的确为十剑诸位后辈创造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若非平老直接突破藏气境,替众人直面锦衣卫的压力,护下了他们,只怕十剑之中,有不少人要早早突破了。 正因此,平老在藏气境后的修炼,也受到了后天性的局限。 在天地异变之前,平老本就气血衰虚,因为长时间的习武身体受到了损害,命不久矣……若非拥有了内力之后,亏损的气血得到了弥补,只怕平老看起来,远远会比现在更加苍老。 因而平老虽然早早就进入了藏精境,比他人更早地拥有了内力,但由于要弥补亏损,所以他的进步比较缓慢,在进入藏气境时,也不过是气息、经脉、五脏三重圆满,达到进入藏气境的最低条件。 若是在过去,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在过去,能成功进入藏气境,便已经要烧高香了。 但是如果将来世界继续变化下去,让武者进入藏神境成为了可能,那么在藏精境只有三重圆满的平老定然会拥有很大劣势。 对此,平老倒是很乐观: “古往今来,有多少前辈倒在了这最后一关?我能够生在这个时代,侥幸进入藏气境,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更何况你们年轻人有一句话说得好,‘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更先到来’……说不定,我都不一定能活到进入藏神境的时候,你们又何必露出这副丧气样子?” ……正是因为平老的牺牲,现在十剑诸人都在努力修行,务必夯实基础,尽快突破到藏气境。 ——然后去找施弦衣问个明白。 他之所为,已超越了锦衣卫和江湖人的恩怨……可以说,他将混乱的种子带给了整个夏国。 等十剑再次重聚之日,便是了断此事之时。 因而,这些日子里,木摇光也在努力修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可以称天地气运所钟?所有人的修炼速度,都远超前人。 不过短短两个月,木摇光就感觉自己的骨骼已经将近圆满。 而赶上这快速飞驰的时代列车的人不止木摇光一个,随着那些武功视频的四处传播,在时间的冲刷下,一些人也像海滩上的沙砾一样,渐渐显露了出来。 “我好像……会飞檐走壁了……” “我也好像……能徒手提公交车了……” “……吓死我了,昨天我好好走在路上,突然空中就掉下来一个花盆……说是快那时快,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跟着那些武功减肥视频练多了,我就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猛地往后一跃,就跃出了三四米,避开了那个花盆……难怪说,这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呢……” “楼上别转移话题……徒手提公交车是什么鬼?” “就是吧……我在马路上走着,正走着人行道,突然一辆公交车刹车失灵了,直直朝着我撞来……我人都傻了,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下意识伸出手……就把公交车给提了起来……” “真的假的,那么夸张?” “一听就知道楼上没有练过那个习武视频吧?” “我当然没有,不是有很多人被练到医院去了吗?” “这都是多落伍的消息了……最近官府颁布的新闻,你没看吗?” “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楼上不会是从什么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吧……你还是去看看新闻吧,这开了半年的内阁会议,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此时,已是一年之后了。 63 第 63 章 普通人的日常(修)…… 林兴云弯着身子, 抱着背包,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经过一条小巷, 他不出意外地听到了打斗声。 他眼观鼻鼻观心, 只当没听到,继续朝前走。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把飞刀,吓得林兴云往后一闪, 这才险而又险地躲开了这刀,再往前一看, 却是不知何时又来了两个男人, 他们飞快地掠过此地,一人追一人逃,交手间不停有飞刀划过。 林兴云连忙抱着头躲到墙角,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大抵是因为他是个普通人,那两个男人并没有关注他,只是不断朝对方下重手。 待这交战的两个男人终于离开,林兴云慢慢探头,环顾四周, 见周围终于没有人了,这才忙不迭站了起来, 匆匆朝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如此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各种纷争, 他才终于到达了他想到达的地方——超市。 看到眼前排着长队的超市大门,林兴云这才松了口气。 连忙抱着空荡荡的背包,排到了队伍后面。 ——若是在过去, 他绝不会想到, 不过只是去一趟超市,竟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遥遥的,在外面排着队的林兴云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叫骂声、交手声, 他心头一紧,只希望自己能快快进入超市。 ……自打网上突然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教学视频,这个世道就渐渐变了。 一开始,只是有一些好奇的人开始学着练,然后把自己给练进了医院,不是骨折就是气血亏虚,给其他好奇这视频真实性的人敲响了警钟,再没有人敢轻易去练这些视频上的东西……然而当时跟着视频练的人有很多,也不是全部都被练进了医院,这基数大了,总有几个练着练着就练出成效来的。 更何况夏国也不差那等热爱健身的人,他们看着这视频,看来看去,只觉上面的动作居然还很不错,里面的内功修炼也很类似冥想……而且当初青冥观的青冥剑法、护渊寺的金翅爪本来就在网上有所流传,虽然已经下架,但是学过的人也不少,只是没有内功心法而已。 于是乎,一群人好奇心不死又没有练进医院的人,练着练着,就发现自己力气大、速度快了,眼清目明,吃嘛嘛香,甚至还有减肥的妙用。 当一个减肥成功的博主在网上发布了自己的减肥数据后,顿时又激起了大家学习这视频的好奇和热情。 就这样,在第一个人发现自己不小心拍碎了一块大石头时,人人都知道,这视频上面的武功是个好东西了。 偷偷学的人越来越多。 然而善恶两面,当人们手中拥有了力量之后,一部分人的心,就开始膨胀了。 夏国最近一年的犯罪率直线上升,各地政府焦头烂额。 并且在这期间,不断有内阁议员被拉下马,使得夏国的政局越发混乱。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只会持续三个月的内阁会议,硬生生开了整整半年,这才落下了帷幕。 而这次内阁会议商定的内容,变革程度之大,无疑是历史之最。 其中最大的改变,无非便是之前网上谣言的,教育体系的改革。 在原本的体系上,教育局加大了对体育的重视程度,另外对一些教材进行了改编,增加了许多国术内容和传统文化,包括古代天文地理医学等各种知识。 除此之外,在军事上,夏国开始向民间大量征兵,警察局也扩大了招收名额……并且公布了一个全新的机构——特殊事务紧急处理所,又称特务所。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锦衣卫。 尽管在这之前,不少人就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组织,但当这个古老的组织真正被官府所公布时,他们依旧有些恍惚。 ……他们真的生活在现代,而非哪个古装电视剧中吗? 还是那些遥远的故事,又要卷土重来? 经此内阁会议后,尽管夏国政府未彻底承认,但江湖武功的存在,在这里,便已经是半公开的事情了。 根据教育局的改革,也有不少聪明人猜到了,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练功出差错,恐怕是不了解身体结构的原因,故而立刻买了本全新教材,开始恶补这些传统知识。 而在内阁会议期间,兵部也举行了一次小型聚会,聚会结束后,将议题提交内阁,夏国便形成了军方、警察局、特务所三重官府武装势力。 ——换成古代的称呼,那就是军队、六扇门、锦衣卫。 其中军方主要负责边防安全,警察局负责日常秩序维护,特务所负责打击恶劣武装分子。 他们之间的分工得到了明确。 当然,和过去的六扇门和锦衣卫一样,如今的警察局和特务所在职能方面,会有些重合,但一般来说,警察局拥有自己负责的片区,比较固定,而锦衣卫则机动性较强,比较灵活,双方可以互相合作。 大抵是知道堵不如疏,在得知消灭不了在网上传播的这些武学视频后,官方索性放开了军队、警察局和特务所的报名通道,欢迎人们踊跃参与,并且给出了极为丰厚的待遇,十分吸引人。 很多人忍不住成为公职人员的诱惑,纷纷被这三个官方机构吸纳。 如此,这些难以控制的新武者被官方组织吸收,而官方组织也多了许多新鲜血液,有了人手去处理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 就这样,在夏国政府一边拉拢可以吸收的新武者,一边打压为非作歹的新武者的情况下,夏国的局势渐渐得到了控制。 在两个月之前,林兴云还能自由地来往于超市和家中,偶尔饭后去散个步之类的……而在街道上,也能够看到维持秩序的警察或者特务局的人。 ——原本的确是这样的……可惜,在两个月之前,一切都变了。 在局势渐渐变得明朗、初步的混乱得到了遏制时,突然间夏国冒出了一个名为“天衡”的组织,他们聚集了大量的武者,喊着“创立武者新秩序”口号,开始在各地创造混乱。 这个组织的人认为武者既然拥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就该有超越常人的地位,他们对如今的秩序感到不满,想要创立一个武者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世界。 而他们的理念,显然吸引了许多新武者。 伴随着力量膨胀的,还有人的**。 更别提“天衡”这个名字,在夏国人眼中早已并不陌生。 在那些习武视频的开头和结尾,都会出现这两个字。 许多人都认为“天衡”是将超凡的种子传授给他们的先驱者和革命者,甚至对他们产生了狂热信仰,成为了“天衡”组织的忠实信徒。 在这样情况下,一时之间,“天衡”居然真的聚集起了许多人……当然,这些修炼不久的新武者的确给“天衡”注入了新的力量,但“天衡”之所以能和官方抗衡,靠的却不是这些新武者,而是他们组织中的藏气境高手。 不错,在这一年当中,“天衡”已经接连冒出了十来个藏气境高手,同样赶上了时代的列车,而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过去江湖人的后代。 因为“天衡”的事情,军方、警局、特务局被搞得焦头烂额,只能纷纷派出人手,去解决“天衡”在各地制造出的混乱,一时之间,人手短缺,民心动荡。 在“天衡”的捣乱下,人们纷纷感到了危机感,发疯一般到处囤货,人心浮动,而一些原本被官府镇压下来的人,心思又活络起来了,开始蠢蠢欲动。 就这样,这两个月,局势越来越差,林兴云都有些不敢出门了。 可是想到家里的一家子,他还是咬咬牙,来到超市。 此刻,林兴云只能恨自己没有习武天赋,明明已经跟着视频练了那么久,却没有练出一丝网友们所说的内力。 是的,尽管习武视频被人为扩散得到处都是,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居多。 更何况,习武需要大量食材,可现在这个混乱的时候,物价飞涨,普通人哪里还有钱财和渠道去买这些辅助修炼的食粮? 林兴云一边在超市外排着队,一边为未来忧心忡忡。 这时候他不免又想到了他在网上看到的消息,据说军队里面似乎有专门的特殊功法,可以让资质不好的普通人也能修炼,就是要加入军队……也不知道他现在去报名,军队还愿不愿意收他…… 唉,可惜之前军队大量扩招普通人的时候,他因为舍不得家里的妻儿,犹豫了很久,没有报名……哪里知道后面世道会乱成这个样子? 没有力量,他又如何能护住妻儿? 林兴云又是懊恼又是后悔,只能希望能不能托托关系,或者运气好,等到某支军队再次扩招……就在他思量间,队伍终于轮到他了。 林兴云忙不迭走进了超市。 到了超市,见到货架上的东西,林兴云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这次来得比较早,食物比较充足,想买的东西也都有。 林兴云不敢犹豫,就迅速跑到货架面前,拿起自己早就在心中盘算好的东西来。 他也不敢拿太多,生怕背包看起来太鼓,在路上遭人抢了。 另外,这超市里的店主,对于每人能拿东西的量,也有相应的规定。 待终于选好东西,林兴云付完了账,便离开了超市大门,下一秒,在外面等得焦急的下一个顾客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重复林兴云的流程。 虽然其他地方总免不了混乱,但在这超市附近,却很平静。 林兴云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这超市的店主,本身就是一个武林高手。 至于他究竟有多强,林兴云也不知道,他没有见过这位店主真正出手,只知道在靠近这超市的十里内,都不会有任何人敢来捣乱。 因此,这超市也是附近少有的安全屋,依旧维持着过去的秩序,而且里面的商品,也没有借机涨价,这让周围的居民很是感激。 和来时一样,林兴云又小心翼翼地抱着背包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路上,林兴云算准了时间,在十字路口等候,不多时,便走来一群初中生和小学生,而围绕着学生们的,则是一群腰间配枪、手中持刀的警察。 无论如何,下一代是国家的未来,所以纵然各地警力告急,但对于孩子们的保护,却未有丝毫懈怠。 除了这些警察,还有一些自愿来护送孩子的志愿武者。 等这些警察们把孩子护送回家,马上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到隔壁市,因为听闻那里又出现了天衡的人。 而林兴云也借着这一班顺风车,跟在警察们的身后。 这一路行来,果然没有再听到丝毫搏斗声。 不过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之后学校上课大概会转变为网上授课了,林兴云的顺风车,也只能搭这最后一回了。 等到了家,将孩子哄睡后,林兴云又来到电脑前,关注现在的形势。 “你们听说了吗?官方好像找了一些外援,准备去反攻天衡了。” “外援?真的假的!官府还有外援吗?” “好像是……和天衡里面一些指挥者一样的人,据说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是武者了……而且他们练的武功,也不是和我们一样是在网上随便找来练的,似乎有自己的传承和来历……” “说起来,你们不会感觉奇怪吗?天衡里的一些人,那种武功,已经完全和我们不是一个阶层了啊!你们看以前的视频了吗?炸药都炸不死!” “我知道那玩意,叫‘六铢亿劫衣’是吧?据说是只有加入天衡的人才能练的功法……比我们现在练的可强多了,要我说,真正厉害的功法,恐怕天衡压根就没放出来,在自己手里藏着呢!” “现在我只希望官方找的外援能给力一点,灭了那天衡……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你们都想着要消灭天衡?不想着加入它?” “呵呵,你真当自己是天命之子、天赋异禀啊?天衡在乎的是武者的权益,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什么时候等我成了武者再说吧……” “祝官府和外援早日能拿下天衡!” “希望如此吧……” 而林兴云,也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回原样。 接着,他便又开始在网上找起征兵公告来,并计算其下一次出门采购的时间。 随后又开始在网上放起习武视频——有天衡的,也有官府发布的,他跟着上面认认真真地练习,希望哪一天能练出内力……哪怕这希望十分渺茫。 一直到了晚上,他才精疲力尽地入眠。 这就是在武学喷发期间,一个普通人的日常。 64 第 64 章 分裂的天衡(修) 燕京。 木摇光拖着行李走出机场, 便看到了在外面等待她的梁荆。 短短一年,梁荆便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面上多了些风霜。 “走吧。”梁荆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 对她说道。 木摇光坐上梁荆来接她的车离开。 路上, 可以显而易见地发现, 燕京比以前萧条了许多。 看来,哪怕是夏国的二都之一、政治中心, 也依旧逃不过这个异变时代的冲击。 当然, 和其他小城比起来, 燕京的秩序,已经算好很多了。 至少路上还能看到有普通人在走路,虽然行色匆匆, 但至少脸上没有太多恐惧和慌张。 在一些小城——尤其是被“天衡”袭击的小城中, 几乎已经很难在外面看到普通人了。 就算是当地的警察和锦衣卫们, 也正忙着和天衡抗争, 很难分散精力再来保护普通人…… ……这看起来, 几乎是一个让普通人有些绝望的世界。 可是……木摇光心中有些疑惑,她想起了过去千百年前的繁华盛世——那绝对不是少数人的盛世。 若普通人当真在这武道复苏的时代毫无反抗之力, 那么在千百年前,那武道昌盛的时代, 这所有人都被容纳进去的盛世,又是如何创立的? 木摇光还在思索,梁荆的车辆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往目的地开去……是的,一年以前永远都在堵车的公路,现在能看到的车几乎寥寥无几。 梁荆带木摇光来到了兵部总局,警局和军方都归属于兵部,而超脱于六部之外的锦衣卫……不, 应该说特务局,其总部还在别的地方。 木摇光到的时候,十剑中,已经有大半的人已经在场了。 由于过去锦衣卫和十剑之间门的嫌隙,这次来和十剑接头的,是六扇门的伍老。 “真是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和十剑握手言欢的一天……”伍老拿着个保温杯,笑呵呵地说道。 “别说这些废话了。”江观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快告诉我们,施弦衣在哪里?” “我已经忍不住要好好教训这个败类了!”他向手下的桌子捶了一拳,恨恨说道。 如今在各地兴风作浪的所谓“天衡”,便是在施弦衣的带领下,分裂出来的原天衡成员,以及加入天衡的无疆。 施弦衣的行为,已经完全突破了他的底线。 不说别的,就说新天衡的人袭击了他的家乡,就已经足以让江观化深恶痛绝了。 江观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乡从一个宁静平和的小城,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混乱动荡的地方。 若非江观化刚好回到家乡,及时出手,抓住了新天衡的人,恐怕局势还指不定要恶化到哪里去……但即便如此,这一时的混乱,却依旧要用长久的时光来掩盖。 如今的江观化,同样到达了藏气境,因此可以轻而易举地镇压小城中居心不良的人……但其他没有实力强劲武者坐镇的城市,却未必有那么幸运了。 自打天衡开始兴风作浪后,这几月来,除了修炼,木摇光等人也未曾闲着。 谁都知道,天下动乱对他们并无好处,更何况,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乃是孕育他们成长的土地。 故而木摇光等人同样在与锦衣卫、六扇门、军部干一样的事情,镇压那些趁机为非作歹、制造混乱的家伙们。 而这么做的,也并非只有十剑等人,过去那些拥有传承的武者,哪怕是曾经被锦衣卫抓到监狱关起来的人,也在这个时候纷纷回来,放下私仇,帮助他们解决混乱——因为他们再次拥有了同一个信念。 不为别的,为国为家而已。 可惜即便如此,他们的力量也终究是有限的,过去武道衰微,留存到现在的旧武者本就数量稀少,因而他们只能顾及到一部分城市,而其他距离较远的城市,便更是鞭长莫及了。 更何况,那些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武道传人们,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拥有一样的信念,亦有不少人被天衡的理念所吸引,加入了天衡。 正因如此,这个世道变得更加混乱。 敛暝剑林壑与流泉剑奚雪,正是因为家乡发生了□□,被家乡的事情绊住了脚步,因而现在还没有到达燕京。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是新天衡的首领——施弦衣。 并且在他们的调查当中,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施弦衣,同样也是无疆的背后之人。 正因如此,无疆和天衡才能如此顺利地融合到一起。 “可恶!”一想到这个名字,江观化心中便生出一股愤怒,十剑当中,最厌恶施弦衣的,无疑便是他。 虽然排名最末,但江观化却最在意十剑的荣誉,他从未想到过,创造这一系列祸事的人,居然就是十剑中人。 施弦衣此举,无疑是在败坏十剑的名誉。 现在江观化极为迫切地想要打败施弦衣,为十剑清理门户。 而一旁,赵虚月等人却是神色黯然。 不错,赵虚月等人也在这里,并且加入了这个对抗新天衡的联盟。 当初在三尺剑平老的帮助下,他们也得以从锦衣卫的手中获得自由……然而当他们回到玉京时才发现,天衡已经完全分裂了! 原先三分之二的成员都被施弦衣说动,跟随他而去。 ——是的,在施弦衣的潜移默化下,原天衡的理念,逐渐从一开始的守望相助,渐渐演变成了创造一个新的武林秩序……并且在普通人和武者之中,慢慢划出了一道鸿沟……天衡里面的人大多是年轻人,而年轻人向来气盛自傲,施弦衣又潜移默化地加深了这种傲气……哪怕是赵虚月和林无方等人,亦曾经深受影响…… 然而在锦衣卫出现后,天衡的势力得到了遏抑,被迫居于锦衣卫之下……这已经让原本一些天衡的年轻成员感受到了不满。 就在这个时候,施弦衣骤然决定另起炉灶,暴露自己在无疆中的身份,推动天衡与无疆融合,为天衡的年轻人们画了一个大饼,而且施弦衣早就在天衡当中悄悄吸收了许多人……见到周围的同伴们纷纷倒戈,再加上赵虚月等人又不在,一些原本立场就不坚定的原天衡成员,自然便偏向了施弦衣一方。 不过他们属于那种原本就和天衡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像是一些对天衡深恶痛绝的天衡成员、以及与施弦衣理念不合的,自然誓死不从,最后则被天衡抓获,至今生死不知。 只有少数人得以逃脱。 这对赵虚月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和十剑等人不同,江观化对施弦衣的背叛如此动怒,只是因为施弦衣损害的十剑的名誉,他本身与施弦衣之间门,除了共同拥有十剑这个名号外,并无太大联系,亦无感情牵扯……可是赵虚月、阳裳等人却不一样,他们和施弦衣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共经磨难、同生共死、感情深厚……现在跟他们说,原来以前给他们创造磨难的组织首领,原来就是他们最亲密的同伴——施弦衣……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可是哪怕他们再不愿意接受,这一切,都已然成为了现实…… “我一定要杀了他!”林无方愤怒地说道。 他从未被人这般愚弄、欺骗过,想起自己以前对施弦衣的信任,他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傻子! 多亏了这对施弦衣的一腔愤怒之心,这些日子来,林无方疯狂修行,一手游龙枪施展得出神入化,如今也已然到达了藏气境。 并且在这一年中,出于愧疚和怒火,赵虚月收整了余下的原天衡残众,重振旗鼓,开始疯狂地和施弦衣带领下的新天衡作对,只要有新天衡出现的地方,必然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几乎不计成本地与新天衡对抗,拼了命地燃烧奉献自己,并且守候各个城市的普通人和实力较弱的武者。 锦衣卫原本因为施弦衣的存在,对原天衡出来的赵虚月等人极为厌恶,然而在这一年来,赵虚月他们的确对抑制新天衡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赵虚月更是曾单枪匹马,七日连返五城,镇压新天衡成员,减少了很多人的伤亡。 锦衣卫这才勉勉强强重新认可了他们。 然而过去的事情始终是一条伤疤,深深地印刻在双方的心中,所以这次十剑、赵虚月等人均到场的短暂交流,只有六扇门和军方的代表来了,锦衣卫却没有出席。 而经历了这场大变之后,赵虚月等原天衡成员痛定思痛,更改了他们的理念,重新制定了他们的信仰。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想要代替天道衡量制定规则,是一件多么浅薄无知、多么幼稚无畏的事情了。 不过是在给野心家创造培育**的温床。 他们终于回归了初心——最初他们建立天衡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在无疆威胁下的武者们,能拥有更好的未来,不至于担惊受怕、四处奔逃而已。 而现在,担惊受怕、四处奔逃的已经不只有武者,还有千千万万个普通人。 ——守望相助、同心协力、肝胆相照、永不背叛,这便是他们全新的信仰。 “天衡”的名字,已经在施弦衣的带领下,被搞得恶臭,无数普通人都厌恶着他们。 既然如此,拥有了全新理念的赵虚月等人,索性暂时抛弃了这个名号,创造了一个新的名字——“人和”。 或许哪一天,当他们清理掉这些背叛者,他们会重新拿回“天衡”这个名号,为真正的“天衡”正名。 自此,天衡正式分裂。 “人和”的成员们像是苦行僧一般,出现在各个城市,奉献着自己的力量,保护着平民,对抗着天衡与无疆,还有那些拥有力量的罪犯。 而他们的理念,也吸引了许多和他们志同道合的人,“人和”的力量,也开始壮大,甚至远远超过了过去——世界上的混乱和秩序,总是共存,正如过去的无疆和天衡,现在的天衡与人和。 就连木摇光,也惊讶于赵虚月等人的改变。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温和、目光坚毅的女孩,木摇光很难相信,这是初见时,那个略微带着点傲气的赵虚月。 而赵虚月则对木摇光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站起来对众人说道: “现在就先由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天衡与无疆近几日的动静,和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她面容平静、语气不徐不疾,然而木摇光却似乎看到了,她平静外表下,蕴藏着的熊熊怒火。 65 第 65 章 红尘走马刀 新天衡制造混乱的城市主要聚集在沿海城市, 自北向南,自东向西。 尤其是玉京,遭到了新天衡的重创。 哪怕不断有官府、江湖人、民间志愿者前往那里支援, 但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新天衡组织成员会冒出来, 死而不僵。 现如今,玉京的普通人已经大量逃离那里, 原本的繁华都市也变得萧索落寞。 只有官府与“人和”的成员, 一直坚定地留在那里,作为抵抗新天衡的先锋。 如今的玉京, 已然成为了官府、江湖人和新天衡的战场。 而赵虚月则继续道:“目前,我们已经协助六扇门, 将玉京里的普通人分批次撤离玉京……就算是来不及撤离的民众,也将他们带到了避难所……” “现在的玉京,大部分的区域, 已经被清空了……” 众人微微颔首, 显而易见, 看来这玉京,便是他们和新天衡的战场了。 赵虚月:“不过天衡一方似乎也发现了端倪,所以最近开始猛烈反扑……” “许多原本已经得到控制的沿海和内陆城市,也被新天衡的人再次混入……” “我们的人已经迅速在赶往那些城市了,所以到时前往玉京的人手, 会被缩减……” “或许, 这就是施弦衣的目的,他想要分散我们的力量……” 施弦衣带领下的一部分原天衡成员和无疆,以及赵虚月带领下的一部分原天衡成员与其他志愿者们,是交战最为激烈的双方,甚至一度超越了官府。 同样, 他们也对彼此更为了解。 正因如此,才是由赵虚月来和众人解释他们的作战计划……当然,在此之前,赵虚月也和兵部的人商议过了。 赵虚月:“不过,新天衡人员构成复杂,人心不齐,有许多人都是投机分子,若是见势不妙,恐怕很快就会撤离玉京,并不会拼命与我们战斗,不足为惧……我们主要关注的,还是施弦衣,以及他手下原本的天衡成员和无疆成员……” 新天衡吸收了许多不安分的家伙,三教九流,来者不拒,因而内部管理上会有些混乱,不过施弦衣带领着自己手下的无疆组织一同加入了新天衡,故此牢牢把握住了新天衡的领导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真的被新天衡的理念所洗脑,成为新天衡死忠的新武者。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样的死忠终究是少数……就算是在各地创造混乱的加入天衡的新武者们,恐怕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试图从混乱中牟利,只是恰好,他们的目的与新天衡不谋而合而已。 因而假如新天衡遭受围攻,他们显然也不会与官府以及“人和”的成员死磕。 奇怪的是,施弦衣似乎也不在乎新天衡内部松散的人心,只要指挥权在他手上就好了。 除此之外,施弦衣能吸引、控制这些新武者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他手中掌握着不少更为高深的武功传承,比如从锦衣卫手中获得但未公布到网上的那些,又比如曾经无疆从各武林传人手中得到的…… 赵虚月还在讲解现在的局势,但林无方显然已经急不可待了,然而遭遇了这一年的打击后,他也总算有了些理智,见赵虚月还在说话,他只能勉强压制住自己想要开口的**,但赵虚月话一停,才刚坐下没多久,他就立马站起来,急不可耐道: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快!” “若是内陆城市中的大量新武者被施弦衣他们蛊惑,恐怕我们被分散的人手就会越来越多,前往玉京围攻新天衡的人手就会越来越少!” “而且施弦衣来自海外,他手中的无疆同样也与海外势力有着极大的牵扯……虽然在内阁会议期间,已经将与无疆勾结的内阁成员清理,但是这些协助无疆的海外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过去他们帮助无疆,现在恐怕他们就会帮助新天衡……若是让施弦衣再次得到了来自海外的支持,恐怕我们打击消灭新天衡的行动,会再次遭到阻拦……” 施弦衣是海外归国硕士……当时他们并无人在意,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早已有迹可循。 而伍老则开口道:“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已经有不少习练了武功的武警在玉京城外等候,而且骐骥军也将派更多的士兵前往玉京城驻扎……” “鲲鹏军也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待命……” “不过他们虽然是我们六扇门和军队的精英,但是由于修炼时间有限,大部分仍处在藏精境……” “施弦衣等一众藏气境高手,还得烦扰诸位……”伍老看向“人和”成员、十剑众人以及其他赶来协助的江湖人,目光诚恳。 伍老:“当然,我们兵部的藏气境高手也会一同前往……” “放心!”听闻伍老的话,江观化咬牙切齿道,“我早就想和施弦衣做上一场了!” 而木摇光则问道:“不知道各位可知道目前新天衡中藏气境高手的数量?”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虚月点了点头,说道:“除了施弦衣以外,新天衡中还有四十多位藏气境高手,其中一部分是原来无疆组织的人,而另一部分……则是原天衡成员……” 说到这里,赵虚月的神色显然有些黯然。 但她还是接着说道: “原来归属无疆的那部分以金翅爪的鹤先生为代表,包括流月拳、天狼弓、龙虎刀等等。” “而曾经的原天衡成员,则包括垂叶钩、鞍马腿、烛龙鞭……” 赵虚月冷静地说着这一个个曾经的伙伴、现在的敌人的名字,木摇光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现在的心情。 “另外,还有一部分功法视频公布后进入藏气境的新武者……数量亦不容小觑……” 闻言,众人皆神情一动……按理来说,新武者能在这一年当中突破至藏气境的,几乎可以说是概率极低……能修炼至藏精境第三重的,也是凤毛麟角…… 但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新天衡里面出现藏气境的概率,似乎远大于其他组织…… 最后,赵虚月则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江湖人,在得知新天衡的理念后,加入了施弦衣的阵营,包括金狮吼、鱼龙枪、恶风锏……而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曾经被锦衣卫抓捕过的人……” 不得不说,新天衡如今能有如此势力,与当初肆意抓捕江湖人的锦衣卫也免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伍老也忍不住尴尬起来,他站起来,替锦衣卫冲在场的十剑、包括其他曾经也被锦衣卫抓获过的江湖人告歉道: “非常抱歉,我敢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废话吗,天衡到处作乱,抓了我们,还有谁和你们一起去对抗天衡?”有人阴阳怪气道。 “只怕天衡解决之后……下一个解决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伍老的神情更加尴尬了,他不禁在心中暗骂锦衣卫一声。 他现在可总算知道,锦衣卫为什么不出席了。 如今可好,火力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在此关键时刻,两军交战前夕,江湖人不安抚又不行,而军方代表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来到这会议上就没开过口,指望对方说软话去安抚,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伍老只好扛起这项重任,对场上江湖人说起好话。 可怜他一把年纪了,竟还要给锦衣卫擦屁股……伍老想起来古时总是要给锦衣卫擦屁股的六扇门,不禁再一次与先辈生出同病相怜之感——怎么都现代了,还是他们六扇门干这种事! 垃圾同僚! 难怪过去的六扇门总是对锦衣卫充满怨气。 “诸位放心,经此一事,我等定然会看好特务局,约束好他们的行为……” 闻言,原先那人却是冷笑一声,继续阴阳怪气道:“我倒是为锦衣卫可怜起来了,毕竟古往今来,背黑锅的永远都是锦衣卫……” “够了,残红刀,”有江湖人开口制止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向兵部众人,说道:“我们这次来协助你们对付天衡,不是因为我们原谅了锦衣卫的举动,而是因为我们都是诸夏后裔,仅此而已。” 伍老也面容肃然道:“我知道我们因为之前的行动,失去了你们的信任……放心,诸位在此关键时刻施以援手,我们兵部绝不会忘!” 而残红刀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说话。 毕竟他也知道,两军交战之际,最忌军心动荡。 木摇光则在此时开口道:“除了我们和天衡两方,还有一些江湖人保持了中立,没有加入任何一方……若是我们能争取到那部分同道,对上天衡,或许会更有把握。” 然而伍老却苦笑一声:“我们已经去寻过了……可惜这些人踪迹不定,又特意隐藏自己,我们很难发现……而且就算发现了,这些人也很难被我们说服……” 赵虚月同样摇了摇头,遗憾道:“没时间了。” “新天衡每存在一天,就有无数人会多受到他们的伤害……如今施弦衣带领着大部分人在玉京,我们得趁此机会快速将他们一网打尽,来不及去寻找并说服这些中立的江湖人了。” 武者之所以如此让人头疼,便是因为他们太容易逃了……一旦无法将他们杀死或者抓捕,让他们逃到了其他地方,那么这些人很快就可以继续兴风作浪。 所以新天衡的武者们无须打得过官府,只需要逃得过就好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众人纷纷往大门望去。 最先打开大门的两个西装男人恭谨地退到了一边,随后,一个年轻俊美、面带微笑的青年走了进来: “抱歉,是我来晚了。” 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两列西装革履的男人,不过见到青年进入会议厅,他们便安静地在门外止步,整齐划一地对青年鞠了一躬,随后恭谨地关上了门。 众人:…… 木摇光:…… 这种熟悉的浮夸风格,也不会有别人了…… 不错,此人正是殷云争。 他冲众人彬彬有礼地一笑,目光在掠过木摇光时停顿了一瞬,随即便走过去,坐到了军方代表的身边。 而一直沉默的军方代表此时也终于开口了,却是在为殷云争介绍: “这位是殷氏集团的掌权人,也是我们军方的特别顾问。” 殷云争对众人含笑示意,从容不迫。 当初锦衣卫与殷云争合作,迫不得已,将锦衣卫传承中属于军阵的一部分交给了殷云争……因而早在秘籍被劫之前,这部分书籍就已经被殷氏的人提前带走了。 当然,锦衣卫自然也留了备份,当时事情结束后他们还在护渊城停留了一阵,便是在抓紧时间记录这些军阵。 除此之外,殷云争也因此和军方搭上了线,成为了军方的特别顾问。 毕竟军阵失传已久,哪怕是军方,骤然上手,也对其有些不熟练,而殷氏云中刺却是脱胎于军阵,因此,军方同样需要这位擅长阵法的云中刺传人的帮助。 就这样,双方一拍即合,合作越发深入。 再加上殷氏在内阁的势力……故而,虽然如今各地乱象丛生,但殷氏却借此混乱,乘风而起,权柄更甚…… 现在的殷氏,可谓是炙手可热。 木摇光看向伍老,很明显注意到,当殷云争到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显然浅淡了许多。 不过如今大敌在侧,就算有些暗潮涌动,也只能被暂且放在一边。 而殷云争落座之后,却也敛了微笑,环顾四周,对众人说道: “只怕,我要为大家带来一个坏消息了……” “这也是我迟到的原因。” “——我收到了一个通知,天衡突然行动,施弦衣暗自带领了一部分人,离开了玉京。” 什么?! 众人一惊。 殷云争不徐不疾道:“看来我们的计划,得做出改变了。” === 玉京。 街道荒凉一片,落叶铺满了一地,却无人打扫。 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店铺一片寥落,显然已有许久未开张了。 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犬吠与打斗声,伴随着咒骂和怒吼,然后又瞬间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可在这偏僻角落里,却有一家小酒馆,半掩着门,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音乐声。 显然是有人。 “吱嘎”一声,松松垮垮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来人走进了杂乱的小酒馆,往里一看,却见这酒馆前台趴着个人,醉得不省人事,旁边桌上、地上,都滚满了空空荡荡的酒瓶。 ——原来竟是个酒鬼。 “陈前辈。”来人恭敬地对趴在桌上的男人抱拳道。 这从外走来的青年衣服上绣着大把复杂精美的纹路,腰间佩着把绣春刀—— 竟是一名锦衣卫。 锦衣卫青年看着这桌上的酒鬼——他们昔日的阶下囚、今日的座上宾,脸上的表情越发恭敬。 “到时候了吗?”听到锦衣卫青年的声音,酒鬼嘟囔了一句,连眼皮都没睁开,就伸手一抓,抓到了一个酒瓶,然后抬头闭着眼睛喝了口酒。 锦衣卫:“陈前辈,新天衡带人离开了玉京,我们的围剿计划需要做出变动……” “燕京方面已经朝天衡前往的地方赶去了……” 那男人才摇摇晃晃地从桌前站起来,胡子邋遢,头发糟乱,抱着壶酒,揉了揉醉意惺忪的眼睛。 “走吧走吧……”他打了个哈欠,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右手从桌边拿了把刀,左手还依旧抱着酒,一路踉踉跄跄、摇摇晃晃。 直到走到门外,看到这暮暮白日,漫天云霞,他才长叹一口气,忽而将酒壶一扔。 琥珀色的酒水倾泻而下,尽数洒在这银白长刀之上,而这刀尖忽地一颤,这些琼浆玉液,也尽数颤动,顺着这柄长刀,化作一道酒桥,尽数落入好酒者的腹中。 空荡荡的酒壶从空中翻转而下,掉在酒鬼手中,却被他随意一抛,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而酒鬼的眼神,也终于摆脱了朦胧醉意,变得一片清明。 他看着手中泛着酒香的长刀,忽而一笑,将刀往肩上一扛,悠悠唱道: “酒酣白日暮——” “走马入红尘。” 锦衣卫青年只觉眼前若白虹一闪,转瞬间,面前的酒鬼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只能听得那尚未被风吹散的,诗歌的尾音。 “酒酣白日暮,走马入红尘。” 天下第一刀—— 红尘走马刀。 66 第 66 章 打架开始 江南道, 清光府,凝光城。 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木摇光的心情, 却与过去截然不同。 凝光城虽然是一个小城,却同样受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各地武者纷争的影响。 它本以渔业和旅游业著称, 然而在这混乱的时候, 旅游业自然发展不起来, 家家户户都把自己藏在家中, 游客人数锐减,过去的民宿旅馆统统关了门。 除此之外,由于临海,拥有丰富的食物资源,也在凝光城催生出了一大批新武者, 与其他地方相比,实力更为强劲。 同样,也使得凝光城变得更加混乱。 再加上天衡的人总是在沿海城市兴风作浪, 如今的凝光城,已经萧索得不成样子了。 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知怎的, 近一年来, 东涂海的风波开始变得越来越大,里面的鱼类也变得凶猛不已,导致凝光城中大量依靠渔业生存的渔民们无法再出海,生活陷入困顿。 当然,其他沿海城市也同样如此。 这些依海而生的小城,土地面积受限,农业并不发达, 没有了渔业,几乎就没有了食物来源,尤其是在这个混乱的时期。 导致这些地方的人往无可奈何,只能纷纷朝其他城市迁移。 如今能够出海而不受风浪影响的、能够安然回来的,也就只有武者了。 除了东涂海,南冥海、北微海、西仑海,也纷纷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夏国本想派人去查探这些海洋上的异状,然而天衡作乱,只好暂且作罢,全心全意将力量放在对付天衡身上。 木摇光:“确定施弦衣带人来到了这里吗?” 赵虚月点点头,面容凝重:“殷云争带来消息后,我们也派人去查探了,的确如此。” 夏国兵部已经在玉京城外做好部署,就等着开战,将新天衡的人一网打尽了,却不料此刻施弦衣居然带着新天衡的一部分人离开了玉京。 赵虚月:“我们猜想,施弦衣或许是想逃。” 木摇光:“逃?” 赵虚月:“不错,虽然这几个月来,新天衡在各地作乱,看起来气焰十分盛大,实则外盛内虚。” “每次新天衡的人出现在某个城市,我们的人和官府的人就会立即赶去,给他们造成打击……虽然并不能完全将他们捕捉,却也抓了许多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在这长时间的混乱当中,一些原本被施弦衣等人蛊惑,加入天衡的新武者们,看到这日益混乱的生活,开始怀念起了过去,隐隐感到了后悔……” “想要脱离新天衡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被施弦衣给压下来了……” “现在跟着他的,大部分都是天生喜欢混乱的人……” “所以虽然短时间内新天衡气焰嚣张,但随着时间流逝,反对它的人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多……” 赵虚月:“我怀疑他是嗅到了风声,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局势,知道我们打算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他,所以才想要提前逃跑……” 说到这里,赵虚月面色冷然:“我们绝对要在这里抓住他,否则若真让他逃到了国外,他定然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夏国的混乱将永无止境!” 只是新天衡中最让人忌惮的,不是别的,正是施弦衣手下的那四十多位藏气境武者。 在枪炮无法再对他们起作用的情况下,想要对付他们,就只能依靠同为藏气境的木摇光等人。 不错,在这一年多的修行历练中,木摇光也终于到达了藏气境,不然她也不会跟着赵虚月等人一起,来到这里。 十剑诸人也同样如此。 只有一个洪迢,被关押在了锦衣卫密牢中,无法修炼,不得而出。 显而易见,施弦衣逃到了凝光城,身边自然带了大部分藏气境武者。 毕竟,这是他卷土重来的重要依仗。 由于不知道施弦衣在凝光城做了何等准备,赵虚月和伍老等人只能匆匆赶到这里。 下了飞机,他们就已然感受到了这从海上刮来的,猛烈刺脸的海风,似乎象征着接下来的局势。 “鲲鹏军已经收到了消息,正朝着凝光城赶来,”伍老凝重地说道,“只怕骐骥军却是来不及了。” “无碍,”江观化却抚了抚自己的剑,突然笑了起来,露出森冷的牙齿,“既然这施弦衣称自己是江湖人……” “那就按江湖人的规矩来吧!” 原来的部署和计划被打乱了……但是,那又如何? 江湖人打架,难道还需要思考和计划吗? 快意恩仇,才是江湖。 ——打你就打你,不需要犹豫! 而伍老还在那里继续说:“虽然时间毕竟匆忙,但是我们指挥部的人还是抓紧时间,做出了一个临时计划……接下来,我们应该——”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听到江观化长啸一声,便提剑而去,明明黄土厚重、坚石遍地、钢筋水泥,却如虚舟行水,疏忽而去,转瞬间便没了踪迹。 原地只能传来他遥遥的声音: “人算不如天算,反正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干脆就不要计划了吧!” “哈哈哈,”这时残红刀却也是一阵狂笑,“果然还是虚舟剑合我脾性!” 说罢便也一跃而起,树木萧萧,残红落地,不见踪迹。 众江湖人对视一眼,纷纷施展出轻功,消失在了原地。 木摇光看了伍老一眼,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作为最后的礼貌,然后也不见了。 “你、你们!”伍老看得目瞪口呆,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 “莽夫,莽夫!” “一群莽夫!” “赵虚月,接下来咱们该……”伍老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和”成员们,谁料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 一阵海风吹过,显得伍老的身影莫名有些萧瑟落寞。 “伍老,”这时有六扇门的成员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伍老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伍老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还不快去协助他们,给他们擦屁股!” ——六扇门,一个永远都在给人收拾烂摊子的部门。 …… 凝光城,一个靠近海岸的偏僻仓库中,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抽烟: “放心,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上船了……” 在他身后的仓库中,有不少新天衡的成员正在忙碌,朝外搬运着一个个沉重的箱子。 突然间,他目光一冷,侧身一转。 只见有一支羽箭忽而从前方射来,直冲冲朝着他的手。 幸而他躲避及时,然而他的手机却被这羽箭射中,被巨大冲力带着直直撞到了后面的仓库墙上,摔了个粉碎。 里面的天衡成员们听到了这动静,纷纷拿着武器跑了出来: “龙先生,发生了什么?” 龙先生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他猛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迅速拿起刀,便向上一挡。 两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抬头望去,却见一轮弯月,忽然而至,又忽然而去,落在树梢上。 那女子手持弯刀,立于树端,身后传来羽箭连珠,直冲天衡众人而来。 下一秒,那女子身后便又落下了一个年轻男子。 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 “碧月苍梧。”龙先生收回刀势,缓缓说道。 连珠羽箭,凌冽而锋利,几乎让人无法躲避,新天衡众人惊慌失措,就在这时,仓库中忽而又射出数箭,吞势如狼,将这些羽箭尽数折下。 “天狼弓。”苍竟开口道。 那仓库里便又跳出一个人来,手持长弓,哈哈大笑,满脸狂色:“苍梧弓,我已等你多时了!” 语罢而箭声不止。 “天狼弓!”见天狼弓忘了正事,与苍梧弓激斗起来,龙先生不免眉头一皱,此刻并非激斗时刻,最重要的是离开夏国…… 然而天狼弓看到了对手,已然失去理智,变得兴奋无比,见劝阻无效,龙先生不禁叹气一声,随即提刀欲协助天狼弓拿下苍竟。 却见赵虚月凌空一跃,弯刀如月,时虚时实: “龙虎刀,你的对手,是我。” 两刀相接,突然龙虎刀眼前又消失了那柄弯月的踪迹,飘渺虚幻,他心中警铃大响,迅速持刀往后一挡,便挡住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腰间的赵虚月的弯刀。 “好个碧月照虚刀!”龙虎刀忍不住称赞出声,无关立场,只关乎刀者见到另一个出色刀者的欣喜。 被挡下后,很快,这柄弯月又虚无地出现在了别处。 “看来,你已经领悟了这碧月虚照的真谛。”龙虎刀长叹一声,然而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笑声也越来越大,“既然如此,同为六刀,我也不能让后辈笑话了……” 只闻得他长啸一声,便如闪电般消失在了原地,赵虚月若有所觉,纵身一跃,却见龙虎刀一声怒吼,双手持刀向她劈来,快如闪电,重如雷霆,龙腾山野,猛虎出匣。 若雷霆万钧劈山海,似龙虎咆哮出囚笼。 “驱霆策电遍天地,虎骤龙驰倏烟霭。” ——六刀之四,龙虎驱霆刀。 …… 碧月空照,龙虎腾跃。 苍梧入云,天狼长啸。 一众藏精境武者胆战心惊地躲在仓库中,听得外面这地动山摇,只觉两股战战,心神动荡,魂不守舍。 这四人之间的战斗,竟看得他们生不起一丝斗争的**……当然,若他们真去插手了,只怕就和周围这被战斗牵连的建筑一样,变得七零八碎。 藏精藏气,一字之差,竟有如此天堑。 众武者心惊肉跳之际,又不免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 这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别人。 原本在凝光城称王做霸的本地武者,看到这声势,吓得连忙躲到了屋里,紧闭门窗,再不敢争强斗狠。 而一个偏僻小巷中,有一个胖子正在灵活地跑动,感受到仓库那边传来的动静,脚步一停: “噫,看来天狼弓和龙虎刀都打疯了,还是让我老余去叫醒叫醒他们。” 他正要施展轻功去协助天狼、龙虎二人,可他眼前却突然跃出一个人来。 由远及近,身如游龙,倏忽而至。 胖子眼睛一眯:“游龙枪!” 林无方人已至,枪便至,也不说废话,大喝道: “鱼龙枪,来战!” 只见其枪缨翻转,若无尽红浪,灵活矫健,无方无状,毫无规律,却又如游龙奔海,惊鸿飞跃。 “精灵变态状无方,游龙宛转惊鸿翔。” ——五枪之四,游龙无方枪。 而那胖子同样长啸一声,跃到了房顶之上,气沉丹田,周围砖瓦动荡,落叶蹁跹。 风随啸声起,卷起无数沙石,吞吐万物。 “游龙枪,多少年了,你们的嘴脸,还是那么讨人厌!” 鱼龙枪长啸一声,便持枪朝林无方傲气的脸上攻去。 宛若鱼龙翻白浪,白浪吞云霞。 “鱼龙悲啸吹白浪,烟霭吐吞蒙翠微。” ——五枪之尾,鱼龙吞蒙枪。 …… 港口,一个男人接起电话,大着嗓门说道: “什么?龙虎刀他们都遇袭了?” “放心,交给我!” 他哈哈大笑一声,便一跃而起,转瞬间,便来到了城市中央。 只见他仰天长啸,一声怒吼,便是满城寂然。 “吼——” 附近石墙在这声怒吼中炸开,以他为圆心,周围土地纷纷龟裂,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整座城市仿佛都被震动了,拿着刀枪的六扇门和锦衣卫原本正在朝港口赶去,却突然闻得这声惊天怒吼,纷纷露出痛苦的神色,弯下腰,捂住耳朵,手里的刀剑落了一地。 而仓库内的新天衡成员们,也被这声音的巨浪给掀飞,面容痛楚。 交战中的四人停顿了一瞬,避开这声浪,然后又继续心无旁骛地战斗起来。 而城市中央那人一吼未平,一吼又起。 笑声阵阵,端的是狂妄放诞,肆意随欲。 惊如金狮哮苍穹,重如玉象鸣山川。 “鸾凤翱翔,虎龙战斗,金狮玉象鸣哮吼。” 伍老避开周围迸裂的建筑,沙石飞射,灰土漫空。 然而他却顾不得自己此刻灰头土脸的样子,眼睛死死盯着城市中央——也是这狮吼声传来的方向。 “金狮玉象吼。”他面容凝重地说道。 这吼声一浪接一浪,百鸣不止,震得众人神魂俱眩,满身痛楚。 忽而琴声起。 宛若月光化水,润泽万物。 众人痛苦扭曲的面容渐渐缓和下来。 这清冷柔和的琴声,便如月下清泉般,洗练他们被金狮吼摧残的耳朵。 而金狮吼也终于停止了怒吼,看向这凝光城的最高处—— 那里是一座钟楼。 67 第 67 章 继续打架 却见这钟楼之上正静静端坐着一位女子, 瑶琴置于膝,琴弦一动,乐声一起, 便是清辉遍地,满空皎然。 宛若玉兔悬于旷野, 月色倾泻万物。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绿烟飞镜琴。”伍老面露欣喜之色。 金狮吼也停了下来,看向钟楼那人笑道:“好个绿烟飞镜!” 俄而他又长啸一声, 一跃而起,于屋顶上狂笑道:“那便让我看看,同为音攻者, 究竟是你的琴声厉害, 还是我的吼声厉害吧!” “吼——” 这吼声震天动地,威力远甚以往, 无论是锦衣卫、六扇门还是天衡的人,都纷纷再次被这吼声给震倒, 耳窍流血, 几欲昏厥。 琴声又起,震荡原野, 这月色再次如水般涌来,滋润人们的心窍与耳。 在这座用钢筋水泥制成的城市中,人们仿佛一会儿来到了莽荒凶猛的大草原, 周围是群兽的嘶吼与怒鸣,它们露出尖利的牙齿,似乎想要将人们吞噬殆尽……一会儿又似乎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旷野,小溪涓涓,草木摇摇, 飞镜悬挂于空,映照万千生灵,为人们带来心灵的宁静…… 在这琴声和吼声的争夺中,人们时而面容欣喜安宁,时而神情痛苦不堪,时悲时喜,时恐时欢……神魂俱眩,宛受酷刑。 随即这吼声越发厚重,以不可阻挡之势,几乎要压过这清冷柔和的琴声。 人们脸上的痛苦,也越来越浓重。 忽而笛声起,仿佛自天而来,由远及近,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一切,骤然降临到这双方的战斗中。 众人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仿佛得见群星闪烁,满空灿然。 “玉笛谱出成,满天星斗明。” “——斗明天星笛!”伍老捂住耳朵,欣喜地大喊道。 斗明笛传人并未加入到他们围剿天衡的计划中,没想到此时他竟然会出现。 绿烟琴神色讶然,她抚琴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面容清秀,穿着短袖牛仔,他同样吹着笛子,缓缓走到钟楼之下,望向端坐高处的女孩。 四目相对,不知怎的,两人忽而相视一笑。 斗明笛一跃而起,落到钟楼之上,他站在绿烟琴的身后,笛声清亮悠扬,欢快流畅,很快就融入琴声中,对那怒吼声对抗。 琴笛合奏,星月相伴。 明明此刻是青天白日,众人却仿佛见到了这漫天星辰、皎皎明月,绿烟灭尽,迷惘尽散,群星璀璨,朗朗星海。 周遭星河斗转,唯明月高坐云端,皎兮灿然。 ——众星而拱月。 “绿烟斗明。”金狮吼的声音变得低沉。 琴笛相伴,相辅相成,声势更甚,绝非初时可比。 琴声陡然一转,若刀锋剑芒,破开重重迷雾,欲砍断这滚滚红尘、人间无尽烦恼,扫荡阻碍,洒落清辉。 而笛声如盾,环绕明月,斗转星移,乾坤变幻,遍宇生辉,护下万千生灵,拱月而行。 金狮吼则是一阵狂笑:“老子习武多年,正愁没有对手,这些莽汉不是修剑啊刀啊,就是修枪啊锏啊……没曾料到,今天一见对手,便是两个!” “绿烟琴、斗明笛,那就来战吧!” “我想你们,恐也已经期待多时了吧!” “哈哈哈哈哈——” “吼——” 众人听得这漫天星斗、皎皎朗月,间或金狮咆哮、玉象争鸣,只觉头昏目眩,神魂颠倒,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此年何年。 …… 这里的阵仗全城都能听到,南边,一个瘦小男人一个翻转,便从阴影处跳了出来,嘿嘿一笑: “狮子吼这糙汉,人家的琴声和笛声,就是比这吼声要好听!” “若非入了这天衡的伙,谁稀罕和这糙汉待在一起,天天听这难听的声响?” “吼吼吼吼吼,日日吼个没完!” 说罢,便要朝狮子吼的方向赶去,协助他拿下绿烟琴和斗明笛。 却不料此时忽然有破风声而来,瘦小男人灵活一跳,手中便忽地出现了数把飞镖,双手一转,这些飞镖就如天女散花般朝这破风声传来的方向攻去。 朝瘦小男人袭来的一个个暗器便被这回旋镖尽数挡下。 瘦小男人抬头一望,便见这树上的阴影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男人。 而他的手指间,正夹着数把寒光凛凛的飞刀。 “残红刀。”瘦小男人嘿嘿一笑,“老朋友,真是没想到,像你这样嫉世愤俗的人,居然会选择帮助官府,而不是天衡……” 残红刀也冷哼一声:“我也没想到,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镜彻镖,竟然会加入天衡。” 镜彻镖叹息一声:“因为我已经明白,这个世界,并不会有彻底的干净。” “来战吧,老朋友,我可不会像以前那样,再输给你!” 镜彻镖哈哈一笑,便往后跃去,手中飞镖翻转,迅疾如风,回旋入虚空,仿佛要将这片茫茫大地,给刮个一干二净。 “大地了镜彻,回旋寄轮风。” ——镜彻寄风镖。 而残红刀同样往后一跃,手指翻动间,无数闪着寒芒的飞刀便朝对方袭去,似无着落处,却漫天遍野、铺天盖地,如满空飘散的落花,避无可避。 残红刀,非是长刀,而是飞刀。 “一片残红无着处,绿遍天涯,绿遍天涯树。” ——残红天涯刀。 镜彻镖一个闪身,便见一把凛冽的飞刀从自己的耳侧划过,刮下一缕头发,镜彻镖大笑着调侃道: “老朋友,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绿我头顶之心,依旧不死!哈哈哈——” 他一边嘲笑,一边手间飞镖不停。 残红刀闻言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拿着这个“绿”字说事,明明他从来没有这种癖好! 可恨这些凡夫俗子,满脑腌臜龌龊,得闻此诗句,便纷纷以异样的眼光看他,时不时会心一笑,形容不堪。 实在是可恨之至! 想到这里,残红刀越发愤世嫉俗,飞刀攻势也更加凌厉,他暴怒道: “镜彻镖,去死吧!” “哈哈哈——”回应他的是镜彻镖的狂笑。 === “镜彻镖也被拦住了,看来这些人,怕是早有准备。”见自己始终打不通镜彻镖等人的电话,鹤先生放下了手机,对旁边人说道,“接下来,就靠我们了。” “放心吧,鹤先生!”那人却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倒也脸熟,竟是昔日在锦衣卫特别监狱中经常被制裁的田某某。 田某某眉开眼笑,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豪情万丈般说道:“就让我把这象征着自由的风浪,吹遍天地山海吧!” 鹤先生嘴角一抽,没有理会这个又变得激情澎湃、斗志昂扬的家伙。 …… 江观化若虚水行舟,倏忽之间,便飞跃数里,玉笛声来瑶琴起,他遥遥向城市中央一望,便知绿烟琴与斗明笛已牵制住了金狮吼和大部分天衡成员。 于是他不做停留,越过周遭打斗的众人,心无旁骛,继续朝港口赶去。 却忽然眼前飞来利爪,他纵身一跃,宛如虚舟越浪。 “金翅爪!”江观化喊道。 鹤先生从林中跃出,对其微微一笑: “虚舟剑,还是在这里止步吧。” “我真不明白,”江观化一手持剑,好以整暇地说道,“施弦衣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如此为他卖命?” 鹤先生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明白。” “无疆,不,天衡的理念,才是真正适合这个全新世界的理念。”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本就是世间天理!” “——过去如此,今日如此,来世亦如此!” 说罢,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发难,若大鹏展翅,欲吞噬洪渊。 却不料左边忽然滑来一根木棍,将其一挡。 “阿弥陀佛,无垢师弟,你着相了。”原来是一名持棍僧人,他持棍而立,手持佛珠,衣着古朴,面色平静。 “金刚寺。”鹤先生面色一变,他看着对方,缓缓说道。 “无垢师弟,我受无赦师弟所托,前来请你回护渊,”那金刚寺僧人平静地说道,“还望无垢师弟你,随我去吧。” “无赦。”听到这个名字,鹤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他厉声大喝道,“无垢已死,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无疆的黑鹤!” 说罢就纵身朝金刚寺的僧人袭来。 “阿弥陀佛。”那僧人念了一句佛号,再睁开眼,便是怒目圆睁,凶猛悍勇,他猛然暴起,大喝道,“无垢,还不速速悔悟!” 棍起诛群魔,堂皇扫阴秽,竟是金刚怒目,欲伏妖鬼。 “天魔波旬等,降伏金刚坚。” ——伏魔金刚棍。 江观化见此朗笑一声,对金刚寺僧人抱拳道:“天伏大师,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先去也!”说罢便又持剑化舟,倏忽而去。 谁料才走了几步,他便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前方,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唇红齿白,双手持锏,见到江观化,不禁哈哈大笑:“虚舟剑,我已等你多时了!” 江观化脸色也变了:“恶风锏!” 恶风锏大笑道:“就让我把自由的风浪,吹遍山海吧!” 只见田某某挥舞起双锏,便若恶风咆哮而起,恶浪翻天,满腔不忿,蔑视天神,撞天柱而不悔。 “——瞧我恶风,来开天!”他哈哈大笑,便向江观化攻来。 “海神来过恶风回,浪打天门石壁开。” ——恶风开天锏。 “恶风锏!”江观化一声怒喝,便迅速朝前迎上了对方。 短兵交战间,忽然江观化察觉身边似有清风拂过,却见草木剑蹁跹而来,冲他粲然一笑,随即远去无踪。 接着白骨剑寒光一闪,越过高楼,同样消失于无形。 寒天剑慢悠悠划过,慢悠悠远去。 就连得闻此事匆匆赶来的敛暝剑和流泉剑,也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甚至青冥剑这家伙,也对他嘿嘿一笑,极尽嘲讽,然后同样越过了他。 见状,江观化当即暴跳如雷,他哪里不会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当成软柿子给捏了! 本来江观化就最在意这十剑排名,现在便更是怒火中烧,大吼道: “恶风锏,你竟然敢把我当成软柿子!” “告诉你,我虚舟剑虽然排名最末,却不是这实力最弱的!” 恶风锏用嘲讽的语气喊道:“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十剑老幺,有多厉害吧!” 鹤先生闻此动静,惊疑不定地看向恶风锏,却见刚才还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要拦下追击者的恶风锏,看也不看其余十剑,一心一意地与虚舟剑缠斗起来…… 而江观化与恶风锏连连交手,见到十剑众人连番远去,可自己却被恶风锏阻拦在这里,无法去教训细雨剑,心中越发焦急,一剑砍向恶风锏,怒喝道:“恶风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恶风锏手持双锏,挡下他的攻击,却又再次哈哈大笑道:“人生来世上,若是不把这世间搅得天翻地覆,岂不是白活一场?” “哈哈哈——” …… 红尘刀扛着大刀,晃悠悠地走在这高楼大厦上,醉眼朦胧,摇摇晃晃,脚步却不曾停下。 