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乱世,这个书生有点猛》 第一章 马匪 武国历四十三年,内忧外患。 外有梁国虎视眈眈,屡犯边境,内有党争不断。 再加上妖邪与马匪作乱,苦的,只有这武国无数百姓。 武国边陲,马匪为患的狼头山之上。 一行穿着粗布麻衫,手提大砍刀的彪形大汉正骑着马在山路上悠哉悠哉的晃悠着。 每个人的马上都用麻绳捆着一个人,有男有女。 “哈哈哈,当家的,今儿个收获颇丰啊,竟然碰巧逮到一群难民,这下咱们养的那些狼崽子可是有吃的了!”马匪当中一名稍显瘦弱的麻子脸开口道。 而他说话的对象,正是这群马匪的头目。 那是个刀疤脸的光头壮汉,狰狞的刀疤如蜈蚣一般从他的鼻梁一直蔓延到左耳根,加上他肩上扛着的九环大砍刀,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凶煞无比。 “还算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娘们,待会统统洗干净了先送我房间去,等老子玩腻了,就赏给兄弟几个!”刀疤脸哈哈大笑着,满面春风。 话音落下,众马匪便是哈哈大笑,那些被捆在马上的女子们闻言面色煞白。 而那麻子脸的马上绑着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穿的一身洗发白了的灰色衣服,看起来弱不禁风。 在马背的颠簸之下,青年悠悠醒转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马上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这些穿着古人衣服,手拿砍刀个个痞气十足的壮汉又是哪来的? 他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在马背上醒来? “寨子到了,小的们,男的统统先拉去狼圈,女的送去洗干净然后关到我房间里去!” 刀疤脸吆喝一声便是翻身从马匹上下来,一把拎起上面的女子扛在肩上就往前方寨子里走去。 而青年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直接被麻子脸一推就摔倒在了地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愣愣地看着麻子脸将手伸向自己。 “不是,大哥你经过我同意了没有就抓我来当群演啊?” “刺激归刺激,但事先能不能说一声啊!”青年皱眉开口说道,神色有些不悦。 “刺激?”麻子脸一愣,随后冷笑道,“待会有得你刺激的!” 说罢,他便直接抓住了青年的后领子,像是拖垃圾一样把他往寨子里拖去。 动作之粗鲁,让青年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 什么破剧组,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抓来拍戏,这他么已经侵犯了人权好不好! 然而就在青年想直接开骂的时候,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了起来。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跟他同样五花大绑的仁兄在下了马之后想逃跑,却被一刀劈在了背上,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我去,这是猪血还是鸡血,这么逼真?” 青年眨了眨眼,同时看到了那位仁兄倒在地上,不断扭曲着身形像条虫子一样往前爬着,面色惨白,满眼血丝嘴唇不断颤抖,似乎是极度的恐惧。 “我擦,这演技真可以啊,秒杀所有小鲜肉啊!”青年目露惊讶之色,对那位仁兄多了几分钦佩。 正当他赞叹这位仁兄的演技之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马匪一脚踩在了仁兄的背上,高举大砍刀。 “跑你娘的跑!” 嗤! 刀光一闪,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射到了青年脸上,他愣住了。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咕噜噜”滚了过来,刚好停在他的身前。 刚刚还被他赞叹演技可以的仁兄,此刻已经人首分离,满脸是血,断口处触目惊心。 看着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瞪的浑圆的眼睛,青年面色渐渐开始变白,双唇不住的颤抖呢喃,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来……真的?” 话音刚落下,他便是控制不住的脑袋往旁边一侧,直接呕吐了起来。 见他被砍头的场景吓成这般模样,那些马匪纷纷大笑,满是讽刺。 “别墨迹了,赶紧把他们丢进狼圈里面去。” 已经走远的刀疤脸声音雄浑的吆喝了一声。 青年尚且还在呕吐当中,便被麻子脸粗鲁的拖在地上向着寨子后山走去。 地面与身体摩擦传来的痛感令青年稍微回过神来,他愣愣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颗人头。 他叫付仁,是二十一世纪三好大学生,本来毕业了正在家里美美睡觉,一觉醒来却到了这种地方。 而且还亲眼看到了马匪杀人,这血腥的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内心。 这是真的,不是在演戏! 付仁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却险些又干呕了起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有些颤抖地开口:“大哥……那个……狼圈是干什么的?” 麻子脸瞥了他一眼,或许是念在他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淡淡开口道:“就是养狼的地方。”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付仁闻言还是不免面色一白。 完了,别说他现在被五花大绑着了,就算给他一把刀,面对狼群他也活不了啊! “大哥,别,别这样,我身上有张银行卡,密码是六个六,里面还有七十多块钱,你拿去买火腿肠给它们吃成不?” 付仁急忙出声说了一大堆,同时目带希冀之色地抬头看着麻子脸。 谁道后者却是眉头一皱,像是看傻子似地看着他。 “什么银行卡、火腿肠,再废话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自己的大肠跟小肠!” 麻子脸扬了扬右手的砍刀,明晃晃的光芒令付仁心间一颤。 完了,连银行卡都不知道,他这是真穿越到古代了吗? 在他发愣之际,麻子脸已经拖着他来到了寨子后边的一处空地边,外面围着一人多高的栅栏,隐隐有血腥味飘荡。 而透过这些栅栏往里面看去,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草地,里面还有不少碎肉和骨头。 一头头体型硕大的灰狼绿色的眸子闪过幽光,正低着脑袋缓缓往栅栏口凑过来,粘稠腥臭的口水从锋利的牙齿间淌落在地上,凶性十足。 “把绳子解开,一个个丢进去。” 大汉肩上扛着的女人已经被其他人送走了,他似铁塔一般站在狼圈外边,淡淡开口。 “好嘞!” 众马匪目露兴奋之色,纷纷开始给自己手下的人解绑。 他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人在狼群里挣扎被咬死的一幕了,算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中除了女人之外第二个爱好。 有人没了束缚想要逃跑,但这些人都是难民,个个都面黄肌瘦的,又哪里是这群彪形大汉的对手? 不是被一脚踩在地上,就是被一刀砍得鲜血四溅。 以致于付仁纵然被解开了绳子,也是一动不敢动。 一名马匪当即拎起一个人,轻轻松松竟然就将他直接丢进了一人多高的栅栏里面。 付仁见状更是瞳孔微缩,这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力气? 那个难民就算再怎么瘦弱,八九十斤应该还是有的吧? 就这么被扔飞了?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暗暗打消了抢过身旁麻子脸手里的刀,跟这群人拼命的想法。 落入狼圈的那个难民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狼群的撕咬当中,他很快就是被分尸了。 血淋淋的一幕令付仁胃里再次开始翻涌了起来。 很快,第二个人被举起来扔进了狼圈里面,下场依旧一样,在无力的挣扎与惨叫之后,狼圈里就只剩下了灰狼吞吃着血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看着身边的那些演技精湛的“仁兄”一个个被丢进狼圈里面,付仁不禁身躯颤抖了起来。 求饶这种事情,那些仁兄已经做过了,但声音越大的,反而越快被丢进去。 所以付仁现在大气都不敢喘,拼命在脑海中思索着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免入狼口。 但死亡的恐惧令他思绪紊乱,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最终,场外的麻子脸将手缓缓伸向了付仁。 “不……别,大哥,有事好商量啊!”付仁面色惨白,一手不着痕迹的抓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麻子脸冷笑一声抓住了他,同时道:“进去看大肠跟小肠吧!” 付仁心中惊惧,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麻子脸稳稳的手,被缓缓举在了空中。 就在他咬牙握紧手里的石头准备殊死一搏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自不远处传来。 “当家的,从劫回来的东西里发现了这玩意儿!” 麻子脸回头,付仁也回头。 只见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正小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份信纸。 刀疤脸眉头一皱,拿过那张纸上下看了起来。 但他只认识几个字,这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是让他感到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刀疤脸皱着眉道。 “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是用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封着的,好像很珍贵的样子。”带信来的大汉摇了摇头。 刀疤脸眉头皱的更深了,珍贵也没用啊,这玩意儿寨子里就没人能看懂的。 正当他皱眉之时,一道男子略显急色的声音忽然自空中响了起来。 “我看的懂,我看的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刀疤脸跟麻子脸同时抬头看去,付仁被后者举在空中,神色有些激动。 “放他下来。”刀疤脸开口。 于是,付仁便从空中被放了下来,所幸是暂时免死于狼口了。 他脚踏实地,前所未有的感觉大地母亲的怀抱竟如此的温暖与厚实。 “你全看得懂?”刀疤脸拿着信纸走到了付仁面前,眯眼问道,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付仁忙点了点头,刚刚被举在空中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信纸上的内容。 上面的字虽然与他认识的繁体字有些许出入,但大致相同。 他此刻无比感谢自己小时候看的那些港剧,上面的字幕就基本都是繁体字。 他也从来没想到,本来必死的局面,竟然因为识字而捡回了一条命! 第二章 活命方法 刀疤脸跟麻子脸对视了一眼,后者伸手一推,付仁便到了刀疤脸面前。 看着那凶神恶煞的光头大汉,付仁咽了一口唾沫,双腿还是有些打颤。 “这个字念什么?”刀疤脸眯着眼,手指点在信纸某个字上面。 “京。”付仁忙开口。 “这个呢?” “钱。” 刀疤脸微微颔首,他就认识这两个字,对方的回答没有错,应该是真的识字。 “把这上面的内容读给我听。”他冷声开口,将信纸丢了过去。 付仁接过信纸,迅速看了起来,越看,他眉头皱的越深。 武国忧患,外有强敌窥伺,内有虎狼相争,师已年迈,目难视物,望桃安代师入京城书院…… 虽然字很多,但大多都是在表达写信者对于国难当头,百姓苦久的悲恸之意,以及自己年岁已高,已无力救国的惭愧和遗憾。 他希望请自己的弟子桃安代替他进入京城书院去教书,拯救内忧外患的武国。 说白了,这就是一份举荐信而已,上面说了国库空虚,去书院教书的俸禄银钱也不多。 对于这群马匪来说,这根本就是张废纸。 但付仁思绪急转,却是不敢将这上面的内容说出去。 要是知道这是废纸,那他还是会被丢进狼圈里。 “磨磨唧唧的,快说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然老子一刀砍死你!” 刀疤脸见付仁半天不说话,神色已有些不耐烦了,当即举起了手里的九环刀。 付仁急忙开口,长话短说:“上面说的是一个月后会有一行商队经过这里,是京城来的富商!” 刀疤脸手里的九环刀一顿,目光闪烁了起来。 商队? 那岂不是代表着会有很多钱? “京城的富商,为什么要到这武国边陲之地来?”他双眼微眯,有几分不太相信。 付仁眨了眨眼,迅速开口:“是准备携家产投靠敌国的,他们觉得武国势弱,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落下,刀疤脸跟麻子脸对视一眼,目光闪烁。 这样一来的话,倒还说得过去。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觉得武国撑不了多久了,多则三年两载,少则一年,梁国就会大举进犯,凭武国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对手。 不少有钱的富商都开始找起了退路,准备提前离开武国,去其他地方发展。 “一个月后那商队会在哪出现?”刀疤脸沉声询问,对于付仁说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了。 “就在山下的官道附近。”付仁并不知道这里是哪,有什么地名,所以只能这么说了。 话音落下,刀疤脸神色微冷,将手中的九环刀缓缓架在了付仁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冷意,付仁吓得面色煞白,两腿开始打颤了起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但最终,刀疤脸还是没有砍下去,而是冷声开口:“要是一个月后我没有发现商队,我敢保证你会比所有人死的都要惨。” 话音落下,刀疤脸看向了麻子脸道:“六子,把他安排到马厩旁边去好生看管。” 说罢,他转身便是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付仁也是因此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暂时是捡回了一条命。 麻子脸啧啧两声,有些遗憾地看着付仁,似乎是很想看到他被丢进狼圈里一样。 不过当家的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敢乱来。 “你手里抓着块破石头做什么?”麻子脸也就是六子皱了皱眉,看向了面前青年紧握的右手。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道:“这是生母给的护身符。” 六子嗤笑一声,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跟我来。” 付仁有些艰难的提起脚,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就站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马厩在寨子右边,经过寨子口的时候,那里的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那位仁兄演技精湛的一幕依旧在付仁心中挥之不去,令他时不时就想干呕。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付仁直接被丢进了臭烘烘的马厩旁边,附近有个破烂的木屋。 “好好待在这,别想着跑,山上有不少兄弟在放哨,一旦发现你想跑,哼哼……” 六子话没说完,但从他玩味的神色可以看出,逃跑的下场肯定很凄惨。 等六子离开之后,付仁两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双眼有些空洞。 现在该怎么办?又跑不掉,一个月后有商队经过也是他乱编出来的,到时候根本不可能有商队来。 换句话来说,一个月后他还是会死。 等死吗? 付仁想着,随后立马摇了摇头。 不行,他还是个雏儿,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就这么死了也太憋屈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他哆嗦着, 眼睛不断闪烁,拼命在脑海思索着活命的方法。 从那封推荐信上可以知道,他现在在的地方叫做武国,但他翻遍了记忆,也没想到哪个朝代里有武国。 看来这里跟他记忆当中的古代历史并不相同。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从旁边的马厩内传出,付仁心头一紧,以为是那些马匪改变了主意要回来砍他。 但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个步履蹒跚,穿着破旧麻衣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右手袖管空荡荡的。 独臂老者浑浊的目光自然也是落到了付仁的身上,眉头微皱道:“被马匪抓来的?” 付仁听了之后稍松口气,还好,这个老头似乎不是马匪,身上也并没有那股子煞气。 “您也是?”付仁开口问道。 独臂老者点了点头,那双浑浊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情绪表露,他自顾自地往破旧木屋里走去。 付仁心中一动,顿时跟了进去。 想要活命,至少要先了解这些马匪的情况,以及他现在究竟是在哪。 “老伯,这里是哪,那些马匪没人管吗?” 听到付仁的问题,老者一愣,转过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付仁犹豫了一下道:“我……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老伯您能跟我说说吗?” “失忆了?” 付仁忙点了点头。 老者缓缓叹了口气,开口跟付仁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武国边陲的山脉,此地名为狼头山。 如信上所说,武国内忧外患,根本无暇管制泛滥的匪患,所以越是在国境边缘,便越是混乱。 不光如此,付仁还从老者的口中知道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的事情。 那就是这个世界,是有妖物和修行者存在的。 虽然那些马匪算不上修行者,但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上很多。 在得知普通人根本没机会成为修行者之后,付仁长叹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或许能靠着这个来保命呢。 在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付仁满心灰暗,完了,他这是来到一个妖邪乱世了,就算没被这些马匪杀掉,怕是也迟早会被妖物给吃掉。 老者姓曲,也是难民,因为年迈又失去了一条胳膊,所以免于一死,加上他擅长养马,就被带回来替这些马匪照看马匹了。 聊了很久,付仁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木屋外边,有些出神地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 在这种地方,他一个普通人要怎么活下去? 一个月后马匪发现没有商队经过,他该怎么办? 他坐在屋子外边很久,思绪混乱,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难民被砍死,被狼群分尸的凄惨画面。 那或许就是他的下场。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一高一矮的马匪一边聊天,一边拿着几块馍馍朝这边走了过来。 “真是晦气,本来以为箱子里装的都是黄金,没想到竟然是一箱烟花,赶明你去给丢掉吧。”矮马匪说道。 “切,你还惦记着黄金,要是今天那个死丫头再不吃饭饿死了,你脑袋都不保了!”高个子撇了撇嘴,随手将馍馍往付仁这边丢了过来,沾了不少土。 曲老倒是已经习惯,捡起地上的馍馍吹了吹就开始吃了起来。 而付仁原本灰暗的目光在此刻却是忽然亮了几分。 烟花! 有烟花,就代表有火药跟硝石! 从两个马匪的谈话不难猜出,他们并不知道大量的火药跟硝石在一起能变成什么东西。 原本觉得自己只能在一个月后等死的付仁,心里升起了求生的希望。 他不想这么快就去死! 有火药和硝石在,他能够制作出土质炸药出来! 两个马匪已经走远了,付仁目光闪烁,转头看向了旁边正在啃着馍馍的独臂老者。 “曲老,你知道他们刚才说的烟花都放在什么地方吗?” 曲老闻言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开口道:“这些马匪打劫来的东西都会放在寨子南边的库房里,你进不去的。” 闻言付仁眉头微皱,他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想起了刚才马匪谈话当中提到了一个丫头,忙又开口询问那个丫头是个什么情况。 曲老吃完馍馍拿左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道:“那丫头是个美人胚子,那马匪当家的又是个好色如命的人,就打算先养那个丫头几年,然后再做那些龌龊的事。” 说着,曲老缓缓叹了口气,目光有几分同情地道:“可怜那丫头知道自己的下场,所以宁愿饿死也不想被马匪得逞,现在这些马匪正想尽办法想让那丫头吃东西呢。” 闻言付仁双眼一亮,迅速想到了很多东西。 机会来了! “你还是别操心那丫头了,担心担心你自……”曲老的话还没说完,便诧异地发现身边的青年已经迈开腿追起了刚才那两个马匪。 “这小子,刚刚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倒跑的这么快了?” 那边,付仁已经追上了高矮马匪,一边喘气一边开口。 “我……我有办法让那个丫头吃东西!” 高矮马匪脚步一顿,对视一眼回过头来,矮的那个眯眼开口。 “你说你有办法让那死丫头吃东西?” “对,我有办法!”付仁抹了一把汗,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不敢打包票,但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想到能够接近库房的方法了! 第三章 这小子疯了 两个马匪明显有些怀疑,上下看了付仁几眼道:“小子,你想清楚,要是那丫头还是不吃东西饿死了,当家的可是会把你头都给砍下来的。” 一想到砍头,付仁心里便是一紧,但眼下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依旧是点了点头:“我能让她吃东西!” 两名马匪对视一眼,随后点头道:“跟我来!” 随后,付仁便跟着两人往寨子里面走了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房间,当矮马匪打开门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死丫头也是出现在了付仁的眼前。 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头发凌乱,但从脸部轮廓以及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要是长开了,怕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不过她现在却是缩在房间角落里,那双桃花眼毫无光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面无血色。 而且她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应该是被毒打过的。 在她面前摆放着一碗鸡肉,但颜色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目,别说她了,付仁看了都觉得毫无食欲。 “小子,快去,要是她真的开口吃东西了,当家的说不准会饶你一条命。” 矮个子一脚就把付仁踹了进去。 付仁也不计较,走到了那个小女孩的面前,搓了搓手挤出一丝笑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几分。 “小姑娘,你怎么不吃东西?” 似乎是发现了付仁跟其他马匪的不同,小女孩淡淡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付仁皱眉,他发现这个小女孩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从她柔嫩的小手和虽然凌乱,但之前似乎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不难猜出,这个丫头应该不是普通的难民,是娇生惯养过的。 付仁凑近几步贴到了小女孩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想离开这,就听我的。” 话音落下,小女孩好看的桃花眼光芒微闪,与付仁四目相对。 显然,她意动了。 “你叫什么?”付仁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问道。 小女孩睫毛微颤,犹豫了一下后,那已有些干裂的小嘴微动,似是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传出。 “小草。” “小草?”付仁神色微动,这似乎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该有的名字,看来这个小女孩戒心还是很重。 “先吃东西吧。”付仁将那碗鸡肉端了起来,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门口盯着这边的两个马匪。 小女孩不笨,看到他的眼神自然知道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接过了那碗鸡肉,夹起一块送进了嘴里。 只是吃了一口,她就皱了皱眉险些吐了出来,但看到付仁那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目光,她还是咬牙将东西给咽了下去。 她选择了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消瘦,满脸书生气息的男子。 或许是因为他跟那些马匪不一样吧。 见小女孩开始吃东西,付仁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随后面色转而变得有些凝重地向着房间外面的马匪走去。 “嘿,你小子跟她说了什么,竟然真的让这死丫头开口吃东西了!”矮个子马匪有些意外,同时眼中有些喜色。 这丫头能吃东西,那他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寨子里有大夫吗?”付仁答非所问,反而是语气凝重地开口了。 两个马匪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他们看到了面前这个青年神色的凝重,当即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知道寨子里没有大夫,付仁心中微动,那就好办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目露沉思之色,长长叹了口气同时摇头,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房间里正艰难咽着食物的小女孩。 见他这般模样,两名马匪顿时就急了,难不成是那个死丫头出了什么问题? “你他娘的别光叹气啊,说话啊!”矮个子性情有些暴躁,这丫头的命跟他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出了问题,他也活不了。 “她活不了多久了。”付仁一边说话,一边叹气摇头。 话音落下,两名马匪顿时愣住了,对视一眼后矮个子马匪焦急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好好的已经开始吃东西了,怎么会活不了多久了!?” 矮个子问完之后,想起了付仁刚才问寨子里有没有大夫的话,顿时想到了什么。 “她病了?” 付仁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闻言,矮个子顿时探出脑袋往房间里面看去,皱眉道:“没看出来啊?” 付仁摇头:“这是心病,你们绑她来的时候手段应该很粗暴,也当着她面杀人了吧?” 心病? 两名马匪闻言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当着抓来的难民面杀人,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因为那样会击溃难民的心理防线,让他们乖乖听话。 “就是这个原因,她被你们吓到了,现在心绪不宁,气血紊乱,要不了多久,怕是就会一命呜呼了,而且这种心病,药石难医。” 付仁长叹口气,摇了摇头有些同情地看了矮个子一眼。 矮个子一听面色就白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当家的可是很看重这个丫头,她要是死了,自己肯定也活不了。 “那怎么办?” 矮个子现在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求生的欲望让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家伙或许是唯一能救他的。 “基本上没救了……”付仁说着,眼见矮个子面露急色,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原本已经绝望的矮个子此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抓住了付仁的袖子道:“什么方法!?” 付仁见机会差不多了,皱眉开口道:“刚才似乎听你们说劫来了一箱烟花?” “对,有一箱!”矮个子这个时候完全没了主见,付仁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把烟花都拿过来给我,如果这些烟花能让那个小姑娘开心一些,说不定这心病还有得治。” 说着,付仁语气凝重道:“但是在这段时间,你们不准凶她和打她,不然又把她吓着了,我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闻言,矮个子眉头一皱,烟花还有这效果? 他跟高个子对视了一眼,后者开口道:“试试吧,不然那丫头死了,你小子也就没命了,而且那烟花本来就是要丢掉的,给他也没关系。” 闻言,矮个子缓缓点头:“行,那我今晚上就把烟花给搬到马厩那边去。” 付仁闻言压下心里的喜色,开口道:“只希望我治好这个小姑娘,两位大哥还能替我在当家的面前美言几句。” “要是你真能让那死丫头好起来,那你功劳不小,许你入个伙都是小问题!” 矮个子拍了拍胸脯道。 随后,他毕恭毕敬地将付仁给送回了马厩,现在他的命可就系在后者手上了,他当然不敢得罪。 等离开之后,矮个子跟高个子躲在暗处,看着蹲在木屋外面啃馍馍的付仁,目光闪烁。 “老高,你说这小子会不会骗我?” 高个子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看他样子应该是个书生,这些酸书生最会讨女人欢心了,至少现在那个死丫头肯吃东西了不是?” “而且你没听他刚才说吗,他治好了那死丫头,想让我们去跟当家的求情,饶他一条狗命呢。” 矮个子闻言缓缓点头:“这倒是,量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还想入伙?瘦胳膊瘦腿的能做什么?等死丫头病好了,老子第一时间就把这小子的脑袋给割下来!” 两人说着,将目光收回离开了马厩附近,去库房里搬烟花去了。 当晚,那些烟花就被送到了付仁面前,矮个子还一脸谄媚笑意的给他塞了两根鸡腿。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也好过馍馍。 付仁把其中一根腿给了独臂老者,自己吃了一根后就开始研究起了那些烟花。 曲老一边用左手抓着鸡腿,一边用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忙碌的付仁,目光闪烁。 这小子怎么出去了一趟,那两个马匪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不光送鸡腿过来,还抱了一箱烟花? 还有,这小子对着一箱烟花在那瞎捣鼓着什么玩意儿呢? 前后不过半天的时间,独臂老者就对这个新来的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付仁自然没有理他,而是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些烟花上面。 都是用竹筒和厚纸装着的,拆了一筒烟花之后,他得到了少量的硝石和火药。 如果全部都拆掉,应该能有不少,至少能做出来三四个土制炸弹,炸死人是不成问题的。 想着,付仁不免有些激动了起来,有希望了! 据他了解,那些马匪们每次下山都会去很多人,寨子里只会留三两个人守着。 那个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炸死了留守的马匪,他应该还有剩的土制炸弹,到时候骑马逃跑就算再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自己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曲老却自称马术不错,所以谁来骑马这个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但想着,付仁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火药跟硝石这些都有了,但他还需要一些土来做成容器。 普通的土太松散了,很难真正密封起来,内里压力不足的话,炸弹的威力也会减弱很多,甚至根本不会爆炸。 他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顿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河边上的黏土烧干之后成型就很适合用来制作炸弹,不光密封性很好,而且还不容易变形! 独臂老者看着眼前的青年一会儿面露笑意,一会儿又眉头紧锁,不由得摇了摇头。 可怜啊!不光失忆了,现在还疯了。 第四章 修行者与武夫 付仁自然是没有理会一旁的曲老,他已经在脑海当中想着明天要怎么搞到那些河边的黏土来了。 他是下不了山的,不然肯定会被砍死。 想搞到黏土,得从今天的那个矮个子马匪身上想办法。 心中已经有了一整个计划雏形之后,付仁渐渐感到有些疲倦了。 他又拿起那封信看了一会儿,叹气摇头。 上面提到的那个叫做“桃安”的人,怕是已经遭了马匪的毒手,京城里的人注定是等不到他了。 “当真是乱世啊!” 付仁叹气摇头,转身走进了木屋里。 这就是他歇脚的地方,里面没有床榻,只有一些茅草堆,他跟曲老两个人挤在里面,透过屋顶三三两两破烂的瓦片,可以看到一轮皎洁明月。 柔辉洒下,落在付仁的脸上。 他怔了怔,想起了昨晚的月亮也是这么明亮,而今晚,他却来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以前他一直觉得家有什么好想的,直到这个时候已经回不去了,心中才升起几分思乡之意。 他伸手似是想要握住那朦胧的月光,却抓了个空,于是有些惆怅地喃喃自语着。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旁边躺着的曲老一愣,他睁眼看了看月亮,又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付仁。 “你小子还会写诗?” “不会。”付仁也回答的很干脆,这哪是他写的啊,他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那你刚才念叨的是?”曲老皱眉,虽然他不知道江南是哪里,但这短短的两句诗其内里蕴含的思乡意境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是宋,王安……”付仁说到一半愣住了,随后转头看向曲老道:“你知道宋朝吗?” “宋朝是谁?”曲老一脸懵。 付仁眉头一挑,顿时没了跟他解释的兴趣,淡淡道:“反正诗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写的?”曲老追问道。 付仁懒得理他,翻了个身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曲老也识趣儿的没去吵他,而是将独臂微微抬起,学着付仁刚才的样子想抓住从屋顶漏下来的月光,喃喃念叨着。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何时……照我还……” 他细细品味着这短短两句诗,目露追思之色,似是想起了某些事情。 “呦,眼里进砖头了这是?” 就在他沉浸在那两句诗的意境当中时,一道男子的调侃之声不适宜的响起。 回过头,付仁正一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曲老这才发现自己双眸竟然不知何时有几分湿润了,他迅速眨了眨眼,心中甚是震惊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自己古井无波的心境,竟然就这么被短短两句诗给牵动了!? “你不是困了吗?”曲老避而不谈,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像是个书生,但神色却带有几分痞气的家伙。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快疯了,明明身在马匪寨子里随时会死,这个时候竟然还笑的出来。 付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今晚上拿到了烟花,又想到了逃生的计划,所以心情也就没有这么差了。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开口道。 “什么问题?”曲老狐疑开口,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曲老对修行者了解有多少,能跟我详细说说吗?”付仁目光闪烁地开口问道。 白天对方就是简单的提了一嘴而已,并没有多说。 如果是换做其他时候的话,曲老是懒得跟他说这么多的,但也许是今晚上听了那两句诗之后心境出现了波动,此刻他目光悠远,缓缓开口了。 “修行者是这个乱世当中的皇者,成为了修行者后,无论境界高低,至少是饿不死了。” “那要如何才能成为修行者?”付仁再度开口问出了白天问过的问题。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一是根骨,二是有人传道。” 付仁目露好奇之色,根骨不难理解,就跟那些书里面的灵根和什么特殊体质差不多。 不过传道又是什么个意思? “没有根骨,注定无法成为修行者,而就算有了根骨,无人传道也难入修行大门。” 曲老看着皓月,接着开口道:“所谓传道,便是需要一位至少六境的修行者引领,打通体内经脉,随后传授心法大道。” “那第一位修行者没有人传道,是怎么成功的?”付仁疑惑问道。 “这个问题太过久远,没有人知晓第一位修行者是怎么来的,但当世之下从未有人能够独自踏上修行者之路的。” 付仁缓缓点头,随后又皱眉道:“六境修行者很厉害吗?” 曲老点头:“修行者实力一共有九境之别,一境一重天,而一旦突破三境、六境、九境这三个境界,更是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境可御使飞剑,十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六境可乘风逍遥,以一敌万。” 越听,付仁便越是神往,他追问道:“那九境呢?” 曲老微微摇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那世界上有多少六境以上的修行者?” “不知道。” “附近有修行者吗?” “没有。” 闻言,付仁不禁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双眼闪过一丝光芒,开口道:“曲老是第几境?” 然而这独臂老者却是淡淡看着他道:“我要是修行者,我还能给这些马匪看马?” 听罢,付仁微微摇头。 还以为跟那些书里一样,自己穿越过来后能遇到一位隐士高人,得其青睐后练到满级再下山,从此逍遥天地间呢。 如果曲老真的是修行者的话,他都准备开口忽悠对方给自己传道了。 不过也是,要他真的有那本事,又何至于整天待在臭烘烘的马厩里? “你小子问这么多,难道是想成为修行者?”曲老看了他一眼问道。 付仁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做梦去吧,你都二十多了,早就错过最佳修行的年纪了,就算有根骨也没人乐意给你传道。”曲老毫不客气地开口打击他。 “还有年龄限制?”付仁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中苦涩了起来,刚刚升起的逍遥梦就此破碎。 那岂不是说明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成为修行者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在这个乱世安稳活下去了吗?”付仁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有。”曲老淡淡开口。 “什么?” “不修行,做个武夫。” 付仁一愣:“啥玩意儿?” “就是练武!”曲老白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鄙夷付仁连字面意思都听不懂。 “能飞吗?” “不能。” “有修行者厉害吗?” “没有。” “那我练个屁?”付仁顿时失去了兴趣。 看他这般模样,曲老眉头一皱,用独臂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武夫练到大成虽然不能像修行者一样乘风而行,但一掌劈山断江的也不是什么问题,拍死你就跟拍蚂蚁一样,你还看不起武夫?” “这么厉害?”付仁顿时又来了兴趣,半起身子好奇道,“那武夫跟修行者有什么区别?” “修行者有九境,但武夫练到最后,也顶多六境。”曲老开口说道,同时目光微闪,“你若是个六境武夫,封王拜相不成问题。” 付仁算是明白了,武夫门槛低,但上限也低,最多也只能成为个六境而已。 “为什么修行者有九境,而武夫却只有六境?”他皱眉,有些疑惑开口。 “因为修行者是吞吐天地之气修炼,而武夫却是不断的打磨自身,让肉身达到极限,自身的力量,又怎么能比过天地的力量。” 曲老眸光微闪,看着远处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掩。 “这样啊……”付仁缓缓点头,随后目光闪烁起来。 做不了修行者,那做个武夫其实也不错。 虽然只有六境,但在这乱世当中保全自身,逍遥快活应该是不成问题吧? “你想成为武夫吗?”曲老忽然转头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书生道。 “我不挑,能保命就行。”付仁耸了耸肩,又躺回了茅草上。 在这个乱世里,当然是狗命要紧了。 曲老笑了,咧着一嘴大黄牙道:“我以前看到过一名武夫练功,你要是有机会带着我逃出这里,我教你。” “真的?”付仁双眼一亮,随后又疑惑道,“为什么现在不教?” 曲老像是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练武,是生怕那些马匪看不到?” 付仁一拍脑门,也对,要是那些马匪看到自己练武,肯定会一刀就噶了自己。 “行,我要是带你离开这里了你又反悔,那生儿子指定没屁眼。”付仁开口道。 曲老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想抽面前这个青年两个大嘴巴子。 他都七十多了还生个屁的儿子,孙子都该有了。 付仁侧躺着闭上了眼睛,这会儿他是真的困了,身心俱疲。 “小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曲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仁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你刚才念叨的诗似乎是后面的,前面还有吗?” 付仁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随后漫不经心地道:“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京口?瓜州?” “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是你的家乡吗?” 曲老皱眉问道,然而等了半晌等来的却是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头,看着已然睡着的付仁,不禁眸光微闪。 在马匪窝里也能安稳睡着,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收回目光,曲老重新看着乌云散去后又发出柔光的月亮,略微出神。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他不免也回想起了过往的日子,但想多了,却是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随后自嘲一笑。 都这个样子了,还回去做什么,惹人笑话? 就当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早就死在了问剑天外吧…… 第五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二天一早,那个矮个子马匪就又来了马厩这边,付仁让他帮忙去河边挖一些黏土来。 他疑惑地问为什么,而付仁却是告诉他寨子里的伙食不行。 人想要开心,吃的东西就不能差。 而在他老家那边,有一道美食名为叫花鸡,味道鲜嫩无比。 如果那个小丫头吃到了这种美食,心情一定会变好,心病也就会有所缓解。 虽然矮个子马匪有些不太相信,但是看到付仁描绘的那叫花鸡有多么多么好吃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起来。 拿荷叶和土把鸡包起来放在土坑里烧?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烧鸡方式呢,这样做出来的烧鸡真的好吃吗? 出于想见识一下的心态,他并没有拒绝这件事,反正这一天天的他也没什么事做,整天在寨子里瞎晃悠。 付仁目送着他离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刚一回头,他便见到了早上去清理马厩回来的曲老,顿时心念一动上前一步道:“曲老,你知道这些马匪下一次下山会是什么时候吗?” 曲老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昨晚不是说只要我带你离开这,你就教我练武的吗?”付仁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 对方闻言一愣,随后上下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认真的?” “我可是劝你最好不要乱来,就算到时候大部分马匪都下山了,寨子里也会留下几个人,这些人随便一个砍你都跟砍小鸡崽子似的。” 曲老语气带有告诫之意,他可不觉得面前这瘦胳膊瘦腿的弱书生会是那些马匪的对手。 付仁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拍了拍胸脯道:“山人自有妙计,曲老快告诉我他们一般什么时候会下山?”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曲老眉头紧皱,狐疑地瞅了他几眼,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好奇之意。 平常的人到了这马匪窝窝里早都吓的六神无主了,这小子看起来一股子书卷气,怎么胆儿倒是挺肥?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这些马匪每隔一两天就会下山转悠一趟。”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小子是哪来的自信,但是曲老还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去。 “就在这两天吗……”付仁闻言目露思索,随后又详细问了一下那些马匪一般会离寨子多长时间,会走多远之类的。 见他问的这么详细,曲老眉头更是皱了起来,他隐隐觉得面前这小子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真的计划着要逃出去。 “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你想清楚,一旦失败了,那可就没命了!”曲老语气严肃地说道。 付仁闻言低了低头,缓缓叹气。 他又何尝不知一旦计划失败自己就会没命,但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他也迟早会死。 一个月后那马匪当家的没有发现商队,他想不死都难。 而且,他并不想将自己的生死交给那些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的马匪手上。 所以他必须要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命,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失败便失败吧。” 他叹了口气,缓缓侧过脸去看着渐渐高升的烈日,神色坚定着轻声开口。 “我命由我不由天。” 短短七个字落下,一旁的独臂老者却是蓦然一怔,愣愣看着面前不过才二十出头,浑身书卷气十足的瘦弱青年。 很难想象,刚才那七个字,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曲老呢喃重复了一遍这七个字,浑浊的双眼似乎隐有一丝光亮升了起来,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付小子,如果你真的带我从这里走出去了,我一定教你练武,你也不准反悔不学,反悔的生儿子没屁眼!” 他抬起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瘦弱青年,语气略显严肃。 看着气质相比之前的颓废略微有些变化的独臂老者,付仁愣了一下,随后咧嘴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便转头又接着去捣鼓那箱烟花去了。 昨天只是把它们都拆开了而已,今天他要把这些硝石和火药都分好比例,看看能做出几个土制炸弹出来。 等那个矮个子马匪带黏土回来,他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独臂老者站在木屋外,浑浊的双眼映着日光下蹲在角落捣鼓着烟花的青年。 他心中不免有些期待了起来,想看看对方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想看看这瘦弱的青年要如何敌过那些杀人如麻的马匪…… …… 此刻,远在数十里外的官道上,山风和煦,带起些许尘土飞舞,略显荒凉。 而在官道的尽头,缓缓有一架造型雅致的马车出现,车厢通体都是紫檀木所造,哪怕是门帘也是上好的蚕丝青帘。 而驾驶马车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凌厉的黑衣青年,背后背着一个木匣子,气质冷峻。 “先生,都找了这么多天还没消息,桃安先生也许已经遭遇了不测。” 黑衣青年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说道,语气有些冷。 他的话音落下,车厢的竹帘便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位两鬓斑白,穿着青色儒衫的中年。 中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显得气质很是儒雅随和,神色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中年正是武国镇国书院的副院长,宋安民,字新雨。 而外面驾车的黑衣青年叫做顾思恒,是他的随身护卫,是个三境武夫。 “思恒啊,莫老先生临终前说的话,你忘了?”中年看着外面有些灰蒙蒙像是要下雨的天气,轻声开口,声音也是醇厚中和。 顾思恒神色依旧冰冷道:“他只是莫老先生游历时收的一名弟子,是否真的有能力搭救如今的武国尚未可知,而以先生您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来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恐怕……” 他话没有说完,宋安民便是笑着开口打断。 “思恒,你还是太年轻了。” 顾思恒闻言剑眉微皱,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似乎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次我和你出门是轻装简行,除了书院内部的几人,没有人知道的。”宋安民悠悠开口。 话音落下,顾思恒眼中光芒微闪,瞬间想到了一些什么道:“先生是想揪出书院内部的探子?” 宋安民目光悠悠地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一言不发。 “看来书院是准备插手朝廷的事情了?”顾思恒不笨,很快想到了一些东西。 先试探书院内部是否有敌人的棋子,然后才好展开行动。 之所以这么做,怕是莫老先生的死刺激到了书院。 再加上国子监现在极力主张废除书院,莫老先生的死,更是让书院失去了一块挡风板。 如果再跟之前一样没有什么作为,恐怕书院就真的要消失了。 而一旦选择反抗,便势必会陷入党争漩涡,无论选择哪一方,最终的结局恐怕都是难逃瓦解,几乎是个死局。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坐拥天下之后,还有这么一个镇国书院压在自己头上,时刻监督着自己的行为,且还拥有罢黜天子的权利…… 这是武国第一任天子立下的规矩,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却没有人敢不将此不当回事。 “三天时间,若是还找不到桃安先生,便回去吧。”宋安民温和开口,放下了帘子。 “是。” 顾思恒点了点头,继续驾着马车,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的职责就只是保护车内的先生而已,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看了一眼前方,顾思恒目光微闪,再赶一天的路,应该就快到狼头山的范围了吧? 据说那一代可是马匪为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开眼的家伙。 他可是已经好多天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第六章 炸鸡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不大,但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 好在矮个子马匪在下雨前挖了一箩筐湿泥回来,累的够呛。 湿泥质地细腻,是用来做容器的好材料。 付仁大喜过望,当即从矮个子马匪那里借了火折子开始生火。 矮个子马匪按照叫花鸡的做法,还给付仁准备了不少材料。 为了之后烧土的行为不会引起怀疑,付仁是真的做出来了两只叫花鸡。 当土包被敲开,荷叶的清香以及鸡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散出去时,曲老也不由得从木屋里伸出了脑袋。 “这付小子又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呢?” 他眉头紧皱,昨天晚上玩烟花,今天又开始烧鸡? 怎么看这两件事情也不像是能够帮助他们逃离马匪寨子的啊! 不过那鸡是怎么烧出来的,味道竟然这么香? 曲老看着蹲在土坑旁边大快朵颐的两人,喉咙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矮个子马匪在尝试过了叫花鸡的口味之后是赞不绝口,说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鸡。 付仁只是笑了笑,让他把另外一只叫花鸡拿给被关在房间里的小草吃,就说是自己给的。 矮个子点了点头,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本来那个丫头看到只有他一个人进来,就算闻到叫花鸡的香味喉咙滚动了一下,也是死不肯张嘴吃东西的,直到他说这是昨天那个人给的,那丫头才接过叫花鸡吃了起来。 见此情况,矮个子对于付仁更加佩服了几分,心中真的升起了几分招揽他入伙的想法。 就算打家劫舍的不行,在寨子里当个伙夫总行吧? 入夜,因为是雨天的缘故,外面几乎没有什么繁星,很是昏暗,也看不着月亮。 这时候已经是入秋时节了,加上刚下了雨,山里倒是有些湿冷。 “付小子,你把那些东西都往这土疙瘩里面塞做什么?” 木屋内,曲老看着从白天一直忙活到现在都没停过的青年疑惑开口道。 “你不懂,咱们能不能离开这,就看这几个土疙瘩了。” 付仁抹了一把汗,看着身前四个巴掌大小的土疙瘩,咧嘴笑着。 土制炸弹,成了! “就凭这几个玩意儿?”曲老皱眉,伸手去摸了摸。 沉倒是挺沉, 也硬邦邦的,拿来砸人倒是不错,但是那小子不会就想靠这玩意儿来解决留守寨子的马匪吧? 付仁看着曲老在手上掂量土炸弹也不激动,反正他做的这玩意儿爆炸方式是火引的,不是碰撞的。 “是啊,就凭这个玩意儿。”付仁从曲老手里拿回土炸弹好好收起来。 曲老摇了摇头,神色多有几分不相信之色。 付仁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也没在这个时候急着解释。 反正成或者不成,明天自然就见分晓了,这个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 第二天一早,付仁是被吵醒的。 外面叽叽喳喳的,各种粗鄙之语混乱。 付仁起来看了一眼,马厩那边聚集了二三十个马匪,个个手拿着砍刀,纵马而出。 “小子,马匪已经走了一大半,你打算怎么办?”曲老也起来了,看着扬尘而去的马匪,沉声开口。 付仁目中闪过思索,沉吟片刻后道:“再等小半个时辰吧。” 他不确定马匪会不会去而复返,如果小半个时辰之后还没有人回来,他才会选择动手。 之前从曲老口中也了解过,那些马匪每次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的时间,下午才回来,所以他时间充足的很。 曲老闻言点了点头,眸光闪烁。 这小子行事倒是谨慎,并不鲁莽,只是那留下来看寨子的马匪,他要怎么解决呢? 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其他的路都随时可能遇到成群的野狼,那是比马匪还要凶猛的家伙。 在这般等待下,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付仁深吸一口气,为了保险起见直接将两个土制炸弹埋在了土灶两边,再盖上一些茅草柴火遮掩。 做完这一切后,他主动离开了马厩范围,往寨子里面走了去。 没走多久,远方便是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高一矮。 正是他第一天晚上遇到的那两个马匪。 “喂,你小子是想逃跑吗?” 高个子看到有人从马厩范围走了出来,不由得双眼一寒,提起了腰间的大砍刀。 看到那砍刀,付仁立马想到了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个仁兄,不由得心间一颤,连忙道:“不不不,我是想问你们要不要吃东西的。” “吃东西?”矮个子马匪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他可是吃过昨晚付仁做的叫花鸡的,一晚上都对那个味道恋恋不忘。 “嗯,我家乡那边除了叫花鸡之外,还有一道极其美味的菜肴,名为炸鸡!”付仁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同时心中略喜。 还好是这两个家伙留守,不然自己还要想办法忽悠。 “炸鸡?” 两个马匪闻言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感兴趣起来。 “对,炸鸡。”付仁开口说道,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四周。 “行,要什么材料你跟我说,我去后厨拿。”矮个子开口说道,对于那什么炸鸡有些期待了起来。 付仁随便说了一些材料,然后问道:“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吗,一起叫过来吃?” 矮个子眉头微皱,付仁见状急忙解释:“炸鸡的味道太大,如果其他大哥闻到了味道发现我们没叫他,是不是不太好?” 闻言,两个马匪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寨子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挺受当家的器重,要是知道自己两个人偷吃美食不叫他的话,的确不太好。 “行,我去拿材料,老高你去叫六哥过来吧。”矮个子马匪开口说道。 听闻六哥二字,付仁目光一闪,想起了第一天就见过的那个麻子脸,好像他就叫六子来着…… “行,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付仁点头赔笑,转身过后笑容迅速散去,变得有些冷意。 两人口中的六哥,正是付仁之前见过的麻子脸。 他来了马厩外边之后,冷笑地看着付仁道:“小子,要是那什么炸鸡不好吃,我就让你好好见见自己的大肠跟小肠!”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从矮个子马匪口中得知了那叫花鸡是何等美味之后还是有些心动了,也想来见识一下这所谓的炸鸡到底是个什么做法。 他记得之前这小子被带到寨里的时候还说过什么火腿肠的,难道那也是对方家乡的特色美食? 倒是闻所未闻过,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 “诶诶,保管大哥满意。” 付仁赔笑着,随后装模作样地接过矮个子手里的两只鸡料理,实际上却是在检查埋在土灶里的土制炸弹是不是还在。 “你小子似乎有些紧张?”麻子脸双目微眯,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付仁狐疑地开口道。 “尿……尿急。”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快了起来。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鸡插在了土灶旁边道:“我去方便一下,麻烦大哥帮忙生个火。” “真他娘的麻烦,快去!”矮个子有些不耐烦地掏出了火折子吹燃往土灶里送去。 付仁见状瞳孔微缩,当即撒开了丫子就往远处窜了去。 看他跑的这么快,矮个子不由得嘴角一抽道:“这小子,憋多久了这是?”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火折子已经引燃了稻草,熊熊烈火迅速升腾。 嘶…… “什么声音?” 三个人皆是一愣,皱眉往火堆里看去。 砰! 一道巨大的炸响声传开,三个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被炸的飞了起来。 原地的土灶也是变成了个大坑,旁边的鸡直接被炸成了碎片。 矮个子和高个子离土灶最近,当场便被炸的血肉模糊,落到地上动都不带动弹一下。 而那麻子脸躺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炸没了一半的身躯,以及从肚子豁口里露出来的那一条条血淋淋的玩意儿,面色惨白。 他看向了远处早就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双手抱头付仁,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是不断在涌出鲜血,最终愤怒又不甘的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口中所说的炸鸡,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第七章 失忆的小先生 巨大的爆炸声在整个寨子响彻,木屋外一直看着那边的曲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瞳孔猛缩。 刚才那土灶爆炸的威力,已经相当于一名三境武夫全力一击了! “怎么回事?”曲老浑浊的目光此刻精光闪烁,透过漫天的尘土看向了那爆炸的源头。 土灶早已消失不见,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散落四周,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并没有其他的痕迹。 “是那小子?”曲老眉头一皱,想起来了付仁早上在土灶里塞进去的两个土疙瘩,不由得大为震惊了起来。 就那么两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边,付仁晃了晃脑袋上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耳还是有些嗡鸣。 他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去。 当确定那三个马匪都被直接炸死的时候,他神色激动欣喜了起来,随后便又是一阵反胃,趴在地上呕了起来。 尽管这些马匪个个该死,但他也是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直接给人肠子都炸出来的那种,有些不适很正常。 “你是怎么做到的?” 旁边有脚步声响起,付仁抬起有些惨白的脸,朝着曲老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了,带上我的那两个土雷去牵马,先跑!” 他不知道这里的动静会不会吸引来其他的麻烦,总之得先离开这里才行。 曲老闻言,也不多问,转身就奔向了马厩里。 付仁抹了一把脸,迈开有些发颤的腿就朝着寨子里跑了去。 他将关押着那些女子奴仆的房门打开,当看到里面个个神色灰暗,目光呆滞的女人时愣住了。 她们衣衫不整,有的还被吊在房梁上,已经断了气。 付仁开口道:“快跑吧,现在是你们唯一能逃跑的机会。” 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房间里的女人个个面如死灰。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而是有些愣愣地转身离开。 在这个年代,被马匪玷污了清白的她们,早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愿不愿意逃跑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付仁摇了摇头,又跑到了另外一间房,打开锁之后冲了进去。 房间里的小草一如既往地蜷缩在角落里面,当付仁火急火燎冲进来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刚才外面……”小丫头开口想说些什么,刚才那声巨响她也听见了,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走!” 付仁打断了她的话,直接拉住了她的小手就往外面跑。 小草愣住了,任由自己被他拉着跑出去,大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寨子门口,曲老已经拉着一匹马等在那里了。 当看到付仁还拉着一个小丫头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一匹马坐两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一个她,跑不远。” 这些马匪的马又不是什么好马,一天跑死了也顶多跑个一两百里就不行了,再逞强跑就会有累死的风险,更何况带着三个人? “跑不远也得跑!” 付仁却是压根没想过丢下身边的这丫头,十分坚定地开口。 那些已经没有了活下去欲望的人他救不了,但是既然答应了要带这丫头离开这里,他就一定会做到。 小草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听到牵着自己手的瘦弱青年如此坚决的语气,不由得微微抬眸,看着他的侧脸。 曲老看着神色坚定的付仁,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上来!” 付仁没有犹豫,当即就把小草送到了前面,然后自己再笨拙的翻身坐在曲老身后。 “驾!” 曲老左手捏住缰绳,一夹马肚,这匹黄马便是奔驰了起来,向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 马背颠簸,付仁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马匪寨子有些出神。 自己成功了,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逃了出来。 但接下来的路,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 付仁看着渐渐被山林遮挡的马匪寨子,心中有些迷茫了起来。 这两天他光想着怎么从马匪手下活命了,却没有想过从马匪手中活下来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正当他思考着这些的时候,马背的颠簸感却是渐渐减弱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道:“这个时候还停下来做什么,不赶紧跑等死吗?” 话音刚落下,他便是看到了山路前方同样缓缓停下来的一辆马车。 拉车的是一匹枣红骏马,比他身下的这一匹不知道威武多少,鬃毛都是幽黑发亮的。 马车造型雅致,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而在马车前室坐着的马夫是一名穿着黑衣的青年,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木匣子。 付仁在打量着他们的时候,那黑衣青年同样在打量着自己等人。 “思恒,是谁?” 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自车厢内响起,随后一张男子大手便是缓缓掀开了竹帘,里面是一名穿着青色儒衫的儒雅中年。 “回先生,似乎是从马匪寨子里逃出来的难民。”顾思恒开口说道。 闻言,宋安民微怔,随后朝着面前的三人微微一笑,温声问道:“在下宋新雨,不知可否向三位打听个人?” 曲老闻言目光一闪,并未开口说话。 而付仁见面前这个人举止温文尔雅,不似坏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宜多留,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赶快离开这里!” 说着,付仁轻轻推了一下曲老,示意他快些走。 然而曲老还没动,马车车头那背着木匣子的黑衣青年便是淡淡开口了。 “如果你是担心那些马匪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已经死了。” 话语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付仁一愣,随后目光一闪。 这家伙,不会是个修行者或者武夫吧!? “你们认不认识桃安先生?”顾思恒没有那么讲礼貌,而是直接开口询问。 听闻“桃安”二字,付仁愣了一下,随后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张已经皱巴巴的信纸。 当看到那信纸之时,顾思恒和宋安民同时目光一闪。 “如果你们是要找信纸上这个人的话,那抱歉,他可能已经死了。” 付仁摇了摇头开口道,目露遗憾。 对于抓来的人,女的尚且有活着的可能,但是男的,基本上都被丢进了狼圈里,连个全尸都没有剩下。 “死了?” 宋安民一愣,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然而他的话语才刚刚落下,一道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也许你们要找的人还没死。” 闻言,宋安民又抬起了眸子,看向了马背上的曲老,疑惑道:“老先生此话何解?” “曲老,你别瞎来啊!”付仁急了,小声提醒道。 如果那黑衣男子真的是修行者或者武夫的话,惹怒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手上总共只剩下了两个土雷,用一个少一个。 曲老微微回头看了付仁一眼,随后目光闪烁地朝着马车方向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人,也可能是我身后这位虽然失忆,但却文采斐然的小先生。” “失忆?” 话音落下,不光付仁呆住了,顾思恒和宋安民同样愣住了。 在两人的打量下,他们这才发现付仁虽然现在浑身灰头土脸的,衣服也略显简朴,但却也是属于儒衫的样式。 宋安民皱眉,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奇怪的三个人。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个没了右手的老者,还有一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青年书生。 “不知老先生适才所言文采斐然之说,又从何谈起?” 宋安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开口询问,其实已经不对桃安先生还活着抱有多大的念想了。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曲老开口。 付仁闻言老脸一红,忙又推了推对方,但对方却是不为所动。 “嗯,韵脚倒是不错,京口我知道,不过这瓜州和钟山又是何地?”宋安民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微微点头,目露疑惑之色。 曲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道出了下两句。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宋安民摸胡子的手微顿,愣了一下后眉头缓缓皱起,抬头看向了马背上的独臂老者。 后者与他四目相对,开口道:“这首诗正是我身后这位失忆的小先生在夜间思乡所作。”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宋安民喃喃念叨着这最后两句,眸中渐有光亮闪起。 妙,实在是太妙了! 一个“又”字和一个“照”字用在这,这短短十四个字,便似活过来了一般。 能作出如此绝世佳句,其才气定然不简单,除了莫老先生口中那位才华横溢的桃安先生,还能是何人!? 顾思恒听不出来这诗有什么好,但他回头看去时却是眉头一挑。 只见素来都是儒雅随和、举止有度的宋安民此刻竟然目光炙热了起来,略有些失态地盯着马背上的青年。 第八章 妖邪 付仁看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感到有些犯难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刚才那首诗,真的是你作的?”宋安民开口问道。 “不是。” “不是?”宋安民眉头微皱。 “是我家乡的一位王先生作的。”付仁无奈开口,他现在只想着快点跑,离开这里。 这两个陌生人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跟那些马匪是一路人? 毕竟打扮的一身正气实际上却杀人如麻的伪君子又不是没有。 “王先生?” 宋安民明显有些愣,在记忆里搜寻了半晌也没找到关于王姓大儒的半点信息。 他可以肯定的说,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这首诗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见。 “桃安先生莫要说笑了,如今三朝十二国当中,在下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王姓大儒。” 宋安民神色温和地摇头,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想来是桃安先生近日受惊,遂有此言。” “管你信不信,反正诗不是我写的,我也不是什么桃安先生,我还赶着逃命呢,麻烦让一让行不行?” 付仁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跑路最重要。 看着他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马车前室坐着的顾思恒眉头微皱,冷声开口道:“我就算让你走,你也走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什么意思?”付仁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解地开口。 “你以为此地就只有这一批马匪吗?” 顾思恒神色冷漠,打量着眼前这老弱幼三人,接着开口道,“不说马匪,万一山中窜出了什么精怪妖邪,你们三个也必死无疑。” 闻言,付仁目光一闪,瞥了一眼自己怀里揣着的俩土疙瘩,摇头道:“不用你操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鬼知道他们两个打的什么主意? 说着,他拍了拍曲老的肩膀,开口道:“走啊,还等着干什么?” 曲老皱了皱眉,看了马车方向一眼,随后轻轻夹了下马肚子。 马蹄声响起,眼看着三人绕过了马车准备扬长而去,顾思恒看了一眼车厢里的宋安民。 后者神色平静,微微点头后松下了帘帐。 “驾!” 马蹄奔腾的声音响起,三人策马而行,在官道上扬起些许灰尘,渐渐远去。 而顾思恒则驾驶着马车,不急不缓地跟在前方那匹老马后方。 …… “曲老,你刚才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一边策马跑路,付仁一边有些不满地开口道。 曲老微微回头,沉声道:“宋新雨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是武国堂堂镇国书院的副院长,在京城名头很大,是很多读书人的崇拜者。” “书院的副院长!?”付仁眉头微皱,想起了那封举荐信就是举荐那个叫做“桃安”的读书人去书院的。 “所以你刚才停下来想让我冒充那个桃安先生,是想抱大腿的?” 曲老不否认,点了点头。 “糊涂啊。”付仁却是叹气开口,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曲老有些不解地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封举荐信上说的是明明白白,武国如今朝局不稳,党争严重,而且外面还有梁国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去京城,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你刚才也说了,那个坐在马车里的人是镇国书院副院长是吧?”付仁开口问道。 “嗯,书院在武国地位非凡,是开国便建立的机构,百官有一半都是出自书院,你小子要是进去当了个先生,不是挺好的吗?”曲老开口道。 “屁话。” 付仁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去了啊!” “为什么?”曲老愣了愣。 “按我的经验来,越是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这种地方就越危险,它就相当于是一把利剑,无论是谁都想要把它拿在手里,要是都不愿意放弃这把利剑,又不想被对手得到,那你说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付仁开口道。 曲老驾着马,想了片刻后目中精光一闪道:“被毁掉?” “答对了。” 付仁打了个响指,接着道:“不管镇国书院选择归顺党争哪一方,另外一方都不会安然看着它存在的,肯定会想尽了办法对书院的人动手。”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应该也没关系的吧?”曲老依旧有些不太相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副院长是死不了,但那些大人物想要我们这些小人物性命的时候,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付仁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知朝局危险。” 曲老嘴角一抽,忍住了给这家伙一嘴巴子的冲动,开口道:“你小子又不在京城里面,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付仁没有说话,那张推荐信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了,现在书院的处境不好,随时会有被人一锅端的可能。 请那个叫桃安的人去书院,就是为了给如今的书院和武国寻找解救之策的。 见他不说话,曲老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这些只是你想到的坏处而已,你忽略了进入书院的好处。” 付仁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能有什么好处,不就是混个一官半职,拿些银钱俸禄吗。” “不止如此。”曲老摇了摇头,“你既然想要练武,有两个问题是必须解决的。” “什么问题?” “一个合适的练武场地,还有众多名贵的淬体药材。” 曲老轻声开口,“只要你进入书院,这两个问题就都不会是问题。” 付仁沉默,这的确是两个忽视不了的问题。 “不一定非要进入书院才行。”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肯去。 其实在他心里有一个最大的顾虑,那就是他真的不是什么所谓的桃安先生。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好青年而已。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是不是桃安先生,如果不是,他带着举荐信去了京城,万一被人揭穿了身份,那岂不是杀头的罪? 见他执意不肯进入书院,曲老也没有多说,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付仁看了一眼天色道:“先离开这片地方再说。” 三人一马在官道上狂奔,很快便是离开了狼头山的范围。 好在这一路上并未再遇到什么马匪,至于那黑衣青年口中所说的妖邪精怪,付仁也没瞧见。 一整天的狂奔,他们脚下的这匹老黄马早已经气力不支了,无精打采。 天色也已经昏暗了下来,赶了一天的路,三人早就饿了。 此刻在山林里找了处宽敞的地方生了堆火,歇息了起来。 而曲老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红薯放在火堆里烤,甜香味渐渐扩散。 “明天应该就能到昌平县了,那地方虽然也偏僻,不过比起这荒郊野外肯定是要安全的多,就是不知道……” 曲老说到一半停住了。 “怎么了?”付仁一边把滚烫的烤红薯吹凉递给旁边的小丫头,一边问道。 “就是不知道县老爷准不准我们这些难民进去,如果不准的话,只能另外想出路了。” 闻言,付仁眉头皱了起来,他道:“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人饿死冻死在城门外面吧?” 曲老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这种事很少见?” 付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黑夜中,有“骨碌碌”的车轮声驶近。 回头看去,白天见到的那辆马车正缓缓停靠在一旁,前室坐着的依旧是那个背着黑色木匣子的冷峻青年。 付仁皱了皱眉,没有理他们。 小草在一旁安静地小口小口吃着烤红薯,沉默寡言,一路来除了接过红薯时说了声谢谢外,都没有怎么说话。 黑衣青年也没搭理这老弱幼三人,从车厢后面抱出一个布团,找了块平坦干净的地方放好。 随后车厢里面的青衫儒士便在他的搀扶下下了车,屈膝坐在了布团上,朝着付仁温和笑着微微点头,似是在打招呼。 看了一眼他膝下的布团,付仁撇了撇嘴:“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说是这么说,不过人家爱干净自己也管不着。 两帮人各忙各的,付仁这边生火吃红薯,他们那边也生了一堆火,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吃东西。 顾思恒将背上的黑木匣子取了下来放在一旁,靠着树墩闭目休息。 而宋安民则借着火光,从大袖里面摸出来一卷书开始看了起来。 见他们真的不打算吃晚饭,付仁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曲老。 后者却是已经枕着一块青石睡着了,呼噜声不小。 摇了摇头,付仁把自己外面的那件衣裳脱下来盖在了昏昏欲睡的小草身上,自己则是找了个离火堆稍微近点的地方,也开始休息。 此时已是秋至时分,昼夜温差较大,时不时吹来一阵冷风,吹得篝火噼啪作响。 乌云渐起,将皓月洒下的柔辉悉数遮挡,致使整片山间都略显幽暗。 除了风声和篝火声之外,整片山林都很是安静。 朦朦胧胧间,付仁睡着了,他在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就这样半睡半醒的,他缓缓从火堆旁站了起来。 一旁,靠着树墩闭目歇息的黑衣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看向了有些浑浑噩噩往深山里面走去的付仁。 “妖邪?” 他眸中闪过一道光芒,看向了还在一旁看书的青衫儒士。 后者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只是轻轻点头。 得到允许后的青年眉眼骤然冷了几分,一把抓住身旁的黑木匣子就跟着付仁往山里走了去。 第九章 银枪 对于自己的怪异举动,付仁并没有任何察觉。 他还沉浸在梦里的那个呼唤声里,他努力的想记起来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但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当走进了深山里面之时,他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些腐烂的臭味。 付仁眉头微皱,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当发现自己竟然是站着的后,他有些愣住了,随后鼻尖再一次嗅到了一股腐烂味,他低头看去,顿时吓得一哆嗦。 满地的骨头和碎肉,还有很多头发和衣衫混合在一起,正如同一个肉池一样散发着臭味。 而他就正踩在这肉池中心,脚下湿糯糯的感觉令他面色一白,胃部翻涌,两腿都发软了起来。 “这是哪!?” 付仁有些惊慌,四周林深草密,仿佛将所有的月光和声音都隔绝在了外面,令此间显得幽暗寂静,诡异十分。 他转身准备跑出这肉池,结果一回头,却是撞在了两团雪白的汹涌上。 “公子这是怎么了?” 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语气轻佻,令人听后浑身酥软。 那是一名穿着薄衫,大片雪白暴露在外面的妖娆女子,正赤脚踩在这肉池之上,眉眼如画,贝齿轻咬红唇极尽妩媚。 她眼波流转间,就张开一双玉臂,想要将面前这个书生给揽入怀中。 “你……这……” 付仁有些懵了,他实在无法将面前这很大的妖娆美女跟脚下满地的白骨碎肉联想到一起。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令他心里一“咯噔”。 大半夜的不明不白遇到貌美女子,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特么不是妖怪还能是什么!? “别碰我!” 付仁浑身一激灵,直接伸手将面前的妩媚女子一把推开,同时伸手往怀里摸去,却是摸了个空。 他面色骤然更白了一分。 完了,那两土雷被他放在远离篝火的地方了,这会儿不在他身上! “找死!” 女子踉跄倒地,跌落在满地的碎肉间,一边身子已经染满了血。 然而她却是恍若未觉一般,抬眼之时神色已经出现了些许怒意。 她脸上迅速出现了一条条黑紫色的纹路,嘴角裂开直到耳后根,露出那满嘴森白的尖牙。 此刻来看,她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妩媚之意,转而变得狰狞可怖,嘴里腥臭的口水淌下,直接朝着付仁就扑了上去。 付仁见状立马想转身逃跑,结果两腿却是纹丝不动。 低头看去,两根血藤从肉池里窜出,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双腿。 他心中一惊想挣扎,但是身体却像是麻麻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狰狞女子冲到近前。 两只干枯如树皮般的手抓住了他肩膀,后者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他脖子咬了下去!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两排尖牙所散发出的森森寒意。 完犊子了! 付仁心中苦涩,好不容易从马匪手底下逃了出来,难道还是免不了要死在这个世界吗? 咻!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道破空声忽然响起。 一道长长的白影一闪即逝,直接穿过了狰狞女子的头颅,温热的血液混合着黄白之物飚洒,溅在了他的侧脸。 付仁愣愣地看着自树上一跃而下,神色冷峻的黑衣青年。 狰狞女子浑身无力,直接趴在了付仁的身上,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还没抱够吗?” 在他发愣的时候,肉池旁边的黑衣青年冷声开口了。 付仁急忙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狰狞女子,低头看去,缠在腿上的血藤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那狰狞女子此刻也是浑身开始散发起了幽光,化作了一株面容丑陋的食人花。 “花……花妖?”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肉池里的食人花,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黑衣青年。 “把我的枪拿来。” 冷漠的声音响起,付仁回头看去,一杆银色长枪正插在肉池里面,枪身犹带血迹。 显然,这就是刚才穿过花妖脑袋的家伙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个黑衣青年背后的黑木匣子就是装着这玩意儿。 “噗嗤”一声,付仁将银枪从肉池里拔了出来。 好家伙,这至少有五十斤重,他得两只手才能拿稳。 长枪通体是银铁做的,但却不缺韧性,看上去皎白如月,有些晃眼。 脚下湿软的感觉再次传来,付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下扛起那杆银枪就跑出了肉池。 当他脚下踩到了厚实的大地之时,那令人有些牙酸的毛骨悚然感才散了去,但回头看着那一片肉池,他依旧有些头皮发麻和恶心。 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十个人死在了那花妖的手中。 黑衣青年单手从付仁那边拿走银枪,在空中抡了个弧后一甩。 嗡! 顿时,那杆银枪在他手中颤抖了起来,红缨猎猎,上面的血迹被甩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他竟然单手就将这杆至少五十斤的银枪使的这么轻松,付仁目露惊讶之色。 这家伙,臂力非同一般啊! “那个……谢谢了。” 虽然对这个冷峻的家伙不是很喜欢,但付仁还是开口道谢了,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命不是。 然而黑衣青年却是根本就懒得理他,只一手抓住银枪前段,一手抓住后段拧了一下。 银枪顿时就分成了上下两部分,被他放进了身后背着的黑木匣子里。 “路上有条溪,把血洗干净。” 黑衣青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付仁冷漠开口,随后转身便向着山林外围走去。 付仁回头看了一眼血腥无比的肉池,生怕那个花妖又窜出来急忙跟上了对方的脚步,同时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思恒。” “你是修行者还是武夫?几境了?刚才那个花妖又是什么实力?” 付仁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但前面的那个家伙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来路走去。 “这么高冷?”付仁看着顾思恒的背影皱了皱眉,也识趣儿地没有多问。 在路上的确有一条小溪,付仁跳进水里洗了足足两刻钟才肯出来,就算这样他都还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没有散去。 而在这期间,顾思恒就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等着他,也不开口催促。 “好了,走吧。” 付仁浑身湿哒哒的,哆嗦一下后招呼了对方一声。 见他洗完了,顾思恒才动身离开。 没多久两人就走回了扎营的篝火处。 小草跟曲老还在睡觉,而那个穿着青色儒衫的中年坐在布团上,看到付仁回来时朝着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清楚两人刚才经历了什么。 付仁皱了皱眉,略一沉思后迈步向着对方走去。 他想问问类似于刚才那种花妖,这一路上是不是还有很多。 如果不少的话,那也许他的想法就要改变一下了,这种妖邪似乎能够蛊惑人心,将人不知不觉就弄死。 那样的话,他就算有再多个土雷都不管用了。 第十章 解决方法 “这一路上难道有很多妖物吗?” 付仁走到了篝火前,开口问道。 一旁的顾思恒见他如此唐突,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刚想说些什么,那端坐在布团上的宋安民开口了。 “应该不多。” 声音醇厚中正,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刚才是你让他去救我的?”付仁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思恒,开口道。 “就算你们救了我,我也不会跟你们去书院的。” 宋安民却是温和点头:“好。” 他整个人就像是无风无雨的湖泊一样波澜不起,倒是令付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皱眉不已。 “他是武夫还是修行者,几境?”付仁指了指一旁的顾思恒问道。 “三境武夫。”宋安民开口。 闻言,付仁心中点头,那花妖一招就被秒杀了,看来实力是在三境以下。 “救命的恩情我记住了,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的。” 付仁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那边的火堆旁,拿了两个红薯。 “你们两个一晚上没吃东西,不饿吗?” 他坐到青衫儒士对面,递了一块红薯过去,还给一旁又靠着树墩坐下的黑衣青年也丢了一块。 “有物名为五谷丸,食之可三日不觉饥寒。”宋安民收起书卷,双手接过了红薯,开口说道。 “五谷丸?”付仁眉头微挑,那不就跟他以前那个世界听到过的辟谷丹差不多嘛? 也是,这个世界都有妖怪和修行者了,有这玩意儿也不稀奇。 看着连剥红薯都有些慢吞吞的中年,付仁开口道:“战乱还未曾爆发,为什么就有了这么多难民?” 从刚才那肉池里面泡着的衣服不难看出,死的大部分都是些衣衫褴褛的难民。 宋安民看了他一眼,温声道:“秋季多雨,那些人都是被山洪毁了家的。” “朝廷不管?” 青衫儒士摇了摇头道:“国库空虚,朝廷内部局势不明,再加上昌东一片本就地处偏远,资源匮乏,就算人都死绝了对朝廷影响也不大。” “为了这么一个荒芜之地,朝廷拨银赈灾,不值。” 越听,付仁的眉头便是皱的越紧,他盯着面前这看似温文尔雅的中年,道:“因为他们对朝廷没有什么贡献,所以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宋安民没有说话,只是张嘴想去咬手里的红薯,谁料一只手却是伸了过来,把红薯抢走。 他抬头,有些诧异且疑惑地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神色有些怒意的青年。 “你是镇国书院的副院长,在武国地位不低,手握重权,而这一片区域马匪为患还有妖邪出没,那些难民流离失所,曝尸荒野,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朝臣的不作为,在其位而不谋其事所导致的!” “我看你样子长得挺仁善的,没想到也是个冷血之人!” 付仁开口说道,他对面前的人有些失望,同时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对方进入书院。 如果书院里都是这样一些冷血之辈,那他去了也没用。 至少他觉得自己是有良心的,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去帮助其他人。 虽然说乱世先杀圣母,但付仁觉得一个人太冷血无情了,就不像是个人了。 “妇人之仁。” 宋安民摇头,略微端坐起来,看着付仁开口道,“你可知拨银赈灾,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 “如果把这些可以避免的人力、财力用到别的地方,能对武国有多大的帮助?” “用以教育,能让各地多立学堂,为武国选拔人才;用以兵甲,可以让武国将士强大己身,减少伤亡;用以铺路……” 付仁眉毛紧皱成了一个川字,坐于他对面的青衫儒士,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列出了各种对武国有利的方案。 任何一个,都要比拨银赈灾要来的有回报。 在国库空虚的时候,银钱更是要花在刀刃上,这点付仁也知道,所以并不觉得对方的想法有错,只是觉得过于冷血。 “可洪灾的事情不解决,难民的事情不解决,如果他们真的没有活路了,可能会发生暴乱。” 付仁看着青年儒士,紧接着开口:“我知道你想说可以用武力镇压,但一次两次举起屠刀砍向自己人,民心惶惶之下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再有暴乱,也许就不是简单的难民暴动了。” 青年儒士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动,他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无论如何,国库空虚之事不假,朝廷不会同意拨银赈灾的。” 付仁沉默,随后看向对方道:“武国有专门监察百官作风的机构吗?” “有。”宋安民点头。 “如何?” “不如何,内部腐败,人人趋炎附势,早就成了那些朝中大臣的鹰犬,成了小官的贿赂对象。” “那就好办了。”付仁开口。 听闻此话,宋安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浑身还湿漉漉的青年。 为何这种重要机构内部腐败,他竟然还会说出这种话? “不需要朝廷拨款,从监察机构下手,严查贪官污吏,搜刮家产,充归国库后拨银赈灾。” 付仁开口说道,在他的记忆里,这种手段是最常见的。 在国库空虚的时候查一波贪官,一定能获得大批银钱。 宋安民听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他早就想过了,但是根本就行不通。 一来监察机构里面那些人关系太广了,几乎与朝中权臣个个都有来往,如果要追根究底,恐怕整个朝堂的人没有几个人是底子干净的。 到时候钱是有了,朝堂却是空了,得不偿失。 而只查一部分小官,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如今党争激烈,如果真的准备整顿监察机构了,此事肯定也会被利用。 到时候事态还是会被有心人扩大牵扯到各个朝堂大臣身上。 而且都说了要严查贪官污吏,当那些大臣的黑底被翻出来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陛下圣颜何存? 所以,这个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见面前的青衫儒士摇头,付仁自然也猜到了他的顾忌是什么,继续开口。 “不用所有人都查,也不是有贪墨违法行为的就要杀。” 闻言,宋安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此话何解?” “整顿监察机构,牵扯的人如果太多,会引起朝堂动荡,造成青黄不接的后果这点我知道。” “那为何不换个方法,让所有人在其位,谋其事呢?” 宋安民眉头越皱越深了,他有些不明白眼前的青年到底想说些什么。 “查,是肯定要查的,查那些任职五年以上还没有半点功绩而且有过违法乱纪之举的人,一旦发现其贪墨受贿,立斩不赦。” “相反,如果在职期间,对朝廷有过贡献者,若也有贪墨受贿之举,可功过相抵,既往不咎,当然,在整顿监察机构期间有的功绩,也可以算!” 宋安民神色微怔,细细想着付仁这些话里的信息,眼中逐渐有了一丝光芒。 “如果有一些没有功绩,也没有暗地里做过什么违反国法纲纪行为,但却有受贿贪墨之举的,只要不造成重大影响,皆可以银抵罪。” 付仁说完这些话后,静静看着对坐的中年,观察着他的神色。 宋安民眼眸微垂,还在想着这个方法所带来的利弊。 想了许久,他眸中光亮升起,缓缓点头。 此法可行! 如果一旦真的开始实行了,那些有功绩在身的官员就会被排除在外。 而没有功绩的,也会在这个时候想方设法的去让自己有功绩。 这个时候,选择去处理各种天灾和难民的安置事宜,便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这种情况一般都只要拿银子就能解决,并不难办。 至于其他一些没有严重违反国法纲纪,却有受贿贪墨举动的官员,拿钱抵罪,充归国库也可以既往不咎,比去平息匪患和处理天灾还要简单直白。 这一措施下来,朝中官员不会减少太多,而武国各地的乱相也肯定会得到一定缓解。 最重要的,是党争两方都不能拿此事大做文章,借此机会来削减对方的实力。 因为其中有功过相抵、银钱抵罪的方法在里面。 花费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而对方只要搬出一些功绩拿些钱财就能够解决,显然不值得。 宋安民看着眼前有些羸弱的青年,笑了起来,眼中有些光芒。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今日终于得到了解决方法。 没想到自己身为镇国书院的副院长,竟然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不过也正常,以银抵罪的制度只能用作一时,长久以往会造成更大的问题,所以他一开始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说到底,还是他的思想太刻板了,不如年轻人跳脱。 第十一章 桃安先生 宋安民看着付仁,越看眼中的光芒便是越盛。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莫老先生要举荐桃安先生,请其入书院教书了。 不光能够解决马匪和洪灾,还能短暂缓解国库空虚的问题,这个方法如果说给国子监的人听,只怕能让他们哑口无言吧? 一旁始终闭目的顾思恒此刻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付仁和宋安民,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桃安先生有此大才,为何始终不愿入书院教书?”宋安民目光闪闪地开口道。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桃安先生,我叫付仁,就像你说的,妇人之仁的仁。” “我不想去书院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怕死。” 付仁摇了摇头,看着身上已经干的差不多的衣服,感到有些困倦和无奈。 刚才因为一时有些气愤朝廷官员的不作为和冷血,他就说了这么多。 但现在想来,好像是进了面前这青衫儒士的套子里面。 如果对方真的是那种冷血的人,身为堂堂镇国书院副院长,如此珍贵的身份,他又何至于千里迢迢冒着风险跑到这偏远之地,接一个生死不知的桃安先生? 说到底,他来找桃安先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救国救民,救当下武国于水火。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书生能亲自离开京城寻找,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冷血之人呢? 想来刚才对方说的那些话,都是朝廷当中反对他拨银赈灾提议的对头说出来的。 他只不过重新说了一遍给自己听而已。 而听到“怕死”两个字,宋安民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理由竟然这么简单直白。 “大丈夫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以七尺身换国泰民安,死又何妨?”宋安民皱眉,有些义正言辞地说道。 “别拿那些狗屁鸡汤喂我,我这个人不怕道德绑架。”付仁撇了撇嘴。 宋安民又愣住了,刚准备说出口的那些慷慨之言被卡在喉咙里。 “我就想安安稳稳的活着,该行的善我不避让,该躲的灾难我也不去扛,你可以说我自私自利,但你别想我去为别人卖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付仁接着开口,满脸的随意。 宋安民闻言眉头缓缓皱起,喃喃念叨着对方最后那些话。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二十个字浅显易懂,但却代表了对方不想要被拘束,被旁人左右自己选择的态度。 “人一旦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了,活着很累的你不觉得吗?”付仁再度开口,将手里的红薯又重新放到了面前这青衫儒士的手上。 “有的时候逃避问题,是很爽的,让那些人自己去头疼吧,自个儿活得轻松不就好了。” 宋安民微微低眸,看着手中有些冷了的红薯,眼中有疲倦之色闪过。 最近这段时间,朝堂之上的各种问题如骤雨狂风般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书院都处于飘摇当中。 他的确很累,但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他却放不下书院,放不下武国,放不下心中的大义。 “可若看多了那些流离失所的人,看多那些曝尸荒野的人,看多那些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又如何轻松的起来呢?” 宋安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红薯放在火堆旁烘烤着。 付仁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而是看着在山风下飘摇不定的火光,脑海中闪过这两天的事情。 他想到了当着他的面被砍掉脑袋,被丢进狼圈的人,想到了被关在马匪寨子里,双目灰暗,已经没了求生欲望的那些女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当中的小草,后者正微微蜷缩在他的衣衫下,小手枕着脑袋,看起来很是恬静乖巧。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也许这个小丫头最后的结局也跟其他的女子没有区别。 而类似这种的事情,在武国却是到处可见。 如果武国跟梁国爆发战乱,平民的处境只会更加凄惨。 到那时候,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付仁依旧摇了摇头:“我只想做自己,不想当任何人的棋子,我只想好好活着。” 闻言,宋安民心中一动,知道对方已经有些动摇了,当即温声开口道。 “书院始终是武国的书院,不是谁的书院,如果你愿意进入书院,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位修行者当你护卫,保证你的安全。” 付仁沉默良久,他真的有些意动了。 能近距离接触修行者,也方便他了解更多关于修行者的事情,问问自己还能不能修行。 曲老就是个马夫而已,谁知道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真不真呢,指不定就是忽悠自己的。 而且对方口中说的那句,书院始终是武国的书院,不是谁的书院,就已经表明了书院如今的立场并没有偏向党争任何一方,虽然这种情况也不安全,但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对书院明目张胆的动手。 “我不是桃安先生,也没有雄才伟略,也许去了之后就只是个废人,对书院不会有任何贡献。”付仁开口道。 “没有人见过桃安先生,你的职责也就只是教书育人而已。”宋安民意味深长地开口。 真正的桃安先生也许已经死了,也许就是眼前这羸弱的失忆书生,不管真假,只要他愿意,在进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桃安先生。 付仁沉默许久,随后抬头:“如果有一天书院撑不住了,我会立刻撂挑子走人。” “好,到时候我送你。” 宋安民儒雅笑着,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我不想每天都被琐事缠身,我要有私人空间和时间,而且还要足够多的俸禄银钱。” 付仁再次开口,不管自己到时候是修行还是练武,时间和私人空间以及钱财都是少不了的。 如果去了书院都没有时间练武了,那他肯定不愿意去。 “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每月俸禄随你开口,只教一个学生。”宋安民再度温和开口,声音平缓。 “可以,我答应了。”付仁点头。 既然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欢迎加入书院,桃安先生。” 青衫儒士终于露出了笑意,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羸弱的青年。 然而后者却是伸出手把他刚刚烤热的红薯又给拿了回去。 “说了这么半天话一口都不吃,你不饿我都饿了。” 青衫儒士一愣,看着眼前丝毫不拘泥礼节,任意言行的青年,失笑摇头。 这个书生,真的不一样,比所有人来都不一样。 也许等他到了京城之后,真的会给朝局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吗……” 宋安民在心里念叨着,微微一笑后静静看着面前正大口吃着红薯的青年。 那边,一直侧躺着听两人谈话的曲老缓缓闭上了那双浑浊的眸子。 没有人发现他刚才没有睡着,哪怕是一旁的三境武夫顾思恒,也没有察觉到那个独臂老者从付仁被花妖蛊惑离开之时就一直是醒着的。 第十二章 叫花子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付仁是被冷醒的。 篝火已经熄灭了,他身上只穿着单衣,昨晚上又用冷水冲了个澡,一觉睡醒已经感觉鼻子有些不通了。 小草和曲老都已经醒了,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看着他。 “阿秋……” 付仁打了个喷嚏, 小草见状忙把身上盖着的衣服递了过去。 “吃点东西就上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顾思恒跟宋安民两个人也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时还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一行人便再度启程了。 不过跟之前不同的是,付仁拉着小草上了马车,因为他觉得反正都要同路了,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昨天坐了一天的马,屁股都咯的生痛。 至于曲老,他说自己还是喜欢骑马,拒绝了跟着付仁一起上马车。 于是乎,两人在外面,三个人在里面。 车厢里比起付仁想象当中的镶金带玉不同,而是有些朴素,并没有多亮眼。 宽敞倒是挺宽敞的,三个人在里面也丝毫不显拥挤。 “这个小姑娘是?”宋安民端坐在两人对面,看了一眼付仁牵着的小丫头。 “你别管,我的人。” 付仁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多问。 他不想对方问起小草的家人或者身世之类的,能被抓到马匪寨子里,恐怕她父母早已经遭遇不测了。 听到这句话,小草好看的桃花眼微闪了一下,主动开口道:“我叫小草,是景国人。” “景国人?” 付仁愣了一下,本来他以为小草应该是出身商贾之家,没想到竟然不是武国人。 “景国?”宋安民皱眉,随后道:“那你怎么会在武国境内?” “父母走商。”小草开口道,声音有些文弱,且惜字如金。 闻言,宋安民跟付仁对视一眼,后者开口问道:“那你在景国那边还有亲人吗,等到了京城,我可以让人帮你联系。” 听到要送她回去,小草抓着付仁的小手下意识地紧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了,我没地方可以去了。” 付仁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这可有些难办啊。 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如果带着这个小丫头过去的话,恐怕会害了她。 不如等到了京城附近,找户好人家帮忙收养她算了。 想着,付仁微微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小草忽然抬头用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弱弱地道:“先生要丢下小草吗?” 看着她那副有些害怕和忐忑的神情,付仁心头一软。 小丫头生的粉雕玉琢,尤其是那双人畜无害的桃花眼,明亮的眸子仿佛一汪不染世俗腌臜的湖泊一般清澈。 等长个五六年之后,肯定也是个红颜祸水。 虽然付仁不是抱着童养媳的想法,但如今这个乱世,将小草送给别人,也许下场比跟着自己还要惨。 毕竟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也许某一天小草就会碰到跟那些马匪一样的恶人。 “桃安先生若去了书院,倒是缺一个研墨端笔的书童,平日里众多琐事也都可以交给书童处理。” 宋安民温声开口,眸中带有一丝慈善的笑意。 闻言,付仁看了一眼身旁目光闪着希冀之色的小丫头,缓缓点头。 “不想走的话,你就待在我身边吧。” 闻言,小草睫毛轻颤,眸中闪过喜色道:“谢谢先生。” 小丫头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不过可以看出来,对于能够留在付仁身边的这个结果,她还是比较高兴的。 大概是在马匪寨子里的那段时间被吓的不轻,所以她对于带着自己从那种地方逃出来的付仁有种特殊的依赖感。 “从前面的昌平县赶到京城,大概还要多久的时间?”付仁温柔的摸了摸小草的脑袋, 开口问道。 “若是中途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两月足矣。” 宋安民在说到意外两个字的时候眸光微闪了一下,不过付仁并没有注意到。 “两个月啊……”付仁微微感慨,若是在自己那边,坐个飞机怕是一天就够了。 “你身上有钱吗?”他又开口问道。 宋安民一愣,随后点了点头,不明白对方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先给我预支点,到了昌平县里面我得换身衣服。” 闻言,宋安民看了一眼面前衣衫多有破损的青年,点头道:“要多少?” “一百两吧。”付仁随口说了一个数。 “嗯,好……嗯?多少!?” 宋安民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愣住了,抬头皱眉看着眼前的青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百两银子啊,你身为堂堂镇国书院的副院长,难道身上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吗?” 付仁上下看了一眼青衫儒士,神色多有狐疑之色。 宋安民眼角不着痕迹地一抽。 别说一百两了,五十两他都拿不出来。 自从书院被针对之后,朝廷给他们发的俸禄也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少人去书院求学了。 没人求学,连学费都没什么收的,更何况还有许多普通人在书院读书是直接免除学费的,书院还要负责他们的吃住。 整个书院的运转开支现在都是靠着吃老本才能维持的,他这次出门拢共就带了一百两银子,现在身上大概还剩下个……三十多两? “就算做三件新衣裳,应该也用不了一百两银子吧?”宋安民咳嗽一声,语气略微严肃地开口说道,“君子当俭,食不过佳,充饥即可,衣不过华,遮身即可……” 看着他忽然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这些,付仁神色更是狐疑了起来,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你不会没钱吧?” “……” 在付仁的再三要求下,最终宋安民还是给他拿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了,一两银子相当于十钱,也就是一千文。 一文钱可以买一个包子,五两银子可以买五千个包子了。 很快,在午时左右,一行人已经顺着官道到了昌平县附近。 城门外并没有难民,也不知道是活着走到这里的难民只有他们,还是已经进了城。 令付仁皱眉的是,城门口的守卫不是在打盹就是闲聊,压根都没人搭理进城的他们。 就这种防卫状态,万一遇到马匪或者妖物攻城,恐怕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付仁放下门帘,缓缓摇头。 看来武国的腐败,并非只有高层,连底层都已经开始烂了。 要是再不整顿朝纲、扶正风气,试问这样子的国又还能坚持多久不垮掉? 进了城一行人找了处客栈歇息,吃饱喝足后,付仁就带着小草出门了。 曲老说他就穿着那身衣裳挺好的,懒得换。 付仁也没强求,反正自己是肯定要换的,顺便给小草好好收拾一下。 毕竟是个小姑娘,成天穿着脏兮兮的破衣裳怎么行呢? 怀里揣着五两银子,付仁东窜西窜的,总算是找到了一家布行,看起来还是挺大的。 来往的人比较少,里面唯一的几个顾客穿的也比街上的老百姓要奢华的多。 “走,小草,咱们进去挑一两匹布做衣裳去。” 付仁牵着小草就往这布行里面走,丝毫没有在意旁边人看着他们两人那有些嫌恶的表情。 穿着破烂的两个人在这看上去大气奢华的布行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很快,一道男子不满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 “掌柜的,你家布行连叫花子都能进来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光都是聚集到了一大一小两人身上。 付仁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不是吧,买个布做身衣服也能碰到找茬的? 第十三章 思恒啊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多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黄色锦袍,脖子上还围着一圈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身边还带着一位女伴。 男子眉毛挺浓的,但一双眼睛有些小,看上去反差感很大,给人一种两面三刀的感觉。 在他不满的吆喝下,布行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发现了进来的付仁跟小草。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立马小跑到了那浓眉男子身边,赔笑道:“刘公子,您接着看,在下去处理。” “哼,快点,臭死了!” 浓眉男子也就是刘公子冷哼了一声。 而他一旁的女伴看着布行老板对他如此恭恭敬敬的样子,两眼泛光,再看穿着破衣衫,身形羸弱也没什么气质的付仁,有些嫌恶地摇了摇头。 似乎觉得这种人跟自己待在同一个地方,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胖掌柜又小跑到了付仁的面前,从钱袋里倒出个两文钱递过去,不耐烦道:“快走吧,别在这影响我生意。” 看着那张肉手上的两文钱,付仁有些不爽地开口道:“我们是来买布做衣裳的,不是讨钱的。” “就你这穷酸样子还买布?你知道这里的布多少钱一匹吗?” 那边的刘公子冷哼一声,不忘冷嘲热讽出声。 “关你屁事啊?” 付仁声音略高,牵着小草就朝着那家伙走了去。 在马匪那提心吊胆受欺负就算了,到了县城里面他可就没那么怕事儿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反正付仁是不肯吃亏的,谁要是敢骂他,他就是要骂回去,谁敢打他用上牙齿也要让对方长长记性。 当然他也是知道量力而行的,就那个刘公子一副肾虚的样子,他当然不放在心上了。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面露惊色,就连那胖掌柜都是懵了。 谁也没想到,这看上去跟个叫花子似的羸弱书生,说起话来竟然这么粗蛮无礼!? 刘公子同样是愣住了,看着付仁一脸不爽地朝自己这边走来,他甚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见他那副怂样,付仁嘴巴微动,小声骂了一句他那边的两字通用语,放弃了让这家伙睁开眼睛看人的想法。 他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怎么说也是学了一年散打的人,对付那些人高马大的马匪不行,扇起这弱不禁风的家伙来绝对不是个问题。 见胖掌柜的面色有些难看,付仁也知道不能太无礼嚣张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两银子丢了过去。 “我要挑布。” 看着付仁手里丢出去了一块碎银,在场所有人都是瞳孔微缩。 这……直接丢银子? 虽然这里的布比其他地方的布要贵上不少,但也都在一百文以下,一两银子可以买很多了都。 丢完了银子之后,付仁就旁若无人地在布行里面挑挑选选了起来,至于小草,则是始终乖巧地跟在他身边,小心思不断。 她发现身旁的这位先生,似乎以前认识的很多读书人都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个地痞? 付仁问她喜欢什么颜色,她也只小声弱弱地说:“先生挑就好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布行里走动,那刘公子回过神来,面色有些涨红,他为自己刚才竟然后退了一步感到恼羞成怒。 他竟然怕一个叫花子!? “去,把我外面的护卫找来!”他小声朝着身边的女子开口说道。 女子闻言点头,匆匆出了门去。 而正在挑布的付仁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心里顿时一“咯噔”。 还有护卫?不会惹到了什么大人物吧?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先开溜,待会再回来找场子。 但他刚刚回头走了两步,便看到了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里面,站着个背黑匣子的黑衣青年,于是一转头又接着开始挑布去了。 那刘公子见他朝门口走的时候本来都想上去拦了,结果却发现对方竟然又回头接着挑布,一时愣了一下。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三个人高马大,手里拿着棍子的护卫就冲了进来,一边开口吆喝着。 “哪个不开眼的瘪犊子敢冲撞我家公子?” 在场一阵哗然,议论纷纷间有人在可怜付仁,也有人觉得付仁出言不逊,活该被打。 各种声音都有,但就是没有打算出手帮忙的,都是乐得在旁边看好戏。 一番巡视后,在浓眉青年的指示下三名护卫直接将付仁跟小草围了起来,凶神恶煞的。 “就是你小子在找死?” 付仁看着这些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家伙,神色一点惧意都没有,而是目光略过他们,看向了后面的浓眉青年。 浓眉青年伸出手死死指着付仁,咬牙道:“拉出去往死里打!” 得到了命令,其中一个护卫当即上前一步,张开大手就朝着他们抓了过去。 付仁却是不慌不忙,丝毫不惧地淡淡喊了一句。 “思恒!” 话音落下,只听“咻”的一声,一块石子一闪而过,重重击打在动手那名护卫的手腕上 “啊!” 那名护卫当即疼的嚎叫出声,捂着右手往后退去,眼泪水都快出来了,看样子手是废掉了。 “谁!” 另外两名护卫一惊,猛地转头看向石头扔来的方向。 布行大门口,一名穿着黑衣的冷峻青年正一步步自人群当中走出,在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黑木匣子。 步伐缓慢,但却极为稳重,他那双眸子冰冷无比,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 当看到此人之时,两名护卫瞳孔猛缩,有些心头发憷了起来。 虽然他们不是武夫也不是修行者,但却能够清楚察觉到面前这黑衣青年杀伐果断的气势。 绝对不是个善茬! “思恒啊,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我不想在布行里面再看到这小子。” 付仁一手负于身后,微微昂首开口道,语气平淡。 闻言,那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 这……这个气势不凡,一颗石子就废了人一条手的黑衣青年,听起来竟然是那个叫花子的护卫!? 顾思恒瞥了一眼付仁,面无表情地朝着那浓眉青年走去。 虽然他不是那家伙的护卫,但既然是宋先生看好的人,又帮宋先生解决了难题,让他差遣一回也不是不行。 见他真的照着付仁的话做了,所有人都是瞳孔猛缩,瞠目结舌的。 “快,拦住他!” 浓眉青年见他向自己走来,顿时就慌了神,忙招呼着自己的护卫。 三名护卫对视一眼,随后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但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是一名三境武夫的对手? 不过几个眨眼间,地上就躺了四个人。 而自始至终,他们连顾思恒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滚。” 冰冷的字眼从顾思恒嘴里说出,浓眉青年连同三名护卫心头一颤,抱着头就狼狈地逃出了布行,生怕再待下去还会挨揍。 能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做护卫,那叫花子的身份绝对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再不跑,指不定小命都给丢了。 至于今天挨了这一顿打,也只能自认倒霉,踢到了铁板。 胖掌柜以及其他人也是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里面一大一小两人,眼中已经多有几分敬畏之色,谁也不敢再开口议论什么。 看着狼狈逃窜的几人,感受着在场其他人明显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目光,付仁微微昂首,心中莫名的爽。 他看了一眼抱胸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顾思恒,略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书院后,得想法子让宋安民给自己安排一个更厉害的。 以后自己要是遇到了哪些不开眼的家伙找茬,也只要轻描淡写地这么喊一句,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决,那该多爽? 一想到那种场面付仁心中就有些期待了起来,最好是能给自己安排个五境六境的厉害角色当护卫才是。 五境修行者,厉害吧? 厉害,但是得听我的。 六境武夫,厉害吧? 厉害,还是一样得听我的。 “啧,一个不太够,得让他安排十个八个的,那才叫有排面。” 付仁摸了摸下巴,一边臆想着那一幕,一边笑着点头。 小草眨了眨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偷偷用余光看着牵住自己手的付仁,眸光有些疑惑。 先生为什么一直看着胖掌柜在傻笑? 难道先生有那种癖好吗? 第十四章 朝廷局势 付仁自然不知道身旁的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他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几匹布道:“老板,就这些了,量一量我和她的尺寸,加急做几身衣裳,明早送到来凤客栈去。” 胖掌柜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安排人去给付仁还有小草量起了尺寸。 等做完这一切后,付仁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目光下,他牵着小草朝着门口走去,同时语气淡淡,跟个老爷似的开口。 “思恒啊,开路。” 话音刚刚落下,他便感到背脊一凉,当即牵着小草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往外面走了去。 顾思恒收回了冰冷的目光,迈步跟了上去。 …… 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晚上的时间,六件崭新的漂亮衣裳便是赶了出来,付仁和小草各三件。 也许是看付仁之前穿的破烂衣服的款式原因,所以布行那边新做出来的衣服也是儒衫形式的,不过比他之前穿的要华丽的多。 青色的一件,白色的两件。 换了新衣裳的付仁和小草不说跟换了个人似的,但也是容光焕发,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付仁看上去是个读书读到饭都吃不起的叫花子模样,那现在就是有几分君子如玉,气度非凡之相了。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不开口说话的前提上。 而小草换了新衣裳,看起来也比之前要更加惹人怜爱了许多,水汪汪的桃花眼加上她本就文弱恬静的气质,不像是书童,反而像个温婉有礼的豪门千金。 一行人离开了昌平县,继续向着京城方向赶起了路。 车厢内。 “宋副院长可否与我详细说说,现在朝堂局势如何?”付仁问道。 宋安民看了一眼面前这位穿着干净的白色儒衫,但却一手抓着根鸡腿啃的青年,眼角抽了抽。 “太子势大,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一半跟他有些关系,尤其是户部和吏部,已经表明了站在太子那边。” “其次是三皇子,虽然比起太子略有不如,但手下也掌握着监察司与国子监,不容小觑。” 付仁闻言皱眉,再开口问道:“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陛下不管?” 宋安民摇头:“陛下如今圣体抱恙,整日处理与梁国交涉问题已经忙不过来了,没空管。” “说到底,是陛下觉得他们两个目前还没有什么威胁是吧?” 付仁咬了一口鸡腿肉,擦了擦嘴角的油说道。 他才不相信一国天子会纵容手底下的人如此拉帮结派呢,能当上一国君主的,不至于连这点心机防范都没有。 “陛下是如何制衡他们两边的?”他又开口问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宋安民微微点头,心中略有赞叹地说道:“工部、兵部、刑部以及书院等都还是中立状态,太子与三皇子虽然素有争斗,但也不敢过分,如今局势还算稳定。” 闻言,付仁眉头微皱,掀开门帘随手将骨头丢出去,陷入了思索当中。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两方实力其实差不了太多,如今应该还处于拉拢人心的阶段是吧?” “既然有这些中立的机构在,加上陛下暗中制衡,太子与三皇子应该也不敢太过分,一旦谁触怒了龙颜,谁就输了一步。” 说着,付仁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他有些不解地道:“照这么说,书院也是中立,按理说也应该算是陛下的人,信上为什么会说书院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呢?” 宋安民闻言眸光微沉,轻声道:“书院的危机,不是这些。” “什么意思?”付仁疑惑。 “你知道当今朝廷,最想要书院覆灭的人是谁吗?” “谁?” “就是陛下。” 付仁瞳孔微缩,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宋安民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白衣书生,继而开口道:“莫老先生驾鹤西去后,陛下已经暗中对书院出了一次手了,但那一次书院之所以没事,是因为有太子相助。” “太子?” 付仁目露不解之色,感觉思绪有些乱,看起来如今的武国内部情况,远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复杂的多。 他知道,太子之所以帮助书院,绝不仅仅是想着要拉拢书院这么简单。 虽然陛下是暗中出手,但他选择帮助书院,肯定也会引得陛下不喜,得不偿失。 “你先告诉我,陛下为什么要对书院出手?”付仁微微正起身子,沉声询问。 “书院自开国以来便存在,且对武国建国有着不可小视的功劳,而先帝更是给予了书院一项下可斩贪官污吏,上可罢黜天子的权利!” 宋安民神色有些严肃,语气略重。 而付仁听后更是神色一顿,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这是给了书院一把尚方宝剑啊! 难怪……难怪最想书院覆灭的人会是陛下了。 谁当皇帝希望自己脖子上始终架着一把剑? 也难怪太子竟然会帮助书院,想来便是因为书院这特殊的权利! 一旦他打算起事,甚至是篡位,书院都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震惊过后,付仁面露苦色,他看着面前神色温和的青衫儒士,苦笑道:“我现在反悔不去书院还来得及吗?” 听着他这墙头草般的话语,宋安民却只是微微一笑,神色古怪地看着他道:“桃安先生觉得呢?” 付仁心中苦涩万分,他知道,就算现在离开也来不及了。 前晚上自己跟对方说的那从监察机构下手,整顿朝廷百官的方法一旦公布。 如果被人知道是他的主意而没有书院庇护的话,他估计很快就会被绑上铁石丢进江里跟鱼儿同床共枕了。 这是上了贼船啊! 如果早知道书院的情况复杂到了这种程度,他打从一开始就会离这两个人远远地。 沉默片刻后,他只能接受了事实,有些无奈地道:“陛下是借三皇子的人动手的?” 闻言,宋安民目光更是露出欣赏之意。 仅从这三言两句当中,便分析出事情跟三皇子的人有关,的确不简单。 “准确的说,是借国子监的人动的手。” “两个月前,陛下颁布新令,优先从国子监的学子当中选拔入朝为官的贤才,且取消了书院的诸多特权。” 宋安民说着,目光微沉,叹了口气道:“此令一出,不少书院出身在朝为官的人便受到了波及,被国子监的人取而代之,不少人也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脱离书院。” “长此以往,书院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听着宋安民的话,付仁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哪怕是陛下想要动从立国之时便一直存在的书院,也不是简单发一纸诏令这么简单。 之所以会颁布这种令法,肯定跟书院的一些人有关,被抓到了把柄。 “书院做了什么?”他沉声开口问道。 “与当下局势唱反调,主张以和为贵,不以武外交。”宋安民开口。 闻言,付仁恍然颔首,大抵是明白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想来是在梁国屡次骚扰的情况下,书院出身的那些重臣反对以武力交涉,而是主张以和为贵,大事化小,不想挑起两国之战。 在朝中官员对于梁国愤怨已深的这种情况下,书院敢说这种话,不被抓出来针对才怪。 而陛下本就想慢慢架空书院,刚好趁着这一波形势,让主张武力的国子监渐渐取代书院。 对于这点,国子监的人肯定欣然之至,三皇子估计晚上做梦都能笑醒,毕竟国子监的势力越大,他的权力也就越大。 而作为敌对的太子当然不愿意看到国子监彻底取代书院,让三皇子实力大涨了,所以选择了帮忙。 虽然这样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但书院还在的话,却也能钳制住国子监,遏制三皇子的实力。 而作为当今圣上,更是乐得看见这一幕发生,根本不会对太子不满。 毕竟新令发布后,书院在朝廷的力量至少削弱了大半,对他的威胁大减。 太子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国子监继续扳倒书院,他非但不会不满,反而会支持。 因为这样一来,太子与三皇子两方实力便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想到这中间牵扯到这么多花花肠子,付仁就不免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那老狐狸什么都没做,就发了一纸诏书而已,就让之前势大的太子再次与三皇子旗鼓相当了起来,不足以威胁到他自身的地位,还顺带砍了书院两刀。 当真是利害之相似者,唯智者知之而已。 “也就是说,书院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陛下也不是太子跟三皇子,而是如何在朝廷立足是吧?” 付仁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要被卷入这种争斗当中来。 武国陛下这么一步棋,不光是在维持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平衡和削弱书院实力,也是在逼着书院往太子那边站队。 而一旦涉入党争,他再想对付书院,就要简单太多太多了。 第十五章 墙头草 “嗯,莫老先生曾说过,书院学子入朝为官,当思天下,忧平民,不结党营私,不重权独用。” 宋安民微微低眸,眼中有些疲倦。 这段时间来,他也一直在想着书院在武国要如何自处的事情,但却始终没有合适的答案。 “你这次出来,有哪些人知道?”付仁抬头看着他。 “除院长及另两位先生外,便没有了。” “你还没死,所以目前可以排除书院内部有叛徒的可能是吧?” 闻言宋安民轻轻点头,心中略有惊讶。 没想到对方连自己出来的另外一个目的都已经猜到了。 如此心思细腻之辈,难怪莫老先生在临终之际要让他们一定找到桃安先生了。 “那好,那我们就可以来谈下一个问题了,关于书院如何在武国自处的问题。” 付仁略微正色,连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一旁坐着的小草桃花眼眨了眨,有些懵懂地看着自家先生略显清秀的侧脸。 她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一些什么,但是却隐隐能感觉到,这位将自己从马匪寨子里带出来,与他人不同的先生,似乎是准备做什么大事。 听到对方的话,宋安民也是郑重了起来,侧耳倾听。 “听说过墙头草吗?”付仁开口。 面前的青衫儒士刚刚郑重起来的神色一愣,有些诧异地抬眸。 “宋副院长不妨在进京之后,就之前太子相助一事,给其送些字画古玩,但切忌不可表明态度,事后再差人给三皇子送一封书信,一定要隐秘。” 付仁开口说着,语气很是认真。 宋安民听到这话虽然疑惑,但却摇了摇头:“如此作为,已经是涉及党争了,有违院训。” 闻言,付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怎么说你们是腐儒呢,如此不知变通,书院落到现在的下场,还不都是你们之前的不作为害的?” 宋安民一愣,神色怔住了。 自当了书院副院长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腐儒”二字。 车厢门口的青帘在此时被掀开,一张冷峻的脸探了进来,那双眸子直盯着付仁,目光如刀。 付仁嘴角一抽,忙咳嗽了两声道:“当然,宋副院长心怀大义、坚贞不屈,不愿与那些败类同流合污,此等高尚品质更加值得我辈文人学习。” 看着面前的书生忽然又开始拍起了自己的马屁,宋安民哑然失笑,对他更多了些兴趣。 墙头草三个字,在对方身上上演了个淋漓尽致。 青帘放下,如刀的目光消失,付仁瞟了一眼那边,心中无奈的叹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想着,他再度将目光放到了面前对坐着的青衫儒士身上,开口道:“宋副院长觉得池塘里的荷花如何?” 宋安民微顿,随后平缓开口:“嫩蕊如玉,绽而压芳。” “就是觉得好看是吧?”付仁看了他一眼,随后悠悠道,“可它在冒出水面之前,却终日被污泥覆盖,被暗流冲击。”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才是我说的所谓墙头草真正的意思。” 宋安民愣住了,看着眼前有些痞气的青年书生,心境略有波动。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喃喃念叨着这句话,目光明亮了几分。 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他,书院可以随波逐流,可以趋炎附势,但只要最终不沦为党争鹰犬,秉持思天下,忧平民的初心便可。 短暂的陷入党争当中,为的只是自保,只是能够挣脱淤泥绽放于水面之上而已,并不算是违背院训。 但想着,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是个不迂腐的读书人,但是书院里却有大把迂腐的读书人。 付仁这种墙头草的做法,一定不会被准许的。 尤其是莫老先生辞世之后,他们更加不会准许有人违反莫老先生的遗训了。 看他皱眉,付仁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当即微微一笑道:“放心,不要你以副院长的身份去做,你对外表明是以私人身份去给太子送的礼,至于其他人爱怎么想怎么想,管他们呢。” 宋安民陷入了沉思,以私人身份的话,就算书院的人反对,也没办法拿到台面上去说。 “不过这样,或许会对你的名声有些负面影响,搞不好你走到街上会被人丢臭鸡蛋,但这的确是让那些人暂时不对书院动手的唯一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付仁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闻言,宋安民却是摇头微笑,声音醇厚温和。 “俗名而已,若书院得以存息,新雨就此背上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付仁微微点头,欣赏地看了一眼面前两鬓略有斑白的青衫儒士一眼。 对方还算不上迂腐,比较开明,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轻松的多。 他说的方法并不是什么很妙的方法,只是一直以来身为读书人的他们自恃清高,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而已。 “桃安先生说的只是目前缓解书院处境的方法,在之后呢,书院又该如何?” 宋安民接着开口问道,不知不觉间,已经带有了几分请教的口吻。 仿佛对方才是名动武国的大儒士,而他只是个虚心请教的学子而已。 “不清楚,没想过,下次再说吧,有些累了。” 付仁伸了个懒腰,在宋安民有些愣然的目光下起身走到了车厢里面的卧榻前,毫无形象地躺了下去。 宋安民看了他半晌,随后才哑然失笑。 对于这位行事不拘礼节,语出惊人的书生,他是越来越欣赏,也越来越好奇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吗……” 他目光炯炯,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青年后从袖中摸出一卷书翻看了起来。 整个车厢陷入了安静当中,唯有外面车轮滚滚与马蹄奔腾的声音不断响起。 而付仁躺在榻上,虽然闭上了双眼,心思却是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他依旧在想着如今的武国局势,想着自己之后的路。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事情肯定不会乖乖按照他的想法去走,他要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各种问题。 按照他说的墙头草做法,书院顶多能坚持一段时间,等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差距渐渐开始拉大之后,书院还是要面临是否要彻底站队,或者被架空铲除的后果。 而就算站队了,等三皇子或者太子登基后,不用怀疑,他们第一个要铲除肯定是书院。 毕竟书院可是持有罢黜天子的权利,而这权利,也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只要书院不倒,迟早会有有心人盯上这个权利,想要利用书院。 所以永绝后患的做法,就是彻底废除书院! “看来活在乱世当中,手上没有什么力量始终是不行的。” 付仁在心中叹气,感到了有些困意。 无论是他还是书院,想要在这乱世当中存活,必须得掌握强大的力量。 就如同他要成为武夫一样,书院也必须要成为朝堂之上跺一跺脚都能令人抖上三抖的存在! 换而言之,书院要成为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第三个庞大的势力!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的危险和困难程度,不亚于付仁想成为当世第一武夫的想法。 能否做到,便只能看在进京之后,他准备好的计划能不能展开了。 如果彻查监察机构的行动展开,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的羽翼都会略有折损,尽管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员,但位置始终是空出来了。 而他会选择在适当的时间搬出科举制度,选拔寒门子弟入朝为官。 这些人空有满腹才华,却无出头之日。 如果书院提出科举制度圆了他们为国效力的愿望,想必会对此感激不尽。 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只要这个计划行得通,他们就会成为书院的人! 到那个时候,书院也将不再是无根之萍,要靠着当墙头草来立足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有了地基之后,付仁再想发展书院的实力,也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困难了…… 第十六章 死掉的学生 武国历四十三年秋,十一月。 天气越发寒冷,已经到了该补添衣裳的时候,虽无雨,但天际昏沉,致使大地多了几分萧瑟之意。 相比起别处的萧条,越发靠近京城的地方也越加昌繁了起来。 而京城之内,人人奔走匆忙,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让这个萧瑟的时节多了几分烟火气。 南城门处,一辆马车在黑衣青年的驱使下缓缓自官道驶近,一旁还有位骑马的独臂老者随行。 车厢青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看着那恢弘大气的城门口,付仁不禁暗暗咂舌。 不愧是京城重地,看起来就是气派。 门口守卫一个个眉眼锐利,神色刚毅,比起其他偏远之地的懒散之相大有不同。 “终于到了,都快闷死了。” 付仁放下青帘,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这段时间除了偶尔会在其他城池内休息之外,基本上他都待在马车里面,早都待腻了。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佩服起了眼前那正在端坐看书的青衫儒士来。 从昌东边境来回一趟差不多四个多月的时间,对方竟然一点也没有焦躁之意,天天捧着书看,马车后面放着的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宝,是一本本书籍。 天文地理、儒学圣贤之书应有尽有。 趁着这段时间他也看了不少书,恶补了一番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进入自己那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了。 有顾思恒在,门口的守卫并未阻拦,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 看着街边的繁华,以及偶尔可以看到的那些穿着锦袍,提着鸟笼的富家官宦子弟,付仁不由得心生感慨,长叹一口气。 京城与其他地方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怪,一直待在如此安乐之地,又有谁会看到远在昌东一片的凄凉之相呢。 又有谁能看到那路边冻死饿死的难民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是丁点都不假。 正在付仁看着街边繁华景象陷入沉思的时候,远方嘈杂的声音响起。 他挑眉看去,街道尽头,正有一队衙吏押着七八个人走向远方。 付仁眉头微皱,他注意到衙吏押着的那几个人大部分是书生学子打扮,其中为首的一个中年身着儒衫气度不凡,哪怕是被衙吏押行,也是昂首抬头、步伐平稳。 “先生,是黄先生和他的学生们。”顾思恒的声音传来。 一直坐在付仁对面看书的宋安民闻言眉头微皱,拉开青帘看向那边。 越看,这位儒雅的中年眉头便皱的越深,面色也凝重了几分。 “怎么回事?” 付仁见状急忙开口询问,心中升起几分不妙之感。 “被押走的是书院一位有些名望的先生,想来书院出了些事。” 宋安民语气凝重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朝着外面道:“思恒,速回书院。” 话音落下,马车的速度便稍微加快了几分,但由于是在京城之内,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等行过这条街的时候,那一队衙吏已经押着人走远了。 坐在马车内,付仁看着眉头紧皱的宋安民道:“他们未戴上镣铐,看那些衙吏对他们也不敢催促得罪,想来只是暂时带到衙门协助调查之类的,宋副院长不用太过担心,先回书院了解事情原委吧。” 宋安民面色凝重地点头,他当然知道这点。 最终,马车停在了京城东街一座壮观的院门外 ,匾额上书的“镇国书院”四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 书院很大,听说光是大大小小的院校便有十余座,俨然跟付仁印象当中略小的大学城有的一比。 “思恒,你去安置这位老先生和小草姑娘。” 下了马车后,宋安民开始吩咐了起来,随后看向付仁,“桃安先生随我去书院正堂看看。” 付仁点了点头,跟着他徒步走进了院门之内。 偌大的书院,此刻却是连一个学子都没有,空荡荡的青石板路看起来有些萧条。 一路跟着宋安民往里走,在经过一处水榭庭园时,付仁终于看到了一个人,伴随着的还有阵阵悠扬婉转的古筝之声。 在湖中庭内,有一名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正背对着两人,缓缓抚琴,一头乌黑秀发半扎披肩,有几缕青丝随风摇动着,多有几分温婉出尘之意。 由于相隔较远又是背对,付仁也看不清楚她长得怎么样,只看得出来年纪应该不会太大,顶多跟自己差不多。 在多看了她两眼的时候,宋安民已经领先了好几步的距离,付仁急忙跟了上去。 当终于来到书院正堂之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中年一老者。 两个人都跟宋安民差不多的打扮,不过其中那位中年头带冠蓄长须,衣袍整整齐齐,连领子都没有半点褶皱,一看就是十分注重礼节和穿着者。 且他看起来跟宋安民的温和儒雅不同,眉眼要凌厉的多,时刻绷着张脸。 用付仁的话来说,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教语文的一个教数学的。 至于坐在首位上的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应该是教物理的。 其一见到宋安民跨进堂内,原本有些愁绪的脸庞顿时舒展了几分,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 “是新雨啊,舍得回来了?” 老者声音听起来也很慈祥,笑呵呵地。 两人的目光在宋安民身上停了一下后,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其身后跟进来的付仁。 “院长,善友兄。” 宋安民朝着二人微微行礼,随后身子微微错开,一掌虚指向付仁道:“这位便是莫老先生差在下去寻的付仁,付桃安先生。” 虽然付仁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既然来了这里,该遵守的繁文缛节他觉得还是遵守一下的好,免得惹出麻烦。 他向前一步,微微拱手道:“晚生付桃安,见过二位先生。” “好好好。” 那老者和蔼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付仁不必多礼。 介绍完付仁之后,宋安民也开口介绍起了堂内的另外二人。 “这位是武国大学士,书院院长柳宁堂先生,那位是书院教算术的齐善友齐先生,他们二人学识渊博,是整个天下无数学子敬仰的对象。” 付仁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从自己进来到现在始终黑着张脸的那个中年,心中腹诽。 果然是教数学的,难怪脸这么黑…… “久仰大名,晚生得与诸位大贤共处一堂实乃三生有幸。” 该说不说,付仁该拍的马屁还是会拍的。 果然,在他这话说出来之后,那一直黑着个脸的齐先生面色就略缓和了几分。 宋安民也是欣赏地看了一眼付仁,在来之前他还以为这家伙会跟和自己说话那样没大没小,不拘礼节呢,如今看来还是知道怎么为人处世的。 这样最好,也省得一些麻烦事。 “院长,黄先生和他的学生们是?” 介绍完之后,宋安民就回归了正题,皱眉问道。 一听提到了这个问题,柳宁堂的神色再度开始有些愁了起来。 “新雨你离京小半载,有所不知,这段时间国子监那边是越来越过分了,不光打压书院出身入朝为官的学子,还将书院许多有才能的先生都给挖到了国子监里,如今书院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用了。” 闻言,宋安民眉头微皱:“可为什么是衙吏抓着黄先生和他的学子走?” “这是另外一件事。” 一直黑着张脸的齐善友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付仁以及宋安民都将目光看了过去,与其目光对视。 后者面色沉重,缓缓开口。 “呈义有一位学生,昨日死在了学堂!” 第十七章 有辱斯文 话音落下,宋安民跟付仁都是神色一变,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深知此事的严重性。 搞不好,不光那个黄呈义会丢了性命,连书院也会受到波及! 毕竟是天子眼下,又是堂堂书院重地,竟然会发生命案,显然不是个小问题。 “还请善友兄详细说来。”宋安民面色严肃地开口。 齐善友也不磨叽,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就是昨日那位黄先生在授课之时,一位学生忽然气短抽搐,还未来得及送去就医便已然暴毙当场。 刚好有衙吏巡逻到书院门口听到了这件事,于是赶紧进去封锁现场,通知仵作的人过来将尸体带走查验。 等到第二天查验结果出来,却发现那学子死于毒杀,而当时学堂内除了一众学子和先生之外再无他人。 所以便先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押了回去,准备调查。 事情很简单,一目了然。 昨天有人死了,凶手就在黄先生和那些学子当中,所以衙吏押了他们回去调查。 “呈义为人正直,不可能做出毒害自己学子的事情,此事一定还有蹊跷。” 宋安民摇了摇头,目光微沉。 “呈义的为人你我都清楚,肯定是因为呈义前段时间作诗讽刺国子监以武作乱,危害朝廷,所以有人坐不住,想加害于他。”柳宁堂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皱。 这的确是最大的可能,文人虽不尚武,但手中的笔却是比刀剑更锋利的武器。 也许一首流传广泛的诗,便会掀起一场滔天波澜。 如果是一个武夫在街头骂国子监如何如何,他们或许根本懒得去搭理,但是换个文人他们却是不能坐视不管。 有一就有二,一旦这种风气被天下文人争相模仿,到时候十个人写出来的东西有八首是骂国子监的,那影响可是极为严重的。 “新雨 ,你可有良策?”柳宁堂开口问道。 宋安民眉头紧皱,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 的确是死人了,而且的确是死在了黄呈义的学堂之上。 如今距离定黄呈义的罪,就只差一个证据了。 而到了衙门里面,这所谓的证据有没有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有些头疼,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青年,开口询问。 “桃安先生可想到了什么?” 而就是这一举动,却令得柳宁堂和齐善友都是有些诧异,也随着看了过去。 听到有人叫自己,付仁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略一沉吟后开口道:“书院外面通常是什么时候有衙吏巡逻?” “从那个学子死亡,到衙吏进入书院,其中差了多少时间?” 柳宁堂皱眉,不知道对方问这个做什么,但他还是开口解答。 “以往那些衙吏巡到书院这边,差不多是未时,但昨天好像有事耽搁了,到申时才来,不过恰好遇到了这件事,从那个学生死亡到衙吏进去,大概只相差了一刻钟的时间。” 话音落下,付仁沉思片刻随后开口道:“在他来之前,确定那个学生已经死了吗?” “这……” 柳宁堂迟疑了一下道:“据呈义所言,当时的那位学生已经断气了,不过他不通医术,也许判断有误,但仵作赶来时也确认了死亡。” 闻言,付仁缓缓点头。 这件事看上去简单,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可以调查的点。 首先就是为什么未时该出现的衙吏到了申时才出现,其次就是如果是中毒身亡的话,那仵作为什么要在将尸体带回衙门之后,第二天才宣布?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用的毒药很难验出来。 就算这些都不算,那最大的问题来了。 黄呈义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杀自己的学生? 杀人动机是什么? “桃安先生问这么多,想来是怀疑凶手另有其人吧?”宋安民开口说道。 付仁点了点头,也不否认。 “没用的,如果是国子监的人出手,在我们找到凶手之前,呈义先生就已经没命了。”宋安民摇了摇头。 闻言,付仁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的确,如今的朝堂之上,几乎不会有人能够站出来帮助书院。 想要找到真正凶手为黄呈义脱开罪名,是需要时间的。 而在这期间,他们必须得想办法保住黄呈义,不然万一被屈打成招定了罪,一切就都晚了。 “宋副院长,按我之前说的去做吧,届时自然会有人保下黄先生,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就在三个人都沉着个脸的时候,付仁开口了。 宋安民微微抬眸,目露思索之色道:“你是说,让太子帮忙?” “嗯,国子监背靠三皇子,除了太子可能愿意出手之外,谁也不敢蹚这趟浑水。”付仁缓缓点头。 然而他的声音才刚刚落下,一旁的齐善友便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不行,这已经是违反了院训,莫老先生才辞世不久,难道我们就要违反他的遗训?” 他义正言辞地高声说着,冷厉的目光看向付仁道:“你此举,是想败坏书院之门风,拆毁书院之根基!” 见他竟然这么大反应,付仁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宋安民在一旁面露无奈之色,揉了揉额头。 果然,最大的问题还是来了。 “齐先生言重了,晚生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方法暂时保住黄先生的性命而已。” 付仁拱手说道,语气还是很礼貌的。 “哼,若呈义知晓自己的性命是靠着书院成为党争鹰犬才争取回来的,他恐会立寻白绫自缢于书院大门!” 齐善友冷哼一声,满脸不善地看着付仁道:“你这黄口小儿,休要在此胡言乱语,速速离去,便当你此言未曾出口!” 一听这话,付仁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你放屁,又不是你被抓进牢里你当然不着急了,反正死的不是你是吧?” “还自缢,真不怕黄先生晚上趴你床头跟你说谢谢啊?” 话语之粗俗,令在场三人同时一愣。 宋安民无奈苦笑,而齐善友和柳宁堂则是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因为你这种自恃清高的家伙在,书院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人都快死了还守着你那狗屁院训呢?” “还黄口小儿,我有办法能救黄先生,你有吗?” “没有就把嘴给闭上!” 付仁一口气说的自己都有些气喘了,而在他对面,齐善友胸膛起伏,面色涨红地哆嗦着手指指着他。 半晌嘴巴里面才蹦出来了一句话。 “你……如此粗鄙之语,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而柳宁堂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教书几十年,跟斯文人接触惯了的他,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开骂的情况。 “咳咳,好了,善友兄稍安勿躁。” 宋安民急忙咳嗽两声,上前打圆场,他朝着柳宁堂拱手道:“新雨会以个人名义去给太子送些字画,无关书院,也不会与太子坐谈。” 听到他这么说,柳宁堂顿时明白了付仁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违背院训加入党争,这是缓兵之计啊! 有宋安民这么一出,太子肯定会觉得书院有意偏向他那边。 既然有可能拉拢过来,太子当然不会看着黄呈义死了,暗中肯定会派人多加照拂,不让国子监的人有机可乘,也算卖书院面子。 而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调查真正的凶手! 想着,柳宁堂又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为难。 可这样做的话,书院迟早都会陷入党争风波里被逼着表明态度,最终还是会违背院训。 “时间就这么点,依那位黄先生的性子,到了衙门里估计要吃不少苦,再晚一些的话,断手断脚也说不定。” 付仁瞥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柳宁堂,淡淡开口。 虽然他刚才只是在路上看了一眼,但即使是被衙吏押着走都要昂首挺胸的黄呈义显然也是个不知变通的硬骨头。 而这种宁折不弯的人到了那种地方,恐怕会被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来。 听到这话,柳宁堂也知道当下不是自己犹豫的时候了,他长叹口气,缓缓点头。 第十八章 齐黑脸 等付仁跟宋安民两人离开了正堂之后,齐善友黑着张脸看向了首位的老者。 “院长,你当真要让新雨按照那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意思来?” “堂堂书院先生,竟然跑去给一国太子送礼,这算是什么事,若是传出去了,叫天下文人如何看待书院,叫我院学子又如何自处?” 柳宁堂看着情绪激动的齐善友 ,缓缓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行了,如桃安所说,如今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能保证呈义的安全吗?” “到了衙门里面,会发生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吗?” “若呈义真的被屈打成招,不光书院会被牵连,呈义的性命更是不保啊!” 三句话落下,刚才还情绪略有些激动的齐善友顿时语塞,他的确没有其他的办法去处理这件事情。 “可……那个小子的方法就一定能行吗,他看上去不过才是弱冠之年,且言语粗俗,说起话来如泼妇骂街,哪有半点君子之相?” 齐善友指了指付仁离开的方向,有些愤愤不平地道:“适才院长也听到了竖子粗鄙之言,就算暂且不论他能否救出呈义,难道真的要将这么一个满嘴污秽的庸才收入书院?” 显然,他对于刚才付仁开口辱骂自己的事情极为不满。 “好了,刚才是你先说他黄口小儿在先,桃安初来之时,对你的礼数可未少半分。”柳宁堂却是依旧摆了摆手,同时双目微眯,看向远方道。 “至于是非庸才,你我且看便是,如若真是胸无点墨之辈,老夫自然不会让他入书院来误人子弟。” “我……”齐善友还想反驳什么,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拂袖出声。 “可书院一旦跟太子扯上了关系,恐再难从党争漩涡中安身其外……” 对于这话,柳宁堂目光深长,缓缓开口道:“去送礼的是新雨个人,非是书院,至于太子以及三皇子会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 “书院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我自然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但此事过后呢,若太子真的救下了呈义,书院岂不是承了恩情?若事后太子再谈及此事,书院又当如何?”齐善友眉头紧皱。 “谁说要太子去救呈义了?” 柳宁堂看了一眼他,语气意味深长。 齐善友一愣:“院长的意思是?” “桃安先生之所以让新雨如此做,并非是期许太子能救下呈义,只是希望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 “想来,他心中应该已有应对之策了吧。” “就凭那个小子?”齐善友满脸怀疑。 柳宁堂没有回答他,而是目光悠远的看向了大门方向。 不光是莫老先生临终前一定交代他们要找到桃安先生,就连新雨对他的态度都如此耐人寻味。 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粗俗的年轻书生,是否真的是个奇人。 他的到来,能否令书院如今的处境有所改变呢? …… “桃安先生,如今事态紧急,怕是没有时间给你安排府邸,还请在寒舍暂且住上一段时间了。” 书院路上,宋安民略有歉意地开口说道。 “没事,救人要紧,宋副院长还是尽快着手去安排吧。”付仁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至少比睡马匪寨子和马车要舒服。 而且如今那个黄呈义已经被抓到了衙门里面,性命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可……太子真的会出手吗?” 宋安民眉头微皱,有些不确信地开口。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会反过来利用这件事情逼书院表明态度。” 付仁说着看了一眼远方小路边的湖畔青庭,内里抚筝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宋安民听后微微点头,对此深表赞同。 太子也非无能之辈,自己以个人名义送礼过去,他肯定也能猜到猫腻,不会就这么傻乎乎地帮忙。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他会给书院一个选择。 想要他出手救下黄呈义,可以,但是必须表明书院愿意为他所用的态度。 否则他不会轻易出手。 “在书院表明态度之前,太子一定不会让那位黄先生出事,而我们就能趁着这个时间,想办法找到真正的凶手,找到那位学子真正的死因!” 付仁面色略沉,开口说道。 宋安民闻言也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却又长叹一口气:“可无论是死者还是呈义他们如今都在衙门那边,有三皇子在,恐怕我们连接近他们都做不到,想找到凶手,又谈何容易?” “不容易也得想办法。”付仁开口,沉声道,“只要是假的,就一定会有漏洞存在。” “只要找到这个漏洞,那位黄先生和他的学子们就有救了。” “桃安先生打算如何做?”宋安民目带问询之色,开口问道。 付仁却是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等我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你安排人暗中盯好所有涉事者的家属好友,以及经常来往之人,一旦有什么情况出现,第一时间通知我。” 宋安民点头:“好,待会我就让思恒去安排。” 付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微闭双眼叹气道:“早知道书院的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傻子才跟你回来呢!” 宋安民听后眸光微沉,脚步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付仁。 发现这一情况的付仁一愣,皱眉道:“怎么了?” “让桃安先生卷入这些事情,新雨心中有愧,先生虽然言语厌弃,但新雨能看出来先生心怀大意,仁德深藏。” “若能顺利救出呈义及他的学子们,新雨在此,先替他们给先生道声谢。” 说着,这位身份非凡的青衫儒士便是双手在前,深深朝着付仁鞠了一躬。 谁也想不到,这位在天下学士心中都有着极高地位的大儒,竟对一位晚生行此大礼! 付仁见状急忙上去伸手扶他,连连苦笑道:“别别别,这礼我可受不得,哪有长辈向晚辈鞠躬的。” 对方年纪看起来可是比自己大了一轮,这一礼下去,付仁觉得自己至少折寿五年。 宋安民起身,温和笑道:“闻道有先后,桃安先生才识渊博,又何来长幼之别,你我同辈相交便可。” 付仁苦笑:“要是刚才那个齐黑脸跟你一样,我也不至于忍不住骂他了。” 听到“齐黑脸”三个字时宋安民明显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也不知道堂堂大儒若是听到有人叫他齐黑脸会是个什么反应,怕是会暴跳如雷吧? “行了,快回去吧,我都有些饿了,填饱肚子之后,你让顾思恒带我去见一见死者家眷吧!” “好。”宋安民点了点头。 两人同行,背影缓缓消失在了青石路的尽头。 第十九章 有毒 宋安民不愧是堂堂书院副院长,住的地方府邸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了。 不过府邸内略显简约,除了假山流水以及一些花花草草之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 付仁连同小草等人都被安排在了东厢房那边,景致倒是不错。 宋安民一回府邸便找了一名书童,让他拿着自己的一些珍藏送去太子府那边,并未亲自前去。 这也是付仁说的。 一来是他毕竟是镇国书院的副院长,身份摆在那里,就算说出去是以个人名义送的,但影响还是太大了。 换书童去就能将影响减弱很多,也不至于这么引人注目。 而在之后,付仁便准备去看看死者的家属,希望能从那边找到什么线索。 宋安民本来是想跟着一同前去的,但付仁拒绝了,只让顾思恒给自己带路,随行的还有小草。 还是那个意思,宋安民身份太明显了,要是明目张胆地过去,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付仁自己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认识他,不用顾忌这些。 甚至顾思恒都只是给他带路的而已,快到地方的时候就让他打住别跟着自己了。 死者名为刘安,是家中独子,平日里性格比较内向,来往也没什么交际,甚至听说在学堂里都没有什么朋友。 而黄呈义对他平日里也是多有照拂,经常给家境贫寒的他送些东西,也常常去探望其父母。 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刘安素来是敬爱有加,两人之间从未发生口角。 无论从哪一方面去看,黄呈义也没有半点杀人动机。 来到了巷子里一间简陋的平房外,付仁牵着小草,轻声叩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满脸愁容沧桑的中年,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麻衫,洗的都有些发白了。 当看到面前这位书生打扮,气质有些羸弱和其身旁粉雕玉琢的乖巧丫头时,他目光略有疑惑道:“二位是?” “在下付仁,这是在下的随身书童,冒昧来打扰二位,是有些事情。” 付仁拱手礼貌开口。 他目光透过中年,能看到屋子里面还有一名正在掩面哭泣的妇女,显然是还未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的刘母。 “什么事情?” 刘父明显有些警惕,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二人。 “是关于令郎的事情。”付仁开门见山,并没有遮遮掩掩。 闻言,刘父明显眉头皱了起来,他开口:“你是书院的人?” “嗯,在下是书院新来的先生,姓付,字桃安。”付仁自我介绍道。 “新来的先生?” 闻言,刘父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门拉开道:“先生进来说话吧。” 说着,他便先进了屋子里,同时招呼道:“孩他娘,书院的先生来了,快去泡一壶茶来!” 屋子里面的妇女闻言连忙擦了擦眼泪,往内屋跑去。 “小草,走吧。” 付仁朝着旁边轻声道。 两人走进了屋子里面,小草也礼貌地打了招呼。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但夫妇俩都是厚实人,并没有因为儿子死在了书院就对书院产生什么偏见。 他们知道,就算全天下都烂透了,书院里的也都是好人。 “二老应该也不相信黄先生会做出这种事情吧?”坐好之后,付仁端过茶水道了声谢便开口问道。 刘母一想到自己儿子的事情就有些泣不成声起来,在一旁掩面哭泣。 而刘父则是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悲痛道:“黄先生是好人,一直以来都在接济着咱们家,安儿的死肯定跟黄先生没有关系。” 见此,付仁微微点头:“二老能如此想便好。” 他虽然跟黄呈义压根就不认识,但无论是从宋安民还是刘父刘母口中都能了解到,对方肯定不会是有心加害自己学生的恶人。 “桃安先生来这里,是不是我孩儿的死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刘母强忍着伤心,语气哽咽着询问,泛红的双眼满是希冀之色。 见状,付仁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正凶手的。” 闻言,刘母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怪罪之意,只是继续低声抽泣了起来。 “刘叔,不知道最近令郎除了书院的人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有过接触,或者说家里有没有来过什么客人?”付仁开口问道。 “没有,安儿一散学便回了家,从未见他与同窗一起过,家里除了黄先生偶尔会来之外,也从来没有什么客人。”刘父摇了摇头说道。 闻言,付仁眉头微皱,看来想从这边找到线索应该是不可能了。 没有与外人接触,家里也没来过什么客人,线索应该不在刘安家里。 之后付仁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但都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好吧。”付仁缓缓点了点头,环顾四周道,“如果令郎的事情有了什么发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二老的。” 说着,他便起身准备离开,刘父见状赶忙准备相送。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乖巧到什么也不说的小草牵着付仁的手忽然紧了一下。 “怎么了?”付仁微微低头,温声问道。 “先生,那个。”小草抬起另外一只手,指向了屋子角落的一口煎药用的炉子。 “这个怎么了?” 见她指着那炉子,付仁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家里有个煎药用的炉子怎么了,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味道很腥。”小草的话很少,只是说了四个字,同时琼鼻微耸,似乎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很腥?” 付仁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牵着小草往那边走了几步,刘父紧跟在后面。 走到炉子旁边,他凑近闻了闻,却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药香味。 炉子是完全洗干净了的,里面也没有任何药渣。 “这炉子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付仁转头问道。 刘父眉头微皱道:“是昨天安儿早起去书院的时候孩他娘用这个给他煎过一次药。” 说着,他疑惑地看向付仁道:“怎么了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付仁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小草。 后者眉头微皱,小嘴微张,稚嫩清脆的声音传出。 “有毒。” 第二十章 寒蝉妖毒 这简单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却是令得付仁瞳孔一缩。 就连一旁的刘父也是愣住了,刘母的抽泣声更是戛然而止。 付仁神色凝重了起来,他缓缓蹲下身子,严肃地盯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道:“小草,你怎么知道这炉子有毒?” 小草看着眼前神情严肃的青年,好看的桃花眼微低,低头小声道:“以前见过。” 看她明显有些躲闪的眼神,付仁知道她应该隐瞒了什么,可能跟她曾经的过往有关。 既然她不想说,付仁当然也不会去问。 他起身看着旁边有些失神的刘父,沉声道:“令郎生前患了什么病?” 听到他问起,刘父才回过神来:“安儿他总是挑灯夜读,所以身体一直不行,患有咳疾,每到天气转寒这症状便会加重,所以才会煎药。” “付先生,那药跟以前我去药铺抓的都一样,不可能有问题啊!” 刘父明显有些不信,一边摇头,一边否定道。 “以前?那这次的药是从哪里抓的?”付仁微怔,开口询问。 在这个连妖邪都有存在的世界,肯定也存在许多普通人根本无法发现的毒药。 刘安的死,极大可能跟这个药有关系! 刘父闻言眉头紧锁,回答道:“药……是我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买的,现在恐怕已经找不到了。” 闻言,付仁双目微眯,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事情看来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行了,刘叔,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您二老好好在家歇息,一旦事情有了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付仁出声安抚刘父,随后拉着小草便离开了这屋子里。 走到外面后,付仁才看向身旁轻声道:“小草,那个炉子都已经洗干净了,你是怎么闻出来药有毒的?” 小草微微低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开口道:“我体质特殊,天生能分辨百毒,刚才那个味道,不是药有毒,是药里的妖气有毒。” 闻言,付仁目光一怔,眉头紧锁了起来。 “妖气?” “嗯,炉子上还有一些妖气残留,那个是洗不掉的,但会随着时间淡去,如果再晚过去一段时间,也许我也闻不出来了。” 小草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文弱。 付仁心中凝重了起来,跟妖邪扯上关系,这件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妖物留下的毒吗?”他再度开口问道。 “是寒蝉。”小草很快给出了答案,似乎早在一开始闻到妖气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一样。 “寒蝉……” 付仁目露沉思之色,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之后牵着小草走进了一个小巷口。 那里,顾思恒正双手抱胸靠在墙头,闭目等待着。 当两人走近之后,他才睁开了双眼,表情依旧冷峻。 “找到原因了?” 他看了一眼付仁和小草,开口问道,声音平淡。 付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不是都说妖邪喜欢吃人吗,这京城如此繁华,来往之人众多,为何不见妖邪作乱?” 从昌东边境一路走来,他们大大小小遇到了至少五次妖邪害人的事情。 不过有顾思恒在,很轻易便解决了,都只是一些灵智不全的小妖而已。 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问起了这个,顾思恒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开口。 “京城之内高手如云,更有龙气镇压,没有哪个妖邪会自己来送死。” “况且城内有寻妖盘,一旦有妖气强大的妖邪接近便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闻言,付仁沉声问道:“也就是说,京城附近不可能会存在妖邪?” 顾思恒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样啊……”付仁神色若有所思,紧接着又开口问道,“那思恒兄认不认识一种叫做寒蝉的妖物?” 顾思恒眉头微皱,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认识?” “嗯,寒蝉是一种不入品的小妖,多存于景国那气候湿寒之地,武国境内极为少见。” “其一般栖息于湿寒之地,攻击手段也很单一,就是利用妖毒侵入人体而已,这妖毒也可以剥离储存,大概能保持三天左右的时间,但只要一入人体,便会如冰融于水一般再难察觉。” 谈及妖物,顾思恒的话也比平常多了一些。 听闻此言,付仁皱眉道:“那要是有人中了这妖毒,有什么办法能查出来吗?” “找到寒蝉本体便可,有本体在,能将隐藏在人体内的寒毒吸引出来。” “那中了这寒蝉的妖毒,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付仁又问道。 “胸闷气短,咳嗽加剧,严重者会陷入假死状态,呼吸脉搏全失,半个时辰内若无法驱逐寒毒,会死。” 他的话刚刚落下,付仁神色便是微变。 “怎么了?”顾思恒转头有些狐疑地看着身旁。 “我大概知道人是怎么死的了,先回去!” 付仁沉声开口,而后三人便是加快了脚步往宋府赶了回去。 宋府之内。 宋安民听着下方书童汇报回来的消息,眉头紧锁着。 而此时,门外传来了几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去,正看到三人从外面回来,神色匆忙。 “宋副院长,我大概知道那个学生真正的死因了!” 付仁一步迈入正堂之内,开口将寒蝉和郎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听到了这件事,宋安民眉头却是越皱越深了起来。 见他神色有异,付仁不禁问道:“怎么了?” 宋安民看了他一眼,随后叹口气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付仁眉头一皱。 “刚才衙门和太子府那边同时传来了消息,死者身上的毒,的确在呈义身上查到了源头,不过并非是寒蝉妖毒,而是另外的毒,案子已经敲定递交给了刑部,今晚罪名应该就会下来了!” 闻言,付仁双眼微眯,这显然是衙门有人故意栽赃给黄呈义的。 从刘安倒地假死到衙吏冲进书院把人带走,中途只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恐怕就是担心被看出来人其实还没死。 刘安,是在到了衙门之后失去了最佳祛毒时间才死的! 至于另外的毒,显然就是用来栽赃黄呈义的而已。 “太子府那边呢,那边怎么说?”付仁急忙开口问道。 只要罪名一定下来,三皇子的人怕夜长梦多,恐怕不会让黄呈义活过今晚,反正事后再安排一个畏罪自杀的理由就好了。 “太子约我酉时到太平楼一叙。”宋安民开口。 闻言,付仁眉头紧锁。 酉时,也就是差不多晚饭的时候。 看来太子是想让宋安民亲自跟他见面,确保书院愿意归附。 如果宋安民答应过去,太子会出手救下黄呈义,如果不去,他自然也就不会管这件事情。 “想要翻案,必须找到寒蝉本体,将死者体内的妖毒给牵引出来,证明真正的死因。” 付仁揉了揉脑袋,感到有些难办。 那带有妖毒的药是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抓的,短时间内想找到对方并不容易。 毕竟书院现在势弱,根本没办法在京城如此庞大的人口里面精准的查到一个人。 “难道真的只能找太子出手了吗?”付仁面色沉重,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到头来,还是要依靠着大人物出手才能将事情解决吗? 第二十一章 转机 看着付仁如此沉重的神色,宋安民缓缓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桃安先生不必自责,能调查出寒蝉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若事不可违,我也只能去太平楼走一趟了。” 听着他安慰的话语,付仁却是感觉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不是因为其他的,他就是觉得黄呈义明明什么都没做,自己的学生死了不说,还要背负毒害学生的罪名,有些憋屈。 令他不爽的是,明明他已经快要调查出结果了,还是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而更令他难受的是,黄呈义是死是活,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似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要人死,随意安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可以做到。 要人活,太子一张口,黄呈义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的从牢狱里面出来。 这种权利左右人命的感觉,让从和平社会过来的付仁打从心里的有些厌恶。 更气人的是,他偏偏还没有办法,想救人似乎就只能屈从权势。 付仁紧咬牙关,面色难看的很。 小草在一旁,能感受到付仁情绪的变化,她微微低头,桃花眼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太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想要找到那个江湖郎中,一晚上的时间根本做不到。” 宋安民叹了口气,再度拍了拍付仁的肩膀安慰。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现寒蝉的事情,对方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时间不允许而已。 付仁一言不发,整个正堂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先生,你很想找到寒蝉在哪吗?” 忽然,一道清脆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宋安民和顾思恒同时低头,看向了付仁身旁的一直都很少说话的文弱丫头。 她此刻抬起了头,好看的桃花眼水波荡漾,正看着付仁。 与她那纯真灵动的目光相对,付仁点了点头,牵强一笑道:“当然了,这是先生的原则问题,要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做不到,先生会被人笑话和看不起的。” “小草不要先生被人看不起。” 小草微微摇了摇头,对于这位将自己从马匪手中救出来的青年,虽然才两个月的相处,但她早已对对方产生了一种信赖感,待在对方身边,她很安心。 那种被人关心,被人考虑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哪怕是在景国,在自己家族里面她也从来没被人关心过。 所以此刻,她也不希望先生不开心,不希望有人会笑话自己的先生。 小草那双眼眸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看着付仁郑重开口道:“我能找到寒蝉的位置!” 付仁原本死沉的心绪忽然波动了一下。 他眉头微皱,缓缓蹲下身子,与这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四目平视,神色认真。 “小草,你刚才说你能找到寒蝉的位置?” 付仁的语气带有些不确信和期待之意,如果能够找到寒蝉在哪,自然也能找到江湖郎中的位置。 找到了他们,就相当于找到了证据。 只要有证据在,就一定能救出黄呈义! 看着自己先生那有些期待又害怕失望的目光,小草重重点头,语气肯定道:“嗯,我可以找到。” 如此肯定的话语落下,宋安民和顾思恒皆是愣了一下,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多有些不确信之意。 毕竟,那只是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而已。 然而付仁却是目露喜色,嘴角不自控地上扬了起来,神采奕奕。 别人不信小草,但是他却相信。 寒蝉的事情也是小草发现的,跟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小草,他今天恐怕什么线索都不会得到。 “小草,能告诉先生你要怎么找寒蝉的位置吗?”付仁温声询问道。 “我……” 小草微微低头,偷偷用目光看了一眼宋安民和顾思恒,没有回答他。 付仁当即知道她是不愿意说出来,不过既然有方法找到寒蝉,那是用什么方法也不重要了。 “那你知道寒蝉现在在哪吗?”付仁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轻轻点了点头:“已经出城了,但是味道还没散,应该是昨晚走的。” 闻言,付仁目光一动。 昨晚才走,就算是单人骑马,一晚上应该也只会走一两百里,途中还要休息之类的。 现在去追,可能还追的上! “备马!” 付仁猛地起身,看向了一旁的顾思恒。 而顾思恒则是看了一眼宋安民,后者点头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宋副院长,你派人传信太子府,将跟他见面的时间往后拖延,越久越好,等我们回来!” 宋安民点头,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意过去,太子就一定会在这期间保证黄呈义的安全。 但太子也不傻,不会任由他拖延见面时间,据他估计,最多能拖到明天午时。 如果到时候付仁他们还没有回来,那自己就只能真正赴约去见太子一面了。 “你们小心,既然有妖邪存在,那江湖郎中恐怕也不简单,让思恒跟着你们吧!” 他开口嘱咐着,而付仁却是已经带着小草小跑向着外面跑了去。 “小草,去大门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付仁交代了一句,然后就匆匆忙忙往东厢房跑了去,一脚就把曲老的门给踹开了。 对方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忽然惊醒,一脸懵地看着火急火燎从床下翻出两个土疙瘩的青年。 “付小子,你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曲老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没空跟你解释。” 付仁看了他一眼,随后拿着土雷就往外面跑,顺便“啪”的一声给门关上了,留下在原地一脸懵的曲老。 “这小子,没大没小。”曲老眉头皱了皱,嘟囔了一句。 然而话音才刚落下,“砰”的一声,门又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你会骑马,你也跟着一起来!” 付仁又冲了进去,一把拽住榻上的独臂老者就往外面拉。 四人两马总比三人一马要快,而且曲老的御马之术比顾思恒都要厉害些,这是后者自己亲口都承认过的。 “什么什么……” 曲老满脸懵地被他拉着走,还不知道发生而来什么。 “付小子你等等,我鞋还没穿上呢!” …… 第二十二章 调虎离山 最终因为加了一个曲老,几人还是在门口等了一下,顾思恒又另外牵了一匹马过来,曲老也趁着这个时候把衣冠整理了一下,同时了解了一下他们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当听到是要出城抓妖,曲老当即就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去,还说这才刚从狼窝里出来,安稳日子都还没过几天,他还不想死。 但架不住付仁直接一句不帮忙明天就等着挨饿,曲老顿时哑口无言了起来,乖乖上了顾思恒牵来的第二匹马。 顾思恒跟着小草一起,由小草指明方向,而付仁则和曲老跟在后面。 四人两马迅速出了城,顺着寒蝉妖气追了出去。 其实付仁他是不用跟着一起的,有顾思恒跟小草两个人已经够了。 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一来是小草貌似只相信他一个人,二来就是京城里能出现妖物,这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事情,肯定跟三皇子那边的人有关系。 顾思恒追上去不一定应付的来,这个时候他手里的两个土雷就能派上用场了。 目前除了曲老之外没有人见过这玩意儿,要是用的好了,肯定能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小草,还能闻到寒蝉的味道吗?” 付仁紧紧抓着曲老,高声问道。 “能。” 回答他的不是小草,而是顾思恒,想来是小草回应的声音太小了,所以他复述了一遍。 听到能找到位置,付仁心中就稍微松了一口气,四周的景象不断倒退,他面色凝重。 如今缺的,就只是时间了。 也不知道宋安民那边能拖延多久,如果到头来还是要他去跟太子见面,那他们最后就算找到了寒蝉也没有意义了。 …… 另外一边,太子府。 “殿下,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新雨先生身体不适,希望将会面时间推后几天。” 府内花园旁,管家正毕恭毕敬地汇报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而在他正对面的花园小径上,正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前者身穿黄色锦袍,气质雍容华贵,刀削斧凿的棱角显得很是硬朗,但是配上那双深邃的眼和鹰钩鼻,却是令他看上去略显深沉。 而后者,则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还挂着一把刀,俨然一副贴身侍卫的打扮,容貌看上去很普通,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硬要说让人记忆深刻一些的特征的话,就是他肩膀左高右低,能很明显地看出来,似乎左肩经常挑着什么重物。 “身体不适吗……” 鹰钩鼻青年也就是太子伸手缓缓抚过小径旁盛放的海棠花,轻声道:“传信回去,告诉宋副院长,我明天会在太平楼静候他的到来,就说过了午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 那名下人闻言行礼告退,花园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不二。”太子轻声开口。 “属下在。” 其身后那名长相普通的高低肩侍卫弯腰拱手。 “你去衙门看着黄呈义别让他死了,明日午时没有我的传信,便回来吧。” “是。” 劲装侍卫点头后行礼告退。 花园内仅剩太子一人,他摘下一枚海棠花叶,放在掌心缓缓吹出一口气。 看着叶片在空中随风摆动,缓缓落在泥土之上,他目光平静。 “这花再艳丽,也得有人浇灌照料才行,野花,可是有被豺狼践踏的风险。” …… 京城外,山路上。 两匹骏马狂奔,尘土飞扬。 数个时辰的狂奔,天色早已入夜,四周一片暗沉。 “吁!” 顾思恒一拉缰绳,疾驰的骏马便是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曲老同样勒停骏马,付仁看着前方停下来的顾思恒眉头微皱道:“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死了。”顾思恒目光看着一侧的草丛,冷声开口。 “死了?” 付仁眉头一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旁的草丛明显有被重物压过的痕迹,往深处看去,一匹早已没了气息的黄马正静静躺在里面。 付仁几人当即翻身下马,上前查看了起来。 “没有充血,肌肉也没有肿块,不是累死的,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外伤。” 曲老很快就是开口说道,他御马经验丰富,能轻易看出了一匹马的死因。 “是跟寒蝉待在一起太久,吸入过多妖气所致。”小草开口说道。 “才死了半个时辰左右,人应该跑不了太远,再骑马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顾思恒目露沉思之色,看向了小草跟付仁几人。 见状,付仁当即开口道:“不用管我们,你先带着小草去追,我们随后跟上去!” “好。” 顾思恒点头,一把将身后的木匣打开,拿出了银枪然后将小草背在身后。 几个纵跃间,两人便是消失在了夜色下。 三境武夫的速度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全速奔跑下,甚至还要快过上等马,只是无法太长时间保持而已。 “曲老,我们也走。” 付仁摸了摸怀里的土疙瘩,心里稍微踏实了不少,顺着顾思恒留下来的痕迹跟了上去。 曲老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树上,随后跟上了付仁的脚步。 随着两人离开此地,一旁的大树上,缓缓露出一张阴恻恻的面孔。 是个中年模样,眼神阴寒,正死死盯着付仁的背影。 “那就是莫老先生口中的桃安先生吗……” 阴寒中年喃喃自语着,说着又看了一眼付仁身后的那个走路都有些喘气的独臂老者。 “两个普通人而已,也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多此一举,让我亲自出手去试探他们。” 说着,中年摇了摇头:“罢了,反正大人也没说要死要活,等顾思恒走远后,直接全杀了吧。” 话音落下,中年脚尖一点树梢,便是飘然飞向了另外一棵大树,就这样不露任何声音,形同鬼魅地向着付仁所在的方向追去。 而前方,正在顺着顾思恒的痕迹追击的付仁忽然眉头一皱,狐疑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付小子,怎么了?”曲老好不容易有个喘气的机会,一边歇息,一边疑惑问道。 “曲老,你没感觉刚才好像有人在看我们吗?”付仁皱眉,四下观察着。 而曲老听到了他的话却是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后面道:“有吗?” 见他这个样子,付仁暗自摇头,也许是他感觉错了吧。 还是继续往前追顾思恒他们算了,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再拖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还要算上他们回京城的时间,必须尽快找到那个郎中和寒蝉在哪! 就在付仁刚转头准备去追顾思恒的时候,忽然汗毛一立,刚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而且更为清晰。 付仁脸侧缓缓滑落一滴冷汗,他暗暗咽了一口唾沫,面色凝重。 这种感觉不会有错的,一定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连顾思恒都没发现这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其定然也是一位武夫甚至修行者无疑! 第二十三章 初次见面 夜幕漆黑,有山风吹过带起一阵枝叶簌簌作响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因为紧张,付仁甚至能听到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察觉到付仁忽然站在原地不动,而且神色有异,曲老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道:“付小子,你怎么了,怎么忽然流了这么多汗?”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曲老,思绪飞转。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利用土雷浩大的威势将顾思恒吸引回来的打算。 刚才顾思恒的速度他也看到了,身为武者如果心生警惕的话,想躲过他这土雷很简单。 也就是说土雷只有在第一次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绝对不能轻易拿来当信号弹。 “人有三急,曲老,你先追上去吧,我去旁边解决一下。” 付仁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 他隐约猜得到,暗中的那个人目标应该是自己。 毕竟曲老就是一个普通人,实在没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 对方特意等到顾思恒离开才出现,很可能是调虎离山。 闻言,曲老皱了皱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快点,我这把老骨头可追不上他们。” 说着,他便先一步朝着顾思恒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他离开之后,付仁目光一沉,转头向着旁边走了过去。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始终存在,也就是说,暗中的那个人目标的确是他。 付仁眉头紧皱,在心中迅速思考了暗中那人的身份。 会是谁派来的?太子?还是三皇子? 自己上午才刚到书院而已,难道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还是说,早在回京的路上,自己的情报就已经泄露了,而黄呈义的这件事情,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对付书院,而是想要对付自己? 举荐自己进入书院的莫老先生是整个天下读书人心中圣贤一般的存在,难道是因为莫老先生对自己的重视,所以引起了那些人的忌惮,欲要将自己直接除掉? 想着,付仁已经走到了一处树木较为茂密的地带,因为是晚上的缘故,四周视野并不好,且有很多盲区。 一阵凉风吹过,付仁眼前忽然多出来了一个黑影,形同鬼魅一般,吓得他一激灵。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江湖郎中打扮的阴寒中年,手上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桃安先生,初次见面,不知……可有什么遗言?” 中年微微一笑,神色带有些许玩味。 付仁看着眼前这人,瞳孔微缩,感到心跳迅速加快了起来。 与那些杀人如麻,煞气显露在外的马匪不同,这中年虽然脸带笑意,看上去也没什么特殊,但那双眼睛却是如毒蛇一般阴冷。 被那般目光盯着,付仁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困难了起来。 “你们的目的是我?” 付仁面色凝重,死死地盯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中年,同时缓缓往后退去。 “我家大人对你挺感兴趣的,所以麻烦你把首级借给在下带回去复命如何?” 枯叶被踩的沙沙作响,阴寒中年戏谑地看着前方面色发白的青年,手中的砍刀散发着寒光。 他并不急着杀掉对方,在他眼中,对方只是个蝼蚁而已,随手都可以捏死的存在。 一个文弱书生,难不成还有机会从他这位二境武夫手底下活着离开不成? “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大人是谁?” 付仁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开口,顺便从怀中摸出一枚火折子吹燃。 微弱的火光扩散,将中年的样貌照的更加清楚了不少。 “你想知道?” 中年微微一笑,随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砍刀,话语渐冷,“等你死了,我家大人会亲自去你坟头祭拜的。” 说罢,他整个人便是化作了一道黑影,形同鬼魅一般朝着前方飞掠而去,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而付仁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在对方冲出来的一瞬间,他往旁边狼狈的一滚,就窜进了一棵大树之后躲了起来,同时半点也不敢停留,拿着火折子借助此地茂密的树木逃窜了起来。 “乖乖受死吧,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中年脚尖连点,身形极为灵巧的在山林间飞掠。 在黑夜当中,手拿着火折子的付仁往那边逃窜更是清楚无比,他顺着火光追击,心中嗤笑。 到底是个不懂厮杀的文人,此番已经彻底慌了心神,竟然拿着个火折子给自己引路,是生怕自己找不到他吗? 顺着火光,他手中砍刀化作寒芒猛地劈了出去。 咔! 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碎裂,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顾思恒已经走远了,此刻他也不在乎闹出一些动静对方会赶过来。 因为在对方赶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就杀完人离开了。 感受着贴着自己后背划过的锋芒,付仁差点都脚软了,但还是连滚带爬的往一旁另一个大树后躲去。 与此同时,火光忽然熄灭了。 黑暗忽然再次涌来,令人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 中年双目微眯,神色已有几分不耐。 黑暗当中,再度有一丝微弱的火光亮起,飞快的向着另一棵树后窜去。 “没空陪你玩了,去死吧!” 中年冷哼一声,脚下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同时高举手中的砍刀猛地朝着那火光所在劈了下去。 但当他来到近前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滋滋”声,令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劈出去的刀也停了下来。 往下看去,火光的源头已经掉在了地上,并非是付仁,而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中年眉头一皱,目露疑惑之色,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不好!” 