他好几次都差点要在这高耸入云的大厦顶上滑倒,险些从几十层的高楼中坠落,却每次都险而又险地找回了重心,身子一晃,又直了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在城市高楼间跳跃。 听到西边龙虎斗碧月,苍梧击天狼,鱼龙游龙争长枪;城市中央狮象哮,瑶琴玉笛绕梁鸣;南边残红追镜彻,无边树木萧萧落;北面金刚降大鹏,恶风起浪追虚舟…… 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快意,忍不住长啸一声,纵身一跃,高提酒壶,便仰头一饮。 日月昭昭,琴笛悠扬。 “嘿,江湖。” “呦,红尘。” 可惜酒壶有尽头,他还没喝尽兴,这酒酿就没了。 他咂咂嘴,颇有些意犹未尽,和莫名的遗憾。 “人人都有对手,却不知你们为我准备的对手,如今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到了。 那是一个冷肃的男人,他手持长枪,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前方的大厦顶端。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红尘刀悠悠唱道。 “天下第一枪——” “魄动惊魂枪。” 冷肃的男人没有多说话,只道:“来战。” “枪者,直也,真没想到,天下第一枪,也被收入了天衡与无疆的麾下……” 他将酒壶往外一扔,刚好稳稳地落到了对面高楼的天台上。 背后长刀出鞘,却见红尘刀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遗憾?只有那明亮如火般的喜悦,和热血沸腾般的战意。 “就让我看看我这个天下第一刀,和你这个天下第一枪——” “究竟孰强孰弱吧!” 68 第 68 章 打打打 寒天剑随着草木、白骨二人越过这无尽钢筋水泥、巍峨高楼, 忽而前方两人身形一转,便消失于无踪,而就在这时, 从左侧陡然飘出了一只拳头,无声无息,若月流人间。 “长沟流月去无声。” ——流月无声拳。 寒天剑提剑一挡,便迅速挡住了这流月拳, 谁料此刻右边突然扫出一条腿来, 若流星坠地,爆裂迅猛。 “鞍马四边开, 突如流星过。” ——鞍马流星腿。 这一拳一腿配合默契,步步紧逼, 全然不给人丝毫空隙。 这时周重云身后又忽地流出一把剑来,原来是赶来的林壑见到自己好友被双面夹击, 出手相助。 海纳百川,敛暝收霞。 很快, 流月拳与鞍马腿便落入了下风。 见寒天剑与敛暝剑不久便能取胜,奚雪脚步轻点, 便要越过此四人, 继续朝港口赶去。 可她身后却突然袭来一条鞭子, 狰狞无比,寒光遍天,若烛龙游云,逐日而鸣。 “烛龙栖寒门, 光曜犹旦开。” ——烛龙曜光鞭。 烛龙缠流泉,奚雪的手中剑被烛龙鞭所缠,然而她却在空中一个翻转, 借着这剑上鞭,施展内力往外一扯,运功将那隐藏在暗处的烛龙鞭给强行拉了出来。 见状,烛龙鞭迅速收回了鞭子,再次一甩,那狰狞的鞭子便向流泉剑咆哮着攻去。 而奚雪的身后又再次传来破空声,却是支冷箭,若云中之鸟,飞鸣而来。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云间飞鹊箭。 冷箭被剑身所挡,而烛龙鞭呼啸而来,风声不止。 流泉剑侧身一踢,踢下这烛龙鞭,一跃而起,便持剑朝鞭者击去,而身后飞鹊箭若叽叽喳喳的鸟群,群起而攻之。 却见剑身在奚雪手中蹁跹若月光,忽快忽慢,以眼花缭乱之势,挡下这无数飞鹊,随即纵身一跃,满目月光,随着流泉倾泻而出,剑势若寒天之雪,冻人心脾。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流泉溪雪剑。 仿佛被这满天寒意所侵染,烛龙鞭如落冬冰窟,神思一滞。 可奚雪身后飞鹊又再次呼啸而至,虚幻之中,似有五色眩光,耳中忽闻鸟鸣,自天而至,从心而来,动摇心神。 借此空隙,烛龙鞭恢复了神志,抓住时机,反手便是一鞭。 冷箭与寒鞭同至,飞鹊与烛龙同鸣。 统统朝着奚雪袭来。 敛暝剑一剑收尽拳腿攻势,尽揽流月流星,而寒天剑借此脱身,朝流泉剑跃去,一跃而至,剑身一挑,便挑开那寒光凛凛的狰狞长鞭。 俄而长刀闪寒光,携沧海狂涛之力,破浪而至,耳边似有鼓声咆哮,如见水漫万野。 “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六刀之,沧海万空。 一拳一腿一刀一鞭一箭。 五人缠剑。 “我倒是不知,原来天衡如此看得起我们。”奚雪挑开沧海刀,叹息般说道。 鞍马腿却是嘿嘿一笑:“十剑之名,孰人不知?” “若不是仗着人多,我还不敢来哩!” 说话间,便连连出腿,似流星扫高原。 飞鹊箭躲在暗处,没有说话,而箭声不止,朝着在场剑飞鸣射出。 沧海刀同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刀势如海,扫荡山林。 烛龙鞭策鞭一甩,寒光四射。 而流月拳再次与鞍马腿对视一眼,一拳一腿,配合默契,又同时向剑击来。 这八人,一时间便僵持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青冥剑也终于紧赶慢赶地跑到了这里,见到这激烈的战斗,当即喜形于色、兴奋无比。 这八人打得有来有往、不分上下,那么突然冒出来的他,岂不是就成了这战局的关键? 可总算是有他表现的余地了! 于是无耀大喝一声:“我青冥剑来也!” “看招吧——” 立马就抱剑冲了上去。 ——然后被烛龙鞭一鞭子给扫到了地上,又差点被飞鹊箭射中了大腿……摔了个屁股着地、灰头土脸。 青冥剑抽了抽鼻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晶莹的泪水在他眼眶里变得充盈。 他又“呜哇呜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若是我师兄还在,若是我师兄还在……” “师兄……呜哇呜哇……” 可是师兄,终究还是不在了……眼泪哭完了,无耀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将其擦得一干二净,他顶着红肿的眼睛,目光却变得坚定,无耀紧握拳头,心中再燃战意:“我青冥剑,一生不弱于人!” 说吧便重振旗鼓,一跃而起,骤然往回奔去,口中大喊道: “虚舟剑,我来助你!” …… 靠近港口的小巷中,施弦衣正指挥着众人撤离,忽而若有所觉,往远处望去,只见树木萧萧,群鸟安宁,静谧无声。 忽然他左侧便滑来一剑,悄无声息,却暗藏杀机。 施弦衣持剑格挡,剑法流畅细密,若绵绵细雨,而他身边的青年见状同样拿着武器跳起,攻向袭击者。 只见这青年大喝一声,双手持戟,手中长戟飞转,寒光凛凛,威风赫赫,几乎要摇动江河湖海。 “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 ——浮沉摇江戟。 金木相接,却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浮沉戟猛地紧握手中长戟,只觉面前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几乎冲得他站不稳脚。 他一连退了十来步,抬头望向那人,却见只是一个看上去如弱柳扶风般的美貌女孩,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见他望来,女孩对他嫣然一笑,端的是温温柔柔、弱质纤纤。 ——然后浮沉戟就又被逼退了四五步,长戟被木剑所制,节节败退。 他只觉周身杀意如风,刺脸而来,锋芒毕露。 浮沉戟心中撼然,当即再次大喝一声: “乱蝉棍!” “来嘞!”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狂笑,有人持棍大笑而来。 “浮沉戟,要我来助你,怎么也不说一个‘助’字?” 来者哈哈大笑,持棍一扫,若秋风扫落叶,乱棍打乱蝉。 扫断了木摇光的攻势。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 ——乱蝉和风棍。 闻得乱蝉棍此言,浮沉戟却只是冷哼一声: “废话少说,与我一同拦住她!” 说罢又持戟而上。 “真是无情,我可是放弃了与伏魔棍切磋,特地赶来助你的呢!”乱蝉棍无奈一笑,便随着浮沉戟朝木摇光攻去。 “你先走!”而浮沉戟一边与木摇光激斗,一边冲施弦衣大喊道。 施弦衣点头,正要离开,却见眼前忽现如山白骨,森冷寂然,仿佛黄泉水出,地狱门开。 “白骨剑!” 白骨剑剑势森冷厚重,又锋利无比,似乎要劈开这黑暗幽冥、滚滚阴河。 施弦衣持剑一挡,而同时,又有一把刀与施弦衣相携而来,盈虚不定,浮云飘渺。 “紫阙落日浮云生。” ——六刀之二,浮生落日。 浮生刀挡下白骨剑攻势,而施弦衣若落花细雨,飘然而去,转瞬消失不见。 “来吧,白骨剑!让我看看究竟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白丘生默然不语,只是举剑一挥,若群山欲倾,厚土分崩。 乱蝉棍棍扫草木,浮沉戟戟刺星辰,人激战不止,乱蝉棍才刚刚使棍乱打一通,便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一凉,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上传来刺痛,睁眼一看,便见手臂上被划下一道剑痕,创口截面细微,却深入肌理,血珠争相沁出。 他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江湖胜江湖。” “想当年,我去荣枯武馆踢馆,还曾见过你,小小一个女娃……却未曾料到,今日还有与你酣战的一天。” 而木摇光却只是提剑轻扫,挽了一个剑花,破开浮沉戟的攻击,对乱蝉棍轻声笑道:“乱蝉棍前辈,你一向不问世事、淡看红尘,又何必来蹚这浑水?” 然而乱蝉棍只看了浮沉戟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人既身在红尘,又岂能淡看红尘?” “不说了,来战吧!” 浮沉戟见木摇光一边挡住自己的攻击,一边还有闲暇和乱蝉棍说话,便知这草木剑并未把自己当成对手,只觉脸上一片火辣,心中又羞又愤。 他最恨在别人面前展露窘迫弱势——尤其那个别人,还是乱蝉棍! “草木剑,用尽你的全力,来与我一战!” “全力吗?”见浮沉戟眼中燃烧怒火,脸上羞愤莫名,木摇光却又对他一笑,粲然炫目,刹那间百花褪色、星辰无光。 不知怎的,浮沉戟一愣,原本攻向她的袭击也停了一瞬。 却见木摇光若背生双翅,展翅一飞,而剑势倏忽已至: “——那便请看这一剑吧!” 浮沉戟呆立原地,一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树木枯荣,日月变换,星辰失色……心神被镇,一时竟无法动弹。 乱蝉棍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提棍而上:“住手!” 只闻草木清香四溢,万种碧色蔓延原野,天地之间生机勃勃,而那苍穹宙宇,浩荡无垠,群星闪烁,粒粒生明……猛然恒星迸裂,刹那光辉,接而归于静谧,一片死寂——直至星辰再起……然而随着这新生的星辰蔓延而来的,则是无尽凛冽的杀气。 与白骨剑交战的浮生刀被身侧这杀气所摄,惊异望去,然而下一秒,他便顾不得那边的战场了。 因为他面前的白骨剑,也同样对他使出了一剑。 却见厚土重重破裂,大地分崩离析,地狱门开,孤魂哀鸣,无数白骨狰狞爬出,幽深的眼眶中落下浑浊泪水,骷髅堆积成山,苍生匍匐哭嚎……王朝崩塌,万鬼啼泣,纷争四起,兴亡皆苦……忽然高楼又起,盛世重来,满目疮痍的大地终于得到了休息——直到轮回再启……伴着这周而复始的轮回到来的,是苍生凄厉不甘的质问—— 我有何罪! 浮生刀心神动摇,仿佛耳边都是这声振聋发聩的质问,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他耳中嘶鸣—— 我有何罪! “苍生……何罪?” 他神魂被慑,忽而落下血泪,轰然倒下。 而浮沉戟看向自己眼前这极致灿烂的一剑,只觉万事万物空空一片,过去的七情六欲皆是虚妄,他目能所及,只有这漫天星辰,苍茫宇宙……天地白驹,人如蝼蚁……而蝼蚁,弹指可灭。 乱蝉棍原本为救浮沉戟而来,神魂却同样被此剑所摄,忽然疑惑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但下一瞬,连这丝细微的情绪,也化作了涟漪,随即消失无踪。 心中空空,脑中空空。 草木无情,星辰无心。 ……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遁去的施弦衣回头一望,神情凝重: “草木白骨。” 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遁走,因为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不平人。 69 第 69 章 锦衣卫与六扇门之间的和…… 水泥钢筋铸造成的高架桥上, 一个个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有锦衣卫,也有天衡的人。 杨芒收回吴钩,看向港口的方向,他仿佛看到了草木生枝, 白骨积山, 星辰坠地, 苍生问罪。 草木白骨, 一生一死, 一死一生。 然而杨芒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明明与越剑并列的,本该是吴钩才对…… “咻——” 有破空声传来, 杨芒却依旧专心地看向木摇光所在的方向, 心无旁骛,一动未动,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即将靠近的危险……直到这暗器即将冲向他的心肺,他才右手一挥,将这冷箭挡下。 那藏在暗处的持弩者正要继续射箭,突然远处便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他心中大骇, 正要匆忙逃离……然而却已经晚了。 他只听到了一声忧愁的叹息。 ——于是高架桥上,便又多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天衡安排的持弩者并不止一个, 他们过去是无疆专门培育出来的暗杀者, 是特意来阻碍锦衣卫、六扇门和军方的——当然,主要还是军方。 谁料军方还没出现,他们便尽数被眼前人给尽数挑出,然后破除了威胁。 直到最后一个暗杀者被杨芒找到,在叹息声中轰然倒地时,他依旧无法想通, 自己明明隐藏得如此隐蔽,甚至都没有朝任何人发动攻击,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所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如何发现他的? 即便暗杀者合上了眼睛,他也仍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却是不知,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暗杀者。 ——天下第一杀手,杨花钩。 “杨芒,这里已经解决了吗?”一个锦衣卫从远处走来,对他问道。 高架桥上,其他受伤的锦衣卫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都解决了,这里已经没有埋伏的人了……除了地上。”杨芒擦了擦自己的兵器,依旧望着港口说道。 “很好!”锦衣卫精神一振,“接下来,就可以让鲲鹏军落地了……” “——等等,杨芒,你要去哪里?” 锦衣卫在杨芒身后呼喊道。 锦衣卫:“你别忘了,是草木剑让你协助我们的!” 然而杨芒没有理会他,只是轻叹一声道: “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该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说罢,便跃上了周围的高楼,几个起落,就在锦衣卫面前消失了踪迹。 “喂——”见劝阻无果,锦衣卫叹了口气,转身又看向高架桥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天衡成员和血淋淋的地面,不禁有些头疼。 又要开始搬运和清扫了……等等,差点忘了,他们现在不是已经和六扇门合作了吗?还是把这种收尾的杂事交给六扇门吧! 于是他很快就拨通了六扇门的电话: “喂,六扇门吗?” “没错,这里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就是稍微有些尾巴要你们再收一下……” “什么?抱歉,这里信号不太好,我有些听不清……这样吧,我们锦衣卫就先撤离去下一个地点了,你们到时候直接来这里就好了,地址我已经发过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唉,这里风太大了,我实在听不清,那就先这样吧,我挂了!” 不顾对方气得要骂人的声音,锦衣卫火速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这锦衣卫吹了口哨,就冲身后那些受伤不重还能行动的锦衣卫说道:“兄弟们,走吧!” “咱们直接去下一个地方!” 其他锦衣卫也纷纷如重释放,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喜色:“太好了,总算不用清理杨花钩打架后的现场了……” “想当初咱们偷懒,去请别人帮忙清理,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是啊是啊,最后入不敷出、财务告罄,还是得自己拿着水枪拖把打扫……” “现在多亏有六扇门!” “嘿,要我说,咱们就应该早点和六扇门合作!” “没错!” 其他锦衣卫纷纷附和。 打电话的锦衣卫挑了挑眉,拿着手机眉飞色舞道:“放心放心,以后我们和六扇门一起工作的日子,还长着呢!” 众锦衣卫精神一振,总算感觉这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于是锦衣卫们便无事一身轻,清清爽爽地离开了。 ……等六扇门的人过来,看着这被血糊满了擦也擦不掉的地面,还有上面哀嚎着无法行动的天衡成员,心里简直有无数句话想和锦衣卫说。 “我*******” 一些要被消音的语句发泄出来后,六扇门众人暴躁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们心如止水,面容宁静,对还在地上哀嚎的天衡成员说道: “嚎什么嚎!老子都还没有嚎呢!” “把右腿移一下!什么?你右腿断了?那还不快把左腿移一下!” “没吃饭啊?翻个身也没力气啊!” “瞪什么瞪!怎么着,你难道还不服气不成?噢,原来是因为被打了眼睛眼球充血了啊……抱歉抱歉……抱什么歉!被打也是你活该!”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你打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哭呢?现在自己被打了,就知道疼了?就会哭了?” “把手里的刀放下……人都废了还想打架呢?躺在地上顶着满脸血吓唬谁呢!待一边去,别逼我揍你!” “你这里的血怎么那么多呢?都凝固了,黑乎乎的一团,这怎么清理啊……噢,一部分是你自己的血,一部分是你偷偷带来的猪血啊!很聪明嘛,想看到时候局势好不好,不好的话就可以趁机装死逃跑……不错不错,是个聪明人——那你还不快站起来帮忙打扫卫生!装死又不是真死了!自己带的猪血自己清!啥?你装死被锦衣卫发现了,现在双腿骨折?血也流得不少?好吧,那你吃点剩下的猪血吧,补补血……” “什么,锦衣卫太残暴了?你要指控他们?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到时候会把你意见反馈上去的……等等,你长得好像有点眼熟,上次那个在淮南道炸大桥的人是不是你?哎呀,抱歉,打到你脸了,真是对不住啊……哎呦,你腿怎么在这呢?眼睛不好使,踩到你腿了,不好意思啊……” …… 却说这头六扇门焦头烂额收烂摊,锦衣卫清清爽爽扛大刀……而那头,杨芒几个起落,却也同样遇到了一个来拦他的人。 这是一个女子,看上去也很年轻,面上颇有几分傲气,是过去和赵虚月等人一样的原天衡成员,现在加入了施弦衣麾下。 她手持双钩,弯钩若月,身形如风,矫健迅疾。 “月明垂叶露,云逐渡溪风。” ——垂叶逐云钩。 “你的对手,是我。”垂叶勾对杨芒说道。 然而杨芒却依旧望向着港口的方向……见到自己赶去那里的时间,又被人为增加了,他原本清亮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越发显得忧愁。 总有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多事,挡在他和瑶光的中央。 见杨芒心思压根就不在和她对战上,而是不知飘到了何处,垂叶钩心中不满,只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当即愤怒地提起双钩,欲向杨花钩攻去。 谁料此时杨花钩终于望向了她,眼里充满愁绪。 “唉……”这看上去有些病弱的年轻人叹息一声,愁容满面。 忽地,垂叶钩莫名想要落泪,这声忧愁的叹息似乎将她感染,她只觉自己心中猛然涌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初时只有一缕,可随后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满,愁肠百结,仿佛要将她的心脏压垮……宛如她的心肺中都被装满了柳絮,几乎让她窒息。 愁能断肠。 ……她眼前好似出现了漫天飘絮、漠漠杨花——而随着这满天柳絮而来的,还有那冰冷刺骨的吴钩。 …… “平老,你也来了。” 港口,施弦衣对平老平静一笑,仿佛和以前那个谦逊礼貌的后辈没有区别。 然而平老却知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你利用了我。”平老叹息道。 “当初如果不是你以我的名义,或许天衡并不会那么容易建立,你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就聚集起这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 “不,”反倒是施弦衣摇了摇头,“当初我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建立天衡,还是因为无疆威胁……” “所以就算没有用你的名义,天衡也依旧会被建立。” “平老您不必太过介怀。” 平老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是在宽慰我吗?” 施弦衣面色平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平老:“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施弦衣:“若我说我想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更适合武者生存的世界,你信吗?” 施弦衣本没有指望得到平老的答复,谁料平老说道:“我相信。” 施弦衣一愣,却见平老拿起了剑,原本慈祥温和的眼眸,变得如火般暴烈。 他须发皆白,垂暮之龄,手中老茧粗糙,面容沧桑一片,可唯有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少年。 “但是你做错了。”他暴喝道,声音洪亮如钟,振聋发聩。 “——而错了,就是错了!” …… 靠近港口的小巷,浮生刀、乱蝉棍、浮沉戟,皆伏倒在地上。 木摇光收回了剑,她感觉到港□□发的剑意,知道平老已经开始和施弦衣交战,便提剑准备朝那里赶去。 突然,她见到原本先她一步而去的白丘生被人击退回,重新落到了这里。 木摇光抬头望去,只见满目星辰、杂草丛生……下一瞬,她死死盯着那个出现的人,猛然爆发出剧烈杀意: “——刘夷稗。” 70 第 70 章 两个草木剑 “好久不见, 小摇光。”那是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两鬓微白,身材健硕,一张面容却比他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很多, 若非他微白的两鬓, 很难看出这个男人已经年过半百。 和木摇光年幼时见到的桀骜不驯、鹰视狼顾的青年人相比,眼前的刘夷稗, 却显得比过去要温和许多, 仿佛被时光磨平了年轻时候的不驯自傲。 然而木摇光却能够感受得到,比之过去, 他身上隐藏着的气息却变得更加危险。 仿佛终于明白了草木剑泯然不显的真谛。 木摇光看向这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记忆里, 眼前的人总是桀骜的, 哪怕成了年, 甚至年近三十, 也依旧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第三”的模样,锋芒毕露,常常闯祸。 正因为他是为数不多成功习成草木剑功法的人,所以见到太多弱不禁风的普通人后, 他便变得更加嚣张傲慢了……这比寻常人更加强大的武力加深了他的自傲,导致他丝毫不知收敛为何物。 比起柔弱渺小不起眼的草木, 他更像是在旷野中肆意生长的野草, 蛮横野性, 肆意妄为。 木摇光对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便是他闯了祸后,爷爷拿着扫帚或是藤条,追着对方满院跑的场景。 或者是因为英雄救美得罪了人,或者是因为一言不合与别人起了冲突, 又或者是因为教训上门来踢馆的人时没有控制轻重……刘夷稗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爷爷对他大发雷霆。 而往往这个时候,他总是一边嬉皮笑脸地和爷爷求饶,一边却怎么也不肯认错,只好求爷爷打轻点。 最后,自然是被爷爷揍得鼻青脸肿,“哎呦哎呦”躺在床上叫着,让木摇光的父亲或者二叔给他上药。 这个时候,父亲便会恨铁不成钢地斥责对方,而二叔则会在一旁哈哈大笑,嘲笑对方现在缠着绷带的蠢样子。 ——那是他们决裂前稀松平常的温馨场景。 然而过去的回忆已经像是旧照片一样被染上了时光的暗黄,昔年场景中的一个个青年人和那大发雷霆的老人,也同样一个接一个地逝去。 那张旧照片里留到现在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一个罢了。 “好久不见,小师叔。”木摇光看着他平静说道。 听到这个称呼,刘夷稗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他感慨般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小摇光,你果然很像你的父亲啊,总是把情绪掩盖在平静的脸庞下,越是生气,就越是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不过,你还是年轻了一点啊,杀意并没有被完全收回呢……” “虽然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收敛了……但在同为草木剑传人的我眼里,却依旧很明显啊……” 听到刘夷稗说他们都是草木剑传人时,木摇光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你别忘了,你已经叛出了师门,不再是荣枯武馆的人了。” “说起来也是呢,”刘夷稗对木摇光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小摇光,何必这么较真呢?我到底还是师父的徒弟啊,虽然离开了武馆,但师父教导过我这个事实,却是不会有丝毫改变……” 然而木摇光的脸色却更冷了:“若是爷爷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想他当时,恐怕就不会教导你了……” 刘夷稗却只是对她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说道:“所以呢,你准备为师父清理门户吗?” “恕我直言,小摇光,你恐怕还是太年轻了些呢。” “你与我之间,可是整整差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可是木摇光只是对他柔柔地笑了笑:“小师叔,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呢?” “——毕竟我等这一天,也同样已经等了许久了。” 话音刚落,她便一跃而起。 而刘夷稗听到木摇光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便也笑了起来,纵身一跃,朗声笑道:“那便让我好好瞧瞧,你这后浪,能不能把我这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吧!” 他们几乎同时提剑。 草木剑法——第一式。 这漫天杀意便如同星河坠地一般在四周爆裂开,两个不一样的人,却使用着一模一样的剑式,睁着同样冰冷无情的眼睛,飞速地向对方靠近。 双剑交锋,发出剧烈嘶鸣。 他们同时跃向对方,却又同时往后退去。 草木剑法——第二式。 却见周围树木悲鸣,漫天落叶飞舞,而场内剑光无数,宛如银鱼游于星海,剑芒锋利,欲斩七情。 木摇光与刘夷稗同时往右一跃,避开对方的剑芒,再同样双手持剑,朝对方劈去。 草木剑法——第三式。 …… 场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面了,原本整洁平滑的水泥地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层层裂开,露出如蛛网般的裂纹。 地上墙上树上……剑痕无数,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 连麻雀和虫蚁似乎都感知到了这里的危险,纷纷避让……明明是麻雀最为嚣张的时候,在这里,却丝毫找不到一只麻雀的踪迹。 只有不小心误入这里的其他鸟儿,因为逃离不及时,结果就在闪烁的剑光下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唯独白骨剑还留在这里,没有离开,亦没有继续去追施弦衣。 他安静地抱剑站在高楼之上,没有参与这二人的战斗,而木摇光和刘夷稗则专心致志地朝对方进攻,似乎并不担心白骨剑会在战斗中突然偷袭,亦不认为他会离开。 白骨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场草木剑的内战,像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等待着见证这最后的结果。 …… 港口。 施弦衣收回了剑,他此刻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上面有他自己的血,但更多的,是平老的。 “咳咳……”平老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而施弦衣虽然同样受了伤,但他还是能勉强用剑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打开盖子一饮而尽,随即他苍白的脸色便再次变得红润起来,内力也渐渐变得充盈。 他对平老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当初你提前进入藏气境,便已然落后于人。” “更何况你年老体衰,气血本就不如少年。” “所以,这就是你施法拦住了其他人,却唯独没有拦住我的原因吗?”听到施弦衣的话,平老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施弦衣没有开口,他停顿了一会儿,只是道:“我不想杀你。” 他眺望远处的大海,那里已然停着一艘船。 施弦衣:“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被拖延住了,没有人再会来阻拦我。” 施弦衣:“虽然来的人比我想象得多了些……不过幸好,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 “现在这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了,我也该离开了……” “不过放心,我还会再回来的……” “——而我们,迟早也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可就在施弦衣越过平老,准备上船时,他的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寒芒,他猛地避开,持剑朝对方攻去。 然而在看到袭击者的面容时,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神情一怔。 “阳裳。” 阳裳的表情依旧冷硬,正如她手中的断肠斧。 …… 草木剑法,最后一式。 当刘夷稗最后一次与木摇光交手时,他的神情却猛然一变。 