看着火光完全消失,他心脏猛地一抽,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当他想要抽身爆退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火光完全顺着引线没入了土雷之内,下一秒钟便是一声惊天巨响传开。 轰! 巨响轰鸣,爆炸的余波瞬间将中年吞没在内,整个大地都是颤抖了一下。 离的比较近的那株大树更是颤抖不已,扬起不少尘土木屑。 而在远方,付仁撅着屁股双手抱头,随后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前面狂奔而去。 他不确定那家伙死了没有,总而言之先跑再说,小命要紧! 爆炸的声音传的很远,甚至那两匹马儿也受惊长啸一声乱跑了起来。 而在爆炸声响起之时,远在山林另一头的顾思恒猛然抬头,抓住一旁的小草便是立马朝着爆炸声响起的方向飞掠而去。 在小草的手上,还捏着一只巴掌大小,通体蓝紫之色的蝉。 第二十四章 二境武夫之死 顾思恒一边飞掠,一边面色凝重。 寒蝉是追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在寒蝉附近看到所谓的什么江湖郎中。 此刻后方又传来如此剧烈的爆炸声,他心中隐隐升起几分不妙的感觉。 这极可能是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其真正的目标,怕是那位才刚刚入京的桃安先生! 没多久,他便看到远方有一个黑影正在慌忙逃窜。 正是付仁! 看到他还安然无恙之时,顾思恒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一个闪身便是出现到了他的面前。 付仁正闷头跑路呢,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吓得他都不敢抬头去看就往怀里去摸最后一个土雷。 “桃安先生!” 略有些冷冰冰的熟悉声音响起,付仁伸向怀中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抬头便看见顾思恒那张冷峻的面孔,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刚才那个阴寒中年追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顾思恒放下小草,看着十分狼狈的付仁沉声询问。 而小草也是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看着前方。 刚才那种爆炸声,她在马匪寨子里的时候也听见过。 也是在爆炸声响起之后,先生才救她出去的。 所以她猜测那爆炸声应该是先生弄出来的动静。 “那个人……那个郎中在你们走后就出现了!” 付仁大口喘着气,伸手指着那边。 顾思恒闻言面色一寒,拎着手中的银枪便朝着那边飞掠而去。 付仁紧张的心情也在这个时候略微松下来几分,想到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追上来,多半是已经在土雷爆炸下没命了。 想着,他抬头看见了小草手里抓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通体蓝紫色的虫子,要比平常能看到的蝉要大不少,而且也不叫唤。 “这就是寒蝉?”付仁目露好奇,“你这么抓着它,不会有毒吗?” 小草微微摇头:“先生,寒蝉一个月只能产毒一次,在消耗一次妖毒之后,它就基本上没有危险了。” “这样啊……” 付仁恍然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待在原地等着顾思恒。 如果人真的被炸死了,那场面估计很血腥,让这个小丫头看多了不好。 而那边,顾思恒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瞳孔微缩,深感惊骇。 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前方有一个半丈方圆的坑洞,旁边的树木已经被炸坏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躺在旁边,勉强还能看出来模样。 “藏影门叛徒,二境武夫夜蛇!” 在看出尸体身份之时,顾思恒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 没想到,那郎中的身份竟然是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的夜蛇。 传闻此人极为擅长隐匿功夫,难怪连他这位三境武夫都没有发现对方一直就藏在附近。 他又看了一眼那坑洞,知晓那绝对就是刚才的爆炸所致,而夜蛇的死,恐怕也与这个有关。 “如此威力,怕已完全不输于一名三境武夫全力一击了!”顾思恒眸光诧异,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那狼狈逃窜的书生模样。 是他做的? 一想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那个痞气十足的羸弱书生有关,他心中终于对其升起了几分好奇。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手段,竟然让一个普通人瞬杀了一位二境武夫! 顾思恒上前几步拿银枪翻了翻对方的尸体,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之后便转身离开。 那边,付仁正跟小草在原地等着,旁边忽然一阵悉悉索索踩着枯叶的脚步声响起。 刚刚死里逃生的他顿时神情紧张了起来,死死看向了那边。 树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者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 “曲老?” 付仁一愣,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砍刀疑惑道:“你这是?” 曲老提起刀看了看,随后嘟囔抱怨道:“刚才那一声巨响后,天上就掉下来一把刀,差点没给我剩下的这条手给削掉,也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乱扔。” 闻言,付仁顿时讪讪一笑。 应该是刚才土雷的爆炸将那阴寒中年的砍刀给炸飞了,刚好落到了曲老身边。 不过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承受爆炸还完好无损,这柄刀肯定也不是凡物! “对了,付小子,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你又请谁吃炸鸡了?” 曲老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了付仁。 “别提了,小命差点都丢了。”付仁苦笑着摆了摆手。 “炸鸡?” 这时,一旁传来了顾思恒的声音,他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 曲老的话他也听见了,一个“又”字就说明了刚才的爆炸绝对是付仁弄出来的。 不过这跟炸鸡有什么关系? 那听上去似乎是某一种吃的? “人呢?”付仁看着他开口问道。 “死了。” 顾思恒将目光投了过去,眯眼打量着这位浑身是谜的羸弱书生。 “那就好……”付仁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要是那家伙再谨慎一些,恐怕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你是怎么杀掉一位二境武夫的?”顾思恒上下看着他,好奇地开口询问。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对方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而已。 之前被花妖蛊惑,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对方早就死了。 “这些之后再说,寒蝉已经抓到了,先回京城救人再说!”付仁摆了摆手正色道,心中思绪涌动。 这件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早就有人发现了自己几个人的行动,还将计就计利用寒蝉引开了顾思恒,转而将目标放到了自己身上! 是试探?还是想趁此机会直接杀掉自己? 付仁不知道,但他清楚的是,京城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自己。 顾思恒点了点头,如今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了,必须抓紧赶回去。 在那爆炸声当中,马儿受惊乱跑,几人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依旧是跟之前一样,顾思恒带着拿着寒蝉的小草在前,而曲老跟付仁在后。 因为曲老只有一只手,所以那把砍刀便落到了付仁的手上。 这刀挺沉的,大概有个六斤,连柄全长三尺余,形状跟付仁印象当中的唐刀差不多。 银色的刀身上略有些花纹,黑木刀柄上还缠着一圈圈红色丝带,看上去质感十足。 刀刃散发着寒光,一看就是吹毛断发的利器,比那些马匪手中的粗制砍刀高级的多。 正好付仁是打算习武的,这会儿倒是白得了一件趁手的兵器。 四人两马,在茫茫夜色下于山林间向着京城方疾驰,争分夺秒。 第二十五章 五境武夫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晨曦洒下,天色渐亮之时,书院正堂内。 柳宁堂以及宋安民、齐善友早早的便等在了这边。 “刑部那边昨晚上就传了消息出来,确定了呈义就是杀人凶手,今天衙门那边就要定案问斩了。” 柳宁堂看着两人,眉头紧皱,他食指轻敲扶手道:“桃安先生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他们已经出城去追捕寒蝉和那江湖郎中了。”宋安民开口说道。 而那边,齐善友却是板着个脸冷哼一声道:“就凭他三言两语就能断定此事跟妖物寒蝉有关吗?” “将希望放在一个初来乍到不知深浅的毛头小子身上,新雨兄,你当真是糊涂啊!” 显然,他依旧不相信付仁能够摆平这件事情,或者说他根本就对后者带有偏见。 “太子的近卫王不二现在就在衙门里面,只要他不离开,呈义应该就不会有事,如果在午时之前,桃安先生还不回来的话……” 柳宁堂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宋安民,目光有些复杂。 宋安民沉默,随后开口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也只能违背院训了,就这么让呈义含冤而死,新雨实在是于心不忍。” 柳宁堂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叹了一口气。 而那边,齐善友却又开口了,严词喝令道:“不行,绝对不能违反院训!” “莫老先生才刚辞世不久,我们就要去违反他的遗训,这成何体统,又叫天下学子如何看待书院?” 听着他这般话语,柳宁堂与宋安民对视一眼,纷纷苦笑。 并非只有齐善友如此,而是书院不少人都是这样顽固不化,死守院训,这也是令他们最为头疼的地方。 如果一味违反院训,到时候弄的人心不齐,书院也就名存实亡了,那样子的话,就算在乱世当中保全,也失去了意义。 “可如今这般形势,难道善友兄还有更好的办法能保下呈义的性命吗?”宋安民开口询问。 齐善友不言,随后才沉声开口道:“没有,但我相信呈义如果知道是因为自己而让书院陷入党争之中,一定会心怀愧疚,甚至会以死明志。” “文人可死,一身风骨不可折!” 他语气略有几分激昂,大有几分视死如归之意。 宋安民见状缓缓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清楚。 风骨固然重要,但如果是含冤而死,任谁都会死不瞑目。 总不能为了书院在万千学子眼中的圣洁形象,白白让黄呈义殒命吧。 况且追根究底来说,对方还是被书院牵连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人静默无言,坐于正堂之内等待着。 朝阳缓缓高悬,时间已经来到了巳时。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跟太子约定的最后时限了。 宋安民的心也是开始有些焦躁了起来,柳宁堂的食指不断在扶手上敲击着,眉头越皱越深。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宋安民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 齐善友和柳宁堂同时看向了他。 “我先去太平楼走一趟吧,能拖延一些时间是一些时间。” 闻言,齐善友当即皱眉起身,冷声道:“新雨兄可要想清楚了,你身为镇国书院副院长,众目睽睽之下与太子座谈这意味着什么。” 宋安民沉默,随后看向柳宁堂道拱手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还请院长开口将新雨逐出书院吧。” “新雨,你……” 齐善友和柳宁堂闻言都是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对方。 身为镇国书院副院长这种地位对方竟是说放下便放下了。 宋安民起身,转身就向着正堂之外而去。 而此时,门外忽然有一个人影走进。 待得看清来人之时,宋安民神色微动,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思恒,如何了?” 面对自己略带期待的目光,顾思恒微微点头:“寒蝉已经抓到了,桃安先生在书院正门等着先生。” 闻言,宋安民目露喜色,当即提起儒衫下摆便是加快脚步匆匆往前方走去。 正堂之内,柳宁堂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既然寒蝉找到了,如果刘安真的是死于妖毒,那至少能证明黄呈义无罪了。 而齐善友见状眉头微皱了皱,目光却多有几分不信之色。 他不信凭那个言语粗鄙的家伙真的有办法能救下黄呈义。 …… “桃安!” 书院门口,付仁正揉着被马咯的生痛的屁股蛋子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略显焦急的呼喊声。 回头看去,宋安民正与顾思恒两人脚步匆匆地赶来。 “走吧,去衙门。” 付仁扬了扬手里的木盒子,开口说道。 至于曲老、小草二人,则是先回了宋府。 宋安民看到了镂空盒子里静静躺着的寒蝉,点头道:“好。” 三个人当即便匆匆向着京城县衙赶去,而当他们来到那里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名穿着劲装,腰挎长刀的高低肩青年。 正是太子派来的王不二。 此刻已经临近午时,他依然没有收到太子的消息,所以已经打算离开了。 而在他走后,衙门里已经开始审案了。 看着行色匆匆走进这边的宋安民三人,王不二眉头微皱。 对方不去与赴太子的约,怎么跑来衙门了。 王不二双眼微眯,看着三人的背影沉思片刻,转身离去。 衙门之内,顾思恒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王不二。 付仁发现了他的动作,不禁问道:“怎么了?” 顾思恒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冰冷道:“太子护卫,五境武夫,王不二。” 五境! 付仁目光微缩,也去看了一眼那个高低肩青年的背影。 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是个五境武夫!? 身为三境武夫的顾思恒就已经厉害的不得了,五境,那会是个什么概念?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付仁就收回了目光,匆匆向着衙门审讯大堂走去。 高堂之上,衙吏手拿水火棍站在两旁。 而在“明镜高悬”匾额之下,京城县令正端坐其上,目光威严地盯着下方被打上镣铐、跪倒在地却依然挺直脊背的中年。 刑部的案件复审已过,太子的人也走了,此刻,便是判决问斩之时! 第二十六章 公堂之上 “经查验,疑犯黄呈义,无故毒杀学子刘氏,现证据确凿,判明日午时,于死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县令冷声低喝,手拿令签直接朝着下方扔去。 随着惊堂木一声炸响,两旁的衙吏手杵水火棍不断敲击地面,高喝威武。 黄呈义听见了自己的判决之后并未露出丝毫惧意,反而依旧是挺直脊梁,目光如炬,直视位于高堂之上的县令。 “黄某从未做过此事,张大人为何要诬陷黄某!” 话语铿锵,响彻在高堂之上。 “大胆!” 见对方公然质疑自己的判决,张大人厉喝一声,猛地一拍惊堂木。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来人,拉下去,明日问斩!” 随着张大人声音落下,当即便有两名衙吏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黄呈义。 “大人为何要诬陷黄某,为何不去寻找真凶!” 哪怕是被按住,黄呈义声音依旧铿锵,带有怒意。 但没有人理他,两名衙吏只是摁着他就往外面拖去。 “慢着!” 正在这时,一道喝声却是响起。 高堂之上的张大人眉头一皱,看着正门之外匆匆走进来的三人。 黄呈义看到来人神色略喜,有些激动地开口:“副院长!” 宋安民步伐匆匆,冲着身穿囚服,头发凌乱的他微微点头,随后走到高堂之下,与张大人对视。 “此案有蹊跷,张大人莫要错杀无辜!” “证据确凿,哪来的什么蹊跷,宋副院长莫要无事生事,本官不会因为他是书院先生便行包庇之事!” 张大人冷声开口,同时目光看向了宋安民身旁的那个年轻人。 书院的人他都见过,唯独这个年轻人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凶手并非呈义,他那位学子乃是死于妖毒之手,还请张大人明察!” 宋安民拱手开口,语气严肃。 “妖毒!?” “怎么可能跟妖有关?” 一听“妖毒”二字,旁边不少衙吏的眉头便是皱了起来。 而张大人听闻此话之后更是冷哼一声道:“无稽之谈,京城重地,怎么可能有妖作祟,宋副院长就算是想为犯人洗脱嫌疑,也该找一个好点的理由才是!” “宋副院长莫要在此扰乱公堂,还请速速离开!” 张大人语气略有不喜,若是换做其他人这么无礼的闯进来,他早就让衙吏乱棍打出去了。 但对方是书院的副院长,这点面子还是该给的。 “并非扰乱公堂,大人不妨再查验一番尸体!” 付仁在此时上前一步,举起了手中的木盒子。 张大人双目微眯,看向了这位穿着白衫的年轻人,低声询问道:“阁下又是什么身份?” “在下付仁,是书院新来的先生。” 付仁开口自我介绍。 一听到是书院新来的先生,在场众人都是一愣,目露惊诧之色。 书院如今这个处境,竟然还有人会加入书院!? 而黄呈义也是一愣,诧异地看着这位跟他不少学子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书生。 他就是莫老先生提到过的桃安先生!? “妖物寒蝉已然擒获,就藏于此盒当中,若大人不信,尽可现在就与尸体对验。” “一派胡言!” 张大人却猛地一拍惊堂木,目光不善地盯着付仁道:“仵作早已查明刘氏死因,确是黄呈义投毒所害,你是在怀疑本官的判案能力?” 付仁眉头微皱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希望大人能够公正严明,不要白白冤枉了黄先生。” 张大人闻言目中闪过怒意,这不就是在说他草菅人命吗? 正当他准备发怒之时,宋安民开口了。 “书院并非是怀疑大人的能力,只是这件事情尚有些疑点,还请大人明察。” 话语落下,张大人刚准备呵斥付仁扰乱公堂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目光不定地看着堂下二人。 付仁的话他可以不听,毕竟对方就算是书院先生,也没有官衔在身。 但宋安民的话他却是不得不听。 书院副院长,可是在武国官制之内的,虽无实权,但品阶还不低,是正四品,都相当于刺史侍郎了。 书院院长更是与六部尚书地位等同,是正三品的大官。 换句话来说,付仁他惹得起,书院的正副院长他惹不起。 “既然宋副院长执意要再验尸体,那便验吧!” 张大人沉声开口,看向了一旁的主簿道:“叫仵作把尸体抬过来。” “是!” 主簿拱手告退,大堂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两名衙吏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对黄呈义的束缚,退到了两边。 “副院长……” 黄呈义起身,神情有些激动地看着宋安民。 后者回首冲着他温和一笑,示意他放下心来。 如今寒蝉已经抓到了,只要证明刘安的死跟黄呈义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就都好说了。 付仁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低声跟顾思恒说了些什么。 后者微微点头,也随着主簿离开。 当看到顾思恒也跟上去的时候,张大人明显眉头皱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付仁。 这是不信任衙门的人啊,怕毁尸灭迹,所以找人过去盯着。 不过顾思恒是宋安明的随身护卫,而且只是跟着去看尸体而已,他无法阻止。 “大人,可否问一下当初最先发现死者的衙吏是哪一位?” 付仁此刻拱手开口。 张大人闻言微微颔首,看向了一旁站着的一名精瘦衙吏。 后者在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聚集而来,目光略微闪躲了一下,随后上前道:“是我,不知道付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什么。”付仁摇了摇头道,意味深长地笑道,“就是觉得大人当天因为私事延误了巡查的时辰,没想到竟然刚好撞见了这桩案子,挺巧的。” 精瘦衙吏闻言挤出一丝笑意道:“桃安先生难道是觉得我有问题吗?” 付仁忙摇了摇头道:“哎呀,这话草民可不敢瞎说,污蔑官家的人可是杀头的罪,不过大人似乎……有些紧张?”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额头已经不知不觉间渗满了细汗的精瘦衙吏。 后者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随后牵强笑道:“天气有些闷热。” “是吗?” 付仁故作夸张地看了一眼外面昏沉的天色,啧啧道:“看来大人火气很旺啊,如今都要入冬了,大人竟然还觉得热?” 张大人看着这一幕,眉头越皱越深了起来,尤其是看着那精瘦衙吏有些局促不安的情况,心中隐隐升起几分不妙的念头。 这案子,难道真的有问题不成? 这个念头一浮现,这位张大人立马后背就惊出了一层冷汗。 天子眼下还能判出冤案,这要是传到了朝廷那边,他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他全然不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些人的手可能已经伸到了衙门里! 一想到如果真的是自己判错了案,那后果有多严重,张大人就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只能寄希望于事情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了…… 第二十七章 大人,您怎么看 不一会儿,仵作便是跟着主簿一同从堂外而来,两名小吏就在后面抬着尸体。 而当尸体接近此处之时,付仁手中一直安静的寒蝉忽然开始鸣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这一下,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变了,尤其是高堂之上的那位张大人。 他张了张嘴,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道:“验……验尸。” 两名小吏将尸体放在了堂下,同时掀开白布,露出了死者。 死者皮肤已经开始发白泛青了,双唇乌黑,看起来的确是中毒身亡的样子。 不过中的是什么毒,就暂且不知了。 “这位大人,不知道能否告知你们先前的验尸结果,以及如何推断出是黄先生投毒的?” 付仁并没有急着用寒蝉引出寒毒,而是看向那名仵作道。 仵作是个半百老者,比那名精瘦衙吏看起来要沉稳的多,瞥了一眼付仁手里的木盒子后沉声道:“死者刘氏,是死于一种蛇毒,至于毒源也是从凶手身上搜出来的。” 付仁闻言,回头看向了黄呈义。 后者一听顿时激动道:“不,我被你们带到衙门后,你们只是从我身上拿走了一个香包而已!” “稍安勿躁。” 付仁微微抬手,示意对方不要这么激动。 黄呈义虽然很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但看到付仁的动作后,还是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对着仵作怒目而视。 “香包呢?”付仁伸手。 仵作皱眉,开口道:“香包存放在证房之内,我已经派人去取了。”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门外便是传来了一道冷漠的男子声音。 “香包在这。”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到一身黑衣,满脸冷峻的顾思恒自门口踏步而来,右手拿着一枚香包,左手还拎着一个被打肿了脸的衙吏。 “这……” “大胆!” 众多衙吏当即面色大变,抄起水火棍就纷纷围了上去。 公然对衙门的人动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见到这些人围了过来,顾思恒却是神色冷漠,扫视众人一眼直接将手上的衙吏丢到了一旁。 场面一时开始混乱了起来,直到一声炸响传开。 “肃静!” 张大人拿着惊堂木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他面色发白,却依旧故作镇定的高喝出声。 “宋副院长,这是何意?” 他看向了宋安民,而后者则是皱着眉头看向了付仁,他并不知道顾思恒刚才去做什么。 “闷葫芦,说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付仁淡淡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名神情明显开始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的仵作。 顾思恒高举手中的香包,指着躺在地上被打迷糊了的衙吏冷声道:“此人欲要焚毁证据,被我抓住了。” 张大人闻言面色煞白,身形都佝偻了几分,他额头开始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到现在的局面,他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太蠢了。 有人背着他买通了这些衙门的人,就是为了伪造这一桩案子! “你是想趁着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你和尸体身上的时候,安排人去将香包给毁了,如果真的查出来死者是死于寒毒,你就准备以自己只是普通人的身份,无法发现香包内除了蛇毒外还有妖毒的理由脱身,并且继续嫁祸黄先生,对吗?” “反正要是香包毁了,就没有证据证明那里面是不是真的除了蛇毒之外还有寒毒了。” 付仁语气意味深长地开口,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他其实也不确定刚才派顾思恒过去有没有用,但是为了防止他们搞些小动作,他还是让顾思恒去盯着。 没成想,还真奏效了。 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名仵作面色微白,咽了口唾沫然后牵强笑道:“这位先生多想了,这些只是先生的个人臆想而已。” 闻言,付仁微微颔首:“好,反正香包就在那,随时可以验,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死者体内,是否有妖毒的存在。” 说罢,他便拿着木盒子朝死者走去。 反正今天主要的目的还是帮助黄呈义洗清嫌疑,只要能够证明死因跟他无关就就好,至于能不能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之人,等会再说。 随着付仁迈步走向死者,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朝着他聚集而去。 尤其是高堂之上的张大人,他甚至微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前倾想要看个仔细,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侥幸之意。 但随着付仁将手中的木盒靠近死者,里面的寒蝉叫声便是越发急促尖锐了起来。 而死者的面部,开始有一圈圈的蓝紫色雾气浮现,在这雾气出现之时,整个大堂里的温度都是更冷了几分。 张大人更是“扑腾”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双目颤抖。 完了……一切都完了。 死者身上竟然真的有妖毒存在,而他竟然连这个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妄自将杀人的罪名安在了他人身上,这件事传出去,他乌纱帽不保事小,严重点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毕竟他冤枉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书院的一位先生。 若是天下文人知道了这件事,口诛笔伐之下,他想活都难。 “哼,那你又如何证明死者是死于妖毒,而不是死于蛇毒呢?” 仵作面色变化不定,冷声开口道。 “这个好办。”付仁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了一旁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精瘦衙吏。 “让擅医者来查,看看蛇毒到底是在这位大人进入书院之前便进入了死者体内的,还是在这位大人封锁现场之后,死者才中了这蛇毒的便是。” “不过……我记得这位大人在进入现场之后,立马便守在尸体旁,不准其他任何人触碰尸体吧?” “如此严谨之下,应该除了衙门的人,没有人会在之后有机会接触尸体。” 付仁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将目光看向了张大人。 只要找个医术精湛的人来确定蛇毒是什么时候进入死者体内的,便能够彻底洗清黄呈义的嫌疑了。 不过,那之后是谁给尸体里投放了蛇毒,又借此冤枉黄呈义的事情,就该好好调查一下了。 张大人早已面色发白,他只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地开口:“传陈医师过来。” 没多久,一名老者便来了这里,查看了死者半晌之后,给出了结论。 蛇毒,是在那衙吏封锁了现场之后才投入死者身体里面的。 而且在蛇毒彻底发作之前,死者已经气绝身亡了。 活人中毒和死人中毒,区别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等到这名医师的结论道出,精瘦衙吏和仵作再也绷不住了,面色一白便是瘫坐在了地上,神色惊慌。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 虽然暂且没有真凶的消息,但如今已经确定了是衙门的人在暗中陷害黄呈义了。 宋安民看着在公堂之上临危不乱,行事缜密的付仁,眸中掠过惊讶之色。 没想到,对方做事竟然如此周全,连那仵作会找人去销毁证据的可能都给想到了! 看着六神无主的精瘦衙吏和仵作,付仁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高堂之上。 “大人,您怎么看?” 张大人闻言面露苦涩。 他还能怎么看? 他呀,就要被砍头咯。 第二十八章 勾心斗角 “我……” 张大人张了张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付仁接着开口道:“如今的这些证据,是否足以证明死者的死,与黄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宋安民以及黄呈义皆是将目光投向了高堂之上,后者更是神色不定,毕竟这关乎着他的生死。 明镜高悬匾额之下,张大人面色发白,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他缓缓点头,声音略有沙哑。 “证据确凿,刘氏的死确与黄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来人……松绑!” 闻言,那些与此事无关的衙吏顿时面面相觑,随后便有人上前去帮黄呈义解开了脚镣。 宋安民见着对方脱离嫌疑,不由得神色微松,同时看向付仁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 而黄呈义也是在解开镣铐后第一时间走上前,朝着付仁弯腰拱手,语气满是感激。 “多谢桃安先生为黄某鸣冤,再造之恩黄某深刻在心,若有……” 没等他说完,付仁便是摆了摆手:“黄先生不必如此多礼,感激的话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还有一件事?” 黄呈义和宋安民皆是一愣,皱眉看向他。 付仁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了高堂之上,语气略微冷了几分道:“既然黄先生的嫌疑洗脱了,那接下来大人是不是要好好调查一下,究竟是谁杀害了书院学子?” 话语落下,张大人面露苦涩,但还是伸手拿起了惊堂木,“啪”的一声炸响。 “疑犯李四王七,死者的尸体只有你们二人最先接触,还不将实情速速招来。” 李四王七,便是那精瘦衙吏和仵作,此刻听到自家大人开始审问起了自己二人,当下都是身体一软,跪倒在地上。 “大人,大人不要听信此人鬼话连篇,他一定是早就与医师沟通好了,要来陷害我们的!” “是啊,小的王七在衙门仵作二十多年,难道大人还不信任小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辩解求饶了起来,一看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见他们如此,张大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敢狡辩,来人!” “每人仗打二十大板,再不招,再打!” 一听这话,两人当即面色就是煞白了起来,这二十大板要是打完了,他们半条命都丢了。 正当四名衙吏上前,准备将两人拉到外面去打的时候,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 “住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紫色官服,头顶高冠的中年正龙行虎步而来,身边还跟着两名侍从。 中年身形挺拔如苍松,两鬓略有霜白,国字脸加上其凌厉的面相,使其看上去威严十足,气场不凡。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更是如鹰般锐利,扫视全场之下,叫人不敢与之对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子严肃气质。 “陈大人!” 张大人见到来人顿时瞳孔微缩,急忙从高堂上走下,走到那中年面前恭敬行礼。 “祭酒大人!”李四王七惊喜出声,仿佛看到了救命的希望一样。 付仁看着来人,眉头微皱,将目光投向了宋安民。 后者也是面色略沉,低声说道:“他便是当今国子监祭酒。” 闻言,付仁心中一动,眯眼打量起了那中年。 原来这个看上去不怒自威的家伙,就是与书院敌对的国子监祭酒,陈知恩,字青辅。 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 付仁心中有些疑惑,看了一眼有些张皇失措的张大人和明显面露喜色的衙吏仵作,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感觉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陈知恩一入大堂,便是威严十足的缓缓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在书院几人身上目光停留的时间更长。 最终,他目光定格在了张大人的身上,语气冷厉地开口。 “张大人这是打算把他们活活打死吗?” “下官不敢。” 张大人已经满脸是汗,神色紧张。 陈知恩虽然也只是个四品官,但权势比起宋安民来要大的多,他是半点都不敢怠慢。 “哼,事情原委我适才已经听到了,既然这件案子跟书院的人没有关系,那幕后之人,一定是衙门里的人,张大人如此草率便要仗打他们二十大板,直至打死,可是做贼心虚了?” 陈知恩双目微眯,冷声开口。 一听此话,张大人“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慌张开口道:“祭酒大人误会了,下官不过是借此让他们说出幕后真凶而已!” 衙门审讯,用刑击溃犯人心理防线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 因为黄呈义是书院的先生,身份不凡,所以才免遭此劫难的。 而听到陈知恩这话的付仁心里却是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好,面色凝重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威严十足的中年。 这件事,恐怕京城县令并没有掺和其中,他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只是被人当做棋子利用了而已。 付仁心中思绪翻涌,隐约猜到了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 若找不到真凶,黄呈义被斩首示众,书院的威严一落千丈,从此再难有出头之日。 而若黄呈义洗脱了嫌疑,杀人者变成了衙门里的人,那县令肯定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最轻都是被罢免官职。 而无论哪一种结果,对真正的幕后之人都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如果京城县令撤职,这个位置空缺出来,幕后主使便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坐上这个位置! 好深的算计! 付仁深深看了一眼那位国子监祭酒。 此刻,他真正体会到了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此事既然与衙门内部有关,张大人自然也有嫌疑在身,继续调查这件案子怕是不妥,稍后本官会安排监察院的人过来代审!” 陈知恩一甩袖,冷声开口。 “这……”张大人闻言神色一沉,表情难看了起来。 他不蠢,当听到陈知恩要安排人取代他暂且审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也被人算计进去了。 恐怕,是因为他不愿意过早涉入党争所致。 “来人,将疑犯押入大牢,等候问审!” 陈知恩威严开口,那些衙吏面面相觑间,还是听话的上前。 “慢着!” 就在此时,一道男子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皆是眉头一皱,再度将目光聚集于那位书院最年轻的先生身上,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陈知恩看着付仁,双目微眯道:“这位想必就是书院新来的桃安先生了?” “桃安见过祭酒大人。”付仁拱手行礼。 “此案已经与书院没有了任何关系,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略带警告的话语落下,付仁却是并未就此作罢,而是迈步上前,走到了张大人身边,向着他伸出了手,似是要将他搀扶起来。 见到这一幕,无论是陈知恩还是宋安民都是眉头紧皱了起来,不知道他此举又是做什么。 张大人更是一愣,也不知道对方这是何意。 “张大人,您交代在下捕捉寒蝉找出真凶的事情在下幸不辱命,接下来还请张大人好好审查衙门内部,以正衙门风纪。” 付仁轻声开口,语气平和。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愣住了,独独张大人双目掠过精光,无比感激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书生。 对方这是,在救他啊! 只要他承认是自己让付仁去抓捕寒蝉借此来追查幕后真凶的,那他就是公正严明,洞察秋毫,而不是御下无方,昏庸无能!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书院新来的先生竟然会不计前嫌,反过来救他一命! 第二十九章 桃安先生可有兴趣? 张大人看到了希望,颤颤巍巍地付仁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朝着面前的陈知恩拱手。 “陈大人,此事就不劳监察院诸位大人费心了,下官一定严查衙门内部,捉拿凶手。” 有活命的希望,张大人自然不会放弃。 如果真的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国子监的人代审,那他再想坐回县令这个位置,就基本不可能了,而且还有被诬陷丧命的风险。 陈知恩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看向了一旁的青年书生。 对方穿着一身白色儒衫,气质羸弱,看起来并没有宋安民的儒雅风范,也没有齐善友的一丝不苟,反而很是普通。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家伙,竟然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搅他的好事。 “哼,此事怕是由不得张大人了,就算张大人与此案无关,为了不落他人口实,还是由本官安排人来审查此案吧,张大人在这段时间,就当休沐,好好在家歇息吧!” 陈知恩冷哼开口,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张大人面色难看,对方这是铁了心想扳自己下台。 如果只是丢了官位他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因为此事情牵连家中妻儿性命,他却是万万不愿意的。 可现在的他,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去反驳对方。 毕竟如今的确是衙门内部出了问题。 “陈大人此言在理。”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旁的付仁再次开口了。 他立刻将目光看了过去,眼中带有求救之意。 付仁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之后看向了皱眉的陈知恩。 “既然怕落人口实,那这件案子再由张大人审的确不妥。” 张大人面色微白,而陈知恩则是微微颔首,面色淡漠,以为对方是就此服软了。 但,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令他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那不如就将这件案子直接递交给刑部吧。” 话音落下,张大人目光一亮,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刚才太过紧张,竟然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哼,刑部要处理武国各地的卷宗案件,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他们,你当刑部闲的吗?” 陈知恩冷哼一声开口。 “那就让刑部安排一个人来衙门代理张大人审查此案好了,总比监察院的人要来的专业吧?”付仁继续淡淡开口,与其四目相对,毫不退让。 陈知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书生,目露不善。 “你在质疑监察院?” 付仁微笑:“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监察院的职责只是审查百官,似乎并没有代理县令查案的权限,如此做的话是否有些僭越了?” “大胆!” “一介草民,谁允许你这么跟大人说话的!” 两声厉喝响起,陈知恩身后的两名护卫当即上前就要捉拿付仁。 看着他们眼中的凶光,付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一道风声响起。 两名护卫面前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色衣袍的冷峻男子,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看着顾思恒挡在了前面,付仁略松了口气,刚才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那两名护卫的目光如狼似虎,杀气十足的一看就是手底下有不少人命,出手怕也没轻没重,万一给自己断条胳膊断条腿的,哭都没地方哭去。 “公堂之上,祭酒大人的护卫竟然当众出手,此举已是蔑视公堂法纪,目无王法,若是圣上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儒雅醇厚的声音响起,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宋安民此刻迈步而来,与付仁并肩而立。 “哼,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扯到了王法之上,不愧是宋副院长。” 陈知恩眯眼看着前方,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朝着大门之外而去。 “一月之后,太平楼雅集之事,希望书院也能派出个像样的代表,不叫天下文人觉得堂堂镇国书院人才凋敝,已无后起之秀!” 看着自家大人都离开了,那两名护卫略有不善地看了一眼付仁,转身跟着陈知恩离开。 等他们离开之后,张大人冷冷看了一眼李四王七,厉声开口。 “来人,将此二人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是!” 当即便有衙吏将二人给押了下去。 之后,张大人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朝着付仁深深鞠了一躬。 “张怀春,多谢桃安先生。” 语气是发自肺腑的诚恳。 如果不是对方,今天他怕是在劫难逃。 “张大人言重了。” 付仁上前伸手将他搀扶起来,轻声开口道,“我劝张大人最好还是趁早将案子递交给刑部,卷宗之上写明是大人察觉到寒蝉妖毒,进而查出衙门内部有人作乱,自知身在衙门不便调查此事,以此脱身。” 张怀春闻言,不假所思地重重点头:“桃安先生说的是,本官这就去办!” 案子要是一直在他的手上,肯定还会有其他问题。 而刑部如今未曾陷入党争当中,交给他们是最合适的。 按照付仁刚才说的去交代,朝廷绝对不会怪他办案不力,反而说不定会嘉奖于他,说他洞察秋毫,公正严明。 付仁微微点头,开口道:“既然黄先生已经不再有嫌疑,那书院就不便掺和其中了,先行告退。” 他拱了拱手,随后便跟着宋安民等人告辞离去。 “诸位先生慢走。” 张怀春再度鞠躬作揖,语气恭敬。 等人走了之后,他才缓缓抬起了头,眸光不定。 没想到党争的漩涡已经开始波及到了衙门,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得尽快做出选择才是。 但这个队可不是这么好站的,一旦站错了,随时都有可能死的! 朝中有不少官员都跟他一样,还处于观望状态,不敢轻易站队。 张怀春看着付仁等人离去的方向,目露思索之色。 “书院这一边……” 他喃喃自语着,随后缓缓摇头。 “罢了,先看看吧!” …… 走在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黄呈义在反复跟两人道谢之后,便先赶回了自己家里报平安了。 宋安民看着付仁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由得开口道:“桃安先生在想什么?” 付仁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不是都说了嘛,宋副院长不用这么称呼我,就叫我桃安就好了,你总加个先生怪别扭的,毕竟你年纪都比我大一轮……” 宋安民一愣,随后哑然失笑:“那便依先……依桃安所言吧,不过你也不用总唤我副院长,你我平辈相交便可。” “那不行,我既然已经到书院任职了,不能僭越。”付仁摇了摇头。 宋安民闻言无奈点头,也没有强求对方。 “对了,副院长知道刚才陈大人口中提到的太平楼雅集是个什么情况吗?”付仁想起了什么,不由疑惑开口问道。 宋安民语气略沉道:“京城内文人子弟众多,自然也有文人之间交流的方式,而太平楼雅集便是其中之一。” “届时去往的文人多为各地杰出才俊,前些年的雅集,国子监和书院常是平分秋色,谁也不输给谁,但近两年书院却是连连落败,今年恐怕也……” 说着,这位儒雅的中年微微叹气。 付仁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叹气,书院如今人才凋零,学子都很是稀少,能在那种集会出类拔萃的才俊更是少有。 宋安民叹气,是因为今年的雅集书院恐怕还是要被国子监压过一头。 付仁识趣儿地没有说话,他来京城后都还没有好好歇息游玩过,可不想去那里舌战群儒。 但他不说话,宋安民却是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不知桃安对于雅集之事,可有兴趣?” 第三十章 先生慢点吃 一听到这话,付仁当即摇起了头:“这雅集应该只是年轻一辈学子们交流的地方吧,我身为书院先生,此去怕是有些不合适。” “桃安此言差矣,你虽为书院先生,但也是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又怎么会不合适呢?”宋安民温和笑着开口,眼神耐人寻味。 付仁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书院是不是真的挑不出什么人了?” 话音落下,宋安民眸光微沉,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 “如今书院比较出众的学子不超过一掌之数,且也只是比普通人要出彩而已,对上国子监那些熟读史诗通鉴、诗赋圣贤的学子,却是略有不如。” 付仁闻言皱了皱眉,接着摇头道:“不行,我可不擅长什么琴棋书画,投壶对弈的。” 既然是雅集,当然不止是吟诗作赋了,更考校的是一个读书人多方面的修养。 然而听闻此言,宋安民却是微微一笑道:“这点桃安不必担心,琴棋书画之类的,书院还是有一位学子是精通的,桃安只需应对诗文方面的问题便好。” 见他都这么说了,付仁也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我有什么好处吧?” “若是在太平楼雅集之上大放光彩,肯定会被天下文人所知,声名远传。” 付仁翻了个白眼:“我要那虚名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 见状,宋安民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道:“雅集之上会有不少世家千金前往,甚至五公主也会参加,若是表现出彩得到五公主青睐的话,说不定你就是当朝驸马了。” 听闻此话,付仁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趣。 当然,他并不是好色之人,他只是有些好奇,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见到过那种有着倾城之貌的女子呢。 付仁不禁有些无奈。 别人穿越不是被清冷绝艳的女大侠看上就是跟身材火辣的女魔头卿卿我我。 自己倒好,穿越到了马匪寨子里不说,还带回来了一个断手的老头和一个十岁的小丫头。 虽然小丫头生的粉雕玉琢,长大了绝对是个人间绝色,但自己可没有养童养媳的打算。 说不定这次去雅集之上,真能碰到什么倾国倾城的女子然后对自己芳心暗许呢。 见付仁半晌不说话,在那一边发呆一边傻笑着,宋安民轻轻咳嗽了一声。 付仁回过神来,忙正了正神色,开口道:“行,既然是副院长的要求,那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去就去吧。” 见他忽然答应的如此爽快,宋安民一愣,随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被这青衫儒士盯的有些发慌,付仁咳嗽一声道:“走了走了,先回去吧,还有你答应我的三进三出大宅院和一名贴身修行者护卫的事情可别忘了啊!” “这是自然,等我将呈义的事情跟院长说说,明天就着手帮你去安排。” 宋安民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对方,那他自然不会反悔。 不过嘛……三进三出的府邸倒是好安排,至于那个所谓的修行者护卫,可就不一定咯…… …… 宋安民并没有跟着付仁一起回宋府,而是先去了书院。 回了宋府之后,付仁顿感身心疲惫。 一夜未睡骑马奔波,还差点死在了那个二境武夫的手上,铁人都熬不住。 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他几乎是倒头就睡。 这一觉足足睡到晚间星夜低垂之时才堪堪醒来,一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是亥时时分了。 “咕……” 还没走几步路,付仁便感觉腹中一阵空虚,浑身都有些乏力。 “先生。” 正在付仁推门而出,准备找些东西来吃的时候,一道文弱清脆的女孩声音响起,略带青涩。 小草正拿着食盒从一旁的长廊迈步走来,桃花眼泛着水光。 “小草,你怎么来了?”付仁有些惊讶。 “我估计先生这个点应该快醒了,就去厨房做了一些吃的拿过来。” 小草将手中的食盒递上前,说话时还微微低着头,小脸蛋浮现红晕之色,似乎是害羞一般。 “有心了。” 付仁闻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草的脑袋,然后拿着食盒就回了房间。 两荤一素,颜色看着偏黑,似乎是有些烧糊了。 付仁拿起筷子小心夹了一些放进嘴里,顿时眉头微挑。 而小草则是用那双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色略有几分紧张和忐忑,又带有一些期待之意。 看着那双如秋水荡漾般惹人怜惜的桃花眼,付仁有些话实在是不忍心开口,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开口。 “好吃。” 话音落下,坐在对面的小草明显面露喜色,粉嫩的脸蛋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先生喜欢的话,那小草以后天天都给先生做。” 文弱的声音响起,付仁当即咳嗽了起来。 小草见状连忙沏了一杯茶递过去,小嘴微启道:“先生慢点吃,不够的话还后厨还有一些。” “别,够了够了,完全够了!” 付仁喝了一口茶水顺下嘴里的食物后连忙摆手,能不能吃完眼下这点都是个问题,况且这个味道……不比马匪寨子里的东西好到哪去。 看着自家先生开始狼吐虎咽地吃起了食物,小草用小手托着精致的下巴,静静看着这一幕,脸颊两侧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 “对了先生,曲老说让你醒了之后去后院找他。” 小草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曲老?”付仁一愣,“他找我做什么?” 小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付仁心中一动,思索了一下后想起了在寨子里的时候自己跟曲老的约定。 只要自己带着他逃出去了,对方就教自己练武的。 不过之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所以才想着让他教的。 但是现在既然都入了书院了,找个正儿八经的师傅习武应该会更好吧? 比如说顾思恒,他就是个真正的三境武夫。 “算了,待会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这老头子还藏了什么绝世秘籍呢。” 付仁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准备待会去看一下再说。 以顾思恒那冷冰冰的性子,愿不愿意教都是一回事。 第三十一章 练功 虽然小草做的食物味道有些特殊,但是付仁实在是太饿了,还是捏着鼻子给吃完了,也喝了整整一壶茶。 小草见他吃的这么快,还准备去后厨再拿一些食物过来,付仁连忙制止了她,说自己急着去找曲老,下次再吃。 听到这话,小草也只好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决定明天也一定要亲自给自家先生做食物吃。 …… 摸了摸自己半饱的肚子,付仁来到了后院。 里面有些响声传来,他探头一看,曲老正用独臂抱着一堆木柴放下。 昨晚上那个阴寒中年留下的砍刀就插在地上,银色的刀身映着月光有些晃眼。 “来了?” 曲老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笑。 “这是做什么?” 付仁皱眉,指了指地上的一堆木柴。 “你之前不是说想成为武夫吗,我教你啊!”曲老把手在裤腿上拍了拍,然后抽出那把砍刀直接丢了过去。 付仁一激灵忙往后面退了一步,砍刀“哐当”一声掉在了他的裤裆底下,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靠, 用不用这么歹毒?” “捡起来,我先教你一些。” 付仁捡起了地上的刀,有些怀疑地开口道:“就凭你当初看人家练过的那点经验,能教好我吗?” “废话,赶紧的过来!” 曲老不耐烦地哼哼一声,指了指身前的木桩。 付仁走过去,看着满地的木柴皱眉道:“你不会让我劈柴吧?” 闻言,曲老咧嘴一笑:“没错,就是劈柴。” “……” 付仁满头黑线,有些无语地道:“我还以为你会教我什么高深莫测的绝世秘籍呢,这劈柴是哪门子的练功!?” “不学了不学了,我还是去找闷葫芦学吧。” 付仁随手将刀丢在了地上,摆了摆手就往来路走。 虽然在他原本的世界那些电视剧里经常出现这种练功方式,但那些都是杜撰而已,哪有人真的靠着劈柴能劈成大高手的? 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曲老面色略沉,冷笑一声道:“付小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按照正常的练功方法,你想成为一境武夫,少说也要一年时间,而且还需要日夜苦练。” 付仁脚步一顿,微微回头道:“那按你这个方法呢,我多久能成一境武夫?” 曲老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天?”付仁双眼一亮。 曲老嘴角一抽,忍住了想踹他的冲动开口道:“一个月。” “也要这么久啊?” 付仁眉头微皱,嘀咕出声。 而听到这话的曲老更是险些想捡起地上的砍刀就给他来两刀。 什么叫也要这么久!? 正常人就算从小就开始习武,想要成为一品武夫也少说要个一年半载的,更何况付仁如今根骨已然成型了。 一个月的时间成为一境武夫,已经是神速了。 这小子竟然还挑三拣四的不满意!? “你到底学不学?”曲老有些不耐烦了。 “学,但是真的能行吗?你又不是武夫,怎么确定这个方法能让我一个月内就成为一境武夫的?”付仁依旧是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曲老深吸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个方法,是曾经有一位六境武夫告诉我的。” “劈柴只是基础,如何在劈柴的时候运气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六境武夫”四个字,付仁顿时双眼放光了起来。 如果对方没有骗自己的话,学习一位六境武夫传授下来的方法听上去的确更厉害。 至于是否有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到时候没效果再找其他人教就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仁屁颠屁颠又跑过去把那把明晃晃的砍刀给捡了起来,兴致冲冲地看着曲老道:“怎么练?” “你先拿着这把刀劈柴,等什么时候能从头到尾劈断一根柴而不伤木桩分毫的时候,我再教你如何运气。” 曲老拿起一根木柴竖放在桩上,淡淡开口。 “好嘞。” 付仁撸了撸袖子,双手握着刀柄,猛地就朝着桩上的木柴劈了下去。 咔嚓! 柴是劈开了,甚至他都感觉自己没用什么力,柴就像是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被劈开了。 “这刀竟然这么锋利?”付仁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砍刀。 “你劈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边大一边小的,你是打算连桩一起劈开是吧?” 在付仁惊讶手中之刀如何锋利的时候,曲老的斥声便是响了起来。 他正皱眉看着地上散落的两半大小不一的木柴,以及木桩上出现的一道深深刀痕。 “再来!” 在曲老的喝声下,付仁挠了挠头,再拿起一根木柴放在桩上,稍微收了些力气,瞄准最中间,猛地劈了下去。 咔! 而这次,刀只劈到了一半就卡住了,似乎就算刀本身再怎么锋利,持刀者授予的力太小的话也无法发挥出来。 “再来!” “咔嚓!” “再来!” “……” 如此反复,当付仁足足劈了二十多根木头之后,他的手臂就开始发酸了。 不是因为劈的数量多,而是他一会儿用劲大,一会儿用劲小的原因。 就好像一个人一会儿跑一会儿走一样。 这二十根木头,没有一根是两半均匀的,木桩上也留下了深深浅浅不少痕迹。 总之就是没有一次是达到了曲老要求的。 “这劈个柴都这么难的吗?”付仁一边甩了甩手,一边皱着眉头。 听着他的声音,曲老微微抬头,淡淡开口道:“这可不是简单的劈柴,两半均匀是锻炼你出刀的精确度,不伤木桩是锻炼你的控制力。” “听着是挺有道理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付仁小声嘀咕道,继续拿起木柴开始劈了起来。 “等你能做到每次劈柴都达到我说的要求了,我便教你如何运气,到时候你自然能看出效果。” 曲老依旧不咸不淡地开口说着。 付仁撇了撇嘴,双手握紧刀柄,继续练习。 再练一会他就准备回去休息了,明天肯定还要去书院呢。 不光是黄呈义安然归来和他就任书院教书先生的事情,还有关于太平楼雅集的事情。 他得问问自己需要注意哪些人,又要准备什么样的诗词过去才是。 虽然他自己不怎么会作诗,但脑海里却是装着不少先人所留的词作,都是这个世界从没有出现过的。 有这些底蕴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够应付的。 第三十二章 不擅六艺 这种练习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付仁就双臂实在是发麻,刀都有些握不稳了。 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至少他现在能准确的从木柴最中心位置将其劈开,保证两半大小均匀了。 虽然依旧会伤到木桩,不过比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行了,今晚上就到这吧,休息吧。” 曲老挥了挥手,看着满地的碎柴道,“付小子,宋副院长让你明天午后跟他一起去书院一趟,别耽搁了。” “行,那我回去接着睡觉了。” 付仁抹了一把汗,随手把刀劈在木桩上,转身离开。 本来才刚睡醒的,但这一个时辰下来,又给他整累了。 看着付仁离开,曲老浑浊的眸子微微放空,默默走到了木桩前放上一根木柴,然后拔出砍刀,轻飘飘往下一送。 嗤! 如撕碎一张纸般的清脆声音响起。 那根木头轻而易举的便分成了两半,切口光滑平整,两半大小近乎完全一致。 而那柄锋利无比的砍刀,十分自然的落在木桩上,木桩却没有任何痕迹留下,仿佛刀刃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一般。 曲老看着这一幕,眼眸低垂,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 第二天晚饭过后,付仁刚准备练功就被小草叫住,说宋安民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此刻天都有些黑了。 他知道对方估计是叫自己去书院露个脸,于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赶了过去,小草也跟在身边。 毕竟小草现在是自己的书童,以后书院很多事情都要交给她处理,也得带着她过去混个脸熟。 来到了府门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气质儒雅的宋安民正在等着,旁边是依旧一袭黑衣,神色冷峻的顾思恒。 “桃安先生。”宋安民微笑着,声音温和。 “怎么这么晚?” 付仁伸了个懒腰,看着他道,“书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呈义刚刚获救加之书院琐事繁多,所以宋某来的晚了一些。” “今天有什么安排?”付仁又问。 “带你去跟书院的其他先生认识一下,顺便大家一起商讨一下一月后关于太平楼雅集的事情。”宋安民开口说道。 付仁点头,四人迈步朝着书院方向而去。 书院正堂之内,除了柳宁堂、齐善友以及昨天才救出来的黄呈义之外,还多了几位儒雅的中年,都是儒士打扮,一副严肃刻板的样子。 “副院长来了!” 有人看到了朝着正堂走来的四人,开口说了一句。 柳宁堂抬眼,目光炯炯。 关于昨天付仁是如何帮黄呈义脱困的经过,他刚才已经听后者说过一遍了。 知道付仁行事如此周全,他也是大为惊讶。 而始终黑着个脸的齐善友看着与宋安民并肩而来的付仁,眉头紧皱。 他也没想到那个无礼的毛头小子竟然真的有办法解救黄呈义,这倒是令他感到有些脸红。 毕竟一开始他还骂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 而如今,他口中乳臭未干的小子,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 “见过院长,诸位先生。” 宋安民拱手打招呼,付仁和小草也随着一起弯腰。 众人也是起身回礼,随后更多人将目光放到了宋安民身边的付仁和小草身上,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语气多有质疑。 “他就是莫老先生说的那个奇才?怎么这么年轻?” “听说就是他昨日替呈义摆脱凶手嫌疑的,真的假的?” 在他们眼中,付仁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举止眉眼间并没有身为文人的那种谦逊儒雅的气质,甚至连他旁边的小丫头看起来都要比他更有气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个小丫头的伴读书童呢。 “桃安先生!” 一道略显激动的声音响起,付仁侧目看去,正是离开座椅朝着这边而来的黄呈义。 他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黄色儒衫,半点没有了昨日被押在公堂上的狼狈。 “昨日救命之恩,呈义在此多谢桃安先生了。” 一走到近前,黄呈义便是给付仁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 “黄先生多礼了,这都是在下该做的,不必放在心上。” 付仁连忙伸手去将他搀扶起来。 “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付桃安先生,接下来他也会担任书院先生一职与大家共事。” 说着,宋安民又看向了付仁,依次介绍了除去之前见过的柳宁堂和齐善友之外的那些人。 “付仁见过诸位,日后若有什么行事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付仁朝着众人拱手,谦逊开口。 那些儒士纵然目光多有质疑,但脾气好的也是拱手回应,至于跟齐善友一样脾性不好的,则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根本没有多看付仁几眼。 “等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都是将目光朝着柳宁堂右下首的齐善友那边看去。 他正板着一张脸,沉声道:“能在书院任职的诸位,哪一个不是各地大学士,名望不俗,付先生虽然出奇策帮呈义脱险,但这就任职书院先生一职,怕是有些不妥吧?” “毕竟若非莫老先生曾提到过,我还从未听说过桃安先生的名讳,且当今世上所盛传的那些诗文词赋,似乎也没有任何一首是出自桃安先生之手的。” 齐善友微微抬头,眯眼道:“若是让旁人知道一介籍籍无名之辈也能来书院教书,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他的话语落下,在场不少儒士都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还有人出言附和。 “的确,书院乃是天下文人眼中的圣地,教出来的学子也都是国之栋梁,文坛大家,胸无点墨的人,可没资格来吃这碗饭。” 付仁闻言眉头微皱,这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来这里教书啊。 宋安民开口道:“诸位,找桃安先生来书院教书,是莫老先生的意思。” “就算是莫老先生的意思,这位桃安先生又能在书院教什么?” 齐善友眯眼看着付仁,讽刺道,“难道让他教学子们如何出口成脏吗?” 显然,他对于自己之前被大骂了一顿的事情还很是不爽,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刁难。 “不知桃安先生精通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当中的哪一项?” “是啊,既是要来书院教书,不说精通六艺,总得会一项吧?” 不少人开始质疑了起来,他们根本不相信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的付仁能在这六艺上有什么建树。 付仁皱着眉,感到有些麻烦。 而看着付仁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样子,齐善友冷笑一声道:“付先生要是连这六艺都不擅长,还是就别想着来书院教书了吧,否则怕是难以服众,也免得自己贻笑大方。” 听着他的话,付仁微微吸气,而后开口。 “在下的确不擅长六艺。” 齐善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目露不屑之色,正欲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付仁却是又开口了。 “小草,替我研墨。” 付仁转头看着小草,指了指一旁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案。 小草愣了一下,随后眨了眨水灵灵的桃花眼点了点头。 付仁动身朝着那边走去,小草紧跟在后面。 “在下略会一些诗文,就写下一篇供各位先生鉴赏一番,若真入不了各位的眼,那便说明在下的确不够资格在书院教书。” 众人一愣,随后皆是眯眼看着那边开始研墨的小草和端坐在桌案前的付仁,神色不定,有些好奇他到底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 齐善友更是目露不屑之色,等着看对方出糗。 在座的任何一位都是盛名在外的文坛大家,敢在这些人面前作诗写词,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第三十三章 不够还有 而宋安民跟柳宁堂两人却是神色微动,有些期待付仁到底能够做出怎样的诗词来,才能让莫老先生亲自开口举荐。 宋安民虽然之前听过付仁的两句诗,但仅凭那两句的话,可还不足以让在座的文学大家信服。 付仁拿起毛笔,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以前练过一段时间书法,不然要是字太丑了就真的丢脸了。 不过要写什么呢? 他心中有些犹豫了起来,不是不知道写什么,而是能写的实在是太多了。 齐善友见他目露为难之色,不由得面露冷笑。 想了半晌,付仁瞥见了堂外夜幕高悬的一晚明月,不由双目微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想好要写什么之后,付仁心中暗道一声前辈莫怪,随后便提笔点墨,开始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众人看着笔走龙蛇的他,心思各异了起来。 有人目露不屑,也有人目露好奇。 少顷,付仁便是收了笔。 “小草。”他唤了一声。 “是,先生。” 小草点了点头,小手抓住白纸两角,便将纸张给提了起来。 众人纷纷探首,仔细端详起了上面的字,下意识地念出了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才看了一行字,众人皆是神色一震,扭头看向了堂外的那弯略有残缺的明月。 宋安民同样是目露精光,凑上近前去看。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读到此处,宋安民大为震惊,心中不免浮现了皓月当空、孤高旷远之意境。 不光是他,其他儒士在看到这里的时候纷纷都是坐不住了,争先恐后地从座椅上离开,往小草那边走去。 而看着这一幕,齐善友眉头微皱了起来,他根本就没想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他觉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就不可能写出什么绝世佳作。 但如今共事的各位文坛大家竟然都表现出了如看到什么稀世瑰宝一般失态的样子,他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轻轻咳嗽了一声,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齐善友稍微踮起脚,抬头往那边看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相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看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是不自觉升起了一股惆怅之感,深深被这寥寥几句词牵动了情绪。 尤其是当众人看到外面那一轮有些残缺的弯月之时,皆是不由暗自点头。 以月托人,以月的阴晴圆缺对应人的悲欢离合,真真是大妙之举! 柳宁堂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上座,跟街边爱凑热闹的邻家老头一样凑上前。 他看着小草手中的词,浑浊的眸子略有光彩,喃喃低语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看到这收官之笔时,所有人不禁目光幽深,大感震撼。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简单的十个字,一扫先前的忧愁哀婉,转而赋予了这首词新的意境。 一如拨云见日,云开雾散一般,叫那些相隔两地的痴儿怨女们能重新焕发希望。 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依旧坐在书案前的付仁,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这首词的意境,已经足以引起文坛轰动了。 若是流传出去恐怕将会引起一股写词的热潮,更是足以被载入武国史册当中! 而就是这么一手空前佳作,竟然只是一位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写出来的? 且这个年轻人在这之前根本就声名不显,没有任何人听说过。 “水调歌头……好,好一个水调歌头!” 宋安民目中不断掠过惊色,连连赞叹。 虽不应景,但其内词意却是叫人心弦触动,感怀增生。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付仁去参加太平楼雅集的事,如今看到这一首水调歌头,他悬着的心已然放下。 就这一首词,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哪怕是他都难以写出来,更别说参加太平楼雅集的只是一些后起之秀了。 拿着这首词过去,恐怕那些后起之秀都得羞愧的不敢动笔了。 齐善友面色变幻不定,虽然他不精通诗文词赋,但简单的鉴赏还是可以的。 他看的出来,这首词在文坛之上绝对能引起轰动。 而能写出这种词的人,难道会没有资格留在书院教书吗? “够吗,不够我这里还有一首诗。” 正在众人惊骇之时,付仁却是开口了,声音平淡。 他拿起毛笔,又在书案上写了起来。 这一次,众人没有等他写完便一同凑了过去,一字一字的观看。 正堂门口,一名穿着碧绿衣裙,扎着丸子头一副丫鬟打扮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愣住了,随后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 这一群争先恐后围在一起的人,真的是平日里文质彬彬,气质高雅的那些大儒先生!? 怎么看都像是在菜市口抢菜买的老头嘛…… “先生们这是在?”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但却发现根本没有人理自己,而是一人一语激动地开口。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 众人越说越是兴奋,甚至还有两人伸手想去抓那张纸。 而伸手的两人,在宋安民的介绍下付仁也知道身份,是教书画的,也包括诗词。 小丫鬟眨了眨眼眸,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明月,有些不明所以。 “好一个月下独酌!” 柳宁堂更是拍手叫好,目露精光,直盯着付仁看,眼神就好像保持了八十年童子身的老汉看到了青楼女子一样炽热。 付仁被他盯的后庭一寒,忙咳嗽了两声道:“咳咳,看来在下的拙作,能入诸位大学士的眼?” 话音落下,众位儒士立觉失态,当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位瞠目结舌的小丫鬟时,都纷纷咳嗽了两声,正了正神色,但看着付仁的目光依旧是炙热无比。 “没想到桃安先生竟有此文才,倒是知涵自负了,还望桃安先生勿要介怀。” 有人开口说话,语气也很是礼貌。 付仁知道他是谁,是教书画的一位先生,名为郑允,字知涵。 “郑先生言重了,在下一直声名不显,诸位先生有所质疑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都是为书院着想,不希望有庸才将书院搅的乌烟瘴气。” 见付仁语气谦和,并没有对自己等人之前的质疑而心生不满,所有人都是暗自点头。 如此品性和文才,要是连他都没资格担任书院教书先生的话,那还有谁有资格? “桃安先生大才!” “今后桃安先生在书院任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欢迎来找许某。” 众人三言两语的,已经开始把付仁当成自己人了。 付仁一边谦和赔笑,一边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一旁的齐善友。 后者察觉到目光,面色变幻不定,随后冷哼一声拂袖坐下,脸色更黑了不少。 看他如此模样,付仁也懒得计较什么,只是朝着一旁的柳宁堂和宋安民微微拱手。 宋安民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光彩连连。 而一旁的小草看着自家先生仅仅靠着一首诗一首词便折服了在场这么多文学大家,双眼也是微微泛光,替自家先生感到高兴。 “含巧,你怎么来了,书雪呢?” 柳宁堂这时候发现了门口的小丫鬟,不由开口问问道。 那叫做含巧的小丫鬟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道:“小姐正在创作新曲呢,小姐让我告诉院长,她同意代表书院参加雅集了。” “当真!?”柳宁堂闻言大喜。 含巧小丫鬟点了点头。 宋安民面露笑意,温和开口道:“有书雪和桃安在,此次太平楼雅集,我们也不用操心了。” 看着两位先生面露笑意,含巧却是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小姐的情况。 虽然小姐同意参加雅集了,但却苦于没有什么灵感再创新曲,若是还拿着旧曲子,恐怕会让人嘲笑江郎才尽。 含巧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愁意,看着那些先生们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露出了刚才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其手上还拿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不少字。 “水调歌头?” 含巧轻咦了一声,眨了眨眼,仔细看起了上面写的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喃喃念叨着这最后的一句词,细细品味后小丫头忽然面露喜色,匆匆跟众人开口告辞后就小跑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三成学费 没人在意含巧刚才为什么面露喜色,只是再一次将话题扯到了付仁身上。 “有桃安先生在,此次太平楼雅集,我们书院怕是不会如去年一样沦为笑柄了。” 黄呈义开口说道,满面春光。 郑允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口附和:“是啊,去年书院唯有书雪的曲子不落下风,胜过了五公主,但饶是如此,书院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甚至今年都没有什么新晋学子,连带着一些老生都反而去国子监求学了。” 话音落下,众位大儒纷纷点头,微微叹气。 现在书院剩下来的那些学子们走到哪里都被国子监的人嘲笑,偏偏书院不争的事实又摆在眼前,他们想抬起头来都难。 如果这次书院能够在太平楼雅集之上大放光彩的话,这种情况一定会有所改善,甚至原本去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会回来也说不定。 那可都是官宦子弟,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学子跟莫老先生一样也是书院的保护伞。 如果全都走完了,书院就真的只剩个空壳子了,在京城内再无半点地位可言。 “哼,太平楼雅集乃是学子们交流集会的地方,身为书院先生过去,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书院以大欺小?” 这时,一旁黑着脸的齐善友又一次说话了。 付仁眉头一挑,看向了对方,有些郁闷。 这老小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找自己的茬? 难道就因为自己那天情急之下骂了他几句? 正当付仁准备开口反驳之时,齐善友又开口蹦出来了一句。 “等雅集过后再宣布他任职书院教书先生的事情吧。” 话音落下,宋安民略显诧异之色,随后微笑着点头:“如此也好,倒是免得那些闲言碎语了。”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觉得齐善友此话不错。 付仁同样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老小子是又想找自己茬呢,没想到只是担心自己以书院先生的身份过去参加雅集会被人说道而已。 “齐先生刚才的意思是,不反对在下在书院任职先生的事情了?” 付仁神色不变,开口笑道。 齐善友闻言冷哼一声,将脸别向了一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付仁刚才做出来的那一诗一词,的确足以轰动文坛了,也足以让他来书院就职了。 付仁见他如此作态,不由得神色古怪了几分。 好家伙,这老小子不光是个黑脸,性子还挺傲娇啊?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既然如今大事已定,诸位无事便且散去吧,等一月之后,太平楼雅集之事书院拔得头筹,便连着一同设宴庆祝桃安来书院任职一事吧!” 上座之上,柳宁堂呵呵一笑看着付仁跟宋安民开口说道,“桃安,新雨,你二人先留下。” 院长都发话了,众人虽然很想再跟付仁多聊几句,但是也只能起身告辞,反正以后在书院共事,多的是时间交流。 齐善看了一眼付仁随后哼了一声,挺胸抬头地转身离开。 等人都差不多走完之后,正堂内便只剩下了付仁、小草以及柳宁堂和宋安民四人,至于顾思恒,他则是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桃安啊,没想到你不但救回了呈义,竟然还有如此大才,做出了水调歌头与月下独酌这等传世佳作!” 柳宁堂看着付仁,笑呵呵地开口,老眼满是欣赏和惊讶。 “这一诗一词拿出去,怕是已经足够书院在雅集之上声名大噪了。” “院长过奖了。”付仁谦逊开口,心中对故乡的两位伟人浅浅升起几分愧疚之感。 这里的历史跟他所了解的完全不同,所以他也不打算再跟人说这些东西不是自己创作的了。 如果那两位伟人知道自己的作品能在异世也广为流传的话,估计也不会怪罪于他。 “呵呵,如果到时候书院能因为这件事而广收学子,你功不可没。”柳宁堂呵呵笑着,摸了摸胡须道,“到时候书院那些学子的学费,我做主直接给你三成如何?” 付仁一听这话双眼就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当真。”柳宁堂笑着点头,目光略有深意地道,“不过每年都会有一些寒门学子交不起学费,每年都是新雨自掏腰包,明年希望你能帮帮忙。” 付仁闻言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放心吧,明年那些寒门学子若是交不起学费,便交给我吧!” 开玩笑,堂堂镇国书院,收的大部分可都是官宦子弟,寒门子弟能有多少? 顶天了不过十几个人而已,而所有学子整整三成的学费都交给自己,那恐怕他立刻就摇身一变,家财万贯了。 区区十几个人的学费又多大个事? 付仁正想着明年自己要怎么花这一笔钱,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宋新雨神色有些古怪。 “行了,那桃安你就先回去吧,至于你的府邸一事,新雨已经跟我提过了,稍后我会为你安排。” 柳宁堂见他答应,更是眉开眼笑了起来。 “好,那就不打扰您二位唠嗑了,告辞!” 付仁拱手,带着小草就往外面走去,还在想着自己明年发财之后的事情。 不是说练武需要很多钱来买药材吗,到时候有了那笔钱,还不是想买什么药材就买什么药材? 而等到付仁离开之后,宋安民才神色古怪地看着柳宁堂道:“院长,不是说明年要大量招收寒门学子吗,那些寒门学子哪里来的学费,连他们的食宿可都是书院头疼。” “您让桃安负责那些寒门学子的学费问题,他要是知道了,怕是会背地里骂您老狐狸。” 听了他的话,柳宁堂只是摸着胡子呵呵一笑道:“骂就骂吧,反正这个头疼的问题就交给他吧。” “如今的朝廷已经彻底沦为了一滩污水,难有清流,我广收寒门子弟,也是因为只有这些寒门子弟深知底层百姓的疾苦,也只有他们才能真正的做到为国为民。” 宋安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的远行,他也真正看清楚了如今武国的底层百姓生活的有多艰难。 正如付仁之前说的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身在京城的那些官宦子弟就算入朝为官又能如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当了官也没用。 如果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话,那在京城的他们就是最上等,而那些普通百姓则是最下等,就如草芥一般渺小,他们连看都看不起风餐露宿的草芥,更别说会去替草芥遮风挡雨了。 第三十五章 抚筝女子 宋安民同意广收寒门子弟,但这也极为耗费钱财。 书院的经费朝廷那边一减再减,现在都是他跟院长两个人自掏老本来填补空缺了,哪还有钱再给那些远道而来求学的寒门子弟提供食宿? 而如今,这个令他们两个头疼无比的问题,便直接如皮球一般被柳宁堂踢到了付仁身上。 可怜后者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捡了什么大便宜呢。 “唉,不用头疼经费问题,可另外一个问题却是更加令我头疼。” 柳宁堂脸上的笑意散去,微微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如今朝廷官员更替,基本上都是优先从国子监内选人,在他们的打压之下,书院学子可以说根本没有出仕的希望。” 一听此话,宋安民顿时想起来了路上付仁跟自己提到过的严查监察司以及文武百官受贿犯罪之事。 他当即便将付仁的意思大致又重新说了一遍。 而越听,柳宁堂脸上的愁容便越少,转而老眼发亮了起来。 “严查监察司以及百官,可功过相抵,无甚功绩者且犯罪较轻者可以银抵罪……” 他双手一拍,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宋安民。 后者只感到后庭一寒, 咳嗽一声开口道。 “如此一来可以填补国库空虚,陛下一定会准许实行,而那些大臣们为了抢功劳,一定会想尽办法平息外面的天灾匪患,到最后被撤去官职的,也只有那些抢不到功绩,有受贿违法严重的小官,可谓是一举三得之事。” 柳宁堂闻言缓缓点头,沉声道:“那些会被撤职的官位都不大,国子监的人不一定看得上,再加上是由书院提出的提案,陛下没理由不从书院挑选人补上去。” “啧,新雨啊,你怎么不早点将这个方法告诉我呢,你可知道我因为这个问题有多久夜不能寐了?” 他老脸一拉,有些埋怨地看向了宋安民。 后者苦笑一声,开口道:“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那是谁?”柳宁堂一愣,急忙开口道,“能想出如此救世良方,肯定是一位奇才,你为何不给他请入书院来。” 宋安民接着苦笑,无奈道:“我已经请了,您都见过两次了。” “请了?我还见过两次?” 柳宁堂眨了眨眼,随后猛地想起了一个人,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桃安?” “就是他。” 宋安民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柳宁堂大为震惊,满眼放光了起来。 没想到付仁不光在诗文上造诣不浅,竟然还在治国之策上也有此奇思妙想! 难怪莫老先生临走前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把桃安先生给请回来了,书院这次,当真是捡到了一块宝啊! …… “先生很擅长诗词吗?” 夜间的书院小路上,小草眨了眨桃花眼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擅长。”付仁摇头。 “可是刚才先生作的诗和词明明就很厉害的样子。”小草显然有些不信。 “也就一般般吧,那种诗词我还有不少,要是都拿出来,一两个时辰都写不完。” 付仁随口说道,脑海中闪过了唐诗三百首和诗经楚辞…… 而小草听到这话,小嘴张了张,有些崇拜地看着自家先生。 像是那种诗词,任意一首都是空前佳作了,而到了自己先生这里那种诗词的数量竟然多到一个时辰都写不完? 付仁没有察觉到身边小女孩神色变得有些崇拜了起来,只是伸了个懒腰,继续沿着青石板路往外面走去,他准备回去接着劈柴了。 而没走多久,悠悠悠悠缥缈空灵的古筝之音便是响起。 付仁心神一动,向着声音源头看去。 水榭庭院之内,依旧是那道穿着青衫,乌黑秀发半扎披肩的曼妙背影,几缕青丝随风飘动,在月色下别有一番出尘缥缈之意。 付仁皱了皱眉,今天的乐声相比起上次的悠扬绕耳来说要差了不少,似乎是抚筝之人心绪烦闷,所以也导致乐声较为偏激了几分。 迫于好奇心的趋势下,付仁抬头想看的更清楚些,却刚好看到了一旁小路上负手而行,头顶高冠黑着张脸的中年。 “又是这老小子?” 付仁见到那人,不由得嘴角一抽。 而齐善友也是发现了正垫着脚往水榭那边看的付仁,他看了一眼后者,又看了一眼水榭里抚筝的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满眼都写着对于付仁这般粗俗行为的不屑之意。 显然,他以为付仁是个好色之人。 而察觉到了他那不屑的目光,付仁顿时没了一探抚筝女子容貌的兴趣,朝着齐善友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拉着小草就离开了。 齐善友眉头微皱,学着付仁最后那个动作捏起拳头独独伸出了中指,满脸疑惑。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齐善友咳嗽两声,重新正色起来,离开了这边。 院长见多识广,等有机会去问问院长大人这手势是个什么意思吧。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丫鬟就是小跑到了水榭青庭之内,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气喘吁吁的。 “含巧,我不是与你说过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吗?” 温柔如杨柳依依般的声音响起,那抚筝女子微微回头,露出了那张绝美柔弱的脸庞。 一双好看的杏花眼秋水荡漾,鼻梁高挺,红唇轻启间有一种从书卷里走出来的柔弱感。 加上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给人一种病态美人的感觉。 她轻轻将手放在弦上,压下筝音,动作温婉贤淑、雍容大方。 听见自家小姐呵斥自己,含巧微微吐了吐舌头俏皮道:“知道啦,小姐。” 见其如此不以为然的模样,被其称作小姐的抚筝女子缓缓摇头,无奈笑道:“看来我真是给你宠坏了。” “说吧,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嘻嘻,含巧知道小姐最近正恼着怎么创作新曲子,所以就想帮帮小姐嘛!”含巧俏皮笑道。 听到这话,抚筝女子更是无奈。 若是这件事情是这么好帮的话,她也不至于头疼了。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含巧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上面是她自己靠着记忆重新誊写的一份水调歌头。 “这是什么?” 抚筝女子目露疑惑, 左手揽住右手袖摆,伸手将白纸拿了过来细细端详。 看着上面一行行清秀娟丽的小字,她红唇微启,轻声将其念了出来,语气平缓温柔。 “水调……歌头?” 第三十六章 付府 为何名为歌头,却不见曲谱,唯有词作呢? 往下看着那一行行清秀娟丽的小字,抚筝女子柳眉缓缓皱起,随后又舒展开来,美眸光彩连连,如清风荡过水面,波光粼粼。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看完最后一行字,女子眸中光彩久久不散,目露神往,痴痴抬头看着那夜幕中高悬的明月。 单这最后一句,便足以令天下所有心有挂牵的人产生共鸣,满怀憧憬。 “小姐?” “小姐!” 在含巧丫鬟的呼唤声中,女子恍然回过神来,目光留恋不舍地从白纸上移开,看向了身旁的小丫头。 “小姐,这首词怎么样,能让你找到新曲的灵感吗?”含巧目光闪闪地问道,眼中略有几分期待之色。 女子闻言睫毛轻颤,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开口道:“这首词写的是月和离愁,意境很高,是新雨先生的新作吗?” 在她的印象当中,书院能做出如此佳作的只有新雨先生。 但她又有些疑惑,这首词是偏向于抒情、思念的,新雨先生虽然擅长诗词,却多是关乎家国天下,以及山水景色,少有这般意境。 含巧摇了摇头,抿着小嘴歪着脑袋有些迟疑道:“不是,似乎是书院新来的那个付桃安先生刚才在正堂写的。” 说着,含巧俏皮一笑,看着自家小姐打趣道:“那个桃安先生跟小姐年纪差不多大呢,模样长得也很耐看,小姐要不要去瞧一瞧?” “哦?” 闻言,女子目露诧异之色,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词,心中极为惊讶。 难以想象,如此佳作竟是一位青年作出来的。 而且在这之前,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桃安”这个名字呢。 “付桃安……” 她喃喃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看着手上的词,目光略有些失神,似乎正在脑海当中幻想着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小姐?小姐!” 见自家小姐又走神了,含巧不由皱了皱小眉头,有些不满地喊道。 “啊?” 女子回过神来,看向了小丫头。 “到底怎么样嘛,这首词能不能让小姐找到作新曲的灵感?” 闻言,女子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能的,不过你将这词抄录与我,可经过人家准许?” 含巧闻言挠了挠脑袋,低头道:“含巧忘记问了……” “你呀你,做事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欠缺考虑,下次再这样,我可真就不要你了!” 女子故作严肃地开口斥责。 “嘻嘻,小姐才不会呢。”而含巧却是吐了吐粉舌,俏皮开口。 女子无奈摇头:“好了,收拾一下,我们去正堂问一问桃安先生。” 说着她动作轻柔的起身,目光看向正堂方向,心中竟升起几分想快点一睹能作出此词的桃安先生真容的想法。 含巧嘟了嘟嘴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嘀咕道:“这种事交给含巧去就好了嘛,小姐分明就是想去看看桃安先生。” “含巧!” 略显几分嗔怒严肃的女子声音传来,含巧脖子一缩,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噤声不语。 两人离开了水榭青庭,向着正堂而去。 不过当她们来到那边的时候,却只见到了正拿着水调歌头原稿乐呵呵笑着的柳宁堂,并没见到其他人。 当得知付仁已经离开,而且目前还要忙着搬入新府邸的事情,琐事繁多,不便叨扰时,女子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之意。 不过她也听说对方将会在一月之后与自己一同参加太平楼雅集,也就不急着见对方了。 将自己想将这首词改成曲的想法告诉柳宁堂后,对方让她不用担心,他会代为转告付仁。 得到答案之后,两人便也不再多留,离开了正堂。 …… 三日之后。 付仁看着府邸正门上悬挂着篆刻了“付府”两个鎏金大字的牌匾,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旁边还有宋安明亲自题的对联,笔走龙蛇,大气磅礴。 上书: “清风永驻桃安府,日照长辉名贤家。” “啧,书院出手还是挺阔绰的,真给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府苑。” 付仁啧啧赞叹着,看向一旁好奇打量着府邸大门的小草道:“走吧,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家……”小草略有些失神,然后轻咬下唇,重重点头。 府邸里面已经安排有了十余位下人,一应生活用具也在宋安民的安排下都购置齐全,院落打扫的很是干净清爽,算不上富丽堂皇,倒是清雅别致,挺对付仁胃口的。 院中还有一片小池塘,假山流水看上去甚是美观。 此刻,下人们在管家的安排下就站在院子大坪上,看到付仁走进来在胖管家的招呼下纷纷弯腰行礼,恭敬开口。 “老爷!” 付仁不禁扶额,苦笑道:“老爷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合适,你们也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先生就好。” “是,老爷!” 下人们下意识整齐划一地开口,随后胖管家脸色一黑,众人顿时意识到口误面色有些忐忑了起来,担心受到责罚。 毕竟很多新购置府邸的大人们在第一时间入驻的时候,通常都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以正威严。 付仁苦笑,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道:“好了,庞管家不用责怪他们,都各去忙各的吧。” 闻言,那胖胖的庞管家顿时张开笑脸应了一声,其余下人们也纷纷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这位新主子性子还算温厚随和,以后相处起来应该也不用总是提心吊胆的了。 下人们散去之后,付仁便带着小草四处转悠了起来,熟悉着自己这以后的家。 至于曲老,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影。 …… 另外一边,武国三皇子武成府邸之内。 “所以说,宋新雨拒绝了大皇兄的邀请?” 首座上,武成食指轻敲扶手,目露思索之意。 相较于太子武麟的阴翳,他看上去却是要正气许多,浓眉鼻挺,看起来很是沉稳,气质也要随和许多。 下方坐着的陈知恩点了点头,开口道:“黄呈义被救出来后,宋新雨便让人去了太子府传话,最终还是婉拒了太平楼一叙之事,看样子书院还是不愿涉足党争。” “如此也好,若是书院真倾足大皇子,我们的处境便更难了。” 武成微微点头,随后目光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事道:“那个付桃安呢,有什么发现吗?” 陈知恩摇头:“之前不过是一个声名不显之辈,调查不出来什么。” 闻言,武成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沉声道:“不应该呀,能作出月下独酌以及水调歌头这两篇绝世佳作的人,怎么会二十年来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显然,那日付仁在书院所做之事,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陈知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不光巧妙的救了黄呈义保住了张怀春的官位,竟然还有如此才华。 一首月下独酌,一首水调歌头。 这一诗一词他初次见闻之时,顿感惊为天人,大呼绝妙。 哪怕是古往今来能与之媲美的诗文也没有多少,而如此大才之人,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加入书院。 他这段时间也常有惋惜遗憾,若是能将对方招揽入国子监,加入三皇子麾下,那定然又是一员猛将,能为三皇子争位提供莫大的帮助。 “有月下独酌以及水调歌头在,国子监学子难有出其右者,青辅先生打算如何做?” 武成抬眸,看向了下方两鬓霜白,面色肃穆的中年。 “这一诗一词,皆是抒情感怀之意,想来是那付桃安所擅长之领域,既然此次雅集由国子监一手操办,届时我会安排太平楼主事者临时更改诗会主题,不以感怀而作。” 陈知恩语气低沉,开口说道。 “哦?”武成眉头一挑,“那先生准备以什么为主题?” 陈知恩抬头,与其四目相对,淡淡吐出了几个字。 “家国天下,文人何自处!” …… 第三十七章 劈柴刀法 自搬入新府后已经过去了十天,这些时间来,付仁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跟曲老、小草三人窝在后院里面。 那些下人们也很奇怪,明明劈柴的活应该交给他们来做的,但是他们这位新主子却是亲自动手,还不准他们靠近这边。 虽然疑惑,但他们也不敢冒着风险去偷看。 这十多天的相处,也让他们明白自己这位主子性子虽然温和,但也不是软善之辈。 前两天就有一位下人觉得这位主子行事温和,想着偷偷变卖府里不起眼的物件换钱去赌,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新主子二话不说就给他丢进了衙门,一点废话都没有,任凭对方如何苦苦哀求都没用。 当然,相比起他们其他的主子,这位新主子简直就是太好了。 前两天看他们衣着单薄,还特意买了一批新的棉服给他们,不过据说账好像是宋府那边给结的。 至此,他们也知道自家主子性子温和,平易近人,但也绝对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对于他的命令,所有人都不敢违背。 而这段时间,宋安民也一直没有来打扰过付仁。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前两日的时候,京城衙门的县令张怀春带着上好的茶叶和佳酿来拜访过一次,再次深表感激之意,毕竟是因为付仁他才逃过了一劫,甚至还得到了嘉奖。 另外就是,被送入刑部的衙吏和仵作已经畏罪自杀,而至于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杀,那就不得而知了,顾思恒也让人去将那江湖郎中的尸体以及寒蝉带往了刑部。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过多谈及此事,刑部那边也是已经彻底结案,判定是衙吏和仵作串通好了那江湖郎中加害那位书院学子,并且将此事栽赃给了书院的黄呈义,虽然此举动机不明但已证据确凿。 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也没有谁闲的要去深究此事,毕竟这件事背后是谁,大家都有猜测。 而刘父刘母也是得到了一笔抚恤金,够他们衣食无忧好些年了。 至此,书院命案一事彻底结束。 正午时分,后院内。 寒风呼啸,天气越来越冷了起来。 小草和曲老也都换上了厚实的袄子,而付仁却是穿着单衣,正满头大汗的拿着那柄砍刀劈柴。 多日的刻苦练习,他双臂也有了肌肉线条,比起刚开始在马匪寨子时的瘦弱模样大有不同,不过肌肉也没有很恐怖就是了,身材算是很匀称。 地上满地都是被劈成两半的碎柴,大小均匀,切口平整光滑。 咔嚓! 手起刀落,桩上木柴均匀的一分为二,付仁出刀凌厉,但劈开木柴之后却是轻飘飘的落在了桩上,没有留下哪怕半点痕迹。 “曲老,我看我这劈柴刀法练的如何,是不是已经臻入化境了?” 付仁看着劈了一天柴也毫发无损的木桩,目露满意之色,朝着一旁跷二郎腿啃着鸡腿的独臂老者咧嘴笑道,有些洋洋自得。 他问过对方自己练的功夫叫什么名字,对方却是不肯说,于是他就自己给这刀法起名叫劈柴刀法了。 小草迈腿小跑了过去,拿出香帕给他擦起了汗,而付仁也是配合的微微俯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曲老将嘴里的肉咽下去,瞥了一眼木桩后淡淡道:“差得远呢,等你什么时候能把铁块给劈开了再得意吧。” “不过算是勉勉强强达到了我的要求,接下来我就教你如何运气于身吧!” 一听到还要劈铁,付仁就是嘴角一抽,那玩意真的能劈开吗? 不过听到后半句话,他顿时目露精光,期待地看向了对方。 曲老悠悠将手里的鸡腿吃完,骨头丢在了一旁的木盆里,那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骨头了,都是他这两天吃的。 擦了擦嘴后曲老不急不缓地起身,随手捡了根木棍朝着那边走去。 “在教你运气于身之前,我要先跟你说一下武夫之间的区别。” “武夫之间的区别?”付仁目露疑惑之色。 “武夫,也分为内家和外家,一者重气,一者重力,重气者身法飘逸,出手迅捷;而重力者力大无穷,皮糙肉厚。” 付仁恍然,大致了解了区别,就是一个注重身体灵活一个注重力量与防御。 说白了外家就是练的横练功夫,类似于他知道的金钟罩铁布衫一样。 “那就没有内外兼修的吗?”付仁疑惑道。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贪多嚼不烂,内外兼修不仅会失去内家功夫的灵活,筋骨皮肉也会不如只修外家的武夫,别想了。” 闻言,付仁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练的这个是?” “内家。” 说完,曲老拿着手中的木棍,目光依旧如之前一般略有懒散,他盯着不远处一根竖立着的木柴。 “所谓运气,便是将全身气力调动,利用特殊的方式汇聚于手中兵器,我要教你的,是呼吸调动法,你且看好。”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付仁目不转睛,认真地盯着他。 曲老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木棍,胸腔高高隆起,随后又长松了一口气,木棍如刀,猛地一步向前朝着木柴劈了下去。 付仁目中光芒大放,死死盯着木棍跟木柴,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啪! 一道响声传出,木柴纹丝不动,倒是曲老手中的木棍直接断成了两截。 “啊?”付仁一愣,大失所望。 瞥见了他失望的神色,曲老却是随手将木棍丢掉,不以为然道:“学着我之前的方法,调整呼吸后走一步再劈柴,保持着这些天劈柴的状态,尽可能找到气在体内的走向。” 付仁耸了耸肩,拿着砍刀开始在曲老的讲解下,将木柴摆在木桩上,开始走动起来进行劈砍。 但这比站立不动要难上百倍,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每一次落脚以及行动,会导致砍下去的力道出现偏差。 这一下,就又好像回到了第一天晚上开始劈柴一样,没有一次劈柴的效果是能令人满意的。 不过在曲老的讲解下,他能够感受到似乎有股难以控制的“气”在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但这股“气”很散乱,并不是能凭他意念调动的,而是跟他的行动有关。 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够影响到这股气的走向。 想要完全掌握这股气的走向,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练习。 就凭付仁如今的感觉来说,别说只剩下半个月了,就算再给他半年时间,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等你能够让这股气收放自如,行坐纵跃间皆能运气而行,便算是达到了武夫的第一境。” 曲老在一旁看着不断练习的付仁,淡淡开口说道。 付仁苦笑,这得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气馁,曲老又淡淡开口道:“想想自己吐气的时候,抓住那种由内向外的感觉,顺着我教你的呼吸法练习,掌握诀窍之后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难的。” 闻言,付仁点了点头收起心中那些想要放弃的想法,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练习起了这劈柴刀法。 如果这是个太平盛世,他才懒得这么辛苦呢。 但这是个妖邪盛行,时有战乱发生的乱世,如果没有武力在身,什么时候嗝屁了都不知道,他可是还不想英年早逝。 小草拿着小板凳坐在院子角落,玉手托着香腮,静静看着自家先生练武,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很是乖巧恬静。 她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跟在先生身边了,因为跟在他身边总是能感到很安心,这种暖洋洋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甚至为了能照顾好先生,她还专门去跟府里那些资历较深的丫鬟请教过。 而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以前都是别人照顾她,哪有她照顾别人的事。 但现在,她觉得其实待在先生身边做一个书童也挺好的,一点也不会觉得压抑,每天都很开心。 这样悠闲的时间持续了小半个月,直到某一日寒气更深,京城落起了洋洋洒洒的小雪,整个京城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距离太平楼举办雅集之日,已然临近…… 第三十八章 柳书雪 付府后院,卯时末。 洋洋洒洒的小雪落满了柴堆,一片素白,寒气刺骨。 雪地当中,一道身影在院中来回跑动,手握一把寒芒闪烁的砍刀,脚步轻盈,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脚印。 屋檐下,独臂老者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将手里的木柴往空中丢去。 那雪地中奔跑的人影一跃而起,当空一斩。 只听轻微的一声响,木柴尚未落地便在空中一分为二,两半均匀。 老者又同时丢了好几根木柴,都是同样未落地便在刀光下被斩开,切口光滑平整。 “呼……” 人影落地,缓缓吐出一口热气,看着满地的碎柴,目露满意之色。 “不错,已经能够自如运气,勉强是达到一境武夫的水准了。” 一旁的曲老淡淡开口,翘着个二郎腿好不惬意。 “啧,没想到那六境武夫的呼吸法熟练后竟然如此巧妙,一呼一吸间就能轻易调动体内的气力,如臂指使。” 付仁啧啧两声,看着自己的双手略有些意外。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真的从一个文弱书生成为了一介武夫。 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反应都在这一个月的锻炼中增长了许多。 他甚至觉得要是当初在马匪寨子的时候自己是这种状态,根本就不需要花心思去搞什么土质炸弹。 而也在自己成为了一境武夫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如果当初不是那个江湖郎中轻敌又正值深夜,自己的土雷根本就碰不到对方。 因为武夫和普通人之间的反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能炸死那个家伙,纯属是自己运气好,再加上也利用了火光遮人耳目。 “先生,该吃饭了。” 后院门口,小草探出了个小脑袋,乖巧开口。 “好,我这就来。”付仁点了点头,看向曲老道,“今天就先练到这吧,我还要去参加太平楼雅集,要是缺席了的话那个齐黑脸到时候肯定会在书院说三道四。” 曲老淡淡点头,随意摆了摆手。 付仁见他这副懒散的样子,不由得无奈摇头,转身穿上衣服离开了后院。 自从来了付府之后,曲老是越来越懒了,在马匪寨子的时候他还要忙着照看马匹,现在却除了吃就是躺在那椅子上睡觉,一坐就是一整天。 早饭是下人弄的,味道还不错。 吃饱喝足后,付仁便带着小草徒步朝着书院所在而去。 他这府邸离书院还是挺近的,走过去只要一刻钟多一点,所以就懒得坐马车了。 雪景下的书院内部别有一番雅致,水榭青庭、高山流水、青石板路上覆满白雪,已有不少深深浅浅的脚印。 还未到正堂内,付仁老远的便看到了里面待着不少人。 除了之前见到的齐善友、黄呈义等先生之外,还有好几位年轻人。 想来,都是准备一同去参加太平楼雅集的。 “咦?” 付仁轻咦一声,看到了站在柳宁堂身边的一名气质温婉的青衣女子。 正是之前看到过两次在书院抚筝的那女子,没想到她也来了。 “桃安,你来了。” 宋安民以及不少已经对他改观的先生们见他和小草到来,都是起身微笑着拱手相迎,很是热情。 “诸位早。”付仁微微拱手,笑着回礼。 见到自家先生竟然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有礼,在场不少年轻人都是皱起了眉头,目露怀疑之色。 唯有那站在柳宁堂身边的青衣女子,美眸泛光,正好奇地打量着堂中的那白衣青年。 女子看着在宋安民带领下入座的付仁,低声喃喃道:“他就是桃安先生?” “桃安,我给你介绍一下。” 宋安民温和笑着,指向了众多年轻人当中的一个。 “这位是尧山的得意门徒,杨万里,最擅长骑御之术,文才亦是不俗。” 付仁的目光落到了教骑御二艺的于尧山先生后方的那一脸正气的国字脸青年。 其虽着儒衫,体型却较为健硕,看上去倒不像是个读书人,而像是个武夫。 “见过桃安先生。”青年微微拱手,但目光却始终带有狐疑之色。 就这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家伙,竟然要成为书院的先生? “那位是呈义的学子……” 宋安民介绍着,付仁也一一礼貌拱手。 对于他们眼中的质疑之色,付仁能够理解,并未计较。 毕竟水调歌头和月下独酌只是在书院几个先生当中传播而已,并没有外泄给其他人。 所以这些年轻人怀疑自己的能力,也是正常。 “这是我的门生,杜询,杜雅文。” 宋安民在介绍了多位青年后,将手指向了他原本座位旁的一名白衣青年。 因为是宋安民的学生,所以付仁就多打量了几眼。 其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看起来倒是玉树临风。 就凭那俊秀的外貌,怕是都能叫不少妙龄少女心心念念了。 付仁如之前一样礼貌地拱手问好,然而这次,那个杜询却是没有给他回礼,反而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有些许傲慢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见此一幕,宋安民眉头微皱,素来儒雅温和的神色也严厉了几分,刚准备开口呵斥,付仁却是拦住了他。 “算了,既然是副院长的高徒,定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性子有些孤傲也是正常。” 付仁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对方的无礼放在心上。 年轻人嘛,心高气傲很正常,毕竟就以他们现在所了解的来看,自己就只是个声名不显的家伙而已,年纪明明跟他们差不多却已经被内定为了书院先生,不服也是很正常。 “唉,雅文是澄阳府知府之子,难免性傲,若是能像桃安这般虚怀若谷的话,我也算是对杜知府有个交代了。” 宋安民叹气摇头,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个杜询。 付仁眉头微挑,原来还是个官二代,难怪当着众多先生的面都这么傲慢。 摇了摇头不再去管对方,他的目光放在了在场唯一一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青衣女子身上。 女子正一直看着付仁,后者忽然转头,两人视线对碰后,女子那双荡漾着秋水温柔的杏花眼竟是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微微将目光移向别处。 含巧始终在一旁盯着自家小姐,见状不由得小声嘟囔道:“还说没兴趣,从桃安先生来了之后小姐的眼睛就没移开过……” 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入了女子的耳中,她白皙柔嫩的俏脸迅速漫上了些许红意,尤为明显。 “这位是柳院……” 听到宋安民要开口介绍自己,女子莲步轻移上前一步抢先开口,同时温婉行礼,举止文雅,有大家之范。 “小女子柳艺,桃安先生唤我表字书雪便可。” 见她自己主动介绍,宋安民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言。 “柳书雪?” 付仁心中诧异,最近在京城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什么京城双美之一,是与五公主不相上下的名人。 两次在书院都只看到了背影,今日终于得见正面,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肌肤胜雪、朱唇皓齿,尤其是那一双如春风秋水般温柔知意的杏花眼,更是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之感。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个词,全用在对方身上都不为过。 “在下付仁付桃安,见过书雪姑娘。” 柳艺螓首微点,美眸异彩掠过。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那便准备出发去太平楼吧,马车已经在外面安排好了。” 柳宁堂摸着花白的胡须,和蔼笑着开口,同时将目光看向了付仁。 “桃安啊,此次雅集一行,便由你带队前往吧。” “我?” 付仁一愣,急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不光他自己这么说,杨万里等其他要参加雅集的学子都是眉头皱了起来,尤其是那个杜询,更是面色略沉了几分。 以往雅集都是由他带队的,这次竟然要换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取代他的位置? “好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去吧。” 柳宁堂呵呵笑着,挥了挥手。 见院长心意已决,付仁也只能无奈拱手。 “宋某在书院等桃安先生传来好消息。” 宋安民儒雅笑着,眸光和善。 面对他的目光,付仁无奈摇头,看了一眼众人道:“那好,大家准备动身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迈步,似乎都不太愿意听他的话。 就在场面一时有些僵硬的时候,一道温婉柔和,如清风吹铃般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 “桃安先生,走吧。” 杜询及杨万里一愣,极为诧异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柳艺莲步轻移,眉眼温和含着礼貌的笑意,正一步步向着付仁走去,一颦一笑间动人心魄,吸睛无数。 付仁同样愣住了,没想到唯一一个肯回应自己的竟然会是她。 他看了一眼柳艺,随后礼貌地拱手,与其一同并肩而行,向着正堂外而去。 其他人见着这一幕,面面相觑间有讶异、有不满、也有嫉妒。 但两人已然远去,他们也只能跟自家先生辞行跟了上去,一行人在书院外分别上了三辆马车,向着太平楼方向赶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雅集 因为柳艺跟付仁是最先出书院的,所以他们自然就一同上了第一辆马车。 付仁带着恬静乖巧的小草,而柳艺身边则是跟着那扎着丸子头,看上去有些古灵精怪的丫鬟含巧。 含巧看起来要比小草大上几岁,在她那充满好奇和打量的目光下,小草微微低头,挨近了付仁几分。 与京城双美之一的柳艺共处一车,付仁竟然感到有些局促了起来。 他在衙门和面对那群书院先生时都没有过这种表现。 “那个,书雪姑娘吃饭了吗?” 付仁轻轻咳嗽一声,试探性地问道。 见他这般模样,柳艺美眸微动,红唇轻启道:“吃过了,桃安先生不必如此见外,你即将成为书院先生,是长辈,唤小女子表字书雪即可。” 初次见面便如此称呼,付仁虽然觉得太过冒昧,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再叫姑娘也确实见外,他咳嗽一声,开口问道。 “书雪,你似乎……很精通乐理?” 看着他略有窘迫的模样,柳艺睫毛轻颤,心中有些惊讶。 能写出水调歌头这等意境之词,她本来以为那位桃安先生应该是个不苟言笑、满是文人风骨的样子才是。 但如今看来,对方却完全跟自己想象当中的不一样。 除了初看之时对方有几分书生气质之外,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根本就不像是能作出水调歌头、学富五车的文坛大家。 反而……很是普通? 但越是这样,柳艺便越感好奇了起来,她温柔一笑,美眸微动反问开口。 “桃安先生听说过小女子?” 付仁微微点头,何止是听说过,都远远地见过了两次了,不过那两次对方都没有发现自己而已。 京城双美,一个是五公主洛云,一个就是镇国书院的学子柳艺。 这双美之称,可不单单的是因为她们的长相倾国倾城,更是因为她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见付仁点头,柳艺只是微微一笑,谦和道:“算不上精通,略会一二罢了,比之桃安先生一身才气,小女子自愧弗如。” “书雪姑娘过谦了,京城双美远近闻名,又岂是在下这籍籍无名之辈可以相比的。” 付仁同样谦虚开口,他并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已经看过了自己的水调歌头。 话音落下,车厢内便是陷入了安静,气氛略有几分尴尬。 察觉到对面的女子一直在看着自己,付仁咳嗽一声,干脆开始了闭目养神,免得尬聊。 而柳艺则是始终目带好奇地看着付仁,似乎是想多多观察一下这位桃安先生。 京城的路并不颠簸,三辆马车平稳驶行,顺着宽广的街道没多久就停在了一座装潢富丽的大阁楼之外,楼牌上书“太平楼”三个鎏金大字。 太平楼外,有不少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来来往往,都是看见了缓缓靠边停下的三辆马车。 “书院的人来了!” “去年除了书雪姑娘略胜五公主一筹之外,书院的其他人可都是惨败啊!” “也不知道他们今年又来了哪些人?” 在众人小声议论下,付仁等人陆续走下了马车。 “小心。” 出于礼貌,付仁下了车后伸手去帮后面的柳艺。 而这一幕,也是令得一旁的杜询几人眉头皱了起来。 不光是他们,就连柳艺也愣住了,有些诧异地看着朝自己伸来的那只手。 看着付仁那双清澈不含杂念的眼,柳艺不知为何心中却并没有因此对他升起什么厌烦之意,但还是轻声道:“多谢桃安先生好意,不过小女子倒也没有这么孱弱。” 她礼貌着婉拒了付仁的好意,随后在含巧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见到这一幕,杜询冷笑一声,似乎在嘲讽付仁的不自量力。 付仁不以为然,扶着后下来的小草平稳着地。 而这一幕,更是令在场不少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好像也是书院的人吧,怎么还尊卑颠倒,竟然伸手去扶一个卑贱的丫鬟?” “就是,还想扶柳小姐下车,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简直是恬不知耻!” “教出来的人竟如此不通礼数,看来书院是真的没落了啊!” 众人议论纷纷,叹气不已。 而杜询等人听到这话,更是目光不善地看向了付仁。 都是因为这个家伙,雅集都还没有开始,书院便先被人给奚落了一番。 真不知道院长他们怎么想的,竟然让这样一个无知的家伙进入书院! 付仁听着那些闲言碎语,眉头微皱。 他潜意识里还是有着尊老爱幼的道德意识的,扶柳艺下车,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毕竟在他故乡那边,给女子让路帮忙之类的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了想,微微摇头,既然如今身在异乡,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好。 “先生,小草是不是给先生惹麻烦了……” 一旁的小草微抿小嘴看着他,小声弱弱地开口。 她还是不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毕竟以前也是别人扶她下车来着…… 看着有些自责的小丫头,付仁温和一笑,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才没有呢,小草就是小草,才不是什么丫鬟,更谈不上卑贱,不用在意别人的话,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看见自家先生明明在被旁人奚落却还出言安慰自己,小草眨了眨那双桃花眼,轻轻点头却是偷偷看了一眼柳艺身边的含巧,心中暗暗决定下次要好好找对方学习一下该怎么做才不会叫人瞧不起自家先生。 而一旁的柳艺见到付仁对小草那轻柔的动作和听到那些话,不由对他更为高看了几分,柔声开口道:“桃安先生,我们该进去了。” 付仁闻言点头,而杜询等人则早就受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先他们一步进入了太平楼,甚至招呼都没跟付仁这个做领队的打一声,显然是没将他当成自己人。 “走吧。” 付仁看了一眼旁边举止文雅的青衣女子,带着小草便先迈步朝前走去,柳艺跟含巧二人也紧随其后。 穿过长廊水榭,一行人上了雅集举办所在的二楼。 此处视野开阔,能瞧见大半个京城,柳絮飘摇下,隐约可见远山巍峨,云雾翻腾,风景甚好。 “杜兄,自去年一别,已许久未见,今日重聚,杜兄风采不减当年啊!” “雅文兄去年那一首佳作夜登孤楼,在下现在可是倒背如流,每每念起,都不由自惭形秽,日后出仕,还望雅文兄多多提携。” 那边的杜询才刚刚落座,便是有不少文人围了过去,言语间皆是推崇,跟这位知府之子套着近乎。 就连书院其他的人也都有熟人过去打招呼,反观付仁这边除了小草之外空无一人,多显孤立。 杜询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情况,一边起身拱手与那些文人打着招呼,一边有些自得地看了一眼付仁,略有嘲讽。 付仁懒得理他,没人过来找自己说话,他倒是落得个自在,反正他就不喜欢这种来来往往虚假的恭维。 在属于书院的席位坐下,付仁开始打量起了整个二楼。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三两成群,正谈笑风生,互相恭维着,不是故作老态地赞叹远山美景,就是自觉风雅地与旁人品鉴佳酿美食,个个都是气质不俗。 付仁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啧啧两声。 这便是一年一次的太平楼雅集吗?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尽是一群附庸风雅、故作姿态之辈罢了。 那边,柳艺看着孤零零坐在那里的两人,莲步轻移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桃安先生似乎不太喜欢这里?” 女子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仁回头,淡淡道:“算不上不喜欢,风景还是不错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喜欢这里的那些人。 柳艺闻言深以为然地轻轻点头,她也不喜欢这种吵闹且虚假的氛围,更喜欢清静。 “国子监的人来了!” 正当柳艺就在付仁旁边的位置席地而坐之时,不知何人高声喝了一句。 众人顿时纷纷目光一亮,朝着楼梯口那边簇拥了过去。 “乐平兄,许久不见,不知可还记得在下?” “乐平兄不愧是陈祭酒首徒,已连续两年在太平楼雅集上拔得头筹,今年想来也难有人能与乐平兄并肩高低了。” 人群簇拥中,一名穿着蓝色锦袍,五官立体的青年缓缓走入付仁的视线,气宇轩昂,朗眉星目。 正是国子监祭酒陈知恩的得意门生,谢修,谢乐平! 第四十章 讲道理 看到刚刚还在跟自己恭维的几人统统跑去了谢修那边,杜询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了起来。 付仁则是打量着那在众人簇拥下迈步而来的青年,目露思索。 气质倒是跟那个陈知恩很像,不苟言笑的冷着张脸。 他自书院等人面前走过,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入了国子监所在的席位。 而正是他这般无视的态度,更是令书院众人面色一沉,心中升起几分怒意。 当然,付仁神色始终如常,并未因为对方的到来而有丝毫变化。 柳艺看着他如此淡然,不由有些诧异,轻声道:“武国三才,其一是新雨先生的高徒杜询,其二是仓平府的许寅许幼怀,而其三,便是谢修。” “论威望,他要更胜过其他二人,不少人都觉得只有他才有希望解决武国当下困境,据闻就连陛下曾当面夸赞过他。” 闻言,付仁摇头一笑:“解决武国困境不是空有文才就能行的,若真是这么简单,又哪来的什么天下大乱。” 他声音不大,柳艺听见了,旁边一名挤不进恭维谢修那群人里的一个瘦弱书生也听见了。 其当即目光一动,就故意高声喝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质疑乐平兄?” 高声之下,在场喧哗稍减,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向着这边聚集而来。 察觉到谢修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瘦弱书生眼中浮现喜色,更是指着付仁开口。 “我可从未见过阁下,难道是趁着这次机会过来蹭吃蹭喝的?” 付仁眉头微皱,看着那瘦弱书生。 自己明明就坐在书院席位之内,刚刚还跟柳艺说话。 就算对方不认识自己,难道还不认识柳艺不成? 说这话明显是在给书院难堪,想借此来拉近自己跟谢修的关系,吸引其注意力。 杜询等人面色不善地看向了付仁,又是这家伙在给书院丢脸。 真不知道院长他们是怎么想的,找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柳艺柳眉微皱,正欲开口,那边的付仁却是伸手制止。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后者,疑惑其为什么不让自己出声解释。 而付仁却是看向了那个瘦弱书生,淡淡开口道:“他注意到你了,你现在接下来打算怎么表现?” 听到对方一句话便揭穿了自己的目的,瘦弱书生脸色微红,偷偷瞥了一眼那边,发现包括谢修在内的人都皱眉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很尴尬了。 “什么怎么表现,每年书院雅集都会有一些叫花子换上一身衣服进来混吃混喝,我看你就有这个嫌疑!” 瘦弱书生此刻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刚才柳艺只要点明了付仁的身份,然后他再随口说一句原来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不认识也是正常之类的便可以下台,顺带还能讽刺一波书院落寞,给国子监的人那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可没想到面前的青年竟然拦住了柳艺,并未当众表明身份。 “叫花子?” 付仁佯装讶异,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用昂贵布料制作的白袍,又看了看面前瘦弱书生那略微发皱的儒衫,目光玩味。 对方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目光闪躲着心中尴尬的紧,只想着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很快,付仁就开口了,他点了点头道:“在不久之前,我倒的确是个居无定所,身无分文的叫花子,这点你还真没说错。” 一听这话,瘦弱书生面露喜色,心中升起的尴尬之意散去,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说中了! 而柳艺以及杜询等人听到这话,皆是皱起了眉头。 在这种场合下承认自己之前是个叫花子,不是在落书院的脸面吗? 岂不是叫人觉得,堂堂镇国书院,竟然已经沦落到要让一个叫花子来参加雅集的地步? “所以你打算对我这个叫花子怎么样?” 付仁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瘦弱书生。 后者在得知他的确曾是叫花子之后,底气也是足了起来,冷哼一声道:“历年来,凡是发现了那些蹭吃蹭喝的家伙,都是直接丢出去的。” 付仁佯装恍然,他点了点头笑道:“那好,你来吧。” 说着,他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瘦弱书生,似乎是在等着对方动手。 但就是这一下,倒是给在场所有人都整不会了。 这什么个情况? 大家都看到了那个家伙是从书院马车上下来的,只要开口承认自己是书院的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杜询几人面色阴沉,都不想给付仁开口解释,而柳艺美眸掠过异彩,也不急着开口,她想看看这位桃安先生到底要做什么。 瘦弱书生对上付仁那笑意莫名的眼神,站在原地面色难看。 就算知道了对方曾经是叫花子身份又怎么样,他敢动手把人丢出去吗? 在场谁看不出来对方是书院的人? 他此刻无比后悔,为什么会蠢的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吸引谢修的关注,搞得自己现在骑虎难下。 “我……”瘦弱书生支支吾吾,付仁就这么站在那里,而他却是半晌也不敢上前一步。 “不敢?”付仁微微一笑,随后缓缓站起身来,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了那个瘦弱书生的面前。 后者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抬起头来看着迎面走来,不急不缓的青年。 “我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既然又不敢把我丢出去,那为何要在这当个跳梁小丑?” “难道你不敢动手,是因为心里其实知道我是书院的人,就是单纯想找我麻烦借此来讨好国子监?” 付仁盯着这瘦弱书生,目光玩味。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得好好跟你讲讲道理了。” “啊?” 瘦弱书生一愣,下意识地微微侧脸。 下一瞬间。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全场。 那瘦弱书生直接被付仁一巴掌给抽翻在地,左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皆是瞠目结舌,都是看向了付仁,大惊失色。 这家伙……这么猛吗,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这真的是一介文人做出来的事情,而不是一个莽夫!? 付仁看着躺在地上尚且在懵圈当中的瘦弱书生,蹲下身子在他旁边淡淡道:“你无根无据找我麻烦,想通过踩我来出风头,我就只打你这一巴掌,很公平,很讲理吧?” 所有人愣住了,怔怔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讲道理!? 第四十一章 洛云公主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一个个面色就都难看了起来。 当众殴打来参加雅集的人,这种事多年来可还是头一次发生。 而另一边,柳艺看着这一幕柳眉微皱,眸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她本以为能够写出水调歌头的桃安先生是与众不同的,但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不同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过是怀疑你的身份而已,你为何要殴打于他!” 众人大怒,纷纷开口指责,为那个瘦弱书生打抱不平。 那个谢修坐在原地,双目微眯打量着付仁,心中却是暗自摇头。 这便是先生让自己多加注意的那个付桃安吗,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鲁莽之人,倒是有些令人大失所望。 “怀疑我的身份?” 付仁看着那义愤填膺的众人,嗤笑一声道,“到底是真的怀疑我的身份,还是哗众取宠,你们看不出来?” “还是说尔等与他是一丘之貉,是只会耍一些小聪明来博人眼球以攀炎附势的跳梁小丑?” “你!” 众人闻言面色阴晴不定,难看无比。 “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在场大家对那瘦弱书生的目的心知肚明,虽然同样不耻他这靠着小聪明来吸引谢修注意的做法,但也都没挑明,互相给了面子。 没想到付仁却是一点也不绕弯,直接就把事情明着说了出来。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好为那个瘦弱书生辩解什么,否则岂不是在承认自己也是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他们只得冷哼一声,拂袖闭嘴。 付仁冷眼看着那一群只知攀炎附势,恭维权贵的跳梁小丑。 一直坐着的谢修这时缓缓起身,看向付仁开口道。 “适才听闻那位朋友第一句话似乎是说阁下在质疑本人?” 谢修走到了付仁面前,将那被打懵圈的瘦弱书生给搀扶了起来,询问道,“可否说一说事情原委?” 瘦弱书生见到谢修竟然亲自过来搀扶自己,顿时目露激动之意,瞬间觉得刚才那一巴掌挨的太值当了。 有谢修撑腰,瘦弱书生立马有了底气,伸手指着付仁道:“他刚才出言质疑乐平兄的能力,还说什么解决武国困境不是空有文才就能行的,明显就是在嫉妒!” 谢修闻言眉头一皱,看向了付仁开口:“阁下想来是书院新来的那位桃安先生吧,不知为何要对在下心生不满?” 众人的目光又聚集于付仁身上,冷眼看着他,窃窃私语着。 “原来是书院多年不如国子监,此人心生不满和妒忌又不敢找乐平兄的麻烦,所以才将气给撒在了别人的身上。” “哼,没想到书院的人竟然也如此欺软怕硬,当真是令人开了眼界!” 听着这些议论纷纷的话,杜询等人的面色越发难看,杨万里更是站起身准备走过去拦下付仁,阻止他再丢人现眼。 然而付仁却在此时开口了,语气平淡。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短短四句诗落下,走到一半的杨万里停下了脚步。 谢修与柳艺等人更是眉头微皱,细细思索着这诗中真意。 在场众人一愣,目露惊诧和疑惑之色,不知道对方这个时候念诗又是什么意思。 “武国当下的问题,你们久居繁荣之地又何曾亲眼见过,不过是从他们口中听到,从那些圣贤书中看到的罢了,又谈什么解决武国困境。” 付仁语气平淡地开口,他微微抬头,目光悠远地看向了远山云雾,缓缓迈步。 “我生于苦寒之地、流离失所,见过天灾人祸、满地尸骸无人问津,见过血肉当池,白骨铺路,也见过富贾之家不食隔夜肉米,更见过难民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糟饼自相残杀。” “我深知百姓苦楚,明晓人性丑恶,所以我才受新雨先生所托来到了书院,为得便是替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寻找解救方法。” 整个二楼鸦雀无声,所有人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了对方所描述的那般凄凉惨像,一时都是愣住了。 谢修以及杜询等人沉默,后者再看向付仁眼中,那种排斥、厌恶之意已然消散不少。 而柳艺美眸微怔,看着站在楼台边缘,被清风吹起衣角丝发,背影略显单薄的青年,睫毛轻颤,心中升起几分同情和恍惚之意,略有失神。 原来……桃安先生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惨吗? 无言许久,付仁才再度回过头,那双平淡且带有失望之色的眸子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落在了雅集一开始便四处恭维的那些人身上,继续开口。 “我本以为饱读圣贤书的诸位就算不知民众苦楚,也该有悯世心怀,可如今看来却是令人大失所望,那些自书中学到的东西,全被你们拿来当做炫耀的资本罢了。” “欺软怕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若我非是书院之人,想必适才便真的被你们给丢出去了吧?” 付仁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看向了那瘦弱书生。 后者对上他的目光,顿感羞愧,低下了头颅。 不光是他,在场许多尚没有完全忘记读书初心的文人都是沉默不语,自愧难当。 付仁目光失望地扫过在场众人,缓缓摇头后看向了小草。 他已经懒得在这里多留了,大不了待会让小草将水调歌头的原稿送过来便好,拔的雅集头筹应当不难。 “小草,我们回家。” 小丫头弱弱点头,起身向着自家先生走去,先生不喜欢这里,她也就不喜欢。 付仁不再停留,带着小草转身便向着来路而行。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柳艺红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却又看了一眼坐于席上沉默不语的杜询,失望摇头。 她能够理解付仁因何如此失望,连书院的人都是如此在乎虚名,更别说其他人了。 然而正在付仁迈步下楼之时,三楼之上却是忽然有鼓掌声响起,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女子空灵清脆,带有赞叹欣赏的声音。 “好一个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付仁脚步微顿,回头朝着三楼长廊上看去。 其上,一名身着淡蓝色华贵长裙的少女正缓缓朝着楼下而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付仁。 此少女一出现,在场众人顿时惊为天人,除了年纪略小外,对方无论是气质还是容颜皆是半点不逊色于书院柳艺。 正是洛云公主! “雅集尚未开始,桃安先生就不想留下来与本公主一同再看看这些酒囊饭袋究竟能做出什么样‘悲天悯人’的佳作吗?” 她说话间,刻意咬重了悲天悯人四个字,显然也清楚在场大多数人都是一群口头上说着要救国救民,实际上却什么行动都没有的庸人。 而众人被骂作酒囊饭袋,纷纷面色一红,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没办法,谁让说话的人是最受圣上喜爱的洛云公主。 付仁听到这话时眉头一挑,心中升起了几分兴趣。 不是因为洛云公主的貌美,而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让他很是欣赏。 用酒囊饭袋一词来形容在场这些攀炎附势的家伙再适合不过了。 这洛云公主直言不讳的性子,倒是挺合付仁胃口的。 “既然是洛云公主相邀,那鄙人便多留片刻吧。” 付仁朝着对方微微拱手,随后又带着小草走回了自己的坐席坐下。 见他同意留下,柳艺心中微动,竟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洛云公主微笑,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谢修道:“你若想证明自己并非桃安先生口中所说的不堪,就别傻站着了,落座吧,今日雅集临时更改的主题,不是刚好可以让你们争个高下吗?” 谢修闻言冷哼一声,不悦地看了一眼付仁,迈步朝着自己的位置而去。 而杜询却是瞬间变的面色难看起来,雅集的主题换了? 历年来雅集都是吟诗作赋,高谈山水美景、抒怀咏物,他可是准备了足足一年才磨出来一首能令宋安民点头的诗词。 如今临时更改,那岂不是这一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不如他人事小,可落了书院脸面却是大事! 毕竟书院可就靠着这次雅集重振名声了,若这一次再失利不如国子监的话,那书院可就真将一蹶不振,从此没落! 第四十二章 雅集有变 随着洛云公主出场,适才的事情便算就此揭过。 那瘦弱书生低头朝着自己的位置而去,始终一言不发,似乎是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没有人理他这个小角色,众人都是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那边的洛云公主,包括付仁。 洛云公主坐于首座之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其中一个抱着一把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木琴。 付仁打量着对方半晌,心中暗自点头。 不愧是与柳艺并称为京城双美的绝世佳人,相比于前者的温婉文雅,或许是因为年纪稍小,后者的气质要更为灵动娇俏些,标准的瓜子脸蛋,肌肤如玉,白里透红。 其精致的俏鼻下有着一张诱人的樱桃小嘴,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如幽谷皓月般的眼眸,似白纸明净。 “适才洛云公主说此次雅集诗会主题有变动,不知可否详说?” 有人疑问开口,其他文人也是纷纷目露忐忑之色。 他们可都是准备了很长时间,想要在这一天亮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借此来博取声名的。 武洛云看了提问的那人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到了谢修身上,小嘴微动道:“雅集主题变更,是由陈祭酒提出的,还是让他的高徒揭露吧。” 话音落下,众人便是纷纷将目光转到了那不苟言笑的青年身上。 后者目光平淡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付仁身上,与其四目相对,淡淡开口:“如今武国内外忧患,我等虽为文人,却也应济世为民,此次雅集当以此为题,意在唤醒天下人,而不是附庸风雅,尽谈山水咏月。” “所以我等今日要做的,是写出一首能够唤醒如今武国那些麻木之人的诗词!” 柳艺秀眉缓皱,看向了身旁面色微沉的青年,心中凝重。 这临时更改的主题,无疑是在否定那些抒怀咏物之作。 可这样一来的话,无论是月下独酌还是水调歌头,却是尽皆无法于此次雅集之上拿出手了。 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书院可以说是毫无准备,想要压过国子监,远比往年要更加艰难。 毕竟主题是国子监更改的,谢修肯定是有过准备的。 而付仁同样缓缓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那边的谢修。 他并非是因为此次雅集主题忽然更改而皱眉,而是心中升起了一个疑惑。 自己前脚刚写出能令宋安民等人惊叹的水调歌头,后脚国子监就修改了雅集主题。 这其中的猫腻,耐人寻味。 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 “桃安先生,可有把握?” 温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付仁微微回头,对上了柳艺那带有几分忧色的目光,微微一笑并未回应,而是始终紧皱眉头,思索着自己当初做出水调歌头时,书院正堂内都有着哪些人。 而见他如此沉重的神色,柳艺睫毛微颤,轻轻叹气。 看来,这忽然发生的情况让桃安先生也觉得棘手,今年书院,多半是又要落后国子监一头了。 “这……” “济世为民,唤醒天下人……在下从未做过此类诗词啊!” 一众文人们面面相觑,都是苦恼不已。 要说面色最难看的,还要当属那个杜询了。 他此刻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这类诗词,恰巧是他最不擅长的。 他未曾从戎,也没关注过国事,更没瞧见过民众苦楚,又怎么做得出能叫天下人认可的诗作? “不知诸位,谁先上前?” 谢修看着书院众人面色沉重,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犯难。 一名看上去衣着华贵的国字脸青年目露犹豫,最终还是上前来到中间平台上拱手道:“在下不才,虽无准备,却也想临时作诗一首,以尽薄力。” “是太安府的玉成兄,他可是上次府试第一!” “玉成兄大才,想来定然能作出令我等眼前一亮的佳作!” 众人纷纷开口,认出了当先站出来的国字脸青年。 谢修微微点头,伸手道:“请。” 国字脸青年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整理言辞。 看着有人先站了出来,杜询微微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思考着,想在轮到自己之前想出一首符合主题的诗词。 付仁抬头,看着那闭目沉思的青年,也想看看他能够临时做出什么样的诗词出来。 后者闭目良久,足足小半刻钟的时间才睁开眼睛,缓缓迈出了一步,同时低声开口。 “万卷闲书淡如云,千里饿殍寒若雪。”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迈步,目露思索。 当走到第七步之时,他才再度激昂开口,道出了诗的下半句。 “胸中但存凌云志,以笔为锋复残城!” 随着四句诗落下,国字脸青年气场锋芒毕露。 而在场所有文人皆是颔首,思索着这诗的意思,没多久便有人开口恭维赞叹。 “不愧是玉成兄,这丹书万卷亦如流云虚渺不可触碰,唯有这千里饿殍冰寒若雪能叫人切身体会!” “以笔为锋复残城,玉成兄大义之心,众目昭彰,我等钦佩!” 那国字脸青年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拱手朝着谢修道:“乐平兄,献丑了。” 谢修神色平淡,微微点头道:“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此作已是不俗,玉成兄请坐。” 国字脸青年得到夸赞,目光激动地拱手,随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有了第一个开头,在场更多人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纷纷效仿着对方开始临时做诗。 柳艺长长的睫毛轻颤,看向了身边开口询问道:“桃安先生觉得如何?” 面对她的询问,付仁略微点头:“不错。” 他依旧紧皱着眉头,思索着到底是谁给自己的水调歌头泄露了出去。 至于刚才那个青年做的诗,他根本就没听出来什么大意。 全是假大空,除了字面意思还是字面意思,一点能触人心弦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单纯为了迎合主题而创作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毕竟富人喊穷,跟穷人喊饿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见付仁始终沉着个脸,柳艺眸子微动,不再去打扰对方。 在她看来,对方定然也是在苦苦思索着词作,想要为书院争口气。 众多文人三言两语,纷纷献上自己临时想出来的作品。 但除了一开始那一首诗之后,大部分都毫无亮点,谢修以及那首座之上的洛云公主皆是频频摇头。 待得半个多时辰后,便再无人上前了。 众人将目光看向了谢修,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便轮到了书院跟国子监较量了。 谢修神色平淡,看向了自己的老对头杜询,淡淡道:“雅文兄,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杜询神色略沉,低声开口:“愿闻乐平兄高见。” 他脑海中已经有一些东西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打磨字眼。 既然是代表书院,他当然不能跟其他人一样随意了,必须要拿出一首能压过众人的诗才行。 闻言,谢修淡淡一笑,也不急着让对方先来,便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谢某便先献丑了。” 说着,他看向众人:“这首诗,是谢某前些日子外出游历有感而发,也许不甚高雅,但却也是谢某一番心声。” “乐平兄见外了,愿闻其详!” “我等洗耳恭听!” 众人纷纷拱手,目露期待之色,想看看这位陈祭酒的得意门生,今年又能拿出什么传世佳作。 谢修闭目片刻,随后缓缓开口。 “龙城无乱象,却闻外萧荒。 复弃繁华去,亲见噬儿郎。 煎肉以饱腹,且泣且言香。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南登血铸楼,回首……看明堂!” 一诗落下,整个二楼都是陷入了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是喃喃念叨着这几句诗,大受震撼。 饶是洛云公主和柳艺也同样是为之触动,仿佛身临其境。 诗中真意,无外乎是谢修身处繁华京城,却听闻外界荒凉萧瑟,离开京城后便看到了边哭泣边吃着自己孩儿血肉的人,出门什么繁华都没看到,只看到了累累白骨覆满平原。 他走在鲜血铸造的高楼上,再回头去看京城的富丽堂皇。 如此反差,深深让在场众人感叹如今富人跟普通人截然相反的两种生活,为之触动不已。 “听闻乐平兄此诗,在下深感悲恸,也不知如今这乱象,何时才能平息!” “此作简白露骨,若是流传出去,定能让那些身处繁华的高官达贵幡然醒悟,从而济世救民,乐平兄大才!” “如此之作,恐怕今日雅集已难有出其右者。”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开口惊叹。 而谢修客套一番后,便将目光看向了那边面色愈发难看的杜询。 “不知雅文兄,有何高见?” 随着他开口,所有人都是将目光看向了那边沉默不语的杜询,纷纷目露期待之色。 谢修已经做出了如此动人心弦的词作,他们更好奇书院又会有什么表现。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而来,杜询不由得面色沉重,感到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他甚至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凭他脑中在刚才这短短时间内做出来的诗词,虽然压过其他人不难,但想与谢修一较高下,却只是以卵击石。 无论他是开口还是不开口,书院似乎都避免不了再一次败在国子监手下。 在他为难之际,忽然鬼使神差地看向了位于书院末席的那个白衣青年。 后者正神色平淡,好整以暇地拿着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第四十三章 朝天阙 见杜询迟迟不说话,谢修嘴角微扬,淡淡道:“怎么,雅文兄莫非是还没有准备好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便不急吧,等什么时候雅文兄想好了再来也不迟。” 他说着,便转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而去。 在场众人见状,纷纷眉头一皱,目露怀疑之色。 “看来书院是真的没落了, 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当真是叫人失望。” “是啊,还是乐平兄才高一筹,身为国子监祭酒高徒,竟然还离开京城,亲自去观看民生疾苦做出了这种触人心弦的诗。” 众人纷纷摇头,低声议论着。 而国子监的除了谢修之外的一些人也在此时冷笑着开口嘲讽。 “看来堂堂镇国书院教出来的学子也不过如此,连一首诗都做不出来,我看啊,这书院还是趁早拆了算了。” “就是,还京城三才之一,原来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随着嘲讽声不断响起,在场不少本还对书院寄予厚望的文人也是微微叹气,心中失望了起来。 如此对比,进入国子监要比进入书院强上太多了。 面对着如此之多的嘲讽,杜询面色青红变幻,对上书院同来之人紧张希冀地目光,他缓缓低下了头,根本没有勇气开口。 见他如此,上座的武洛云也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本来还想着将自己的弟弟送去书院学习,不想让其沾染上国子监的俗气,但现在看来,书院怕是气数已尽,根本不值得加入了。 柳艺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这忽然更改的主题乱了杜询的阵脚,让他这一整年的准备都做了无用功。 看来书院失败的结局已经注定,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之后的曲作能稍微为书院挽回些颜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杜询身上移开,再度集中到了谢修的身上,纷纷上前恭维夸赞,推杯换盏。 一时间,国子监那边热闹非凡,而书院这边却是萧条的多。 “先生……” 小草也看出来了目前的情况,她不由得抬起那双桃花眼,看向了自家还在悠闲吃着糕点的先生。 “怎么了?” 付仁再吃下一块糕点,看向了身旁的小丫头。 他一直在想是谁泄露的书院的事情,想饿了也没想出来索性就懒得去想了,先吃东西再说。 “书院好像输了……”小草有些文弱地开口。 “怎么会呢?” 付仁摇头一笑,将手上的残渣就着衣服拍了拍。 旁边的柳艺听见了这主仆二人的谈话,顿时美眸微动,期待地看向了那缓缓站起身来的白衣青年。 而付仁的这一动作,也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武洛云看着他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心中顿感好奇和期待。 她倒是忘了,书院还有这位新来的桃安先生呢。 也不知,他能否力挽狂澜? “不愧是陈祭酒的高徒,有胆子走出这座繁华的京城,比其他一些空口白话说着要济世救民的庸才值得钦佩多了。” 付仁平淡的声音响彻,令在场不少人眉头都是皱了起来。 这家伙又站出来干什么? 那边,杜询低着的头也是抬了起来,看向了那个不被自己待见的家伙,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希冀之色。 他希望对方能反转当下的局面,让书院至少不要输的那么难看。 “桃安先生这是有何高见?” 谢修微微昂首,略有些不屑地看着那神色从容不迫的白衣青年。 “高见谈不上,谢兄刚才的诗作虽然揭露了民众苦难,可却全篇悲恸,流传出去除了能让人感怀之外,并无大用。” 付仁淡淡开口,“既然是想要借此雅集调动天下人济世救民的心,如此悲恸之作,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哦?”谢修双目微眯,继而开口道,“桃安先生觉得我的诗不好?” 他的话音落下,不少拥护者便是冷声开口了。 “哼,你个粗鄙之人又懂什么?” “在场各位可都是有诗作拿出,而反观你们书院却是连吟诗作词的勇气都没有,你哪来的资格批判乐平兄的佳作!?” 闻言杜询面色一红,知道对方就是在说自己,可他这一时半会的真作不出来什么好诗。 付仁听着那些人的话倒也不恼,反而嗤笑道:“我倒是觉得雅文兄哪怕只字不言,也比你们这些只知高谈阔论的家伙要好的多!” “你!”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不善之意,个个怒目而视。 而杜询却是有些诧异地抬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个时候帮自己说话,这也让他对于自己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的行为更加羞愤了几分。 看着那些群情激奋,仿佛要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自己的人,付仁讽笑一声,缓缓摇头开口。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怔。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付仁目光扫过这些为了迎合主题而各种卖弄辞藻的文人,眼含嘲讽。 众人听出来了意思,纷纷面色难看了起来。 这话无疑是在嘲讽他们在座的所有人,与他们这些卖弄词藻强说愁的庸才相比,那闭口不言的杜询,要强的太多。 谢修的面色也是缓缓沉了下来,这话无疑也是在嘲讽他见了那些白骨乱象之后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在吟诗作赋的表现。 “我倒想见识一下,桃安先生能拿出怎样的诗词来调动天下麻木人,让这乱世之象得以缓解。” 谢修冷声开口,心中已是有几分不悦之意。 武洛云以及柳艺二人美眸微动,有些期待地看着付仁。 至于其他那些人,目光却是多有不屑轻蔑之意,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莽夫能有什么佳作拿出。 付仁闻言不急不缓地向着楼台边缘走去,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他看着远山美景,心有所感,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随着他平淡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都是一愣,眉头缓缓皱起。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在场众人都是心神一震,这些个字眼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敲打着他们的内心。 谢修也是神色微变,目光缓缓沉重了起来,若有所思。 整个太平楼二楼都是寂静一片,只有那男子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人的目光尽头,皆是那一袭白衣。 “梁国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北莽山缺。” 众人心中不免动荡了起来,渐渐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昂之感。 梁国带给武国的耻辱,什么时候才能洗尽?武国臣民的愤怒,又什么时候能够消散? 不如驾上战车,踏破那梁国的北莽山口!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付仁说着,缓缓回头,看向神色开始有些变化的众人,语调越高。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付仁目光已然变得凌厉,他一字一顿地道出了最后几个字,字字沉重。 静! 全场寂静! 所有人怔怔看着那站在楼台边缘,身后是远山云雾的白衣青年,仿佛能够真切看见他的万丈豪情,能够瞧见那字里行间透露的满腔忠愤! 尤其是当最后十一个字落下之时,所有人皆是心中一震,不由升起一股慷慨激昂之意,仿佛真的已经见到了两国交锋,武国大胜的一幕! 第四十四章 满江红 整个太平楼二楼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怔怔看着那站在楼台边缘目光凌厉的白衣青年。 良久,才有人回过神来,呼吸略有急促地拱手开口:“敢问桃安兄,此作可有名字?”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期待地看着那白衣青年。 “满江红。” 付仁微微抬头,淡淡开口。 满江红! 众人呼吸一窒,大感惊叹。 短短三个字,却完全囊括了这整首词的豪情壮志,满怀激烈。 此词一经流传,定然能够动荡天下文人麻木的心,激发无数边关将士的热血,唤醒这如今昏昏欲睡的武国!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不少文人反复呢喃着这些词句,只感到心中有一团豪气如要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他们恨不得现在自己就能身处朝堂之上,建功立业,而不是在这繁华之下闲散一生,等华发霜白之际徒呼悲切! 上座之上,武洛云看着下方意气风发的白衣青年,明亮的眼眸精光闪闪,满是欣赏和惊讶。 这一首满江红拿出去,正适合拿来当做唤醒麻木世人的第一步! 而柳艺怔怔坐在席位上,美眸倒映着那一袭白衣,略有失神。 先是一首水调歌头尽显离愁,如今又一首豪气冲云的满江红震惊四座。 从雅集宣布更改主题到此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对方竟然就能想出这样一首满怀激烈、震撼人心的词作。 这位桃安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惊世才华! “小姐,小姐?” 含巧看着自家又开始发愣的小姐,不由得嘟了嘟嘴不满道:“真是的,小姐这两天发的呆比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大部分文人在付仁念出满江红一词后慷慨激昂、羞愤难当,不耻自己等人以往只想着攀炎附势,附庸风雅的行为。 “桃安兄大才,我等甘拜下风!” “今日雅集受桃安兄点醒,小生多有惭愧,今日之后定然苦读经文,力求出仕后为家国效力!”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深深朝着付仁拱手行礼,目露钦佩。 至此,这场诗词之间的较量,孰胜孰负显而易见。 那边,杜询怔怔看着那个之前还被自己等人质疑、排斥的青年,目光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这一首满江红,书院便又一次败在了国子监的手中。 而国子监那边的人,看着这一幕却是面色阴沉无比。 谢修死死盯着付仁,握着茶杯的手更是不自觉用力了起来。 如此形势,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刚才那一首诗在满江红面前简直就是蚍蜉撼树一般不自量力,毫无可比性。 “咔嚓!” 茶杯破碎的声音响起被众人所听见,皆是回头看向了那边。 见众人目光聚集而来,谢修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朝着前方拱手,语气低沉。 “桃安先生大才,谢某自愧不如。”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也知道,如今的局面就算是自己的先生陈知恩来了,也不一定拿得出能压下满江红的作品。 输,已是必然。 见连谢修都如此,杜询等人面露喜色,目光略有激动。 近几年来,书院一直都被国子监压着,今日还是第一次在雅集上占得上风的。 如果后面能够保持下去,明年书院定然能够焕发新生! “但!” 就在杜询等人欣喜之时,谢修却是话锋一转,“此次雅集本意是让后生晚辈交流所设,桃安先生作为书院先生的身份来参加,是否略有不妥?” 话音落下,在场那些文人皆是一愣,随后眉头皱了起来,他们本来以为谢修称呼其为桃安先生只是一种敬称而已,可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竟然是书院先生,而非书院学子?” “我就说吗,能做出如此旷世佳作,又怎么可能是一介籍籍无名之辈?是书院先生的话,倒是正常了。” “可为何在下以前从未听说过有哪位贤才大儒是表字桃安的?” 众人皱眉,又议论了起来。 本来他们还以为对方跟自己是同辈,只是晚生学子而已,但如果换成书院大儒的身份来作出满江红这一词的话,就似乎不显得那么令人震惊了。 付仁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拱手开口道:“谢兄多虑了,付某如今可还不是书院先生,只是一介学子罢了。” “也不知道谢兄是从何处听闻的付某是书院先生一说?”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将目光移向了书院那边。 杜询等人面面相觑,随后便站出来开口道:“的确如此,书院尚未宣布过有新的教书先生,桃安兄只是以学子身份来参加雅集的罢了。” 他说话之时,目光多有复杂。 没想到到头来书院的颜面还是要靠付仁来挽回,而且对方之前说过的那“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之语,更是有替他说话的意思。 如今,他心中也没有那么排斥付仁了。 付仁微微一笑,再度开口道:“况且,付某的年龄比之各位所差无几,是不是书院先生的身份,又有什么不妥吗?” 随着他此话落下,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的确,就算桃安兄是书院先生,可年龄摆在那里,能在书院任职,也是因为桃安兄年少有为。” “与桃安兄相比,我等整日却除了吟诗作赋而无半点功绩,实乃惭愧至极!” 众人又开始恭维了起来,反而觉得付仁能够以弱冠之年便成为书院先生,是因为有真才实学,更值得钦佩。 谢修面色阴沉,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令那个付桃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更拔高了一层。 他自知在此方面已无法挽回国子监败局,只得沉着个脸拂袖坐下,桌上已有太平楼侍女新换的茶杯。 而随着再无异议之声响起,众人也是没了顾忌,纷纷端着酒杯上前就要与付仁交谈请教,言语间比之刚才对国子监谢修的恭维,此刻却更多了钦佩。 付仁面对眼前的觥筹交错,借口不胜酒力,简单应付了一番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有太平楼在一旁专门安排来抄录诗词的小厮,将此次雅集所有诗词抄录下来,随后开始发放给众人。 所有人拿着这些诗词,开始各自闲谈、品鉴了起来。 十个人当中,九个人都是拿着那一首满江红反反复复的端详,越看越是心潮澎湃,对付仁推崇备至。 连带着书院都在这些人的谈论下从一开始的已经没落,转而变成了不愧是镇国书院。 书院以及付桃安这几个字,在众人交谈当中频频出现,反而是往年最受吹捧的国子监和谢修已没有多少人再谈起。 “桃安先生当真是诗才无双,令小女子敬佩不已。” 一旁,柳艺看着身旁再度落座的付仁,美眸异彩连连,讶异开口。 “书雪姑娘谬赞了,付某不过普通人一个,哪担得起无双二字。” 付仁谦逊开口,并未露出任何自得自满之意。 而其如此不将浮名当回事的样子,更是令柳艺心中大为欣赏,同时也更好奇了起来。 “桃安先生,唤小女子书雪便可。”她眸光闪闪,柔声开口道。 而一旁的含巧看着自家小姐目光就没离开过付仁,不满地嘟了嘟嘴,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仿佛被她吃掉的不是糕点,而是那个把自家小姐魂给勾走了的家伙一样。 “忘记了,书……雪?”付仁挠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见他略有窘迫的样子,柳艺微微一笑,轻轻“嗯”了一声,螓首微点。 她笑颜如花,柔似秋水,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令付仁不由得一时看愣了。 尤其是对方一身的文雅书卷气,一举一动尽显温婉,就好似出谷幽莲,好似青山牡丹一般令人心中悸动。 虽然付仁以前看过不少亚洲邪术的作品,但今日如此纯天然的温御美人就在眼前,还是令他惊为天人。 之前还有些不敢仔细看对方的眉眼,现在看了清楚,竟是令他略有失神。 而柳艺被付仁这么愣愣地盯着,俏脸有些发红,微微垂眸下不去与付仁对视,心跳也不知为何在此时加快了几分。 “桃安先生,本公主可以坐在这里吗?” 就在此时,一道女子清脆如百灵鸟般动听的声音响起,与之同时袭来的,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沁人心脾。 付仁抬头看去,一名身穿淡蓝色华贵长裙的娇俏少女映入眼帘,身旁还有专门搬来了坐垫的侍女。 正是洛云公主! 第四十五章 武洛云 面前的少女与气质温婉,满身书卷气的柳艺不同,她秀发高挽,气质满是娇俏灵动。 尤其是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白纸一般明净,叫人难以升起半点杂念,生怕染墨其中。 “当然可以。” 付仁忙往旁边靠了靠,给其腾出一个位置。 开玩笑,对方可是武国公主,想坐在这里他还能拒绝不成? “谢谢。” 武洛云娇俏一笑,随后身边的侍女便将坐垫放下。 好在这桌几挺长,她坐下来也丝毫不显拥挤。 不过小草还是起身站在了付仁身后,给他们腾出了更多的空间。 而柳艺看到堂堂洛云公主竟然下座到了这里,不由得美眸微动,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人。 “洛云公主这……成何体统!” “是啊,五公主应是代表我国子监而来,怎么如今却往那个付桃安身边坐了去?” 国子监那边的人面色一变再变,纷纷难堪至极。 谢修看着这一幕,也是目光阴沉,“咔嚓”一声,手中的茶杯再一次碎裂。 短短片刻钟的时间,他已经捏碎了两个茶杯。 一旁的侍女眉头微皱,但还是俯身再度为其清理桌面,换上了一个新的茶杯。 “雅集过后,书院那边应该就会正式宣布你在书院任职了吧?” 武洛云开口,灵动的眸子略有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相比于柳艺的含蓄,她要更为不拘礼节一些,丝毫不在乎国子监那些人一变再变的眼神。 且也没有一直先生先生的称呼付仁,而是以“你”相称。 这种没有多客套的相处方式,倒是令他感到比较舒服。 对于对方的话,付仁也没有遮遮掩掩,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你打算在书院教什么,已经安排好学生了吗?”武洛云又问道。 这话倒是给付仁问的愣了一下,随后摇头,要教什么他自己都没想到。 当初宋安民也没跟他谈过这个事情,只说要他加入书院,而且还说只会安排一个学生给他。 正因为如此,他当初才会答应对方。 说到这,付仁不禁想起自己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学生呢,也不知道会是谁。 见他摇头,武洛云心中自然也有了猜想,她又开口,目露期待地道:“以你的文才,想必能教的东西有很多,本公主很期待你会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 “公主谬赞了,付某不才,还从未有传经授道的经验,一切全听书院定夺罢了。” 付仁拱手开口,打了个马虎眼。 闻言武洛云眸光微动,随后再度开口:“雅集一共有三个环节,其一便是刚才的吟诗作赋,你的满江红一出,书院便已经赢了,等昼食过后,便要进入第二个环节了。” 说着,武洛云还往付仁旁边看了一眼。 柳艺心有所感,同样看向了她,温婉一笑。 付仁微微点头,对于雅集的流程,他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除了吟诗作赋之外,还有乐曲赏析,以及武艺比斗。 毕竟是妖邪乱世,再加上近些年梁国频频进犯,武国圣上下令,国子监和书院都在前几年就将体术纳入必修课程。 所以在座书院和国子监的那些学子,可不是付仁印象当中的孱弱之辈,而同样是武夫! 从那个谢修两次徒手捏碎瓷杯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一个人动手打个普通壮汉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相较于顾思恒那等专精武艺的家伙,他们主要还是读书为主,武艺只是略有涉猎而已。 像是那个教骑御的于尧山的弟子杨万里,就是一个一境武夫。 这第三个环节,便是要他出马的。 “这第二个环节本公主是代表国子监上场的,还希望书院手下留情,别又像去年一样让本公主输的一点面子都没有。” 武洛云用那双灵动的双眼盯着付仁,声音清脆道。 对方是代表国子监来参加雅集的这点付仁也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还是书院的竞争对手。 不过他对于这个洛云公主的印象倒是不错,至少目前相处起来没有什么反感之意。 “公主说笑了,付某可不精通乐理,这第二个环节,是由书雪代表书院。” 付仁笑着开口,同时看向了身旁的青衣女子。 后者只是温婉一笑,轻声道:“听闻洛云公主近几个月有好几位乐坛大家教习,书雪很是期待公主的新曲。” 武洛云闻言微微抬头,似是有些自信地笑道:“去年输了之后本公主可就一直在宫中学习,今年书雪姐姐想赢可没有那么容易哦!” 柳艺礼貌一笑,并未有太多的情绪表露,神色温婉。 “好了,本公主就不打扰你们啦!” 武洛云坐下来还没有多久,便又站起身来,身后的侍女也是将坐垫收起。 “公主慢走。” 付仁起身拱手相送。 武洛云微微回头,用那双灵动眸子看着他,有些俏皮地笑道:“对了,现在别吃太多东西,待会儿昼食时会有宫里的御膳,要是吃不下的话,可就要再等一年了哦!” 说完,武洛云便是双手背在身后,步履轻盈活泼地向着自己原本的位置而去。 付仁看着那少女满是青春活力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对于这位五公主的印象还挺不错。 而也如对方所说,在半个多时辰后便有太平楼的小厮上来,将桌上原有的糕点撤去,转而上了一盘盘宫中才能经常吃到的山珍海味。 而看到这些菜的时候,付仁还愣了一下。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这些菜的名字他都能朗朗上口,前世只是经常听相声听到,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不光是听到,还能吃到。 当然,每一份量都不多,不然不光桌子摆不下,吃也吃不完。 面对如此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众人都是目光微亮,大快朵颐了起来。 令付仁惊诧的是,小草看到这些菜肴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很是平淡,并没有什么惊喜意外之意。 所有东西她也只是浅尝了一口,并未多吃。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表现,反倒像……皇室之人! 只有皇室之人在这种宴席上吃东西是少有吃第二口的,因为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后从而下毒。 付仁眼中精光掠过,不禁有些好奇起了自己从马匪寨子内带回来的这文弱小丫头的来历。 她曾说过自己是景国人士,难不成,竟然是景国皇室血脉? 可如果真是那样,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被马匪抓走? 付仁眉头微皱,看着身旁的小丫头,心中多有疑惑。 当初宋安民在听说小草是景国人士的时候似乎神色也微变了一下,其中定然有什么隐秘。 看来此次雅集之后,自己得抽时间去了解一下景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让堂堂皇女给自己当书童…… 付仁不禁心中一个激灵,难以想象景国皇室那边要是知道这个事情会不会给自己大卸八块。 第四十六章 台上青衣,千里婵娟 付仁这样想着,那边的高台却是已然清了出来,武洛云端坐其上,侍女架好了楠木琴。 如今,昼食已过,该进入第二个环节了。 众人纷纷停下手头上的事情,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高台上的娇俏女子,目露期待之意。 所有人都极为期待,身为京城双美之一的洛云公主,这次又能够带来怎样的一首曲子。 付仁也是好奇地看着高台之上,想见识一下这位行事不拘一格,性子乖俏的少女有何表现。 “今日雅集至此,诸位饮酒作诗正值雅兴,本公主便赠曲一首,为这雅集助兴一二。” 武洛云扫视众人,轻声开口。 而下方众人也是纷纷开口附和,虽然对方最开始的时候还骂他们酒囊饭袋,但也不影响他们对于这洛云公主的爱慕。 谁要是能够当上驸马,那就是少走了几十年弯路。 所以他们每年雅集才会如此积极,未曾想今日却被付仁点醒,幡然醒悟自己等人已误入迷途。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武洛云素手缓缓放置琴面上,轻轻拨弦。 婉转的琴声悠悠回荡,整个二楼都是安静了下来,唯有那清脆悦耳的琴音袅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高台之上,痴痴看着那正在抚琴的娇俏少女,沉醉乐声当中。 付仁听着这乐声也是暗暗咂舌,不愧是洛云公主。 这曲子就与她的性子一样不拘一格,欢快跳脱,好似山间溪水潺潺,鸟语唧唧。 待得武洛云翻飞的玉指速度略减,最终缓缓按弦之时,欢快的乐声也如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般缓缓停止。 “好!” “此曲绝妙,不愧是洛云公主!” 曲罢,赢得下方掌声一片,饶是始终沉着脸的谢修也是微微颔首,双手拍合。 今年洛云公主的这一首曲子,难度已经远超去年,若是柳艺还是拿着去年的曲子来比,定然是略逊一筹。 如今,倒也算是让国子监在书院面前扳回一局了。 武洛云的目光看向了书院方向,笑意盈盈地开口道:“书雪姐姐,到你咯。” 柳艺温婉一笑:“公主果然天资聪慧、进步神速,今日这一曲,的确令书雪大开眼界。” 后有太平楼小厮搬来古筝,放置于高台之上,而柳艺起身朝着付仁微微屈膝行礼,随后向着高台之上而去。 武洛云在一旁落座,看着柳艺问道:“书雪姐姐今年可有新曲?” 后者轻轻点头,目光却是往付仁那边看了去。 “托桃安先生的福,小女子近来的确谱了新曲,也不知能否入得了诸位的耳。” “哈哈哈,书雪姑娘哪里的话,我们来这雅集,每年可都是奔着公主和书雪姑娘的曲子来的。” “是啊,若非雅集盛事,我等可是难有此殊荣。” 众人纷纷拱手,开口恭维着。 无论是柳书雪还是武洛云,她们的曲子说是一曲千金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有价无市。 柳书雪乃是书院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青楼伶人,花钱也买不到她赠曲一首。 而武洛云更是不用说了,身为五公主,谁敢用钱来买她的琴声? 付仁则是有些懵了,柳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都没做啊,还是今天才跟对方正式见面的,什么叫托他的福? 那边,武洛云以及杜询等人听到柳艺的话也是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一眼付仁,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眼下也不好多问,只能拭目以待了。 随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高台之上,那气质温婉的青衣女子伸出修长白皙的玉指,缓缓放在了古筝之上,轻轻拨弄。 相较于琴声的入心沉厚,筝声要更为明亮些许,且大气磅礴。 如果说琴声是小桥流水的话,那筝声便是袅袅炊烟,高山远景,令人闻而沉醉,心旷神怡。 但就是这样本应明亮悠扬的筝声,如今自柳艺弹奏之下却是隐约透露着几分哀愁难平之意。 众人纷纷眉头微皱,面面相觑了起来。 往年柳艺的乐声多是偏悠扬直上,令人听之有立于山间拂面而清风徐来之感的,怎么今日调子却这么低沉? 这种低沉哀婉的调子,其实并不适合筝乐,致使在场众人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如果柳艺今日弹奏的曲子是这样的话,这第二个环节的胜利,毫无疑问是归洛云公主所属了。 谢修见此一幕,面色略松。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个环节五公主也如往常一样,败在柳书雪的手下。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国子监应该是稳赢了,没有悬念。 就在所有人眉头都皱起来的时候,高台之上的柳艺却是红唇轻启,不急不缓的温婉声音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随着女子略带思愁,仿佛醉意朦胧间痴痴望月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皆是心神一震,原本场中些许的骚动在此刻平息下来。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女子的声音徐徐道来,曲调也在此时急转升高,随后又徐徐而下。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柳艺一袭青衫,纤葱玉指轻轻拨弄筝弦,曲调又缓缓恢复了之前的低沉。 在场众人已然不知不觉间深深沉醉在了那乐声和歌声当中,眸光痴痴,失神看着那高台上抚筝的女子。 原本的违和感,在此刻早已全然消失,由古筝大气磅礴的筝声奏出这低沉哀转的调子,此刻竟令众人深深陶醉其中。 尤其是那乐声中女子温婉含蓄的悠扬歌声,更如点睛之笔一般,令整首曲子都仿佛活了过来。 所有人心中不免都升起了一股抑郁惆怅之感。 谢修同样一愣,随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武洛云那双灵动的眸子早已失了神,怔怔看着高台上抚筝而歌的温婉女子,樱桃小嘴微微张着。 而下方的付仁更是眨了眨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柳艺刚才要说那种话了,也明白为什么在书院所有人都排斥自己的时候,唯独对方没有了。 原来,自己当日在书院正堂上写下的水调歌头,早已被柳艺知晓,并且为其谱曲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了这雅集之上。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高台之上,女子再启红唇,悦耳歌声随着时而高昂,时而哀转的筝音回荡。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随着筝音以一个不算高昂也不算低沉,却略有浑厚绵绵的音调收尾,那温婉的歌声也是缓缓就此停止。 余音绕梁,众人失神,耳畔似乎依旧在回荡着刚才的乐声与歌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与武洛云一曲落下,满堂喝彩不同,此刻整个二楼却是鸦雀无声,满座寂然。 这一曲,叫所有人都深深沉醉其中,依旧痴痴望着高台上温婉的青衣女子,甚至都未曾察觉到这一曲已然结束! 第四十七章 输不起的国子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有人喃喃念着刚才柳艺歌唱的词,目露恍惚之意。 一曲哀愁,结尾却是来了这么一句,顿时令整个词曲的风格都发生了变化,一扫之前的阴郁氐惆,转而如春风涤尘,拨云见日。 “书雪不才,此曲便权当为诸位略尽雅兴。” 柳艺起身,朝着众人微微行礼。 众人这才从失神当中反应过来,看着看台上温婉文雅的青衣女子,个个目光闪闪。 “书雪姑娘言重了,此曲令我等如闻仙乐,在下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此妙音!” “是啊,没想到书雪姑娘不光曲作非凡,连这首词也是意境绵绵,当真是叫我等羞愧难当!” 众人纷纷开口,语气惊诧艳羡。 而听闻此言,柳艺却是微微一笑,红唇轻启道:“这曲子名为水调歌头,虽然是书雪谱曲,但词作却是由桃安先生所作,书雪可不敢将其据为己有。”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所有人万分惊诧地将目光放到了一旁正在淡然吃着东西的付仁身上。 “此词竟然也是桃安兄所作?” “先一首满江红已令我等汗颜,如今又一曲水调歌头,桃安兄当真是稀世奇才啊!” 面对着所有人那敬佩崇拜的目光,付仁只是笑着点头,目光微闪地看向高台上那青衣女子。 尤其是多看了一眼其身旁那个扎着丸子头,古灵精怪的丫鬟含巧。 没记错的话,自己当初在正堂作词的时候,含巧恰巧看见了。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柳艺知道了水调歌头,还将其改编成了曲子。 “书雪姐姐这一首水调歌头的确动人,是本公主输了!” 那边,武洛云倒很是大方地开口承认了自己不如柳艺,不过那双灵动的眸子却是时不时就往书院末席看去,异彩连连。 柳艺温婉开口:“洛云公主言重了,书雪此曲也不过是沾了桃安先生的光,若无词作,恐怕曲子是要逊色公主一筹。” 虽然她是这么谦逊说着,但在场众人都清楚,就算抛开词作不谈,那曲子也更叫人回味无穷。 无论是从词作还是曲子上来说,这第二个环节,都是书院赢了。 “书雪姐姐就不要谦虚啦,我武洛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今年输了,明年再赢回来就好了!” 武洛云却是豪爽开口,同时看向了付仁,目光闪闪道,“只是桃安先生都赠词给书雪姐姐了,不知道本公主什么时候能有此荣幸得桃安先生赠词一首?” 对上少女那双灵动乖俏的眸子,付仁当即拱手笑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嘻嘻,那雅集结束后,本公主去你府邸找你的时候,你可别当做不记得哦!” 武洛云娇俏一笑开口说道。 付仁当即感到脑壳疼,没想到自己只是客套一下,对方还当了真。 但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以后躲着对方一点了。 “咔嚓!” 相较于在场众人的和睦,以及书院的名望大涨,国子监那边却是阴郁异常。 侍女看着第三次捏碎杯子的谢修,眉头微皱,附身替其收拾。 众人的目光也是随之看了过去,那些恭维柳艺和付仁,大赞书院的声音渐渐减小。 他们一时都忘了,在这个时候恭维书院,可就是在不给国子监脸面! 谢修冰冷的眸子扫过那些刚才大肆夸赞书院才人辈出的文人,随后缓缓起身,冷冷地看向了书院那边。 连续两场的失利,让他感到有些颜面无存。 在到来之前,国子监的所有人可都是信心满满,准备在这场雅集上彻底击垮书院的。 只要书院名望彻底跌入谷底,那柳宁堂和宋安民在朝廷上的威望也就急转而下,无法再去阻挠国子监提议与梁国彻底开战的提案。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付桃安一来,原本毫无悬念的局面,竟然频频反转! 连续两个环节的失败,不光能让书院枯木逢生,对于国子监来说也是一定的打击。 “进入第三个环节吧。” 谢修站起身来,冷冷开口,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杜询等人春风得意的样子了。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都是神色微变,面面相觑了起来。 平常这第三个环节,可都是在晚膳之后进行的。 如今才刚刚过了昼食不到一个时辰而已,就要开始最终的比武了? 杜询等人眉头微皱,看向了一旁身躯壮硕的杨万里。 后者微微颔首,向前走了一步。 而还不待他开口,那个谢修却是将手指向了前方的付仁,目光冰冷。 “我要跟你打。” 五个字落下,所有人眉头目光闪烁了起来,也包括付仁。 柳艺柳眉微蹙,自高堂走下,轻声开口道:“桃安先生不善武艺,这第三个环节,还是让万里代替书院吧。” “哼,不善武艺?” 谢修冷哼一声,看着那边皱眉的付仁开口道,“不善武艺又怎么写得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等豪迈之词?” “莫非桃安兄是个空口白话,只会纸上谈兵之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国子监的众人纷纷像是抓到把柄了一样,嘲讽开口。 “就是,还说我们为赋新词强说愁,自己不也是那样,空有一杆笔而已。” “若真到了武梁兵戎相见之时,你就靠着当众吟诗作对来征战沙场?” 话音落下,国子监那边的人以及恭维谢修的人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满是嘲讽。 听闻此言,在场其他人也是纷纷眉头皱了起来。 如今武国新令下,举国尚武。 若是满江红一词调动了天下人建功立业,奔赴沙场的心,而作者却躲在后面的话,无疑令人贻笑大方,也会寒了那些被满江红激励的天下人的心。 “刚才桃安先生不是还有胆子动手打人吗?” 谢修双目微眯,又嗤笑开口,“难道这会儿却打算当个欺软怕硬的缩头乌龟?” 此话落下,在场众人都是面色微妙的变化了起来,纷纷目光闪烁,看向了最开始被付仁扇了一巴掌的瘦弱书生。 虽然是后者先挑事在先,被打也无可厚非,但如今付仁若是只敢打他却不敢与谢修一战,那岂不是成了他自己口中的那欺软怕硬之徒? 让世人知道那满腔壮志的满江红的作者竟然是个不善武艺还欺软怕硬的家伙,恐怕天下人刚刚热起来的心就又要被浇上一盆冷水了。 付仁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看着那边的国子监众人,眸光渐冷。 本来以为他们身为文人,自当风骨不俗。 没成想竟然这么不要脸,一副输不起的样子。 要不是这一个月他来跟着曲老好好练了砍柴刀法,今天可还真就进退两难了! 第四十八章 一境武夫之战 面对谢修带有挑衅的目光,付仁缓缓起身。 他正欲开口之时,一道青衣倩影却是挡在了前方,香风袭人。 正是柳艺。 “乐平兄作为国子监高徒,有名师教导且习武多年,而桃安先生是从苦寒之地而来,如此比试怕是不甚公平吧。” 柳艺语气略冷,皱眉地看着前方。 众人闻言这才想起,付仁之前可是说过自己出身苦寒之地,一直都是流离失所,在这种环境下,他又有什么时间去习武? 而反观谢修,自武国颁布尚武令后便一直在国子监学习,甚至听闻还有一位沙场老将亲自指导。 两人对战,确实不公平。 “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柳姑娘是在担心什么?”谢修却是不依不饶,淡淡开口。 “我来跟你切磋!” 那边,身形壮硕的杨万里走上前来,声音雄浑地开口道,“你执意要跟桃安先生打,莫非是国子监连续输了两场比试后,你心怀不满,想伺机报复不成?” 虽然在场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杨万里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令谢修面色有些不好看。 “好了,跟谁打不是打,别浪费时间了,就你们两个打吧!” 在场面僵持不下之时,少女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武洛云看着谢修,神色有些不喜。 在这之前她其实还对这个谢修印象不错的,但现在看来,空有文才而无心胸,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话,是否要将自己六弟送往国子监学习的事还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反观书院的那个付桃安一身正气,不屑与这些酒囊饭袋为伍的品性倒是令她很是欣赏。 眼看洛云公主都发话了,谢修只能冷冷看了一眼柳艺身后的付仁,不再坚持。 但国子监其他人却是嘘声一片,纷纷嘲讽付仁胆小懦弱,言语挑衅。 对于他们的嘲讽,付仁根本就没当回事。 他才懒得出这个风头呢,自己也只答应了宋安民赢下第一场比试而已。 且书院已经赢了两场,这第三场赢不赢问题都不大。 “桃安先生,移步后院吧。” 柳艺转身,红唇轻启道。 付仁拱手:“若非你站出来,这麻烦怕是避免不了了,多谢了。” 柳艺闻言只是温婉一笑,轻轻点头。 “小草,走吧。” 付仁向着身后招了招手,小丫头急忙跟了上去。 太平楼后院有专门的一块空地, 是特意在今天清理出来给雅集准备的。 众人来到了这空地后便是站在两旁,将场地留给了谢修以及杨万里两人。 相比起杨万里的身材壮硕,谢修要显得身形单薄一些,但并不瘦弱。 付仁双目微眯,看起来那个谢修应该修的是内家功夫,而杨万里则修的是外家。 “两人皆是一境武夫,也不知道这第三场比试,会是谁赢?” “看上去杨万里应该胜面更大一些,去年也只是因为身体抱恙,所以才败在了乐平兄的手下。” “那可不一定,今年乐平兄据说受到了一位沙场老将的亲自教导,孰胜孰负,尚未可知。”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这一场比斗的结果。 “书院于尧山先生弟子,杨万里。” 杨万里立在空地上,行了个抱拳礼,自报家门。 “开始吧。” 而谢修却是冷着个脸,并未回礼,只是淡淡开口。 见他如此无礼,杨万里浓眉微皱当即握拳弯腰,腰板如弓冲了出去。 他一脚踩在沙地上,溅起无数灰尘,可见其脚下力道多足。 几步奔走间,杨万里已然临近了谢修身前,低喝一声一拳轰出,虎虎生风。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拳,谢修神色不屑,微微侧身便是完美的躲过了这一攻击。 杨万里不气馁,化拳为肘击,狠狠向着旁边砸去。 谢修身躯向后一倒躲过了这肘击,却并未摔倒在地,而是用脚尖勾住了杨万里的小腿,再度直起身板。 后者目光一沉,拧腰抬腿腿向下猛砸,劲风呼啸。 谢修脚尖点地,在那力道十足的一腿砸下之前,飘飘然向后退去。 咔! 一声脆响,沙土掩埋下的青石板直接被杨万里一脚踩裂。 一拳、一肘、一腿三招悉数落空,连敌人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相较于杨万里大开大合的凶猛攻势,谢修身形轻盈、动作灵活,看上去更具飘逸之意。 付仁微微颔首,果然如他猜测一样。 谢修修的是内家功夫,更注重动作灵活,身法轻盈,而杨万里则是修的外家,一招一式间力道十足,但凡被他的攻击碰到一下就得受伤。 但他心中却是有几分疑惑。 为什么……在他看来,这两人的动作都有些迟钝呢? 明明都是一境武夫,为什么他却有种自己能够轻易应对这两人的感觉? 付仁双目微眯,隐约猜测可能跟自己这段时间练习的呼吸法有关。 “再来!” 杨万里高喝一声,目中战意升起,弹步冲了上去,拳脚接憧而出。 虽然力道足够,但速度却是不快。 谢修动作灵活且似乎很有经验,竟然轻描淡写地将这些攻击全部躲开。 看着两人精彩的比斗,众人都是大为惊叹,开口叫好。 数十个回合下来,杨万里的脸上已经有汗水淌落,连呼吸都略微急促了几分,显然开始气力不支了。 而反观那边的谢修衣袂飘飘,面色如常,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消耗。 “谢修要开始反攻了。” 柳艺正秀眉微蹙看着场中的比试,耳边却是传来了付仁的声音。 她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青年。 而在下一秒钟, 场上攻防骤然转变。 原本一直在闪避的谢修此刻主动欺身上前,速度极快。 杨万里见状想要后退已然来不及,只得扫腿而出,想要逼退对方。 但数十个回合的猛攻,他扫腿的力道已然大不如刚开始,竟然被谢修抬手挡住,同时后者一步向前已然贴近他的身旁。 杨万里大惊,只见眼中拳影迅速放大,他急忙双手交叉护住脑袋。 意料当中的重击并未来临,谢修临时化拳为掌,重重印在了杨万里的胸膛之上。 他可谓是半点未曾留手,这一掌印出直接将杨万里拍的“噔噔噔”倒退好几步,面色发白。 而在其后退之际,谢修再次欺身上前,出拳迅速如雨点般的朝着前方落下。 杨万里一招落入下风,招招落入下风,此刻只能双臂护住脑袋,完全陷入了被动状态。 他也想过要重新找到节奏,但无论出拳还是出腿,都被谢修轻飘飘的避开。 整场战斗直到现在,他连后者的衣角都未曾碰到,这令他有种一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不愧是有老将指导,乐平兄的战斗经验比杨万里要丰富的多!” “是啊,这一场比斗也差不多结束了。” 众人纷纷开口,深以为然。 随着议论声响起,谢修抓住机会,猛地一个高鞭扫出,正中对方的侧脸。 砰! 杨万里反应不及整个人都被抽到在地,重重摔在地上。 “噗……” 杨万里双眼发黑,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水,还带着一颗碎牙。 “书院输了,还是乐平兄技高一筹啊!” “没想到乐平兄的武道境界竟然进步如此之快,去年还是险胜,今年竟然赢的如此轻松!” 众人纷纷惊诧开口。 而付仁却是眉头微皱,赢了就赢了,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 刚才最后那一下完全可以收住,非要一腿甩出去,如果不是杨万里练的外家功夫,筋骨较硬,被踢晕过去都有可能。 饶是如此,看其模样估计也是被踢懵了。 杜询等人纷纷叹气,不过也没有太过沮丧。 虽然输了一场,但前两场都是书院大胜,这最后一场是胜是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定,胜负已分之时,谢修看着躺在地上下意识想要爬起来的杨万里,眼中戾气闪过,猛地上前一脚朝着其胸口踩去。 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这一脚踩实了,杨万里少说要断两根肋骨,身受重伤! 第四十九章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没用? “谢修,住手!” 武洛云面色一变,娇喝开口。 但谢修却是不管不顾,一脚已然踩出,仿佛要将自己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出去一样。 众人惊呼,含巧小丫鬟更是捂住双眼,不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柳艺也是柳眉紧皱,但一缕清风忽然吹动了她的青丝,眼前一道白影闪过。 在谢修重重的一脚即将落下之际,一只手及时出现,抓住了杨万里的裤腰带猛地将他往后一拉。 砰! 沙土四溅,下面的青石板炸裂开来。 谢修一脚踩空,眉头皱了起来,眯眼看着前方的白衣青年。 “桃……桃安先生!?” 杨万里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惊愕,怔怔看着抓住自己裤腰带的付仁。 “是桃安兄!” “他什么时候过去的,好快的速度!” 众人惊呼声此起彼伏,惊疑不定地看着已然身处空地之内的那白衣青年。 柳艺更是睫毛轻颤,眼中异彩连连。 武洛云小嘴微张,惊诧地看着场中的一幕。 出手救下杨万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付仁。 “他跟你有仇吗,你想置他于死地?” 付仁眼神微寒,松手后起身盯着前方的谢修,冷声开口质问。 书院以杜询为首的几人此刻纷纷冲上前,将惊魂未定的杨万里扶起来,查看着他的伤势,随后神色愤怒地看向谢修。 “明明万里都已经输了,你为何还要动手!?” “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要点到为止,你想打死人吗?” 不光是书院的人愤怒,其他围观的文人也是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而面对这些话,谢修却是冷笑一声道:“武道切磋,有些伤痛无法避免,我怎么知道他身为一境武夫却这么没用,连那一脚都躲不过?” “你!” 闻言,杨万里面色一怒,刚想开口却牵动了伤势,剧烈咳嗽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他的确能躲过那一脚,但他也没料到对方下手如此不留情,一个高鞭腿踢的他意识都有些恍惚,更别说躲避了。 谢修目露不屑之意,冷笑道:“输了就是输了,你们要是不服,再来个人跟我打就是了。” 杜询等人闻言气急,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 连书院武道修为最杰出的杨万里都输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谢修? “照你的意思,我把你打死打残,你也毫无怨言?” 付仁目光冰冷,心中有些怒意。 对方这明显就是把自己的不爽发泄到了杨万里的身上,如果不是自己的话,杨万里就算是输,也不会被打的吐血。 听闻此言,谢修更是嗤笑道:“你要是有这个本事的话,请便。” “看你刚才的速度,应该也是练过一段时间吧?” “要是你早些站出来的话,他也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谢修略带讽刺的声音落下,令众人纷纷面色变化了几分。 “现在站出来也不晚。”付仁冷声开口,迈步往前走去。 “桃安先生,不可冲动!” “谢修战斗经验极为丰富,桃安先生不必强为我出头!” 杨万里等人纷纷开口劝阻,付仁却是微微回头看着他们,开口道。 “既然副院长让我带着你们来参加雅集,这个气,我自然要替你们出。” 听闻此言,书院等人一愣,随后心中感动之余又满是担忧。 但对方心意已决,他们已经阻止不了。 柳艺柳眉微皱,迈步往前正准备上前阻止这一场意气之争之时,一只小手却是拉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头看去,只见小草微微摇头语气文弱却坚定无比地道:“相信先生。” 柳艺微愣,她看见小草看向付仁的那双明净眼眸充满了信任,仿佛根本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那就来试试!” 谢修巴不得付仁站出来让自己打,此刻直接冲了上去动手,好似生怕对方反悔。 而武洛云看着这一幕也没有阻止,她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那白衣青年,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表现。 在外人眼中谢修的速度很快,但落到了付仁的眼里,对方动作却有些缓慢,就好像这些天曲老丢在空中的木柴一样,被他的目光牢牢锁定着。 付仁呼吸平缓间只是身形一侧,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谢修的攻击。 而这一幕,也是令在场众人皆是瞳孔微缩,有些惊讶。 “你也修的是内家功夫?” 谢修双目微眯,虽然意外,却依旧不屑。 他可是有一位老将军亲自指导,论战斗经验远不是旁人能比的。 再度凝势,谢修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更快不少,他一拳向着付仁面门砸去。 面对其这势大力沉的一拳,付仁目光微沉,恍惚间,眼前的人化作了一根硕大的木柴。 他以掌为刀,狠狠朝着前方劈了下去,风声呼啸。 咔! 清脆的骨裂之声响起。 付仁的掌刀精准无误地劈在了谢修伸出来的小臂上,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 而随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 谢修面色发白,惊骇无比地看着自己扭曲的小臂。 强烈的疼痛感令他只感到眼前发黑,这段时间所有学到的战斗技巧全在这疼痛之下忘了个干干净净。 下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是倒飞了出去! 先是撞在假山之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又掉在了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付仁缓缓收脚,冷冷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捂着自己的手臂哀嚎的谢修。 “我不出手是给你面子,你倒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 万万没想到刚才还强势打败了杨万里的谢修,在付仁手中竟然连三个回合都没有撑过! 真应了付仁刚才说的话。 我不出手是给你面子! “付桃安,你干什么!” “比试就比试,你竟然下手如此狠辣,打断了乐平兄的手!” 国子监众人惊怒出声,纷纷开口指责。 而付仁只是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武道切磋,有些伤痛在所难免,我怎么知道他身为一境武夫却这么没用,连我两招都挡不住?” 他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将谢修刚才的话说了出来,令国子监众人纷纷语塞,怒目而视却半晌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杜询、杨万里等人眉头微挑,只感到胸中一口郁结之气得以吐出,大快人心。 那边的谢修满头是汗,面色苍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的这么狼狈,而且还是输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家伙手中。 听到付仁还复述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更是令他面色难看。 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他只感到恼怒万分,抓起一旁一块尖锐的碎石便扔了出去。 咻! 碎石速度极快,要是被击中的话,少不了见血。 付仁想躲,却发现身后是书院的人,他躲了,书院的人就得遭殃。 来不及多想,他一甩袖袍便将碎石裹住。 石头是挡住了,但他的衣袖也是被划破了好些口子。 付仁眼神一冷,直接迈步向着谢修走去,随后猛地抬脚,如他之前对待杨万里一样踩了下去。 不过谢修踩的是杨万里胸膛,而付仁踩的,是他的脑袋! 所有人都是瞳孔猛缩,惊呼出声。 柳艺和武洛云等人更是面色大变,雅集要是闹出了人命,事情可就玩大了。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凌厉劲风,谢修面色大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脚并没有落下,而是停在了谢修脸前,仅仅相差毫厘,呼啸而来的劲风刺痛着他的脸庞。