只见他手中的剑在木摇光的攻势下骤然炸开,裂成无数片,而他也被这冲力给炸了出去。 “噗——”刘夷稗吐出一口血,他惊疑地看着木摇光。 “你的剑,是从何而来?” 然而木摇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你输了。” “是啊,我输了……”刘夷稗苦笑一声,他原以为自己已然变得心如止水,可年轻时常有的不甘心却久违地浮上他的心头。 他忍不住开口:“若我修习的是草木剑的心法,而非其他内功,若我也拥有这样一把锋利的宝剑……” 而木摇光只是淡淡收回剑,开口道:“若我也早出生二十多年,再多二十多的习武时间……” 刘夷稗闻言一呆,再也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方长叹道:“你说的不错……输了,终究还是输了……” 刘夷稗:“所以你现在想要清理门户了吗?” 木摇光只是提剑指向他:“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同样修习了草木剑的外功……为何你,能够一直活到现在?” …… 这个疑惑,已经在木摇光心中留存很久了。 同样是武者,同样在那个世界没有发生异变的年代就修习了草木剑功法的人……为什么,当初外功修为甚至一度超过父亲的刘夷稗,能够一直活到现在,而她的爷爷、父亲、二叔,却因为身体枯竭,早早死去? 平老开始修习三尺剑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十多岁了,而之后数年修为停滞不前……即便如此,过了黄金期后,他还是非常快速地衰老下去,若非世界异变,他恐怕早就支撑不到现在,哪怕是修出内力之后,他脸上的沧桑衰老,也依旧没有改变。 可是刘夷稗,又是凭什么在一直没有放弃习武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这样良好的身体,甚至看起来还比同龄人年轻? 但对于这个问题,刘夷稗却是闭口不言。 刘夷稗:“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木摇光:“哪怕我杀了你?” 刘夷稗笑了笑:“这话说的,好像我告诉了你,你就会放过我一样。” 木摇光不语,随即看着他说道:“据我所知,能够做到这一切的,恐怕就只有——” 就在这时,港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木摇光猛然朝港口望去。 那是一个信号弹。 71 第 71 章 小心无疆 阳裳伤痕累累地半跪在地上, 旁边是一个被使用过的信号弹。 即便她身上满是血痕,但她依旧挡在施弦衣的面前, 死死地握着斧, 倔强地阻止着他前进的道路。 按照施弦衣原本的安排,阳裳原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然而百密一疏……或许是阳裳识破了施弦衣支开她的目的, 意外还是在施弦衣面前降临。 “让开。”施弦衣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断肠斧,你不是我的对手。” 阳裳依旧面无表情,可她的眼里却满是坚定和执着,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绝不。” “除非你杀了我!” 施弦衣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细雨剑与断肠斧再次相触, 然而和过去在原天衡时点到为止的切磋不一样,这一次, 他们双方都抱着极为强烈的杀意。 阳裳果然不是施弦衣的对手,很快就被施弦衣给击飞了出去,然而正当施弦衣想要趁机快速离开时, 被甩飞在地上的阳裳却又飞快地站了起来,继续持斧砍向施弦衣。 而这样漫长的纠缠, 已经在这个港口出现过许多次了。 “阳裳,”施弦衣大怒道, “别逼我杀了你!” 阳裳不言不语,不管不顾, 继续朝他击去。 就在这时, 突然有人大怒道:“你还想要杀了谁?” 竟然是江观化! 虚舟剑不愧是十剑中速度最快的剑, 江观化原本被恶风锏所缠,但当青冥剑前来帮他之后,他们很快就占了上风, 恶风锏见势不妙,顿时转头就跑,溜得飞快。 正因如此,江观化勉勉强强对特意赶来帮助他的无耀有了改观,甚至路上都不怼他了——直到他知道,青冥剑是因为无法加入流泉剑等人的战局,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来帮他…… 至于鹤先生,已然被金刚寺的天伏大师拿下了,而天伏大师正准备将其擒往护渊寺,故而并没有赶往这里。 速度最快的虚舟剑没了阻拦他的人,迅速得像一束流光一样赶到了这里。 他身后是几乎和他前后脚到的木摇光和白丘生。 而流泉剑、静水剑、敛暝剑也同样来到了这里——那场僵持的战斗终究还是分出了胜负,鞍马腿等人喊了一句“十剑果然名不虚传”之后,便在虚舟剑到来之前火速退走。 至于青冥剑……还在后面火急火燎地奔跑——虚舟剑发现自己就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后就再不肯带他了,于是无耀就只能一个人疯狂施展轻功奔走……在众人到达港口约莫几分钟后,他才总算气喘吁吁地跑到了。 就这样,除了重云剑之外,一年之后,十剑又在这里重聚了。 然而和一年前第一次聚会中的和谐气氛不同,这次萦绕在众人之间的,只有压抑、戒备和愤怒。 “施弦衣!”江观化扶起被击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平老,愤怒地看向他。 “你该死!”他咬牙切齿道。 施弦衣没有说话,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剑,他只是看了倒在地面上的阳裳一眼,便看向他对面的这些人。 当十剑的人到达这里之后,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紧接着,赵虚月、林无方、苍竟……还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人都相继到达。 至于那些新天衡的人,有些因为见势不妙就已经提前逃离,有些双腿一软就向锦衣卫和六扇门投降,就算有一些少数死忠,也被到达的鲲鹏军给拦下。 他的对面有许多熟面孔,而他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众叛亲离,大抵就是如此吧。 然而施弦衣心中莫名平静,当他知道他没有成功踏上那艘逃离这片土地的船的时候,他就明白大势已定。 ——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后阻拦他的人会是阳裳。 ……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在外漂泊的游子终究该回到家,葬在这片给予了他血脉的土地上。 赵虚月将倒在地上的阳裳扶起来,带着满腔怒火看向施弦衣。 而施弦衣没有忍住,他又看向阳裳一眼,却见她的眼神依旧只有冷漠和平静,再也看不出过去的情感。 阳裳身上有他造成的伤口,而他身上同样如此……若是过去,他绝不会想到有这样的一天……不,应该说,他从不敢去想。 不知为何,施弦衣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总觉得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逐渐朝他远离,以至于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但转瞬一想,这样也很好。 空落落的也很好。 有些情感就像是系着风筝的线,线断了,风筝就会飘着不见,能够自由地飞翔去蓝天,不必再受什么东西的约束了。 他如此,阳裳亦如此。 现在施弦衣就已经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了。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他莫名地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父亲在他年幼时的教诲,想起了他们漂泊海外时艰辛的生活,想起了曾经的穷困潦倒,想起了过去的孤苦伶仃……想起了他在海外受到欺凌、哭着闹着要回故土时,父亲的严厉斥责,和父亲转过身后,露出的落寞却又坚定的眼神…… 他也想起了他们传承了祖孙三代的梦想,和父亲临死前依旧放不下的愿望。 仍然记得父亲临终前一直一直抓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答、答应我……” “你一定要答应我……” “让这个世界,重新、重新……” “——我答应你。”施弦衣说道。 听到了施弦衣郑重的答复,父亲才露出了如重释放的笑容,安然地合上了眼睛。 只留下施弦衣一个人,接过了父亲留给他的重任,继续为这个梦想奔波。 的确有时候,也会犹豫,也会动摇,然而想起自己对父亲的承诺,这一切,似乎也不重要了。 “施弦衣,你还不束手就擒!”伍老大声对施弦衣斥责道。 六扇门和锦衣卫也纷纷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剑,对眼前这位无疆和天衡的创始人、夏国这一系列混乱的制造者怒目而视。 “束手就擒?”听到伍老的话,施弦衣的思绪被打破了,他莫名有些想笑,而他也的确笑了起来。 虽然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虽然他几乎毫无胜算,但是—— “细雨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束手就擒。” “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 绵绵细雨、片片落花……明明只有一剑,却像是挥舞出了无数道剑影,密不透风地朝众人袭来,绵里藏针,柔中带刚。 却又缠绵至极。 可若是有人真的被这缠绵悱恻的剑法所欺骗,以为它毫无杀伤力,那么,他定然要付出比想象中要惨痛千万倍的代价。 十剑之五的细雨剑,的确名不虚传。 可他的对手,却是同为十剑的剑客。 “这是我们十剑的事情,就让我来为十剑清理门户!”江观化冲众人大喝一声,便一跃而起。 江观化为清扫门户,本就对施弦衣憎恶已久,再加上施弦衣又重伤了三尺剑,于是他大喝之后,他二话不说,立刻就持剑纵身而去。 见此,青冥剑连忙大喝一声:“虚舟剑,我来助你!” 便迅速持剑而上,又迅速持剑而下——被击落的。 见到虚舟剑一个人不是施弦衣的对手,流泉剑、静水剑和敛暝剑同样持剑向施弦衣攻去。 而六扇门、锦衣卫以及其他江湖人,则在旁边为十剑掠阵。 却见重重剑光闪烁,剑影无数……细雨连绵,虚舟缥缈,流泉冰寒,静水不动,而敛暝收敛万物。 细雨剑本该在这攻势下没几个来回就败下阵来,然而他不知道是有什么灵丹妙药,只见施弦衣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之后,便如同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受伤的身体,就像燃烧了生命一样,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实力迅速增长,远远超越了现在的境界。 一时之间,四人竟无法拿下他。 ……至于总是在一旁试图加入战斗却总是不成功的青冥剑,则可以忽略不计了。 ——直到木摇光和白丘生也加入了战斗。 就算施弦衣的灵丹妙药再有功效,却也依旧抵挡不住六剑的围攻。 在木摇光和白丘生加入之后,施弦衣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被打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此刻,除了重云剑洪迢之外,十剑中的其他人,便都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施弦衣心中倒不会有什么低落不甘,因为这样的结局,他早已预料。 在他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他便已经想象过自己的无数种结局,出逃失败被杀,已经算不错的一种了。 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又吐出了一口血,拿着手中的剑,站了起来。 此刻天气突然暗了下来,呼啸的海风似乎也变得有些湿润。 有一丝雨无声无息地落下,却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锦衣卫和六扇门的人朝他靠近,纷纷拿武器指着他,生怕这实力强悍的细雨剑再次反扑。 看着这么警惕他的锦衣卫和六扇门,施弦衣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吐血,但当他看到自己眼前沉默不语的十剑众人和其他江湖人后,他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 他已然落败。 而落败,便意味着性命操控于他人之手。 “你后悔吗?”有人问他。 是阳裳。 施弦衣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转过头,冷静却又坚定地说道:“我不后悔。” 落子无悔。 阳裳的眼神变得黯然,却只出现了一瞬,没有人让任何人察觉——就好像她依旧是那个冷硬无情的断肠斧。 看着施弦衣拿起了剑,锦衣卫等人的神情变得更加警惕。 然而施弦衣却只对他们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必那么紧张……” “我只是觉得,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这细雨落花的场景,依旧是如此地美丽,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想要舞剑……” 锦衣卫和六扇门却不会在乎他这些伤春悲秋般的感慨,他们只关注他是不是又想耍什么其他花样。 便见施弦衣又抬起了他的剑,剑光一闪…… “小心!”有锦衣卫以为他想要偷袭,连忙出声示警,谁料施弦衣抬剑对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脖颈。 没有人阻拦他,包括江观化,让他自刎,是十剑对他最后的慈悲。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施弦衣心想。 原来他死的时候,也是如细雨落花一般,无声无息。 在闭目之前,他对他们说了最后一句话。 十剑之五,细雨落花剑,卒。 施弦衣已死,但在场众人却没有半点欣喜。 因为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小心无疆。” (天衡之乱·动荡人间,完) 72 第 72 章 新武者再教育行业 随着罪魁祸首施弦衣的死去, 天衡群龙无首,便若高楼西坠一般,轰然倒塌。 天衡的成员们四处奔逃, 却被锦衣卫、六扇门以及“人和”的人相继抓出。 犯下大罪的被锦衣卫和六扇门抓捕进监狱, 而没有犯罪或者情节较轻的,则在罚款之后被“人和”收纳。 作为过去原天衡的成员, 赵虚月等人一直对施弦衣打着“天衡”名义做下的事心怀愧疚,因此他们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赵虚月等人吸纳了新天衡当中良心未泯或者并没有来得及犯下大错的人,希望能帮助他们重新建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而对于“人和”的理念, 这些新天衡的成员自然嗤之以鼻。 什么“团结友爱”、“同心协力”、“互帮互助”、“永不背叛”……完全都是一些骗小孩的玩意! 傻子才会相信呢! 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谛! 不过没关系,对于这些嗤之以鼻的天衡成员, 赵虚月等人也并不气馁……因为这段日子以来, 他们对如何改造这些顽固分子一事, 也逐渐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 毕竟这些饱怀愧疚的原天衡成员们, 看着这些误入歧途的新天衡成员,心中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责任感,这股责任感在他们心头流淌,让他们总忍不住想通过教育的方式将其宣泄出来…… 于是—— 不服吗?那就揍一顿吧! 既然是强者为尊,那么强者无论做什么,都应该是对的, 不是吗? 在赵虚月等人身体力行、注重实践、形象生动的教育下, 众天衡成员终于幡然悔悟,发誓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现在明白了吗?” 赵虚月站在讲台前, 后面是放映的PPT,她戴上了眼镜,显得气质变得更为知性,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女老师。 此刻她正拿着寒光凌凌的教学鞭,用鞭子指着PPT上的内容,表情严肃地对坐在教室里的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学员问道:“我们的口号是?” 这些“人和”新吸纳的天衡成员顶着一张张青青紫紫的脸……有些人的手上、腿上还绑着石膏和绷带,甚至有些人的整个脑袋都被绷带给包住了,只露出两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听到赵虚月的话,学员们纷纷举起手,用慷慨激昂的声音齐声喊道: “——强者为尊,不代表欺凌弱小!” 声音响亮至极,震耳欲聋。 整个教室里都布满了这句话的回音。 甚至有双手都被石膏包住的人,都忍不住激动地举起了脚。 喊着喊着,不知为何,这些“人和”新学员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哽咽,他们的眼里也都浮起了晶莹,像是悔恨,又像是醒悟。 看到这一幕,赵虚月欣慰地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狰狞的教学鞭,宛如一个看到学生在茁壮成长的老师,欣慰道:“看来,你们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闻言,教室里的哽咽声此起彼伏,这些新学员们忍不住流下了悔悟的泪水。 ——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而教室后头,过去是语文老师的奚雪受赵虚月等人的邀请,前来见证他们的教学成果,并为他们的教学方式提出建议和意见。 见到这完美的课堂效果,奚雪不自觉地就鼓起了掌,感慨道:“你们的教学模式已经非常成熟了,最后的教学效果也很完美,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要改进的了……” 听到奚雪的称赞,赵虚月扶了扶眼镜,有些谦虚地说道:“你过奖了,如果不是你当初告诉我们因材施教的道理,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出这种适合这些新学员的教学模式……不过,我觉得我们的教学模式还是有一些不足,教学强度有些不够,还是存在一些改进的余地……” “滴答、滴答、滴答……” 有什么液体默默地落到了地上。 不用问,这是新学员们激动的眼泪。 而奚雪再次赞扬道:“不愧是人和,总是这般精益求精……若是你们进军教育行业,必然会为教育行业吹起一道新风……” “哪里哪里……”赵虚月再次谦虚道,“我们只是在这条路上慢慢摸索而已,毕竟对于这些新武者的再教育,现在国内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流程……如果是传统教育行业,还是要靠奚老师你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师才对……” 奚雪:“赵老师这样说就折煞我了……不过看了赵老师你们的这种教学模式后,我突然有了新的灵感。赵老师你说的没错,新武者的再教育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也许我会考虑和赵老师你们一样,进军新武者再教育行业……” 赵虚月闻言大喜:“那实在是太好了,若是有奚老师您的加入,恐怕不久之后,这个新的教育项目就不会再是一片空白了!” 奚雪:“哪里哪里,赵老师你们才是真正的探索者,若说谁能填补这个教育项目的空白,也定然是你们……” 听着这二人之间的商业互吹,看着这周围学员的晶莹热泪,一旁,同样受邀来观看“人和”新武者培育结果的木摇光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为他们鼓起了掌。 一时之间,雷鸣般的掌声从各处响起,掌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只是在这热烈的掌声中,总是不合时宜地掺杂着一些抽泣声和哽咽声,让人慷慨激昂之际,也不禁生出几分心酸。 课堂结束了,许多新学员们纷纷推着轮椅离开教室,为众人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失足”少年,看着他们与轮椅一同远去的萧索背影,木摇光再次沉默了一瞬,心下叹息。 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就在这时,看着留在教室里的木摇光,赵虚月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向木摇光推销道: “摇光,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样进军新武者教育行业?” 木摇光:…… 木摇光:“还是不必了吧……” 拉木摇光入伙的邀请被木摇光拒绝后,赵虚月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着木摇光和奚雪二人离开了教室,开始带领他们参观起这刚建立不久的“人和”教育培训基地。 而这时,许久没有出现的阳裳朝她们走了过来。 看到阳裳现在的样子,木摇光显然有些惊讶。 如今的阳裳依旧是一副冷硬的神情,然而和过去的外冷内热、只是因为不善表达自己情绪才会显得冷硬的模样比起来,此时的阳裳,仿佛里外都变得冷了起来,像是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见到木摇光和奚雪,阳裳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递给了她们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盒子,而盒子很轻,里面似乎并没有装什么重物。 “这是?”木摇光接过了这样东西,神情闪过一丝诧异。 阳裳只是冷硬地开口道:“这是细雨剑的传承。” 闻言,木摇光和奚雪皆是一愣。 阳裳看了木摇光手中的盒子,眼里闪过黯然,语气难得不是那么冷漠地说道:“希望你们能为细雨剑,找到一个合适的传承者。” “不要让他再走了歧路。” 说罢,阳裳冲赵虚月点了点头,便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看着阳裳离去的背影,木摇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转头看向赵虚月,说道:“阳裳和施弦衣,他们……” 赵虚月点了点头,神色同样有些黯然:“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 “不过,那已经是施弦衣叛出之前的事情了。” 木摇光和奚雪默然不语。 …… 随着天衡之事的落幕,夏国的社会秩序渐渐恢复正常,普通人的身影也开始在大街小巷里出现。 一切都在好转,仿佛在逐渐恢复成过去的样子。 不过人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彻底改变。 比如…… “我去,兄弟,你这身酷啊!” 马路上,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对他旁边一路狂奔的外卖小哥瞪大了眼睛,惊叹道。 “唉,这不是没办法,出来讨生活嘛!”只见这狂奔小哥双手张开,若大鹏展翅,而他的每一个手掌上,都叠满了重重外卖,电动车小哥粗略一数,便知道每个手掌上大概有四五个包装盒。 这些外卖在狂奔小哥手上稳稳当当,汤汤水水丝毫不见外洒。 若以为只有如此,那可便错了。 只见这外卖小哥腰上还绑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则绑在一辆三轮车上。 不必多说,那三轮车上也同样放满了外卖,满满当当。 过去是车拉人,现在时代变了,倒过来了,变成了人拉车。 “不说了,又有新单子来了……最近经济刚恢复,点外卖的人越来越多了,兄弟,我先走了!”打了个招呼后,狂奔小哥足下一点,便拖着三轮车没了踪迹。 徒留后面的电动车小哥和一众汽车车主。 众人:…… 电动车小哥努力赶单,刚好路过一个跨江大桥,却见桥上立了一个新的指示牌,上面写着一行字: “前方事故高发路段,禁止使用轻功。” 电动车小哥:…… 电动车小哥忽略这个指示牌,等待过桥,谁知道桥上开始堵车,堵了整整十五分钟,都不能通行。 看着自己手中的外卖单,电动车小哥越发焦急。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头一个摩托车小哥咒骂道: “x的,天天堵车天天堵车,还有完没完了!” 闻言,电动车小哥心中顿时生出共鸣,同样转过身去和他抱怨道:“谁说不是啊!” 两人便一起肩并肩吐槽起这糟糕的路况来。 摩托车小哥:“这座桥都堵了多少年了?从老子高中时就开始堵,每年都说要重建、要扩宽,结果几年了?现在老子都大学毕业了,这座桥还是这副鬼样子!” “是啊!”电动车小哥也跟着抱怨道,“我干外卖这行也有三四年了,每次路过这座桥,都要被拦在这里……早上堵、中午堵、晚上也堵,简直没完没了!” 摩托车小哥:“我就知道,现在经济恢复了,这座破桥肯定又要开始堵了!” 电动车小哥:“谁说不是呢!” 两人如见知己、惺惺相惜,一起吐槽了整整二十分钟。 ……是的,过了二十分钟,这座桥还是没有通。 最后,摩托车小哥咒骂一声:“x的,老子不等了!” 便骤然跳到了地面上,猛地举起了摩托车。 “等等!”电动车小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劝道,“桥上禁止使用轻功!” “知道了,老子不往桥上过!” 下一秒,便见摩托车小哥扛着摩托车,直接跳到了江上,足尖轻点,越江而行。 电动车小哥:! 73 第 73 章 代理人 那青年足尖在江面上轻掠, 转瞬之间,便成了茫茫江面上的一个小小黑点。 远远的传来了那青年的声音:“老子先走一步!” 紧接着,就连江面上的那个小黑点, 也没了踪影。 电动车小哥看得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自己坐下的这台极速牌电动车,再看了看那茫茫江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见到摩托车小哥头抬摩托车跨江而行,不少人也纷纷效仿,头抬自行车、电动车、小轿车、大卡车……跃江而过。 很快就与在桥前苦苦等待的人拉开了差距。 然而能够用腿跨江的人终究是少数,许多普通人,甚至是一些武者, 也只能继续焦急地在桥前等待。 毕竟桥上不允许使用轻功,而这些武者的功力, 还没有办法支撑他们跨江而行。 看到和自己一样只能安安分分排队的武者,电动车小哥心中这才有了些许安慰。 只是见到那么多人纷纷飞跃江面, 电动车小哥的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羡慕之色。 可惜,他并没有什么武学天赋, 甚至连内力都还没有练出,只能当一个普通人…… 等过了十来分钟,这桥总算是通了, 电动车小哥欣喜地行驶电动车, 慢慢开上了桥, 谁料这时, 这大桥的后头突然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一辆辆救护车从电动车小哥面前呼啸而过,几乎形成了一条长龙,在周围车辆的避让下, 这些救护车很快就迅速朝桥对面开去。 看着这数量繁多、好似源源不断的救护车,电动车小哥心中又是震撼,又是纳闷。 莫非前面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不然怎么突然出动了那么多救护车? 等电动车小哥朝旁边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之前扛车过江的人高估了自己的武功水平,跑到半途——甚至有些人连半途都没到,就用光了内力。 这下可好,“扑通”一声,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连人带车都给落到了江里。 得亏他们都是武者,身体素质好,肺活量高,不然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成为这江里的水鬼! 最惨的是那个卡车过江的,整个人都被卡车给压在了下面,现在正在紧急救援。 不仅身体受了重伤,而且等他醒来之后,还得赔偿这卡车上损失的货物金额……可谓是实惨了。 听到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电动车小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拍拍胸脯庆幸道: 幸好、幸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干这种傻事。 ……其实,做个普通人也不错啊。 救护车空荡荡地来了,沉甸甸地走了,载着满车哀嚎的武者们,走向了前往医院的道路。 于是乎,等第一天电动车小哥再载着外卖经过这座桥时,便见到江边原本写着“禁止垂钓”的提示牌变了,变成了“禁止藏气境以下武者使用轻功越江”…… 电动车小哥:…… …… 和往常一样,在漫长的堵车时间后,电动车小哥过了桥,朝着居民区继续行去。 只见路过的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挂着牌子—— “禁止轻功翻墙!” “禁止高空坠物!” “禁止晚上到四十五楼天台来练习跳跃!” “禁止音攻扰民!” …… 当然,也有一些好的转变,比如电动车小哥刚刚骑过的大街上,扫地阿姨一根扫帚挥舞得虎虎生威,扫帚翻飞之处,灰尘毫无掩藏之地。 比如左边新建大楼窗户外,建筑工拿着板刷袖手一挥,油漆瞬间均匀上色,而建筑工们像蜘蛛侠一样飞速提着油漆在整座大楼上涂涂画画——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搭建梯子! 又比如,当电动车小哥来到一座高楼下,拨通了顾客的电话,电话里顿时传来了顾客清脆悦耳的声音:“来嘞,不用走电梯,电梯慢得要死,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下一瞬,便有人从高楼中飞速跃下,踩过一个个楼层,落到电动车小哥面前。 “女士,你的外卖。”电动车小哥见怪不怪地说道。 “谢谢啊!”女孩接过外卖,给了电动车小哥一个好评。 因为有了轻功的存在,大家出行都方便了许多,甚至都懒得等电梯了。 就在这时,住在中楼层的一个住户打开了窗户,对他们破口大骂道:“禁止高空坠物有没有看到啊!” “天天来踩我们家的阳台,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闻言,女孩顿时就不依了:“都说了多少次了,踩你们家阳台的人不是我!” “我一直都只踩外墙的!” 住户:“好哇,我说我在底下看的时候,怎么看到我们家窗户外面的墙壁上有那么多脚印,感情都是你踩的!” 女孩:“什么叫都是我踩的?你自己没眼睛看吗?那么多脚印压根都长得不一样好不好!” 两人顿时就吵了起来。 住在中楼层的住户气不过,也从窗户中一跃而下,跳到地上来和女孩理论。 就在这时,住在低楼层的住户打开了窗户,指着他们破口大骂道: “禁止高空坠物有没有看到啊!” “天天往我们家经过,我们家墙壁上的脚步声就没有半刻停过!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们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电动车小哥:…… 没有理会三人的争吵,他骑着电动车默默地离开了。 接下来,他还要去送下一个单子。 ……这,就是在武道复苏时代,一个外卖小哥的日常。 === 不知不觉间,半年就过去了。 随着天衡带来的阴影被逐渐驱散,夏国的社会秩序已然恢复了正常,过去流窜在外的武者罪犯也被锦衣卫和六扇门纷纷缉拿、抓捕归案。 不过由于当初习武教程视频的扩散,全国各地的武者数量,依旧呈井喷式增长。 随着越来越多的武者诞生,原来的法律秩序和社会规则有些不适用了,因而有关部门正在加快研究立法,打算推出一项专门为武者量身定做的法案。 细细思量,其实这样剧烈的异变,发生的时间却才不到四年,而被大众彻底认知的时刻,则还要更短……故而局部的混乱依旧存在。 但由于天衡给人们的教训实在是太过惨烈,而大部分在经历了半年前的混乱后,都十分珍惜现在的平静生活,所以对想要制造混乱的人深恶痛绝。 因而这些局部的小型混乱,很快就会被控制,翻不出什么大浪,对社会也造不成什么巨大的危害。 就这样,一个蓬勃发展的、普通人与武者共存的新时代即将来临。 施弦衣曾经说过,他创立天衡的目的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为了创造一个更适合武者生存的世界。 木摇光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然而在天衡解散之后,施弦衣口中的新世界,却开始出现了曙光。 也不知道当时的施弦衣,究竟有没有料到这一点。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时代,一切都在蓬勃发展。 然而对于锦衣卫、六扇门、军部,以及当时参与了天衡围剿战的江湖人来说,有一片阴影,依旧萦绕在他们的头顶,挥之不去。 那便是施弦衣临死之前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心无疆。” 于是乎,时隔半年之后,六扇门又召开了一场会议。 当初参加围剿行动的官方成员和江湖人都尽数到场。 “可恶!”林无方猛地一拍桌子,有些气愤地说道,“他当时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的!” “整天藏着掖着、故作玄虚!连死了都要人猜度!” “还真是他的性格!\林无方咬牙切齿地说道。 而江观化则摸了摸下巴,猜测道:“会不会,这只是随便说出来骗我们的?” “无疆背后的掌控者,不就是他吗?” 无耀也跟着点点头,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之前不是抓了好多曾经的无疆成员,那些人不是都指认了吗?无疆的首领,就是施弦衣!” 然而赵虚月等人却摇了摇头,最后阳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施弦衣虽然喜欢隐瞒一些事情、让人猜度,但绝不会无的放矢。” “无疆,一定有问题。” 木摇光同样开口道:“我从刘夷稗的口中得知,他在十多年前就加入了无疆……十多年前,施弦衣恐怕还只是一个小学生。” “而鹤先生叛出护渊寺、加入无疆的时候,甚至还有更早。” “因此施弦衣自然不可能会是无疆的创立者。” “我个人更倾向于认为,施弦衣应该是从某个人的手中继承了无疆,又或者,他只是无疆明面上推出的代理人。” 然而无耀却提出质疑:“可是施弦衣死后,天衡,包括里面的无疆成员都四处奔逃了,这两个组织都分崩离析……如果无疆背后真的还有人,那么他为什么不出现收纳这些四处逃散的成员?” 林壑也道:“而且这半年来,夏国境内,也没有任何关于无疆的踪迹了。” 这个时候,许久都没有出现的方晋生终于说话了。 这半年里,因为施弦衣的那句话,生性多疑又在施弦衣手里栽了个大坑的方晋生一直都在追踪无疆的事情,甚至都出国了一趟。 现在他既然开口发言,想必已然找到了一些线索。 众人纷纷朝他看去。 方晋生:“或许,施弦衣是无疆的首领,也是无疆的代理人。” “只是这些称呼前要加个前缀——” “夏国。” 方晋生郑重地说道。 “你们看一下这份资料。”他将手中的文件分发给了众人。 74 第 74 章 世界各国的变化 方晋生发给众人的资料, 上面记载的不是别的,正是其他国家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世界异变以来,夏国武道复苏, 各地武者纷纷涌现,社会环境受到了极大影响, 其他国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方晋生一边给众人分发资料,一边还在大屏幕上放起了视频, 与众人讲解。 “笈多瑜伽大师帕卡什创立阿马尔学派,自称受到婆罗贺摩天的指引,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并准备将这样的力量撒遍全笈多……帕卡什广收门徒,不拘身份与阶级, 被笈多人称为当代圣徒……此外另一位瑜伽大师达斯则声称自己受到了摩醯首罗天的指引, 同样创立了学派, 名为雅达, 亦同样广收门徒, 来者不拒, 与阿马尔学派分庭抗礼……” “然而最近阿马尔学派和雅达学派却均与笈多政府发生了冲突,目前已有数千人身亡, 涉事人员超过上万……” “目前《瑜伽经》全本已在笈多被指定为**……” “阿伦比亚联邦遭遇异教徒叛乱, 各州暴动四起, 枪击案时有发生,同时持刀抢劫者数量激增……据阿伦比亚警方报告,有不少枪击案与抢劫案的罪犯都来自于一个叫做‘自由之风’的□□组织……” “而这个组织的成员往往能够以一敌十, 阿伦比亚社交网络上曾经有人发布过警方追捕自由之风成员的视频,那个组织成员的表现几乎与电影中的超人一般无二……因而现在阿伦比亚年轻一代中有许多人都十分崇拜‘自由之风’,渴望成为‘自由之风’的正式成员……” 说着, 方晋生便给众人放起了视频。 果然,视频中自由之风的成员一脚就踹飞了一个大汉,他一连踹飞了十来个追击他的阿伦比亚的警方,并且次次都非常惊险地避开了子弹,脖子和四肢都能非常灵活地转动,然后他飞速跳上了高楼,几个来回,就没了踪迹,消失在了目瞪口呆的警方面前。 众人顿时神色一凝,因为在这个自由之风成员的身上,他们隐隐看到了夏国古武术的影子。 当然,除了夏国古武术,他们还看到了笈多瑜伽体术、东瀛柔术以及西方骑士道的痕迹。 方晋生:“作为近代战争的受益者,阿伦比亚攫取了许多东方各国的传承,并在短时间内推陈出新……只是当年武道衰弱,他们能夺走的,最多也不过是外功功法,没有想到武道复苏之后,才不过短短四年……甚至连四年都未到,他们便已经吸纳了各国武道的特长,创造出了适合自己的心法……” “不,”木摇光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看着视频中被反复播放的自由之风成员,蹙眉说道,“这个自由之风的成员,修习的心法应当还是笈多的《瑜伽经》。” “《瑜伽经》虽然在武道没落时期并没有什么特异功效,但因为它宣传了平心静气、镇定心神的作用,故而它的冥想法被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这些冥想法在传播过程中,渐渐有了不同的流派和修习方式……因而此人表现出来的特性看上去虽然和刚才的笈多瑜伽大师不一样,但却同样是《瑜伽经》冥想法的变种。” 木摇光解释道:“我曾经也研究过它的冥想法,所以对它有一定了解。” 其他武者也纷纷对木摇光的话表示赞同: “的确如此,若是武道复苏了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也就罢了……如今才四年不到,原本就没有什么历史底蕴的阿伦比亚就创造出了内功心法,未免也太夸张了!” 伍老也道:“他们修习的,应当还是各国的传承心法。” 木摇光:“不过他的外功功法倒的确是博采众长……当然,外功和内功只是我们夏国的说法,却不知其他国家的修炼方式是如何定义的。” “我估计也大差不差。”江观化插嘴道。 因为传承被数百年前的十剑所夺导致到了现代才找回传承、紧接着功法就被抢了然后被发布到网上传播全夏国、导致几乎和其他普通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看不出心法差别的锦衣卫指挥使方晋生沉默了。 锦衣卫:沉默且坚强。 方晋生坐了下去,邹玉站了起来,代替方晋生继续冲众人讲解道: “不过阿伦比亚,却未必没有历史悠久的传承。” 她点了点遥控器,大屏幕中就开始播放起另一个同样发生在阿伦比亚的视频。 “这是……”众人惊讶道,“萨满?” 视频中,一个脸上画着花纹、头戴羽毛帽的女子从森林中走过,她吹着陶笛,身边,却跟着密密麻麻的猛兽,有老虎有狮子有狼有熊……然而这些领地意识明明极强的猛兽们,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跟在那女子身后,和平共处,宛如是她的护卫。 “这是一个来自于阿伦比亚的游客录制的视频,他去某个原始森林游玩时,见到了这副场景,并把它录了下来。” 显而易见,这个萨满女孩同样也是阿伦比亚的居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数千年的原住民。 现在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两年阿伦比亚总是会有异教徒暴动了。 “当然,这样的场景也不仅仅在阿伦比亚发生。”邹玉说道。 大屏幕上的视频随着她的声音而动。 世界地图上的位置转到了凯尔王国,这是一个海上岛国。 “在凯尔联合王国,也有人录制了类似的视频。” 画面到了溪边,这里也站着一个人,而他的身边也同样跟随着一群野兽。 不过和萨满女孩不同的是,这是一个老人,而他身边的动物们,除了老虎、狼、熊这些猛兽,也有兔子、羚羊、田鼠……这些明明在食物链上互为上下级的动物,此刻却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边站着自己的天敌或者食物,平静又宁和地在溪边喝水,簇拥在老人的周围。 而这老人身穿长袍,头上戴着叶子和花制成的冠,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杖,目光慈祥地摸着这些动物们的脑袋。 “德鲁伊。” 同样是凯尔联合王国,但是视频中的画面又变了。 那是一群青年男子,五官深邃,手里拿着西方的十字剑,骑着一辆辆摩托车在大街上出行,见到老奶奶过马路则将摩托车停到一旁,扶着对方过红绿灯,一直到对方安然通过,再骑着摩托车继续出行。 这个视频中把这群青年男子从扶老奶奶过马路、再到骑上摩托车呼啸离开的场景录制得完完整整。 众人看向邹玉,表情疑惑。 邹玉咳嗽了一声,只说了两个字:“骑士。” 众人看了看视频中骑摩托车的骑士们,沉默了。 画面一转,这一回,邹玉的表情变得凝重。 因为接下来播放的,是凯尔联合王国发生□□的场景。 “凯尔王国同样出现了一个组织,名为‘黑骑士’,以发动□□、制造杀戮为乐……” “这是他们组织一次暴动时的场景。” 黑骑士的标志很好认,因为他们都穿着黑衣服。 而能对付骑士的,也只有骑士。 尖叫声、厮杀声、哭泣声、咒骂声……无数声音开始在这个会议室中回响。 木摇光看到了视频画面中相互厮杀的骑士们,其中有几个面容,就属于刚才在上一次视频中看到的、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青年骑士们。 只是此刻,他们的眼中满是凛冽,望向敌人的目光里是无情的杀意。 “因为这些骑士与黑骑士对立,所以凯尔王国的人们也称他们为白骑士。”邹玉介绍道。 紧接着,视频画面再次一转,这一回,离开了凯尔联合王国,而是来到了西方内陆。 木摇光等人同样也看到了一群骑士,不过与凯尔王国笑容和善、骑摩托车的白骑士们不同,这些骑士们虽然穿着白色骑士服,披着白色长袍,但表情却更加冷漠。 而他们左肩则绣着红色的八角十字标志。 “十字军——” “圣殿骑士团。” 数千人站在一座庄严的天主教堂前,齐齐单膝跪地,接受教皇的洗礼。 周围响起天主教唱诗班清亮又庄重的歌声。 “这是天主教教会上个月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我想教皇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威慑最近在西方出现的不明宵小,并展现教会的力量。”邹玉说道。 目前的播放量已经过亿。 教皇……听到邹玉的话,木摇光微微蹙眉。 虽然和夏国没什么关系,但是木摇光也知道,过去在中世纪时,教会的权势遮天……如今世界异变,圣殿骑士团又重新有了力量,那么教会,会借此做些什么吗? ……毕竟如今可不是过去那个封闭堵塞,各地相互隔离、互不相通的世界了,若是西方发生了巨变,说不定会牵连到东方,反之亦然。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教会如此高调,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然后画面便又是一变。 这回先出现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若不是看到其中有什么阴影在动,众武者还以为这视频卡住了。 终于,视频里面有了光,然而这光也十分黯淡,显得坐在桌前的人越发阴森恐怖。 是的,视频里终于出现了画面,那是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黑袍人,他带着银色的面具,身后有乌鸦在鸣叫,还有一只巨大的蟒蛇围在他的身边,不时发出嘶鸣。 而这桌子上,则放着一个水晶球。 除了这一人一桌一鸦一蛇一球,这昏暗的房间里便再无他物。 不过若是有细心的观众仔细看,说不准能从黑衣人背后昏暗的墙面上,看到不断游动着的阴影。 越发为这视频蒙上了一层神秘恐怖的色彩。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终于伸出双手,在水晶球上不停颤抖,随着他的动作,水晶球开始发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 当那东西终于要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等待。 就在这时,画面突然一黑,又恢复成了刚开头的样子,最后,一行白色的字渐渐浮了上来,越变越大—— “巫师协会,欢迎你的加入。” 下面还有一串联系方式。 邹玉在一旁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个巫师协会有些神秘,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痕迹。” “知道看到这个宣传片,我们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不过视频里留的联系电话,我们锦衣卫已经打过了,是个空号……” 众人:…… 论吸人眼球、制造悬念,还得是巫师协会啊。 75 第 75 章 新的代理人 邹玉:“从这些资料和视频中可以看出, 世界各地的超凡力量都已经开始复苏……” “不过和我国的武道不同,其他一些国家的修行体系似乎更加注重精神方面,像是阿伦比亚的萨满、凯尔联合王国的德鲁伊, 他们甚至可以控制一些没有理智的动物……而西方的骑士道和笈多的瑜伽术等等,这些则与我们的武道更加相似……” 这个时候,斗天成提出了异议:“其实我和小镜的乐声, 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最近这段时间斗天成头上多了一个“魔笛”的称号,因为他能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引诱楼房里面的老鼠跟着他跑出来……哪怕是窝挖得再深、藏得再隐蔽的老鼠, 也躲不过他的笛声。 一时之间斗天成大受欢迎,他还在里面发现了商机,专门推出了除鼠业务, 有效地解决了最近越发肆虐的鼠灾, 同时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不,目前已经有七八个城市的当地政府预约了他的除鼠业务,接下来, 斗天成还得去全国各地轮流跑业务。 邹玉很快就更正道:“那么,除了少数同样注重精神攻击的音攻武者能够达到类似的精神效果以外, 其他武者和他们的修行体系依旧有很大区别……” 这个时候杨芒也提出了异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发现,注重精神攻击的也不只有音攻武者,一些其他武者在运功的时候也会出现相应的效果……” “比如摇光在挥剑的时候经常会吓得别人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我挥钩的时候大家总是会悲伤地哭出声来……” 是的,杨芒身上也多了一项业务。 自打人们知道杨芒的杨花钩能够引诱出人们藏在内心深处的忧愁、让人哭得稀里哗啦之后, 就有不少好奇的人纷纷前来想要尝试一二。 ——事实上,当木摇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对这个好奇的人。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不过因为杨芒比较腼腆,所以并没有像斗天成一样将其转化为盈利业务,就算有人非常想要尝试那种悲伤到要死过去的感觉,抱着杨芒的大腿苦苦恳求,杨芒也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可是我怕你真的死了……” “因为我有时候,会收不住吴钩……”他温良地说道。 来人:…… 自此来找杨芒的人就绝迹了。 邹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更正道:“看来国外的这些修行体系与我们大同小异,只是我们很多人是先修肉身再修精神,而他们的顺序可能和我们不同……” 邹玉:“好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接下来,让我们再谈谈无疆。” “之前谈到过自由之风,而事实上,维斯塔盟中也出现了许多类似自由之风的组织,由于数量太多,我们这里就不再一一列举……从这些视频中能够观察到,这些来自维斯塔的组织,其成员表现出来的特征,也与自由之风十分相似……” 维斯塔盟,是由一群西方国家组成的政治、经济联盟,刚才视频画面中出现的教会和巫师联盟,都是在维斯塔盟境内。 邹玉继续道: “除此之外,它们之间还有一个相似点,那就是这些组织自成立起,便一直致力于在当地制造混乱。” 说到这里,邹玉的神情变得严肃:“从这些组织的行为、和他们使用的来自世界各地古老传承的功法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的背后,应该是和施弦衣一样的势力——” “无疆。” “事实上,不是怀疑,”方晋生又站起来,接着说,“而是事实。” “从无疆第一次进入夏国时,我们锦衣卫就没有放弃过对它的打探,现在终于有了成效。” “经我们锦衣卫调查后发现,‘无疆’这个组织的名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不是在夏国,也不是在施弦衣回国的时候。” “而是在四十年前,世界异变尚未发生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凯尔联合王国,第一次出现了‘无疆’的踪迹。” “这是一群古老传承的守候者,他们不愿相信超凡消逝的未来,不甘心泯然众人,所以想尽一切方法,试图恢复以往的荣光……” “实际早在四十年前,他们便开始出现,并且主要在凯尔联合王国和维斯塔盟的范围内行动,其主要据点设立在凯尔联合王国中……” “不过后来,他们似乎和凯尔联合王国政府发生了冲突,其成员逐渐撤出了凯尔联合王国,将据点转移到了更加自由的阿伦比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广泛吸纳普通人,组织成员从原来单一的古老修行功法传承者,变得鱼龙混杂了起来……但与之相对的,‘无疆’的势力也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甚至还以‘长生’的诱惑,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财阀掌权者,让这些亿万富翁支持他们的研究和扩张……” “接下来几十年,他们的主要行动轨迹,就在阿伦比亚境内,并通过阿伦比亚繁荣的经济贸易活动,将他们的理念散播到世界各地,吸收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成员……” “我想,施弦衣的父亲,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无疆,并成为了里面的掌权者之一……” 屏幕中出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笑容温和的东方人与当年一部分无疆成员的合照,而这个东方人站在最中央,显然地位与其他人并不相同。 这张照片中的人大部分都是西方面孔,只有少部分东方人。 众人没有想到,锦衣卫的手竟然能伸得这么长,连施弦衣父亲的过去都被挖了出来。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施弦衣的父亲,应该就是当年无疆在东方的代理人。”方晋生说道,“当然,那都是当年的事情了,而且施弦衣的父亲虽然是东方的代理人,但更多却在国外行动,并没有回夏国……我们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此考虑,但无论如何,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讲是一件好事……” “如今随着无疆势力的扩大,他们对东方各个区域的分割更加细化……夏国、笈多以及东方其他国家,恐怕也有分别对应的代理人存在。” “我想施弦衣,就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才成为了无疆在国内的代理人……” “无疆致力于搜集国内来自各地的武功传承……”说到这里,方晋生又想起了锦衣卫秘籍半道被人截胡的事情,神情一冷,停顿了一下,方继续说道,“而自由之风这些组织成员的身法中又糅杂了大量东方其他国家的武功路数,若说他们之前没有关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自由之风、黑骑士……这些致力于在各地制造混乱的组织,只怕便是无疆的分支……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打着‘无疆’的名号?恐怕便和无疆刚进入夏国时一样,因为水土不服,而且姿态嚣张,引来了当地政府和其他民间组织的注意,导致他们只能改头换面,融入当地……” “就跟施弦衣打着天衡的名号招兵买马一样。” 换了壳子,其实本质并没有改变,人也还是那些人。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干什么?”无耀有些疑惑地问道。 “施弦衣叫我们小心无疆,可是施弦衣已死,无疆在国内的首领已经丧命,而无疆组织的成员,更是尽数被我们拿下,现在还被关在你们锦衣卫的特别监狱中……” “无疆也好,施弦衣领导的新天衡也好,早就已经不存在了,那我们还要小心什么?” 却是赵虚月神情凝重地解释道:“可是你别忘了。” “一个代理人死了,难道无疆组织,就不会派第二个代理人过来吗?” 无耀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再环顾一圈,看向其他江湖人,发现他们都一副皱眉思索的神态,似乎也在思考接下来的局势……就连江观化也是一样。 所以大家其实都早就已经明白了,只有他还要别人提醒吗? 无耀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莫名觉得有些丢人,不禁沮丧地低下了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若是我师兄还在……” 师兄肯定会把这些跟他解释清楚,阻止他丢人的…… 而且师兄那么聪明,说不定能想出什么防备无疆的好法子。 若是师兄还在…… 见大家都不说话,似乎在思考,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道:“这有什么好想的?” 却是愤世嫉俗的残红刀,他语气颇为不屑地说道:“他们来一个就打一个!” “来两个就打一双!” “就连十剑之一的施弦衣,不是也被我们干掉了吗?其他土鸡瓦狗,还有什么好怕的!” 原本听到残红刀前面的话,江观化眼睛一亮,正要给他拍手叫好,结果听得他又扯出十剑来说事,他又有些郁郁地坐了回去。 总感觉十剑的名声,还是被施弦衣给败坏了。 这时其他江湖人也纷纷喊道:“残红刀说的是!” “不过是一帮洋鬼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若是真来了,就让他们尝尝老子手里的这把大刀!” 听得这些热血上头的声音,伍老心中又是一顿暗骂:莽夫!一群莽夫! 也都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总要考虑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和国际形势吧? 君不见,就算无疆派人来夏国,也派的是诸夏面孔的夏国人吗? 不过,若是无疆真派了些洋鬼子来,凭借这些洋鬼子和当地政府之间的恶劣关系,恐怕当地政府也未必愿意通过外交关系把人给赎回去…… ……若是无疆的人真被他们给抓住了,说不准,对方政府还要欢欣鼓舞给他们送奖章呢! 这么一想,好像是有点可操作的余地。 伍老已经开始思考等无疆的洋鬼子进来之后该怎么把他们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与此同时,东涂海上。 有一艘来自阿伦比亚的货轮,正在这茫茫大海上快速行驶。 而这货轮上面,则站着一群黑衣人。 他们大多是西方面孔,体型魁梧,身上佩戴着冷兵器。 此刻,这些人正恭敬地看向为首的男人,目光中满是敬仰。 和众人想的一样,无疆新的代理人,的确已经朝着他们靠近了。 这为首之人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五官深邃,表情冷漠,他看向那片遥不可望的古老大陆,用蹩脚的夏国话冷冷地说道: “夏国——” “施弦衣。” 76 第 76 章 卧虎藏龙 货轮很快就靠岸了。 无疆的人以进口商的名义成功进入了夏国境内, 并且顺利搭上了夏国政府中,专门负责对外经济贸易这一块内容的业务部门。 等相应的业务人员来和这些“进口商”讨论相关事宜时,无疆新的代理人——亚伦, 他冷峻的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与对方握了握这象征着友谊的手,继续用这蹩脚的夏国话对这来迎接他们的业务人员说道: “你号,沃叫亚伦。” 虽然亚伦的夏国话十分蹩脚,但对方代表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嘲笑的神情,继续用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握着亚伦的手, 对亚伦温和礼貌地说道: “你好,亚伦先生,我姓方, 你叫我方就好。”方晋生笑容友善。 “方。”亚伦也对方晋生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然后就跟在了方晋生带来的这些业务人员身后, 走进了方晋生为他们准备的下榻酒店里。 两方都对这次会面十分满意,觉得完美地达到了自己的预期。 ——事实上, 亚伦这次进入夏国,已经一改过去无疆出现在夏国时的嚣张姿态,变得极为低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甚至还给自己安了一个“阿伦比亚进口商”的身份。 当然了, 这家来自阿伦比亚的进口公司自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一年半以前, 这家企业就和夏国的相关公司以及政府达成了合作……然而由于夏国爆发了天衡之乱,而阿伦比亚也受到了异教徒和自由之风的袭击,导致他们之间的合作只能延迟……后来天衡之乱结束后,夏国的经济已经逐步恢复过来, 便向阿伦比亚那边的进口公司发了邮件,询问他们那边的事宜,很快就得到了对方公司的答复……于是在延迟了一年半后,这场跨国贸易便继续开始正常进行……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就能够猜到,事实上,在那家公司收到邮件后,回复夏国企业和政府的人便不再是那家公司的成员了——而是无疆。 因此,在得到了夏国方欢迎他们入境的答复后,无疆的人就套上了一层“进口商”的壳子,找了一些原阿伦比亚进口公司的人威胁了一阵,就带着那家公司的一部分人,来到了夏国——毕竟既然要伪装,自然要做得像一点,到时候去谈判桌上谈生意,自然不能他们自己上,总得拉这些专业人员来当挡箭牌。 而阿伦比亚这家进口公司的人性命全掌握在这群无疆的人手中,自然敢怒不敢言,只能战战兢兢地为他们工作。 等终于来到了夏国,结束了这段只能和一群凶神恶煞的□□分子待在一起的漫长旅程,这些每天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被□□分子扔下船去喂鲨鱼的普通人才松了一口气,可当他们下船一看,见了这些来迎接他们的夏国人,他们心中顿时就生起一股困惑和迷茫来—— 咦,怎么夏国这一方派出的代表,也和他们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好在虽然代表的面孔变了,但代表身边跟着的那些业务人员中,还是有一部分是熟面孔。 于是他们很快就和夏国那方的熟面孔们打起招呼来。 在寒暄中,阿伦比亚进口公司的真正业务人员才知道,原来在这一年半里,夏国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前和他们经常对接的那个代表从军去了,现在仕途一片大好,已经升了百夫长…… 而其他熟悉的业务人员也要么加入了警察局,打击违法犯罪分子,为人民服务去了,要么在练功的时候大彻大悟,决意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去了,要么就是在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受了伤、摔断腿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接受治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群搞进出口贸易的人突然从军的从军、当警察的当警察、去流浪的去流浪、住院的住院……不过在和这些熟人的热烈交谈下,阿伦比亚方的业务人员很快就忘记了这些疑惑,几乎感动到收不住眼泪地和这些人热情聊天—— 太好了,他们终于又见到和他们差不多的普通人了! 要知道,这些日子里,他们天天和这群超人似的□□分子待在一起,动不动就看见他们在货轮上跳来跳去,不然就是扛着四五米的大鱼从海上飞跃而来……那压力,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因而,在见到这些和他们一样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夏国业务人员时,他们心中简直充满了亲切感。 ——这才是正常人类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这些熟人好像比以前健硕了一点,看起来更加健康了……莫非是这一年半来他们偷偷去锻炼身体了? 阿伦比亚进口公司的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锻炼身体嘛,很正常,就当他们突然爱上了运动吧。 说实话,现在阿伦比亚像超人一样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们都不敢随便出门……所以其实他们也在暗地里偷偷进行体育锻炼,希望能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强大一点,不至于像社交网络流传的视频中、那些被自由之风的成员一拳打飞的警察们一样。 就在这时,有破空声传来,阿伦比亚的普通业务人员抬头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上方几十层的高楼上,突然掉下个人来。 这人直冲冲地朝着他们坠来,速度宛如流星坠地,迅猛无比,几乎不给人逃离的时机。 顿时就有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眼见一场血淋淋的灾难就要在他们面前发生,而他们也说不定会被对方砸个粉碎,谁料掉下来那人听到这声尖叫,身体猛然在半空中翻了个转,随即就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跳去,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上。 他西装革履,手上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见状,亚伦顿时肌肉一紧,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立刻警惕地看着对方,眼含杀意,而其他无疆的人也纷纷心生警戒,暗自围聚在亚伦的身后。 