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输不起,陈祭酒有你这个‘高徒’,可还真是令付某大开眼界。” 付仁讽笑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谢修睁开眼,刚刚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死亡恐惧感令他面色惨白,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怔怔看着向着书院众人走去的白衣青年背影,眼底深处渐渐有怨毒之色浮现,牙关紧咬。 第五十章 这下完了,小姐疯了 武洛云看着风淡云轻走向书院众人身边的白衣青年,小嘴微张,神色讶异。 没想到,这个桃安先生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从他刚才出手的速度和力量来看,绝对也是一名一境武夫,甚至还不止! 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满脸惊疑。 他们一方面惊讶付仁的武艺高强,一方面又有些鄙夷谢修的自作自受。 明明付仁第三场都不打算出手了,谢修赢了杨万里之后,这三场比试他们国子监还算赢了一场,不至于输的这么难看。 而现在好了,给付仁惹恼,一场都没给他们赢。 这一下,国子监的脸面才算是真的丢大了。 而书院本来势弱今日却连赢三场,可谓是威望大增! 当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了那个白衣青年的身上,目露好奇。 这位桃安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书院连赢三场,每场都是与他息息相关。 可以说,今日是他独自一人扛起了书院的大旗,除了他和柳艺之外,书院其他人完全就是来打酱油的! 不在乎那外界的目光,付仁走到了杨万里的面前,看着他一边肿胀的脸颊跟嘴角挂着的血迹,他微微皱眉开口。 “走吧,去把伤势处理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杨万里却是一愣道:“可是雅集还没结束……” “差不多行了,还非留在这吃晚饭?”付仁摆了摆手,转头朝着武洛云以及除国子监一群人外的那些文人们微微拱手。 “诸位,我等先带杨兄去就医了,便不做多陪,见谅。” “桃安兄哪里的话,快快去吧,莫要耽搁了万里兄的伤势。” 众人纷纷拱手回礼,那边的武洛云也是螓首微点,没有反对什么。 付仁道谢,随后又看了一眼被国子监等人扶起来了的谢修,淡淡道:“祭酒高徒也早些就医吧,省的出了什么问题还来找在下麻烦。” 说完,他便领头朝着外面而去。 杜询等人紧随其后,柳艺礼貌地微微屈膝行礼,也就此离开。 看着书院的人离开,谢修及国子监众人更是面色阴沉。 尤其是谢修听到最后的那句明显带有讽刺的话后死死盯着付仁的背影,牙关紧咬,只感到气的眼前发黑。 最后,国子监的人也带着谢修去就医了,毕竟他的手都被付仁打断了,还是要快些治疗的。 国子监,书院两大文坛巨头都就此离开,武洛云也觉得接下来没什意思,宣布了雅集到此结束。 还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继续吃吃喝喝,账算她的,想走的也可以走了。 今年的雅集,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结束的早,也比任何一年都要令人意想不到。 不光是一首满江红震撼人心,令在场所有文人无不为之血脉沸腾,更有一曲水调歌头,尽显离愁哀婉,又叫人心生坚定,坚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如果说前两场比试展现的是文才的话,那第三场,就是代表着付仁的态度! 文人习武,壮己强国! 在所有人的心中,桃安先生既然习武,肯定是有着戍边关战沙场的想法,不然他去习武做什么? 凭他的文才,完全能够吃喝不愁,在朝堂之上混个一官半职清平无忧。 先做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此等豪迈之词,后展露武道修为。 这代表着什么,任谁都能想到。 大部分参加了那场雅集的文人都是对付仁心生钦佩,感觉心中隐隐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越烧越旺,烧的人口干舌燥,恨不得现在就两国开战,他们能赶赴边关! 太平楼之外,付仁依旧是跟着柳艺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上车之后,付仁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而柳艺坐在对面,浅笑着温婉开口道:“看来书院的人已经认可先生了。” 付仁苦笑,刚才一出太平楼的大门,杜询几个人就围了上来,纷纷开口道歉,为自己等人之前的无礼行为表达歉意,希望取得原谅。 他自然也没有计较这些,这些人又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以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没必要搞的太僵。 一行人解除矛盾后,杜询等人更加自惭形秽了起来。 而柳艺也是对付仁大为欣赏和好奇,光是如此宽广的心胸便已胜却了千万人,更别说后者还文武双全了。 三辆马车徐徐向着书院而去,付仁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碎掉的袖袍,胳膊肘时不时就会从破洞里露出来,很是别扭。 于是他干脆就动手解起了绳结,将外面的一层衣服脱掉。 而见到他这个动作,含巧惊呼一声,急忙起身用手挡住了柳艺的眼睛。 看她这么大的反应,付仁也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男女之别还是挺严重的。 “别误会,只是衣服坏了穿着不舒服而已。” 他连忙开口解释,免得对方把自己想象成那种下流的登徒子。 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可不能留下什么坏印象。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当着我家小姐的面脱衣服啊!”含巧有些嗔怒开口,神色不满。 而反观那边的小草却是神色如常,似乎对于付仁这忽然的举动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相处几个月,她已经习惯自家先生偶尔做出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了。 “那我还是穿上吧。” 付仁想了想道,虽然胳膊肘露一半在外面很不束缚,但为了礼貌还是穿上衣服算了。 “先生若是不觉得冷的话,脱了也无妨。” 那边,被含巧挡住眼睛的柳艺忽然温婉开口了,她用玉手拦下了含巧的手。 “小姐!?”含巧有些惊诧地看些自家小姐。 而柳艺却是不以为然,虽然脸色略红,但还是浅笑着道:“桃安先生是个不将世俗眼光放在心上的奇人,书雪自然也不能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束缚。” “可是……” 听着自家小姐的话,含巧那是又气又急。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要是传出去自家小姐跟着一个脱了外衫的男子从同一架马车内走出,恐怕少不了要被闲言碎语恶意中伤了! 哪怕那个人是在雅集上声名大噪的桃安先生也不行,自家的小姐可还是清白之身,怎么也不能沾染污名! 付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了想后拉开青帘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老兄,先去一趟南街的付府。” 车夫点头,架着马车便先往那边赶去。 等到了付府之后,付仁一跃而下便先下了马车。 接小草下来后他对着车里道:“我先回府里换衣服,待会再去书院,书雪你先行一步吧。” “好,桃安先生请慢。” 柳艺很是温婉地点头,而旁边的丫鬟含巧这才微微颔首,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目送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进入府邸之时,柳艺却是瞥见了一旁的破损白衫。 她微微一愣,随后掀开窗帘往后面的付府看去,想开口提醒其衣服忘记拿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了付仁的背影。 “付桃安……” 柳艺眸中异彩闪过,喃喃开口念了一遍付仁的名字,随后伸手将那件白衫捡起,素手轻抚过破损的地方,似乎是在丈量尺寸。 而一旁的含巧见此一幕,更是一拍自己的额头,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苦恼地嘟囔着。 “这下可完了,小姐真的疯了,不光要看人家身子,现在还去碰一名男子留下来的衣服……” 第五十一章 书院全胜 书院正堂。 柳宁堂等多位先生坐在椅子上,一个个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里挂牵着雅集之事。 “也不知道太平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今年书院能不能占得上风!” “唉,刚刚得到消息,说国子监那边临时更改了主题,这忽遭变故,怕是桃安先生也难以回天啊!” 众人皆是唉声叹气,满脸愁容。 饶是上座的柳宁堂也是皱着眉,不断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目光不断在在场这些人身上扫过,神色略沉。 他在想国子监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改变雅集主题,难道是谁将水调歌头给泄露了出去? 看着一个个急得团团转,都很担心雅集结果的书院先生,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与此间焦急格格不入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捧着卷书在静静观看的宋安民。 一个是衣冠齐楚、面色肃穆,哪怕闭着双眼也不怒自威的齐善友。 这两人一个看书,一个闭目,好似根本就不关心雅集那边的情况一样。 正当柳宁堂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之时,正堂外却是忽然有些嘈杂之声响起。 众人纷纷起身举目望去,正是之前去参加了雅集以杜询为首回来的那些学生,当然杨万里和付仁并不在其中。 “这……这才什么时辰,怎么都回来了?” “申时未至,雅集理应还未结束啊!” 这些大儒们面面相觑,神色困惑。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杜询等人脸上的笑意之时更是眉头紧锁,急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宁堂坐在上座,皱眉听着杜询的表述,而一旁的齐善友则是睁开了眼睛,不怒自威地看着他们。 宋安民也是收起了书卷,神色儒雅,静静听着杜询等人略带激动的话语。 听着听着,众人面面相觑,惊呼不已。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此句大妙,当下文坛后生,的确一个个太过心浮气躁了。” 众位大儒听得是赞叹连连,宋安民跟柳宁堂两人同样微怔,有些惊讶。 无论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还是“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都有着批判之意。 没想到付仁竟然会在那等集会上做出如此带有批判性的诗词,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要知道,能去太平楼参加此次雅集的,不是一方名流弟子,就是官二代。 敢这么嘲讽他们,不怕被记恨上? 但很快,随着杜询一脸激动地将满江红给念出来,整个书院正堂便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这么多名动文坛的大学生全都呆在了原地,面面相觑间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饶是柳宁堂和宋安民也是大惊失色,略有失态地追问。 “这满江红,当真是桃安先生作出来的?” 杜询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先生那有些惊喜的模样,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能让先生这么惊喜的人是他自己就好了。 可惜,他面对谢修的那首诗却根本连站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么对比之下,他心中也清楚先生为什么如此看重付仁了。 见杜询点头,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惊叹万分。 这一首豪气干云、热血冲霄的词作一旦流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让如今这个已经麻木不仁的武国掀起怎样的滔天波澜!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所有人喃喃念叨着这一首满江红,心境是久久难以平复。 但在场,为有一个人却在听到这满江红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善友,你面色不佳,莫非是不喜这满江红?” 柳宁堂双目微眯,看向了坐在那边沉着张脸的齐善友。 随着他开口,众人的目光也都是向着那边移了过去。 而齐善友对上众人的目光,依旧板着一张脸,冷声道:“这满江红通篇壮烈,与我们书院一直坚持的理念怕是有所出入吧,付桃安写出这词,到底是在帮书院还是在帮国子监?” 他此话落下,众人纷纷一愣,随后缓缓眉头都皱了起来。 词是好词,但却是略微激进了一些,与书院一直主和的理念截然相反。 反倒是国子监一直主张举兵讨伐梁国,此词一出,怕是会让天下不少人都开始支持国子监的想法。 所以这词虽然是好词,但反而是在帮助国子监! 众人刚刚激动炙热的心也是微微冷静下来了几分,眉头紧皱。 “雅集临时更改主题事出突然,桃安他并未什么准备,临时做出此词以助书院赢下第一场比试已为不易,至于后果,留到日后去看吧!” 宋安民微微摇头开口,随后将目光看向了杜询,疑惑道:“雅文,桃安和其他人呢?” “回先生,桃安先生似乎是先回府邸换衣裳去了,书雪也回去了,至于万里现在还在医馆里。” 杜询开口说道。 “万里在医馆里!?” 一身腱子肉的于尧山拍案而起,怒目圆睁:“万里他怎么了?” “尧山兄别急,既然雅文没有第一时间说,你那学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黄呈义开口说道,随后他目光闪闪有些期待地看着杜询问道:“后面两个环节呢,书院可有赢下哪一场?”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杜询与一众学子对视一眼,而后拱手异口同声地开口。 “禀先生,两场全赢了!” 雄浑的声音落下,震得几人都是耳朵嗡嗡作响,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杜询。 “什……什么?” “两场全赢了!?” 这些平日里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的大儒此刻竟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疑失态的样子。 “嗯,第二场是由书雪上去跟洛云公主比试的,公主有名师指导,琴艺已经远超去年。”杜询点头道。 “那我们又是如何赢得?”宋安民皱眉。 “是桃安先生作的词,书雪谱的曲,一曲水调歌头饶是现在也令我等回味无穷!” 有人抢先一步激动开口说道,神色间满是对那台上温婉青衣的仰慕。 “水调歌头!?” 黄呈义、于尧山等人皆是下意识地惊疑出声,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水调歌头他们可从来没有泄露出去过,柳艺又是什么时候将其改变成曲子的!? 而坐在上座的柳宁堂则是眨了眨老眼,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柳艺之前是托了自己去问问付仁是否准许她改词为曲的,不过自己好像光让柳艺放手去改曲子了,却是忘记了将这件事转告给付仁…… 第五十二章 学生在宫里 但听到不光是第二场,连第三场都是付仁出手才赢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来以为对方能帮助书院赢下一场就够了,没想到如今三个环节的胜利全都跟付仁息息相关! 尤其是……他竟然还是一位一境武夫的身份! 众人皆是将目光看向了宋安民,而宋安民也是一脸诧异。 他也不知道啊! 付仁在之前一点都没表露过半点习武的迹象,这忽然一下说打败了谢修,令他都是大为震惊。 谢修虽然只是闲来才会练武,但这几年过去也已是一境武夫的实力,力大如牛远非寻常人能比。 能将他打败,绝对是有实打实的实力,而非投机取巧的。 “这家伙,竟然藏的这么深?”宋安民眸光微动,目露思索之色,但也没有去多想。 “不管如何,书院总算是挺过一劫了。” 上座,柳宁堂缓缓开口,语气略带有几分轻松,他扫视众人道:“行了,马上就是岁首和元夕,今年辛苦各位了,处理完书院的一应事宜后都好好回家陪陪妻女,明年会更辛苦,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闻言,众多先生连同齐善友在内都是起身朝着柳宁堂拱手行礼。 所有人都明白他口中的更辛苦是什么意思。 今年雅集得势,书院重振威望,明年势必有不少学子前来求学。 且,院长之前也与他们所有人都提过明年开始要广收寒门子弟的打算。 那样一来,书院无论是从教育方面还是从资金方面的压力都要大上很多,他们的工作也会更加艰难。 而且随着书院再次开始发展,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都不会单看着。 类似黄呈义之前的事情,以后可能还会再度发生。 “呦,这么安静?” 就在众人安静下来,深感任重道远之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便见到了重新换上一身白袍的付仁站在了堂口,正诧异地看着一片安静的众人。 “桃安先生!” 有学生当即开口激动喊道,那些先生们也是神色一亮,当下就迎了上去。 “桃安兄,你这一首满江红可真是令我等心绪久久难以平静下来啊!” 众人簇拥而来,令付仁好不适应,只得谦逊笑着客套应对,同时瞥了一眼一直坐在位置上,黑着张脸的齐善友。 “好了,大家先散去吧,桃安先生累了一天,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柳宁堂大袖一挥,苍老的声音响彻。 付仁顿时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这种场面自己还是不太应付的来。 柳宁堂都发话了,这些大儒们就算再想跟付仁闲聊,此刻也只能开口告退。 一众学子大儒离开,正堂便是空荡荡了起来,只剩下了柳宁堂、宋安民以及付仁三人。 等到人都离开了,柳宁堂脸上和蔼的笑容才渐渐收敛了几分,转而有些正色地看向付仁。 “桃安啊,关于这次雅集忽然更改主题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看着那老者和善却意味深长的目光,付仁耸了耸肩很是随意地道:“谁泄露了水调歌头那是你们的事情,你自己查去,我现在就想知道院长之前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哦?”柳宁堂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他道,“什么话?” “院长不是说,如果书院能够在雅集一事名声再燥,便许诺明年学子的学费提出三成来奖给桃安吗?” 一旁儒雅的宋安民神色温和地出声提醒。 “哦,这个事啊!” 柳宁堂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付仁开口说着:“不过学费可以拨给你,那少数一些寒门子弟的衣食住行,可还要多多劳烦桃安你来费心了。” 看着他那带着光芒的老眼,付仁双目微眯,狐疑地问道:“你不会坑我吧?” “院长你实话跟我说,往年书院名声大好的时候,会收多少寒门子弟?” “嘿嘿,也就十几个,不多。”柳宁堂嘿嘿一笑,一点也没有什么威严的架子。 闻言,付仁才微微放心的点了点头道:“行,那就这样吧!” 见他再一次答应了这件事,柳宁堂老脸笑容灿烂的很。 付仁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想,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宋安民道:“副院长,我来书院也有一个月左右了,还没见着你给我安排的学生呢?” 闻言,宋安民两人对视一眼,他温和一笑,开口道:“桃安这是闲不住了?” “不是,你上次不是说只给安排了一个学生吗,我挺好奇的,而且我也想知道你想让我教他什么?”付仁摇了摇头道。 “你那个学生目前不在书院,你想见的话,只能等后天卯时我带你去见见了。”宋安民开口道。 “这么早?”付仁眨眼,目露疑惑。 卯时,那可是早上五点到七点之间,见一个学生而已用得着起这么早吗?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那副院长到底想让我教什么?” “你想教什么便教什么。”宋安民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这下倒是让付仁愣住了,什么叫他想教什么就教什么,连个方向连个定位都没有吗? “桃安若是见到了他,自然会知道他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宋安民再度开口说道,语气莫名。 “等等!” 付仁忽然伸手,目露沉思之色,眉头紧锁了起来,他盯着面前的儒雅中年,试探性地开口。 “卯时可是上朝的时辰,我那个学生不会是宫里的人吧?” 看着面前明显有些惊疑不定的白衣青年,宋安民眉眼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宫里的人!?”付仁大惊失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学生竟然会是宫里的人。 而且看宋安民的样子,对方在宫里的地位肯定也不低,不然也不会划分给书院先生单独教导了。 付仁皱眉,略一沉吟,很快便是在脑海当中搜寻到了一点信息。 六皇子! 第五十三章 五公主来了 武国陛下如今共有七个子嗣。 太子武麟,二皇子武易,三皇子武成,四皇子则是早年夭折,而五公主便是付仁于太平楼见到过的武洛云。 太子武麟有东宫三师教导,文武双全自然不用多说,二皇子也是人中龙凤,十二岁从军出征,如今率军镇守边关,正在平息南下牧民的骚乱。 至于三皇子,由国子监一手培养长大的他更是不用多说。 这三位皇子年龄都相差不远,且早都过了启蒙的时候。 而武洛云身为女儿身,自然也不需要书院来教导,七皇子如今尚才两岁余,不做考虑。 只有六皇子今年才十一岁,也唯有他目前尚无良师教导。 看着面前白衣青年的神色变化,宋安民微微一笑道:“看来桃安已经猜到了?” 付仁与他四目相对,有些苦涩地开口道:“能换个人教吗?” 传闻六皇子小时候因为缺乏管教,所以性子极为顽劣、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要打人。 教一个皇子做事,付仁觉得自己未必有这个能力。 万一惹得人不开心了,下令给他砍了怎么办? 风险太大了,这可是随时都会掉脑袋的伙计儿。 难怪当初对方答应自己答应的这么爽快,原来是将这个麻烦的皮球踢到这里来了。 看着付仁的神色,柳宁堂呵呵一笑道:“桃安啊,你不用担心什么,陛下说了,今后会暂时剥夺六皇子的一切权利,连随从都不会给他配。” 话音落下,付仁嘴角一抽,看向了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头道:“说的好听,那他恢复权力之后要砍我的头怎么办?” “这便要看桃安你的本事了。”宋安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见状,付仁无奈摇头,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可不止是我们书院在争取六皇子的教导权,国子监那边同样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六皇子最终会进入国子监还是书院,还要看一个人愿不愿意点头了。” 宋安民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付仁愣了一下,抬头道:“陛下?” “不?”宋安民却是摇了摇头,目光一闪。 “是五公主!” 是她? 付仁目露诧异之色,脑海中浮现出了那穿着蓝色衣裙,有些娇俏靓丽的少女身影。 宋安民继续开口,为他解释起了为什么要得到五公主的首肯。 而如今的陛下忙于国事,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教这个逆子,而放任六皇子再受其母后宠溺下去的话,以后迟早会废掉,影响皇室脸面。 所以,教导六皇子的重担便落在了武洛云的身上,其他的大学士负责教导六皇子诗文礼仪等等,而武洛云说是教导他,其实就是武国陛下让他管管六皇子,别被其母后给宠坏了。 这就导致六皇子如今在整个宫里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就是武洛云。 而这两年武洛云忙于自己的事情也没怎么管他,导致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前段时间还将一个教书法的先生手脚都给打断了。 不得已之下,陛下才决定要狠心好好找人管制一下这个顽劣的老六,以防他日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而付仁听完这些事情后,眉头皱了皱道:“所以你让我去参加雅集,除了是想让我帮书院赢一场之外,也是想让我去引起五公主的注意?” 宋安民温和笑着点了点头道:“桃安如果实在不愿意教导六皇子的话,那书院这边也不勉强。” 付仁摸了摸额头,本来以为面前这儒雅中年是个温文尔雅、年高德勋的读书人。 没成想对方竟然也这么腹黑,总喜欢不声不响的就套路自己。 雅集一事,自己展露文才武略,又大败谢修,肯定是引起了洛云公主的注意。 到时候就算书院不逼他去教六皇子,也由不得他了。 “我现在甚至感觉那三成学费的事情你们都是在套路我。” 付仁深深看了眼前两人一样,书院能够在这种两党相争的飘摇之际存活这么久,这俩人绝对的居功至伟。 柳宁堂与宋安民对视一眼,目光微闪随后哈哈一笑道:“哪里的话,桃安今天也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新雨,你送送。” “是,院长。” 宋安民笑着点头,随后便看向付仁伸手道:“桃安兄,走吧。” 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付仁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离开了正堂,两人走在书院沾染了小雪的青石路上,寒风吹动这两人的衣衫。 “没想到,桃安兄竟然还是个武夫。” 路上,宋安民缓缓开口,目中精光闪烁地看着身旁的白衣青年。 “之前在那马匪寨子里找到了一瓶淬体丹,闲来无事就把丹药吃掉,随便练了练。” 付仁则是优哉游哉地开口答道,这是曲老早就跟他说过的。 他练习那六境武夫呼吸法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会遭人惦记。 身在外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也明白,所以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宋安民。 “淬体丹……”宋安民闻言目露恍然之色。 这样来看的话,一个月的时间成为一境武夫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了。 毕竟这类有助于武夫练功的丹药价格都极其昂贵。 光是那所谓的淬体丹,一粒就要千两银子! “桃安兄如果打算练武的话,最好是找一位三境或以上的武夫指导为好,不能全靠丹药。” 恍然之后,宋安民又开口温声劝导。 虽然这种拔苗助长的丹药的确能在短时间内令人的实力大增,但也会限制人的长久发展。 所以很多人是不会去靠着吞吃丹药来提升自己境界的。 付仁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道:“我也不想啊,谁让某人答应我的修行者护卫到现在都还没个影呢?” “为了活命,我就只能靠着吃药来提升实力咯,不然哪天会被人敲闷棍儿沉江都不知道。”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幽怨之意,宋安民尴尬地咳嗽两声,笑着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虽然他面上尴尬,但心里却是想起了顾思恒曾跟自己说过的话,不由得摇头。 据说当时在追捕寒蝉的时候,付仁可是单枪匹马杀了一个二境武夫。 这样的实力,还要什么修行者护卫? 两人行走在雪中,三三两两的碎雪落在他们肩头,与他们一起渐渐出了书院的大门。 而在付仁赶往付府的时候,关于雅集内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如风一般吹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万分惊讶、不敢置信。 “付桃安”这个名字,迅速的被那些文武百官、文人学士们知悉于心,所有人都对其产生极大的好奇心,想一睹其真容。 于是乎,几乎是在雅集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早,付府便是收到了好些信函,都是邀请付仁去某某地方饮茶座谈的。 甚至还有不少人邀请付仁去当地最出名的青楼见面…… 当然,类似于这种邀请去青楼的小草都直接给无视了,自家先生现在是书院的人,并不适合出现在那种会引人闲言碎语的地方。 “啧,真是的,天天就知道喝茶听曲,一个有意思的都没有。” 看着手里信函,付仁啧啧两声,有些失望地摇头,随后开口道:“跟他们说,我近些日子身体乏累、不便见客。” “是,先生。”小草点头,收好这些信函正回头,一名下人却是匆匆跑了进来,面色有些激动。 “老爷……先生,五公主来了!” 第五十四章 呼吸法 武洛云!? 付仁闻言一惊,她怎么来了? 不会是来找自己要词的吧? 一想到武洛云在雅集之上将自己的客套话当了真,他不禁就面色微变,随后看向那下人问道:“她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回先生,五公主说她是来要一首词的。”那下人如实答道。 付仁一听此言,“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后门跑了去,只留下一句话。 “小草,跟她说我不在府里!” 话音落下,他已经跑的没影了,只剩下小草在原地呆呆站着。 “先生……” 她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满脸茫然。 不就是写个词而已嘛,至于要躲起来吗? 而付仁一路向着后院窜去,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这哪是简单写一个词的事情啊,要是拿出不如水调歌头的词给这堂堂公主,难免会引得其不开心。 且如果这么简单就给对方,消息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讨词? 一些文人墨客倒是好拒绝,可一旦多来一些高官达贵,那他怎么拒绝? 到那个时候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反而会得罪人。 毕竟人家会想,你给某某某写词了都不愿意给我,是瞧不起我不是? 你看书院的那些大学士们有没有经常写词?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杜绝那一切的根源为好! 这一路跑着,付仁跑到了后院里面,曲老正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下烤火。 看到曲老的时候付仁愣了一下道:“你昨天去哪了?” 他昨天从太平楼回来的时候就想找对方问问关于那呼吸法的事情,但对方却一晚上没找到人。 “去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东西?”付仁眉头一皱。 紧接着,曲老起身从身后的柴堆里搬出来几块铁锁。 “从今天起,你练功的时候都要戴着这铁锁。”曲老将其中两块递给了付仁,同时开口。 “一块二十斤,手脚并佩,等什么时候你能身轻如燕了,什么时候就可以进行第二境的修炼了。” 付仁听了心里一跳,嘴巴张大:“啊?” “一块二十斤,手脚并佩那不就是八十斤,我还要身轻如燕?” 八十斤的东西,凭他现在的身体带着走路其实不难,但想要身轻如燕肯定是没有这么简单。 “是啊,一境武夫的标准就是力大如牛,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拳力可以和水牛角力吗?” 曲老却是淡淡开口问道。 付仁眉头微皱,想起来昨天那谢修被自己几招就打败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我感觉我现在的实力好像已经强过了大部分一境武夫啊。” 听闻此言,面前的独臂老者竟是露出几分讥笑之意,他看着付仁道:“你觉得一境武夫就只是你打败的那些人那个样子?” 付仁皱眉:“不是?” 曲老摇头,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远方,缓缓道。 “真正的武夫都是经历过江湖厮杀的,在他们眼中可没有点到即止,也没有光明正大,能群殴绝不单挑,能下毒绝不下战书,但如果因为这样你就小觑江湖武夫的话,他们会让你死的很惨,他们的实力,哪怕只是同境界,也要比你遇到的那个国子监的家伙强大的多。” 付仁看着面前那张苍老似乎饱经风霜的面庞,他知道,曲老肯定是有过一些故事的。 其实从对方给自己传授一位六境武夫的呼吸法时就能够知道了,对方就算不是什么隐世高人,也肯定跟那种隐世高人经常接触来往过,只是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颓废的模样而已。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曲老目光闪烁,紧紧盯着付仁。 “你曾说你命由你不由天,想做到这一点,可不是光说说这么简单。” 付仁沉默,看着地上的铁锁,思绪涌动。 他忽然意识到直到现在自己似乎都还带着一股子骄傲,一股子得意。 无论是作诗作词,还是练武,他都觉得自己很厉害。 但现在想来,诗词不是他的,这武也是曲老教的。 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根本没有,他有什么资格骄傲,好高骛远呢? 他唯一属于自己的,大概就是那颗心。 那颗在马匪寨子里不甘就此死亡的执着之心,那颗看着难民苦久的仁慈之心。 如果因为稍有成就就渐渐连这颗心都失去的话,那付仁就不再是付仁了。 “我知道了,我会沉下心来继续在第一境磨炼的,争取早日达到一境极限。”付仁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曲老见他眼神沉稳下来,微微点头,目中也是闪过了些许欣慰。 “江湖是小险,而朝堂却是大恶。” “你如今身在京城,我在这方面帮不了你什么,但你也迟早会迈入江湖,所以有些事情,我希望你提前明白。” “你在朝堂上取得的任何成就,在江湖上都不值一提,哪怕你现在是一方王侯,要是得罪了江湖人也会日夜难寐。” 曲老神色郑重地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开口道。 “如果说朝堂是幕后人的尔虞我诈,那江湖,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血肉厮杀,你如今虽然勉强达到了一境武夫的境界,但与江湖上真正的强者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而且……”曲老话锋一转,双眼微眯。 “在武夫之上,更有修行者!” “若你不达到一境武夫的极致,遇到了同境界的修行者要怎么赢?” 闻言,付仁眉头微皱道:“不是说同境界上,修行者怎么样都要比武夫厉害吗?” “放屁!” 曲老爆了句粗口,看着付仁道:“那只是对其他人而言,想必你也察觉到我传给你的呼吸法不简单了吧?” 付仁点头,这倒是的确,自从会了那呼吸法之后,他现在行坐间无时无刻不感觉到神清气爽,好似自己随时都在练功一样。 “这就是那位六境武夫曾与一位八境修行者一战后创造的呼吸法,练了它之后想要打败同境界的修行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付仁眉头微皱:“六境武夫,打八境修行者?” 他神色多有狐疑地看着这老头道,“你不会编了个故事在骗我吧?” 六境武夫打六境修行者据说都是难上加难,还打八境修行者,那不是找虐吗? “废什么话,我说你听着就好了。”曲老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修行者与武夫同境界之间,永远是修行者更胜一筹吧?” “知道。”付仁点头。 如果说武夫分内外两家,一者擅气一者擅力的话,那修行者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法! 这个法,虚无缥缈,来自天地之间。 有修行者手捏印决,口吐火光;有修行者举手雷鸣,覆手暴雪;更有修行者持剑当空,劈山断江。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一个武夫无法触及的领域,那就是法! “武夫无法胜过同境界的修行者,完全就是因为无法打断他们的‘法’而已,高境界的武夫赢过低境界的修行者,也只是仗着速度和力量的碾压。” 曲老继续开口,目光炯炯地看着付仁:“而你学的呼吸法,就能做到其他武夫做不到的一点!” “只要你能看到他们施法的轨迹,斩断他们与天地间的联系后,打败同境界的修行者,会比打败一个武夫更简单!” 付仁闻言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后道:“你口中的那个六境武夫,就是靠着这个呼吸法跟八境修行者交手的?” 而曲老听了之后却是摇了摇头,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人家那个时候就会这呼吸法,早给那八境修行者劈的他老娘都不认识了,我不是说了吗,是在交手之后他才创造出这个呼吸法的。” “那个六境武夫叫什么名字?”付仁双目微眯,紧紧盯着曲老。 “不知道。” 曲老却是很干脆的耸了耸肩,又躺了回去,同时悠哉悠哉地开口。 “付小子,好好练,要是有朝一日这呼吸法大成了,你就去砍一个八境修行者证明给江湖人看看,告诉他们武夫可不比修行者弱。” 听着他的话,付仁嘴角一抽。 说的倒是简单,他现在连一境极限都还没达到呢,说什么砍八境修行者,那不扯淡呢吗。 就在他腹诽的时候,院外却是传来了少女略带几分嗔怒的呼喊声。 “付桃安,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本公主,快给我出来!” 付仁一听,忙跟曲老交代千万不要跟人说自己来过这里,然后继续往后门跑了去。 他现在算是知道那个六皇子为什么风评这么差了,感情是这个五公主言传身教的啊! 第五十五章 景国已灭 “吱呀”一声,后院的大门被人推开,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裙的少女皱着秀眉走了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独臂老者。 “老先生,付桃安呢?” 曲老瞥了一眼少女,淡淡开口道:“不知道,他说他没来过这里。” 武洛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俏脸浮现几分怒意。 “好啊,付桃安,你就是故意躲着本公主!” “我现在要走了,明天再来,本公主就不信你天天都不在家!” 撂下狠话之后,这位堂堂武国五公主恨恨扫了一眼后门方向,然后就转头离开了。 等了大概好几分钟后,曲老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一只,瞥见了门口鬼鬼祟祟探头往后院里观察寻找着什么的那双明净眼眸。 “真不在?” 看到后院还是空空如也,武洛云不由得秀眉微蹙有些失望地摇头,随后真正转身离开了付府。 而另外一边,宋府正堂。 “桃安,可是又买了什么东西,来问宋某要钱了?” 宋安民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身旁饮茶的白衣青年。 这段时间,付府的所有开销全都是由他报销的。 没办法,付仁目前还没有真正入职,朝廷不给发放银钱。 “我来不是这个。”付仁摇了摇头。 闻言宋安民微微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付仁花的钱可是比他自己半年花的钱还要多,再花下去,他的腰包也要被掏空了。 “待会小草会送账单过来给你。” “咳咳……” 到嘴的茶险些喷了出来,宋安民咳嗽两声,看着他道:“账……账单?” “是啊,马上就年末了,总得准备一些年货不是。”付仁点了点头道。 宋安民嘴角微微一抽:“账单有小草送,那你来是做什么的?” 谈到这个,付仁面色微正,开口道:“我想了解一下景国。” “景国?”宋安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道,“怎么忽然想着要了解景国了?” “就是好奇。”付仁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敷衍道。 闻言宋安民微微点头,随后开口说起了景国。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令付仁瞳孔微缩。 “景国,在年初就已经没了。” “什么意思?”付仁目光沉了下来。 “正值年关,景国皇室暴乱,二皇子为篡位登基,残杀父兄,景皇及嫡系九人,悉数惨死。” “都死了?”付仁眉头皱了起来,“可这样来说,那景国二皇子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说景国没了?” 宋安民微微回头,目光深深看着他道:“我刚才说的,是皇嫡九人,悉数惨死!” 付仁听出了他的意思,面色微变,有些惊讶。 “二皇子也死了!?” “嗯。” “怎么死的?” “景国皇城高手禁军无数,就算身为二皇子想要谋反也没有那么简单,他能杀害父兄几人,全靠妖邪之力。”宋安民目光闪闪,有些凝重地开口道。 “妖邪之力!?” 这下付仁是真的震惊了,这个世界有妖怪存在,他是知道的。 但凭靠着妖邪之力,颠覆一整个皇朝,他却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皇室也不是吃软饭的,手底下肯定养了一大帮降妖的高手,怎么可能轻易被妖覆灭? 似是看出了付仁的疑惑,宋安民接着开口,语气凝重。 “景国的情况,跟你想象的那些精怪妖邪不同,据闻当初有人去了宫里,看到了许多太监宫女都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样,也包括景皇。” “他变成了一头狼妖,被活生生砍下了脑袋。” 闻言,付仁心中大惊。 人变成了妖怪!? “人怎么会变成妖怪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宋安民摇头:“所有人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件事情到如今都还是个谜,谁也不知道景国皇宫里的人,怎么就都变成了妖怪。” “据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是二皇子借助妖邪之力杀了人,然后自己也被妖邪所害,而没了皇室镇压,诸侯争权,如今的景国早已四分五裂,战火连天了。” 说着,宋安民将目光看向了付仁,开口道,“忘记告诉你了,梁武之间之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开战,就是因为梁武现在正在争抢景国的河山。” 付仁沉着脸没有说话,他没有关心梁武为什么不开战,他只是在脑中想起了跟小草这段时间相处时她的表现。 一开始付仁只以为她是落难的富家千金而已,但那日雅集御膳一事,他却发现这丫头也许没有这么简单。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的在隐藏自己了,但偶然间透露出的习性还是能令人察觉到的。 “景皇嫡子九人,悉数惨死,可有明确的证据?”付仁开口问道。 宋安民摇头:“我也没亲眼看过,桃安若是对这些有兴趣的话,我书房里有三朝十二国通鉴,你可以拿去研究研究。” 付仁点了点头,既然进入了书院,迟早都要去了解这方面的东西。 “还有一件事!” “桃安请说。” “我的修行者护卫呢?” 对上付仁那双微眯带有质问的眸子,宋安民咳嗽两声道:“不急,不急……” 见他又一次敷衍,付仁撇了撇嘴道:“武国不是有一个名为‘镇灵司’的修行者部门吗,你随便从里面给我安排十个八个的修行者不行吗?” 宋安民嘴角一抽,差点给自己下巴的胡子给拽掉。 十个八个? 当修行者是街上的大白菜这么稀有吗? 哪怕是镇灵司如今册子上已有的修行者总共也不过三千余数,三境以上的只有千余,四境以上只有五百,至于五境修行者,更是只有十个人而已。 本来他以为付仁手无缚鸡之力,随便给他安排一个一境的修行者就够了,但现在看来不给他安排一个三境的修行者他肯罢休? 三境及以上的修行者数量稀少,大部分的指责都是保护朝廷重臣,或者要外出降服大妖的,哪那么容易安排给书院先生? 他已经给镇灵司提过一嘴这个事情了,那边却是理都不理他。 “不然,我给你安排一个武夫当护卫?”宋安民微微歪头,试探性地看着付仁道。 “武夫也不是不行。”付仁点了点头,正当面前的儒衫中年松口气之时,他又接着开口了。 “武夫的话,随便来个六境的就好。” “……” 两人四目相对,宋安民沉默不语,付仁咧嘴笑着。 “算了,我尽量给你安排修行者。” 他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扶额开口。 当朝太子的贴身侍卫都只是一个五境武夫而已,普天之下六境武夫虽然有,但谁会愿意来给一个书院小小先生当护卫?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副院长好消息。” 付仁起身,其实不是他为难宋安民,而是他在听到了曲老讲解呼吸法之后,更为迫切地想要去见识一下修行者,来试试到底能不能斩断修行者之间与天地的联系,斩断那名为‘法’的脉络。 他来到这里也有三个多月了,武夫倒是见了不少,修行者可还一个都没见过呢。 “明日卯时,记得随我进宫!” 宋安民朝着门口喊道。 “知道了!” 看着来去如风的那白衣背影,宋安民苦笑一声,端起凉茶喝了一小口。 “修行者……” 他目光闪过思索之色,沉声道,“最近镇灵司好像来了一个棘手的家伙,李总使正头疼呢,不如给那家伙安排给桃安试试?” “这样一来桃安的修行者护卫有了,书院还算是卖了镇灵司一个人情,可谓是一举两得,李总使不亏,书院也不亏……” 想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端着凉茶喝了几口,一点也不嫌苦。 第五十六章 议罪银 第二天一大早,顾思恒就驾着马车来接付府接人了。 因为是要进宫,所以付仁没有带上小草,而是吩咐她好好看家。 皇宫是属于内城,外三层还有高耸城墙环绕,每一个节点都站着好些虎背熊腰的护卫。 到了宫门外,三人步行进入了其中。 此刻天色虽然晦暗,但路上已经有不少朝臣穿着官服赶了过来,还有人边走边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宋副院长!” 有人瞧见了付仁几人,上前来打招呼,同时上下打量着宋安民身后的付仁。 “想必这位就是作出了满江红一词的桃安先生吧?” “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实乃人中龙凤!” “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付仁拱手谦逊地道。 跟他们打招呼的是一名看上油头粉面的胖中年,肥头大耳看上去有些油腻,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一看就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儿。 “见过何大人。”宋安民儒雅行礼,同时伸手朝着付仁介绍道。 “这位是都水监长官何希成大人,掌管着武国各地的河渠修治之事。” 闻言,付仁目光一闪,看了一眼面前这笑眯眯的胖中年。 掌管各地的河渠修治,也就是说昌东地区之前那段时间的洪灾也是归他管的,之所以有那么多难民流离失所,就怪此人的不作为。 似是看穿了付仁的想法,宋安民微微笑道:“桃安,何大人是一直都想要拨银去修治河渠的,只是一直都在被国子监那边的人拦着而已,兵部也在争取军资,所以昌东地区的事情,怪不得何大人。” 听到他这么解释,何希成也是叹了口气看向宋安民道:“书院的人已经很久没来上朝了,这次宋副院长忽然来,可是已经……” 他话没有说完,那双小眼睛光芒略闪,带有几分期待之意。 宋安民温和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道:“进宫再说吧。” “呦,这不是书院的宋副院长吗,今个儿竟然来上朝了?” 正在几人交谈之时,一道略显尖锐的男子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阴柔男子,眉淡唇薄,看上去就一副宦官像。 他此刻正在不少人的簇拥下向着这边走来,扫视宋安民等人的目光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思。 何希成在看到此人来时,笑呵呵的表情收了几分,似乎是有些不情愿地拱手开口。 “赵大人。” “嗯。” 那被称作赵大人的阴柔男略有倨傲地点了点头,随后将审视的目光放到了宋安民身后的付仁身上,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 “就算是宋副院长,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宫吧,这事要是传到了陛下耳中,怕是不妥。” 宋安民听出了他意思,始终保持着儒雅笑意,慢条斯理地拱手道:“赵大人监察百官,尽心尽责令人钦佩,不过桃安乃是我书院先生,此来也非是进宫面圣,只是去见见学生而已。” “哼,可不要乱走乱跑,小心被当成刺客就地格杀了。” 阴柔男鼻尖朝天哼哼说着,随后便在一众小官的簇拥下离开,似乎过来一趟就是单纯的来显摆一下自己的地位一样。 “他就是监察司的总使?” 看着对方耀武扬威离开的背影,付仁微微皱眉,这看上去也太嚣张了吧? “嗯,此人名叫赵革机,是前任御史大夫的远亲,整个监察司就是归他管理的,为人两面三刀,欺善怕硬,尤其是傍上三皇子后行事更是嚣张了不少。” 付仁一愣,找个鸡? 这取的啥名啊这是…… 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今日过后,他应该就嘚瑟不起来了吧。” 宋安民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黑衣青年,这次其身后没有背着木匣子。 毕竟是入宫,不能携带兵器。 “思恒,你拿着我的腰牌带桃安去清乐池吧,六皇子早上一般都在那边喂鱼。” “是!” 一脸冷峻的顾思恒点头,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腰牌。 付仁也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地位是无法进宫面圣的,而且他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见见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学生而已。 书院为什么要极力争取六皇子的教育权,他心中清楚。 如今皇室嫡系当中,唯有太子与三皇子势力最大,也最难控制。 二皇子一腔热忱尽付沙场,少有在京时日,而不想归附太子或是三皇子任何一方的,还有另外一条路走。 那就是跟六皇子扯上关系。 这里说的关系并非是隶属归顺的关系,而是师生之类的关系。 所谓天地君亲师,如果书院成了六皇子的启蒙之所,那以后在京城处境也不会太过艰难。 别人要是想对书院动手,也得看看六皇子的态度。 之前莫老先生在世的时候,朝廷不敢对书院动手,便是因为莫老先生不光是先皇恩师,也是当今陛下的启蒙恩师。 如非如今武皇念及旧情,书院怕是早就遭难了。 宋安民跟何希成看着付仁两人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 “六皇子性情顽劣,想来哪怕是桃安先生也不一定能降得住他啊!” 后者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 而宋安民始终面带笑意,不急不缓地道:“且看吧,桃安行事素来出乎意料,也许这次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走吧,我们还有我们的事情要做,这次的提案陛下一定会准许,而一旦准许之后,整个朝堂都会掀起一阵风雨。” 说着,宋安民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一眼何希成道:“说不定,届时那昌东洪灾也不用何大人再头疼了。” “但愿如此吧。”何希成苦笑一声摇头叹气,两人并肩朝着太和殿而去。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但太和殿内已经有不少人了。 文武百官,凡是在京任职的官员都要上朝,官衔高的站在殿内,官衔低的就在外面冻着。 书院特殊,所以宋安民不光可以不着官服入殿,且也不用在外面挨冻。 但何希成就不行了,都水监长官只是个五品官而已,只能在殿外候着,不过还算是比较接近大殿,能够清楚听到里面升朝的声音。 随着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一名穿着金黄龙袍,行坐间威严十足的中年便是落座龙椅之上。 他虽然面色虚白,但却眉眼凌厉,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压迫感十足。 “诸卿平身。” “谢陛下。” 随着他磁性十足的厚重声音响起,众人都是纷纷开口起身。 武皇的目光落在了与满殿官服有些格格不入的那青衫儒士身上,略有诧异地开口:“新雨先生今日怎有空来早朝?” 满朝文武的目光皆是落在了宋安民的身上,尤其是国子监祭酒陈知恩的目光,更是带有几分不善之意。 谢修现在还卧床不起,断掉的手臂就算有特殊的膏药治愈,没有天的时间也休想恢复。 而书院自雅集后可是风头大涨,今日上朝路上都有不少朝臣在如火如荼的议论着书院,议论着那满江红和付桃安。 宋安民上前行礼:“禀陛下,安民前些日子外出游历,亲见昌东地区洪灾泛滥,马匪为患,平民百姓民不聊生。” “此来上朝,是为了……” 他话还没说完,武皇就摆了摆手道:“新雨先生又是想要朕拨银赈灾,是吗?” “是。”宋安民没有摇头。 “昨日兵部递来折子,说如今正处景国内乱之际,镇南军想要一笔军资南下,而陈祭酒也谏言说如今是特殊时期,想要朕拨银成立一个专门为武国培养江湖武夫的机构。” 武皇看着下方沉默不语的宋安民,接着开口道:“如今国库空虚,又哪哪都要钱,昌东不过偏远之地,放任一段时间应也无碍,新雨先生就不要担心了。” 殿外,何希成微微叹气。 又是这样,每次一谈到拨银赈灾,陛下就各种推辞。 而陈知恩微微抬头,漠然地看了一眼宋安民,似是嘲讽。 “陛下,安民还有一方提案,或能暂缓国库空虚之忧!” 宋安民不急不缓地再度开口。 而“能暂缓国库空虚之忧”几个字落下,整个朝堂权臣都是眉头一皱,武皇更是身子微微前,目中闪过光芒开口询问道:“哦,新雨先生可有良策?” “有,实行议罪银之制!” 第五十七章 蒸包子哪一层先熟? “议罪银?” 武皇眉头微皱,众多朝臣也是面面相觑,目露疑惑之色。 “没错,以银抵罪之制,便是议罪银。” 宋安民点头开口,这“议罪银”三个字,他也是从付仁口中听出来的。 武皇抚须,思索后沉声道:“先生请说。” 得到准许后,宋安民便直言不讳,说起了自己与付仁的想法。 “在实行议罪银之制前,请陛下严令搜查百官权臣,在职五年十年无甚功绩,且还贪墨枉法者,绝不能轻饶!”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是瞬间面色难看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监察司的总使赵革机,更是神色阴沉无比。 “新雨先生此言何意?朝堂之上百官作风自有监察司及赵大人明目在心,又何须多此一举?” “就是,莫非先生是在怀疑先皇所设机构的权威,是在怀疑陛下用人的眼光不成!” 一时间,整个朝堂上不满之声四起。 说话的,大多数都是跟三皇子有些关系的人,而太子那边的人听到宋安民提议严查监察司之时都是目光一亮,行礼开口。 “陛下,微臣觉得新雨先生此举大有必要,将那些贪官恶吏抄家后,无论是拨银赈灾、还是给镇南军补充军资,便都不再是问题。” “臣附议。” “……” 一众朝臣在大殿之上分成了三个帮派,一方是支持清查监察司以及朝廷百官的,这些人有些是自信没有黑料,有些则是太子的人。 而一方是不支持的,则除了三皇子的人之外,还有一些处于中立,但却有过贪墨枉法行为的,他们可不希望自己被查出来然后满门抄斩。 最后一些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处于中立状态且自身没有什么黑底又怕得罪人的。 看着下方吵的越发激烈的文武百官,武皇眉头微凝,沉声开口。 “诸卿安静,先听新雨先生详细说说。” 圣上开口,众人的争吵才渐渐平息,都将目光看向了宋安民那边。 而后者也是在此时走到殿中间,行礼开口,目光炯炯地将付仁曾与他说过的以银抵罪,以功抵罪的概念缓缓道出。 而越听,整个朝堂上的骚乱便是越大,武皇眼中的光芒也越盛了几分。 另一边,付仁跟着顾思恒在这宫廷长廊上走着, 四周时不时有宫女宦官走过,还有一队队气势不凡的禁卫镇守。 就走了小半个时辰而已,他们已经被盘问过三次身份了。 不过有宋安民给的腰牌在,这些禁卫也没有为难两人。 没过多久,付仁的视线里便是出现了一条幽静石路,两旁栽种着海棠花和寒梅。 这些花不光好看,且四季常开、芳香怡人,最适合在家中种植了。 石路尽头是一方青庭池畔,而在池畔旁,正围绕着不少人,宫女、宦官、侍卫都有。 这些人各司其职,侍卫拦在外面,而宫女和宦官则是跪在庭内,满脸惶恐地看着正在一点点往池中抛洒着鱼饵的少年。 “站住!” 侍卫发现了石路外的两人,冷声喝问:“六皇子在内,闲人止步!” 久居宫中,这侍卫自然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面前的两人极少在宫中出现,显然地位不高,所以他们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客气。 里面,那少年也是微微回头,神色有些倨傲淡漠地看了一眼外面的付仁和顾思恒,淡淡开口道:“你们是谁,本皇子怎么从来没在宫中看见过你们?” 他问着,同时将手里的鱼饵一次性全部抛下,引得池中锦鲤争相雀跃。 而一旁跪着的两名宫女见状连忙拿出手帕上前,替其仔细地擦着手,仿佛生怕晚一步就要挨打一样。 “禀六皇子,草民只是书院一儒生,今日是随着先生来宫内见见世面的。”付仁拱手开口。 “儒生?” 少年听到这话神色微动,眯眼看向了被侍卫拦在外面的付仁,忽然换上了一张笑脸,指着付仁开口道:“你,过来!” 那些侍卫宫女闻言纷纷心中叹气,目带同情的看着那白衣青年。 自家主子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折磨那些自诩知识渊博的学者了,不少在文坛有名的大学生都被自家主子折磨的要不成人样了。 不是说刑罚上的折磨,更重要的是自家主子更擅长精神上的折磨,每次问的那些问题都稀奇古怪,答不上来就要打人,这谁受得了? 比如为什么鸟有了翅膀可以飞,人有翅膀却飞不起来? 又比如到底有多少个月亮和太阳,为什么每次落下去之后,第二天都能升起来? 之前便有一位大儒差点被他这些问题给问死了,一时气急攻心御医抢救了好久才抢救回来的。 而今日书院这位年轻儒士是刚好撞在了枪口上了。 因为他们家主子近些日子又在钻研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那就是蒸一笼包子明明下面一层的离火最近,为什么总是上面那一层先熟? 面对少年的话,付仁只是微微一笑,迈步朝着对方走了过去,拱手行礼:“见过六皇子。” “你是书院的人?”少年再问了一遍,付仁点头。 “听说镇国书院的人个个文才不凡,知识渊博,本皇子近日刚好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少年负手身后,傲慢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六皇子请问。”付仁开口。 “蒸一笼包子,哪一层的先熟?” 少年问完,双目微眯有精光闪过,微微抬起手,随时准备发号施令。 而一旁的几名侍卫也是撸起袖子,蓄势待发。 这个问题近日已经问倒了不少人了,许多人第一时间都是回答下面的一层先熟,而后,自然就是被六皇子下令胖揍一顿了。 而面对少年的这个问题,付仁却是愣了一下, 随后轻笑开口道:“当然是上面的一层先熟了。” “给我……你说什么?” 六皇子手才挥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我说,蒸一笼包子,当然是上面的先熟。” 付仁一字字清晰的将自己的答案再说了一遍,同时心中感到有些好笑。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呢,没想到就这? 而少年却是惊诧万分地看着他,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也专门研究过?” “这点常识性的东西,还用专门研究?” 付仁挑眉,淡淡开口。 “常识?”少年冷哼一声,有些不悦道,“既然你说这是常识,那你倒是给本皇子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是最上面的包子先熟?” “要是答不出来个原因的话,哼哼!” 少年目光微抬,冷笑着挥了挥手。 那些护卫们当即会意,纷纷凑上近前,随时准备按住付仁就开打。 “这个简单,首先你要知道,水的沸点只有一百度,而下面一层距离水最近……” 付仁倒是一点也不慌乱,从容不迫地就口若悬河了起来。 而少年听着什么“沸点”、“水蒸气”、“散热”、“升华”等等之类的字眼,一脸懵逼。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白衣青年,少年张了张嘴,呆住了。 第五十八章 鸡和蛋 “当水达到沸点的时候,水就会汽化出来,水蒸气受热膨胀,体积变大,密度变小向上运动,这时水蒸气的温度就会高于水的沸点……” 付仁开口说着,神色平淡的道:“不过如果只是蒸一两层包子的话,这先熟后熟的时差就近乎于没有,而层数太多了且非密封的话又会导致水蒸气还没到顶层就会完全散去,导致下面一层的包子完全熟了,而最上面的一层还是冷的。” 说完,付仁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少年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 “怎么样, 草民说的可对?”付仁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一旁的宫女侍卫瞠目结舌,同样万分惊诧地看着这白衣青年。 刚才对方所说过的情况自家主子都试过,基本上完全就是他说的那样! “你……” 少年眨了眨眼,随后又猛地摇了摇头,恢复傲慢地看着付仁接着道:“你肯定是之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刚好知道!” “而且你说的什么‘沸点’、‘体积’、‘密度’又是什么东西,为何本皇子从来没听说过?” 付仁微微颔首,佯装思索道:“这个呀,这个是草民家乡那边研究出的专业术语,方便钻研各种学术问题的。” “这样的吗?”少年皱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那本皇子再问你一个问题,答不上来,本皇子就当你刚才全是乱说一通!” “六皇子但问无妨。”付仁淡笑开口,一脸平静的模样看的众多宫女太监都是惊讶无比。 这还是第一次有儒生能这么云淡风轻地站在自家主子面前的。 “为什么鸟有翅膀可以飞,普通人装上翅膀却不能飞?” 话音落下,少年死死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想看看他能作出什么样的答案来。 这个问题可是已经困扰了他有一段时日了,好多自诩学富五车的大儒们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一,鸟类的羽毛不光可以保暖,还能让它的身体呈流线型,其二,鸟类翅膀上的羽毛较大,能增加翅膀面积,增加飞行时所需要的升力,其三,鸟类的骨骼又轻又结实,其中有些较长的骨头里还有空气存在,加上身体结构的原因,致使它们的身体很轻盈。” 付仁伸出手指有条不紊地开口说着,他看着再一次懵圈的少年,淡淡道。 “而人之所以有了翅膀也不能飞,是因为骨骼比较重,而且普通人难以在飞行时保持身体流线型,减少风阻,也难如身体轻盈的鸟儿一样做到在空中转向……” 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听着付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少年只眨着眼睛,嘴巴张大。 “流线型、密度、面积、风阻……这些又是你家乡独有的专业用词吗?” “是。” 少年眉头骤起,他感觉脑袋有些痒,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尽管没搞明白什么,但他此刻却感觉对方说的似乎就是对的。 要问为什么的话…… 太专业了! 对方无论是神态还是说出来的话给人的感觉都太专业了! “本皇子再问你,为什么每天都有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升起又落下,在山海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因为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且正在旋转,每转一圈就是一个日夜,山海的尽头还是山海,就是终点。” “胡扯,天圆地方,四野平坦,大地怎么可能是圆的!” 少年冷哼一声,似乎终于抓住了反驳对方的机会,哼哼道,“若真若你说的那样,那本皇子脚下这片土地的另外一头岂不是也站着人,那他们与本皇子刚好是颠倒之象,脚掌相对,难道顶着天在行走不成?” “六皇子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们会踏踏实实的脚踩大地吗?” 付仁淡淡询问,六皇子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被苹果砸头的牛先生了,就是他解开了这个问题,发现了一个叫做万有引力的定律。” “万有引力?”少年眨了眨眼,不知不觉间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皇子身份,而如痴迷学问的学子一样好奇地看着付仁。 “是啊,万有引力,无论是落叶归根,高水低流都跟这个定律有关……” 付仁平淡笑着,开口给他解释什么是万有引力,解释着这个世界各种未曾被人深入研究发掘过的科学理论。 这一聊,就是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付仁在一旁的石亭内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不知道多少话。 而一向蛮横傲慢的六皇子在众多宫女侍卫惊疑的目光下,在付仁的面前竟然慢慢变得乖巧无比,满眼好学,一口一个为什么。 “好了,说了这么半天,草民都口渴了。” 付仁挥了挥手,算着早朝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自己也该离开这里去宫门等宋安民了。 “快快,给先生上茶!” 少年一听他口渴了,顿时连忙招手。 一旁的宫女闻言忙沏了一杯热茶送到了付仁的手上,这茶每隔一刻钟便会换上一壶,确保六皇子喝的时候不冷也不烫。 喝完了一杯茶后,付仁起身微微舒展了一下身躯道:“早朝快结束了,草民也该回去了。” “回去?”少年眉头一皱,他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而且听了什么“万有引力”、“动量守恒定律”等等之后,他更感觉自己脑子更痒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不行,不将那位牛先生的理论说清楚了,你不准走!” 少年起身,神色再一次傲慢霸道了起来,“来人,把他给本皇子抓回崇文殿关起来!” “是!” 几名侍卫闻言立即上前,就伸手往付仁身上抓去,同时心中松了口气。 这才应该是他们的主子吗,就刚才那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主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等等!” 付仁严肃且疑惑地看着面前双手抱胸,神色桀骜的少年,开口道,“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要把我关起来?” “本皇子要你待在崇文殿,好好教教本皇子刚才那些定律!” 少年傲慢开口,语气带有命令之意。 看着他如此蛮横的模样,付仁微微抬头。 这家伙虽然好学,但性格有些太过骄纵霸道了。 “你如此蛮横,那我偏偏就不教了,你要是把我关起来或者打死,你这辈子都别想学到这些东西了。” 付仁皱眉,面露不悦之色,有恃无恐地开口说道。 一旁的侍卫宫女闻言纷纷面露惊色,面面相觑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自家主子说话,他难道就不怕被砍头吗!? 少年听到付仁的话则是面色一变,死死盯着他,要是真的要自己去研究那些东西,恐怕这一辈子都研究不完。 而且这种什么东西都只知一半不解全貌的感觉,令他直感觉心里好像是有蚂蚁再爬一样,痒呼呼的。 少年面色阴晴不定,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为难的感觉。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有些儒士仗着自己知晓些自己不懂的知识就故意吊着自己的胃口,想借此来压自己的性子。 但毫无例外,全部被他打的睡觉都得趴着睡,一个个再也不敢入宫见他。 可前些日子武皇已经下令撤销了他的一部分权限,他现在要是对书院的人动粗,搞不好会被训斥。 而且现在面对这个白衣青年,从对方风轻云淡的表情来看,似乎真的不怕打。 要是真的惹怒了对方,导致其从此闭口不谈那位牛先生和特先生的各种玄奇理论的话,那他学不到新东西,会郁闷死的。 一番沉思斟酌过后,少年皱眉开口:“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留下来教本皇子?” 见到自家主子服软,众位宫女侍卫皆是目瞪口呆,擦了擦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摇大摆朝着远方石路而去的白衣青年背影。 其一边悠哉哉地离开,一边背对着众人挥手,随口留下了一句话。 “等六皇子搞清楚了世界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再来书院找我学其他的吧!” 少年一愣,随后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一旁的宫女侍卫们也是眨了眨眼,目露思索之色。 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第五十九章 年后实行 宫廷走道。 付仁与顾思恒并肩而行,慢悠悠地向着入宫的方向而去。 看着身旁神色始终平淡的白衣青年,顾思恒一直冷峻的面容不知何时起眉头也一直微皱了起来。 刚才他一直就在旁边等着,自然也听到了付仁跟六皇子交谈的那些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付仁闻言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黑衣青年,没想到这么高冷的他竟然也会关注这个问题。 “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探究的意义,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话还会扯上进化论啊、生物史之类的麻烦东西,也就失去了问题本身的含义。 “不知道!?” 顾思恒愣住了,诧异地看着他道,“那你还让六皇子去想?” “就是他想不出来我才让他去想的啊,他性子太过骄纵,不吊着他从根本上改变他的品性,以后可麻烦着呢。”付仁淡淡开口。 “你不怕他砍了你?”顾思恒还是有些不理解。 “不会,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那小子实打实的是个求学狂人,在未知的问题得到解释之前,他不会让我死。” 付仁淡淡一笑道,“毕竟,他找不到第二个能帮他解答这些问题的人了。” 看着他如此自信的模样,顾思恒有些惊讶,随后皱着眉面色却又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 见他神色有异,付仁开口问了一句。 顾思恒不知道怎么说,半晌只憋出来两个字:“没事。” 他现在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走远些,听到了鸡和蛋的问题,导致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是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又为什么? 他感到有些苦恼和烦躁,连付仁都想不到答案,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 “算了,待会有空问问新雨先生。” 半晌,顾思恒微微摇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这样下去,他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两人走到了宫门口,果然已经三朝了,不少官员正从宫内三三两两的走出。 但一个个都步履匆匆的面色很是沉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远方一名青衫儒士和胖中年走了过来。 正是宋安民和何希成二人。 前者儒雅随和,微笑着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后者则是满脸春光,笑眯眯地像刚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 看到他们这般神色,再看到其他那些行色匆匆的文武百官,付仁自然能够猜到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 想来,是自己提出的议罪以及以功抵罪的提案得到了武皇准许。 果不其然,宋安民走上近前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朝着付仁微微拱手,笑道:“桃安兄可是真正做到了解救万千难民于水火当中,安民替那些民众谢过桃安兄了!” “你我之间何须多礼。”付仁见状急忙上去扶住他,继而问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就在开年之后,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两月,京城怕是会掀起一场百官抢功的热潮。” 宋安民呵呵笑着,同时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希成道:“适才王尚书可就自告奋勇的替何大人揽下了昌东洪灾以及匪患的问题。” 何希成一手放在肉感十足的肚子上,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付仁道:“议罪银之制一旦展开,武国当下的各种问题都能得到一定的缓解,桃安先生能想出如此妙计,真乃神人也!” “何大人过誉了。”付仁拱手谦虚开口。 “可惜,这议罪银之制只能短暂实行,决不能长久。” 在这时,宋安民却是微微叹气,目露遗憾之色。 “新雨先生此言何意?”何希成愣了愣,有些不解地问道。 而付仁则是微微点头,看来对方已经意识到实行议罪银会发生什么问题了。 “以银抵罪虽可充盈国库,但此制一出,怕是武国上下犯罪的概率也会上涨许多。”宋安民开口道。 闻言,何希成也是眉头缓皱,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此说的话,此计只可暂缓武国问题,想真正解决,还要另寻良方了。” “两位不必如此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好好过个年再去头疼后面的问题吧!” 付仁淡淡笑着,一脸平淡。 看着他如此模样,宋安民和何希成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笑了起来。 “说的是,过完年再说!” 几人相视而笑,随后结伴向着宫外而去。 …… 清乐池。 “喂,你们想明白了没有,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少年手拿一根戒尺,看着在面前跪成一排的宫女太监,皱眉问道。 而那一排人面面相觑,皆是面露苦色。 “没……没想明白。” 有一名太监颤抖着开口。 少年闻言顿时怒气冲冲:“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多个人连这么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本皇子养你们有什么用?” 越说越气,他当即冲上去就给刚才说话的人狠狠踹了一脚。 那名太监“哎呦”一声被踹倒在地上,委屈着一张脸,屁话也不敢说。 一众人更是惶恐的匍匐在地,生怕这位主子开口砍了他们的脑袋。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少女娇叱之声却是响了起来。 “武极!你又在欺负人了!”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少年下意识地脖子一缩,就装作没听见似的往一旁跑去。 还没跑两步,他后脖子就被一张柔嫩玉手给抓住了,同时脑袋上“邦邦”两声脆响传开。 “皇姐,你又打我……” 少年捂着脑门,有些幽怨地开口。 “谁让你不听话的,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动不动就打骂下人!” 武洛云拎着少年的脖子,想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抓回了石亭内。 而其他的宫女侍卫见到她过来,纷纷都是松了一口气。 有五公主在,他们总算是不用在挨打了。 武极有些郁闷,捂着明显有些红肿起来的额头小声问道:“下手这么重,难道是有人惹皇姐生气了吗?” 武洛云秀眉微蹙,想起自己今天一大早赶去付府依旧是扑了个空的事情,不由气的银牙暗咬。 哪有人卯时末就出门的嘛,书院现在也没有事情要忙,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一大早就不在府里? 那个付桃安,就是故意在躲着自己! 见自己的姐姐咬牙切齿的模样,武极顿时拍了拍胸脯道:“皇姐你说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惹你,本皇子这就让人去砍了他的脑袋!” 看着武极一副愤愤然的模样,武洛云就更来气,又是一个脑瓜崩敲了上去。 要不是想给自己这顽劣的皇弟找个先生,自己至于受这个委屈吗? “要你管啊!” 一声脆响传出,武极顿时泄了气,捂着额头有些幽怨地看着自己的皇姐。 “来,你告诉皇姐刚才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要打人!?” 武洛云伸手指了指适才被踹的那太监,斥问出声。 “本皇子就……” 咚…… “在我面前你还本皇子!?” 又吃了一个脑瓜崩,武极委屈巴巴的已经有些想哭了,他瘪着嘴道:“就是书院的人留下了一个问题,他们答不上来……” 武洛云一愣,秀眉缓皱:“书院的人?” “长什么样,留下了什么问题!?” 武极眨了眨眼,开口道:“是个长相挺清秀的家伙,穿着白衣服,看年纪应该不比皇姐大太多。” “他让我想想,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一个人想不出来,所以才让他们一起想的。” “长相清秀穿着白衣服的家伙?” 武洛云眨了眨那双灵动明净的眸子,脑海中浮现了太平楼内那站在楼台边缘,俯瞰远方流云山峰白衣背影。 “等等,他问你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回过神来,武洛云秀眉一蹙道。 武极忙点了点头。 “所以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武洛云眨了眨眼。 “……” 武极看着自家这位长相灵动清纯,但似乎脑子不太灵光的皇姐有些无语。 咚! “我问你话呢!” “不知道……” 武极捂着头,一脸委屈。 自己要是知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话,刚才也不至于问那些太监宫女了啊! 第六十章 孺子可教 离开宫城后,宋安民简单问了一下关于六皇子的事情,付仁随意敷衍两句就回了付府。 他准备连回笼觉都不睡了继续跟曲老练功,尝到了呼吸法甜头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 难怪世界上有这么多为力量着迷的武痴,这种实力提升的感觉太令人陶醉了,也难怪很多人最后为了力量开始不择手段,误入歧途。 而宋安民和顾思恒则是回了书院,前者匆匆忙忙去找柳宁堂上报今天的好消息了,顾思恒则是顶着细碎的小雪,一个人在青石道路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的思索着。 没来得及向新雨先生问出问题,导致他一向平稳的心境现在愈发焦躁了起来,一直控制不住地去想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未多时,前路尽头缓有一名正冠明袍、神情一丝不苟的中年出现,正是天天板着张脸的齐善友。 顾思恒见到他时眸光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新雨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从院长那边回来,齐善友跟其又学识相当,如果新雨先生知道的话,他应该也能想到答案的吧? “先生。”顾思恒上前,冷冰冰地行礼开口。 “嗯?” 齐善友略有讶异地看了一眼这黑衣青年。 对方从来寡言少语,始终跟在宋安民的身边,见到其他的先生们也从不行礼。 自己也多次提醒过尽管非是书院之人也要遵循礼仪之道,但顾思恒从来都当做耳旁风。 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对于顾思恒是很反感的。 但今日忽然听到他竟然主动叫自己先生,齐善友还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以为对方终于开窍了。 “孺子可教也,说吧,有什么事?” “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 “哦?说来听听。” “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顾思恒冷冰冰带有些许疑惑的声音落下,他抬眼看着面前这位衣冠整洁,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的大儒。 齐善友愣住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回答各种高深莫测的算术问题或者是天文地理亦或者是家国大事。 他虽主攻算术,但其余方面也是有所涉猎,回答一个毛头小子肯定没问题。 结果顾思恒这一句世界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却是让他直接懵了。 看着他一脸懵圈的样子,顾思恒冷眉微皱,随后拱手:“打搅了。” 连齐先生都不知道,那新雨先生估计也不知道,省的再问了。 说罢,他便转身向着书院正门方向走去,留下愣愣站在风雪之中的中年独自凌乱。 站在原地半晌,齐善友眉头才紧紧皱了起来,低头朝着自己住所的方向走去。 想不出这个问题,他今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了。 …… 书院某一庭院内。 满头花白的柳宁堂正笑呵呵地喝茶,在听到陛下准备年后就实行议罪银以及以功抵罪制度的时候,他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那些贫民百姓们应该可以过一个好年了,此事你与桃安是功不可没啊!” 宋安民温和笑着:“全是桃安的主意,我只不过是将他的方法说与了圣上听而已。” 柳宁堂却是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在朝堂之上提出议罪银之制其实没什么,但提出要严查百官及监察司,这可不是随口一说。 宋安民在朝堂之上有此提案,已经把满朝文武都要得罪完了,现在想要他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此一系列行动一旦开展,宋安民立马就会成为天下文人与百姓敬爱的对象,但同时也会成为一些朝臣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当然,眼下这几个月宋安民还是安全的,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动手。 不过等此事风波一过,那可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监察司的总使赵革机,监察百官本来是他的职权,而他近些年不知道受贿多少,拉拢了多少人。 如果真的所有的黑底都被翻出来,放在以前那他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议罪银和以功抵罪的制度在,这次事情过后他虽然不会死,但至少也会脱一层皮,怕是万贯家财都要充归国库了。 “议罪银之制是把双刃剑,虽然眼下能够暂缓武国困境,但日后也极容易被他人故意利用来对付你。” 柳宁堂抚须眺望白茫茫的天空,缓缓开口。 “有思恒在,院长不必担心。”宋安民神色平淡,温和开口,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柳宁堂闻言老眼微闪,微微叹气。 整个书院众多先生当中,除了宋安民之外便再没有谁是配备了护卫的。 只因为朝堂上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宋安民去处理,常与各个心怀鬼胎的朝臣唱反调难免会被惦记,有个护卫会更安全些。 如果说以往都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现在就是已经开始真刀真剑的碰撞了。 书院的危机,现在才开始真正展开。 接下来书院如果再不做出选择,无论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书院重新发展。 毕竟一个无法被自己掌控的势力,杜绝其成为隐患的最好方法就是在萌芽之时便直接抹杀。 只要不是归顺于自己麾下的势力,便都是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中立,书院到时候面临的极可能会是太子以及三皇子两方的双重打击! 而那种情况下,宋安民作为书院在朝堂上的代表人物,无疑就是最危险的。 毕竟议罪银之制一旦展开,短期内的暴利过后便是各种隐患。 哪怕是京城街头都可能会发生官吏欺压百姓,土地豪绅当街打人甚至打死人的事。 只因为哪怕他们犯了罪,也可以用银子来抵消。 换句话说到了那个时候,银子是可以用来光明正大买他人性命的! 仅凭一个三境武夫,在那个时候可不一定能护得住宋安民。 “新令颁布至少要等一年才能废除,明年你不妨先离开京城吧。” 柳宁堂沉声开口,面色严肃。 毕竟是陛下亲自颁布的新令,如果一两个月就又废除的话,那未免会叫天下人觉得武皇出言轻浮,致使龙颜大损。 宋安民摇了摇头道:“院长不必担心我的安全,明年是书院最关键的一年,身为副院长,安民又岂能独自离开?” “还是性命最重要,今日镇灵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最近临近京城的地方妖邪出现的概率大涨,且此次呈义的事情新雨你也看到了,有人能不声不响地就将寒蝉之毒带入京城里,这意味着什么你我都清楚。” 柳宁堂神色依旧凝重,语重心长地看着面前的青衫儒士,希望他能够听自己的话,年后先去避避风头。 京城重地之内出现妖物踪迹,且除了付仁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包括镇灵司也没有人察觉。 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虽然寒蝉只是一只小妖,可能是城内的寻妖盘一时无法感知所致,但他们不得不防。 如果真的有人能悄无声息安排妖物进城而不被察觉的话,那暗处的危险可就不仅仅局限于人与人之间了。 宋安民沉默,随后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温和笑道:“无妨,镇灵司的李总使欠我一个人情,如果京城真的出现了危险,我向他再借一位修行者便是。” 话音落下柳宁堂便是愣住了,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 镇灵司的李四野是个十足的直性子,刚正不阿从不掺和朝堂之争,谁的面子也不给。 而因为机构特殊,所以就算很多人不喜欢他,也不敢对镇灵司表露出任何不满。 毕竟得罪了镇灵司……那下次万一有妖物闯进家里,镇灵司的人会不会晚到一会儿也说不定。 就是这样一个置身朝堂之外的人,竟然会卖宋安民面子? 柳宁堂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问:“你给桃安的护卫已经安排好了?” “嗯,是个擅剑的四境修行者,应该差不多年关时就会回京城了。”宋安民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四境修行者,擅剑?” 柳宁堂又是一愣,随后眉头皱了起来,“女的?” 宋安民再度点头。 见状柳宁堂顿时恍然大悟,目光闪闪地看了一眼对方,抚须一笑:“难怪你说卖了个人情给李总使,没想到你竟然把上面来的那个麻烦安排给了桃安。” “她最近做的事情,可是让李总使头痛不已啊,也不知道桃安能不能降得住她,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眼,于这风雪下的庭院内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铁锁气机 付府。 “你说五公主大清早就来找我了?”付仁睁大了眼睛。 “嗯,先生刚走她就来了。”小草点了点头。 “那没找到我,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下次先生要是再故意不肯见她,她就向陛下请命让先生去……” 小草说着犹豫了起来,微微低头脸颊有些红。 “向陛下请命让我去做什么?”付仁追问。 “让先生去当她的内侍……”小草弱弱开口,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先生。 付仁只感到两腿之间吹过一阵冷风,他不禁扶额感到一阵头疼。 内侍不就是太监吗,那丫头好狠的心,竟然想要嘎了自己的根! 看来一直躲着不见也不是办法了,以那位的性子,怕是真的有可能做的出来这种事情。 “其他人的拜帖信函可都处理好了?” 摇了摇头将此事暂且置后,付仁转而问道。 “处理好了,按照先生说的礼物全部收下,邀约全部回绝。”小草点了点头。 自己先生说了,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嗯。” 付仁满意点头,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些邀请的信函当中,除了茶楼酒肆之外可还有提到过其他的地方?” 小草俏脸微愣道:“先生是指?” “就是那种有人伺候着睡觉的地方?” “睡觉的地方?”小草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后摇头,“没有。” “好吧。” 付仁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看来武国的那些朝臣都不喜欢在这种地方谈事。 他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后院而去。 看着自家先生的背影,小草睫毛微颤,那双清澈的眼眸有些疑惑。 “能有人伺候着睡觉的地方,难道是客栈?” 小草摇了摇头,先生问的话真奇怪,哪有人会邀请人去睡觉的? 她只知道以付仁的身份出入风月场所不好,但却并不知道那些风月之地里面具体是做什么的,所以也不知道其实那些信件上提到过的万红楼、红袖坊就是自家先生说的有人伺候着睡觉的地方。 付府后院。 曲老一如既往地搬着张小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内的细雪纷纷,嘴里还在哼唱着令付仁有些熟悉的调子。 “你什么时候会唱水调歌头的?” 付仁皱眉看着那屋檐下的独臂老者。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近些日子府里那些丫鬟们都传开了,还挺不错。” 付仁闻言张了张嘴,好家伙,就一两天时间而已,柳艺在太平楼演奏的那曲水调歌头传唱度就这么广了? “据说这词是你写的?”曲老又看了一眼付仁,颇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不是,是我家乡那边一位姓苏的先生写的。” 付仁没好气地回应着,脱去外衣自顾自地上前去拿起院子里那几块冰冷铁锁佩戴了起来。 “你小子指定是脑子还不太正常。” 曲老却是啧啧两声,并不相信他的这个话,只觉得是他脑子出了问题将自己创作出来的所有诗词都想成了别人的。 毕竟如果真的是他人之作,为何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每次问起这小子那个神秘的家乡,他总说什么华夏啊、幸福小区之类的,听都从来没听说过。 这不是脑子还有问题是什么? 对于曲老的反应,付仁没当回事,反正他解释也没人会相信。 虽然借用先贤的作品会让他有些惭愧感,但转念一想自己将那些先贤的作品带到这个地方继续流传千古,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先贤们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生气。 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将四块沉重的铁锁加在了自己身上。 总共八十斤的重量,令他感觉身体瞬间沉重了不少,虽然不至于走不动路,但想要做到健步如飞估计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次大概要练多久?”付仁拿起嵌在木桩上的砍刀,试着挥舞了几下。 “看你的天赋,呼吸法熟练的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的话三年五载都是有可能的。” 曲老淡淡开口,一脸惬意地躺在椅子上,身旁就是火炉子。 看着他那一副悠闲的样子,付仁不由撇了撇嘴,拖着沉重的身躯就在这风雪之下继续开始劈起了柴。 这一次,他又变的跟刚开始的时候一样难以掌控自身力道了,甚至一刀连柴带桩全都给劈成了两半。 体内的呼吸好像被某种东西给锁住了一样,总是在快要宣泄出去的时候就紊乱起来。 “稳住呼吸,身体带锁后自身气机自然也会带锁,你要找到那种被锁住的感觉,尝试在这种状态下也能将力量发挥到极致,好好练习,说不定在将来能救你一条命呢。” 曲老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风雪下的青年,一边开口指导着。 听着他的话,付仁忍不住唠叨开口:“难道还有他人能锁住我自身的呼吸和气血不成?” 武夫一身力量,可全靠着身体,也就是俗称的气机。 如果被人锁住气机,那一身实力岂不是就废了一大半? “那可说不定,天下奇人异士无数,也许哪一天你就碰到了呢?” 曲老依旧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说着,语气平淡。 “嘁,该不会你那条手就是被谁锁住气机然后砍掉的吧?” 付仁瞥了那边一眼,狐疑地试探开口。 他现在是越来越好奇曲老的真实身份了,一个普通马夫怎么可能懂这么多东西? 随着他的问题落下,那边的独臂老者却是没有丝毫表示,甚至换了条腿继续翘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练你的功,别整天猜那些有的没的。” “本来还想着要是我神功练成了,说不定能帮你报个仇什么的,你不说那就算了。” 付仁佯装遗憾叹气,从一旁搬来另一块木桩接着劈起了柴,只是眸子时不时往屋檐下的独臂老者瞟去。 令他失望的是对方在听到自己说“报仇”的时候,依旧满脸平淡,甚至还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困了。 付仁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调整心态后专注于控制自己的呼吸,开始了枯燥无味的劈柴修炼。 一道又一道劈柴声在纷纷扬扬的风雪当中回荡,临近年关,天气也越发的寒冷了起来。 半躺在椅子上的独臂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眸子正倒映着风雪当中戴着铁锁奋力劈柴的消瘦背影。 看着他在天寒地冻下满头大汗却紧咬牙关一遍遍坚持的样子,曲老眸光微闪,苍老的脸庞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小子虽然口头上总没个正形,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整天不是抱怨练功苦练功累,就是嫌浪费的时间多。 但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规定过让那小子什么时候来练,什么时候可以走,全是他主动找来的。 除了有事的时候之外,他连吃饭都是让小草丫头送过来吃,有的时候甚至会一个人练到半夜,没柴劈了就劈空气。 每次问起这小子为什么一边这么抱怨却还要一边拼命练功的时候,他总是会回答出一个令人鄙夷的理由。 怕死。 第六十二章 三朝十二国 一晚上的时间京城已经彻底裹满了素白,漫天飘雪、寒风朔朔。 云光晦暗、青瓦覆霜下有冰棱沿着屋檐悬挂,仿佛在昭告着天气彻底转寒。 “先生,把这个穿上吧,外面冷。” 付府门口,小草拿来一袭貂裘披风为付仁系了上去。 “小草,账都报给宋府了吗?”付仁拍了拍头上落下的白雪,哈了一口热气问道。 “嗯,三件貂衣一共五十两银子,都报过去了,曲老的那一件今天府里会有人过去取。” 小草穿着小一号的貂衣,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走吧,今天书院请客,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付仁点了点头,略提衣摆走出了屋檐下,置身于漫天呼啸的风雪当中。 小草踮着脚,努力撑起一把油纸伞跟在他后面。 看了一眼小丫头涨红了脸的模样,付仁温和一笑伸手接过了伞,道:“我来吧。” “先生……” 小草眨了眨眼,随后点头乖巧地跟在了付仁的身边。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在风雪的掩埋下渐行渐远,隐入素白。 不多时,寒风呼啸,将几片晶莹带到了篆刻着“太平楼”三字的鎏金匾额之上。 “桃安先生,诸位先生都在三楼雅阁等候。” 有婢女认出了付仁,目露崇拜之色的行礼,甚至有些娇羞地用余光偷瞄着那清秀的白衣男子。 这两天,付桃安的名字已经彻底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甚至最近来太平楼的那些高官达贵们十个有九个都在谈论那满江红和水调歌头,皆是对书院新来的年轻先生赞叹无比。 “好。” 付仁礼貌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收了油伞带着小草往楼上而去,一边走,他还一边替小草清理着肩上的落雪。 一时间甚至令人不太分的清楚谁是主人谁是书童。 门口的几名婢女看着这一幕小嘴微张,满眼艳羡之色,无比希望自己能跟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身份互换。 三楼雅间外,一脸冷峻的黑衣青年正抱胸闭目守在门口,当付仁跟小草两人接近时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不进去一起吃?”付仁伸手指了指里面。 “不饿。”冷冰冰的两个字道出,顾思恒接着闭目冥思,一言不发。 见认识都有段时间了他还是整天冷着一张脸,付仁不禁摇了摇头。 “真是个闷葫芦。” 不再去理顾思恒,付仁推开雅间的门,里面的暖气涌出令他感到浑身的寒冷都被驱散了不少。 雅间已经有书院不少先生在等着了,一旁的炉子还烧着火炭,使得整个雅间都温暖无比。 教骑射的于尧山,教诗词书画的郑知涵,教三朝十二国史书的黄呈义等等先生都在。 “桃安兄来了,快快快,快坐!” 黄呈义起身迎了上来,神色还多有几分感激。 若非付仁,他早已被判处了死刑,若非付仁,此次雅集书院也不会绝境逆转,重新声名鹊起。 其他的先生们也是一个个都有礼貌地喊着“桃安兄”,早已无了任何隔阂与不喜之色,真正接纳了付仁与自己等人共事的事实。 一群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与一名刚及弱冠之年的青年称兄道弟这一幕在小草看来甚至有些违和。 “柳院长,宋副院长。” 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付仁便朝着柳宁堂二人拱手,同时神色瞥了一眼坐在偏角落的那个衣冠整洁的戴冠中年。 对方正眉头紧锁,低头似是苦思着什么,神色相比之前憔悴了许多,眼部还有了些黑眼圈,看来昨晚是没睡好。 “桃安既然来了,呈义你去通知王掌柜开始上菜吧。” 柳宁堂抚着胡须呵呵笑着,始终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在宋安民的安排下,付仁就坐于他的身边,至于小草也是临时加了一个位置给她。 “今日这场宴席,主要是恭喜桃安来镇国书院任职一事,其次也是为了庆祝书院在此次雅集当中脱颖而出。” 菜上齐之后柳宁堂举杯开口说了不少话,付仁都听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敬桃安一杯!” “于某也敬桃安一杯!” 一番慷慨的演讲后,便到了敬酒环节。 不过这边的酒好像并不是很烈,付仁连着喝了不少也没有半点反应,也就多喝了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吃东西了,柳宁堂却将目光又转向了过来,笑呵呵地开口道:“桃安啊,你的那位修行者护卫,估计在过年那段时间就要过来了,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哦?” 听到这话付仁倒是来劲了,一边给小草夹了块肉,一边兴致冲冲地问道,“几境的?” 柳宁堂笑而不语,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四境?”付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还真的安排了一个境界较高的修行者给自己。 他本来以为能安排个三境的就已经顶天了。 惊讶过后,他又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着那笑呵呵的老者道:“院长说的让我做好准备又是什么意思?” 闻言,柳宁堂与宋安民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看着他们那副模样,付仁眉头一挑,心中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升起。 一旁的于尧山此刻不太确定地开口道:“四境修行者……难道是镇灵司最近才来的那个大麻烦陆青柠?” 听到大麻烦三个字,付仁心里一“咯噔”,忙问道:“为什么说是大麻烦?” 于尧山看了一眼柳宁堂,随后犹豫着开口道。 “镇灵司是个极为特殊的机构,他们虽在朝堂,但实际上却属于江湖,并不直接受命于朝廷,里面的修行者也是由上三朝分配而来,主要的任务不是跟妖有关就是保护一些身份重要的朝臣。” 付仁皱眉,这些他都知道。 这个世界一共有三大朝十二小国。 武国就是十二小国之一,景国灭后,现在已经只有十一小国了。 上三朝分别是天雪、慕容、南陵三大王朝。 而十二小国,其实都是依附于这三大王朝生存的。 比如武国依附的是南陵王朝,而梁国则依附的是慕容王朝。 “之所以说是麻烦,还是因为她的身份跟其他的镇灵使都不一样。” 于尧山接着开口,“她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据说是来自南陵王朝某一个大势力。” 付仁愣了,眨了眨眼道:“有什么问题吗?” 