阿伦比亚公司的人还没有从这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却见这从楼上跳下来的人也摸了摸胸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他没好气地对这群人说道: “我去,叫什么叫啊!” “没见别人赶着去面试吗?” “差点没把老子吓死!” 听到这话,方晋生顿时眉头一皱,严厉地斥责道:“没见到这里都是一些外国友人吗?” “你不知道这些外国友人刚来夏国、对夏国的环境不太了解,很容易就会被吓到吗?” 那人这才发现,站在这里的,的确是一些长得和他们不一样的外国人——刚才发出尖叫的那红发男人,更是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此刻正靠在同伴的肩膀上,捂着心脏,一副被吓到后的虚弱模样。 他不禁讪讪地挠挠头,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现在工作不是不好找吗?我赶着去面试,没注意到这里都是外国友人,真是对不住了……” 方晋生:“以后看到外国友人,都要注意点,外国友人的心脏比较脆弱知不知道?”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哎哟!”这人看了看腕表,猛地一拍脑袋,焦急道,“要迟到了,抱歉,我先走了!” 说完,便施展轻功往街道上跃去,才几个来回,就没了踪影。 ……只留下原地看得目瞪口呆的阿伦比亚业务员们。 旁边,一直保持戒备、准备出手的无疆众人也陷入了迷茫。 见到天上突然掉下一个武者时,亚伦和无疆的人还以为此人是特意前来攻击他们的……他们正打算不管不顾地在这里出手,谁料此刻旁边接待他们的代表冲对方神情严厉地说了几句后,对方脸上就露出了歉疚的神色,而且没过多久,这天上掉下的袭击者就像有什么着急事一样,飞速地离开了。 事实上,对于方晋生和对方究竟在说什么,这群外国人大部分都听不懂,不过见到方晋生几句话就败退一个“超人”,这些阿伦比亚普通业务人员顿时就对方晋生露出一个敬畏的神色。 难怪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代表,果然是能力不凡。 倒是亚伦,他既然会说蹩脚的夏国语,自然对此有一定了解,因而也勉勉强强听懂了方晋生和对方的交流…… 然而听懂之后,他的表情反而更迷茫了。 那么厉害的能飞跃高楼的武者,现在所着急的事——是面试? 因为很难找工作? 还有,什么叫做“对夏国的环境不太了解”,亚伦总觉得这句话里,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方晋生转过身来对他们用阿伦比亚语安抚道:“大家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夏国实际上并不常见……” “我们都是一些热爱和平、遵纪守法的人,而且马上,我们夏国就会颁布一系列有关高空坠物的规定,所以大家以后行走在街上,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太多惊吓……” 对于方晋生前面半段话,众阿伦比亚业务员皆表示理解。 毕竟,超人嘛,现在他们也知道了,各国都有,夏国有几个也很正常,不过超人毕竟只是少数,所以这样的事情当然并不常见了…… 然而对于方晋生的后半句话,他们就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了,禁止高空坠物当然很好……但这和前半段话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那倚靠在同伴身上的红发男人终于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他舒了口气,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然后再抬头往楼上一瞧。 下一瞬,他立即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啊啊啊——” 众人抬头望去,刚回来的三魂七魄又差点没被吓没了。 只见他们头顶,正有一块巨大而又沉重的石板朝着他们坠来。 这时,有人动了,不是别人,却是一个一直站在阿伦比亚业务人员身边、和他们寒暄的一个熟面孔。 却见这他们认识了四五年的夏国业务人员微倾身体,猛然一跃,便一跃到了半空中,随后一脚把这块石板给踹飞了十几米。 “禁止高空坠物不知道吗?”他用夏国语冲对方大骂道。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又有一个人从楼上跳下来,连连告歉道,“我家里在装修,这石板太大了,进不了电梯,我为了图方便,这才扛着石板直接上,谁知道出了意外……” “实在是太对不住了……” 那人一连道歉了许久,该业务人员才怒气未消地走了回来,见到他们后,他脸上的怒火顿时转化为春风般的笑容,对他们歉疚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我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再干这样的事了。” “放心,酒店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不会再受到惊吓了。”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夏国业务人员,阿伦比亚真正的进口商们神情恍惚。 如果他们没记错,几年前,这个家伙还是一个走两层楼都要气喘吁吁被人嘲笑的文弱青年吧? 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不停向他们道歉的夏国业务人员,以为又有人想袭击他们、再次运功警惕、再次准备出手的无疆众人,沉默了。 随着他们一路前行,他们看到了用内力打扫卫生的大爷大妈,用轻功飞速赶路的外卖小哥…… 亚伦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原来夏国,竟如此卧虎藏龙。 难怪施弦衣也会折在此处。 就这样,他们跟着方晋生去了特别为他们准备的酒店—— 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77 第 77 章 薛定谔的巫师协会 其实, 亚伦这些无疆的人已经很低调、很谨慎了。 甚至为了确保能够顺利进入夏国, 不引起夏国相应机关的警觉,他们还特地找了与夏国地方政府机关合作的阿伦比亚进出口公司,为的,便是能借着政府的大旗合法渡入夏国, 来一场灯下黑。 哪怕前期已经如此谨慎, 但在正式见面之前,他们也还通过邮件以及其他通讯方式上进行了更深的交流, 确保对方没有问题后,才正式与这群接待他们的夏国业务人员会面。 可是亚伦等无疆成员没有想到的是, 因为有施弦衣的提醒,他们早早就对海外进入夏国境内的外国人有了防备。 恰好在这个时候, 恰好就有这么一伙阿伦比亚的进口商们要来夏国……他们自然不可能无所察觉。 至于他们为何会那么快就锁定这个阿伦比亚的进出口公司……那是因为, 咳咳, 其实夏国政府向国外投放的这个邮件是个钓鱼邮件。 凯尔联合王国、维斯塔盟, 甚至包括阿伦比亚联邦境内的其他公司,都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表示现在他们国内也不太平,不适合进行这种跨国经济贸易…… 只有这家公司非常迅速地答应了他们的邀请,态度十分热情和迫切…… 这不锁定他们,还能锁定谁? 于是乎, 非常不幸。 新一任代理人亚伦和他的下属们, 来到夏国的第一天, 便成功落网, 自己跟着锦衣卫进入了锦衣卫管辖下的特别监狱中——因为在当初天衡引导的江湖人越狱行动时,锦衣卫特别监狱受到了严重损坏,无法继续投入使用, 因此在解决了天衡之乱后,锦衣卫特别监狱已经进行了全方位的装修,并在五个月前投放使用,关押了许多新天衡成员……除了戒备变得更加森严以外,其最大的改变,便是划分出了一个外国友人专属区域…… 现在,这个原本空空荡荡的外国友人区已经关押进了第一批外国友人……不过亚伦这些人并没有到达外国友人区原本设定的关押数量,因此这里还是显得很空荡,正等待着第二批外国友人的加入…… 而亚伦进入夏国后失踪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无疆上下。 笈多,雅达学派的首领达斯眯了眯眼睛,用笈多语喃喃道:“夏国。” 凯尔,黑骑士组织中的首席骑士同样眺望大海,仿佛在眺望那个大海彼岸的遥远国度:“居然连亚伦都折在了那里吗?” “果然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度之一……看来,随着这些古老力量的复苏,越是年岁悠久的国度,就变得越发危险……” 阿伦比亚,无疆本部。 “**!”自由之风的首领马库斯猛然将这份情报扔到了地上,眼睛通红,他像牛一样喘着粗气,不断有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口鼻中涌出,而他每呼吸一次,这片地面仿佛就震动一次。 周围手下们纷纷屏住呼吸,不敢在此时刺激暴怒的首领。 “施弦衣、锦衣卫、夏国……这些东方人,永远都是这么讨厌!”他满脸厌恶地说道。 如果不是施弦衣没有按照约定,将答应给他们的秘籍送到阿伦比亚,他们早就能够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还要受到夏国政府的掣肘! 可是现在,他们还要继续派人去夏国,找到施弦衣留下的那些秘籍…… …… 而此刻,方晋生等人,也从亚伦的口中,得知了他们来到夏国的最主要目的。 “找到施弦衣留下的武功秘籍?”伍老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亚伦苦笑道,“作为无疆在夏国的代理人,施弦衣很早就进入夏国,在夏国境内活动了……” “因此,他手上也收集了许多夏国的武功秘籍……” “我们了解到,这些秘籍被施弦衣藏在一个地方,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 “无疆本部已经多次催促施弦衣尽快将他收集到的这些秘籍运输到阿伦比亚了,却被施弦衣用了各种理由拖延……导致他人都死了,无疆本部还是没看到这些秘籍……” 这里的秘籍,自然不单单是指被新天衡截胡的锦衣卫秘籍,还有施弦衣作为无疆代理人时,在夏国收集到的一些其他江湖人的秘籍。 锦衣卫的秘籍,其中有许多都被施弦衣发布到了网上,不过夏国和国外的社交网络本来就有壁,而且夏国政府当时对这些视频的管控也十分严格,没有让它们流传到海外……而施弦衣似乎也只是想在夏国引起混乱,故而同样没有将这些视频传播出去。 如今施弦衣已死,他手中掌握的这些秘籍原本,自然也没有了下落。 想到这里,亚伦表情遗憾。 而方晋生的表情,却有些奇异。 因为这些秘籍不在别人处,就在锦衣卫和六扇门手里。 当初众人一起去凝光城攻打天衡,打赢之后,便在港口的仓库里发现了这一箱箱武功秘籍,并轻而易举地缴获了它们。 为了防止被截胡的类似事情再次,他们还特地给这些秘籍做了备份,由锦衣卫、六扇门共同保管,至于属于江湖人的那部分秘籍,也还给了江湖人。 ……不过,听这亚伦的意思,他好像还不知道武功秘籍已经在夏国社交网络上到处飞的事。 各种武功教学视频,几乎在网上随处可见。 ……坏心眼的施弦衣,居然没有把他干的事情告诉无疆的人吗? 正是因为信息茧房造成的信息差,为了得到施弦衣留下的那部分秘籍,无数无疆成员前仆后继地往夏国涌来,拼命与夏国死磕。 这不,又有一艘来自阿伦比亚的邮轮,缓缓地踏上了前往夏国的旅程。 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 天上的飞机也出现了不少…… 如此捕获了十来次,锦衣卫特别监狱中,原本属于外国友人专属的监牢区域变得越来越拥挤,最后只能让其他夏国罪犯移动移动位置,和外国友人们挤一挤。 而无疆那边,更是发动了紧急会议。 这回,却不是为了施弦衣留下的那些武功秘籍了。 ——而是因为,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了夏国的威胁。 “我们绝对不能让夏国继续强大下去了!”视频会议上,马库斯率先开口,表情愤怒。 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折在了夏国——按照夏国的俗语来说,简直就像是葫芦娃救爷爷,挨个去送! 损失最大的马库斯自然是最愤怒的那个人。 马库斯:“据我们的人拼死传回来的消息,夏国人的武功已经普及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没有脑子的施弦衣!” “愚蠢的东方人!”说到这里,马库斯的鼻子里又愤怒地冒出了白气。 马库斯激动地说道:“我真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蠢货来当我们无疆在夏国的代理人?” “就算是要在夏国制造混乱,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愚蠢的方式?” “若是成功了也就罢了……可是很明显,这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 “我承认施的父亲是一个很有智慧和手腕的人,但是显而易见,他的儿子并没有继承到他的智慧——而完完全全是一个蠢货!” 面对情绪激动的马库斯,众人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达斯说道:“马库斯,冷静一点,无论施是不是一个蠢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达斯:“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的确不能让夏国再强大下去了。” 黑骑士的首席爱德华也说道:“我赞同你的看法。” 夏国的强大,让这些无疆在各国的代理人们都感受到了威胁。 马库斯:“既然如此,我提议,我们应当组织起无疆在世界各地的人手,一同去进攻夏国!” 这个时候,爱德华面露不赞同之色:“我们到底是不同国家的人,象征着不同国家的阵营,如果骤然对夏国发起进攻,很容易造成国际形势的混乱,对身后国家的名声和利益造成不好的影响,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我们的国家……” 马库斯却是嗤笑一声,嘲笑道:“爱德华,你一个叛乱的黑骑士,整天和凯尔政府作对,居然还会考虑凯尔联合王国的处境吗?” 爱德华:“无论如何,内乱和外乱,这是两码事。” 这时达斯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用民间组织的名义进入夏国?” 达斯:“毕竟我们本来就是民间超凡组织……夏国不是也有一个民间超凡组织,叫做人和吗?” “而且我听说,他们还有许多散人,似乎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我们大可借与夏国民间组织友好交流的名义,联合世界各地的超凡组织,对他们发出切磋邀请……” “我想夏国也不敢不答应。” “如此一来,我们既能正大光明地进入夏国、与他们对战,又不会牵连到我们的国家……” 众人略一思索,觉得这个主意的确不错。 这是个光明正大的阳谋,便一拍板,纷纷同意了这个提议。 就在这时,马库斯对视频会议中一个灰发中年男人说道:“杰罗姆,关于维斯塔盟境内的巫师组织,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杰罗姆,便是无疆在维斯塔盟境内的代理人。 听到马库斯的话,杰罗姆连忙道:“我们已经去调查过了……” “只是……”他忍不住皱起眉,说道,“这个组织实在是太神秘了,无论我们的人怎么调查,都调查不到相应组织的存在……” “若非有那个宣传视频,我几乎都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这个组织存在!” 黑骑士爱德华说道:“既然如此,那个巫师协会宣传视频,会不会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绝对不会,”杰罗姆斩钉截铁道,“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而且巫师协会的人还留下了联系方式……虽然只是一个空号,但是我们的人进行研究后,已经初步辨认出,这是一个密码……” “现在,我们正在加紧研究这个密码的含义……” 闻言,马库斯点了点头,对杰罗姆说道:“尽快找到这个巫师协会的所在。” “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他们拉入我们组织。” 杰罗姆:“是!” …… 而此刻,维斯塔盟境内,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 一只乌鸦在房间内到处乱飞,时不时发出“嘎嘎嘎”的难听笑声。 在乌鸦下方的地面上,则盘旋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蟒蛇。 蟒蛇原本在睡觉,却被这乌鸦难听的叫声给吵醒了,不由得睁开了金色的竖瞳,它的身体一圈一圈地动了起来,最后游动到了这房间里唯一的人类身上。 “别闹。”青年盯着电脑,拍了拍蟒蛇的头。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点雀斑的红发青年,此刻他正坐在电脑桌前,脸上映照着莹莹的屏幕光,专心致志地看着网页上的内容,时不时嘿嘿一笑。 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青年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太好笑了,居然有人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巫师,哈哈哈!” “还在我的视频下写了联系方式,希望我能去联系他们,哈哈哈!” “我都丢了空号了,他们居然还会相信,哈哈哈……” 这青年,自然就是那巫师协会宣传片的制作者。 当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之所以上传这个视频,也只是他的恶作剧,视频里的东西,除了这友情出场的一人一蛇一鸦,其他都是道具与特效。 而山前的黑色蟒蛇和乌鸦,则是他从小到大的伙伴。 “你们说,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啊?哈哈哈!” 青年拿起椅子后面的黑袍,披了上去,张牙舞爪,故意做出一副吓唬人的样子,对这一蛇一鸦说道: “嘿嘿嘿,我可是血腥残忍的巫师大人……”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蟒蛇和乌鸦的眼珠子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一直望着同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喂、喂,你们怎么了?” 红发青年有些疑惑,便随着这蟒蛇和乌鸦的视线转过头去。 下一瞬,他的眼珠也凝固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四肢僵硬无比,头上不停落下冷汗。 因为他看到了,有三个和他一样披着黑袍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身上的气质要多阴森就有多阴森。 此时他们正睁着那双血腥残忍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78 第 78 章 理念和成功经验 阿伦比亚, 一间实验室中,有无数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正戴着口罩,专注地配置着药剂。 这冰冷的实验室中放满了密密麻麻的金属仪器和小瓷瓶, 旁边是满墙的抽屉, 抽屉里面都装满了草药, 散发着夏国药堂里才会出现的特有味道。 一个看起来有些颓丧和疲惫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张实验桌前,吩咐着助手需要取的草药品种和剂量。 就在这时, 突然有人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对他粗暴地说道: “钱贵, 准备准备, 过几天我们出发去夏国!” 中年男人一愣,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国度,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的嘴唇颤了颤, 可一时半会儿, 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钱贵用力眨了眨眼睛, 方忍住了眼泪,在来人面前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见来通知他的天衡成员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连忙冲对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生怕对方又改变了主意, 连连说道:“好的、好的, 我知道了!” “我立马就去收拾好行李!” …… 无疆的行动速度快得惊人, 自打他们在视频会议上定下了所谓“友好切磋”计划后,他们就打着民间组织的名义,对夏国的民间武道组织发出了邀战,同时邀请了全球的民间武道组织, 与他们一同去夏国。 说实话,黑骑士的首领爱德华原本并不想掺和夏国的事,但是听了达德的提议后,他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之前他不想攻打夏国是因为这有害无利,但是以民间组织的名义去友好切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正好,他也对夏国现在的实力十分好奇,若是能一窥夏国的虚实,又没有什么损害,那自然是最好了。 而黑骑士既然选择了加入,那么与之相对的白骑士们也顿时警觉起来,怀疑黑骑士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或者是想和夏国达成什么合作,于是也同样准备加入这次的武道切磋中。 其他组织也同样如此。 阿马尔学派、教廷圣骑士、德鲁伊会议、萨满联盟……还有其他一些或大或小的民间超凡组织,纷纷都决定派人加入这次盛会。 甚至连最为神秘的巫师联盟,也准备派出代表参加。 一时之间,整个世界的焦点都聚集在了夏国。 而收到了来自海外的约战、了解到情况后,夏国方面就进行了讨论和商议,很快回复了这些向他们约战的民间组织——夏国民间组织接受了这次邀战,并热烈欢迎世界各地的同道们来到夏国与他们进行友好切磋。 就这样,世界第一届武道交流大赛,正式在夏国玉京举行。 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隐隐超出了无疆的预料。 他们原本就只是想去夏国打一架而已,邀请别的组织也只是为了向夏国施压……更何况他们只邀请了那些小组织,并没有邀请白骑士、教廷他们啊?这群人是怎么跑进来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加入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夏国对这些组织发的邀请。 毕竟既然是友好切磋,若是只有两方也未免太无趣了,人嘛,自然是要多多的好。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夏国人语。 总而言之,这场约战最后彻底变成了世界各国的武道交流大赛,而并非仅仅只有无疆和夏国。 自由之风的首领马库斯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要去找夏国打架的,虽然现在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但是他们和夏国打一架的计划并不会被干扰。 就这样,一群外国友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夏国。 而世界第一届民间武道交流大赛,也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下拉开了帷幕。 当然了,德鲁伊会议、萨满联盟包括教廷和巫师协会等等,都对这场比赛被叫做“世界武道交流大赛”一事提出了异议。 毕竟他们可不把自己的修行体系叫做武道。 奈何该比赛的第一场是在夏国举行,便只能随着夏国的叫法了。 而且大家语言不同,大不了翻译到国内的时候,翻译成“骑士交流大赛”、“法师交流大赛”等等好了。 解决了名称方面的异议后,世界各地的超凡组织便继续踏上了前往夏国的旅程。 “第一届世界武道交流大赛——这是世界武道历史上一道全新的里程碑!” “它象征着全新的历史起点,也象征着世界武道百花齐放的开始!” “武道辉煌而精彩的未来,将在这一刻,缓缓拉开序幕……” “作为东道主、第一届世界武道交流大赛的承办者,我们国家注定要在这世界武道历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 “同时,这也是夏国武道走向世界的里程碑!” 机场上,夏国主持人拿着话筒,情绪激昂地对着摄像头说道。 “正式的比赛还没有开始,不过,今天是第一批参与世界武道交流大赛的海外组织成员来到夏国的第一天!” “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来欢迎此次大赛的倡议者——” “自由之风、黑骑士、雅达学派!” 机场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时不时还有人欢呼。 红毯从无疆众人脚下一直铺到机场外,鲜花和礼炮在此喷发,激昂的音乐声适时响起,众人甚至能看到旁边在激情演奏的音乐团。 刺眼的闪光灯时不时响起,而红毯的两侧,还站着两列身穿礼服的接待人员,见到外国友人出现,他们面带热情笑容,齐齐躬身喊道: “欢迎来到夏国!” 声音震天动地。 无疆众人:…… 他们看着鲜花、礼炮、闪光灯……还有在旁边演奏的音乐团以及在摄像头面前讲着什么的夏国主持人,表情沉默。 虽然在上飞机前,夏国就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夏国为他们准备了一场欢迎仪式……但这样的欢迎仪式也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而主持人此时在摄像机前,对直播间的观众们面带笑容地说道:“在此之前,我们还要感谢这次大赛的赞助商——殷氏集团。” 直播里殷氏集团的商标缓缓出现,化作图标落到了左上角。 主持人:“现在,让我们把交流的时间交给我们的外国朋友们!” 他笑容满面地走到了无疆众人面前,首先就看到了块头最大的马库斯。 于是他便用阿伦比亚语热情地说道: “马库斯先生,您是自由之风的最高领袖,也是这场大赛最初的倡议者……” “不知道当初您是怀抱着怎样的理念创造了自由之风?又是为何决定提议这样一场大赛?” “是有什么特别的经历,让您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吗?” “不知道您可否与我们讲一讲原因?” 说罢,主持人便笑容满面地将话筒递了过去。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话筒,马库斯简直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满腔怒火! 这是什么鬼问题? 什么叫创立自由之风的理念?什么叫提议这场大赛的原因? 这还用这着问吗? 他当即就要发怒,攥住这主持人的脖子让他不要再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 谁料他才刚伸出手,这眼前的东方人就适时面带微笑地热情说道: “放心吧,马库斯先生,我们这个是全球直播、同步翻译……” “您的回答,将会展现在全世界人民的面前……” “全球所有国家的人,都能看到您的英勇身姿、了解到您创立自由之风这样一个大组织的理念……” “也会通过您,对自由之风更加了解……” “希望您能与世界人民分享一下您的成功经验……” 话筒再次来到了马库斯的面前。 马库斯脸上发了一半的怒火硬生生地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挤出来的、非常僵硬的微笑。 然而马库斯不知道,这发怒一半强行扭转为笑容的模样,使他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了,简直能让小儿止啼。 马库斯就用这种强行挤出来的笑容,僵硬地对着话筒和摄像机回答道: “关于我创造自由之风的理念、理念……主要便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精彩,能够让所有人都获得自由,不再受到任何拘束……” 说到这里,马库斯的表情居然变得渐渐严肃起来,对着摄像头侃侃而谈: “我一直都认为,人人生而自由!” “我们生来就是自由的人,注定该活在自由的环境中,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受到所谓狗屁法律、伦理、道德的约束!” “而武道的出现,便是这自由的曙光!” “我们所有人,都拥有了打破旧有规则的力量,可以拥抱这自由之风……” “让所有人都拥抱自由——这就是我创立自由之风的理念。” 说罢,马库斯还有些意犹未尽。 说起来,他创立自由之风那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起自己的理念……无疆里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他同样有一颗敏感而坚定、愿意为理想而奋斗的心! 而无疆众人都震惊地看着马库斯,没想到他内心还有这样的想法。 主持人则继续笑容满面地说道:“看来马库斯先生是有一个坚定理念的人啊,难怪马库斯先生能够成功建立那么大的组织……虽然对于您的部分想法,我个人有些不认同,但还是非常敬佩您坚持一个理念不动摇的决心……不知道马库斯先生能不能分享一下您的成功经验?” 话筒又来到了马库斯面前。 马库斯:“呃,成功经验的话,我也没有很多,大概就只有一个……” “——只要你够强,你就能像我一样成功。”说罢,他还在观众们面前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其余无疆人:…… 主持人继续笑着提问道:“那么马库斯先生提议举办这场大赛,也是与您之前说的这个理想有关吗?” “呃,这个,那个……”马库斯卡了壳,“的确是有些联系。” “不过事实上,你们可能有些误解,最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达斯大师……” 见到主持人还想继续问,马库斯连忙把这个皮球踢给了达斯。 达斯:! 见到达斯,主持人眼前一亮,连忙带着话筒和摄像头走了过去。 “达斯大师,您是笈多赫赫有名的瑜伽大师,也是雅达学派的创始人……” “不知道您能不能分享一下您创立雅达学派的理念和成功经验,并告知您提出这个大赛建议的具体原因吗?” 于是话筒来到了达斯面前。 达斯:…… 79 第 79 章 喋喋不休 不过达斯不愧是被称为大师的人, 面对主持人突然提出的问题,他却是不慌不忙,没有半点如马库斯一般的僵硬。 达斯大师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夫创立雅达学派, 并非出于自身的理念, 而是出于摩醯首罗天的指引!” 说到这里,达斯原本平静的面容变得激动起来, 声音也不再和缓,而是瞬间变得高昂急促,他立马从主持人手中夺过话筒, 冲着摄像机激情澎湃地说道:“既然恰逢这次机会,那就让老夫来跟大家介绍一下摩醯首罗天!” “让全世界的人们, 都能得到摩醯首罗天的照耀!” “摩醯首罗天, 笈多神话中的毁灭之神, 祂是新生与死亡、创造与破坏的象征……身负双重神性……” “我们每个人的出生与离世, 都离不开摩醯首罗天的注视……” “我们摩醯首罗天的信徒,应当遵循摩醯首罗天的指引,为这个世界带来毁灭与新生……” 眼见一场好好的见面招待会就要变成封建迷信……啊不,笈多本土宗教神话的宣传科普大会,主持人的脸上不由流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么感谢达斯大师的精彩讲述……”主持人试图打断达斯滔滔不绝的话、夺回话筒,却被达斯大师不耐烦地一挥手,像挥苍蝇一样挥到了一边, 而达斯则继续激情澎湃地向摄像头对面的观众们宣传着摩醯首罗天。 达斯:“摩醯首罗天就是这个世界的初始和未来,我们所有人的存在都离不开摩醯首罗天……” “我创立雅达学派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摩醯首罗天的光芒洒向全笈多!”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分享……”失败了一次后,主持人重振旗鼓,再次进行艰难的尝试,妄图夺回话筒, 可是他的行动却又一次惨遭失败。 只见达斯转了个身,就把手中的话筒换了一个方向,完美避开主持人伸过来的手。 而他则继续激情传教道: “摩醯首罗天是笈多的最高主神,祂是所有规则的体现,也是笈多神话中,最为直率坦诚的一个……” “与虚伪的婆罗贺摩天完全不一样!” 说着说着,他还踩了一脚阿马尔学派信奉的主神婆罗贺摩天。 “摩醯首罗天与婆罗贺摩天是同胞兄弟,但是在主神之位的竞争中,虚伪的婆罗贺摩天使用了奸计……” 接下来,达斯用冗长的话语讲述了摩醯首罗天与婆罗贺摩天这一对神灵兄弟的恩怨,重点讲述了摩醯首罗天如何正直正义、婆罗贺摩天如何卑鄙无耻……又以长篇大论歌颂了摩醯首罗天的英勇功绩…… 只听得摄像机前的观众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话说,他们来看这个直播是来干嘛的?是为了来了解笈多神话故事吗? 只有同样在看直播的帕卡什大师被气得跳脚: “荒谬!荒谬!” “明明摩醯首罗天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见到达斯在全世界人民面前如此诋毁婆罗贺摩天、颂扬摩醯首罗天,一直休生养息的帕卡什终于坐不住了,他气愤地转过头,对同样愤怒的学徒们说道: “赶紧给夏国打电话,我们到达夏国的时候,也要举行一场这样的欢迎仪式和招待会!” “全球直播、同步翻译!” “我们绝不能让达斯再这样诋毁婆罗贺摩天!” “是!”学徒们连声应道,然后匆匆忙忙去给夏国打电话了。 而此刻,机场里,达斯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 因为太过沉浸其中,他完全忽略了主持人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伸手试图夺回话筒的举动。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僵硬了。 好在达斯的激情演讲总算是要结束了。 见达斯终于意犹未尽地住了嘴,主持人松了口气,连忙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话筒,却不料又被达斯给避开。 却原来是达斯讲了一堆神话故事后,才终于想起来主持人最开始问他的问题,便又来了兴致,冲直播间里的全球人民激情地说道: “我成功的经验,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你像我一样信仰摩醯首罗天,你就能得到摩醯首罗天的祝福,和我一样成功!” 说完,他还拿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摩醯首罗天小像,在摄像机前晃了晃。 主持人:…… 听到达斯突然又变得激昂的声音,昏昏欲睡的马库斯猛然被惊醒,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说道:“结束了吗?” 闻言,黑骑士终于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看了马库斯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认识那么多年了,他们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达斯是一个话痨。 就在这时,主持人终于忍无可忍,语气尖锐地问道:“那么达斯大师,您可否告诉我们,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出了在夏国举办这次大赛的建议呢?” “呃,这个、这个……自然也是出于摩醯首罗天的指引。”达斯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小像,一副虔诚模样。 主持人:“可是摩醯首罗天为何会指引您来到夏国,而不是在笈多呢?” 达斯:“这个、那个……首先,我们得从摩醯首罗天的诞生讲起……” 眼见达斯又要喋喋不休地讲起摩醯首罗天的来历,主持人顿时大吃一惊,也不敢多问了,声音又变得和缓起来,他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冲达斯说道:“您坚定的信仰,我们都已经了解了!” “现在还是让我们把交流的时间让给爱德华先生!” 达斯这才不情不愿地递出了话筒。 待终于来到了爱德华的面前,主持人疲惫的心这才有了些许安慰。 眼前这个黑骑士的首领长得就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定然不会像达斯大师一样滔滔不绝。 主持人拿出话筒,还没有说话,便见爱德华突然深沉地叹了口气: “你想问我的问题,我都已经明白了。”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转向了摄像机,目光忧郁又坚定地说道: “其实,在刚刚马库斯和达斯诉说自己心中的理念时,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我才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也许你们不知道,我出生在凯尔联合王国的一个小镇,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了……” “在我三岁的时候……” “在我五岁的时候……” “在我……” 主持人:…… 当听到爱德华从出生开始讲起时,他心中就陡然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一路从出生讲到三岁、五岁、七岁时,这股不祥的预感便越来越强烈,最终化作了现实。 而此刻,爱德华还在讲他十岁时发生的事情…… “我十岁的时候,我父亲就把我卖到了一个□□,而我,也因此接触到了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主持人仔细想了想,爱德华今年……似乎四十五岁了。 真是想一想都让人感到绝望的数字啊。 不过和达斯单调无聊的宗教宣讲相比,爱德华的故事由于是他的真实经历,又是本人讲述,再加上故事一波三折、惊险刺激,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继续听了下去。 就连主持人,后续也专注地听了下去,一直听他从十岁讲到了二十四岁。 而二十四岁的爱德华,也从□□中的一个小喽啰,变成了一个小头目,并且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自以为是地想改变这个世界。 然而当听到爱德华的妻子和儿子不幸在□□斗争中死亡,而他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肮脏和丑恶是无法被消除的时,不少情绪敏感的观众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马库斯和达斯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没有想到,原来沉默寡言的爱德华过去竟然有着这样惨痛的经历。 而那场导致他妻子和儿子死亡的□□斗争背后,却隐隐有着凯尔联合王国政府的影子。 难怪爱德华对凯尔联合王国又爱又恨,总是在凯尔王国发动□□。 而爱德华则继续讲道:“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人,他告诉我,他是一个将死的骑士……” 爱德华:“这就是黑骑士最初的来源……” 爱德华一路讲到了四十五岁,等听完了这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众人都觉得意犹未尽,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未来还没有到来……亦或者,他们现在就在见证未来。 爱德华则总结道:“这就是我创立黑骑士的理念了。”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肮脏和黑暗。”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充当这世界的黑暗吧。” 没错,经历了如此多事情的爱德华已经黑化了,并且思想也开始扭曲,觉得这个世界上既然一定会有光明和黑暗,那就由他来充当这黑暗,这样大家便都是光明的了。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得槽点满满。 你都把黑暗染遍全凯尔联合王国了,你还想别人能有多光明啊? 然而他们刚刚才听完了爱德华这四十五年的人生经历,只觉得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好像也很符合他的悲惨人生……毕竟这个世界的光明和黑暗始终共存,只要他够黑,别人自然都是光明的…… 呸呸呸,观众们连连摇头,把这奇奇怪怪的想法给甩了出去了,他们怎么也被爱德华的诡异思维给带偏了? 而爱德华也用那张沉默寡言的脸,对着话筒说道:“关于成功经验,我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私人经验想分享……” “只要你像我一样父母俱亡,妻死子夭,你们也能像我一样成功。”说罢,他便用那双死鱼眼望着摄像机后的观众们。 观众们:……谢谢,但还是算了。 爱德华:“关于为什么想在夏国举行这个大赛,那主要是因为达斯的提议……” 眼瞅着达斯又想要接过话筒讲话,主持人连忙在达斯之前抢过话筒,不给他说话的时机。 “非常感谢爱德华先生的分享,”主持人擦了擦红肿的眼眶,拿着话筒说道,“爱德华先生的人生经历一波三折,实在是让人感慨……只是人生当中不仅仅有光明和黑暗,还有鲜花、雨滴和清风……”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还望爱德华先生能早日从过去的经历中走出来,不要走向极端……” 听到主持人的话,爱德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就归于寂静。 主持人:“如此,我们的第一场接待会就结束了!” “明天还有第二场接待会,欢迎大家准时观看直播!” “我们在同一时间,等待与你们的相遇!” “最后,再次感谢本节目赞助商殷氏集团的大力支持!” 左上角殷氏集团的图标渐渐变大,来到屏幕中央,最后和画面一起消失不见。 接待会结束后去酒店的路上,马库斯等人心情复杂。 说实在的,这些年他们虽然同为无疆成员,却因为分散各地,很少会有这么深入内心层次的交流。 就连马库斯,也是第一次在人前谈起自己的理想。 想到当时的场面,马库斯还有些意犹未尽,早知道,他也从出生时开始讲起了。 这一番讲述后,他们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也感到与其他同伴们的距离更加贴近了。 只是没有想到,给他们这么一个整理内心想法、与同伴沟通交流机会的,居然会是夏国。 马库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夏国,果然是一个有魔力的国度。 虽然如此,但是这架,却还是要打的! 80 第 80 章 挨揍生涯 若是夏国以为这样就能逼退他们, 那就错了。 他们可不会在乎世界各国人的议论和目光。 能征服他们的,只有实力! 想到这里,马库斯的眼神又变得冷酷而锐利。 思考间, 车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从车里走了出来,准备去酒店下榻, 这时, 酒店外刚走出来一对母女, 正拿着手机观看什么视频。 见到凶神恶煞、浑身煞气的马库斯,那母女中的小女孩看了看马库斯的肱二头肌,又看了看母亲手中的视频,突然高兴地指着马库斯叫道:“妈妈, 这是视频里那个说自己很强的叔叔!” 闻言,被爱德华拉着恶补过夏国语的马库斯,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肌肉分明的肱二头肌显得他越发强壮。 小女孩的妈妈歉意地冲马库斯等人笑了笑,随即抱起小女孩很快离开了这里。 马库斯心中有些得意,没想到夏国中一个普普通通、随便遇到的小女孩, 都知道他很强大……不过,即便如此, 他还是不会对夏国手下留情的,因为,他是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看法的马库斯! 而在那对母女走远之后, 那位母亲才放下了女儿, 对她满脸严肃地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整天把强不强的挂在嘴边……” “我们习武,是为了修身养性、锻炼身体,可不是为了什么争强好胜!” 小女孩委屈地说道:“可是那个叔叔, 不是都直接在直播里说自己很强了吗?” 而这位母亲满脸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傻孩子,你怎么还没明白,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强不强挂在嘴边的……” 小女孩看了看母亲瘦弱的身体,再看了看视频里马库斯展现的强壮肱二头肌,表情有些困惑。 她的母亲见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先把体育老师布置的小学生基础招架练个一百遍吧。” “等你们小学毕业上初中的时候,就要进行分流了,会根据你们对基础招架中拳法、剑法、刀法……这些招式的掌握程度分流,如果基础招架学不好,到时候可分不到什么好专精……”说到这里,虽然自己的孩子还小、离进入初中有好几年,但这位母亲就已经开始忧心忡忡起来了。 毕竟其他有条件的家庭,早就已经开始让自己的孩子接触到相应的专精功法,好根据孩子的兴趣和天赋进行专项培育了。 可是她家的孩子连基础招式都没有掌握,在班级里排名中下,学习专精更是遥遥无期。 这样下去,以后怎么考个好高中、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光是想想,这位母亲顿时便开始焦急起来,匆匆说道: “我们快点回家练习吧,明天体育老师还得上课检查呢!” 小女孩闻言顿时垮下了脸,刚才的困惑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脑子都陷入了接下来要练习一百遍基础招架的绝望当中。 …… 无疆的人已经到来了,其他势力自然也不会晚到。 为了一视同仁,表明自己是一个友好国度,在其他国家的民间武道势力到来时,夏国也对他们进行了同样隆重的欢迎会,并且同样是全球直播、同步翻译。 帕卡什大师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当主持人笑容满面地朝他走过来,还没说话,帕卡什大师就火速夺过话筒,开始面对摄像机激情澎湃地演讲起来,重点描述婆罗贺摩天的伟大,还有摩醯首罗天的卑劣…… 同时严厉地斥责了达斯这种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行为。 直听得在观看直播的达斯气愤不已,恨不得再来一场直播,与他当庭对质。 接着,帕卡什便开始对婆罗贺摩天歌功颂德起来,情绪高昂地讲起了婆罗贺摩天的神话故事……那一天,所有人都再次感受到了那一种睁不开眼睛的恐惧…… 啊,好困啊…… 就这样,世界人民又被迫听了一耳朵笈多传统神话故事,听了两小时婆罗贺摩天和摩醯首罗天这对兄弟的爱恨情仇。 听得他们昏昏欲睡。 于是这场欢迎会,就在观众们的哈欠声中结束了。 白骑士的欢迎会中,对方代表在摄像机前强烈谴责了黑骑士这种将混乱带给全凯尔的行为,并且言辞激烈地反驳了对方的观点……也同样讲了几个小时,从黑骑士的二十四岁一直反驳到他的四十五岁,神态激昂……只有旁边的主持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德鲁伊议会倒是很温和,他们中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女性,只有少部分男性,不过因为有马库斯、达斯、帕卡什的例子在先,他们也开始讲起了德鲁伊教派,像世界人民介绍起了德鲁伊的历史和来源…… 萨满们则是情绪激动地斥责起了这些道貌岸然的西方国家对他们本土原住民的压迫,要求这些蛮横无理的侵略者退出他们的土地…… 巫师协会……巫师协会果然秉承了巫师神秘高冷不爱说话的性格,他们的欢迎会,也是这些组织中结束最快的欢迎会,他们全程就只说了两个字——“嗯”、“无”。 看到这些高冷巫师的时候,主持人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容易啊,终于来了一个不爱说话的组织了! 只是这群披着黑袍、戴着口罩,把自己的所有皮肤全部包裹住的巫师中,有一个巫师似乎有些忍不住,非常想要拿着话筒站在摄像机前,对着世界人民说些什么,但在其他巫师警告的视线下,他只能蔫蔫地低下了头。 而教廷圣骑士团……严格来说,教廷不能算是民间组织,但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政府组织……但不管怎样,人家既然想来,夏国自然也不能拒绝。 教廷的欢迎会和达斯、帕卡什二人大同小异,也是全程在讲教廷的历史。 …… 就这样,大大小小的组织都派出了代表汇聚夏国。 而两天后,这一场万众瞩目的第一届世界武道交流大赛,便要开始在夏国的玉京举行了。 *** “真是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居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在玉京训练场训练剑术的木摇光,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有些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 ——玉京武道训练场,是武道复苏后,夏国政府斥巨资在玉京特别建立的武术训练场,内设各种功法流派的锻炼场地,还根据训练者的修为,分成不同的训练房间……男女可练,老少皆宜,适合各类人群。 而眼前出现在木摇光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将他那种浮夸的欢迎仪式推向全世界的殷云争。 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到面带微笑的殷云争,木摇光就又感觉有些头疼了。 木摇光:“你又想干什么?” “真是让人伤心啊,摇光,我就不能是单纯地来看看你吗?”殷云争有些委屈地说道。 木摇光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听说殷氏的掌权人最近一直在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合作商们,还与他们做成了好几笔大生意……怎么便突然想起我了?” “就是因为做成了几笔大生意,才想起了摇光你啊。”殷云争微微一笑,似真似假地说道,“当初我不是就答应过你,要完成当初的承诺的吗?” “你看,我刚从合作商手中拿到了一只人参,就来找你了……” “可没想到的是,摇光你居然对我那么防备,连我送上门的天材地宝,都被退了回来……真是让我伤心啊。”他目光忧郁地看着木摇光,像是在看什么负心汉。 “这不是好事吗,我记得你不是说过要打败我?若我停滞不前,你不就有了机会吗?”木摇光随口说道。 殷云争却苦笑一声:“摇光你又何必调侃我?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 “进入藏气境之后,获得能量的方式早就不再局限于食物,哪怕没有天材地宝供应,也不会对我等造成太大影响……” “就算是十天十夜不摄入任何食物,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看着殷云争和进入藏气境初期时几乎没有发生变化的修为,木摇光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来向我询问藏气境修行方法的?” 殷云争笑容一僵。 殷云争:“如果你说的是如何从天地中高效率地吸收天地灵气、并转换为自身能量的方法和技巧,那么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木摇光一怔,看了他一眼,便收敛了随意的神情,握紧掌中的草木剑,有些跃跃欲试道:“那么,你就是来挑战我的了?” 殷云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了,眼见木摇光已经提起了手中的剑,眸中战意盎然,他连忙惊恐地伸手阻止道:“摇光姐,且慢!” “我明天还得去见合作商呢!” 至于殷云争为何如此惊慌失措,这中间却是有一段旧事的。 话说自那天殷云争信誓旦旦地称要打败木摇光后,他回去就开始奋发拼搏、发愤向上,闭关修行,灌了无数天材地宝,最后一举突破藏气境……在嗑药的效用下,其突破时间竟然只比木摇光短了三个月。 而正因为他们围剿天衡时殷云争在闭关,这才没有参与那场大战。 突破了藏气境之后,殷云争人就飘了,觉得木摇光也不过如此,便信心满满地对木摇光发出了挑战,以报自己总是被欺压之仇……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最后殷云争打着石膏在医院里面躺了五天,脸部也因为过于青肿而无法见人。 若非殷云争是藏气境武者,痊愈速度快,恐怕他要在医院待的时间还不止五天……但换句话说,能把一个藏气境武者打成这个样子,也可见木摇光下手之狠。 失败了一次后,殷云争不信邪,再次闭关了一个月,又灌了一堆天材地宝下去,然后重振旗鼓,对木摇光发出了第二次挑战。 这回的结果却比上次好多了,殷云争只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出来了,连木摇光,也不得不感叹他的进步。 ……就这样,殷云争成为了医院的常客。 如此再而三、三而再,当殷云争又一次躺在医院病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他才终于幡然醒悟——一定是云中刺功法在藏气境时太弱了,比不得自带杀伤力的草木剑,等下个阶段,他再来挑战! 这才总算结束了这痛苦的挨揍生涯。 现在,见到木摇光提起了剑,殷云争仿佛便感受到了那时被揍进医院的恐惧。 于是他连忙阻止道:“我的确有事找你!” 殷云争神容一肃,正色道:“你可有听说过乾坤术?” 81 第 81 章 男人的好大夫 “乾坤术?”木摇光蹙眉说道。 殷云争:“不错。” 殷云争:“自武道复苏起, 江湖龙蛇起陆,昔年传承皆已出世……可唯独这乾坤术传人,始终不见踪影……” “怎么?”木摇光挑眉, “莫非你已经有了这乾坤术的下落?” 殷云争笃定道:“不错。” …… 玉京兵部大楼,锦衣卫和六扇门正在争论世界武道大赛期间的安保问题,双方吵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拍碎了多少桌子, 而军方代表则继续保持自己沉默寡言的人设,神游天外。 在这样无意义的争论中, 忽然, 有人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对会议室中的众人惊恐地说道:“不好了, 外面来了一个人, 驱使了好多虫蚁!” 众人皆是一愣。 方晋生和伍老带人来到了兵部大楼门口, 只见周围的地面已然全部被黑色虫蚁所覆盖, 找不到丝毫下脚的余地,他们表情凝重地朝来者的方向看去,却不料竟是一个熟人—— “无勾术。”伍老神情凝重地说道。 而戴着金丝眼镜的大学教授却只是抬了抬眼镜, 对他们微微一笑,温文尔雅:“放心, 我是来投诚的。” 投诚? 众人一愣。 方晋生:“你这么突然的投诚,看起来可没有什么信服力。” 郁弗名:“那便让我说些有信服力的东西吧。” 方晋生挑了挑眉:“比如?” 郁弗名:“比如, 乾坤术。” “如果我说,乾坤术, 已经被无疆得到了呢?” 闻言,众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 “这里,就是乾坤术传人所在的地方吗?”木摇光看着眼前的旧小区, 对殷云争问道。 殷云争:“不错,便是这里了。” 两人正要往小区里走,这时,路边突然走过来两个小学生。 “叔叔,姐姐,可以问一下玉京武道馆怎么走吗?”这两个小学生好像迷了路,见到了正站在路边的殷云争和木摇光,眼前一亮,连忙跑过来问路道。 被叫做“叔叔”的殷云争:…… 他对两个小学生露出温善可亲的微笑,伸出手指了指右边:“从这个拐口一直往右走……” 却不料木摇光在此时打断了殷云争的话,并指向了与他相反的方向,对小学生们说道:“左边。” 殷云争笑容一僵。 两个小学生看了看殷云争指的右边,又看了看木摇光指的左边,眼里闪现了茫然。 殷云争默默地把自己的手移到了左边,对小学生们继续温善可亲地说道:“刚才是我记错了,应该往左边走……” 两个小学生这才恍然大悟,高兴地向他们道谢。 临走之前,其中一个小学生还偷偷拿了本小册子,塞给了殷云争,小声说道:“叔叔,这是学校发的可以增强记忆力的修行功法,对大人也有效果,送给你了,你以后好好练习,就不会年纪轻轻记性不好了……” 殷云争:…… 说完,这两个小学生就冲木摇光和殷云争挥了挥手,高兴地离开了。 只留下原地喜获一本修习功法的殷云争。 木摇光转过头,没有看这个连小学生都要欺骗的云中钩传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咳咳……”木摇光清了清嗓子,方对殷云争说道,“我们先进去吧。” “乾坤术传人,不是还在里面吗?” 就这样,两人一同走进了这旧小区。 这个小区建成显然已经有很多年岁了,里面到处都是老人,只有少数中年人和小孩。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走来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 “钱先生、钱先生,听说你推拿技术很好,你就找个地方帮我推拿一下吧!”一个男人死皮赖脸地追着一个年轻人说道。 “你烦不烦啊,都说了我不会推拿!”那年轻人神情暴躁,不耐烦地对男人吼道。 “钱先生,你就别谦虚了,你不是经常给小区里的老人推拿的吗?求你帮帮我吧,我前几天练轻功从三楼摔了下来,这腰酸背痛的,太难受了……你就帮我推拿下吧,放心,我给钱的!” 那年轻人闻言更暴躁了:“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只会修车,不会修人!” 年轻人:“你神经病吧,找一个修车的来推拿!” 说完就甩开男人往前走。 男人却纠缠不放,连忙追了上去:“钱先生、钱先生,你等等我啊……” 见这男人纠缠不休,怎么也不肯放他离开,年轻人顿时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其实地方也有病啊!” “就一个腰酸背痛而已,有什么好推拿的!” “自己随便去药店买个膏药不就行了吧!” 不料这中年男人被这年轻人一骂,反而大喜过望,拉着年轻人更加不肯放他走了:“钱先生,你不愧是中医世家出来的人,果然是神医啊!” “光是一看,就看出来我其他地方也有问题!” 年轻人:…… 他是想骂他脑子有病。 而这个时候,那男人却开始扭扭捏捏起来,他拉着年轻人小声道: “钱先生,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了些其他隐疾……” “自打那天从楼上一摔,不知道咋的,到了晚上,我就开始有心无力起来了……这壮阳药,我也是买了不少,可都没什么效果……” 由于这男人说话变得小声起来,刚开始,年轻还有些没听清,待终于听懂了中年男人在讲什么,年轻人的脸顿时就绿了—— 感情这男人压根就不是来推拿的,而是借着推拿的名义,来求重振雄风的! 难怪这男人这般死皮赖脸,无论年轻人怎么恶语相向都不肯离开。 年轻人那叫一个气啊,指着男人就开始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也有病啊!” “我这没有说上百回,也有说八十回了!” “老子是修车的、修车的,不是修人的!” 谁料这男人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我脑子也有毛病!” 年轻人:…… “神医,你可得救救我啊!” 男人一把抱住年轻人的大腿,更不肯让他走了。 年轻人只觉得心好累啊。 而中年男人还在那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神医啊,这病我也去各个医院看过了,什么药都吃了一遍,可就是没效果啊!” “为了这事,我媳妇都要跟我离婚了!” “神医啊,你就帮帮我吧!” “不要叫我神医!”听到这个名号,年轻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暴躁了,似乎非常厌恶这个称呼。 年轻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你这病,老子不会治,也治不好!” “你找老子也没用,老子压根就没医师证!” “你知道这叫啥吗?这叫无证行医!” 男人忙不迭道:“没关系啊钱先生,你给我民间偏方也好!” “比如那什么特制的壮阳药……” 年轻人气得发抖,冲着对方大吼道:“老子不是卖壮阳药的!” 这一吼可非同小可,经过此处的人纷纷诧异地看着他,直看得年轻人羞红了脸。 不远处还站着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人还是个漂亮女孩,那女孩此时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看得年轻人的脸越来越红了。 年轻人心中又气又羞耻,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社死。 更别提他还在一个漂亮异性面前出糗。 他一把拉过中年男人,对他咬牙切齿道:“老子没有壮阳药!” 男人哭哭啼啼:“神医,你就救救我吧!” 两人拉拉扯扯,没完没了,眼见周围好奇的人越来越多,年轻人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中年男人说道:“摔了一跤后不举了是吧?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哎哎!”男人大喜过望,连忙按照年轻人说的做。 又伸出手来给年轻人把脉。 年轻人一边把脉,一边观察男人的面容,垂眸思索,随口问道:“最近是不是压力比较大?” “在摔了这跤之前,是不是就已经在床事上感到有心无力了?” “没错,没错!”男人连连点头,欣喜道,“可不是吗!” “唉,最近孩子到了叛逆期,越来越不听话了,媳妇也常常跟我闹矛盾,工作方面,因为这武道复苏,公司也越来越看重武功强的人了……” “我不过是想练一练轻功竞争一下经理的位置,结果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男人苦哈哈地跟年轻人倒着苦水,诉说着一个中年男人生活的不易。 最后,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年轻人,满眼希冀地问道:“钱先生,你说我这,还能治吗?” “放心,问题不大!”年轻人收回了把脉的手,眉眼一扬,颇有几分自信,“不过是区区肾虚罢了。” “这摔跤主要是应激性的反应,关键还是因为你以前身体上的这些暗疾积累。” “多运动,少焦虑,再按我给你的方子吃几个疗程,差不多就行了!” 年轻人随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便利贴,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了几笔,就把便利贴扔给了男人:“按上面的药方去药房抓药去吧!” “谢谢、谢谢!”得闻自己还有重振雄风的可能性,男人顿时大喜过望,“钱先生,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你可真是男人的好大夫啊!” 年轻人:…… “再说一次,”年轻人咬牙切齿道,“老子是修车的,不是修人的!” “不要再叫老子大夫!” “是是是!”