于尧山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到镇灵司之后一共执行了两个任务。” “第一个是保护最近有大妖为祸的青州府,结果她不光把妖给砍了,连带着青州刺史和知府也一并被她砍死了。” “啊?” 付仁张了张嘴有些震惊,一个三品官一个四品官,被砍死了? “第二个任务,是随粮曹官护送军资穿过妖邪遍地的黑石谷,结果她为了杀妖导致整个粮草军行程延误,最终令镇南军不得不暂时退兵,让梁国占下了景国两座大城。” “因为身份特殊,陛下也没办法制裁于她,就将这个麻烦抛给了李总使,然后李总使又……” 说着,于尧山停住了,看着面前神色明显有些麻木了的白衣青年。 付仁看着他眨了眨眼有些后悔了。 不听话、无制度、还随时可能会砍死自己,这样的四境修行者要来是折磨自己的吗? “她为什么要砍死知府和刺史?”付仁抱着些侥地问道。 “好像只因为知府和刺史酒后多看了她几眼吧。”于尧山接着开口。 闻言,付仁立马转头看向了一旁笑呵呵看着自己的柳宁堂和宋安民,挤出一个笑意道。 “那个,给我换个三四境的武夫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宋安民神色儒雅温和,他一边笑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开口:“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不是桃安兄所追求的吗,传闻那陆青柠相貌极美且修行天资又高,若是桃安能拿……” “打住!” 付仁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长长叹了口气盯着他幽幽开口:“打击敌人不行,坑害同道副院长倒是擅长的很。” 听着他明显有些幽怨的话,宋安民只是呵呵一笑,喝了一口茶。 反正现在书院跟镇灵司那边是搭上了一条线,对书院以后的发展肯定是极为有利的。 第六十三章 丫鬟受辱 最终这场饭付仁也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挺多,等小草放下筷子之后他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准备接着回去练武。 没办法,自己的那个修行者护卫来了之后还不知道会不会砍自己呢,多提升一点实力,以后就少几分危险。 在付仁离开之后,这些先生们一个个也差不多吃饱喝足了,纷纷告辞离开。 而当柳宁堂也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却看到了角落里根本就没动过筷子,整场宴席下来一句话都没说的齐善友。 他皱了皱眉,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善友,善友?” 齐善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宁堂,忙起身拱手:“院长大人。” “怎么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这可不像是平常的你。”柳宁堂皱着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院子,善友有一个问题不解,昨日思考了一夜也没找到答案。”齐善友开口。 “什么问题?” 齐善友抬头看着面前须发洁白,气质随和的老者,出声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院长,您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柳宁堂愣住了,他眨了眨老眼“啊”了一声。 “看来您也不知道。”齐善友摇了摇头,拱手告辞后转身离开。 才走到一半,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小跑回来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四周,而后小声问道:“院长,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什么问题?”柳宁堂下意识地问道。 齐善友再一次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将右手从袖袍中拿出来,捏着拳头摆在了柳宁堂面前,缓缓伸出了中间的那根手指。 “您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吗?” 对上齐善友那双憔悴的眼神,柳宁堂愣了,跟着比划了一下那个手势,眉头越皱越深。 “这是什么意思?” 见连博学多识,曾游历过多国的院长都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齐善友不由得有些失望,摇了摇头再次告辞离开。 看着他离开,柳宁堂一脸疑惑,比着那个手势翻来覆去的观察着,却始终想不到这到底是什么。 “罢了,桃安博学多才,有空的时候问问他去。”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柳宁堂摇了摇头,懒得再去想了。 至于那个鸡和蛋的问题,他更是压根就没多想,管它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反正先吃哪一样都一样,没必要纠结。 …… 付府门口,一名脸上明显泛红,还有着巴掌印的丫鬟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浑身湿漉漉的连发丝都结了霜。 大寒天气下,她只穿着一层单衣,站在门口被冻的不断发抖却不敢抱怨一句,只是惶恐地低着头。 而在她面前庞管家一脸阴沉,不断地来回踱步着,更是冷声朝着那丫鬟呵斥。 “要是被先生知道你把貂衣弄丢了,我都救不了你!” 听到责骂声,丫鬟抹了一把眼泪,小声抽泣着。 庞管家一边骂,一边看到了风雪下缓缓自街道尽头一大一小两道渐渐走近的身影。 他目光微闪,口头上的声音又尖锐凌厉了几分,更是伸手去打那丫鬟,让她跪在了府门口。 付仁老远就听到了管家的斥骂声,不由得眉头微皱,加快脚步往前面走去。 当看到那名丫鬟眉发结霜,冻的浑身发青时他神色沉了下来,急忙脱下自己的貂衣给她披了上去。 她受宠若惊,挣脱了貂衣就跪伏在地上,哭着道:“先生,奴婢不敢。” 见其如此模样,付仁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一旁的庞管家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大冷天的让她穿这么点跪在外面,这天气可是会冻死人的!” 庞管家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先生,随后冷冷看了一眼那个丫鬟道:“冻死了活该,这妮子今天去拿先生给曲老做的貂衣,结果半路上给弄丢了,自己还掉进了河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着,庞管家就拿起竹条往丫鬟身上抽了过去。 丫鬟忙闭上了双眼,害怕地将头别向另外一边。 但意料当中的疼痛并未落下,她睁开眼时,竹条已经被付仁给捏住了。 “好了,冻成这样已经够了,不必再罚了!”付仁沉声开口。 “是!”庞管家这才收手,退到了一边。 付仁转头看着那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微微叹气。 对方看上去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在自己那个世界,这个年纪正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呢。 “把貂衣先披上,这是命令。” 他冷声开口。 听到“命令”二字,丫鬟虽然还是有些惶恐,但也颤颤巍巍地将衣服给接了过来。 “我问你,衣服怎么会丢,你又怎么会掉进河里?” 付仁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目光微沉,严声问道。 这天气虽然雪大路滑,但也不至于会失足掉进河里去,更何况是拿着貂衣对方更应该小心翼翼才对,加上那巴掌印,不难猜出其中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丫鬟听到付仁询问,颤抖的声音带有些委屈和哭腔道:“是贾小姐的人把奴婢连同貂衣一起丢进了河里,奴婢在河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衣服,最后实在是冻的受不了了,就……就先从河里上来了。” 说着自己从河里上来的时候,丫鬟还有些惧怕惶恐地悄悄看了一眼付仁,当见到对方神色阴沉了下来之时,更是吓得面色苍白,以为对方要怪罪自己没有将貂衣给捞上来。 “一件貂衣而已,你至于在河里捞半天吗?” 付仁的确有些生气,不过生气的并不是衣服,而是这种天气下,她竟然为了一件衣服在河里去找! “先生……” 丫鬟听着这话愣住了,怔怔看着自家先生。 “那个贾家的小姐为什么要把你丢进河里?”付仁再次问道,语气有些冷。 这种天气将人丢进河里,如果这丫头不会水的话,十有八九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就算会水,这些丫头们本来就体弱,冻死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些人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杀人! 一旁的庞管家这个时候上前拱手:“回先生,贾府千金贾玉瑶平日里极为崇拜国子监的学士谢修,曾经有人只是因为说了几句谢修名过其实,便被她安排人打断了腿。” 闻言,付仁双目微眯。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原来是有脑残粉在替谢修出气啊! “小草,带她先进去换身衣服,然后跟我去找那个姓贾的!” 他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目光冰寒。 “先生?” 小草和庞管家皆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面色冰冷的白衣青年。 “先生不可鲁莽,贾玉瑶其父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强,据说跟监察司的赵大人也有交情,要是矛盾加大,恐怕是个麻烦!” 庞管家开口劝道,语气忧虑。 “放屁的麻烦,敢动我的人,今天就算是赵革机亲自来我也要打的他老娘都不认识他!” 付仁却是爆了句粗口,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赵革机赵革鸭的。 看着自家先生一改往日的温和,而是有些暴躁像是流氓地痞一样的姿态,除小草之外的两人都是愣住了。 这……书院的先生大儒还会骂脏话吗? 第六十四章 悍然出手 小草还是很听话的,带着那个丫鬟就往府里去换了衣裳。 而付仁则是让庞管家安排人去查查贾玉瑶这个时候在哪。 对方虽然有所顾虑,但面对自家主子的话,还是很快安排人去外面打听消息去了。 没多久,那名丫鬟重新换上了一身厚实的棉服出来,披着付仁的那件貂衣,气色也略有好转,但依旧苍白。 在她们来了之后没多久,去打听消息的下人也回来了。 贾玉瑶这个时候正和一些京城千金们相约着在白玉堂挑选首饰呢。 值得一提的是,她身边的那些富家千金们基本上都是谢修的狂热崇拜者,对其爱慕无比。 “先生,还是算了吧,太常卿大人、少府少监大人的千金这个时候可都在那边呢!” 庞管家听到有不少人在的时候,不由得皱眉苦口婆心地劝道。 付仁双目微眯,心中思绪翻涌。 太常卿、少监吗? 一个管宗庙礼仪,一个掌山海池泽之税务和百工技巧之政,且都是三皇子的人。 “可查清楚她们身边的护卫实力了?” 他冷哼一声看向了调查回来的那个下人,后者拱手开口:“查清楚了,都是些普通护卫,只有一两个一境武夫。” 听闻此言付仁不再犹豫,带着小草和那被欺负过的丫鬟就往白玉堂在的地方赶了过去,并且拒绝了庞管家召集家丁的想法。 看着自家先生怒气冲冲的模样,庞管家摇头叹了叹气,没有再去阻挠。 那丫鬟跟着付仁一路走,三个人连伞都没有打,白雪落满了肩头。 没多久,三人便是来到了那豪华奢侈、金碧辉煌的楼堂之外。 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披貂着袄,身边还带着随从的富家之人。 最惹人瞩目的,还是那三两个围在一起正值豆蔻年华的娇俏少女。 其中,有一名女子生的尤为尖酸,薄唇细眉,双眼始终流露着高傲之色。 她头不大,但满头的玉簪银环却是显得有些许笨重。 这薄唇细眉的尖酸少女,正是贾家的千金贾玉瑶。 此刻,她正在跟另外两名少女有说有笑地炫耀着什么,语气还多有讥讽。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臭丫头被丢进河里之后竟然还想把要把貂衣给捞上来呢!” “哈哈哈,她差点就自己给自己淹死在河里了。” 另外两名少女也是毫不同情地笑着,大肆夸赞贾玉瑶的做法。 “谁让她家主子竟然敢对谢公子动手,就该淹死她!” 三人放肆谈笑,仿佛在她们的眼中弄死一个丫鬟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会产生任何后果。 哪怕是后者活生生被淹死、冻死在河里面,她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 就在三人放肆大笑着的时候,白玉堂大门之外却是传来了几道挤压着积雪的脚步声。 见到风雪满身的几人进来,白玉堂一名小厮愣了一下,有些分不清楚来人身份。 左右两边一大一小的女孩都是披着貂衣的,显然身份不凡,但偏偏站在中间的是那个穿着不算太过华贵的白衣青年。 “三位是来挑选金银玉器,还是胭脂香粉的?” 既然分不清楚,小厮索性就开口直接称呼了三位,咧着笑脸就迎了上去。 付仁却是没有理他,在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刚才那三名女子的交谈,此刻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什么叫就该淹死? 一条人命在她们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 那边,贾玉瑶三个人也是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三人,皆是愣了一下。 当看到付仁一侧披着貂衣的丫鬟时,贾玉瑶反应过来后讥笑开口。 “呦,是书院新来的付先生啊,怎么来这白玉堂了?” 说着,她还用那双尖细的眼睛看了一圈四周,略带夸张地道,“难道付先生竟然也喜欢这些胭脂香粉之物不成?” 她的话不无嘲讽之意,而在场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是讶异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打量着那穿着白衣的青年,议论纷纷了起来。 “那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甚至压过了谢公子一筹的桃安先生?” “怎么他身边两个婢女都穿着貂衣,而他自己却没有呢?” 而在贾玉瑶旁边的两个女子听到付仁到来,纷纷都是神色不善了起来。 付仁打断了谢修的手,可是让她们记恨着呢。 “谁叫人动的手?”付仁微微侧目。 丫鬟有些犹豫,甚至不太敢抬头往贾玉瑶那边去看,似乎是在惧怕。 “别怕,指给先生看,先生给你撑腰。” 付仁声音略温和了几分,字字加重地说道。 而丫鬟听了此话,微微咬唇后下定决心,伸手朝着三名少女中间的那一个指了去。 贾玉瑶听到了主仆两人的对话, 却是嗤笑一声,目露不屑之意。 一个婢女而已,就算打死了也没什么事,不就是赔些钱罢了。 而钱,恰恰是她家里最不缺的东西。 付仁目光看向了贾玉瑶,神色冰冷着迈步往前走去。 所有人都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纷纷皱起眉头退到了一边,不愿意掺和进来。 一边是书院的先生,一边是贾府的千金,两边可都不好得罪。 白玉堂掌柜的更是暗中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报官。 “怎么,你是来要钱的吗?” 贾玉瑶看着对方气势汹汹地迈步走来,却是丝毫不惧,甚至脸上还带着些许嘲弄之色。 她摸出一个钱袋在面前晃了晃,眼带讥讽地笑道,“本小姐最不差的就是钱,说吧,那贱人的医药费你准备要多少?” 然而话音落下,付仁的脚步却是根本停都没停,一双眼睛冰冷如雪。 一旁的两名护卫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当即就拦了上去。 “站住!” 两人皆是一境武夫,一左一右挡在了贾玉瑶的面前,气场强大。 而贾玉瑶也是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隐隐发现了付仁的目的好像并非是来索要赔偿的。 看着拦在面前人高马大的两人,付仁冷哼一声悍然出手,掌风如刀。 将自己的丫鬟丢下河的事情除了下令的贾玉瑶之外,动手的显然就是这两个护卫了,所以他下起手来自然也不会手软。 风声呼过,两名护卫只见到眼前白影一闪。 好快的速度! 两人只来得及在心中一惊,随后剧痛袭来。 在其他人的眼中,两名护卫几乎是在一个眨眼间就倒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个握着扭曲的手,一个摸着塌陷的肩骨哀嚎不已。 “好厉害!” 众人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眉眼冰冷的白衣青年。 那两名护卫怎么说也是一境武夫,竟然被摧枯拉朽般的击败了? 如此看来这位书院先生的实力在一境当中决然是顶峰之列啊! 解决了两名护卫之后,付仁继续将目光看向了贾玉瑶。 她与另外两名少女站在一起,虽然皱着眉,但却依旧没有什么惧意。 打奴仆护卫也就罢了,她根本不相信付仁敢对自己出手。 另外两名少女都是面露不善地盯着付仁,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同仇敌忾,一起对抗这位打伤了谢公子的家伙。 “我命令你站住,立马向贾小姐道歉!” 一名穿着绿衣裳的少女冷喝出声,语气有些高高在上。 付仁微微皱眉,冷眼向着那边看去:“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少女却是轻蔑一笑,高傲道:“我爹可是少府少监,你要是敢……” “滚一边去!” 少女的话还没有说话,付仁不耐烦的冷喝之声便是响起,令她高傲的表情都僵住了,怔怔看着那走到贾玉瑶面前的青年。 “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付仁,贾玉瑶开始有些慌了,但还是强装硬气地开口:“你今天若是敢动本小姐一根毫毛,明天我爹就会让你和那个贱婢彻底消失!” 面对这般话语,付仁毫不犹豫地高举右手,随后猛地落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整个白玉堂,贾玉瑶被抽的脚下一个踉跄,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 她愣住了。 不光是她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六十五章 再往公堂 “你还敢威胁我?”付仁目光冷厉,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而贾玉瑶回过神来,捂着脸神色顿时变得阴沉怨毒了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你找死!” “来人,给我杀了他!” 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贾玉瑶彻底疯狂了,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而那两名护卫倒在地上却是半晌没有起来,也不知道是真晕过去了还是惧怕付仁不敢出手。 见到护卫倒地不起,贾玉瑶勃然大怒,尖声嚎道:“你死定了,我一定让我爹弄死你!” “还有那个贱婢,我要把她剁碎了喂狗!” 砰! 话音刚落下,沉闷的声音便是响起。 付仁一脚将她给踹飞了出去,后者重重的撞在柱子上面狠狠摔落,俏脸惨白,痛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懵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直接被一脚踹飞出去的贾玉瑶,以及那迈步继续朝着对方走去的白衣青年,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个一脚将人踹飞的家伙……是书院教书的先生!? “张口闭口要弄死人,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你爹不好好管教你,我替他来!” 踹飞了贾玉瑶,付仁冷声开口,不过他心中是有分寸的。 他是生气,但他不傻。 之所以敢动手,也是因为有底气面对之后的一系列后果。 况且丫鬟身上的事情能发生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次次不作为的话,指不定哪一天别人就骑在他头上吃喝拉撒了。 所以对于这种事情,绝不能忍让! “付桃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行凶,不怕衙门给你抓进去吗!” 一旁,两名少女反应过来,纷纷尖声开口。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两人的护卫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上前去。 而付仁则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对上他那寒冷的目光,几名护卫都是心里狂跳,自知不是对手。 “贾玉瑶差点害死我府下一名丫鬟,我找她算账,你们两个最好把嘴给闭上!” 毫不留情的话语落下,结合之前贾玉瑶一直说什么贱婢之类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是眉头紧皱了起来,隐约清楚了事情始末。 而清楚之后,他们却是更加困惑震惊了几分。 将贾府千金打成这个样子,就只是为了给一个丫鬟报仇!? 不怪这些人想不通,在这里奴仆的命跟猪狗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签下了卖身契之后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相当于一件物品一样,随时可以被人毁掉或者丢弃。 哪怕是在京城之内,当街打死奴仆的事情也很常见,衙门根本就不会管。 就算贾玉瑶把付府的丫鬟给弄死了,顶多也只需要赔等量的钱财而已,毕竟一个丫鬟其实值不了多少钱。 付仁竟然就为了一个不值钱的丫鬟,冲进了白玉堂殴打贾玉瑶? 这个理由,多少令在场众人不太相信,甚至觉得他脑子有病。 贾玉瑶自己都懵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招惹付仁,毕竟对方身后是书院,所以只敢想着教训一下对方的丫鬟为谢修出出气。 她觉得这样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赔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没想到事情发展却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自己前脚刚欺负了付府丫鬟,后脚付仁就找上门来了。 “赔礼道歉,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付仁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半晌起不来的少女,冷厉开口。 话音落下又是引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为了一个丫鬟打伤了贾府千金,现在竟然还要后者再赔礼道歉!? “先生,算了吧!” 那名丫鬟也是从错愕当中回过神来,当即小跑着上前开口劝道,眼中不无担忧之色。 她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贾玉瑶是什么身份,对方向自己道歉的事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如她所料,贾玉瑶听到这话后声音尖锐了起来,满是怨毒愤怒。 “竟然要本小姐给一个卑贱的奴才道歉,你疯了吧你!” 话音刚落,付仁便是附身抬掌,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在整个白玉堂内显得尤为刺耳嘹亮。 “道歉!” “疯子,你是个……” 啪! 躺在地上的两个护卫偷偷睁开眼,看到自家小姐被扇的脸肿如猪,牙齿都掉了几颗的时候心里一哆嗦,又闭上了眼睛接着装晕。 反正他们平日里没少被贾玉瑶吆五喝六的教训,巴不得看到有人教训这骄纵的贾府千金。 至于其他两名跟贾玉瑶同行的少女见着这一幕也是纷纷住嘴了,她们虽然很反感付仁,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挨打。 “最后一次,道歉!”付仁的眼神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我……” 贾玉瑶懵了,两眼眯成了缝,眼泪水不断流下。 看着付仁再次高举起了右手,她眼中的惧意再也压制不住,一点傲气都没有了,急忙朝着付仁身边的那个丫鬟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拳头紧握,低着的眸子闪过浓浓怨毒之色。 “再赔一百两银子,这件事情我就当过去了。” 付仁见她道歉,冷声开口。 而贾玉瑶却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道:“一百两银子?” “怎么,因为你的事情耽误付某这么多的时间,难道要你一百两银子还多吗?” 付仁淡淡开口,反正对方家里有钱,自己又暂时没有俸禄发,总是问宋府拿钱也不好。 宰贾府一刀过个年先。 更何况贾万两跟国子监的人有关系,也就是说跟书院是处于敌对,那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一百两银子当然不多,但恐怕接下来还要耽误桃安先生更多的时间了。” 正在此时,门口却是传来了老者浑厚阴冷的声音。 一名身材精瘦,穿着管家服饰的白脸老者走了进来,眸光冰冷,其身后还跟着十数名皂衣,个个带刀。 贾玉瑶在看到那白脸老者的时候双眼一亮,神色立马激动了起来。 “章管家!” 那姓章的管家看到了自家小姐凄惨的模样,顿时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怒意。 “把他给我拿下!” 章管家冷声喝道,伸手指向付仁。 而那些捕快们却是犹豫了,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在来的时候只听说是有人当街斗殴,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动手的竟然是书院的人,而且还是连自家大人都曾亲自去送过礼的付仁! 见到衙门的人到来,旁边另外两名少女这个时候终于有底气站出来了,她们伸手指着付仁,用命令般的语气朝着那些捕快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他!” 这一下,众多捕快都是难办了起来。 贾府虽然有钱,但也只是有钱而已,而另外两个少女身后却是太常卿和少监,官职比自家的县令大人还要高。 “严捕头还愣着做什么,身为一个三境武夫,难道你还怕拿不下一个一境武夫吗!?” 章管家见众多捕快都犹豫着不敢上前,不由得面色冷了下来,看向了为首的那名满脸络腮胡的糙汉。 后者正满脸为难,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严捕头不必为难,付某跟你们去公堂上走一遭。” 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付仁平淡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顿时令他面色微喜,随后礼貌地拱手。 “桃安先生,那便得罪了。” 付仁点了点头,朝着小草和丫鬟微微笑了一下,便示意她们两个先回府里。 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在来的时候就早有了准备。 太常卿和少监都是三皇子的人,而三皇子和国子监又是目前打压书院最狠的人。 如今朝堂即将扫查百官风纪,要是能借着此事将这两人拖下水就再好不过了。 能坐上那个位置的都是老狐狸,从他们身上恐难入手,但是他们的脑残女儿可不一样。 是贴心的小棉袄还是漏风的小破袄,待会在公堂自能分晓。 第六十六章 我爹是少监大人 看着付仁随着一众捕快走出大门,贾玉瑶神色怨毒,在章管家的搀扶下跟了上去。 另外两位少女面面相觑后也是一同跟随。 这个付桃安不光打伤了谢公子,竟然还敢当众打伤贾玉瑶,刚才还喝骂着让自己等人闭嘴。 这让娇生惯养从来娇蛮的她们很是不喜,一定要亲自看到其受刑才算解气。 “先生!” 丫鬟看到付仁离开,焦急又自责地开口喊着。 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心里很是惭愧,都是因为自己先生才会被抓进衙门去的。 “回府。”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旁比她还矮了一个头的小草忽然开口了,声音略显柔弱,语气却有几分毋庸置疑。 丫鬟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愣了一下诧异地侧目看去。 小草神色平静地迈步朝着白玉堂之外而去,好似根本就不担心付仁的安危。 看着她那小巧瘦弱的背影,丫鬟眼神略有恍惚,随后跟着小草一路回了付府。 庞管家在门口等了许久,当得知自家主子进了衙门之后不由紧张了起来。 这才刚来付府没有多少日子,要是主子出了事儿,他们也不好过。 一众下人都是惶恐了起来,而令庞管家疑惑的是,唯独那个先生的书童却是平静的很,一点也不显焦躁。 外院,曲老听到了下人们议论的话,不由看向了一旁在整理东西的小姑娘,咧嘴道:“小草丫头,你就一点不担心付小子?” “那可是贾府千金,她两个好友更是一个是太常卿之女,一个是少监之女,施压之下付小子的皮肉苦怕是免不了。” 小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弱,摇了摇头道:“先生不是这么鲁莽的人,而且在这个时候太常卿和少监是不敢出头的。” “哦?”曲老听着她如此笃定的话语不由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搬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兴冲冲地问道,“为何如此说?” “先生说了,年后朝廷就会彻查百官风纪,而且是连同监察司一起查,所以这段时间百官都不敢冒头。”小草开口说着。 闻言,曲老眸光微动,算是了解了付仁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了,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他双目微眯,打量着面前气质柔弱的小丫头。 对方自从来了付府之后话相比之前已经多了不少,而且在这个年纪就能看透朝堂的这些东西,这可不是普通人该表现出来的。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门外却是隐约传来了一声少女的娇喝声。 “付桃安,你还敢躲着本公主!?” …… “张大人还在犹豫什么,按照武国律令,无故行凶者当杖责三十!” 公堂之上,章管家冷声开口。 张怀春位于上座,看着下方的一干人等,面露苦涩。 “张大人,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少监千金娇蛮出声,伸手指着付仁道,“我们可都是亲眼见着他对贾小姐动粗,还打伤了两个护卫!”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张怀春看了一眼被揍成猪头的贾玉瑶,无奈地转头向着付仁道。 “桃安先生,动手伤人可有缘由?” 付仁淡淡瞥了一眼那边点头道:“当然有,她差点害死了我府下一名丫鬟。” 而听到这话,张怀春一愣,那名年迈的章管家神色更是阴沉了不少,冷声道:“只是一名贱婢,死了就死了,你怎么敢动手打我家小姐的!” “只是一名贱婢?” 付仁双眼微眯,一步步向着那边走去,神色有些冰冷:“她也是个人,她的命就不是命?” 面对他的质问,章管家根本不屑一顾,只是冷笑开口。 “哼,一个奴从的性命,跟家养的猪狗有何区别?” “我甚至现在就可以花些银子买下付府所有的奴仆,然后当着你的面将他们折磨致死!” 章管家阴冷的脸庞充满了挑衅和嘲弄,似乎在讽刺面前这青年的妇人之仁。 而他的话以及周围所有人的反应,也令付仁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 在武国,底层人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人权的,在上层人眼里他们就跟猪狗没有任何区别。 而有这样根深蒂固的思想在,难怪武国会有这么多难民。 在有些人眼中那些受苦受难的都不是民,就是牲畜而已,一如现在这章管家口中所言。 只有他有钱,他随时可以将那些底层人当做猪狗一样买下来然后处死。 付仁闭上双眼随后缓缓睁开,神色已然平淡漠然了起来,看向前方。 章管家对上那双忽然淡漠的眸子,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依你的意思只要我有足够的钱,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打死然后只赔钱?” 付仁冰冷的话语落下,他更往前走了一步。 章管家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你要做什么!” “桃安先生莫要冲动!” 张怀春吓得一屁股站了起来伸手喊道。 不过付仁也没有那么莽,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章管家后朝着张怀春拱手。 “张大人,此事全听大人判决,大人若觉得付某为下人讨个公道有错,付某决无异议。” 话音落下, 章管家跟其他人都是面露冷笑之意,以为付仁是就此妥协了。 但张怀春却是眉头紧皱,直直盯着下方的付仁。 这是把问题交到了他的手上。 仗责付仁? 这样不说会惹恼书院,更是对不起付仁之前救下自己的恩情。 罚他无罪? 那也不可能,贾府、太常卿、少监的三位千金就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敢得罪。 “张大人,还犹豫什么,你难道要本小姐通知父亲亲自来这里一趟你才肯开口吗!” 少女娇蛮的呵斥声响起,张怀春皱眉看去。 是穿着绿衣裳的少监千金,她正满脸不悦。 张怀春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付仁却是双目微眯,总算等到机会了,他当即冷声开口喝问道:“你算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出言逼迫张大人下令判决的?” 而听闻此话,绿衣少女更是满脸高傲和轻蔑地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我爹可是少府的少监大人,官居四品,他姓张的只是个六品县令,我要他仗责你,他难道还敢不从?” 听着少女傲慢的话语。 付仁在心里骂了一句脑残,面色却是佯装讶异地道:“哦?付某记得少监大人好像无权干涉衙门的事情吧,除了刑部吏部等机构之外,貌似只有监察司能直接命令张大人。” 听闻“监察司”三个字,那绿衣少女更是讥笑一声开口道:“监察司的赵大人与我父亲乃是至交常有来往,想要罢免一个六品官,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常有来往?难道少监大人经常给赵大人送礼吗?” 付仁接着惊诧开口。 一旁的章管家听到这话面色一变,当即转头想要阻止少女开口,却为时已晚。 “那当然,光是我父亲前两天送给赵大人的一幅画就价值百两银子!” 这绿衣少女骄傲地开口说着,还顺便轻蔑地瞥了一眼付仁,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父亲关系多广一样。 而章管家却是面色瞬间白了几分,他看着一旁淡淡笑着的青年,脸侧滑落一滴冷汗。 糟了! 赵革机身为监察司长官,身负监督百官之责,敢收同僚的礼那可是视同受贿,是死罪! 而敢向着监察司长官行贿赂之事的官员……当以同罪论处! 第六十七章 本公主给你的权利 张怀春双眼一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而那边付仁微微笑着,将目光看向了另外一边的太常卿之女,继续装作疑惑地问道:“你呢,太常卿大人难道也跟监察司的赵大人关系不浅?” 那名少女微微昂首,颇有些傲意地开口:“那是自……” “闭嘴!” 她话还未说完,一旁的章管家就暴喝一声吓的她一愣。 “章管家?” 贾玉瑶也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家的管家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而章管家神色已然阴沉无比,思绪涌动。 如果放在以前的话,这件事就算是捅出去了花些钱什么的也能摆平。 但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可是亲自下令要在年后严查百官,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受贿的消息,肯定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以儆效尤的。 付桃安那小子完全就是故意想将这件事情闹大的! 因为他清楚,无论是太常卿还是少监亦或者是赵革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哪怕被打碎了牙齿也得吞回去。 而且刚才少监千金的那一番话,可是被这公堂之上这么多衙吏都听见了, 张怀春也不例外,一旦捅出去,少监一家今年估计不用过年了,直接全家入土。 “此事是我家小姐有错在先,还请桃安先生不要放在心上,稍后贾府自会派人送上百两银子当做赔礼。” 章管家面色阴沉无比,当下便朝着付仁拱手。 而贾玉瑶三女见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 随后纷纷面色不悦了起来。 “章管家你这是做什么,你怕一个废物教书的做什么!” “就是,有我爹太常卿在给贾府撑腰……” “闭嘴!” 章管家回头怒喝了一句,面色难看的很。 三女愣住了,眉头紧皱着,不理解对方为什么忽然如此震怒。 章管家此刻恨不得堵上这三个弱智的嘴巴。 这三个女的平时娇蛮跋扈欺负普通人就算了,这次竟然为了给谢修出气欺负到付仁的头上去了,这不是脑子进了水是什么? 付仁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他是书院先生,更是写下了满江红和水调歌头的名人,等这些词彻底传遍武国之后他的地位必然不会低于宋安民、陈知恩等几位大儒。 而且那个少监的千金更是跟个白痴一样别人问她什么就说什么,本来今日之事还是自己等人占据主动的,毕竟贾玉瑶打的只是一个奴仆,而付仁却打了她,要是处理好了也能杀杀对方的威风。 可那个白痴一句自己的父亲是少监,还跟监察司关系甚密随时可以罢免一位六品官的话一出,事情的本质就有些变了。 如果说刚才还是民事纠纷,赔钱赔礼都能解决,那现在就可以上升到朝廷命官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了。 少监要是知道了今日的事,估计都要被气死过去。 “不要放在心上?” 付仁嗤笑一声,神色嘲弄。 章管家眉头缓皱,不知道对方还要做什么。 “我这个人一向讲道理,适才贵府千金似乎骂了在下一句废物教书的?” 付仁双手负于身后,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贾玉瑶面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章管家面色一沉,拱手道:“我家小姐口无遮拦冲撞了先生,另附良缎十匹当做赔罪。” 付仁微微颔首,长出一口气,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开口。 “一个奴婢的性命可以用钱来衡量,这点是武国律法所允,付某无力反驳,但付某连同这书院众多教书先生的名声,岂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一句废物教书先生,得罪的可是天下大儒!难道当朝祭酒、太师太傅他们都是贵府千金口中的废物吗!” 付仁的语气略高,质问的声音越发凌厉了起来。 贾玉瑶被他的气势镇的往后退了几步,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些心虚了起来。 章管家面色难堪,心中暗骂。 面前这个年轻人太喜欢钻字眼了,一句话就能上升到这么高的层面。 “小姐只是针对桃安先生个人的言辞不当罢了,且贾府已经愿意赔偿,哪怕桃安先生是书院的人,也要讲道理才是。” 章管家沉声开口,压抑着火气。 “道理?” 付仁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嗤笑一声,看着面前双眼已经眯成了缝的贾玉瑶,猛地抬起手,随后狠狠抽下。 啪! 清脆嘹亮的巴掌声在公堂之上回荡,贾玉瑶直接被抽飞了出去,吐出了几颗沾血的碎牙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付仁收手,冷眼看着一旁怔住的章管家,“既然她的言论仅是针对付某个人,那她敢出口辱骂付某,付某便打烂她的嘴,打碎她的牙!” “这,便是付某的道理!” “付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章管家反应过来也是彻底愤怒了,他死死盯者付仁,冷声开口:“贾府要买你的命,你付府上下所有人都活不到年关!” 听着此话,付仁双目微眯:“你在威胁我?” “我给了你面子,可你似乎不懂得什么是见好就收。”章管家神色阴冷,自家小姐被当着自己面打晕过去,对方无疑是在狠狠践踏贾府的脸面。 看着两方僵持不下的一幕,张怀春早已默默退至了一边,跟着自己的主簿站在角落里生怕被注意到。 “贾万两是什么时候有的本事,竟然敢说在天子眼下买人性命?”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道少女清脆冷傲的声音自大门方向响了起来。 侧目看去,一身蓝衣的武洛云正迈步而来。 众人瞳孔微缩,当即弯腰行礼,也包括了章管家和少监之女以及太常卿之女,皆是神色惶恐意外。 “拜见公主殿下!” 付仁同样行礼,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她怎么会来这里!? 武洛云扫视众人,随后淡淡开口同时向着付仁走去。 “免礼吧。” “谢公主殿下!” 无视了众人以及倒在地上的猪头少女,她一路走到了付仁的面前,俏脸有些不悦和嗔怒之意,皱眉开口。 “好你个付桃安,本公主去你府邸已经三次了,你次次不在,说!你是不是故意在躲着本公主?” 质问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 堂堂洛云公主竟然亲自去付府找人,而且一找还是三次!? 不同众人的惊疑,付仁却是心中苦笑,拱手赔罪道:“付某不敢,只是公主每次到付府的时候,付某恰好都有事不在。” 武洛云娇哼了一声,瞥了一眼一旁面色阴晴不定的章管家和地上的猪头少女,淡淡开口:“听说你今天为了给丫鬟出头,打了贾府的人?” “是。”付仁点头。 “打死没?” “没。” “那去把人打死吧。” 淡淡的声音落下,付仁错愕地抬头,看着面前少女那娇俏平淡的脸。 而一旁的章管家等人更是面色大变,前者立马惶恐地跪伏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 “公主何出此言?”付仁皱眉。 “他们看你家丫鬟的命不值钱,本公主看他们的命也不值钱,就这么简单。” 武洛云声音清脆平淡,她微微转头,用那明净的眼眸看着付仁,小嘴微动接着开口。 “去吧,这是本公主给你的权利。” 第六十八章 我不喜欢的是这个世道 “去吧,这是本公主给你的权利。” 淡淡的一句话,却在公堂之上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满眼震撼地看着那白衣青年,神色惊疑不定。 章管家更是吓的面色惨白,紧张万分。 这是给了付仁生杀大权啊! 就算他现在真的动手杀了贾玉瑶,在座也没有任何人敢追责付仁,因为正如武洛云所说,付府丫鬟的命在他们这些眼中不值钱,他们这些人的命在武洛云眼中同样不值钱。 付仁看着面前少女那双明净的眼眸良久,心中叹气,随后缓缓摇头。 “不必了,付某的公道已经讨到,不劳五公主烦心。” 听闻此言,章管家心中松了口气,而武洛云却是秀眉缓皱了起来,她发现了付仁眼底的那抹失望之色。 武洛云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付仁,神色不解,他这是在对自己失望? “为什么?” 她开口问出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明明已经有了生杀大权,为什么付仁会选择放过那个贾玉瑶? 而付仁微微摇头,并没有当场解释,而是转头看向了那边跪伏在地上神色惶恐的章管家,淡淡开口。 “百两银子,良缎十匹,明日送往付府吧。” 闻言,章管家忙点了点头:“好,一定送到!” 他甚至不敢抬头,急忙招呼着人将晕倒在地上的贾玉瑶扶起来带走。 而少监以及太常卿之女在对上付仁平淡的目光之后也是忙低下了头,匆匆离开了这里,生怕再晚一步会发生意外。 堂堂洛云公主为付仁出头,别说她们了,就算是她们的父亲来了也不敢在此造次。 他们离开之后,付仁看向了张怀春,迈步走到他身边意味深长地轻声道:“张大人,机会给你了,要如何处理就看你自己的了。” 听着耳边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语,张怀春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时付仁已经迈步朝着公堂之外走了去。 武洛云看了众人一眼,也随着离开了。 整个公堂之上,只剩下了衙门的人。 看着空荡荡的大堂门口,张怀春久未言语,转身回到高堂之上坐下食指轻敲桌案,目露思索之色。 付仁口中说的机会给了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来此闹这么一出是别有目的? 思忖良久他忽然眼中精光一闪,看向一旁自己的亲信兼主簿开口道:“去办件事。” 主簿当即上前拱手,恭敬道:“大人请吩咐。” “暗中盯着衙门里今天目睹此事的人,若有人私自离开并且与朝廷的人有交集,不要轻举妄动, 第一时间通知本官!” 主簿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立马会意,点头应是。 身为县令亲信,他自然不傻,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经过了黄呈义一事已经可以知道衙门内部有三皇子或者太子的探子,但一直无法确定是谁。 刚才少监千金的那一番话, 无疑是将赵革机和少监的黑底捅了出来,如果运作的好,拉这两个大臣下水不难。 而今日之事,也许能够告诉他们衙门里到底有谁安插的眼线在! 看着主簿离开的背影,张怀春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了起来。 就看到时候是太子的人先来找自己,还是三皇子的人先来找自己了。 想着,他不免有有些疑惑了起来。 他觉得付仁离开时所说的话没有这么简单,而是话里有话。 如何处理,显然是问他如何站队的意思。 如果来的是太子的人,他一个六品官去充当人证,指控少监与监察司长官行贿之事无疑是最具效用的。 而少监和赵革机又都是三皇子的人,他站出来就是给太子帮忙,不站出来是给三皇子颜面。 无论如何去做,他都会得罪一方而收获另一方的情。 “这家伙,是在逼着本官做出选择啊……” 想着,张怀春不由拍了拍脑门感到有些头疼。 看来书院新来的这个年轻先生,的确要比起书院那些只知墨守成规的大儒学士们要难缠的多。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让书院在雅集之上绝地翻身,同时还收获了五公主的好感。 而且据说陛下即将推行的新令,也是由书院的新雨先生所提出来的。 沉寂了这么多年,书院似乎终于要开始展露头角了。 …… 付府。 庞管家看到风雪之下数道人影自街道而来不由得微喜,急忙上前。 “五公主殿下,先生!” “嗯。” 付仁微微点头,吩咐他安排那个丫鬟好生休息一段时间,而后便向着府内而去。 武洛云则是跟着他走了进去,安排自己的侍女在府里等着。 “你要是真的很生气,有本公主在你就算是杀了那个贾玉瑶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武洛云跟在付仁身旁,皱着秀眉有些不悦地道:“你就这么不想承本公主的情吗?” 她之所以选择出面,当然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其中自然也有让付仁欠自己人情的意思,不过只是顺带的而已,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给拒绝了! “公主言重了。” 付仁拱手,淡淡道,“付某只是想为丫鬟讨个公道而已,又没想着要了别人的命。” 看着他一脸平淡,武洛云又想起了他之前看自己那隐约有一些失望的眼神,以及自己每次来找他都有意躲着自己的事,不由得有些生气了起来。 “你是不是对本公主有什么不满?” “没有啊,公主何出此言?”付仁诧异地道。 “既然没有,刚才本公主给你出头的时候你……” 武洛云语气略急,银牙暗咬小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用那个眼神看本公主,似乎很讨厌一样?” 她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就是想给对方出气,结果反而好像还惹得对方反感了。 付仁一愣,看着咬着红唇神色有些委屈和嗔怒的少女,缓缓开口,语气略沉,发自肺腑。 “我不是讨厌公主,我只是有些讨厌这个世道而已。” “这个世道?” 武洛云俏脸一愣,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嗯,讨厌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世道。” 付仁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发飞雪落入假山流水种消融,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 “贾玉瑶他们瞧不起我家丫鬟,觉得就算弄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只是赔些钱而已,只因为那是一个丫鬟而她是贾府千金,所以她觉得那只是一个丫鬟而已,这就是如今的世道。” 武洛云皱眉:“所以本公主给你撑腰啊,本公主都说了给你出气的权利,你为何不愿?” 付仁微微侧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公主跟那个贾玉瑶又有什么区别?” “只因为你是武国公主,一句话便可要她性命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又与她觉得用银子就可以买我付府上下所有下人的性命之举有何分别?” 武洛云俏脸一怔,愣愣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白衣青年,半晌未曾言语。 对方竟然拿自己这个堂堂的一国公主,去跟一个贾玉瑶相提并论!?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 这无疑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怒气,面色也是生气起来,声音大了几分。 “可本公主是武国公主,这就是本公主的权利,难道不对吗!?” “帮你难道还有错?” 看着少女生气的样子,听着她的质问之声,付仁眼眸微垂平淡开口。 “付某没说过是公主有错,是这个世道让付某不太喜欢。” 说着付仁微微摇头,转身往院子深处而去,而身后少女生气的声音依旧响起。 “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付仁脚步微顿,风雪落在肩头也恍然未觉,他微微回首,神色平淡。 “我知道。” “那你为何……” “所以我想试试去改变这个世道,改变这个令人讨厌的世道。” 武洛云怔住了,她站在风雪下看着白衣青年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眸,一时无言。 而付仁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她,还是轻声开口了。 “我不喜欢的是这个世道,但不包括洛云公主你,今日的事还是谢谢了。” 不管如何五公主今天是想帮自己的,而且对方从一生下来就身份极高,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怪不得她。 她能帮助自己,自己理应抱有感激之心。 跟她说这些也是想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在讨厌她,而是讨厌这个世道罢了。 说完,付仁不再犹豫,转身向着内堂走去。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但今天的事情却是让他隐约找到了一个方向,一个目标。 不是成为强大的武夫,也不是权倾朝野。 而是试着去改变这个人分三六九等,命如草芥的世道。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总是要试试。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了。 “可若看多了那些流离失所的人,看多那些曝尸荒野的人,看多那些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又如何轻松的起来呢?” 这是他当初说出逃避责任会很活的轻松的话之时,宋安民跟他说的。 当初他还觉得没什么,但现在却是隐约理解了。 改变这个世道,多伟大且遥不可及的目标啊! 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就做不到,但他现在就是堵着一口气想试试,为自己,也是为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平凡者。 付仁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恻隐之心、妇人之仁吧。 第六十九章 在我面前,你尽管说 听到了付仁的“谢谢”,武洛云回过神来并没有多少喜色,而是嗔怒地喊了一句。 “那你就自己去试吧!” 她有些生气,却又因为付仁最后那句话而心乱如麻了起来。 刚才对方说不喜欢的是这个世道,但不包括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这武洛云忽然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心跳快了几分,悄悄看了一眼内堂方向。 见那里空空如也,付仁竟然真的不管自己就走了,她不由得咬唇,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不满地嘀咕道:“你就是个傻子!” 刚才对方的那一番蠢话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上有皇室、下有世家,根本就不可能人人平等。 他想要做的事情完全就是跟天下所有有权有势的人为敌! 骂完付仁傻子之后,武洛云哼了一声又跟了上去。 她今日来不是要跟付仁拌嘴的,而是找他有事情。 内堂。 小草正在整理着从宋府送过来的一些书籍,她看到了一本书后眨了眨眼,微微皱眉。 “三朝十二国通鉴?” 正当她皱眉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抬头看去,身上有不少碎雪的付仁走了进来。 “先生!” 小草面露喜色,放下书籍迎了上去,踮着脚尖替他清理着肩头的落雪。 “宋府的书送来了?”付仁看到了里面摆着的一箱箱书籍问道。 “嗯,都是先生要的。”小草点了点头。 “好,整理一下待会都放到书房去吧。” 付仁温和笑着点头,轻轻揉了揉小草的脑袋。 “付桃安,你就把本公主一个人丢在院子里不管了吗!” 正在这时,少女有些嗔怒的喊声又传了过来。 付仁回头,看着跟进来的武洛云拱手疑问道:“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事情本公主就不能进来吗?” 武洛云微微昂首,神色有些傲娇地反问。 付仁苦笑:“自然可以,公主想在付府待多久就待多久。” “谁稀罕待在你这里。”武洛云撇了撇嘴,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随后看着付仁又看了一眼他身边气质柔弱,正在打量着自己的小草。 “她到底是你的书童还是通房丫鬟?” “噗……” 付仁刚刚端起一杯热茶喝下又立马吐了出去。 小草眨了眨眼,拿出带着香气的手帕递给自家先生,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可不知道通房丫鬟是个什么意思。 “公主慎言,小草只是付某书童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付仁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道。 看着他明显有些尴尬的样子,武洛云眨了眨眼点头道:“好吧。” “公主来到底是找付某有什么事情?” 付仁有些无奈地开口,他怕继续闲聊下去,对方还能再语出惊人。 听他问起正事,武洛云才开口道:“你见过武极了吧?” 付仁点头,没有否认。 “你觉得他怎么样?” “公主要听实话还是假话?”付仁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是实话啊,你骗本公主可是要砍头的。” 武洛云小手托着精致的下巴,一本正经地看着付仁道,“对了,诋毁皇室子弟也要砍头的。” “……” 付仁默默喝茶,一言不发。 真话要砍头,假话也要砍头,这还说个屁啊! 看到他吃瘪,武洛云忽然娇俏一笑,明净的眼眸闪过得意之色,似乎见到对方吃瘪很开心一样。 “嘻嘻,不过在本公主面前你就放心说吧!” “不砍头?”付仁确定地问道。 “你不是说要改变这个世道吗,那本公主就先改变一下帮你竖立信心咯,至少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武国公主,就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在我面前,你尽管说。” 武洛云娇俏笑着,加重了“我”这个字,而不是说的“本公主”。 她眸如皎洁明月,眉眼弯弯满是清纯灵动,此刻的少女一如那不染尘俗的空谷明月、山间清泉般惹人侧目。 而听着她这番话,付仁愣愣抬头,有些诧异、有些感动。 自己之前的话说小了是抱怨世道不公,说大了是不满武国律法。 但对方身为武国公主非但不觉得自己大逆不道,反而说出这般话语,着实令他很是意外。 “既然如此,付某便冒昧了。” 付仁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六殿下很顽劣,非常顽劣。” 武洛云听着并没有什么不喜之色,武极的顽劣她也知道。 “不过在这顽劣的背后,六殿下也是一个好学之人,他似乎对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极大的兴趣。” “如果六殿下能够收敛性子的话,将来也许大有作为。” 付仁说着,看向了对面的少女。 而武洛云也是看着他,这正是自己以及父皇头疼的问题。 武极马上十二岁了,性子成型难以改变,若这样下去迟早会闯下祸事。 “这也是父皇为什么要给他找一位名师的原因,你觉得你能让他不再这般顽劣吗?” 付仁摇头:“难。” 武洛云秀眉微皱,注意到了对方说的是难,而不是没有办法。 她追问道:“所以还是有办法的?” 付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是六殿下的话,这个办法不说用不了,而且就算用了也不一定能行。” 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武洛云皎洁的眸子微动,开口道:“如果你有把握,父皇会愿意暂时撤销武极所有的权利,让他只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做你的学生。” 付仁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那可以试试,但我也不保证能真的改变他顽劣的性子。” “所以你同意做武极的先生了?” 武洛云俏脸略喜。 看着少女那双带着期待的眸子,付仁微微点头。 同意此事不光是因为曾经答应了宋安民,也更是因为他最近想到了很多事情。 其一,书院想要立足,必须要有保护伞。 虽然在六皇子成长起来之前,书院依旧风雨飘摇,但情况总会有所改善。 其二,是为了他自己。 才刚开始他就已经得罪了京城名富贾万两,少监、太常卿以及三皇子的人。 既然已经决定要搅朝堂的水了,他将来肯定会得罪更多人。 收六皇子做学生,也是在为自己的性命着想。 虽然六皇子尚且年幼,但六皇子可不单单代表个人,而是代表皇室。 陛下不会看着太子和三皇子的人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出手的,这样能杜绝很多麻烦。 而且收六皇子做学生,也是他想改变这个世道必不可少的一步。 凭他自己做不到那般远大的目标,所以还是要借助皇室的力量才行。 换句话说,他想要培养出一个……帝君! “那好,之后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就准备之后要如何教导武极就行了。” 武洛云欣喜开口,她觉得将武极交给付仁要比交给国子监和书院的其他人说不定都要靠谱的多。 付仁微笑着点头,端起热茶往嘴边送。 “对了,你都给书雪姐姐送了一首水调歌头,打算给我送什么?” “噗……” 付仁到嘴的茶水又喷了出去,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眸子带有期待好奇之色的少女。 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个问题…… “你在雅集上答应了我的,可不准反悔啊!”武洛云娇声说道,语气毋庸置疑。 付仁苦笑,想了想道:“诗词没有,就做一支口红送你吧。” 诗词反正是送不了,送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麻烦着呢。 “口红?” 武洛云愣住, 那是个什么东西,自己竟然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梳妆打扮用的唇脂。” 付仁摇头无奈地开口解释,反正口红做起来其实也不难,而且效果要比现在有的那些唇脂好得多,不光有美化效果还能保护嘴唇时刻水润光泽,也更加方便。 “你还会做这个?” 武洛云顿时来了兴趣,缠着付仁询问那个“口红”是怎么做的,跟唇脂有什么区别。 小草看着堂内的两人,桃花眼微眨了眨,静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为自家先生沏茶。 但她目光却总是会往那一本《三朝十二国通鉴》上偷瞄,心中有些忐忑了起来。 …… 而在此时的另外一边,京城县衙之内。 一名容貌普通,高低肩很明显的劲装青年走进了县衙大门。 看着来人,张怀春双目微眯,上前相迎。 来人正是太子的侍卫,王不二! 第七十章 年三十 看着迎上来的张怀春,王不二淡淡开口。 “张大人,太子有请。” “是。” 张怀春拱手,心思却是活络了起来。 距离刚才的事情才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这王不二就亲自过来。 如此看来,衙门里面的人十有八九是跟太子有关系了。 而当初黄呈义的那桩事情,极可能也不是三皇子所为,而是太子安排的。 但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当时国子监祭酒又会赶过来? 只是凑巧吗? 摇了摇头张怀春没有再去多想,而是跟着王不二离开了衙门向着太子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 付府,书房之内。 小草小心的为火炉里添着炭火,防止火星溅到外面,一边偷偷打量着一旁正认真在翻看书籍的付仁。 武洛云并没有在付府多留,在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后她便离开了,并且说开年后就会让武极进入书院。 “景国妖邪之患……” 越看这本三朝十二国通鉴,付仁眉头便皱的越深。 景国如今完全暴乱,诸侯争权,如今离景国最近的武国、梁国也都在占据地盘,景国之内可谓是战火连天。 而皇城之内的所有皇室子弟尽皆死绝,其中有一位年纪最幼的小公主,名为景若秋,其年纪与小草差不多。 不过在这本通鉴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景若秋已经死了,是被妖狼化的景皇亲自一爪子开膛破肚而亡的。 景皇嫡系无一人逃脱,全都死在了皇城之内。 付仁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草。 对上他的目光,小草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摇了摇头,付仁放下了这一本通鉴,转而拿起了其他关于妖邪的书籍看了起来,想了解更多这方面的知识。 他现在很疑惑,为什么景国皇室这么多人都会变成妖怪。 他们之前都只是普通人,这点毋庸置疑,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力量竟能让人变成妖怪? 最主要的是景国同样有镇灵司的存在,里面可是有六境修行者的,为什么竟然会被妖邪乘虚而入? 这其中有很多疑点,通鉴上也没有写的很清楚,所以付仁依旧对于景国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而小草看着自家先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心里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待在旁边照看着火炉,时不时上前沏茶。 接下来的时间,付仁每天除了在后院练功之外,还会抽出一个半时辰在书房看书恶补这个世界的知识。 如付仁所料,贾万两、少监、太常卿他们根本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一百两银子和十匹良缎一个不少的都送了过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人自危,他们当然不敢动。 有趣的是,昌东洪涝匪患,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然有人制定了对策,已经开始实施剿匪、修建水渠的计划了。 要不了多久,那一片的天灾人祸便能平息。 不光是昌东区域,其他地方的各种问题都被那些大臣们给搬上了台面。 就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武国大部分的问题竟然都有效的得到了改善,众朝臣可谓是真正做到了在其位谋其事。 长此以往下去的话,武国必将一改往日颓靡转而开始欣欣向荣。 可惜如今改变的只是表面上的问题而已,内部毒瘤一日不除,这些事情迟早还会发生。 日子过的很快,大雪纷纷,不知不觉间年关已然临近。 付府门口贴上了大红对联,张灯结彩,看上去好不喜庆。 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穿着棉服,虽然在四处忙碌,脸上却也洋溢着笑意。 在付府的日子要比他们在其他大人的府邸要舒适的多。 尤其是自家先生为了丫鬟出气,当场给贾府千金打成了猪头的事情传开之后,付府上下的人对付仁更是崇敬之至。 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今晚上付仁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红烧肉、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芋艿烧鸡翅等等。 膳厅之内,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个个色香味俱全,叫人看一眼便食指大动。 闻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曲老双眼放光:“付小子,你手艺竟然这么好!” 小草看着这些新奇的菜肴也是感到十分好奇,她从来没吃过这些。 “来,动筷吧!” 付仁笑着开口,极为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一桌子作品。 “看来宋某来的正是时候。” 正在三人围坐桌边准备动筷吃晚饭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温和的男子声音和脚步声。 抬头看去,宋安民一手解开披风,一边儒雅笑着走了进来。 而在其身后,一身黑衣背着个木匣子,神色冷峻的顾思恒正收着油纸伞,抖去其上的碎雪,眼睛也是瞟了一眼餐桌上。 “宋副院长?” 付仁一愣开口道,“今天可是年三十,副院长不在宋府,怎么来我这了?” 宋安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而后落座,同时笑呵呵地道:“怎么,桃安不欢迎宋某吗?” 付仁看着他十分自然地将自己面前的碗筷拨了过去,撇了撇嘴道:“哪有年三十晚上就来访客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也并未介怀,而是吩咐小草再去拿两套碗筷过来。 宋安民无亲无故在这京城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来付府的话也能多增添些生气,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放心吧,宋某可不是空手来蹭饭的,礼品都交给庞管家了,都是些上好的茶叶,还给小草姑娘挑选了一根银簪,希望她能喜欢。” 宋安民呵呵笑着说道。 听到他带了礼品过来,付仁当即露出了个笑脸,招呼着顾思恒也落座。 后者冷着一张脸,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但看了一眼餐桌上那些见所未见的菜式,还是选择了坐下。 很快,小草就拿着两套碗具回来了。 院外飘雪纷纷、星夜低垂,屋内酒肉飘香、暖气四溢。 五人围坐,在这年三十的夜享受起了人间的烟火气。 “嗯?这味道……” 只是尝了一块红烧肉,宋安民就两眼放光,大感赞叹。 肥瘦相间,入口软糯香甜,完全不觉油腻,味道丝毫不比太平楼的招牌菜逊色。 “还不错吧?”付仁微笑着,夹起一块鸡翅送到了小草的碗里。 “小草你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看着面前一碗满当当的肉,小草桃花眼眨了眨,小声说了句谢谢先生。 “付小子,你这手艺不去当个伙夫可惜了。” 曲老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吃的满嘴是油,一边朝着付仁赞叹道。 听到他的打趣,宋安民也是哈哈大笑着表示有道理。 屋内欢声笑语,五人围坐谈笑不断,而外面沉寂的夜空也是在此时响起一声声炸响,星火四溅,在黑暗中绽放出一圈圈的涟漪。 整个京城都是无限热闹了起来,锣鼓喧天,孩童在街道上嬉戏打闹,烟花不断。 过年这几天是没有宵禁的,巷头巷尾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过年了……” 怔怔看着夜空中不断升起的烟花,那绽放的璀璨涟漪映入付仁的眸中,令他略微出神。 这是他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七十一章 镇灵使 一桌子的食物,大半都入了曲老和付仁的肚子里。 因为味道很好,宋安民也比往日要吃的更多了不少。 吃完了饭曲老就又去后院待着了,而付仁还带着小草去外面放了烟花,宋安民跟顾思恒也在一旁凑热闹。 宋安民虽然是书院副院长,但却没有一点架子,也跟着小草一并放了烟花,惹得顾思恒侧目不已。 小草今晚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显然也是很开心。 付仁站在院子角落里看着在雪下拿着烟花玩闹的小草,面带微笑。 这样也挺好的,上辈子的自己无亲无友,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但来了这里之后,他反而久违的有了些许“家”的感觉。 曲老、小草、甚至是宋安民和顾思恒,都很好。 他很享受这种和睦的氛围,如果能一直这样子平淡的生活下去的话倒也不错,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世道终究不安稳。 “你在想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仁微微回头,旁边是一脸冷峻正抱胸靠着墙的顾思恒。 “没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人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该多好。”付仁淡淡开口。 顾思恒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的实力似乎又有进益?” “还好吧,不多。”付仁敷衍地回答。 “曲老教你的?” “梦里学的。” 付仁依旧是十分敷衍,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顾思恒闻言也没有追问,而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很快便是到了深夜,付仁将玩累了的小草送回去休息后,与宋安民并肩站在院门口看着外面的繁华。 “听说你前段时间打了贾府的千金。”宋安民温和开口。 “嗯。” “她父亲贾万两掌控着嘉宝商行,而这个商行在整个武国都是名声显赫的,少监和太常卿不敢动你,不代表他也不敢。” 付仁看了一眼身旁的青衫儒士,开口道:“副院长想说什么?” “朝堂上的势力暂时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但江湖上的人却不一定,而嘉宝商行除了富甲一方之外,在整个江湖当中也是有着不俗的人脉。” 宋安民语气略有些严肃:“你可还记得那个带着寒蝉的江湖郎中?” 付仁皱眉:“记得,怎么了?” “思恒调查过,那个江湖郎中人称夜蛇,是江湖上的一流势力藏影门之叛徒,与嘉宝商行曾有过雇佣的关系。” “藏影门?”付仁微微愣了一下,三朝十二国的事情他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江湖上的事如今却还是知之甚少。 “嗯,藏影门弟子极为擅长隐匿功夫,形如鬼魅,来去无踪,其掌门传闻更是只身潜入过同为一流势力的青悦山且全身而退,而除了身法之外,藏影门还有一门秘术。” 宋安民转头看着付仁,神色凝重。 “什么秘术?” “控妖术!” 付仁心头一惊,有些震惊地看向了对方,“控妖术!?” “没错,这控妖术再加上藏影门独特的隐匿功夫,使得他们成为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势力,尤为擅长暗杀。” 听到这里,付仁微微点了点头,难怪当初那个江湖郎中就藏在四周,却连顾思恒这个三境武夫都没有发现。 “副院长是想提醒我小心贾万两找藏影门的人来报复?” “嗯。”宋安民没有否定,而是语气略沉,“最近这几天没有宵禁,晚间混乱,桃安还是要当心些的好。”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付仁却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怕也没用,该来的迟早会来,只能说能小心一些就小心一些了。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外面却是一阵骚动,隐约有惊呼声响起,同时瓦砾上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这是……” 付仁瞳孔微缩,那些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是镇灵司的人。” 一旁的顾思恒沉声开口,取下了背后的木匣子打开,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说什么来什么,镇灵司的修行者忽然出动,怕是附近出现了妖物。”宋安民目光凝重地看向远方,眉头紧皱。 外面刚才还是一片嬉闹欢呼,如今却多有规整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连护城卫都有出动。 “严重吗?”付仁沉声问道。 “只出动了两个镇灵使而已,应该不严重。”宋安民微微摇头。 付仁皱着眉,看着明亮的月光渐渐被乌云遮掩,没有选择出去看热闹。 等明天就能知道今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没必要急着这个时候冒险出去。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但两个男子却是忽然自空中落入了院子中央,轻飘飘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高一矮,皆是穿着暗红色长袍,腰间悬挂着铁牌,上刻“镇灵”二字。 宋安民皱眉:“你们不去抓妖,来这里做什么?” 那两个男子对视一眼,拱手道:“回新雨先生,寻妖盘气息牵引,告知我等妖物就在付府之内。” “嗯?” 付仁和宋安民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可一直都在这里半步未曾离开过,付府里面怎么可能进入妖邪!? 就算是有妖邪闯了进来,旁边的顾思恒也应该察觉得到才是。 除非那只闯进来的妖邪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三境! 一想到这,付仁不禁面色凝重了起来。 两名镇灵使也不多言,当下双手在胸前相扣,似乎是在结印。 而随着他们的动作展开,一道道玄光竟然凭空浮现,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张光芒氤氲的符箓。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付仁心中暗暗吃惊,这就是修行者的手段吗? 当真是神乎其技,玄妙非凡! “这是寻妖符,还请三位让一让!” 一名镇灵使严肃开口。 三人当即退开,随后便瞧见那枚寻妖符在空中飘动了起来,向着付府深处而去。 两名镇灵使紧跟其后,而付仁则是眉头一皱,也急忙跟了上去。 那寻妖符去的方向,似乎是小草住的地方! 随着几人跟着寻妖符一路往前,目的地也是越发明显了起来,付仁心跳加快,面色凝重无比。 现在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寻妖符去的方向就是小草那边! 小草有危险! 第七十二章 陆青柠 那两名镇灵使神色严肃了起来,两人皆是单手捏作剑指,一人指尖有风声回荡,一人指尖覆盖了点点青芒。 寻妖符穿过长廊,直奔向尽头的一间屋子。 而在所有人的神色都愈发紧张起来的时候,原本速度越发快起来的寻妖符停住了。它颤抖着在原地盘旋,似乎因为忽然失去了目标而陷入了茫然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感知的这么清楚,怎么忽然停下了!?” 一名镇灵使皱眉,看向了自己的同伴沉声问道。 他同伴也是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再施法催动一次吧。” 于是两人再次重新捏了最开始的手印,但寻妖符却是依旧在原地盘旋不定,并未继续前进。 如此一幕让两位镇灵使大为不解,付仁也是眉头紧锁,当即就准备越过二人先去找小草。 “站住,妖邪位置不明, 贸然上前恐遭埋伏!” 一名镇灵使直接伸手拦住了他,不让他过去。 付仁面色微变,他不能不放任小草不管。 而正当他准备开口与二人说话之时,前方的寻妖符忽然光芒大放,猛地朝着上方飞了去,直接穿碎了瓦砾。 “上面!” 两位镇灵使面色一凝,脚下生风竟然也轻飘飘的飞了上去,那些瓦砾还未触碰到他们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隔开了。 顾思恒脚尖用力,一跃而起直接顶碎了房顶的瓦砾,手持银枪就冲了上去。 看着房顶多出来的三个大洞,付仁嘴角一抽。 而正在他准备跟上去看看的时候,房顶之上却是传来了那两个镇灵使略有些惶恐惊疑的声音。 “陆大人!” 付仁一愣,抬头往房顶的几个窟窿里看去。 在房顶之上,正站着一名身形高挑,气质清冷脱俗的女子。 女子脑后三千青丝用一根红色丝带简单的捆着,尽显英气,尤其是在这漫天呼啸的风雪当中,她站在房顶上气质更为孤傲。 她身穿与那两名镇灵使差不多的暗红色衣袍,不过衣服上更多了一些黑金纹路,看上去要更加华贵肃穆几分。 值得一提的是,她腰间还别着三样东西。 一柄剑,一个葫芦,还有一根骨头。 是的,一根骨头。 看起来像是某一种妖类的脊椎骨,之所以说是妖类,只因为那脊椎骨有些发红,隐约还有淡淡的黑气萦绕着。 “是她!” 宋安民也看到了房顶上的红衣女子,双眼微眯,有些惊讶地开口。 “谁?”付仁一愣,转头看向对方。 宋安民沉声开口:“她就是书院给你安排的护卫。” “四境修行者,陆青柠!” 付仁闻言一愣,随后多打量了那个女子几眼,心中有些好奇,这就是那个陆青柠? “都下去吧。” 房顶上,女子冷傲的声音响起,随后房顶上的几个人便是一跃而下,落在了一旁的院中。 顾思恒神色冷峻,收好银枪就站到了宋安民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付仁眉头紧皱,半晌没搞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两名镇灵使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苦笑道:“寻妖符探寻到的妖气,应该是陆大人带回来的妖骨所散发出来的,并非是什么妖邪。” 付仁一愣,随后看向了站在院子中央的那红衣女子,也就是陆青柠。 她一双丹凤眼很美,眼尾狭长更给人几分清冷诱人之意。 清风吹动了她鬓角的一缕长发,抚过那点樱红唇、如画眉眼,而她腰间别这的葫芦和剑,更给她增添了许多江湖气息。 陆青柠气质跟顾思恒相仿,却要更为孤傲几分,如果说顾思恒是冷,那她就是傲然了。 那俏脸神色始终带有几分俯瞰之意,居高临下如拒人千里之外。 “一根妖骨都能产生这么足以让寻妖盘异动的妖气,那这妖邪生前的实力又该是达到了什么境界?” 宋安民有些惊讶地看着陆青柠腰间的那白骨。 “观妖气波动与气息,应是一头四境虎妖。”有一名镇灵使开口解释,眼中多有惊色。 一头四境虎妖可不是闹着玩的,发起疯来摧毁一城一镇都是可能的。 而这样的一头虎妖,如今竟然连脊椎骨都被抽掉了! 一想到这两名镇灵使就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钦佩地看向了陆青柠,但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有一人无奈上前拱手道:“陆大人,妖骨气息未散,为何不收入百宝囊内?” 百宝囊付仁知道,是修行者特有的能够收纳物品的东西,非是修行者无法动用,据说极为方便。 而他也是有些奇怪,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把妖骨收起来呢,反而闹出今天这个乌龙来。 那边,陆青柠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开口:“满了。”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类似于香包一样的东西,轻轻一挥。 玄光闪过,一道道黑影浮现,瞬间在院子里叠成了半人高的小山丘。 定睛看去,那小山丘是由各种气息不凡的东西组成的。 骨头、羽毛、马蹄、牛角…… 粗略一数至少也有上百件堆在那里,换句话说,至少有上百只妖邪死在了陆青柠的手上。 这个数量,堪称恐怖! 反正付仁到目前为止是见都没见过这么多妖物的,而陆青柠就已经杀了这么多了! “拿回镇灵司。” 陆青柠看都不看一眼这些妖邪之物,平淡开口同时目光后移,略过付仁直接落到了宋安民的身上,迈步而来。 “新的任务是你发的?” 随着清冷的质问声响起,不难猜到陆青柠忽然来付府就是为了找宋安民的。 也正是她带着妖骨来此,所以才引起了刚才发生的误会。 “正是在下。” 宋安民儒雅点头,也学着江湖人的样子行了一个抱拳礼,温声道,“因陆大人实力高强,所以李总使特派……” “要么回去取消,要么换人。” 没等宋安民说完,陆青柠便是开口了,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看了一眼付仁,神色平静,仿佛不是过来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他的。 宋安民愣了一下:“为何?” “不想接。” 而陆青柠的回答也很简单,三个字平淡无比,令身后那两个正在挑挑拣拣着妖邪物品的镇灵使嘴角一抽。 不愧是南陵王朝来的人,对李总使的命令竟然也敢说出“不想接”这三个字。 要是自己两个人敢这么说,估计接下来一年都得去床上躺着了。 宋安民也是怔了一下,随后咳嗽两声道:“还是先去找李总使商量一下吧。” “桃安啊,那宋某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说着他给顾思恒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两人朝着付仁拱手后便离开。 “副院长慢走。”付仁回礼,随后往院中看去。 连同陆青柠在内的三人也没有多留,甚至都没有任何脚尖点地的动作,就这么朝着院外飞了去。 修行者九境,三境御剑杀人,六境乘风而行。 虽然他们三个如今不是六境修行者,但也能短暂的做到让自身浮空了,只是无法长时间维持而已。 “这便是修行者……” 看着三人消失在墙外,付仁略微失神,怔怔看着那边。 在与镇灵司这三人接触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周身似乎有许多朦胧的气息在随着他们的呼吸而变幻着。 这气息的律动跟曲老教自己的呼吸法很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或许是因为他尚且没有精通呼吸法,所以也无法完全清楚感知到三人周身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哐当! 一声脆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掉落在自己脚边的碎瓦,又抬头看了看房顶的三个窟窿,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因为一个误会,那些个人险些给他家屋顶都拆了? 第七十三章 选择 “赔钱,必须赔钱!” 付仁感到有些痛心疾首,一定将这笔损失报给镇灵司才行。 痛心过后,他神色又略微沉了下来,眉头紧锁。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寻妖符停的有些蹊跷,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此符所感知到的妖气,真的恰好是陆青柠身上妖骨的气息吗? 如果不是呢? 一念及此,他加快脚步向着走廊尽头而去,推开了那虚掩着的房门。 而当见到里面一幕之时,付仁瞳孔猛缩。 小草正弱弱地站在黑暗当中,一手放在胸前,神色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而她那双平日里好看的桃花眼如今氤氲着些许绿光,那光芒正在缓缓散去。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独臂老者。 老者用仅剩的左手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砍刀,而一缕缕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向刀刃,正滴答滴答地淌落在地。 付仁大惊,当即冲上前去挡在了小草面前,死死盯着那握刀的独臂老者,质问出声。 “曲老,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他过来,曲老抬起那双浑浊的眸子,眼底闪过疲倦之色。 他放下手中的刀,瞥了一眼小草后看着付仁,淡淡开口:“付小子,你跟我出来。” 付仁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无比地回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那一幕来看,在那些镇灵使来的时候,这间屋子里应该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小草正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神躲闪着不太敢直视自家先生的眼睛,似乎有些心虚。 付仁沉默,随后微微俯身,伸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温和道:“乖,在这里等先生回来。” 小草微怔,抬起眸子却只见到随着独臂老者离开房间的青年背影。 她张了张小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蹲在角落里神色有些担心,担心先生待会回来之后会赶自己走。 毕竟哪怕是自己的家人在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之后,都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还将自己给偷偷赶了出去。 …… 曲老站在走廊上,微微回头看着身后的付仁把门关上跟了过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付仁语气严肃,他能感觉到事态很严重。 “这个丫头不简单,她不是普通人。”曲老声音略有些沙哑低沉。 “我知道,她应该是景国的小公主,景若秋。” 付仁目光略沉,缓缓开口,“通鉴上虽然写了景国皇室悉数惨死,但我始终不信一国皇室会这么轻易满门都被屠灭。” 毕竟是一国皇室,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些高手在? 上面写的皇室之人悉数惨死,付仁觉得更可能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曲老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他,随后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付仁不解地追问。 曲老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看了一眼那关着门的房间随后又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左臂,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语气凝重严肃。 “她不是人。” 短短的四个字恍若一道闷雷在付仁的心中炸响,他瞳孔一缩,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跟了自己这么多月的人,那个一直柔弱乖巧,很少说话的丫头,竟然不是人? 不是人能是什么? 妖! 很快,付仁脑海光芒一闪,瞬间想起了那两个字。 化妖! 景国皇室,皆是化妖而死! 甚至连景皇都化作狼妖,杀了宫内不少人。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寻妖符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丫头来的。” 曲老看着付仁的神色变化,继续低沉着嗓子开口。 “可……她明明是个人啊!” 付仁极为困惑不解,依旧是不太相信地问道,“而且如果她是妖,为何我们都在京城待了这么久了镇灵司那边才发现?” 曲老微微转头看着外面一片空茫的昏暗天幕,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出声解释。 “我曾经遇到过一件邪物,这邪物的力量能让普通人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化作妖邪,但凡是用了此邪物的人每个月都会有一天失去所有力量,重新化作普通人,而且还会承受莫大的痛苦。” “这次没有那位所谓的六境武夫了?”付仁微微抬头,看着对方。 之前教自己练武的时候,对方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归功于那莫须有的六境武夫,但今日对方说的却是他自己遇到了一件邪物,而非那六境武夫。 曲老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回应这个问题只接着道:“那个小丫头也许就跟那个情况很像,除了在某些特殊的时间段会化妖外,平常时候都与正常人无异。” 听着对方平淡的话语,付仁微微低头,看着他那淌着血的左臂开口:“为什么寻妖符会中途停止?” 曲老沉默,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接着开口道:“妖物跟修行者都一样,与天地之间都有气息存在,斩断那联系能解决很多的问题。” 虽未明说,但话已至此,付仁要再不清楚为什么寻妖符飞到一半会停止就是他蠢了。 很明显是曲老先一步到了小草的房间里面,斩断了她与天地间的联系,阻止了她被镇灵司的人发现。 至于陆青柠的出现,刚好是凑巧而已。 而斩出那一刀,明显对于如今的曲老来说过于勉强了。 “不跟你扯淡了,再不处理伤口我血都流干了。” 曲老瞥一眼付仁,而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还留下了一句淡淡的话语。 “景国皇室化妖之事多有蹊跷,你若想把那小丫头留下来就要更刻苦的练功,否则在这武国京城之内她的妖气若有分毫泄露,谁也救不了她,若嫌麻烦那就最好马上把她送出去。” 付仁怔怔站在原地,久未言语,他看着院外的风雪陷入了沉思。 曲老之前一直说的那个六境武夫应该就是他自己,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经常出手。 也就是说,如果想把小草留下来的话就只能靠自己勤修苦练那呼吸法了。 “妖……” 付仁喃喃开口,伸手接过空中飘落的一片冰凉雪花,看着那雪花在自己掌心融化成水,他感到有些思绪混乱。 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过一个年三十,却忽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小草刚才待在黑暗里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了她在雪下满是开心的放着烟花的一幕幕。 付仁摇了摇头,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 而房间里面,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草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她微微咬唇,双眸隐有些紧张。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看着神色依旧温和朝着这边而来的白衣青年,小草有些害怕地低头,弱弱开口唤了一声。 “先生……” 她的声音落下,等待而来的没有驱逐、没有漫骂,也没有任何厌恶的声音。 有的只是一张温柔抚摸着自己脑袋的大手,以及那平和带笑的话语。 “时间不早了,小草早些休息吧。” 小草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随后面上迅速浮现出了几许喜色。 先生没有赶自己走,先生并不讨厌自己是妖的身份! 而正在她欣喜感动之时,却又见到付仁一手握住放在桌上的那把砍刀转身离开。 “先生要去哪?”几乎是下意识的,小草开口询问。 付仁脚步微顿,将那柄染血的砍刀横在肩上回头笑了笑,而后开口。 声音平淡,但那双眸子却比以往都要更加坚毅明亮了许多。 “练刀。” …… 第七十四章 唤我姓名 小草怔怔看着付仁离开,忽然意识到什么后马上起身追了出去。 有些事情先生不问是因为不想追根究底,探查自己的秘密,但事到如今她再藏着掖着,又怎么对得起自家先生呢? “先生你等等!” 听到这声呼唤,付仁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 这是这么多时间的相处里面,小草唤自己先生的声音最大的一次。 “怎么了?” 小草眼眸坚定,开口道:“先生,你之前不是问小草为什么能探查寒蝉的妖气吗?” “小草现在告诉你原因。” 付仁有些惊讶,看着她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眸,心中略有些欣慰。 看来这丫头直到现在才完全对自己放下所有的戒备之心。 他走到小丫头面前微微蹲下身子,看着对方温和笑道:“好,你说,先生听着。” 付仁刚才之所以不问,并非是不想知道小草的事情,但他更清楚的是就算自己知道了也没用,一个一境武夫,难道还有资格去探查景国的真相吗? 他只要尽自己所能,在这个武国京城内保护好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就好了。 况且他自己都早就猜到了小草皇女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自己依旧是她的先生,她依旧是自己的小小书童。 不过现在小草既然愿意主动说出那些隐秘,那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先生,你看。” 话落,小草那双桃花眼微微开始泛起了绿光,在这黑夜下显得尤为通透明亮。 付仁大惊,忙握住了手中的刀。 虽然他感知不到,但还是随时准备试着斩断她周身可能会溢散出的气息,否则镇灵司的人去而复返就麻烦了。 “先生放心吧,这不是妖力。” 小草轻声开口,打消了付仁的担忧随后接着解释。 “小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我在那场大病好了之后身体似乎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能闻到妖邪的味道,能看到妖邪留下的痕迹……” “大病?” 付仁捕捉到了关键词,神色疑惑。 “嗯,那场大病差点要了我的命,是父皇安排国师去万妖域杀了一头六境大妖才找到了药引勉强让我保住性命,但病却未曾根治,且因为那病的原因,之后我身体就时常有变,甚至皇城内的寻妖盘也屡屡因为我而异动。” 说着,小草眼中的绿光渐渐散去,双眼略有些黯淡。 她在看到那《三朝十二国通鉴》的时候,就知道自家先生其实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了,所以现在也是没有过多解释。 “因为这些变故,父皇和母后,还有皇兄,甚至我身边的宫女都将我当做了怪物,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我。” “所以在某一天晚上,我……被遗弃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草微咬嘴唇,缓缓低下了脑袋。 “遗弃?”付仁神色一怔,有些没想到。 “嗯,国师听父皇的命令给我换了一身衣服,带离皇城遗弃在深山里,他说父皇他们都不要我了,让我自己离开,然后就再没有回来找过我。” 小草轻轻点头,虽然努力装作很平静,但语气还是有些颤抖。 付仁听完不禁有些心疼,长长叹了口气,当时国师所说的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十分无情。 那个时候小草不过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而已,经历了这些事情难怪她的性子会如此柔弱,又这么警惕了。 “后来呢?” 付仁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温柔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 “后来我就在山上看到城里有火光,那是皇宫的方向,我想回去但又不敢面对父皇,于是我就站在山头,静静地看着火光熄灭……” 付仁闻言双目微眯,那一晚应该就是景国皇室悉数化妖惨死的日子,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眶泛红的小草。 光听她的说法,无疑是景皇无情将尚且年幼的她遗弃。 但结合之前看的《三朝十二国通鉴》上记载的,却显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其一,如果景皇真的不喜欢小草,为何不早将她驱逐出去,偏偏选择在那天晚上? 而且景国皇室灭门,现场是能找到小公主尸体的。 这无疑让付仁觉得景皇极可能是在掉包,让自己的小女儿能够幸免于难。 其二,将小草带出宫而已,竟然需要能杀得了六境大妖的国师亲自去送? 十有八九是有人在幕后盯着,只有让身为强者的国师暗中护送才能保证小草离开不被发现而已。 付仁心绪涌动,虽然想到了这些,但并未在这个时候跟小草说明。 “再后来,山上路过一行商队,他们好心收留了我,却在武国边陲区域遭遇马匪,而后……” 小草停了下来,抬起那双眸子看着付仁道:“而后小草就遇到了先生你。” 她黯淡的双眼似乎在看着付仁的时候有了些许光亮。 与她四目相对,付仁微微一笑:“先生不会不要你的,放心吧。” 听着对方给自己的承诺,小草眨着眼轻轻点头:“谢谢先生。” “你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化吗?” 付仁开口问道,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而小草摆了摆头:“自从离开了景国之后,小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过,本来以为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所以才敢跟着先生来在这里的。” 看着小丫头那双真挚的眸子,付仁略一颔首。 看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像今天晚上一样妖化。 “先生,我以后会变成妖怪吗?” 小草抬头,有些忐忑和害怕地问道。 她不想变成妖怪,不想跟自己的父皇、皇兄他们一样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付仁沉默,这点他也无法保证。 “没事,先生会想办法帮你驱除这个怪病的,在这之前你就好好待在先生身边吧。” 他轻声温和地安慰道,但心中却是没有个底。 那个国师斩杀了一位六境大妖取来药引都无法根治小草的病,足可见这怪病有多难治,想治病,不是口头上说说这么简单。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付仁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道。 小草听话地点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先生后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 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后她感觉轻松了许多,再也不用害怕会被赶走了。 而付仁看着小草娇小的背影,微微叹气后拿着刀就往后院走去。 才刚刚走到后院,他眉头就是一皱。 院子里正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她的腰间别着一柄长剑、一个葫芦。 “你不是去镇灵司了吗?” 陆青柠神色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开口:“任务我接了。” “接了?” 付仁一愣,之前对方不是还说过不想接保护自己的任务吗,怎么这会忽然就改口了。 “但我不会一直跟在你身边,有危险就摇这个铃铛,大声唤我姓名。” 一串银铃出现,被她掷向了付仁那边,铃音清脆悦耳,如清泉叮当。 付仁接着铃铛,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愣愣地道:“唤你姓名?” 而院中的红衣女子转身背对着付仁,红色丝带与束在一起的乌黑长发在风雪中飘动着,显得有些冷傲。 她微微回头,红唇轻启,在寒风中留下了淡淡的一句话。 “我叫陆青柠。” 第七十五章 耍酒疯 等付仁回过神来时,风雪中的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陆青柠……” 付仁看着手中的这串铃铛,喃喃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摇了摇头就将铃铛收入了怀中。 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又同意了当自己的护卫,不过既然不会如顾思恒一样时刻守护,那也省的他再头疼了。 毕竟从目前得知的情况来看,这个陆青柠绝对是个杀妖不眨眼的狠角色,如果被她发现了小草的秘密就麻烦了。 