中年男人擦了擦冷汗,连连称是。 总算是把这家伙打发走了,见到中年男人拿着药方欢喜离去的背影,年轻人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却见之前站在不远处的一男一女朝他走了过来。 82 第 82 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木摇光打量着不远处的这个年轻人。 和这年轻人说的—样, 他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修车的,裤子上都是机油,穿着一件夹克外套,手上还套着一个脏兮兮的手套——这手套在刚才给中年男人把脉时被短暂地脱了下来, 现在又被年轻人给戴了回去。 殷云争走上前, 对这年轻人微微—笑:“你好, 请问你就是钱先生吧?” “怎么?”闻言,年轻人抬起头, 有些怀疑地看向他, “你也肾虚?” 殷云争:…… 他的笑容不自觉地僵硬在了脸上。 “噗……” 殷云争发誓他绝对听到了木摇光的嘲笑声,但是转过头—看,只能看到木摇光背对着他的脑袋和不停在颤动的肩膀。 她绝对是在憋笑。 绝对! 殷云争转过头来, 对年轻人咬牙切齿道:“我不肾虚!” “哦,是吗?”年轻人嘴上说相信了, 面上却还有些怀疑,不断打量着殷云争的面色。 “我不肾虚!”殷云争忍无可忍地说道。 年轻人:“可是,我看你有些虚不受补……” “我不肾虚!”殷云争暴躁道,“那些是用来练功的补品!” “我不肾虚!”他再次强调道。 “噗……” 殷云争转过头,发现木摇光的肩膀颤动得更厉害了。 “哦……”年轻人勉勉强强相信了,随即又狐疑道,“既然你不肾虚,那来找我干嘛?” “也想找我推拿?” 闻言,殷云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对年轻人露出一个微笑, 端的是温文尔雅:“事实上,应该说,我们是来找乾坤术传人的……” “钱小先生。” 听到“乾坤术”, 年轻人顿时脸色—变,对他们冷漠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乾坤术,你们找错人了。” 说罢,便越过他们,就要离开。 谁料殷云争却在他身后突然说了—句话,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而殷云争说的是: “那可真是遗憾,钱小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去找钱大先生了。” 年轻人转过身,他看到了始终带着—脸微笑的青年,和旁边神游天外的女孩。 他冲青年冷冷地说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当然,”殷云争对他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殷云争:“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想,你应该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一一和抛下你十年未见的父亲。” …… 在回去的路上,木摇光突然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殷云争: “说实话,我有些不明白,你既然想招揽乾坤术,又为何非得叫上我?” 而殷云争却只是对她一笑,颇有些高深莫测:“不过是请你做个见证罢了。” 木摇光挑了挑眉:“见证你肾虚?” 殷云争高深莫测的笑容再次一僵。 “我不肾虚!”他咬牙切齿地强调道。 木摇光:“可是,我看到我们离开的时候,钱寰好像偷偷给了你—张便签……” “那是用来修炼的药方!”殷云争大声道,“我不肾虚!” 似乎想用音量来自证清白。 然而话刚出口,殷云争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听到他这话后,旁边经过的路人们纷纷驻步,朝他投来诧异同情的目光。 他几乎都能感受到这些目光里投来的含义。 “真是没想到啊,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子,居然就……”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种私密事居然都拿到大街上来谈……不过也难怪,人家都成了这个样子,来发泄发泄激动的情绪也正常……” “唉,这么年轻就肾虚,那等过几年年纪更大了,岂不是就……” 殷云争的脸也绿了,他看向了木摇光,又见到木摇光的肩膀开始不停颤动。 木摇光:“咳咳,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些东西忘在了武道训练馆,我先回去了,至于你的话……” 她看了看殷云争有些发青的脸色,忍笑道:“你还是回去补补吧!” 殷云争:…… 等木摇光回到武道训练馆,便见到了坐在凳子上抱着一把吴钩,眼巴巴等她的杨芒。 见到木摇光的身影出现,杨芒顿时眼前一亮。 而木摇光则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差点就把杨芒给忘了! 若是她不回来找这家伙,恐怕他会在这武道馆里—直等下去吧。 和木摇光这里的和谐气氛不同,兵部大楼里却是气氛凝重。 “你确定,乾坤术传人在无疆的手中?”伍老表情凝重地说道。 “当然,”郁弗名笑道,“若非没有—定把握,我又怎么会来找你们?”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 “这是我从无疆某个人手里得来的治疗内伤的药……我想,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兵部众人自然不陌生,事实上,他们在和过去的天衡战斗时,就曾经见到过昔日的高级管理人员手中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我已经检查过这里面的成分了……这里面有很多配置手法,都是乾坤术的风格。” “你们或许查不出来,但是我们无勾术与乾坤术对抗多年,对他们的风格极为熟悉,绝对不会认错……” 随即他看向众人说道:“不过我想,你们对此也应该有所预料了吧?” “毕竟我听说,施弦衣在死之前,就食用了可以让他爆发更多力量的丹药。” “是的,”伍老凝重地说道,“可是当时,我们只以为他们得到了某些特别的药方……毕竟在当初的战争年代,流传到国外的东西有很多……” 伍老:“又或许,他们是与其他药师有了合作……” “必然说我?”郁弗名抬起头,对他们微微一笑。 伍老闻言有些尴尬。 的确,在得知当初的天衡里面有药师存在时,他们第—个怀疑的,便是行事偏邪道的无勾术。 “不过你们的猜测也并非全然无依据,”郁弗名抬了抬眼镜,温文尔雅地说道,“如果乾坤术站在了你们这方,那我要寻求合作的人,恐怕就是当初的天衡了……” 众人皆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不意外,毕竟古时的医圣毒圣世代为敌,一个帮了—方,—个就要帮另—方。 到了现代,自然也—样。 唯独方晋生挑了挑眉,听出了郁弗名的未尽之言。 帮当初的天衡,而不是现在的无疆吗? 短短—句话,却也已经告知了郁弗名的立场。 看来这些不服管教、肆意妄为的江湖人,也不是一无是处、毫无底线嘛。 于是方晋生便突然笑了起来:“看来这场世界武道大赛,要变得更加热闹了……” “说不定会有许多新的人物出现呢!” 众人闻言却是—愣,有些不解其意。 随后伍老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看方晋生,又看了看郁弗名,叹了—口气,便又笑了起来,感慨道:“老了老了……” “这未来的世界,果然还是得看年轻人啊……” 当初的天衡,现在的无疆,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便是内乱和外乱的区别吧。 …… 玉京外面的高山上,忽然有—女子从山顶—跃而下,直至快到半山腰,她才猛然一个转身,双脚踏在树冠之上,不过瞬息,便越过了十来个树冠,所经之处,树冠隐隐覆盖了一层白霜。 而这女子的腰间,是两把寒光凛凛的刀。 这女子行走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玉京。 高楼之上,有一青年优哉游哉地在不同的大厦顶部穿梭,悠闲至极,可哪怕如今轻功已是稀松平常,但周围使用着轻功赶路的人见到了这青年,依旧差点没惊掉下巴—— 因为他几乎不是在这高楼之间行走,而是在踏步云端!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相比起来,仿佛这云,才是他真正用来行走的路,而这些高楼,反倒才是他偶尔用来停歇的旅舍——甚至可以说是阻挡他踏步云端的障碍。 “天哪,这是神仙吗?” “轻功能到达这种地步吗?” “这么高的楼,本来就只有那些大佬敢在上面使用轻功,不然一不小心摔下来,普通藏精境绝对也要没命……结果这家伙看上去比大佬还要大佬……这哪里是在用轻功,简直就是在飞啊!” “快快快,拍视频!不过这个大佬的脸有些陌生啊,感觉以前没见过啊……” 而看着高楼之上议论纷纷的人群中,有一个背负着一把枪的男人默默走过,又默默离去。 一个烧烤摊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懒洋洋坐在摊位前,在等待老板上菜的过程中,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突然刷到了一个“云中飞仙”的视频,再看一下视频里在云间飞舞的人,不禁嗤笑一声:“哗众取宠。” 就在这时,烧烤总算是好了。 年轻的店家搬来了一大盘沉甸甸的烧烤,爽朗笑着说道:“客人,您的菜好嘞!” 年轻人这才放下了手机。 这时年轻店家好像收到了来自家人的电话,跑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姐,什么?好的,我今天晚上早点回来……” “什么,又是清蒸和水煮!姐,我告诉你,这绝对不能忍,烧烤才是王道啊!” “那个混蛋竟然敢天天给你吃这些东西,姐,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大抵是什么家庭矛盾吧,听着年轻店家气愤的声音,年轻人如是想道。 是夜,家家户户都关了灯,准备进入香甜的梦乡。 谁料这时,城中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铜锣声,吓得人们纷纷被惊醒。 “谁啊!”有人怒骂道。 “咚——” 却听得深夜中有人一敲铜锣,悠悠喊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83 第 83 章 入场仪式 转瞬间, 两日呼啸而过。 就这样,在世界人民的翘首以盼中, 第一届世界武道交流大赛, 正式开始!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黑山。”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白水。” “接下来,就由我们两人, 来为大家进行现场直播!” 现场, 一男一女带着得体的微笑, 拿着话筒, 站在摄像机前,与直播中的人们进行着交流。 黑山:“首先进场的, 便是我们的夏国队!” “人和的代表, 大家想来已经不陌生了。” “在不久前的动乱中, 正是因为人和组织的不断支援, 和官方的不断努力, 我们方能从过去的动乱中解脱……” “我想我们在场中的许多人, 都曾受到过人和的恩惠……好了, 看来我们的观众们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让我们暂且先将目光转向观众席。” 随着主持人黑山的话,屏幕中的画面很快就转到了观众席,只见在场观众们纷纷摇着旗帜, 见到人和成员入场后, 他们连忙激动地站了起来, 对进场的人和成员们呼喊道: “人和!” “人和!” “人和!” 欢呼声如同大浪,一浪比一浪响。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 原本气势汹汹、一马当先,高高扬起头扛着长枪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林无方,看到这架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默默地放缓了脚步,从队伍最前端,慢慢落到了队伍最后端。 倒是赵虚月,因为拥有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即便受到那么多人热烈注视的目光,也丝毫不惧,反而微笑着冲观众们招了招手。 观众们的欢呼声瞬间变得更响了。 “碧月刀!” “碧月刀!” “碧月刀!” 见状,白水拿起话筒,对摄像机前的观众们笑道:“看来,人和组织果然很受大家欢迎啊!” 黑水也点头笑道:“我们都知道,人和的组织代表大部分都是过去江湖人的后代,拥有丰富的武道经验,实力不俗……” “说到人和,我们就不得不提起天衡。” “大家都知道,人和里面有许多人,过去都是原天衡的成员……” “然而和后面被扭曲的新天衡不一样,人和脱胎于天衡,却是真正继承原天衡理念的组织,并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脱胎换骨……” “团结一致、共御外敌——这是人和的理念,也是原天衡创立之初的目的。” “人和组织参与这次世界武道交流大赛,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天衡正名——为真正的天衡正名。” “在天衡存在之初,就绝非为满足他人一己私欲而创造的组织!” “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接下来,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人和组织的到来!” 现场直播中不断响起欢呼声,那是观众席上热情欢迎人和组织的观众们。 他们疯狂地喊着这些人的名号: “碧月刀、碧月刀!” “游龙枪、游龙枪!” “断肠斧、断肠斧!” …… 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等待入场的木摇光等人听到这阵仗,莫名地生出了一股羞耻感。 待会他们进去的时候,不会也要遭遇这么一场被喊名号的欢呼吧? “要不……让无疆先上?”江观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 然而出场的顺序早就已经定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改变——更何况改变的原因,还是什么出场方式太羞耻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 于是在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下,木摇光等人缓缓入场了。 “接下来入场的,是我们的江湖人组织——夏国武道联盟!” “让我们继续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夏国武道联盟,自然便是木摇光等不愿受拘束的江湖人给自己随便取的一个口号,是一个十分松散的组织,主要就是为了参加世界武道大会,来对抗无疆用的。 “啊啊啊啊——” 看到走进来的人,观众席上的观众们终于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开始纷纷尖叫,甚至有粉丝兴奋到昏倒! 木摇光等人:……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十剑、十剑!” “六刀、六刀!” “啊啊啊——十剑,我是你们的粉丝啊!” 已经有狂热粉丝克制不住自己激动兴奋的情绪,试图跳下观众席,跃过围栏,疯狂地朝十剑冲来。 幸好旁边有六扇门的人在维持秩序,才迅速将其拦下。 “十剑、十剑!你们一定要赢啊!” 这位狂热粉丝一边被拖出去,一边还冲十剑喊着加油。 十剑:…… 别问,问就是心情复杂。 而主持人黑山看到这一幕,笑着对观众们说道:“看来我们夏国武道联盟的各位代表,也同样十分受大家喜爱……” 白水则在一旁温馨提示:“不过在此还是得提醒一下大家,虽然理解大家看到了偶像,心情十分激动,但还是要克制一下。” 白水:“如果扰乱会场秩序的话,最后还是会被在场维护秩序的锦衣卫和六扇门请出会场,这样,便不能亲自看到接下来精彩的战斗了。” 摄像机镜头一转,画面就变成了在会场内各个地方进行巡逻的锦衣卫和六扇门成员。 黑山:“虽然这次是世界民间武道交流大赛,但作为官方的锦衣卫和六扇门成员们,依旧以他们的方式参与着这场比试,保护着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白水:“现在,让我们鼓起掌声,感谢这些辛苦工作、维持现场秩序的官方工作人员们!” 鼓掌声热烈响起。 方晋生扬了扬手,在摄像机前露出一个矜持的笑。 黑水:“接下来,欢迎外国代表团,我们的国际友人——” “自由之风、黑骑士、雅达学派……以及其他无疆组织成员入场!” 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 马库斯、爱德华、达斯等人依次入场。 之前木摇光入场时掌声有多么热烈,现在的掌声就有多么冷清。 而听到这与人和以及武道联盟成员入场时,形成鲜明对比的掌声,马库斯等人也并不惊讶。 毕竟他们身在夏国,这里是夏国的主场,周围都是夏国人,而他们又是来找夏国麻烦的,夏国人给他们热烈的掌声,那才叫不正常。 可是此刻,不正常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就在马库斯对这冷清的欢迎仪式冷嗤一声,觉得有些不爽时,观众席的一角,却突然响起了十分热烈的掌声。 “马库斯!马库斯!” “爱德华!爱德华!” “达斯!达斯!” “自由之风!自由之风!” “黑骑士!黑骑士!” 无疆众人往那边一看,却发现了一群或金发或黑发或棕发……却个个五官深邃的外国人。 而他们虽然人数很少,压根就无法与这满场地黑压压的夏国人抗衡,但他们还是憋红了脖子,用尽全身的力量,拼命呼喊,为无疆打气。 摄像机的画面转到了这个特殊观众席中。 而这时主持人也适时讲解道: “这些观众是得知世界武道交流大赛之事后,特地来到夏国观战,为本国选手加油呐喊的外国友人们!” “虽然他们未必支持无疆的理念,但是在无疆代表他们本国来参加这次世界大赛的此刻,他们却愿意为了国家的荣誉,为无疆献上这一份支持……” “让我们欢迎这些为了国家和理想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们!” 掌声再次响起。 而无疆众人此刻心中震动莫名。 马库斯心中更是复杂。 要知道,此刻阿伦比亚的社会秩序仍在一片混乱之中,愿意在这个时候跨越重洋来到夏国这个异国他乡,无疑是要付出很大的勇气。 可是这些人,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来了。 ——而且不是他们自由之风找来的托! ……糟糕,居然有点感动。 要不然回去之后,去找一下阿伦比亚政府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吧? 看起来夏国的江湖人和夏国官府就合作得挺好的…… “马库斯!自由之风!” “为阿伦比亚的荣誉而战斗!” 听到观众席上这样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马库斯不知不觉就变得热血沸腾起来了,心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种名叫国家荣誉感的东西…… ——等等,谁还记得,他们搞这个大赛的目的是为了打压夏国的! 不、不对,他们原本压根就没想搞这个大赛,只是想和夏国打一架,结果不知怎的,在夏国的一番操作之下,世界武道大赛就新鲜出炉了…… 反正和夏国打一架的目的能达到,这就算了……但这股国家荣誉感是个什么鬼啊! 再看爱德华和达斯,同样陷入了“为凯尔王国的荣誉而战斗”、“为笈多联邦的荣誉而战斗”这样的口号中,无法自拔。 马库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他没有忘记,他们虽然同为无疆,但他和爱德华、达斯等人,却是分属不同的国度。 为了阿伦比亚的荣耀,这场大赛的胜利,绝对不能让凯尔王国、笈多联邦,乃至是其他国家得到! 至于打压夏国……管他呢,自由之风得到了胜利,同样能打压夏国,这不冲突! 一切,都是为了阿伦比亚的荣耀! 无疆等人进场后,接下来入场的,便是教廷圣骑士团了。 这位更是重量级,自带信徒,一出场便引来欢呼声无数。 而接下来,白骑士、德鲁伊议会、萨满联盟、巫师协会、阿马尔学派……也纷纷入场。 作为热情的东道主,夏国人自然不会让这些外国友人们感受到冷落,热情的欢呼声和鼓掌声此起彼伏,倒是让这些组织有些受宠若惊。 正当两个主持人准备宣布入场仪式即将结束时,会场外面,却又来了一群人。 84 第 84 章 短暂的休息时间 为首那人若凌波微步般, 踏空而来。 人未至,笑声便至。 “此等盛会,又怎么能不叫上我们?” “凌空步。”赵虚月蹙眉说道。 “不错, ”那人朗声笑道, “在下正是凌空步传人,凌不虚。” 不愧是不虚,哪怕是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这上千人的大赛场地上,面对的摄像机前还有成千上万乃至是成亿的观众, 也是半点不虚。 “果然是人如其名。”方晋生赞叹道。 而凌不虚的身后,还跟着一些未曾见过,或者是曾经在锦衣卫特别监狱里见过、但逃狱之后就没有再出现的江湖人。 方晋生:“诸位同样是夏国的子民,既然诸位想要参赛,我们怎会有不肯之意?” “等等, ”马库斯突然皱眉道,“这不符合规矩吧?” “这样世界性的大赛, 难道是随随便便跑出来一群人就能参加的吗?” 这时木摇光却开口了:“马库斯先生您有所不知,其实这几位也是我们夏国武道联盟的选手,只是因为路程遥远、中途堵车,所以才姗姗来迟。” “不错不错。”凌不虚笑着点头道,“我们也是夏国武道联盟的一员。” 他身后众人纷纷颔首。 马库斯怀疑他们在驴他,但是没有证据。 这时爱德华扯了扯他说道:“别忘了, 我们是来摸清夏国真正实力, 顺便打压夏国的……既然如此, 自然是他们的暗中力量暴露得越多越好……” 马库斯点点头,深觉有理,便没有再提出异议。 “等等!”他皱眉看向爱德华, “难道我们不是来打压夏国,顺便摸清夏国实力的吗?” 怎么打压夏国变成第二位了?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爱德华望天望地不望他,还是达斯打圆场道:“都一样、都一样!” “反正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取得世界武道大赛的胜利,成为冠军……” “这和打压夏国,是一样的效果。” 马库斯这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但是隐隐约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毕竟这个世界武道大赛压根就不是他们想搞出来的东西,为何他们的最终目的,就变成取得武道大赛的胜利了呢? 正在马库斯绞尽脑汁思索着这其中的问题时,他便听到了外国观众席中,来自阿伦比亚方观众们的热情呼喊: “马库斯,加油!” “自由之风,必胜!” “为了阿伦比亚的荣耀!” 听到这样声嘶力竭的加油鼓气声,马库斯心中的国家荣誉感再次升起。 他握紧了拳头,冲那些热情的阿伦比亚粉丝们挥了挥手。 “为了阿伦比亚的荣耀!” 等打败了夏国之后,如果爱德华和达斯识趣,就把亚军和季军让给他们吧,他只要得到冠军就好了。 马库斯如此自信地想道。 出现了一点点插曲之后,入场仪式继续进行。 不过由于是第一次世界武道大赛,参加的国家不多,只有一些大国派出了代表。 所以在主要国家依次入场之后,这隆重的入场仪式,就结束了。 不过在正式开战之前,却还有一段空隙。 …… 这次世界武道大赛的场地设在了玉京的武道训练馆。 之前木摇光等人便在这里训练,对这里的地形已经十分了解。 入场仪式后,各国参赛选手们还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用来给参赛人员们调整状态、进行赛前准备。 因为场地中的观众粉丝们太过热情,木摇光有些受不住,便跑出来透透气,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阿伦比亚普通人观众,也偷偷地从场地里跑了出来,左顾右盼,见周围无人,这才往一个偏僻角落跑去。 木摇光记得这个人,他是阿伦比亚观众席上为马库斯喊加油喊得最用力的人,甚至都可以说有些撕心裂肺了。 木摇光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于是她很快就收敛了气息,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却见这位外国友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一个小房间里,来与人接头。 而那个与他接头的人竟然是—— 方晋生! “你做的很好。”方晋生对这阿伦比亚男人笑着说道,随即就拿了一张支票,递给了他。 那阿伦比亚男人见了这张支票,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哈腰,用不熟练不正宗的夏国语说道: “放心吧,方先生,我接下来一定会好好表现,让马库斯忘记他无疆成员的身份,彻底为了阿伦比亚的荣耀而奋斗!” 方晋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切都是为了夏国的荣耀。” 那人也拿着支票握拳立誓道:“一切都是为了夏国的荣耀!” 木摇光:…… 见证了这一场幕后交易的木摇光心情复杂。 她万万没想到,马库斯的“狂热粉丝”不是自由之风找来的托,而是夏国找来的托…… 那么黑骑士和雅达学派…… 木摇光摇了摇头,没有再想下去。 一切都是为了夏国的荣耀。 …… 休息时间,教廷圣骑士团。 和正在准备中,甚至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无疆成员们不一样,教廷圣骑士们此刻的面色,却莫名有些凝重。 “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用维斯塔语互相轻声交流着。 而圣骑士团的团长又再次开口道:“你们觉得他们的观众如何?” “很强。”其中一位圣骑士开口道。 “不是说比我们强,而是夏国出现的这些观众们,几乎人人都是修炼者,其平均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国民……” “夏国,很强。” “也许,这只是他们特意找来的人,”另一位圣骑士提出质疑,“想凑齐一千多个修炼者,对夏国或者我们这些大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这是他们故意表现在全世界面前的,目的,就是为了威慑我们。” “不,”先前开口的那个骑士却摇了摇头,“这绝非夏国故意演出来的实力。” “甚至上,我可以肯定地说,夏国的实际实力,远远超过他们此刻展示的。” “若你和我一样,离开大使馆去夏国的大街小巷里逛过,你便会知道,夏国并没有故作玄虚。” “他们的修炼者密度和普及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维斯塔,乃至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另一个骑士有些半信半疑,然而还有其他去过夏国各地的骑士可以佐证——是的,为了探清夏国的真正实力,圣骑士团还特地派团内骑士们前往夏国其他城市调查,而非仅仅只待在玉京。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和玉京一样,夏国的小城中,也布满了武者。 “这不合理。”有骑士质疑道,“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都能修炼的国家?” “难道夏国掌握了什么秘法?” “还是夏国人的体质有什么特殊?” “还是他们所谓的‘武道功法’,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些都不重要了,”骑士团长摇了摇头,说道,“无论是夏国掌握了什么秘法或者特殊功法,亦或者是他们的体质血脉特殊,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事实是,夏国的崛起,已然不可阻挡。” “团长,那么我们来到夏国的任务……”有骑士犹豫地问道。 “没有任务,我们来夏国的唯一任务,便是来参加这次世界性的武道大赛,与夏国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骑士长看过自己麾下圣骑士们的一张张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作为在这个世界上同样历史悠久的存在,我们应该和夏国建立起更深的联系。” “神说,我们的荣光,还在更遥远之后。”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等待,与再等待。” 话毕,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虔诚地说道:“一切都是为了神的荣光。” 而圣骑士团的骑士们,也微微低下头,在胸前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高呼道:“为了神的荣光!” “他们在说啥子东西啊?”夏国观众席上,一个夏国观众挠挠头,好奇地戳了戳自己身边的同伴。 坐在他身边的人是十剑的狂热粉丝,正在给十剑疯狂加油,被同伴这么一戳,顿时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用方言说道:“我哪知道他们说的是啥子东西?” “这维斯塔语那叫一个绕啊,绕来绕去的,更别说他们还有乱七八糟的口音……” “你若是真想知道他们在说啥子……那,你用这玩意试试!” 对方递给了他一只手机,夏国观众打开手机一看,竟是一个同步翻译软件。 “谢谢了啊,兄弟!” 不过观众席离圣骑士团们的距离还是有点远,而且周围声音嘈杂,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就算偶尔有识别出来的,也是乱码,要不然就是什么对神的歌功颂德,所以夏国观众很快就对圣骑士团失去了兴趣,接着转向了凯尔王国的骑士们。 夏国观众对着同步翻译软件操作了一会儿,旁边的杂音就消失了,而远处的外国口音则变得清晰。 不知道为啥,武道复苏之后,科技也进步了,若是以前,手机哪里能那么清晰地录制到那么远的声音?据说是研发这个功能的大佬在练功的时候顿悟了,发现了武道和科技的兼容性,捣鼓着捣鼓着,就捣鼓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白骑士们的谈话内容也出现在了夏国观众的面前。 骑士一:“今天你们扶了几个老奶奶啊?” 骑士二:“我扶了一个。” 骑士三:“我扶了两个。” 骑士四:“我扶了三个。” 骑士五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惊呼道:“不可能!” “你们怎么可能扶了那么多?明明我一个都没有扶到!” “夏国的老奶奶,根本就不需要人扶啊!” 他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跑过去扶她们,都被她们给拒绝了。” 骑士四:“这你就不知道诀窍了吧?只要你跟老奶奶说让她们扶你……唔唔唔……” 骑士二瞬间就捂住了骑士四的嘴,以免这个秘诀暴露。 夏国观众:…… 萨满联盟。 萨满们叽里咕噜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还好,有翻译。 萨满一:“毒药准备好了吗?” 萨满二:“放心,准备好了,保管自由之风的人有来无回。” 夏国观众:! 他是不是不小心知晓了什么秘密? 不是,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商量这种事真的好吗? ……哦,对了,差点忘了,除了手机翻译,谁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那没事了。 就这样,在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后,真正的战斗,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