至于那个铃铛他也没当回事,就一个普通的铃铛而已,同在京城或许还有用,但隔得太远了不就是闹着玩的吗? 总之,就当这个四境修行者不存在吧,所有的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深吸一口气,付仁脱下外衣将四块铁锁扣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在风雪交加的茫茫夜色下,独自一人练起了刀,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 …… 次日巳时,付仁才在外面一阵阵爆竹声中醒来。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昨日练功直练到寅时才休息,到现在才两个多时辰而已,他非但不觉得有半点精神疲累,反而龙精虎猛的。 “也是因为那呼吸法?”他神色有些惊讶,猜测着为什么会这样。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风雪相较昨日略小了些许。 小草早早的便等候在门外了,听到付仁起身的动静,她敲了敲门后在付仁的允许下进入,还吩咐人端来了洗漱用的热水。 “小草,叫庞管家将修补屋顶的费用清出来送往宋府,让他们交给镇灵司。” 一边换着衣服,付仁一边开口吩咐着。 “不用了先生,新雨先生早上已经差人去修了。”小草说着,替自家先生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为他披上貂衣。 付仁一愣:“副院长来了?” “嗯,他们辰时便来了,还……带了三副碗筷。” 小草点了点头,眨了眨眼偷偷去观察自家先生的反应。 “带碗筷!?” 付仁有些错愕,来就来还自带碗筷? 敢情是想来蹭饭的? 这是一位名动武国的文坛大家,是堂堂镇国书院的副院长能做出来的事? “嗯,新雨先生还另外送了一些名画和珍贵的瓷器,说是大年初一来访的礼物。” 小草点了点头,呆萌呆萌地开口说道。 “还带了礼物?” 付仁一愣,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小草,通知下后厨我今晚也亲自下厨,副院长操劳了一年,得让他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好的先生!” 一听到付仁说要亲自下厨,小草也是两眼放光。 先生做的菜不光样式很新奇,就连味道也很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比御膳差多少,甚至要更为诱人些。 晚上,付仁真的就又做了一大桌子菜,什么红烧狮子头、梅菜扣肉、辣子鸡等等都有。 不过曲老唯一的那条左臂受伤了,所以付仁安排了一名侍女在旁边喂他吃。 宋安民也询问他怎么忽然受伤,付仁给出的解释是摔的。 他们也没有怀疑,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发现昨天的事情其实另有蹊跷。 这也让付仁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桌上空出来的那一副碗筷,他又有些疑惑。 “这是?” 明明他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要带三副碗筷? 宋安民则是神秘一笑,看了一眼门外道:“待会人就来了。” “啊?” 付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谁要来? 几乎是在他疑惑的同时,屋外天上便是飘落一袭红衣,轻轻落在雪地当中。 “你……” 付仁傻眼了,他看了一眼自顾自走来一句话不说就落座的陆青柠,又看了一眼身旁嘴角带笑的青衫儒士。 “说服她给你当护卫可不容易啊,以后她在京城的时候,就靠桃安你养着了。” 宋安民呵呵笑着,还冲着付仁略微眨了眨眼,似乎是在邀功一样。 付仁满头黑线,敢情这府里以后还要多张嘴吃饭了? 而且还是那种吃白饭不做事的…… “镇灵司没饭吃还是她没有俸禄拿?”付仁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神情冷傲的陆青柠。 有一个顾思恒都差不多了,这会儿又来了一个跟冰山似的家伙…… “不是,就是让你们两个多接触一下。”宋安民笑呵呵的道,同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闻言付仁神色狐疑,总觉着他没有这么好心。 “先吃饭吧。” 摇了摇头,他瞥了一眼坐在那边一言不发的陆青柠,也没多想什么。 随后众人便是动起了筷子,令付仁有些惊讶的是那个陆青柠虽是女儿身,腰间别着的葫芦里竟然装着的是烈酒! 她一口肉一口酒的豪迈样子令除了宋安民外的几人都是瞠目结舌,手里的动作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察觉到饭桌上气氛的微妙变化,陆青柠一双柳叶眉微微上挑,将葫芦递向了付仁,红唇微动。 “喝?” 付仁见状忙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自己虽然之前在太平楼跟一种书院先生喝过不少酒,但那些酒都不烈,毕竟大家都是文人,谁也不想喝多了被人看到糗样。 但现在那葫芦里的味道哪怕只是闻一下都知道肯定烈的很,所以他可不敢尝试。 见他摇头,陆青柠也不意外,接着自己一个人喝了起来。 付仁啧啧两声,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心中暗呼一声好险。 差点就忘了青州知府和刺史怎么死的了…… 他可不想步了那两位仁兄的后尘,因为多看了几眼就被陆青柠拿剑给攮死。 吃完饭之后付仁本来还想着多留一会儿宋安民的,结果这家伙提着衣摆就跑了,好像生怕在付府多待一样。 起初付仁还纳闷怎么今天宋安民吃完饭就跟避难似的往外跑呢,但当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了。 “陪我练剑。” 冷傲的女子声音在耳后响起,付仁甚至能感觉到肩膀上的长剑在晃,差一点就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镇灵司为什么连饭都要让陆青柠来付府吃了,也明白为什么宋安民吃完饭就溜了。 敢情这位四境修行者她每次喝完酒都要耍酒疯啊! …… 贾府。 “事情准备的怎样了?” 大厅之内,上座一位身形肥硕,油光满面的中年淡淡开口,他十根手指都戴满了金玉戒指,说话的时候甚至嘴里都在闪着金光。 他正是贾玉瑶的父亲,也是贾府的主人,贾万两! 下方,章管家恭敬弯腰:“昨晚上镇灵司的人这么一闹,我们的人轻而易举就混进来了,一切已准备妥当,张怀春他活不过今晚。” “把他的脑袋送到付府去,好好给这位书院新来的‘桃安先生’送个礼。” 贾万两微微点头,那双小眼睛掠过寒意,说话时特意加重了“桃安先生”四个字。 “是!” 章管家拱手退下,离开了大厅。 …… 第七十六章 黑衣人 入夜,寒风夹着细雪在京城街道上扫过,填补着人来人往留下的痕迹。 此时已经临近亥时,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相较于年三十夜晚的欢闹,今夜没有彻夜的烟花,人们这个时候都准备休息了。 张府。 张怀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始终无法入眠,心思沉重。 他已经答应了太子,会在年后帮忙作证拉少监下马。 可他在想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在太子手中真的能讨到什么好处吗? 就如黄呈义的事情一样,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可以随时找个人把自己替换掉。 少监的事情结束自己就算彻底得罪了三皇子,随时可能会有危险。 太子会愿意庇护他这个小小县令吗? 躺在床上,张怀春微微摇头。 恐怕到时候他就是一个没了用处的棋子,随时都能抛弃吧? 他想起来了当初在公堂之上,付仁最后说过的那些话。 “机会……” 他紧锁眉头,喃喃自语着。 付仁所说给自己的机会,真的是指投靠太子吗? 思忖良久,他面色严肃了起来立马翻身起床,披上衣服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爷……”门外有下人守着,见到张怀春这个时候换衣服出门有些疑惑。 “备马车,去付府!” 张怀春语气略沉,匆匆向着府门而去。 不一会,张府门口便有一辆马车在风雪下驶入街道,渐渐远去。 几乎是在马车离开的同一时间,张府外的一个小巷子里,一双冰冷的眼睛缓缓在黑暗中浮现,眼见马车远去后又隐入了黑暗。 …… 付府后院。 付仁正满头是汗的一遍遍练着刀,这么多天的练习,他已经渐渐能够适应这些铁锁的重量了,出刀凌厉,步伐稳重,一点也不显笨拙。 说是练刀,其实就是劈柴而已。 他自己将满地的木柴踢至空中,然后提刀去砍,如此反复。 屋檐下曲老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着,嘴里还哼着水调歌头。 当最后一根木柴也被劈开后,付仁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汗。 他如今的实力在一境武夫当中已经是巅峰了,配合砍柴刀法就算是面对普通的二境武夫,也能有一战之力。 “付小子,那个镇灵使呢?” 曲老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她说去打酒了还没回来。” 付仁一边卸下铁锁一边开口回应,同时心中苦笑不已。 那个陆青柠发起酒疯真难缠,一个劲的要自己陪她练剑,差点就被她刺了个透心凉。 好在她葫芦里的酒刚好喝完了,自己这才逃过一劫。 “一个四境修行者要给你当陪练,你小子可是福气不浅。”曲老悠悠开口。 “这哪是陪练,完全就是被虐。” 付仁摇了摇头,不过心中却也有些意外。 别人在陆青柠手下或许是单纯的挨揍,但他不同。 学了曲老的呼吸法之后,他虽然是被揍,却能在这个过程当中更加直观、清晰的察觉到陆青柠动手时散发出的气息与天地间的微妙联系,那如“线”一般的联系。 长此以往,他迟早能看到那一根根无形的“线”。 而当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这呼吸法就算是彻底成了。 “先生,衙门的张大人来了!” 院门外,小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付仁微愣,随后点头道:“带他过来吧。” 没多久,张怀春便跟着小草进入了院子,当看到满地的木柴和那柄立在木桩上寒光闪闪的砍刀时,他愣了一下。 “桃安先生在练功?” 付仁点了点头,没有避讳什么,反正大家都早知道自己是个武夫了。 “张大人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而张怀春却是苦笑一声道:“先生莫要再绕弯子了,先生早就知道在下迟早会来吧。” 付仁闻言微微一笑,搬了两张椅子在火炉旁放下,示意他坐。 张怀春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同时长长叹了口气:“先生那日在公堂之上最后的话,在下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所谓的机会不是太子也不是三皇子,而是书院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付仁,面露苦涩地起身拱手道:“还请先生救我。” 面对他这般举动,曲老和小草两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付仁却是轻笑道:“张大人言重了,你既然来了付府,想必已经做出了决定吧?” 张怀春点头:“我只是一个小县令,在太子和三皇子眼中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如果我真的将少监拉下马了,三皇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太子若不愿意救我的话,唉……”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清楚自己到时候的结局。 一个棋子,就该发挥出棋子的作用。 而他的作用就是当个证人拉少监下马,在那之后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个作用。 被丢出去当诱饵,如果三皇子那边的人恼羞成怒对他动手,太子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巴不得他死在三皇子的手下。 毕竟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对三皇子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而付仁闻言却是微微摇头:“你觉得三皇子会任你活到指证少监的那一天吗?” 张怀春心中一惊:“桃安先生的意思是?” “只有你死了,对太子的价值才最大,一个少监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随着此话落下,张怀春瞳孔一缩,心跳加快了几分。 “如果太子真的需要你在年后去指证少监行贿,在这段时间他一定会派人保护你,但是他有吗?”付仁看着他,淡淡开口问道。 张怀春摇了摇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看着他的反应,付仁悠悠道:“太子只是在等而已,如果在过年这段时间你没死,那他会利用你去处理掉监察司和少监,但三皇子如果这时候沉不住气派人来杀你的话……” 付仁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小,甚至也许能够就此让三皇子万劫不复。” “无论你是死是活,反正对太子都有好处。” 张怀春听着,心已经凉了半截。 “但三皇子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会轻易让太子抓到把柄,也不会白白让太子找到机会端掉监察司,所以你肯定是活不了的,他会找一个就算杀了你他自己也不会有任何麻烦的方法。” “什么方法?”张怀春急忙追问。 “利用朝堂之外的力量。”付仁双目微眯,冷冷看向了院门之外。 “朝堂之外的力量……”张怀春皱眉沉思,随后目光微缩。 “江湖势力!” 而当他的惊呼声落下的同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缓缓从外面推开。 一位穿着一身黑只露出一双眼的男子踩在雪地上,一步步走了进来,不急不缓。 他看向付仁的目光除了冰冷之外还有些惊讶,声音沙哑地开口。 “没想到你一个一境武夫,竟然也能够发现我。” 而当看到这黑衣人之时,付仁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感到了些许压力。 这是气场上的压力,不同于谢修和杨万里那种没有经历过真正厮杀的武夫,这黑衣人绝对杀过不少人! 第七十七章 初战修行者 张怀春面色一变,“噌”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黑衣人。 “没想到张大人今日来还给付某带了这么一个礼物。” 付仁瞥了一眼神色惊慌的张怀春,淡淡开口。 而后者苦笑一声,现在是开这个玩笑的时候吗? 那黑衣人想都不用想就是来杀自己的,眼下不是该考虑怎么保命吗? “来……” 张怀春开口想要大喊一声来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在此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细细看去,他喉咙外竟然隐约有些风雪盘旋缠绕,这些风雪仿佛被人控制了一样,如同麻绳一般凝聚在一起。 付仁看着黑衣人指尖闪动的白色玄光,双目微眯,沉声开口:“你是修行者!” 也只有修行者才能做到抬抬手就能阻止一个活人开口说话了。 不过从气息上来感知,这黑衣人比起陆青柠要差远了,甚至还不如另外两个镇灵使。 估计应该只是一个一境修行者。 这也是为什么付仁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铃铛喊陆青柠的原因。 但就算只是个一境修行者那也不容小觑,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一境的修行者要比二境武夫都更加难缠。 没想到为了杀张怀春,那些人竟然连修行者都能调动。 “我家主子要我将张大人的脑袋送给桃安先生当做礼物,不过既然他自己来了,也省得我多跑一趟。” 黑衣人冷声开口,伸出右手凭空虚握。 霎时间,院中风声大作,雪花飘舞的更加狂暴了些许,全部向着张怀春身周萦绕而去。 后者在风雪的环绕下开始双脚离地,任凭他神色惊恐蹬脚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先生!” 小草站了起来,蹙着眉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院子里的黑衣人。 付仁伸手将她护在后方,低声道:“跟曲老一起躲起来!” 说着,他还回头看了一眼。 椅子上空空如也,曲老早已经跑进屋子里了。 小草没有迟疑,转身也往屋子里跑去,她清楚自己留下来也是累赘而已。 “救……救我!” 张怀春双手捏着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开口向着付仁求救。 他面部已经开始发紫了,整个人浮空向着黑衣人那边缓缓飞了过去。 付仁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心跳加快了起来。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同时目光瞥向了一旁木桩上的砍刀。 黑衣人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白衣青年,眼中闪过蔑视之意。 说到底只是一个读书人而已,面对这种场面估计已经吓傻了。 心中不屑的同时他不再去关注付仁,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已经飞到自己三丈之外的张怀春,淡淡开口。 “张大人,得罪了。” 说罢,他右手捏作剑指朝前轻轻一划,风雪在他指尖凝聚成刃向着前方飞射而去。 察觉到风雪之刃上的杀机,张怀春满脸惊恐不断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他不禁有些绝望了起来,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忽然响起。 张怀春睁开双眼,只看到身旁飞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穿过风雪极速砸向了黑衣人的眉心。 黑衣人眉头一皱,操纵风刃转向。 坚硬的石头直接一分为二,从其身侧擦过。 那边,付仁在踢出石子的瞬间便是纵身跃了出去,一个翻滚下握住木桩上的砍刀,同时偷偷抓了一把雪下的土藏在左手手心。 “放开张大人!” 低喝一声后他脚下用力,右手握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极快。 黑衣人眉头一皱,当即想伸手再挥出风刃割下张怀春的脑袋,却闻破空声响起,一道寒光闪过。 他猛地后退,堪堪躲过付仁劈下的那一刀。 漫天风雪之势在此时轰然溃散,晶莹的雪花不再盘旋,而是落到了地上。 张怀春的身子从空中坠落摔在了雪地上,付仁终于赶至,一手握紧砍刀,神色凝重严阵以待地看着前方。 黑衣人目光一眯,眼中闪过惊色。 这家伙速度好快! 而且刚才自己控制张怀春的力量竟然被那一刀给砍断了!? 是巧合吗? “张大人,你先进屋躲起来。” 付仁微微回头,严肃开口。 “我……我去叫人!” 张怀春有些惊魂未定的起身,就准备往后门跑出去叫人。 “不用叫了,这个院子已经被修行者的手段所覆盖,你出不去的。”付仁低声道。 张怀春一愣,随后抬眼往天上一看。 果然如付仁所说,院子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那……那桃安先生你小心啊!” 他咽了一口唾沫,慌忙也往屋子里跑去。 等他离开之后,付仁面色凝重地一手握刀,身子微微前倾随时准备闪避或进攻。 他紧紧盯着前方那个黑衣人,急促的呼吸开始平缓绵长了起来。 而随着他呼吸的变化,在他眼中那黑衣人的身周隐约有朦胧的丝线开始出现。 当看到那些丝线的时候,付仁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境界比陆青柠低很多,自己靠着呼吸法已经能够勉强观察的到一些脉络了。 黑衣人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看着付仁握刀挡在了自己面前,神色渐冷。 “没想到你还有点胆识,那我便送你们一起上路。” 暗含杀意的话语落下,黑衣人双手在胸前合掌,最后五指交叉开始结起了一个个繁杂的手印。 而在他结下这些手印的时候,付仁能清楚看到他周身的那些朦胧丝线开始动作了起来,分出更细的丝线将四周的风雪牵引,化作了一道道风雪之刃盘旋在其身周,寒气逼人。 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体内的气息化作丝线融入天地,而后靠着与天地间的感应再去分化出这些更细的丝线来操纵风刃。 就好比一个是根源,一个是分支一样。 “去!” 黑衣人冷喝一声挥手,这道道风雪之刃便是激射了出去。 付仁神色微凝,一个纵跃躲过了第一道攻击。 而在他身后的木桩却是“嗤”的一声在那风雪之刃下一分为二,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 可以想象,这些攻击一旦落在了人的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数道风刃同时袭来,付仁连连躲闪,同时不断向着黑衣人接近着。 十丈、八丈…… 沟通天地的丝线根源就在黑衣人周身三丈之内,只要接近他三丈范围,付仁就能利用呼吸法从而运气于刀,将那根源斩断! 不斩断根源,还会有更多的细小丝线衍生出来,操纵风雪。 黑衣人脚尖轻点地面,身体轻飘飘的后退,显然不想让人近身。 这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相比一开始更远了一些。 同时黑衣人双手再结印,雪地当中散落的木柴在此刻全部腾空而起,向着付仁撞了过去。 木柴数量极多,直接封锁了他所有的闪避路线。 付仁知道躲不过,他双目微眯,右手握刀不断劈碎那些木柴。 但奈何数量太多,在劈碎了十数根之后,他的后背还是被撞到了一下,强大的力量令他整个人一踉跄。 “死吧!”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抓住这个破绽操纵风刃朝着付仁围剿而去。 付仁神色一凝,运气于刀猛地往前冲出去,一刀劈断了前方的那些细小的分支丝线。 风雪之刃瞬息溃散,前方的木柴也是朝着地面坠落。 就是现在! 付仁抓住机会,一脚踢中一根木柴。 咻! 木柴速度极快地向着黑衣人飞去,但在其三丈之外便直接被弹飞了。 付仁低喝一声已经冲到了黑衣人的三丈外,但还没接近对方身旁,他就已经高举手中的砍刀往前砍了下去。 见他一刀砍在空气上,黑衣人嗤笑一声,双手捏印准备再度凝聚风刃攻击。 而当捏印之时,他却瞳孔猛缩了起来。 因为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跟天地间联系的根源似乎被斩断了,竟无法再分出丝线来操纵风雪! 黑衣人惊骇无比地抬头,只见到无数尘土挥来。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伸出右手去挡,耳畔在此时又响起了一道破空声。 嗤…… 利刃如肉的声音响起,黑衣人只感觉右手一空,随后便是剧痛袭来。 “啊!” 他睁开眼看着雪地上染血的手掌,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付仁半点不迟疑,双手握刀再度一砍。 黑衣人的左手手掌也是随着破空声而掉落,鲜血狂涌。 低境修行者最宝贵的便是施法捏印的这一双手了,废了他们的手就相当于废了他们的大半实力。 砰! 黑衣人被付仁一脚踹飞狠狠落在地上,他惊恐万状地看着持刀而来的白衣青年,心中的恐惧感不可遏止的升起。 这家伙真的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吗? 不光使抛沙这种阴招,砍断了自己的两只手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有,为何自己刚才施展的“法”会忽然失效!? 自知已经落败,黑衣人心中一狠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中却是有拳影在迅速放大着。 砰! 一道闷响之声传开,他一嘴牙都直接被砸了个稀碎。 黑衣人心生绝望地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完了,这个家伙还在防着自己自杀呢! 第七十八章 送给太子的礼物 看着在自己面前晕死过去的黑衣人,付仁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已经见过不少死人了,如今再见到这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再感到任何不适。 而后方,张怀春看着付仁两刀就废了一个一境修行者,张大了嘴巴,满脸惊疑。 这可是修行者! 不是武夫! “张大人!” 付仁喊了一声,后者忙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黑衣人。 “他……他是三皇子安排来的!?”张怀春惊疑不定地问道。 “不管他是不是,太子都会让他变成三皇子的人。”付仁淡淡开口。 张怀春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皱眉开口道:“对了,太子应该在衙门里安排了不少人,当初呈义先生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太子下的手。” “嗯。”付仁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书院还是顽固思想,不肯屈服任何一方,结果自然就是被毁掉,就算太子和三皇子都不出手,陛下也会想办法促使书院解散。 不过现在不同了,既然自己来了,书院的处境就该动一动了。 “安排人将他带给太子,告诉他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付仁一甩刀上的血迹,淡淡开口。 “好!” 张怀春目光炯炯,他不是蠢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代表不是自己,而是付仁! 付仁是谁? 书院新来的先生! 他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令,太子肯定不会在乎,但如果他是桃安先生的人呢? 太子不会在乎他一个张怀春,也不会在乎一个付桃安,但会在乎书院! “不用说什么吗?”张怀春看了一眼院子上空渐渐散去的透明屏障,开口问道。 “不用,礼物带过去就行了。” 付仁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明白其中的意义。 “好!” 张怀春点头,转身就匆匆离开去叫人去了,没多久那黑衣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抬走,还顺便给止了血防止他重伤不治。 “啧,付小子,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 曲老又翘着二郎腿坐在了火炉旁边,悠悠看着付仁道。 他有些惊讶对方竟然能这么快就在与修行者的战斗中找到制胜方法的。 “不是我有天赋,而是你这呼吸法有些超常了。” 付仁瞥了他一眼,将刀放在一旁。 自己之所以能赢,全靠呼吸法带来的好处。 看到了修行者用来操纵“法”的丝线,对战起来也就轻松很多,甚至比与一名武夫交手还要轻松。 “不是呼吸法超常,是那个家伙太弱了,越是高深的修行法门展露在外的气息就越少,你也越难发现那些线。” 听着曲老的话,付仁沉重点头,不过今日一战也从侧面验证了这呼吸法的确不俗,练到最后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第一个超越修行者的武夫。 想着,他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感到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之意涌来,正是之前被黑衣人操纵木柴撞到的地方。 “小草,去给我拿跌打药来!” “哦,好!” 小草应了一声,忙跑去取药了。 …… 第二天天色渐亮之时,东宫御花园内。 武麟在花圃中漫步,静静听着身旁那名高低肩护卫的叙述。 当听到张怀春将那黑衣人送往外城太子府竟然是付仁的意思时,阴翳的双眼微动,有些诧异。 “这样来说,张怀春现在是在帮付桃安做事了?” 武麟微微颔首,看着这些在冰雪天也盛放着的紫色海棠花,目中闪过思索之意。 王不二就静静站在一旁,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礼物么……” 伸手摘下一朵海棠花,武麟嘴角微扬接着道,“那就承他这个情好好去查吧,张怀春那边安排人看着,别让他死了。” “是!” 王不二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他虽是太子护卫,但更是亲信,有些事情只能他去办。 武麟一个人在这花圃当中,看着那万紫千红,双目微眯喃喃念叨了一遍“付桃安”三个字,随后淡淡一笑。 “有意思……” 自从这个桃安先生来了之后,书院的情况似乎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假如真的有机会通过付仁拉拢书院的话,那他的底蕴无疑就更足了。 趁着这次扫查百官的机会,说不定能一鼓作气彻底毁掉三皇子这些年的积累。 到那个时候他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太子殿下,陛下叫您前往乾清宫一同用早膳了。” 有一名内侍小跑而来,恭声禀报。 “五妹他们都来了吗?” “除了二殿下尚未回京外,都在。” 闻言武麟微微颔首,随着那内侍前往了乾清宫。 前两天武皇忽然身体不适,所以一家子的团圆饭也就推迟到了初二的早上。 如今武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迟早有一天会无力操劳,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和三皇子会竞争如此激烈的原因。 当武麟到了乾清宫内时,武洛云、三皇子武成以及武极都已经围坐在那边等着了。 都是一家人吃饭,也不是什么宴席,所以倒也没有太大的场面。 “儿臣参见父皇。”武麟上前见礼。 武皇的面色比之前要虚弱不少,但气质依旧威严,他不怒自威地点了点头,而后伸手道:“坐吧,今日是家宴,不用这么多讲究。” 武洛云以及武极皆是开口喊了一句见过皇兄,而武麟也是点头回应,将目光落到了另一名与他年龄相当的浓眉青年身上,正是三皇子武成。 对上他的目光,武成神色如常,脸上始终挂着些许笑意,气质随和。 “多日未见,皇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不少。” 武麟闻言目光平淡地道:“手下没有什么麻烦事,近日的确睡眠大好。” 说着,他又看了武成一眼,眸光意味深长。 “倒是三弟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不少,若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我这个做兄长的说说?” 武成不为所动,淡淡道:“些许小事罢了,就不劳皇兄费心了。” 闻言武麟只是轻轻一笑不再多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看起来是闲聊,但其中争锋相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武洛云都能听得出来他们两个话中有话。 武皇看着这一幕,神色微冷。 他虽然未曾出宫,但京城内发生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清楚,知道两个人现在都较着劲。 “今日是家宴,好好吃饭。” 武皇拿起筷子,目光扫过两人。 两人听闻父皇发话,尽管互相对视时眼底始终有些冷意,但也不敢多言。 见两人安分,武皇冷哼一声后看向了一旁的武洛云,开口道:“朕听闻你前些日子在衙门里公然袒护了书院新来的一个教书先生,可有此事?” “回父皇,是。” 武洛云也没有隐瞒,螓首微点表示承认。 闻言,武皇双目微眯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解释的吗?” 堂堂皇室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予他人生杀大权,这不是一件小事。 往大了说会让人觉得武国皇室行事霸道,仗着权利在身肆意欺辱百姓,到头来引得人心惶惶也有可能。 第七十九章 百山图 “回父皇,贾府千金贾玉瑶仗着有钱有势差点害死了付府的一个丫鬟,儿臣不过是为桃安先生撑腰而已。”武洛云声音清脆,态度不卑不亢,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胡闹,他有书院做后台,需要你去帮忙出这个头吗?”武皇神色不悦。 “你代表的可是皇室,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皇室的脸面,你这么做,会让贾府的人怎么想,让全天下的平民百姓怎么想?” 武洛云秀眉微蹙,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武皇却是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连你都如此娇蛮,难怪你六弟养成了这副性子。” 说着,武皇将目光看向了武洛云身旁正拿着筷子发呆的那个稚嫩少年,眉头微皱。 “武极!”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都“哐当”掉在了桌上,他回过神来忙低下头道:“父皇唤儿臣有何事吩咐?” “平日顽劣殴打宫女,今日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成何体统!” 武皇声音浑厚威严,带有训诫之意,目光有些失望。 “父皇息怒,儿臣刚才是在想一些问题所以才走神的。” 武极就算平日再目中无人,这个时候也是收起了脾性,有些惧怕地低头开口。 “什么问题?”武皇皱眉。 武麟与武成二人也是将目光转了过去,平日里自己这位六弟虽然顽劣,但在父皇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冒失过,今日竟然因为一个问题而走神了? 他们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武极犹豫了一下,随后小声道:“就是儿臣想不明白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还有万有引力定律到底是什么原理,以及能量守恒定律能不能被打破……” 随着少年说出一个个问题,武麟几人都是愣住了。 甚至连一向威严的武皇此时也懵了一下,眉头缓缓皱起。 什么万有引力,什么能量守恒? 这些都是什么些玩意,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这些胡话都是谁说给你听的?”武皇面色微冷,有些怀疑自己这小儿子是不是被那些大学士们给教傻了。 “这不是胡话!” 武极摇了摇头,“父皇没有想过为什么落叶要归根,为什么水往低处流吗?” “为什么人们冷的时候要生火取暖,为什么……” 随着一个又一个为什么落下,在场除了武洛云之外的众人都是愣住了,大眼瞪小眼的。 “落叶归根,水往低处流这都是大自然之规律,冬季寒冷自然是要生火取暖了,你最近是怎么了,竟去想这些荒谬之事?” 武皇面色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父皇你不懂。” 武极却是摇了摇头,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兴趣。 但这句话落下武皇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武洛云心里一跳,忙抬起玉手就在武极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严声呵斥。 “怎么跟父皇说话呢!” 武极吃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伏在地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见此一幕武麟二人心中摇头,看来自己这位六弟脑子多少有些问题,以后也不会成什么气候。 武皇面色阴沉,他冷声道:“你告诉父皇刚才这些东西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说给你的?” 闻言,武极有些犹豫,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姐姐。 武洛云心中叹气,开口为其解围道:“回父皇,这些都是书院新来的那位先生告诉他的。” 武麟二人一怔,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也跟付仁有关系。 “付桃安?”武皇双目微眯,感到有些诧异。 对于这个名字,他自然也是听过的。 不光写出了满江红和水调歌头,还在雅集上大败国子监谢修。 其在京城的名声可谓是水涨船高,据闻武国不少文人在听过这两首词之后都是直接动身往京城赶了过来,想要拜入其门下进学。 他的名声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后辈当中的谢修以及杜询等人。 实在是难以想象,刚才武极那一番无理取闹般的问题竟然会是付仁说出来的。 见自己父皇陷入了思索,武洛云眸光微动,再度开口。 “父皇,儿臣之所以会替付府出头,是因为想让桃安先生收武极为徒。”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是目光诧异,武极更是有些欣喜地道:“皇姐,那个家伙愿意教我了?” 他这段时间可是天天绞尽了脑汁在想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呢,为的就是想出答案然后好去找付仁。 看到自己一向骄纵不服任何大儒管教的小儿子此刻竟然因为这句话而激动,武皇不由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他略一沉吟后有些怀疑地开口道:“如此多德高望重的大学士都教不好他,一个区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你觉得他有这个本事教好武极?” “儿臣相信桃安先生。” 武洛云语气笃定。 看着她那双坚信不疑的明净眼眸,武皇感到很是意外。 “既如此,那……” “父皇,儿臣觉得教导六弟的人选还有待商榷,那个付仁不光在雅集之上当众打了人,还因为一个丫鬟就将贾府千金揍的不成人样,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家伙,怎么有资格担此大任?” 正在武皇准备开口应允准许之时,一旁的武成却是开口了。 武洛云秀眉微蹙,看向了他。 后者起身行礼,目有不屑地道:“就算他写出了满江红与水调歌头,也只能算是个有才无德之士罢了。” “儿臣的先生德才兼备,他应该更有资格来教导六弟才是。” 闻言武皇微微颔首,沉声道:“陈祭酒的确声名在外,更是有不少后起之秀都是他的学子,与他相比那个付桃安倒的确是略逊一筹了。” 看出自己父皇有些犹豫,武洛云不由皱眉道:“武极无意拜入陈祭酒门下,他也不喜欢去国子监。” “六弟年龄不小了,拜师之事关系到他日后成就,又岂能任由他胡来?” 武成不依不饶地反驳,“若是让庸才教导,那岂不是误人子弟?” “付仁他不是庸才,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哦?比如说钻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等荒谬之事?”武成冷笑道。 “你……” 武洛云气急,她银牙暗咬想开口为付仁辩解什么,却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 “依儿臣看,有大才之人性格有些乖张迥异实属正常,况且先后两次不都是有人主动去招惹桃安先生吗,他为自己的人讨个公道而已,又岂是三弟口中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武麟倒是在此时轻声开口,笑意莫名地看着武成。 他清楚武成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当然不想让他如愿,况且现在付仁已经有意站在他这一边,他自是要帮其说话了。 看着下方因为此事开始争吵的两人,武皇微微蹙眉神色不怒自威了起来。 他沉声道:“好了,他们二人谁有资格教导武极,让他们去争个输赢便是,你们在这吵什么!” “父皇的意思是?” 几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那边。 “年后玉国的孔易老先生要来京城,更是带来了百山图之一准备送与武国学士,到时候百家齐聚,看书院和国子监谁能拿到这百山图之一吧。” 武皇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烦心。 而听到孔易和百山图几个字眼时,武麟和武成都是目光微缩。 孔易老先生可不是普通人,是与书院逝世的莫老先生地位相当的大儒,可谓是当世圣人! 而那百山图也极为不简单,因为那不仅仅是一幅画而已,更是与江湖门派有关! 当初江湖纷乱不断,是孔易老先生站了出来,花了十数年走过了十二国大大小小一百个江湖门派,平息了纷乱。 至于是怎么平息的…… 孔易老先生与莫老先生不同,后者只是文人而已,但孔易除了是文人之外,更是一名巅峰的六境武夫! 他硬生生用一双铁拳打的所有江湖门派服气,在这百山图上留下了一笔。 换句话说谁拿到了百山图之一,谁在江湖中的地位将会是水涨船高! 第八十章 灵鹿国大儒 初六辰时,天色大亮,风雪虽平,但寒气依旧。 街道上的落雪已然清理干净,一片整洁之象,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付仁推开房门看着外面大好天色,微微伸了个懒腰。 “先生,饭菜都已经备好,被陆姑娘酒后捅坏的屋顶也已安排人去修缮了。” 小草在一边文弱地开口说道。 “好。”付仁微微点头,欣慰地看了一眼这个小丫头。 这两天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这个小丫头和庞管家一同打理的,给他省了不少时间。 而省下来的时间,他全都拿来练功了。 这几天他几乎每夜都会在后院练刀直到寅时才休息,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了。 再这样刻苦练功下,他哪怕不动用呼吸法,实力也已经达到了二境武夫的层次。 如果在对战之时运用呼吸法,他的反应以及速度等等各方面都还会再增强不少,甚至能勉强跟三境武夫过招。 这里说的运用是主动运用,和平常行走坐卧时潜意识的控制呼吸是不同的。 主动运用之下,付仁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气”能够随心而动,据他估计,若等他的实力达到三境武夫,一刀将这股气短距离的劈出去也是大有可能。 气力离体伤人,这可是四境武夫才能达到的水平! “陆青柠呢?” 付仁转头问道。 “先生之前说自己下厨要收费,陆姑娘今天一大早就提着那虎骨离开了,不知道去哪了。”小草摇了摇头。 付仁闻言眉头微挑,提着那妖骨? 过年那两天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亲自下厨,每一顿做的菜都不一样。 自从吃了一次之后,宋安民和顾思恒两个人每次一到申时就自带碗筷过来蹭饭。 陆青柠也不例外,那日之后每天晚饭时间都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付府屋顶上,等着开饭。 不过后面付仁罢工了,说哪有天天让自己免费下厨的道理,太平楼的厨子一个月工钱都不少呢。 听了这话之后宋安民还没说话,陆青柠倒是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说:“我给你一年的工钱。” 说完就把那之前的妖骨丢了出来。 付仁当时看着那骨头只感到无语,这玩意儿对自己又没用。 这些妖邪之物若是经过专门的修行者处理的话的确是重宝,不然给别人别人也不敢用啊。 毕竟妖物邪性重,不处理好的话容易被邪气浸染,不是变得嗜杀成性就是患上怪病之类的。 于是他就委婉地拒绝了,陆青柠也没说什么,就是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说不做饭就陪她练剑。 没办法付仁只能暂且低头于她的压迫之下,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自己打不过他,但等自己实力起来了,谁压着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她今日提着那妖骨出门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付仁摇了摇头,这个大修行者行事太孤僻了,一天到头话比顾思恒还少。 至少现在顾思恒偶尔见到自己还是会点一点头,但那个陆青柠在付府吃了这么多次饭了,见到自己时眼睛都不带斜一下的。 除了晚上吃饭和睡觉,基本上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这年都过了,今天外面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吃完早饭之后,付仁在院中散步,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平日里自己这一条街不处于闹市,还是很清静的,但今日却是不同,哪怕在自家院子里他都能听到外面的嘈杂。 “回先生,听新雨先生说今天会有一位灵鹿国的大儒过来,外面应该看热闹的。”小草乖巧开口。 “灵鹿国大儒?” 付仁愣了一下,有些诧异。 这灵鹿国同属十二小国之一,与武国一样是南陵王朝附属。 他们那边的大儒来武国做什么? “灵鹿国的人来武国做什么?”付仁疑惑问道。 小草摇了摇小脑袋:“不知道,不过书院的学生就在外面不远处等着迎接,先生可以过去问问。” 闻言付仁微微点头,披上貂衣朝着付府门外而去。 扫查百官之事在即,也不知道灵鹿国的人忽然过来与这个是不是有关联,还是过去问问的好。 门外的白雪已经被庞管家安排人清扫干净了,街道两旁都站了不少人,交头接耳的好不热闹,都是来一睹灵鹿国大儒风采的。 而且这些人当中,竟然有绝大部分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各个神色激动,好似对即将到来之人很是崇拜一样。 在人群中付仁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群穿着书院制式衣袍的人,白花花的一片很显眼。 领头的是宋新雨,旁边还有顾思恒、杜询、杨万里以及好些叫不上名字的年轻人。 随着付仁上前,他们也是纷纷看到了他,皆是打起了招呼。 “桃安先生。” 杜询以及杨万里等人此刻眼中早已没有了排挤之色,反而满是尊敬。 不光是因为对方在雅集之时助书院大出风头,更因为他不畏强权,为自家丫鬟讨公道的事情令他们佩服无比。 “那就是书院新来的桃安先生?果真年轻啊!” “是啊,我听说他当时写出水调歌头的时候,连宋先生和郑先生他们都被震住了!” 其他的那些未曾见过付仁的书院学子们也是满眼好奇,小声议论着。 “桃安。”宋新雨儒雅笑着拱手行礼。 付仁朝着众多学子以及顾思恒等人微微点头,随后看向了他拱手道:“副院长,听说今天灵鹿国的大儒要过来?” “嗯,来的是钟老先生。”宋安民含笑点头。 付仁神色微动,这个人他听说过,姓钟字良平,是灵鹿国文坛威望最高的人,与书院两位院长还有国子监祭酒齐名。 钟良平曾写下一首青萍赋,盛传三朝十二国。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首青萍赋,主张女子亦有权利习文练武,天下女子的地位都开始变动了起来,改变了当世男尊女卑的处境。 也正是因为此一壮举,他在整个文坛的地位都达到了极高的层次。 想着,付仁暗自点头。 难怪,难怪这街道上来的人女子占了大多数了。 “灵鹿国的人,来武国做什么?”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 宋安民摇头:“暂且不清楚,得等钟老先生到了书院之后再问去了。” “到书院?” “嗯,桃安你有所不知,钟老先生虽是灵鹿国大儒,但私下与院长可是有不浅的交情,而书院又作为武国最大的学府,于情于理他都会在书院住下。” 宋安民开口解释道。 付仁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和柳宁堂是旧识。 难怪一大早自己府邸外面这么吵了,付府离书院很近,从南城门去书院的话这条街是必经之路。 “快看,钟老先生来了!” 随着惊呼声响起,人群嘈杂更甚几分,付仁也举目远眺。 只见街道尽头,有城卫于两旁开道,随后一只头顶白玉之角、身如骏马的白鹿缓缓而行,在其身上还有雪白的缰绳,正拉着一辆白木马车印入众人眼帘。 那白鹿毛发如雪、黑瞳如玉,一眼看去灵性非凡,绝非俗物! 第八十一章 四境灵鹿 “那便是灵鹿国的灵鹿吗?” 付仁看着那白鹿,同样感到好奇。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充满各种玄妙之事,但亲眼见到那充满灵性的白鹿,他还是感到很新奇。 “嗯,灵鹿国的灵鹿虽是妖类,但性子温良,所以便被驯化成了坐骑,成为了灵鹿国的标志。” 宋安民微微点头,开口解释,“别看灵鹿性格温顺,钟老先生的这头灵鹿据说可是有着四境的实力。” “这么厉害?可是妖邪进城,镇灵司那边的寻妖盘不会有感应吗?” 付仁有些惊讶,多看了那灵鹿几眼疑惑道。 “不会,灵鹿身上的气息纯粹无比,算不上是妖物,只能算精怪。” 宋安民开口解释。 在城卫的开路下,那灵鹿拉着车徐徐来到了书院众人的面前,缓缓停下。 里面有一国字脸的中年汉子掀开门帘,露出那张憨厚的面庞。 “钟老先生这么年轻?”付仁又惊讶了。 宋安民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钟老先生此次出行的四境武夫随从,在江湖上有着千斤腿之称的耿壮。” “千斤腿?”付仁闻言心中一动,看向了那中年汉子的双腿。 他的脚要比寻常大汉的脚还大上一圈,虽然穿着裤子,但风吹之下不难看出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肌肉轮廓。 想来其双腿肌肉必是极为发达,定然是常年练腿所致。 “桃安、雅文,随我迎接钟老先生。” “是。” 宋安民身后的杜询拱手,然后就跟着宋安民往那鹿车方向走去。 付仁也跟了上去,走到近前好奇地打量着那头灵鹿。 灵鹿见他凑得这么近,很是温顺地低下了头颅,一点也不像是拥有四境实力的妖物。 “在下奉柳院长之命,于此迎接钟老莅临书院。” 宋安民朝着鹿车拱手,儒雅开口。 “呵呵,是新雨啊,还要你亲自来迎接,这可让老朽有些过意不去了。” 鹿车内传来苍老和蔼的声音,随后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藏青儒衫的老人自其内出现,在耿壮的搀扶下下了鹿车。 老人须发皆白,满脸的皱纹写满了岁月沧桑,那张和蔼的面容始终挂着和善的笑意。 与如邻家老头般的柳宁堂相比,他的气质要更加沉稳、更加端庄不少,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有种超然世外之感的。 “钟老先生言重了,接迎长辈乃是晚辈应尽之责,柳院长在书院已烹好玉茶静待先生到来。” 宋安民儒雅笑着,谦谦有礼。 “好。”钟良平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点头,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其身后的两人。 “这几位是?” 杜询正拱手行礼,手心满是汗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国大儒,而且还是在文坛享誉极重钟老先生,自然是有些紧张的。 至于付仁,他则是十分好奇地伸手抚摸着那灵鹿。 灵鹿也十分温顺没有反抗,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他身边的小草看。 “这位是书院新来的桃安先生和他的书童小草。这位是在下的学生。” 宋安民介绍着,同时语气微严道:“雅文,还不来见过钟老先生?” 杜询闻言忙上前一步拱手:“晚辈杜询,见过钟老先生。” 钟良平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一旁还在研究灵鹿的付仁道:“这位便是写出了满江红和水调歌头的桃安先生?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先生……” 小草悄悄用手捅了一下付仁的腰,小声提醒了一句。 付仁这次将注意力从那灵鹿身上移走,发现宋安民和钟良平几人都在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晚生付仁久闻钟老先生大名,今日一见老先生果然是老当益壮,气质超凡!” 他忙拱了拱手开口。 听着他的恭维之语,钟良平摇头笑道:“哪来的老当益壮,老朽下个车都还要人扶,年纪大了,比起你们书院的柳院长可是差远了。” “钟老先生自谦了,此地寒气重,还请先生随安民移步书院吧。”宋安民伸手。 钟良平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宋安民的接引下向着书院走去。 至于那头灵鹿则是由京城卫前牵走了,像是这种坐骑都有专门存放的地方。 一路上女子们的呼喊声就没断过,各个满眼都是对钟良平的崇拜。 毕竟没有后者她们可能现在都不能上街,只能一天天守在自己家里面。 等进了书院大门之后,这种嘈杂才有所减轻。 钟良平又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付仁身上,那双苍老却神采奕奕的眸子带有些许欣赏之色。 “桃安小友的一首满江红,可是让天下文人都为止惊叹,老朽也不例外,更是让学子们每日都在背诵,让他们好好感受着桃安先生的济世文才。” 听着他的话,付仁忙谦逊拱手道;“小子不才,哪里能担得起老先生这般夸赞。” 看他这么谦虚,钟良平更是微微颔首,对其更为欣赏不少。 “钟老,这一年初启,您怎么就来武国了?”付仁有些疑惑地问道。 钟良平略有些诧异道:“柳院长还没跟你们说吗?” 付仁与宋安民对视一眼,相继摇头。 见状,他抚了抚白须道:“说来话长,老朽此次前来,可还是与书院有着竞争之意呢。” “竞争?” 两人皆是有些惊讶,面露疑惑之色,“竞争什么?” “竞争孔圣要带来的那百山图之一!” “百山图?那是什么东西?” 付仁眨了眨眼,有些懵。 不同于他的疑惑,宋安民却是神色微凝,严肃了起来:“孔圣他老人家也要来武国?” 钟良平点了点头:“没错,不光是他老人家会来,到时候天下大儒恐怕都会前来,就只为了那百山图之一!” “百山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付仁听着他们两个在聊,不由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 孔易老先生他最近在书上有所了解过,但那个百山图是什么他却闻所未闻,从来没听说过。 宋安民看了他一眼,目光凝重地道:“百山图一共一百幅,如果全部集齐,便拥有了号令江湖的资格!” 号令江湖! 付仁心中大惊,那不就是武林盟主令吗? 得到那百山图,难道无论修为高低都能成为武林盟主不成!? 第八十二章 桃安兄大义 “这些东西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付仁有些疑惑。 书上虽然写过孔圣走遍十二国,但却没有半点提到过关于百山图的事情,只说他除了是读书人外还是一位六境武夫。 “知晓百山图存在的人不多,你不知情也属正常,毕竟当初孔圣打遍江湖门派的事,那些江湖人也不会到处宣扬。” 钟良平摇头道:“这次莫老先生辞世,孔圣带来一幅百山图其本意应该是想赠与书院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宋安民,微微叹气。 “毕竟书院如今的处境可不乐观。” “既是要赠与书院,那为何又说天下文人都会为了那百山图而来?”付仁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要确定书院是否有这个能力守住百山图,否则空将此图交于书院,反而会为书院引来更多的麻烦。” “用什么方法确定?” 钟良平闻言笑了笑,随后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道:“孔圣当初是靠一双拳头打服江湖人,画下这百山图的,此次自然也是要用拳头来确定了。” “拳头?” 付仁眉头微皱,想起了随对方一起来武国的千斤腿耿壮道,“所以您才带着耿护卫来这里的?” 钟良平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付仁顿时啧啧两声,看向了宋新雨。 据自己所知,书院现在最厉害的就是顾思恒了,但他也不过才三境武夫而已,对上那个耿壮也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这有些不公平吧,万一有人花钱请一位六境修行者或者武夫来呢?”他开口问道。 “呵呵,若真能如此的话,老朽为何不请一位六境修行者来助阵?” 钟良平呵呵笑着反问出声。 付仁皱眉,目露不解之色,而后者抚了抚胡须,开口为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孔圣早做了周全打算,想要来争夺这百山图的,有三个要求。 其一,不能是修行者,且助阵的武夫年龄不能超过四十岁,修为不能超过四境。 其二,要遵循武德,且在江湖中没有污名。 其三,在参与争夺之时,不得使用修行者的符篆、法宝等物品。 听完了这三个要求后,付仁恍然大悟。 只能是四十岁之下的武夫,这就极大程度的降低了顶峰强者来参与此事的可能。 像是千斤腿耿壮,今年已是三十四岁,却依旧只是个四境武夫而已。 比他年轻的不是没有,但论战斗经验那些年轻的却是绝对不如他老辣。 而且到时候只能四境及以下武夫参与,这就相当于不会有弱对强的情况发生,所有人的差距只是战斗经验以及所学深浅而已。 付仁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宋安民以及他身后背着黑木匣子的顾思恒。 这些个要求怎么听着都是为顾思恒量身定做的。 来书院这么久了,顾思恒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 对方五年前刚刚迈入三境之时不过才十七岁,且在江湖中闯出了些名声,人送称呼冷面十二枪。 据闻当初死在他枪下的武夫多达十数位,都是些成名已久的老江湖,其内不光三境,更是有些四境武夫也败于他手过。 只因为他练的枪术名为“十三雁回”。 之所以外号是十二枪,也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与人交手几乎很少用出第十三枪雁回。 而这十三雁回枪,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却早已失传的枪术。 没有人知道顾思恒是从哪里学来这枪术的,但他的实力在同境当中的确是极强,加上在进入书院护卫宋安民之前混迹江湖多年,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 虽然宋安民说他只是个三境武夫,但付仁却觉得他恐怕早就达到了四境的水平。 毕竟在五年前顾思恒就是三境了,以他的天赋突破四境不难。 “啧啧,也就是说到时候闷葫芦会跟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强者交手?” 付仁不禁有些期待了起来,来了这么久,他还从没见过真正的江湖中人打架呢,这次倒是个观摩学习的好机会。 “呵呵,冷面十二枪虽然近几年在书院当了个护卫,但他的名字可一直在江湖流传,此次耿壮陪老朽前来,也是存了想见识见识雁回枪的风采。” 钟良平呵呵笑着,与自己的护卫耿壮同时将目光看向了宋安民身后的黑衣青年。 “过奖。” 顾思恒神色冷峻地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在几人相聊之时,不知不觉也已然走到了书院待客的大堂之内。 柳宁堂、齐善友以及众多先生都在里面。 当见到付仁几人时皆是纷纷起身,恭敬行礼开口。 当然,不是对着付仁行礼,是对着钟良平。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后者便是落座在了柳宁堂的身边,随后这些大儒们就开始闲聊了起来,对着钟良平一阵嘘寒问暖之类的。 见一直聊得都是些家常琐事,付仁实在是听的有些无聊,便跟宋安民说到时候关于百山图和孔圣的事情有空再详细告诉自己,随后就带着小草先告辞离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才刚刚走到外面,身后便是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竟然是衣冠整洁到没有一丝褶皱,始终黑着张脸的齐善友,而他如今神色多有几分纠结,且看他那双熊猫眼和眼底的血丝,最近估计没少熬夜。 “桃安兄,等等!” 听到他竟然主动唤自己一声桃安兄,付仁不免有些诧异了起来。 这老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 平日里对自己百般不待见,今天竟然主动找自己? 不过既然对方都低头了,他自然也不会端着个架子不放,反正马上书院就开学了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关系闹太僵也不行。 “齐先生,可是有何事?” 齐善友眉头紧皱,支支吾吾地半天没开口。 最近他苦思冥想也想不懂那些个事,查了无数典籍问了好多人,却没有一个能给他答案,他实在是被折磨的没办法了,所以今天才咬牙准备来问问这个家伙的,他甚至都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了。 “齐先生但说无妨。”看出了他的难为情,付仁笑着开口。 听闻此话,齐善友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道:“近些日子有两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齐某,百思不得其解夜夜难以入眠,此来是想请教一下桃安兄的。” “请教?” 付仁有些诧异,没想到这老小子今天竟然会用上请教两个字,看来那两个问题真的是要逼疯他了。 “没错,这第一个问题据顾思恒说是从你那听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随着齐善友的第一个问题问出来,付仁愣了一下。 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奇葩问题,让这位算术界有名的大儒最近连觉都睡不好…… “不瞒齐先生说,这个问题在下也不知道答案。”虽然感到有些想笑,但付仁还是摇头回答道。 “你不知道!?”齐善友大吃一惊,睁大了那双熊猫眼盯着付仁,满脸狐疑。 他怀疑付仁是不是因为之前跟自己关系不太好,所以故意不肯说。 “因为这完全就是个悖论,不会有正确答案的。”付仁一本正经地说道。 “悖……悖论!?” 齐善友愣在了原地,表情有些呆滞。 自己苦苦思索了这么多天的问题,竟然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见他这幅大受打击的样子,付仁不免有些同情他,被一个悖论折磨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也难为他了。 看其他人多好,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呗,纠结这玩意儿干啥。 不愧是搞数学的,越是这种解不出的问题他们就越来劲…… “齐某还有一个问题!” 见付仁拱手准备离开,齐善友又开口喊住了他。 “齐先生但说无妨。” 闻言,齐善友深吸一口气将自身心态从打击状态下调整回来些,而后他从袖袍里伸出手握拳,缓缓竖起了中指。 “你当初对我做的这个手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额……” 付仁一时语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现在这个情况人家都愿意下个台阶跟自己说话了,自己要是跟他说实话的话,恐怕关系又得闹僵。 想到这,付仁就随口编道:“这手势是夸人的呢,当初付某见到齐先生的时候就觉得先生气度非凡、仪表堂堂,所以就忍不住做了这个手势。” “真的是夸赞他人的手势?”齐善友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当初自己明明还跟他吵架来着,他真的会夸自己? “当然是真的了!” 付仁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双眼睛满是真诚。 齐善友皱眉打量着自己的这个手势,随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吧。” 他看了一眼付仁心中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跟对方的关系这么差对方还愿意留步给自己解答这两个问题。 如此对比之下,他要再天天板着张脸,倒显得是他狭隘了。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个手势对准了付仁,沉声开口道:“桃安兄心胸宽广又文采斐然,确非俗人,先前是齐某高眼看人了。” 见他比着中指说出这番话,付仁眼角一抽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拱手道:“齐先生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桃安兄大义!” 齐善友目露钦佩的将另外一只手也拿出来比了个中指,朝着付仁微微鞠了一躬,随后告辞回了大堂。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付仁面色古怪无比。 好家伙,看来这老小子是真信了…… 第八十三章 送你 小草看着齐善友离开,眨了眨眼也学着竖起了中指,对着付仁乖巧地道:“小草也觉得先生气度非凡、仪表堂堂……” “诶,可别!” 付仁忙阻止了她道:“这手势是在骂人蠢呢,你可别瞎学。” “骂人?” 小草俏脸愣了一下,随后忙收回了小手。 …… 另外一边,齐善友回了大堂之后刚好听见众多大儒都正在夸赞着同为文坛泰斗的柳宁堂和钟良平。 他也凑上前去朝着二人伸出右手,竖起了中指。 看着他那个手势,钟良平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柳宁堂。 柳宁堂自己也是一脸懵,只得尬笑了两声当做没看见他询问的眼神,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孤陋寡闻了? 一边看着其他地方,他一边心中嘀咕着得找个时间问问付仁这手势是什么意思才好。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能直接找付仁问,堂堂书院院长向请来的教书先生请教问题的话那岂不是有失自己的身份? 虽然直接找付仁问不行,但偷偷找他那个小书童打听一下,应该不会走漏消息被人知道吧? 想着,他双眼微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钟良平见自己的老友不理会自己,虽然不太清楚那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礼貌地朝竖着中指的齐善友点头笑了笑。 而见见多识广的钟老都点头笑了,齐善友心中略喜,看来这手势真的如付仁所说是用来夸人的了。 紧接着,他又拿这个手势朝着在场所有人都比了一遍…… …… 离开书院之后,付仁直接打道回府了。 付府门口正有停着一辆马车,看装饰应该是书院的。 当他进入府内的时候,一袭青衣温婉,正端坐于大厅之内,静静等待着。 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正好奇打量着厅堂的摆设。 “桃安先生。” 见到付仁进来,柳艺起身行礼,三千青丝在肩头滑落,尽显大家闺秀之气。 “书雪?”付仁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柳艺浅笑道:“今日才有时间来先生这拜访,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京城双美之一能来屈尊我这小地方,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付仁摆了摆手笑道。 闻言,柳艺睫毛轻颤,微微回头唤了一声:“含巧。” “在!” 她身后的含巧丫头忙应了一声,随后上前一步。 付仁这才发现她手上还捧着一个造型精致的木盒子,有些疑惑地道:“这是……” “既是拜访,书雪自是不能空手而来。” 柳艺伸出纤纤玉手接过木盒子,将其打开后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一件白色儒衫。 她红唇轻启,温柔道:“想来桃安先生应该不喜欢那些落俗的身外物,书雪便自作主张替先生将之前遗落在马车上的这件衣袍给缝补了一番送来,以表心意。” 付仁愣了一下,这不是之前雅集之时自己坏掉的那件衣服吗? 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将其缝好又送过来了!? “书雪费心了,一件衣服而已又何至于费心缝补,买件新的就好了。” 付仁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那衣服来回翻看了起来。 之前坏的位置是袖子,而现在破洞已经不见了,修补的地方也巧妙的绣了一圈圈淡青色的云纹,别有几分韵味。 而且为了看起来不突兀,其他的地方也适当的绣上了云纹,完全看不出来是后来修补的,就如同重新做了一件衣裳一样。 “这可是小姐花了好几个日夜才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用的更是极为珍贵的青蚕丝,放外面去卖都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 含巧丫头在一旁嘟囔道,上下打量着面前平平无奇的白衣青年。 也不知道小姐看上这家伙哪一点了,竟然亲自为他缝补衣裳。 “这么珍贵!?” 付仁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一两银子能买好几件的衣服现在竟然身价翻了几十倍! 想着他不免又有些心疼了起来,这几十两银子直接送给自己都好啊,缝一件衣服也太浪费了吧。 “含巧!” 一听自家丫鬟说的话,柳艺就不免俏脸微红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含巧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桃安先生不必觉得此物贵重,水调歌头的价值可远非这区区一件衣物可比。” 柳艺有些紧张地看着付仁解释道,似乎想让对方觉得自己缝补这件衣裳只是还礼而已。 付仁苦笑着将衣服放进盒子里交给身边的小草,开口道:“下次书雪还是直接送那些俗物吧,这着实是有些浪费了,还是银子拿的实在。” 柳艺一怔,随后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愣点头。 “哼,我家小姐亲自做的衣裳岂是黄金白银那等落俗之物能比的,你不要,外面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抢着要呢!” 含巧又一次开口了,有些生气对方竟然说出了送这衣服还不如送银子实在的话。 见柳艺神情微低,付仁知道她是误会了,忙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太麻烦书雪你了,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又何德何能足让你如此费心。” 听闻此言,柳艺眼中的失落之色散去,抬起那双似秋水般温柔的眼眸浅笑道:“桃安先生自谦了,能为桃安先生做这些,是书雪的荣幸。” 付仁苦笑,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却是忽然响起了少女的娇喝之声。 “付桃安,本公主来找你啦,你不会又不在家吧?” 厅内几人侧目看去,正见到门外的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裙,打扮精致的武洛云昂首而来,身后两名宫女各捧着一个玉盒子。 而当看到里面的情况时,武洛云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开口。 “书雪姐姐也在?”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秀眉微蹙了起来,看向付仁的神色多了几分质问之意。 “那个女子又是谁?” “那个女子?” 付仁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这里不就自己和柳艺吗,含巧和小草对方也认识啊,哪来的那个女子? 带着疑惑,付仁顺着武洛云的目光向着厅堂角落看去,随后便是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 一身暗红色长袍的陆青柠正神色清冷,双手抱胸靠在柱子旁,怀中还夹着一个骨白色的刀鞘。 付仁完全懵了,完全没发现陆青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还是待在那里已经有些时间了? 见对方注意到自己,她才起身将怀里的刀鞘递了过去,语气淡淡。 “送你。” “送我!?”付仁惊诧万分,这刀鞘明显就是她的那根四境妖骨所制。 难怪小草说她一大清早的就拿着那根妖骨离开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嗯。”陆青柠螓首微点,语气清冷道,“不白让你养我。” 话音落下,付仁明显能感觉到在场几人的目光都开始变化了起来。 尤其是身后那一道更是冷的令他如坠冰窟。 第八十四章 两枚丹药 将那妖骨刀鞘交到了付仁手上后,陆青柠莲步轻移,一步迈出便是已然掠过几人,来到了厅堂门外。 她微微回首看着付仁,语气清冷:“晚饭你做。” 说罢,她一个纵身便是飞了起来,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而看着这一幕,武洛云眸子微凝:“修行者?” 付仁见状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是副院长委托镇灵司给我安排来保护我人身安全的,所以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闻言,武洛云恍然地点了点头,瞥了他一眼娇哼道:“我还以为你又不知道从哪骗来一个貌美女子呢。” 付仁听完苦笑,什么叫又? 那边,柳艺听到付仁的解释之后心中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她微微屈膝行礼道:“既然洛云公主来了,那书雪便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书雪姐姐这就要走了?” 付仁也是开口挽留:“要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而柳艺却是微微摇头温柔笑道:“不必了,年关已过,书院即将招生琐事繁多,书雪还要去忙其他的事情。” 闻言付仁点了点头也不再挽留,上前送她跟含巧丫头出门。 柳艺除了是书院学子之外,也是在书院帮忙的,例如这招生之事便是由她和书院另外一位教乐理的女先生处理。 不得不说柳宁堂虽然年迈,但在这方面其实还是很懂的。 用美女招生,怎么都比拿齐黑脸那个老小子当招牌要来的有效率。 等送完柳艺回来之后,武洛云已经很是自然的坐在了大厅里面,正百无聊赖地拿着付仁放在桌子上的妖骨刀鞘翻看着。 “这刀鞘价值不菲,没想到人家竟然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武洛云瞥了一眼回来的付仁,淡淡开口。 “我也没想到她会送我这个。”付仁摇了摇头,他的确没想到那个冷傲的陆青柠竟然会将妖骨打造成刀鞘送给自己。 早上出去中午就拿回来了,这么高效率想来是找了镇灵司那边专门负责锻造的修行者做的。 “还好本公主也做足了准备,不然堂堂公主拿出来的礼物还不如一个镇灵使送的,那也太没面子了。” 武洛云将刀鞘放下,昂首有些得意地招了招手。 她身后两名宫女当即上前,各自将手里捧着的玉盒子打开。 随着玉盒打开,顿时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幽药香便是扩散开来。 两枚丹丸静静躺在玉盒里面,一枚白黄之色,一枚紫青之色。 “这是……”付仁有些诧异,惊疑地看着那两枚丹丸。 “这枚是乾元换骨丹,我听说你也在习武,所以就想着送一枚给你,这东西整个武国都没有多少,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父皇那边求来的。” 武洛云看了一眼那枚紫青之丹,开口说道。 “乾元换骨丹!” 付仁瞳孔微缩,大惊失色。 这玩意儿他也听说过,别说武国了,整个十二小国都不会有多少,因为这玩意儿只有三大王朝才会有生产。 不过这东西虽然珍贵,受众群体却是很少,因为其作用是帮助那些已经错过了最佳练武年纪的人重新激发潜能的,药效能持续足足半年的时间,且一生只有服用第一枚时有效。 之所以说受众群体很少,是因为有这个潜能且从小开始练武的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丹药。 而错过了练武年龄的,再怎么激发也没有太大的效果,因为药效只能持续半年,半年之后筋骨依旧定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而这半年的时间,就算天赋极佳若没有名师教导的话,能成为一境武夫已经是极致了。 用这么珍贵的丹药去换一个一境武夫的实力,还不如直接换算成银钱雇佣一个强者当自己的护卫呢。 “另一枚是白玉赤阳丹,能让你在练功的时候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虽不如乾元换骨丹珍贵,但也是本公主花了好多银子才买来到的呢。” 武洛云说着,明眸竟然闪过了几分心疼之色。 能让她这个武国公主都感到心疼,足可见买下这枚丹药是花了多少银两了。 “这两枚丹药给你,到时候本公主再安排一个五境武夫来教你练武,争取药效最大化。” 她昂首开口,俏脸颇有些洋洋得意之色。 “等等!” 付仁伸手打断了她的话,神色狐疑地道,“你忽然要送我这两枚丹药,难道是因为不久之后的百山图之争?” 武洛云俏脸一愣,诧异道:“你都知道了?” “今天才知道的,你不会想让我吃了这丹药然后临阵磨枪上去跟那些四境武夫打吧?” 付仁点了点头,神色古怪地看着她道。 面对他的目光,后者眨眼点了点头:“不然呢,所以你要加把劲,争取在四个月后孔圣来的时候尽快成为四境武夫。” 闻言付仁苦笑不已,自己在之前表露出来的不过是一境武夫的实力而已。 这小姑奶奶竟然想让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四境武夫? 练武又不是吃饭喝水这么简单,他这几个月来每天都极为刻苦,如今也才不过堪堪达到了二境武夫的水准而已,这还是在有曲老教的呼吸法帮助下。 若是换做其他人的话,现在怕是连一境武夫的实力都还没有呢。 不过付仁捕捉到了武洛云口中另外的话,眼中光芒掠过道:“你是说孔圣在四个月后才会到这里?” “孔圣是玉国人,就算有灵禽赶路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来,但途中他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去做,所以便说在四个月后才抵达武国。”武洛云点头道。 说着,她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国子监那边不愿意放弃武极,所以你想成为武极的先生书院就必须要拿到百山图。” 听闻此话付仁目露恍然之意,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怪不得这姑奶奶今天竟然拿了这么两枚珍贵的丹药过来。 “书院到时候会出战的人不是我,是顾思恒。”付仁摇了摇头,“你这丹药给我,不如给他。” 武洛云撇了撇嘴道:“本公主跟他又不熟,反正丹药送你了,你爱给谁给谁。” “不过!” 她神色严肃了几分,盯着付仁道,“无论是谁上场,书院反正不能输,武极不能被我三皇兄控制。” 付仁苦笑,这点自己又怎么能保证,参加比试的又不是自己。 “三皇子那边是不是已经在准备了?” “嗯,陈祭酒已经派谢修去玉青峰请人了,应该是要请两仪派的那个有小拂云手之称的吕浩然过来。” 武洛云点了点头,而付仁闻言微微颔首,神色略凝重了几分。 江湖山的事情他虽然了解不多,但基本还是知道的。 武国玉青峰的两仪派,是与藏影门同样强大的江湖门派。 如果说藏影门擅长的是隐匿功夫,那两仪派最厉害的就是两仪拳和四象剑了。 两仪拳擅长借力打力、以弱胜强,而四象剑则是时快时慢,千变万化极难招架,这两式绝学都是与顾思恒的雁回枪一样强大的存在。 传闻两仪派掌门玄青子,更是靠着出神入化的两仪拳曾独战江湖三大六境武夫以及一名五境修行者而丝毫不落下风,因而得拂云手之尊称。 那个吕浩然能被人尊为小拂云手,实力肯定极为强劲,不容小觑。 他的实力相比千斤腿耿壮只强不弱! 第八十五章 第二阶段 付仁目露沉思,面色有些凝重。 光是耿壮和吕浩然就已经够令人头疼了,更别说到时候还会有其他的强者过来。 说是天下文人齐聚,倒不如说是江湖人的盛事。 在这般情况下顾思恒真的有机会脱颖而出,成功拿到百山图吗? “先不说这个,这些丹药这么珍贵,你为什么不给武极用?”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而武洛云却是微微摇头:“他不喜欢练武,且也没有这个资质。” “整个武国皇室当中,唯一有习武资质的就是我的二皇兄,在无数资源的倾斜下,他已经是个五境武夫了。” 付仁闻言微微颔首,这点他是知道的。 二皇子武易年岁与太子相当,如今镇守着武国南部边境,率领旗下五万铁牙军与梁国相互试探着,景国那边的事情也是他和镇南军大统领在处理。 “好了,孔圣的事情就谈到这吧,接下来我们来谈另外一件事。” 武洛云轻抿红唇,眸光异彩连连地盯着面前人。 “什么事?”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付仁有些错愕,除了孔圣和武极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 “那就是……” 武洛云伸出了玉手在付仁面前,眸光闪闪有些期待地道,“你之前答应过要送给本公主的东西呢?” 付仁眉头一挑,尴尬笑了笑眼神有些躲闪了起来。 过年那段时间太忙,自己忘记了还答应要给她做一支口红。 “那玩意儿难做的很呢,必须要研磨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行,所以还要一段时间。” 他打了个哈哈找了个借口。 “真的?” 武洛云俏脸多有几分狐疑之色,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除了这个之外,大皇兄他今天带着衙门的人去了贾府,据说是贾万两雇佣江湖人想要谋害朝廷命官,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如果落实了的话贾府就危险了。” “三天之后父皇就会下令,任新雨先生为新的监察总使,负责扫查百官以及实行议罪银之制。” 付仁心中一动,目光幽深了起来。 看来太子已经是有所行动了,就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处理这件事情。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带人去的是贾府而不是三皇子那边,说明想就此事来把三皇子扳倒还是有些困难。 应该是那个一境修行者那边出了些什么问题,只能找到贾府那边的麻烦。 不过贾万两作为京城顶尖的富商之一,如果能把他扳倒的话,对三皇子倒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无法撼动其在朝堂的根本。 摇了摇头付仁不再去想这个,反正太子已经行动了,至于会有什么效果就看他的手段了。 “三天之后会开始清查百官吗……”付仁双目微眯,看来自己的计划也要加快些脚步了。 这一场清查百官的行动,至多只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朝堂许多官职空缺出来,三皇子和太子一定会极力相争,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陛下将书院的人重新任命。 但想要做到这点还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整个武国最忌惮书院的不是太子也不是三皇子,而是武皇! 书院掌握着罢黜天子的权利,这权利是先皇所给予,书院又不能说不要。 否则有心人一旦制造舆论说书院藐视皇权、违抗皇命,那就是满门抄斩的罪。 这才是为什么书院处境艰难的原因。 “好啦,本公主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些事。” 武洛云歪头看着付仁,神色多有几分乖俏,她娇笑道,“下次见面,本公主可不希望再空着手回去。” 付仁拱手:“公主慢走。” “书雪姐姐走了你都送,本公主要走你就不送?” 武洛云秀眉微蹙,俏脸有些不悦。 付仁苦笑,忙开口道:“送,送……” 见状少女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昂首迈步颇有些傲娇地向着外面走去,付仁紧跟在身旁相送,同时告诉她不用给自己安排人教导练武,自己有人教。 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是谁,但武洛云也没有勉强。 反正她送这两枚丹药的本意也是将其中的白玉赤阳丹通过付仁的手给顾思恒的,没有真的指望凭对方这几个月的临阵磨枪就能在四个月后赢过那些江湖武夫。 直至送到了付府大门口武洛云才摆了摆玉手上了皇室马车,渐渐远去。 看着马车离开,付仁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姑奶奶相处起来虽然没有皇室之人的架子,但古灵精怪的也难伺候,也不知道以后谁治得住她…… 回了府邸之后,付仁让人去了书院通知顾思恒过来,而他自己则是拿着两枚丹药当中的乾元换骨丹去了后院。 那里,曲老依旧坐在屋檐下敲着二郎腿,旁边的火炉里还烘烤着红薯。 见付仁进来他才微微抬起一只眼,淡淡开口:“付小子,明天叫人去做一张藤椅过来,这椅子坐久了咯的老夫屁股疼。” “你怎么传个话都懒,要什么自己去跟庞管家说不就行了。” 付仁撇了撇嘴,瞄了一眼老者的左手。 几天的休养加上买来的昂贵药膏,对方的手看上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走上前搬来个凳子坐在火炉旁道:“别睡了,给我看看这玩意儿我能用不。” 说着,他从小草手中接过了一个玉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紫青之丹。 而曲老看到这枚丹药时神色有些惊诧地道:“乾元换骨丹!?” 他眉毛一皱,随后十分怀疑地上下打量起了付仁。 “你小子不会把书院的老底全都骗了过来买这个丹药吧?” 付仁嘴角一抽感到有些无语,刚才武洛云说自己骗了个姑娘,现在这老头又说自己骗书院的钱。 怎么的,他就这么像是那种喜欢坑蒙拐骗的人吗? “就算我有那心,你以为书院那些大儒们都傻吗?”他没好气地道。 “也是,这玩意儿有价无市,只有三朝的修行者才炼的出来,你也买不到。” 曲老说完,啧啧两声有些好奇道:“那你是怎么搞来的,难不成你去武国皇室里偷的?” “我哪来的这本事,这是洛云公主送给我的。” “公主!?” 一听这两个字,曲老更来了几分兴趣,嘿嘿笑道,“咋,你要当驸马了?” “别瞎猜,人家是想要我去教导她弟弟才送这个呢。” 付仁有些无语,他是真佩服这老家伙的想象力,都七老八十了,咋还能这么八卦呢? “你快告诉我这玩意儿我用了有效果不?”他开口问道,懒得跟对方东扯瞎扯。 听到这话,曲老咳嗽一声,神色正经了不少,他目光略沉。 “能用,而且在你现在这个阶段用恰是最好的时机,老夫正好要给你准备第二阶段的修行呢。” “第二阶段?”付仁神色微动,来了些兴趣。 曲老点了点头,神色略微严肃道:“第一阶段是砍柴,现在你已经能做到带着几十斤的铁锁也身轻如燕,对于身体和力道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我的要求。” 他顿了顿,接着沉声开口,“力已经达到,接下来你要练习的,是速度和目力!” “速度和目力?”付仁好奇。 “没错,这第二阶段的修行名为……斩叶!” 曲老面色严肃,紧紧盯着身旁的白衣青年。 砍柴是基础,不伤木桩是锻炼付仁对于力道的掌控,避免浪费多余的力气;而负重砍柴,则是锻炼付仁的下盘功夫等方面。 只有这两点都做到了,才能进入他这刀法第二阶段的练习。 斩叶! 第八十六章 月樱花,冬后雪 “斩叶?”付仁喃喃重复,目露好奇之色。 “你以为老夫这些日子都在闲着?” 曲老瞥了一眼他道,“这些天老夫去城外走来走去,找到了一处偏僻的月樱花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那边老夫再与你详细说说。” “好,待会就去。” 付仁点头,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那第二阶段修行有些期待。 没多久,顾思恒便来了付府。 当他看到付仁手里的那枚白玉赤阳丹时,冷峻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 “不需要!?”付仁一愣,严肃道,“闷葫芦,这可不是小事,四个月后百山图的争夺书院希望可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 顾思恒再一次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我已至瓶颈,这丹药于我现在无用,你自己留着提升实力吧。” 付仁皱眉,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说他的实力在四境当中已经达到了极致,再想有突破就只能突破五境了? “你有把握吗?”付仁沉声问道。 “我尽力。” 顾思恒没有直面回答,只是冷声开口同时看了一眼付仁道,“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书院了。” 闻言付仁只得耸了耸肩,也没有强求什么。 对方心里自有衡量,既然不需要这白玉赤阳丹的帮助,那就他自己用好了。 “小草,安排马车,吃完东西我们就出发。” 付仁看着顾思恒离开,招了招手开口。 “是,先生。”小草乖巧点头,转身离开去安排了。 不多时,连带着曲老在内的三人便是出了城。 既然在书院任职,付仁自然也是有书院令牌的,有这令牌在出城进城都很方便。 “曲老,这第二阶段的修行,到底是怎么做?” 车内,付仁多有好奇地开口询问。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之前与你说过,武夫共有六境,而内家外家的前三境都不同。” “一境,身轻力、收放自如,这点你在砍柴修行中已经达到。” “而二境,身轻如燕、翩若惊鸿,你如今卸下负重,轻轻一跃已有三丈之远,也已完成。” “至于内家第三境,则是目力入微,动如雷霆!” 说着,曲老掀开了窗帘,伸手指向外面山路掠过的那些光秃秃的枝干道:“凭你现在的目力,别说捕捉到那树上有多少枝干了,连看都看不清楚。” 付仁皱眉,马车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也一直都在移动中,画面根本无法在人眼中定格,更别说数清楚有多少裸露在外的枝干了。 看来这第三境的修行,要比他想象当中的更加艰难,也更加玄乎。 想着,他又有些疑惑道:“内外两家的前三境不想动,你刚才说的是内家的,那外家呢?” “外家第一境要求力大如牛、血气奔涌,第二境是筋骨齐鸣、拳可碎石,第三境则是血肉如甲,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付仁大惊失色。 这么听起来,外家功夫不是比起内家功夫更厉害? 瞥了一眼身旁震惊的家伙,曲老略带鄙夷地道:“是啊,刀枪不入但灵巧不足,别人挨一刀他要挨一百刀。” “且这个刀枪不入只说的是一些普通人拿着普通的刀砍而已,不包括武夫。” 付仁讪讪一笑,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也就说是外家第三境虽然防御强大,但是像自己这种能运气于刀的武夫出手的话,依旧能破防,只是效果可能不如砍其他人那么显著罢了。 “那三境前不同,那三境后呢?” “三境之后无论是外家还是内家都大同小异,气力浑厚绵长。” 曲老神色平淡地开口,小草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四境武夫能够气力外放数丈伤人,凭借自身力量也能短暂的凌空飞跃,不过并非修行者那般御风而行,而是需要借力。” “五境则是气若游龙、声如虎啸,六境则气成圆满、劈山断江!” 劈山断江! 付仁心神一动,升起几分向往之意。 自己现在一刀只能劈碎一块一人高的青石,想要达到劈山断江的层次,还差的远呢。 曲老看了一眼他接着道:“不过寻常武夫若无上乘内功辅助,这一辈子成就一个四境武夫便已是顶天了,绝无可能达到五境六境。” “上乘内功?”付仁好奇地看着他。 “嗯,比如两仪派的紫阳真诀,藏影门的隐心功,这些都是江湖不外传的上乘内功。” “那你教我的呼吸法呢?”付仁眨了眨眼,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那暂时只是一门运气方法而已,算不得高深的内功。”曲老淡淡开口,“真正的内功是能够调动浑身气血来打通人体经脉的。” “啊?”付仁不免有些大失所望。 那岂不是说明他修到第四境就已经是极限了,再想往上提升实力就没什么指望了? 看出了他的失望,曲老再度开口道:“别急,等你到了第四境之后再考虑这个不迟。” “好吧……” 付仁无奈地点了点头,对方说的也在理,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二境武夫而已,考虑这个也确实有些早。 “先生,到了!”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外面的车夫招呼了一声。 付仁掀开门帘一看,顿时大感震惊。 如今才刚刚过完年属于冬末之时,山里面应该是万物凋敝,一副萧条之景的。 但此地却截然不同,若非寒气依旧,他甚至有种置身春天的错觉。 只见入目的平原满是一棵棵郁郁葱葱的花树,粉紫色与月季相似的花朵盛放着,青叶相随,生机勃勃。 付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花,不免感到有些惊讶。 “这是月樱花,只在冬季盛放、春日凋落,因花开美艳又常常伴有落雪,所以世人还称其为冬后雪。” 小草柔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为付仁解释着这一片花林。 说是花其实更像是树,不过青叶簇簇间又有姹紫嫣红,再加上一望无际如漫天繁星般的数量,的确要比寻常的花更加好看不少。 尤其是在这落雪尚未完全消融之际,看上去格外具有几分美感。 一片片粉紫花瓣随着微风拂过而飘摇落下,在这月樱花林中下起了一场夹杂着细雪的花雨,梦幻无比。 “等到寒气消退之时,月樱花也会全部凋零,静待下一个花期。” 小草轻声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付仁道:“传闻花林当中最后落下的一枚花瓣有着特殊的含义,能让两个人永远都不分开,如这月樱花一样一定会走到最后一刻。” “还挺浪漫。” 付仁啧啧两声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樱红。 “浪漫?”小草和曲老都是一愣,有些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没什么,开始练刀吧!” 付仁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从车厢里拿出了那柄用妖骨刀鞘包着的长刀。 接下来,他就要在这月樱花林内完成第二个阶段的修行! 第八十七章 斩叶修行 让车夫到一旁等待之后,三人便是迈步进入了这月樱林深处,漫步在花雨之下。 待得找了一块合适宽敞的地方之后,曲老拿来了一根木棍,在付仁身周划出了一个圆圈,大概只有一丈方圆。 “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这一丈范围内将所有的落花落叶在落地前斩断。” 曲老将棍子随手一丢,开口说道。 “这么多?” 付仁张嘴,这一丈方圆内的落花落叶洋洋洒洒的至少有几十片,要是风大一些的话数量还会更多。 这便是对方口中所说的斩叶修行? “这只是基础,有那两枚丹药在,练起来事半功倍,慢慢来吧!” 曲老在一旁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悠哉悠哉地看着。 “先生,你可以的!” 小草柔弱开口,朝着付仁挥了挥粉拳,桃花眼满是鼓励之意。 付仁摇了摇头,无奈地拿出那两枚丹药先后服用。 丹药入口便是化作清香药液,一阵阵暖流涌至了他的四肢百骸。 在此刻,付仁只感到瞬间就变得神清气爽了起来,就这两粒丹药打破了他身上的什么枷锁一样。 “抓紧时间吧,这两枚丹药的药效均只有半年时效,半年内你最好能达到三境水平,否则药效一过,哪怕有呼吸法相助,你也至少要到年底才有机会了。” 曲老的声音传来,付仁顿时神色微凝,提刀出鞘准备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如果达到第三境就要一年的话,那达到第四境需要的时间不是更久? 后面还有第五境、第六境,真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强者保护好小草,那岂不是要十数年的时间? 一念及此,付仁不再犹豫开始挥舞起了手中的长刀,一遍又一遍。 但这些落花落叶数量太多,他每次出刀至多只能砍下四五片,而后便无法再捕捉到其他的落叶痕迹了。 “运转呼吸法,别将目光放在刀上,集中注意力去观察面前所有的落叶,听风而动!” 曲老在一旁看着付仁挥刀,目光严肃,开口指导。 “目光所至、刀光所及,不是等你看到才出刀,而是在看到的同时便要做到已经收刀!” 听着曲老严厉的声音,付仁也尝试着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刀上,不再纠结要如何挥刀,而凝神去仔细观察这些落叶的轨迹,同时下意识地出刀。 但这对目前的他而言还是太难了,整整一个时辰下来,此间落叶铺满地面,但他却依旧没能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一次性还是只能砍下四五片落叶飞花。 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感受的话,那就是不知不觉间他现在运气之时双眼会有些发热,看的东西更加清楚几分了。 这一场练习,足足持续到了傍晚时分,小草的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才付仁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这一日的练习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眼看到的东西更加清晰了不少,也看的更远了。 这绝对与曲老教他的呼吸法有关,寻常武夫练功根本不可能做到短短一天就有这么显著的效果。 而且他能感觉到今天练功比以往练功要更加轻松了不少,每一次挥刀时的感受都深深刻在心里。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肯定是因为武洛云送给自己的丹药。 而跟曲老说了自己的感受之后,他只是神色淡淡地开口:“看来你小子天赋不错,在乾元换骨丹的药效下被激发出了潜能。” “若是从小就开始练武的话,说不定早就是个四境武夫了。” 付仁闻言颇有些得意,看来自己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只是错过了最佳练武年纪而已。 “半年之后你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别高兴的太早了。” 曲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打击道。 付仁耸了耸肩没在意,他自然是懂得骄傲使人失败的道理,高兴归高兴,他不觉得自己随便练练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相反,他会更加的努力。 毕竟一位真正的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才能成就的。 一行人打道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才刚刚进入府里,付仁便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杀意。 顺着杀意看去,一身暗红色长袍的陆青柠正站在院中,缓缓将玉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曲老见状两眼望天,直接溜之大吉。 而付仁尴尬地挠了挠头,忙上前去把出鞘一半的剑给按了下去,讪讪笑道:“息怒,息怒,我这就去做饭。” 话落,他飞也似地往厨房跑了去,生怕晚一秒钟就被会被捅。 练功练的太晚了,都忘记了还有这位大修行者在家饿着肚子呢! “真是的,就不能吃其他的将就一下吗,非得等我回来做,多大个人了还挑食呢?” 一边在伙房做饭,付仁一边嘟囔抱怨着。 但当身后传来寒意之时,他立马闭嘴,加快了切菜的速度。 他做饭的时候,陆青柠双手抱胸,靠着伙房大门处静静闭目等待着。 当一缕缕诱人的香气扩散之时,她才睫毛轻颤,微微睁开了双眼。 等将饭菜做好安排人端到吃饭的地方时,小草和曲老已经拿着筷子坐在那里等着了。 见此一幕付仁不由叹气摇头,自己过年就不该露那一手的,整的现在府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挑食。 “先生的手艺真好!” 一边吃着,小草一边开口夸赞,满眼幸福。 看着小丫头满眼是光,付仁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朝着小草呵呵笑道:“小草,你想学吗?” “啊?”小草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一旁冷若冰霜的陆青柠,忙摇了摇头。 “好,那先生明天就开始教你。”付仁满意地笑道。 “哦……”小草顿时有些泄气地低下头,大大的桃花眼有些郁闷,自己刚才好像是摇头吧? …… 吃饱之后付仁和曲老同时开溜,任凭府内砰砰作响也不敢回头去看。 让那个酒鬼自己跟自己练剑吧,反正只要不把整个府邸都拆了就没事,要是她真的敢动手拆了整个付府的话……那也没事。 “谁让好男不跟女斗呢。” 付仁如是想着,感受到身后风声袭来,十分熟练地歪了歪头。 一片青瓦“啪”的一声撞在府门之上,摔了个稀碎。 “啧啧,还好这姑奶奶发酒疯的时候不会动用修行者的力量,不然我这点家当可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摇了摇头,付仁迈步走出了府门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然而才刚刚走出去,一辆马车便是停在了他跟前。 张怀春急匆匆从上面下来,看到门口的付仁时双眼一亮。 “桃安先生!” 付仁一愣,想起来了一件事。 今天太子还抄人去了贾府一趟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第八十八章 太子的举动 张怀春两眼放光,匆匆下了马车走到了付府门口,朝着付仁行礼。 “贾府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付仁问道。 听到这话,张怀春却是摇了摇头,皱眉有些疑惑不解地道:“说来也怪,太子让我去贾府走了一趟,但却只是问了贾万两一些琐碎小事而已,根本就没让我提关于那刺客的事情。” “哦?” 付仁眉头一挑,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本来他以为太子就算无法找三皇子麻烦,但也会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个修行者刺客呢,从他嘴里可问出什么东西了?”他疑惑道。 张怀春依旧摇头:“那个刺客送往太子那边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过了,我也不知道太子究竟在准备什么。” “没消息了?” 付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当中。 为什么这大好机会太子会选择放手? 镇灵司也有专门负责审讯的人,而且手段玄乎,有专门拷问心魂的珍贵药物在。 想查出那个刺客背后的人是谁根本就不难,为什么他却只是让张怀春去贾府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做!? “难道太子是想挑拨贾万两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付仁摸了摸下巴,缓缓摇头。 不对,挑拨两人关系还不如直接将整个贾府连根拔除以绝后患呢。 既然不是简单的挑拨关系,那太子此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 付仁想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道太子是想将贾府收为己用不成!? 贾府是京城众多势力当中唯一一个与江湖有些关系的,拥有贾万两的支持,也就相当于拥有了他手底下的那些江湖势力。 再加上最近因为孔圣的事情,大批江湖人即将进入京城之内…… 越想,付仁越是心惊了起来。 太子绝对在谋划着什么事情,谋划着一件将会牵扯朝堂和江湖的大事! 想着,付仁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贾府对于三皇子来说也是左膀右臂的存在,他不可能会轻易放弃,两者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轻易受到太子挑拨。 太子,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收服贾府? 付仁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对方究竟会如何去做。 “先生,我们现在是该怎么做?” 张怀春看着沉思的付仁,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 他知道自己如果想在这种争斗间活下来,就必须跟着对方的脚步走。 沉吟片刻,付仁低声开口:“不用做什么,三日之后书院副院长会接手监察司清查百官,太子那边如果有什么行动,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好。” “好。”张怀春点头,同时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道,“对了先生,太子邀你明日辰时去东宫一叙。” 看着他手中的那块令牌,付仁眯了眯眼,点头将其收下。 “知道了,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张怀春拱手,同时疑惑地往付府里面看了一眼。 从刚才开始里面就一直砰砰乓乓的响个不停,是付府在重新修缮? “啪!” 他刚刚探头去看,一片青瓦便是飞了过来,贴着他的耳朵砸在了身后的马车轱辘上。 “告……告辞!” 感受着耳边擦过的凉意,张怀春咽了一口唾沫忙转身离开,不敢多留。 目送马车远去后,付仁皱着眉站在府门沉思许久,直到里面的动静平息之后才进去。 …… 而另一边,三皇子府邸所在。 身形臃肿的贾万两、身穿官服两鬓斑白的陈知恩以及气质沉稳的三皇子武成齐聚一堂。 “贾家主,今日那张怀春去你府邸,当真只是与你喝了喝茶,聊了些生意场上的事?” 武成浓眉微挑,眯眼看着旁边坐着的胖子。 “是,贾某所言绝无半点虚假,还请三殿下相信!”贾万两沉声开口。 “张怀春为什么没死?” 贾万两面色难堪地道,“那日他刚好去了付府,这才侥幸让他逃过了一劫。” 武成神色不变,他知道镇灵司安排了陆青柠守在付府,失手也是正常。 “你的人死了还是没死?” “他的命牌没碎,人多半是已经落入了太子手中。” “那太子为什么不找你贾府的麻烦?”武成双眼微眯,紧紧盯着对方。 “这……”贾万两语塞,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在安排人去刺杀张怀春的时候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就算他的人被活捉了,他也有多个方法撇开关系。 可没想到张怀春来贾府根本就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提起过关于那刺客的事情。 这不光让他的各种准备落了个空,更是令他也万分不解。 “凭太子的手段,你的人恐怕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吐了个干干净净,追查之下不难查到这件事有贾府的影子。” “你给我一个他为什么一定要轻易放过你的理由?”武成眼中闪过寒光,冷冷盯着贾万两。 后者额头冒汗,解释道:“不会,刺杀张怀春的命令是我暗中委托人在江湖下的任务,委托的人也早就处理干净了,太子不可能会查到贾府头上。” “你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贾某敢以人头担保,太子绝对无法从那个修行者身上查到任何线索!” 贾万两起身拱手,语气十分笃定。 武成紧紧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神色才恢复平静,淡淡道:“如此来看,他不过就是想挑拨你我关系罢了。” “三殿下英明!” 贾万两额头滑落一滴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青辅先生,此事你如何看?”武成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的陈知恩。 后者微微抚须,淡淡开口道:“既然太子无法从此事查出些什么,那便不值一提,倒是几日之后宋新雨授命清查百官的事情,三殿下需要做好准备。” “那个赵革机受贿繁多免不了一死,有张怀春这个人证在到时候少监恐也难逃一劫,失去了他们两个,对三殿下已经是不小的打击。” “其他的人,殿下若是能保的话还是尽量保住的好。” 闻言,武成微微颔首:“这点我清楚,赵革机这个人两面三刀,不堪大用,死了便死了。” “父皇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充盈国库,同时敲打敲打文武百官,死一个赵革机和少监已经达到效果了。” “至于其他那些有黑底的官员也在这段时间尽可能的为武国做出了一些功绩,剩下的只需要用银两抵罪就好了。” 说着,武成不禁微微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手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抢不到功绩,手里又没有足够多的银两来抵罪,都来求自己想办法了。 这是一笔极大的开支,一时半会他手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而这个时候贾府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贾府那边的资金到时候不会出现问题吧?” 武成看向一旁的贾万两,沉声开口。 “殿下放心,一千万两黄金已在贾府准备妥当,随时听候殿下安排!”贾万两拱手开口。 听到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筹集了这么多黄金,武成微微颔首,悬着的心放下少许。 有这些钱在,应当足以应付这一场变革了。 “先生,两仪派那边?” 清查百官的事情有了底之后,武成又忧心起了关于百山图的事情。 “放心吧,乐平已经去玉青峰了,事关百山图两仪派不会坐视不管的,吕浩然一定会来。” “如此便好,百山图一定不能落在书院手中!” 陈知恩语气淡淡道:“有小拂云手在,那个顾思恒翻不起什么花样。” 他神色十分自信,十三雁回枪至刚至强,最怕的就是至柔之法。 而两仪派的两门绝学,刚好就克制这雁回枪! 第八十九章 东宫一叙,书院内鬼 贾万两并没有在三皇子那边待很久,在得知自己没有被三皇子怀疑之后,他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老爷,如何了?” 离开三皇子府邸,章管家立马就迎了上来,恭敬拱手。 贾万两冷笑一声:“哼,太子以为凭这点小手段就能挑拨我与三皇子的关系吗?不过是徒劳罢了。 “章管家,驾车回府!” “是,老爷。” 章管家领命,搀扶着自家老爷上了马车,向着贾府赶去。 车厢内,贾万两为了保险起见,低声问道:“章管家,那些黄金你可安排人日夜守着?” 章管家恭敬回答:“老爷,十个四境武夫轮流值守,不会有差错的。” “如此便好,只要有这笔黄金在,三皇子的人便不会被拉下马了。” 闻言贾万两这才放心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马车行驶,很快便是到了贾府正门。 而在贾府门口,正有不少工人来来往往。 看着这么多人进出,贾万两不由得眉头一皱,转头问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回老爷,小姐想在府里修一方池塘,这些都是她安排来的工人。”一旁章管家出声解释。 “池塘?” 贾万两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只要玉瑶开心就好,随她吧,不过你可给我盯紧了,这些人的身份一定要查仔细!” 自己的女儿被那个付桃安打成猪头的事在京城都传开了,最近天天在府里发脾气呢,想修个池塘就修吧,也能让她消停一会儿。 “是!”章管家恭敬回应。 随后贾万两便托着肥硕的身躯向着贾府内走去,又去库房里查看了一番自己的黄金。 发现的确如章管家所说,有四境武夫轮流看守的时候他才满意地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付仁便带着小草离开了付府,向着宫里赶了过去。 有太子给的令牌在,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在他人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御花园。 武麟正在石亭内烹茶,袅袅茶香四溢。 付仁一眼便看出了哪位是当朝太子,当下上前拱手行礼,小草也是随着行礼。 “付仁见过太子殿下。” “初次见面,桃安先生果然气度非凡。” 武麟并未起身,只是微微笑着打量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人。 虽然是在笑,但对上他那双阴翳的眼睛,小草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而除了武麟这位太子之外,石亭内还有两人。 一人是付仁之前见过的五境武夫王不二,另外一人付仁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个灰衣青年,比付仁还要瘦弱一些,而且面白无须看上去一整个纵欲过度的样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寅许幼怀,也是本宫的人。”武麟微微朝着那面白青年伸手。 “仓平府那位?” 付仁有些惊讶地多看了那家伙一眼。 武国三才,其一是杜询,其二是谢修,而其三便是仓平府的许寅了。 上次在雅集的时候没见到对方,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东宫看到了,这家伙竟然是太子的门客? “早便听闻了桃安先生之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许寅微微起身拱手,但目光在看到小草的时候却是微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笑容。 对上他的目光,小草更是微微皱眉,往付仁身后躲了躲。 相比起太子来说这个家伙的眼神更令人厌恶,就跟当初在狼头山的时候那些马匪看自己的时候一样。 付仁礼貌点头,随后看向武麟道:“殿下今日相邀付某,可是有事相谈?” 武麟微微一笑:“并无他事,只是想请桃安先生来试试这宫中御茶。”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桃安先生请坐。” “谢殿下。” 付仁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落座。 他知道对方请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上次请宋安民去太平楼一聚前者没去,这次请自己来也是想明确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 只要自己愿意赴约,那在三皇子那边,自己就已经是投靠太子了。 恐怕今日的行为,等传到了书院那边又会惹来非议。 但这点他早就清楚,这也是他和书院必须迈出去的一步。 “听说新雨先生给付府安排了一位四境的修行者?” 武麟一边洗着茶具,一边不急不缓地开口。 “那位修行者的事情,殿下想必也是知道的。”付仁淡淡回应。 武麟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陆青柠是南陵王朝来的人,行事莫测,镇灵司也管不住她,让她去给付仁当护卫就跟没有一样。 恐怕她在京城待不了多久就又会出去杀妖去了,到时候付仁仍然是一个人。 “桃安先生若是不嫌弃,本宫手下尚有好几位四境武夫,可在京城内保证先生安全。” “谢过殿下好意,不过不必了,普天之下又哪有比这京城更安全的地方?” 付仁摇头拒绝,心中却是不免嘀咕着。 他又不是傻子,这四境武夫恐怖不是保证他安全的,而是去盯着他的。 武麟闻言微微颔首,也没有在意,开始倒起了茶。 见状,付仁心中微动,想到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打听一些事情,他开口道。 “那日雅集国子监忽然变更主题,太子可知缘由?” 当初自己的水调歌头肯定是被书院的内鬼给透露给三皇子那边了的,只是这内鬼究竟是谁尚且未知。 当初在场的除了宋安民和柳宁堂、齐善友之外,基本上书院很多高层都在。 如今想来,当初宋安民前往昌东地域想要借此试探书院有无内鬼的做法并没有成功。 虽然那一路上的确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但也不能就此断定书院内部没有他人棋子,只是他不想轻易暴露而已。 武麟微微抬头,摇头道:“本宫不知此事。” 说着,他话锋一转,“但本宫知道郑允先生的小妾那些天去了贾氏布行购买布匹。” 付仁双目微眯,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和善的中年面庞。 郑允,郑知涵! 那是书院教书画的先生,名声平平,不如齐善友和宋安民,平日里在书院行事也很低调,为人和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他的身上! 付仁微微低眉,陷入了思索。 对方刚才的话明显就是在告诉自己,整个书院最具嫌疑的人就是郑允。 而且对方没理由骗自己,那样对他没有好处。 毕竟自己今日来了东宫便已经是表明了态度,帮书院拔掉钉子也是在帮他自己,所以他的话一定是真的。 那个郑允一定有问题! 第九十章 特殊癖好 “多谢殿下提醒,付某知道了。” 付仁点头拱手。 武麟微微一笑,递过去一杯茶道:“先生请试。” 接过那茶付仁没有犹豫,缓缓送入口中,随后开口夸赞了一声。 “好茶!” 而在两人饮茶时,那个许寅的目光始终放在小草身上,一边看还一边滚动了一下喉咙,十足的痴像。 小草有所察觉,轻轻扯了扯自家先生的袖子。 付仁微微回头,然后顺着小草的目光看向了那边,顿时眉头微皱。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许寅后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声音略冷。 “许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盯着付某身边这书童看,这是何意!?” “幼怀!” 武麟也是发现了许寅的不对劲,沉声喝了一句,面露不悦之色。 这个许幼怀平日里好色成性便算了,没想到今日这种场合也如此不知道收敛。 听到了太子的喝声,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头拱手朝着付仁道歉。 但他心中却是久久未能平静,脑海中小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始终挥之不去,令他直感到心痒难耐。 “抱歉,许某一时失神并无他意,还望付兄海涵。” “茶也喝了,殿下若无其他事情的话,付某便就此告辞。” 付仁却是没理他,起身朝着前方拱手。 武麟皱眉,看出来了付仁神色间的不悦,显然是被许寅这无礼的举动所惹怒。 “先生慢走。” 他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寅,起身拱手相送。 付仁点头,拉着小草的手便告辞离开。 等到两人远去之后,武麟才重新落座,冷眼看着身旁的人。 “今日本宫叫你来本是想让你与桃安先生认识一番,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放肆无礼!” 听着武麟隐含怒意的话语,许寅慌忙拱手:“殿下息怒,在下并未有什么逾越之举,为何那个付桃安……” “够了!” 武麟却是不想听他解释,刚才这家伙的眼神谁都看的出来是什么意思,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的确没有什么,毕竟那只是一个小书童而已。 可偏偏对方是付仁,是那个因为自家丫鬟受了欺负转头就敢将贾府千金揍成猪头的人。 如果今天不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恐怕付仁早就翻脸了。 “百官换新在即,你最好给本宫安分一点,收敛一下你的特殊癖好,如果因此影响到了本宫的计划,你知道后果的!” 武麟阴翳的双眼有几分冰寒,吓得许寅连连点头,保证自己这段时间会安安分分的。 见状武麟这才微微颔首,冷意散去了几分。 这个许寅的确有些才能,不然自己也不会将其收入门下了,可惜这家伙就是有个特殊的癖好。 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他不要,青涩初显的妙龄少女他也不喜欢,偏偏就喜欢更小的。 自己已经给他擦了不少次屁股了,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因为他的事情而影响到自己后续的计划! …… 宫门外,坐在马车里面付仁一直摸着下巴,双目微眯了起来。 刚才那个许寅,似乎是个变态啊…… “先生,你在想什么?”小草看着自家先生从出了皇宫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不由得眨了眨水灵灵的桃花眼问道。 回过神来,看着小丫头那张人畜无害的粉嫩脸蛋,付仁啧啧摇头。 相比起刚在马匪寨子的时候,这段时间吃好睡好,小丫头的肌肤更加水嫩光滑了不少,已经初显倾城之姿了。 尤其是那双我见犹怜的桃花眼更是楚楚动人,也难怪许寅那个变态会把持不住。 “小草,你是不是很讨厌刚才那个肾虚男?”付仁开口问道。 “肾虚男?”小草愣了一下。 “就是一直盯着你看的那个家伙。” “嗯……他的眼神感觉很脏。”小草乖巧地点了点头。 闻言付仁微微一笑道:“想不想找人揍他?” “啊?”小草眨了眨眼,随后脑袋跟拨浪鼓似地摇了起来。 “不要,他是太子的人,先生要是揍他的话会有麻烦的。” “放心,先生不出手,也不会有麻烦。” 付仁微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温柔道,“你就告诉先生,你讨不讨厌他?” 小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讨厌。” “那就行了,剩下的交给先生。” 得到了答案后,付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本来都还在愁自己的计划要怎么展开呢,今天碰到的这个许寅倒是刚好是一个突破点。 如果这一场扫荡之下百官有半数下马,到时候肯定要重新推举新人上任。 三皇子那边自然不用考虑,毕竟如今在朝为官的大多数都是从国子监出来的。 如果大批下马,武皇肯定不会再从国子监挑人。 那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书院,二就是太子举荐的门客了。 俗话说的好,一颗老鼠屎能坏了一锅粥。 只要太子的众多门客当中出了那么一颗老鼠屎,那其他人在武皇眼里自然也落不得好。 心中有了计划之后,付仁回了付府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派人去叫了张怀春过来。 “张大人,不知道衙门里有没有缴获过一些特殊的药?” “哪种药?”张怀春有些懵。 付仁咳嗽两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草,然后拉着对方往旁边走了几步,在其耳边轻声开口。 “什么,先生要春……” 张怀春惊呼一声,但话还没说完便被被付仁连忙捂住了嘴巴。 “你小点声!” “先生……要那个做什么?” “你别管,反正不是为非作歹。” 闻言,张怀春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有倒是有,不过不多……” “带过来给我,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另外帮我调查一下许寅经常去的地方……” “好。” 张怀春狐疑地看了一眼付仁,随后匆匆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付仁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怀春是目前他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信任的人,不会背叛自己。 毕竟他已经涉入党争,要是想活命的话只能依靠自己,毕竟对太子和三皇子来说,他的性命并不值钱。 看着他远去之后,付仁又跑到了陆青柠在的院落里。 她此刻正在院中练剑,见到付仁今日竟然主动来找自己时冷眉微挑。 “陆姑娘!” 付仁远远地招了招手,双眼发亮。 陆青柠收剑,语气清冷:“有事?” “有个小忙需要你帮一下。” “不帮,没空。” 陆青柠回答的也很是干脆,连听都懒得听是什么事直接扭头就走。 “事成之后给你做白斩鸡和红烧肉!” 她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后方。 “那可以。” 见她态度变得这么快,付仁眼角一抽,这就是吃货吗…… “你刚才不是说没空吗?” “刚才没有,现在有了。” 陆青柠淡淡瞥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我要你去给一个人下药。” 付仁环顾四周,然后凑到了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要给男人下春……” 陆青柠听完刚要诧异开口红唇便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嘘!”付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情严肃道,“此事绝密,千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陆青柠柳眉微皱,螓首微点表示答应的同时深深看了付仁一眼。 没想到这位享誉京城的书院先生竟然有这种特殊的癖好,真是奇怪…… 第九十一章 清查开始 事情安排好了之后,付仁才满意地走出了这处院落。 而在外面,小草看着他被斩断的袖子不由愣了一下:“先生,你这是?” “没事没事,跟陆姑娘切磋了一下,还是先生占上风呢。”付仁淡淡摆了摆手。 “先生真厉害。”小草眨了眨眼,甜甜开口。 “乖。” 付仁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淡淡的红色唇印,那种柔软触感还在心中挥之不去,令他有些恍惚。 刚才近距离之下他才发现陆青柠眼角还有着一枚很小的泪痣,配上那张清冷的瓜子脸,倒是别具几分诱人气质。 “啧,肤白貌美大长腿,武功高强性子冷,放在前世怕是男女通杀了都。” 付仁摇头感慨了一句,随后哼着水调歌头向着后院而去,准备带上曲老继续去城外的月樱林练功。 虽然陆青柠很漂亮,但他却不敢想入非非。 毕竟前青州知府和刺史的前车之鉴还在呢,他可不敢轻易招惹这个姑奶奶。 又是一日练功,有那两枚丹药的助力加上曲老在一旁的指导,付仁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刀法在慢慢改变,目力与反应速度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强着。 相比于砍柴刀法的凌厉和厚重,这斩叶刀法虽然没有那么势大力沉,但胜在速度极快,难以招架。 如果说砍柴刀法比较适用于单打独斗,对付势均力敌的强者的话,那这斩叶刀法就更适合于混战当中施展。 有曲老的教导加上自己本身的天赋也不差,武洛云送来的乾元换骨丹之珍贵就完全能够体现出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的练习,但付仁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练习了一两个月时间一样,渐渐的已经能随心所欲所欲的去切换这两种刀法了。 若是自身没有这个潜能,又没有如曲老一样的名师教导,那旁人就算是吞了这丹药也发挥不出它应有的价值。 所以这丹药虽然珍贵,但真正能用上的人群并不多。 毕竟能拿到这丹药的人身份非同凡响,又怎么会错过最佳练武的年纪? 当然,他现在还是无法达到曲老的要求,周身一丈之内的落花落叶,一次性只能连贯的切断七八枚,难以突破。 不过随着目力的增长,付仁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四个月的时间应该有机会达到目力入微之境,成为一名真正的三境武夫! 这两天的时间,付仁除了练刀就是教小草做饭了。 因为每次到晚饭时候他都得回付府一趟,去给家里的那个姑奶奶亲自做饭吃。 虽然麻烦但他也没办法,谁让人家送给他一个这么珍贵的刀鞘呢。 那玩意儿比他的刀都还要坚硬…… 不过等小草继承了他的手艺之后,他就可以抽身在外,专心练功了。 而这两天内,张怀春也没让付仁失望,给他带来了一小贴交代的药物,同时汇报着太子这段时间的动静。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武麟安排张怀春去调查了很多三皇子的人,搜集了不少证据。 比如说仗着权势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之类的事。 甚至谁谁天天逛完青楼不给钱的事情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看他的样子是想在之后的几天大有动作了,不过付仁对此倒是有些不解。 这不完全是无用功吗,议罪银之制实行下,就算犯了国法纲纪也能以银抵罪,三皇子有贾府做靠山,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真想靠着这些事情将三皇子的人悉数拉下马,有些不太可能。 既然想不明白,付仁也懒得去想,反正自己只要等着看就好了。 当第三日到来的时候,宋安民在武皇的安排下也开始了清查百官的行动。 原监察司的人也暂时被户部、刑部的人取代,由宋安民全权调用。 那一天张怀春被武麟带着去了监察大院作为人证,指控少监与原监察司长官赵革机行贿受贿之事。 纵然物证都销毁的差不多,但却有人证在。 而且武麟还专门派了人盯着他们,并没有给他们移交府里财物的机会。 宋安民安排人一查之下,轻易便查出来了赵府里的大量财富,这些财富哪怕赵革机做几百年监察司长官也攒不够,而他手下又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那这笔财富从何而来,显而易见。 证据确凿,赵革机和少监当场被削去官职,锒铛入狱听后发落。 武皇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所以此二人根本没有以银抵罪的机会,只能等待斩首之日的到来。 且原监察司众多人基本上一个都没逃掉,全部被抓了进去,这一场清查牵扯到了朝堂上大大小小六百余位官员。 在天子眼下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京城之外的那些地方官了,贪污腐败程度可见一斑。 在清查行动展开的第三天,赵革机和少监等人被押上了行刑台,当众斩首! 当几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上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心怀侥幸的官员们彻底慌了。 一时间,武国上上下下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心惊胆颤,生怕宋安民带着人来查封自己的府邸,将自己押上行刑台。 甚至还有人想投机取巧,偷偷去给宋安民送礼,故技重施。 而这类自投罗网的,宋安民直接赏他们去吃了牢饭。 短短五天的时间,刑部大牢就已经关了百余位官员了。 当然,他们都不是朝中重臣,只是一些不大不小的官而已。 十天的时间,中底层的官员便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再往下查就无法避免的要涉及到朝中重臣。 而在这个时候,震慑群臣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武皇再次颁布新令,彻底将议罪银之制昭告天下,并且推行以功抵罪之制。 朝中重臣们早有准备,不是筹备好了银子,就是表明在自己的治理下哪哪的匪患、洪涝、饥荒有所好转。 在这种情况下,这场空前浩大的清查之举不光完美的避免了武国动荡,也确确实实的查出来了大部分蛀虫,并且收获了大批财富充归国库,缓解了武国当下的两个危机之一。 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一场变革对武国朝政是有利无害。 那些被查出有贪污、行贿、滥用职权等罪名的官员,在新政之下纷纷开始焦急了起来。 不想被砍头,他们就必须筹够足以抵罪的银子。 而贾府内,贾万两也着手安排人准备将钱财转交到三皇子手中。 但当他带人进入库房打开那些箱子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眼神惊恐。 他的面色在这一瞬间白了好几个度,两腿开始发软了起来。 这箱子里原本应该是装着黄金的,但现在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不光是他眼前的这一个,而是库房里所有箱子里的黄金全部消失了! 第九十二章 消失的黄金 贾万两满脸的肥肉颤抖着,他反应过来猛地抓住旁边的人,双目血红地怒吼着。 “东西呢,这里面的东西呢!!” 被他抓住的只是一名普通的下人而已,见到自家主子如此疯狂的样子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支支吾吾的。 “我……我不知道啊……” “负责看守黄金的那些几个武夫呢,他们人呢!” “不……不知道……” “废物,全都是废物!” 贾万两暴怒,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面色阴沉无比。 那下人被这一脚直接踹的面色发白,惶恐无比的跪在地上,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章管家呢,去把章管家给我叫来!” 贾万两怒吼着,声音沙哑。 他沉着脸,看着那些空荡荡的箱子,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这些黄金可是用来保住三皇子的人性命的,如果没了这笔钱,三皇子的势力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光是其他人的命,这笔钱也关乎着他自己的性命! 很快,那名下人跌跌撞撞地就又跑了回来,神色惶恐。 “章……章管家不见了!” 闻言贾万两瞳孔微缩,猛地上前抓住了下人的衣领,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 “小的……小的问遍了也没人知道章管家在哪,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三殿下的人正在外面等着老爷。” 贾万两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他颤抖着松开了手,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完了,全完了! 事到如今,他再回想起近两天的事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在这个节骨眼上藏好的黄金消失了,而他的心腹又消失不见,他再蠢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跟了自己十多年的章管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双腿颤抖着走出了库房,跟着武成的人离开贾府。 三皇子所在府邸之内,震怒之声响彻整个大厅。 “你再说一遍,本皇子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去哪了!?” 武成站在上位,神色阴沉无比,死死盯着跪伏在下方的胖子。 贾万两声音颤抖,面色苍白的开口:“殿下,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立马从各地钱庄再筹一批现银过来!” 武成闭上双眼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再睁开眼看着对方之时,双目已然冰冷无比。 “没时间了,明日之前拿不出这些钱,宋安民就会依照律法下令判决,最迟后天问斩!” 贾万两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如对方所言,附近钱庄内的现银黄金都早就被他筹集过来了,再想筹钱就只能找远在京城范围外的那些钱庄,两天的时间完全不够运过来。 而如今的情形,宋安民执掌监察司,他根本不会网开一面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此刻,已经是个死局了。 武成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人,眼神如刀,声音冰冷。 “贾万两……好你个贾万两!” 贾万两肥躯颤抖,惶恐道:“殿下,殿下你要相信我,此事定然是太子那边耍的诡计,就是想……” “够了!” 武成厉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转头看向了一旁自己的亲信开口。 “立马拿银子将本皇子麾下四品以上官员的罪名抵消,至于四品以下的,除却一些职权特殊的,该弃就弃。” “是!” 那名亲信领命告退,匆匆去督办此事。 吩咐完一些事后,武成又将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贾万两,双目微眯,想起来了前几天太子手下的京县令张怀春去了贾府一趟的事情。 据贾万两所说,对方过去只是简单的喝了喝茶,闲聊了片刻而已。 当时他也以为这只是太子的离间计而已,可如今看来,事情却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那些黄金都放在贾府库房里面,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除了贾万两的亲信作怪之外,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个可能! 而这个可能,也是如今最可能的可能。 想着,武成的眼底涌现了一丝杀机。 如果贾万两真的已经投靠了太子,那对后者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加上这次的事情自己损兵折将,太子肯定不会放过机会在朝堂空缺上安插他的人。 此事过后,太子的势力已然远超自己,自己再想翻身很难。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贾万两看着上座面色冰冷的武成,心中一“咯噔”,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虽然自己家大业大,但始终只是个经商的,又怎可能斗得过一国皇子? 当初之所以要跟对方攀上关系,也是想着有皇子撑腰,自己的生意能越做越大,根本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个情况。 武成双目始终冰寒,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卫。 后者微微点头,迈步向着贾万两走去,一手缓缓搭在了刀柄之上。 “殿下……我……” 贾万两颤抖着开口,求生欲让他思绪飞速运转,拼命思考着如今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活命。 那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贾万两面色惨白,眼中有些绝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子淡淡的声音却是从大门口传来。 “三弟府中的护卫未免有些过于嚣张了吧,连本宫也敢拦?” 话音落下,那名侍卫的脚步也是随之停下,手中的刀暂且收了回去。 武成抬头,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缓缓走来的两人。 武麟那张阴翳的面孔带有些许笑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身冷汗的贾万两,眼神意味深长。 而他身旁的王不二正甩去了刀刃上沾染的血迹,收刀入鞘。 “三弟的人不懂事,本宫这个做皇兄代为管教一番,应当不为过吧?” 听着对方淡淡带有些讥讽的话语,武成额头青筋暴起,冷笑开口:“本皇子的人,还轮不到太子殿下来管教吧?” “既然三弟介意,那本宫稍后便送些黄金来当作赔礼吧。” 武麟依旧是淡淡笑着,语气莫名。 而当听到“黄金”二字,武成更是双目一冷,心中怒意升腾。 果然如自己所想,贾万两的黄金如今已经到了太子的口袋里! 对方这时候过来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赤裸裸来嘲讽的! 第九十三章 太子的一步棋 武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怒意开口:“赔礼就不必了,太子殿下今日临门,有事直说。” “太子殿下?” 武麟佯装诧异,笑道,“三弟今日是怎么了,竟连一句皇兄都不愿称?” “若是传到父皇耳中,怕是少不免要斥责一番你我二人兄弟不睦。” 看着他那副模样,武成袖袍之下的双拳紧握,眼神冰冷,牙关紧咬地开口。 “皇兄今日来此,有事直说!” 见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武麟也见好就收,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听闻此次清查百官其中有半数之人都是三弟的人,所以想来问问三弟是否需要我这个做皇兄来帮衬一二?” “不必了!” 武成见着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冷声开口。 “行吧。” 武麟佯装遗憾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跪在地上的贾万两,面带微笑。 “贾老爷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跪在地上?” 而贾万两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上座面色冰冷的武成之后,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太子殿下,救我!” 他转头向着对方跪了下去,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声音颤抖。 当这六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尽管自己从没有想过要背叛三皇子,但今日事后就算对方不杀自己,以后在京城他也是举步维艰。 太子先是让张怀春去贾府转上一圈,让他与三皇子之间初步有了隔阂,而后又不知以何手段策划了这么一出。 他如今除了投入太子麾下以求保命之外别无他法,三皇子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救你?” 武麟神色诧异,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武成,“三弟是要对贾老爷做什么吗,为何他会有此一言?” 武成眉头缓缓皱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无比的贾万两,心中思绪翻转。 还是中计了! 黄金的事情恐怕贾万两的确不知情,只是太子做的手脚而已。 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吓傻了对方,所以他才会转头去向太子求救,以求活命。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感到有些疲累。 如果刚才自己的先生陈知恩在这里的话,恐怕会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制止自己对贾万两动手。 可惜,万事万物都没有这么多如果,走错了一步,就没办法回头了。 “皇兄手段高明,不愧是国师亲自教导。” 武成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已经平静了不少。 事已至此,他再暴怒也无济于事,只能尽可能在之后的日子里想办法弥补了。 “若皇兄此来没有其他要紧事的话,便请先回吧,府中尚有琐事未理,不便待客。” 见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武麟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多留了。” 他又看向了贾万两,淡淡道:“贾老爷可要跟着本宫一起走?” 贾万两闻言连忙点头,颤抖开口:“多谢殿下!” 见状,武麟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信步离开。 贾万两拖着颤抖的双腿跟了上去,头也不敢回,他此刻哪还敢在这里多留一秒? 而当他离开这里,来到府门之外的时候,章管家正在门外候着。 见到自家老爷出来,章管家如往常一样朝着他拱手,恭敬地唤了一声老爷。 贾万两牙关紧咬,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腹开口道:“那池塘当真是玉瑶要开口修建,而非是你怂恿的?” “回老爷,是小姐自己要建的。” “若是没有这件事,你又打算怎么安排人进入贾府转移黄金?” 章管家语气平淡:“老爷,小姐性子娇蛮,这些日子来已经打死了十几个下人了,每日都有新人补上。” 闻言,贾万两抬头看着明媚的云苍,目光有些失神。 “最后一个问题。” 他再看向身旁的章管家,双目微眯,“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对于他这个年纪,吸引他的已经不是金钱了,而是命。” 回答他的不是章管家,而是一旁神色淡漠的武麟。 后者瞥了一眼贾万两,淡淡道,“一枚价值千两的延年益寿丹,能让他多活十年。” 贾万两死死盯着章管家,咬牙道:“你觉得我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而章管家却是摇了摇头,恭敬拱手道:“老爷自然是拿得出来的,但老爷行事素来利益当先,这一千两在老爷眼中是可以变成两千两、三千两的。” 他话没有说明白,但久经商场的贾万两一听就明白了,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 付府。 “什么,贾万两竟然拿不出这笔银子?” 付仁看着身旁的儒雅中年,语气惊疑。 “嗯,另外贾万两的亲信章管家今日是跟着太子一起去三皇子那边的。” 宋安民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情他也有些意外。 拿不出这笔钱,那就说明三皇子手下的那些人大部分都要被砍头了,其中不泛一些在朝中有些许威望的官员。 付仁摸了摸下巴,目露深思之色。 难怪,难怪太子明知会推行议罪银之制,还会大费周章的翻出那些官员的黑底,哪怕是逛青楼不给钱这等小事都不放过。 原来他早就吃定了三皇子的人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才下了这么一步棋。 所犯之事越多,抵罪要用到的银子也就越多,拿不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太子竟然还准备了这一手。” 付仁眉头紧锁,本来他是想着这个机会两面削弱一下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好让书院能从中获得利益的。 如今三皇子那边出了问题,一下子陷入了劣势当中,搞不好接下来都无法翻身了。 这种情况对书院也不利,因为太子和武皇一旦在那个时候想对书院出手,他们连个靠山都没了。 水清无鱼,只有在水浑的时候书院才好默默发展。 “那些官职空缺,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选举?”付仁转头问了一句。 “应当在七天之后,我正在想办法让陛下重新任用书院原本被撤职的人员。” 宋安民沉声开口,微微叹气道,“太子门客众多,加之陛下对书院忌惮,一些不痛不痒的位置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想争取一两个有实权的职位怕是很难。” “此事最后,获益最大的怕就是太子了。” 付仁皱眉,三皇子势弱已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如今就看书院能不能尽量争取到那些空缺出来的职位了。 七天的时间,足够自己的计划实施。 只要这一步成功的话,那些空缺出来的职位基本上敲定只能是书院的人去接手了! 第九十四章 天下第二武夫 “你有何打算?” 宋安民看着面前正在思索当中的白衣青年,温声询问。 “没有,副院长尽可能的去争取吧,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付仁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毕竟自己的办法说起来是有些下三滥的,对方饱读圣贤书,也不一定支持。 不过如今为了书院能彻底在朝堂站稳脚跟,只能如此行事。 无论是青果子红果子,能饱肚子的就是好果子。 “好。”宋安民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昌东那边的匪患和洪涝情况怎么样了?”付仁问道。 “都水监的何大人在其他想要抢功的朝臣帮助下已经开始了一系列修建河渠的措施,水患情况已有好转,待得年中河渠全部开拓完毕,下半年雨季应当不会再发洪水了。” 宋安民开口回答,他顿了顿接着道,“另外昌东区域的匪患也已经有一些老兵带人去处理了。” “说来或许你会感到意外,匪患的事情是由青辅先生联合兵部的人去处理的。” “陈祭酒也犯事了?” 付仁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没有。” “那他为何想要去处理匪患之事?”付仁有些疑惑。 宋安民摇头叹气道:“毕竟是读书人,心有大义,纵然他与书院不对付,但总归是想要为武国做事的,只是比较激进罢了。” “而且联合兵部的人一起去处理,也能拉近国子监与兵部的关系。” 付仁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国子监的人一直主张与武国全面开战,与兵部拉近关系得到兵部尚书支持的话,在朝话语权也能更重不少。 “总的来说,武国现在上上下下的情况都开始好转了起来,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们如今也有了安身之所。” 宋安民开口说着,神色多了几分欣慰之色。 这些问题一直都是他头疼的,如今得以解决,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了。 “如此便好。” 付仁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继而开口问道:“关于百山图的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听他问起这个,宋安民神色略正,目光有些严肃了起来。 “国子监的谢修已经成功从玉青峰请来了两仪派的小拂云手吕浩然,明日就要归京了,另外梁国大儒廖峰也会在下个月来这里,而他的帮手不容小觑。” “梁国的人也要来了?” 付仁眉头微皱,没想到武梁双方关系如此紧张,他们竟然也会派人来武国京城。 想想也是,百山图何其珍贵,哪怕只是其中一幅也足以号令江湖。 无论是梁国还是武国得到,实力都将大涨。 “嗯,廖峰这次来除了是要争夺百山图之外,也有着梁国使者的身份,要与武国商议景国皇都及外五城的归属。” “景国皇都?”付仁一愣,有些不明就以地看着他。 景国皇都作为景国的中心所在,四面通达,城外更是有一方庞大的玉晶矿,是锻造甲胄枪刃的重要资源。 这矿脉可以说是两国必争之地,梁国为何会想着来与武国商议景国皇都以及其外五城的归属?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武皇会放弃争夺? “是二皇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付仁开口问道。 “不。” 宋安民摇了摇头,目光微凝沉声道,“非但没有出什么问题,二殿下勇武无双,反而在年关那段时间率军攻的梁国军队节节败退,连占景国三城,再往下打的话不出半年,景国六成的地盘便将归入武国境内!” “嗯?” 付仁眉头紧皱,这样来看的话更不应该了啊,既然二皇子那边屡战屡胜,武皇更没有理由要放弃景国皇都及外五城了。 毕竟得到那一片连绵的玉晶矿,武国兵力也将大涨,若是跟梁国开战胜算也将更大不少。 梁国凭什么觉得一个廖峰能说服武皇将那般资源拱手相让? “具体的情况暂且还不知晓,就看廖峰会带什么筹码过来了。” 宋安民摇了摇头,对于梁国这一番举动的目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付仁点头,又问道:“适才副院长说那个廖峰带来争夺百山图的帮手不容小觑,又是何意?” “难道他带来的帮手比两仪派的小拂云手名声还要大吗?” 谈到这个对方的神色明显更为凝重了不少,沉声开口。 “他的帮手是镇守梁国群妖荒原外那位有着天下江湖第二武夫之称的流风剑,南宫阳伯之子,南宫明羽!” 江湖第二之子! 付仁瞳孔微缩。 那位南宫阳伯的名字他也听说过,其名声之大,哪怕不是江湖中人都不会陌生。 梁国为十二小国武力第三的小国,远比排在末流的武国武力要强盛的多。 而之所以国子监的人敢想着跟这样的对手开战,便是因为梁国背后那一片群妖荒原。 内里毫无人烟,妖气冲天近乎终日黑云蔽日。 而群妖荒原,便属于万妖域其中一片妖邪最为猖獗之地,紧靠梁国。 可以说梁国有五成的兵力都驻守在万妖荒原之外,防止群妖侵袭。 而梁国与群妖荒原接壤的地方,有一道天堑直达梁国边境腹地,军队无法驻扎行进,而妖物却可以腾空飞跃此地。 多年前群妖荒原暴乱,那道天堑之外涌出了数头六境大妖,更是有千余数五境、四境的小妖。 一旦这股力量突破天堑,那梁国绝对难以抵挡,届时必将生灵涂炭。 而在那种情况下,身处江湖的南宫阳伯出手了。 他一人一剑,立于天堑之巅剑斩数头大妖,硬生生将那千余数妖邪尽数斩灭,连给它们退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至此梁国士气大涨,连败妖军平息了群妖荒原的暴乱。 而自那之后,南宫阳伯便一人镇守在了那天堑之外数十年未曾离开,不知道斩灭了多少妄图偷偷横跨天堑潜入梁国的大妖。 流风剑南宫阳伯之名,彻底响彻天下! 之所以说他只是江湖第二,也是他自己说曾败在了一个人的手上,所以才不认可江湖第一之称。 但没有人知道他曾败在谁的手上,所以虽然江湖人口头上称他为第二武夫,心中却是觉得他就是天下第一武夫。 他的流风剑术也是世间公认最为顶尖的剑术,没有之一! 而他的儿子南宫明羽更是剑道奇才,年纪不过二十有二便已经掌握了流风剑之要领,成就四境武夫之境,于江湖年轻一辈当中一骑绝尘! 但虽说南宫阳伯守在群妖天堑之外,却并不为梁国所掌控。 他如其他江湖人一样从不参与各国之事,只是在妖邪肆虐之时才会出手。 没想到此次梁国竟然将他的儿子给请了过来! 第九十五章 螂后雀,冬后雪 宋安民微微叹气,“梁国请动流风剑之子前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恐怕也包括孔圣。” “毕竟百山图关乎的只是江湖各大门派而已,南宫阳伯一介散人,应当对此并无兴趣。” “此次之事已经不仅仅是书院与国子监的争斗了,更是梁武之争!” 震惊过后,付仁神色也是凝重了起来。 “闷葫芦他有把握能赢那个南宫明羽吗?” “无论是千斤腿还是小拂云手,思恒都有信心一战,唯独这个南宫明羽他无法确定,因为他从未见识过流风剑法,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此事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宋安民摇了摇头,目光凝重。 付仁颔首,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也只能等到时候再看情况了。 “对了,副院长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陈祭酒去万红楼外转上几圈?” 宋安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让他去万红楼外作甚?” “就是有些事情想让他见证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付仁打了个哈哈没有明说。 张怀春通过最近的调查,给了他不少关于那个许寅的消息。 据说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万红楼,而最近万红楼又来了个新的头牌,明晚许寅应该会过去瞅上几眼。 反正身为武国三才之一,他逛风月场所都是不用花钱的,名声摆在那里,那些歌姬媚女们巴不得往他身上靠,要是能得其赋诗一首,她们的身价都要上涨百倍。 “没办法,青辅先生为人廉正,从不去那些地方,不过他的学生谢修倒是偶尔会去,但我也没什么办法让他明晚就去。” 宋安民摇了摇头道。 “这样啊……”付仁摸了摸下巴,目露思索之色,“那好吧,我自己想想办法。” “你是不是该忙去了?” “忙?” 付仁愣了一下。 而宋安民则是端起桌上的茶杯默默抿了一口,然后看向一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陆青柠正双手抱胸,神色清冷静静地看着付仁。 付仁撇了撇嘴,乖乖地起身离开。 得,这是在催他做饭了。 伙房内,他一边烧火一边看着身旁监督着自己的清冷女子开口。 “明天就可以动手了,另外我想让你再帮我送一封信给一个人,也是秘密行动不能让人发现。” “没空。”清冷的女子声音回应着。 “明晚给你加个菜?” 陆青柠微微侧目,红唇轻启淡淡道:“两个。” 付仁撇了撇嘴,果然是个吃货,明明一天到晚都闲的很,哪来的没空之说。 看来还是得尽快将自己的一身厨艺都教给小草才行。 …… 次日午时,谢修带着两仪派以吕浩然为首的一众江湖子弟进入了京城,前往陈知恩所在之地复命。 有小拂云手来帮忙,三皇子和陈知恩都很是满意,但心中却也有些担忧。 这次的担忧不是因为书院,而是因为那个南宫明羽。 吕浩然虽然名声不小,但相比起天下第二武夫的独子来说还是要略显不如的。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只要能在孔圣和武皇面前压下书院一头,争取到六皇子的教导权就达成目的了。 而在安顿好了两仪派的众人之后,谢修便是回了自己的府邸。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瞥见了静静放在桌案上的那一张信纸,其上只有一行小字。 “螳螂捕蝉蝉未知,黄雀又拟螳螂后。戌时末,望谢兄万红楼外一叙,阅后焚毁。” 谢修眉头一皱,看向了左下角的落款,上书“冬后雪”三字。 他拿着这张信纸端详良久,半晌也想不出是谁留下的,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转头推门再次离开,前去国子监找到了自己的先生。 “螳螂捕蝉蝉未知,黄雀又拟螳螂后……” 陈知恩皱眉,喃喃念叨着纸上的内容,目露沉思之色。 三皇子那边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但也没有办法能够再挽回贾万两和拯救那些被宋安民抓捕的朝臣,如今尚在头疼之中,竟然就有人给谢修送了这么一封信? 螳螂无疑说的就是太子,而那被捕的蝉自然是三皇子,这黄雀又拟螳螂后,莫非是有人打算对太子动手? “先生,学生是否要赴约?”谢修询问道,他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知恩看了他一眼,思虑过后微微点头:“去吧。” “是。” 谢修拱手,随后告退离开。 “这个‘冬后雪’到底会是谁呢?” 陈知恩拿着这张信纸,食指轻敲桌面,眉头紧锁。 如今三皇子正当劣势,朝堂上那些中立的人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三皇子交往过密,更别说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施以援手了。 对方之所以借谢修之手送来这封信,估计是怕被发现身份,毕竟三皇子那边有高手坐镇,国子监也有不少老将常在,不是那么容易不露痕迹就能将信送到的。 在这个时候说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又究竟会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为何要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一个风月场所外? 想了许久这个“冬后雪”到底会是谁也没想出什么头绪,陈知恩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今晚一看便知,多做猜疑也没用。 …… 而另外一边,东宫内。 “他要问本宫借十两黄金去逛青楼?” 在听到身边宦官的禀报后,武麟神色有些诧异。 “回太子殿下,是桃安先生的书童亲自来传的话。” 闻言武麟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道:“送一百两黄金过去吧。” “是!”宦官领命,低头离去。 “幼怀。”武麟看向了一旁。 “殿下有何吩咐?”一脸虚白的许寅忙上前拱手。 “看来那个付桃安跟你也是一路人,你平日最为喜好此事,你今晚便也去一趟万红楼吧,好好替他安排一番。” 武麟开口说道,也想着借此机会让许寅好好跟付仁拉近些关系。 “是!” 许寅大喜,忙拱手回应。 万红楼新的头牌玲珑据说只有十六岁,万红楼老妈子雪藏培养了多年,今日还是首次露面,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心痒痒的很。 但碍于不敢在这个时候给太子惹来麻烦,所以本来都打算忍着不去了,没想到那个付桃安竟然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托了对方的福,自己今晚也能去见识见识那少女玲珑了! …… 晚饭后,付府门口。 “小草,我们该出发了!” “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小草眨了眨水灵灵的桃花眼,疑惑地开口询问。 付仁微微回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开口。 “逛青楼!” 第九十六章 万红楼 京城内有一条风月街,内里最出名的便是万红楼。 而今日晚间,这一向热闹的街巷更是人头攒动,不少有些这方面爱好的文人雅客、富商官宦皆是在今夜汇聚于万红楼之内。 楼台上那些穿着暴露的女子招摇着红袖,娇滴滴地呼唤着来往之人,依偎在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怀中。 整个街头巷尾都充斥着一股令人血脉偾张的气味,软趴趴的豆腐从这里过一遍后都能拿来砸核桃。 “万红楼。” 付仁抬头望着插着桃花的牌匾,微微颔首。 自己还是第一次出入这种风月场所,而且还是古时候的青楼,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先生,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小草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钱袋,有些犹豫地看向身旁。 以自家先生的身份出入这种场所难免会遭人诟病,肯定还会引起书院一些大儒们的不满。 “进去看看。” 付仁微微一笑,揉了揉小草的脑袋。 “呦,这位公子好面生啊,莫是初来这坊里不成?” 门口的体态丰腴的老鸨扭着屁股就迎了上来,浓妆艳抹的脸庞虽然多有皱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曾是个当红头牌。 “在下的确是初来乍到,听闻今日万红楼内有一位新头牌初次亮相,所以想来见识一番。” 付仁微笑着开口。 “那您今日可算来对咯,我们家玲珑今日头一次出台,保管您喜欢。” 老鸨满面春风,今日算的上是这些年来楼内生意最好的一天了,她笑着,又将目光放到了一旁柔弱的小草身上,顿时两眼发亮。 凭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丫头要是长开了,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角儿。 “小草,赏。” 付仁轻声唤了一句。 小草点头,然后伸手从钱袋里摸出几两碎银朝着老鸨递了过去。 这也是自家先生吩咐的,她只要按照吩咐去做就是了。 见到对方出手阔绰,而且那个丫鬟在拿出这些银子的时候目光平淡,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银子的样子时老鸨双眼微亮,心中已有了猜测。 眼前这对主仆,绝对是个有钱的主儿! 而逛青楼带个仆人负责打赏之事也再正常不过,只是很少有像对方这样带个年纪这么小的丫鬟来的而已。 但老鸨并未在意,笑眯眯地从小草手里接过了银子,然后扯着嗓子朝楼内招呼了一声。 “诶,秀花,快来接贵客上楼了!” 这也是她们的待客方式,面对普通人她顶多笑脸相迎说声里面请,只有像是那些出手阔绰的大户才会专门安排人来接待。 很快里面便是走出了一个身材火辣的风尘女子,娇滴滴地来到付仁身边挽住他的手。 “公子里边请。” 感受着对方有意无意的将凶器在自己手臂上摩擦,付仁微微咳嗽一声,点头在对方的带领下进入了万红楼。 看着身旁这位俊俏公子脸庞有些发红,秀花不禁目光微动。 原来还是个雏儿啊…… 一想到这,她更是紧紧贴在了付仁的身上,神色妩媚。 看着自家先生跟这位女子挨的这么近,小草秀眉微皱,抿了抿嘴默默低着头跟着进入了万红楼。 “那个是……桃安先生!?” “真的是书院的桃安先生,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也来了!” 在场不少文人雅客都认出了付仁,纷纷侧目惊呼,满眼崇敬。 而秀花在听到那些惊呼声后,美眸异彩微闪。 没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位就是最近书院新来那位名声大噪的桃安先生! 要是给对方伺候好了有幸得其赋诗一首的话,自己的身价也必将大涨! 一念及此,秀花动作幅度更大了几分,甚至还故意将领口扯开了几分,有意地往付仁眼下露出那白花花的一片。 而付仁自然也是瞥见了这大好春光,不禁也有些口干舌燥,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悸动,在秀花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一楼是那些散座,多是些普通人在的地方,而能上二楼的人不是富甲一方的豪绅就是权势不小的官宦子弟,更为雅静不少。 从二楼能够清楚看见下面的情况,而且每个人都有独立的雅间,随时可以拉下帘子办正事。 付仁目光环顾四周,见到了不少曾在太平楼雅集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很快,他便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许寅正左拥右抱着两个身材娇小,看上去似乎还才及笄的少女。 后者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从楼梯走上来的付仁,当即目光微亮松开怀抱少女的双手便是朝着那边走去。 “桃安兄,又见面了。” 许寅上前拱手,虚白的脸庞带着笑意。 而见到这位武国三才之一都如此毕恭毕敬的上前来给付仁见礼,一旁的秀花以及众多人都是更高看了后者一眼。 付仁微微抬头,神色多有几分不悦,并未理会对方。 见他这个样子,许寅心中也是升起些不满,不就是多盯着对方身边的小小书童看了几眼吗,用得着如此作态? 若非是太子的要求,自己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个故作清高的家伙。 “太子殿下有命,特命许某在此恭候好生带着桃安先生玩乐,权当许某对当日无礼的行为赔罪。” 压下心中的不满,许寅挤出一张笑脸开口。 而一听到“太子”二字,秀花更是目光微缩,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白衣青年。 “太子殿下有心了,既然如此便有劳许兄了。” 付仁闻言也是装作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愿意下这个台阶,许寅也是笑脸相迎,带着对方前往了自己所在的雅阁。 说是雅阁,其实就是一张能坐能睡的卧榻罢了,旁边挂着几面青帘,坐在上面能将下方的景象尽收眼底。 “桃安先生今日来,是想见见那位新头牌玲珑姑娘的吧?” 许寅左拥右抱,一边吃着少女喂入嘴中的青提,一边问道。 “嗯。”付仁淡淡点头,伸手接过秀云喂来的青提,转头送入了小草嘴里,温声询问。 “好吃吗?” 小草点了点头,甜甜笑道:“嗯,好吃!” 看着这一幕,许寅心中冷笑。 怪不得不准他多看那小书童几眼,怕是对方自己也有那个想法,已经将那个小丫头视为了禁脔。 虽然心中多有讥讽不屑,但许寅表面上还是笑着开口。 “传闻玲珑姑娘擅长乐理,是李老妈子花了重金培养的,也不知道琴艺比之京城双美又如何。” 而听到这话,付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敢拿青楼戏子跟洛云公主比?” 这小子虽然有文才,但为人处世方面却是差的离谱,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竟然敢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要是被皇室之人听到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寅面色微变,慌忙拱手道:“是许某失言了,还望桃安先生勿要见怪。” 付仁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下方供伶人们演出用的高台,那里已经落下了帘帐,隐约有几道窈窕人影自帘后进入台上。 而许寅见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是松了一口气,额头滑落一滴冷汗,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注意言行。 而正在此时,寥寥琴音却是在响了起来,盖过了场下的喧嚣。 众多忙活着跟身旁女子探寻人生奥妙的人都是暂时停下了动作,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琴音传来的高台。 透过青红帘帐能隐约看到一道倩影端坐其中,纤长玉指灵动翻飞间拨动着琴弦。 除却这美妙的琴音之外,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倩影胸前的两团模糊轮廓。 近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其上,目光炽热地同时不由伸手试着抓了抓空气。 付仁同样免不了俗,目露惊讶之色,忍不住啧啧摇头,开口赞叹。 “当真是有容啊。” “有容?”小草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付仁看了她一眼,没有与她解释有容的后面两个字是什么,免得有损自己在她心中的威望…… 第九十七章 雅间一叙 众多有志之士正在欣赏着悦耳琴音,好奇着那青帘后倩影的真面目,究竟是怎么的一张脸庞才能撑得起那般身材? 许寅在一旁看得出神,身子都不由得前倾许多,目光似是欲要透过那青帘一般。 一曲琴音婉转悠扬,听得在场众人都是失神不已。 单从琴艺上来说,那青帘后的人乐理造诣的确不俗,已是一方大家级别。 平日这般美妙的琴音不可多得,众人上次听闻还是在雅集之日,有幸听了洛云公主和柳艺的较量。 没想到今日在一个风月场所内,竟然又一次听到了这种能令人心旷神怡的乐声。 当乐声平息,众人陆续回过神来,纷纷目光火热地看着那缓缓分开的青帘。 那是一个青丝高挽、明眸皓齿的倾城少女,略显白嫩的鹅蛋脸使她看上去没有其他那些青楼女子的妩媚,反而多有几分清纯之意。 明明长着一张少女清纯的脸庞,却是身材火辣,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光滑修长,如玉般水嫩。 当看到这少女真容时,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头火热了起来。 饶是付仁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啧啧摇头。 标准的童颜巨那啥,清纯萝莉脸加极品御姐身材,可以说把男人的喜好是拿捏的死死的。 “玲珑姑娘……玲珑姑娘!” 有人目光痴痴望着台上的玲珑,开始放声呼喊起了对方的名字。 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不少人已经完全被对方所吸引,满眼炙热。 而台上的玲珑朝着场下浅浅一笑,行了一礼之后便是随着侍女上了三楼封闭的雅间。 就算对方消失,在场所有人还是久久失神,脑海中全是那玲珑姑娘的样子,呼吸急促。 “玲珑妹妹初次出台,不求金银珠宝,但求一词,今日谁能与玲珑妹妹闺房深谈,就看谁的诗词更为令她心动了。” 秀花靠在付仁身旁,娇声说着。 付仁闻言微微点头,在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今天的流程,所以早有了准备。 那边的许寅也终是收回了目光,只感到心头火热无比,他朝着付仁笑着询问道:“桃安兄可有兴趣?” “自然是有的。” 付仁淡淡开口回应的同时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草,“小草,研墨。” “是,先生。”小草点了点头,开始在付仁面前忙碌了起来。 这雅阁除了供人坐睡的卧榻之外,文房四宝也是备着的。 付仁伸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随后便在纸张上笔走龙蛇了起来。 既然来都来了,他自然是要把戏做足的,免得到时候还要被太子怀疑。 秀花以及许寅等人都是纷纷探头看去,想见识一下这位桃安先生这一次又能作出什么样的佳作出来,能否抱得美人归。 …… 而在万红楼内众多文人雅客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做出一首能令玲珑姑娘侧目的词作时。 万红楼外,谢修站在街道上,听着身旁的热闹和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不由得心头发热,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他还是强压下念头,继续在街上等待着。 寒风萧瑟,纵然他是个一境武夫,但还是不免感到有些冷意。 当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发现疑似“冬后雪”的人,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此时已经超过信纸上约定的时间了,难道对方是有事耽搁了不成? 在谢修站在夜色下默默等待的时候,一名神色清冷的红衣女子腰间别着一柄剑,一个葫芦从他面前走过。 谢修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去却没有再看到那女子。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目露疑惑之色。 “难道是我的眼花了?” 狐疑地四处看了几眼,还是没有发现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后,他摇了摇头,不再去多想。 而另外一边,万红楼三楼一处房间之内。 刚才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玲珑姑娘正站在窗边,神色有些失望。 而在她身旁的桌案上已经随意丢弃了不少揉皱的纸团,其中不泛有许寅写的词。 一旁的侍女有些无奈,这玲珑姑娘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连那位三才之一的许寅许幼怀献出的诗都没能令其多看两眼。 “玲珑小姐,这是今日最后一首诗了,是那位桃安先生写的。” 侍女将手中最后一张纸递了出去。 玲珑闻言微微叹气,估计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她接过纸张,眼中已经不带有任何希望了,而当她目光落在纸上短短的四句诗上时却是微微一怔,睫毛轻颤将纸抬高几分仔细端详了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她喃喃念叨着这几句诗,美眸异彩连连,看来这武国众多才子也并非全都是庸才。 “小翠,请那位桃安先生过来吧。” 玲珑放下纸张,声音平静地开口。 “是!”一名侍女闻言行礼告退。 而随着三楼雅间的门被打开,众人看着那侍女从其内走出,心绪不由得都是紧张忐忑了起来。 那名侍女目光环顾四周,最终就目光定格在了二楼西边的一处雅间,随后朝着那边走去,停在了一名白衣青年的面前。 而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有人遗憾叹气,有人目光嫉妒,更多的却是如许寅一样满眼艳羡。 毫无疑问,他就是今晚被玲珑姑娘中意的人了。 付仁看到这一幕也是微微松了口气,选择清平调他也是考虑过的。 这段时间熟读三朝十二国通鉴以及各种书籍,他对于如今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多了许多。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世界也是有关于自己熟悉的神话传说之事的,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可没有人真正的见过西王母。 那群玉山头和瑶台月下,他们不难理解其中意思。 “桃安先生,玲珑小姐请你前去雅间一叙。”侍女行礼开口。 付仁轻轻点头,朝着小草道:“小草,你先回去吧。” “哦。”小草乖乖点头,将钱袋交给对方后就起身离开。 付仁藏在袖袍下的手轻轻动了动,清脆的铃音响起,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并没有任何人在意。 在跟着侍女前往三楼之前,他朝着许寅端起一杯酒。 “今日多谢许兄招待了。” “桃安先生哪里的话,这是许某应该的。” 许寅见状忙起身端酒,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酒后他还砸吧了一下嘴,眉头微皱。 总感觉这一口酒味道似乎跟之前喝的略微有些区别,他摇了摇头没有多想,朝着许易笑着拱手道:“桃安先生文采果然远胜我等,今夜得以抱得美人归,着实令许某艳羡不已。” 付仁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跟着那侍女向着三楼雅间而去。 而许寅也是目送对方进入玲珑姑娘的房间,羡慕的啧啧两声坐了下去,同时下意识用手扯了扯衣服领口。 不知道怎么的,他喝了刚才那一杯酒后身子就隐约有些发热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玲珑 在侍女的带领下,付仁进入了三楼雅间,而侍女则是在外面把门给带上,并未跟着进去。 房间内的陈设很是清幽雅致,不似是青楼场所,一入此间,一阵令人提神醒脑的淡淡香味便是扑鼻而来。 桌案上的香炉有寥寥青烟升腾,再往前看去是一方屏风,依稀能够看见后方的倩影轮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小女子何德何能,竟得桃安先生如此盛赞。” 娇媚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隔着那一方屏风隐约可以看到那倩影的波澜壮阔,叫人不免想入非非。 “玲珑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无论琴艺还是相貌姑娘都是万里挑一,又怎会担不起区区言语赞美?” 付仁温和一笑,看着那屏风后的倩影不免也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如果想要锻炼一番的话对方也定然不会拒绝,毕竟自己的这一首清平调加之自己的身份,足以让其身价上涨百倍不止。 不过可惜他今晚另有他事,来此不是为了与这位有容姑娘大战的,而是为了抹黑太子的人。 屏风后的玲珑闻言浅浅笑道:“桃安先生为何要一直站在门口,莫不是害羞了?” 闻言付仁一怔,随后迈步向着前方走去。 而见到门口的人影朝着房间里面走来,玲珑不由得睫毛轻颤,修长玉手不自觉地捏住了衣角。 说到底她虽然身在青楼,但还是未出阁的少女,未经人事的她自然也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些紧张害怕。 不过当想到某一些事情之后,她贝齿轻咬红唇,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紧张,静静等待着那位桃安先生的到来。 但令她意外的是,对方并未越过屏风,而是在房中的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时辰尚早,方才玲珑姑娘一曲作罢令付某有些意犹未尽,不若姑娘再奏一曲如何?” 玲珑娇俏的脸庞一愣,诧异道:“桃安先生身在书院,书雪姑娘的乐理造诣远高于小女子,先生为何……” “弹与众人听的,与只为付某独奏可不一样,莫非玲珑姑娘不愿为付某单独奏一曲吗?” 付仁饮酒入喉,淡淡开口。 “先生多虑了,既然先生想听那小女子便献丑一二,若有技艺不精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屏风后的玲珑睫毛微颤,螓首一点后从一旁拿来木琴横于身前,素手轻轻掠过琴弦,悦耳之声渐渐响起。 付仁一边听琴饮酒,一边时不时往窗外看去,目光闪烁。 月隐星高,此时已是入了深夜,大部分万红楼的客人都已然酒过三巡,左拥右抱着向房间内而去,准备酣战三百回合。 当玲珑的玉手拨动最后一根琴弦之时,寥寥琴音渐入尾声,归于宁静。 她抬头看去,却见屏风后的人正望着窗边,手中酒杯不知已举了多久,似是有些出神。 “桃安先生,桃安先生?” 三两句娇媚唤声传出,付仁回过神来尴尬笑了笑。 “抱歉,仙音妙绝,付某一时失神了。” 玲珑美眸异彩闪过,她知道对方刚才肯定不是因为听了自己的琴音而失神的。 只是这让她也不免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和好奇,对方直到现在也是不急不躁,谈笑自若并不似其他那些姐姐们给自己描述的样子。 大部分来此的客人一入闺房便急不可待地开始宽衣解带,且满嘴的污言秽语。 而这位桃安先生来此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里喝茶和让自己弹琴。 难道是因为瞧不上自己的美貌吗? 可若真如此,对方又为何要写下那一首清平调赠与自己? 这位桃安先生,当真是个怪人。 玲珑美眸闪过异彩,浅浅叹气后素手轻带裙摆起身,向着屏风外而去。 看着那身材高挑火辣的倩影自屏风后走出,付仁略微愣了一下。 对方已然换了一身缕空花衣,行走间大片雪白若隐若现,尤其是胸前一对波澜壮阔更是无比的吸人眼球。 “桃安先生莫非今日来此,并非是为小女子的?” 玲珑含情脉脉的看着坐在桌旁的白衣青年,轻声开口。 看着她那张与这火辣身材完全不同的清纯鹅蛋脸,付仁心头不可避免的火热了几分。 好家伙,这童颜巨无论放在哪个地方对男人都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啊! “玲珑姑娘何来此言?”付仁佯装疑惑地开口。 玲珑没有说话,而是莲步轻移于他对面坐下,玉手轻提酒壶为其满满倒上了一杯酒。 “也许是作为女子的直觉吧,况且先生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关心着其他的事情。” 她红唇微启,开口说道,眸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玲珑姑娘多虑了,付某只是在想姑娘如此天资绝色,为何会甘愿屈身在这风月之地?” 付仁摇了摇头,顾左右言其他地跟对方闲聊了起来。 “小女子出身卑贱,如非李妈妈收养早便饿死在了街头,她育我多年,我自当是要报答她的。” 玲珑开口解释的同时还轻轻叹气,似乎是还在遗憾自己的身世。 “原来如此……”付仁恍然点头,又接着开口道,“那她终归是有目的,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离开这种地方?” 闻言玲珑俏脸微愣,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桃安先生当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来了这风月之地却不行苟且之事,反而来问小女子想不想离开这种地方。” 付仁没有说话,自己这举动的确有些奇怪,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做那些事情。 玲珑犹豫了一下,随后轻咬红唇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开口。 “桃安先生,不知玲珑可否求您一件事?” “求我一件事?” 付仁愣住了,对方为何忽然会有此要求? “嗯,若是先生愿意帮忙,今夜之后……玲珑便永远是先生的人,任凭先生如何。” 玲珑贝齿轻咬红唇显得有些紧张,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白衣青年,那般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 如此一个绝美女子在当前说出这番楚楚可怜的话,估计是个男人都要呼吸急促几分。 但付仁却是眉头缓皱,并未被欲望冲昏头脑额,而是沉声开口:“你要我帮你什么?” “玲珑想请先生帮忙,让玲珑得以见到孔圣一面!” 见孔圣! 付仁双目微凝,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想要去见那文坛圣贤,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 第九十九章 文人败类 “所以你一开始让那些人写诗给你目的并非是想涨身价,而是想找关系见孔圣?” 付仁双目微眯,上下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子。 玲珑低头沉默,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她本来以为凭自己的姿色,那些闻名而来的才子们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 但没想到自己偏偏挑了一个付桃安,对方从一开始的态度让她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抱歉,恕难从命。” 付仁却是摇了摇头,双目微眯。 他可不是傻子,鬼知道对方想见孔圣是做什么,万一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可不想被牵连。 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付仁还是懂的。 “此事于先生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先生当真不愿意帮玲珑吗?” 玲珑轻咬红唇,眸中秋水动荡一副楚楚可怜之意。 付仁深深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看来对方的身份并没有这么简单,恐怕并不是如她所言般在这万红楼内待了好几年。 “抱歉,付某没办法答应姑娘的这个要求。” 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再一次摇了摇头,玲珑秀眉微蹙了起来,正当他打算再争取一下的时候,窗外却是传来一阵少女的惊叫声。 付仁神色微动,瞬间便听出来了这是小草的声音,他马上打开窗户朝着外面看去。 一条深巷之内,许寅正满脸通红,眼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前方柔弱的少女。 他衣衫凌乱,双目当中只剩下了兽性,一步步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而万红楼之内,那两名之前被许寅抱着的女子也是疑惑地看向了窗外,当看到许寅之时一下就愣住了,面面相觑间满眼疑惑。 怎么回事,对方刚才不是还在屏风后面吗,为何忽然跑到那边去了? 两名少女皆是目露惊诧之意,她们完全没有发现那个许寅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房间的。 万红楼之外,在寒冷的夜色当中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的谢修眉头紧皱,心中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正当他觉得自己是被那所谓的“冬后雪”戏耍了的时候,耳旁却是传来了少女的惊叫声。 他心中一动,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自他赶到那个巷子口的时候,正见到许寅距离小草已然不足三步距离,且满眼血红显然已经被色欲冲昏了头脑。 当谢修目光往前看去时,顿时神色一怔。 那不是付仁的小书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其样子,似乎马上就要被那个许寅给得逞了。 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谢修眉头紧锁,陷入了思索当中。 从私人角度上出发,他被付仁打断了一只手自然是心有怨恨,此刻当然是不想搭理此事了。 但他多年的所读的圣贤书却是在指责着他这般沉默的做法。 正在他犹豫之时,许寅喘着粗气,那双魔爪已经朝着对方伸了过去。 谢修此时却是忽然想起了那张信纸上的内容。 螳螂捕蝉蝉不知,黄雀又拟螳螂后…… 那个许寅可是太子门客,如今百官清查已毕,马上就会重新选举新官上任,若是在此时传出一些对太子不利的流言蜚语的话…… 一念及此他双目大亮,恐怕此事就是那个神秘的“冬后雪”给他们提供的帮助! 当下他不再犹豫,一步迈出便是直接冲了过去,在许寅的手即将触碰到小草身体的时候一脚踹出。 砰! 闷响传开,许寅惨叫一声狠狠被踹到墙壁上摔落,剧痛之下他的眼神也是理智了几分。 他有些懵逼地看着前方满脸阴沉的谢修,以及其身后楚楚可怜,神色害怕的小草。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愣住了,自己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万红楼内翻云覆雨吗,怎么一迷糊就出现在了这里? “好你个许幼怀,身为太子殿下的门客,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欲对一个小姑娘行不轨之时,难道在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谢修冷喝开口,说话之时暗中调动气力,声如洪雷远传出去。 “啊?” 许寅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后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随着头脑逐渐清醒,他也判断出了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毫无疑问,他被人算计了! 谢修的喝声传遍了大街小巷,不少人都是打开窗户朝着外面看去,当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纷纷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许寅吗,武国三才之一,还是太子殿下的人,早便听闻他有些怪癖,没想到竟然已经疯狂到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小女孩出手!” “当真是我辈文人中的败类,太子殿下竟然会看得上这种人?” 万红楼之内,付仁看着外面发生的景象双目微眯,转身朝着玲珑拱手道:“抱歉,付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玲珑姑娘请自便吧。” 话毕之后,他便匆匆推门而出,没有半点留恋之意。 目送他远去,玲珑有些惊诧失神地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眼神有些莫名。 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会落空,那个付桃安难道真的对美色就没有丝毫想法吗? 她莲步轻移,来到窗边默默看着下方。 付仁已经步履匆匆地出了万红楼大门,面色阴沉无比的来到那小巷子里。 “先生!” 当看到他出现,小草立马弱弱呼唤了一声。 “没事吧?”付仁紧张地上下查看起了小丫头,待她微微摇头之后才将目光冷冷地看向了一旁的许寅,面色冰冷。 见他如此神色,许寅忙开口道:“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若非谢某恰好路过此地,这小姑娘恐怕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没想到太子殿下的门客当中,竟然有你这般伤风败俗的败类!” 谢修冷笑开口,他的声音很大,附近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能清楚听到,此刻都是指着面色惨白的许寅议论纷纷,多有漫骂之声。 “太子殿下让你与许某赔罪,这便是你的赔罪之举吗!?” 付仁冷哼开口,满眼冰冷,他一边愤怒开口时,眸光却是瞥见了渐渐隐入深巷当中的那一袭红衣。 第一百章 雪下舞剑 “在这里你可以解释,但太子殿下那边,你自己好好想想该如何解释!” 付仁冷哼一声,牵着小草的手便是转头离开,留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许寅。 而谢修双目微眯,看了一眼付仁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微微摇头。 看来那个“冬后雪”并非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也是,付仁身为书院的人,没理由来帮助自己等人,毕竟书院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有极大的原因都是因为国子监。 估计对方压根就没想过会在今夜现身,只是将这个机会摆在了他面前罢了。 “报官!” 谢修看着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冷声开口。 …… 付仁牵着小草一路回了付府,让小草去睡觉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陆青柠的院落。 那一袭红衣正站在院中,似是在等着他到来。 “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吧?”付仁有些紧张地问道。 陆青柠微抬那双冷艳的丹凤眼,缓缓开口:“你觉得呢?” 语气淡淡,仿佛根本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付仁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 也是,毕竟修行者比之武夫最大的优点便是手段玄奇,无法用常理推测。 当时万红楼内大多是些普通人,不可能有人能察觉到一名四境修行者的行踪。 至于给许寅下的药他倒是不担心太子会不会查出来,反正只要查不到自己的头上就没问题。 张怀春那边也是秘密给自己办这件事的,太子不会知道。 月色下、庭院内,一袭红衣俏然而立,腰间别着一柄剑、一壶酒。 晚风徐来,吹动了女子束着三千青丝的红绳,随风动荡,别具几分江湖气息,英姿飒爽。 付仁看着眼前绝美的清冷女子,一时竟有出神。 相较于柳艺的温婉知礼、武洛云的娇俏灵动、甚至是万红楼内玲珑的妩媚动人,他却觉得眼前的女子要更加吸引自己几分。 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将其衬托的好似谪仙落尘,飘然出世。 陆青柠发现了面前青年的失神,不由得柳眉微蹙。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清冷的话语将付仁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他收回目光半开玩笑地道:“好看我才看,不好看我还不乐意看呢。” 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他对于陆青柠的惧意淡去了不少。 对方其实并不似传言当中的蛮横,反而其实挺好说话的,一顿饭就能解决很多事。 陆青柠闻言微微侧目,美眸平淡:“比起柳艺和武洛云如何?” 付仁一愣,没想到清冷如她,也会问出这种令人头疼的问题。 “花开千朵,各有其香。”他讪讪一笑,开口回答。 听着他敷衍的回答,陆青柠瞥了他一眼,随后闭上双眼懒得与他再说些什么。 “站在院子里吹冷风也是修行者修行的方式吗?”付仁好奇地问道。 “入定也是沟通天地的方式,越是空旷,越是人杰地灵之处越适合修行。” 陆青柠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淡淡回答。 付仁闻言恍然,难怪听说那些大修行者们多喜欢待在深山老林里面,少有身居闹市的。 “你之前为什么要杀青州知府和刺史?” 他继续问道,神色有些疑惑,对方并不像是那种随意滥杀的人。 “他们滥用职权,逼良为娼。” 陆青柠依旧没有睁开双眼,清冷开口。 “原来如此……” 付仁点了点头,总算是解开了心中的疑问。 这样看的话对方非但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反而是嫉恶如仇、正气凛然之辈。 “你今年多大了,是一个人从南陵王朝来武国的吗?” 随着他的再一次开口,陆青柠睁眼看了过去,眸光有几分不耐烦。 当看到付仁脸颊发红时,她秀眉微蹙:“你喝多了?” 付仁却是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才喝了那么点酒,怎么可能喝多。” 他一副根本不可能的样子,但是那略微发红的双眼却是出卖了他。 青楼里的酒比太平楼里的酒可是不同的,毕竟一种的目的就是要人醉,而另一种却只是饭时浅饮。 他在和玲珑聊天、听她谈曲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将那一整壶酒都喝光了,若非他是习武之人,早就该不省人事了。 加之从万红楼回到付府一路上吹着冷风,此刻酒意却是再也无法掩盖,直上心头。 否则换做平常的话,他又哪里来的胆子会跟陆青柠说这么多话? 付仁正摆着手说自己没有喝醉,却是见到前方的红衣女子骤然拔剑,寒光凌冽。 他吓得连忙后退,但身子却是不听使唤了起来,好像有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将他给束缚住。 陆青柠将长剑抛出,精准落入了付仁的手中。 在后者诧异之下,她一手并做剑指,摆起剑式的同时红唇轻启。 “跟着做。” 清冷的声音响起,茫茫月色下一袭红衣翩翩,剑指含锋间衣决飘飘、丝发随风。 也不待付仁反应过来,他的身躯便是不由自主的在那无形丝线控制下舞动了起来,一招一式完全与陆青柠同步。 两人在月下庭院中舞剑,风声呼啸、身姿飘逸。 不知何时起,天空中又洋洋洒洒飘起了飞雪,落在了两人的肩头、发梢。 随着剑招舞动,付仁只感觉浑身舒畅,满身酒气也是渐渐一扫而空。 当陆青柠收势之时,他也随之并足,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清明了许多,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 “刚才这是?” “醒酒的。” 陆青柠语气平淡,轻轻招手。 付仁手中的长剑顿时不受控制地向着对方飞了过去。 “这么神奇?”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随着最近目力的提升,他能更清楚地看见对方眼尾的那颗泪痣,也更对其清冷脱俗的气质感到惊艳。 刚才虽然是被对方控制着舞完了这一套剑招,但他却发现舞剑之时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律动了起来,仿佛受到牵引一般在体内经络间运转了起来,逼出了那些酒意。 这剑招与曲老教他的呼吸法似乎有着些许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你每次喝完酒要练剑也是醒酒?”他好奇地问道。 陆青柠收剑入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这酒不是凡酒,而是辅助修行的。” “武夫饮之可活络气血、舒经养脉,修行者饮之可以增益修为。” 此话一出,付仁顿时眸光微亮,看了一眼对方腰间别着的酒葫芦,咳嗽一声随后上前别有用心地笑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试试。” 陆青柠神色清冷,自然清楚面前的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也并未在意,取下了腰间的葫芦便是朝着那边扔了过去。 接过葫芦,付仁扒开塞子嗅了嗅酒香,顿感几分心旷神怡,当即就是仰头灌了一大口下肚。 入喉清香,比寻常的酒要更烈不少,一入口中便是化作阵阵暖流涌向了四肢百骸,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刚刚吞下乾元换骨丹的时候一样。 “味道不错。” 付仁啧啧点头将葫芦还了回去,脸颊却是又飞快的红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却惊诧地发现眼前出现了两个红衣女子。 他用力揉了揉眼,前方景象更为模糊了几分,连眼前人的样子都渐渐有些瞧不清了。 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踉跄着往前栽去,陆青柠红唇微扬,素来清冷的面容竟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笑意。 她走上前弯下身子,玉手在醉倒于院子里的青年脸上拍了拍。 发现其已经彻底不省人事时,陆青柠将付仁直接拎了起来,向着后面的房间内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赠唇脂 翌日晨,当付仁缓缓睁开双眼醒来,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他惊讶地打量着四周,这里好像不是他的房间。 “我昨晚是……” 他皱了皱眉,想起来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自己只是喝了一口那葫芦里的酒,然后便直接不省人事了。 他忙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功力似乎明显的有所提升,目力也比前些日子更为增长了不少。 “没想到仅是一口酒就能令我有这般提升?” 付仁有些惊讶,那一葫芦酒的功效怕是不亚于一些价格昂贵的丹药了,而陆青柠每天都拿这么珍贵的酒当水喝,难怪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四境修行者了。 他扫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陆青柠的踪迹,于是翻身下床。 因为是和衣而眠,所以他穿好鞋子后便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昨夜的雪似乎没停过,一早上醒来院落里又裹满了素白,但寒气已大不如年关时分。 这一场雪后,便要到春天了。 院落里并没有见到陆青柠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又跑哪里去了。 付仁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走出这处院落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草见到自家先生一大早的从陆青柠的院落里走出来,不由得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先生昨晚上为何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睡。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付仁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开口询问。 “回先生,昨晚上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在国子监的人有意引导下,矛盾已经从许寅个人上升到了太子的所有门客。” 小草一边给付仁递了一碗热粥,一边开口说着外面的情况。 听着她的叙述,付仁微微颔首,看来事态已经开始发酵,有三皇子的人在这件事情太子肯定压不下去,迟早会传到武皇耳中。 接下来就看几天之后宋安民能不能从武皇手中为书院争取到那些空缺的官职了。 据他估计问题肯定不大,毕竟有的时候就算是一国君主也难以对外界那些的风言风语视而不见。 吃饱喝足之后,付仁便带着小草和曲老再一次出了城,前往了那一片月樱林,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练功。 这么多天的练习,加上昨晚那口酒导致的功力增长,他今日明显有所进益。 一次出刀已然能精准的自风中斩下十数枚落花落叶,虽然距离曲老的要求还有些遥远,但也是进步了。 他现在的目力相比当初已经有了极大的增长,甚至能在十数米外清晰的瞧见花叶脉络。 这种目力,显然远远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据付仁估计,自己应当能在孔圣到来之前便真正迈入三境武夫之境。 从他练武到现在,不过过去了短短数个月的时间而已。 之所以能进境如此之快,除了曲老的呼吸法帮了大忙之外,与武洛云送来的那两粒丹药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一日练习,直到黄昏之时付仁才带着小草等人坐上马车返回付府。 回府后,大厅内已然有着一名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傲然而坐,见他进来不由得微微抬头,语气略有些古怪地开口。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桃安先生当真是文才斐然,连去逛个青楼都能做出这般诗句,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子有幸,竟然能让堂堂桃安先生都为之魂牵梦萦?” 听着武洛云明显有些不满的声音,付仁讪讪一笑迎上前去解释道:“当时是喝多了,喝多了。” “喝多了?” 武洛云微微挑眉,娇哼一声道,“身为书院竟然敢去逛青楼,你真不怕被人骂的身败名裂吗?” 付仁挠了挠头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所以你的开心的就是逛青楼?” 武洛云看着他,语气带有质问和不满。 “额……勾栏听曲不是君子之好吗,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付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这个年代文人墨客们去勾栏听个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才对。 “你确定你去那里只是单纯的为了听曲?” “不然呢?” 付仁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她。 “本公主可是听说昨日那玲珑姑娘就选了你一个人进入她的闺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要敷衍本公主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 武洛云却是面带鄙夷地看着付仁,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付仁哭笑不得,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去让她弹琴给我听了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你要听琴为什么非要跑去青楼,怎么,难道她弹的比本公主好听吗?” 武洛云不满开口,秀眉微皱神色有些嗔怒。 付仁苦笑,也不知道为啥对方要纠结这个,语气还明显的……这么大醋意。 自己不过一介草民而已,就算是想听琴了,难道还敢去要求堂堂公主来给自己抚琴奏乐不成? “还是说本公主在你眼中甚至连一介青楼女子都比不上?” 听着对方又抛出了灵魂拷问,付仁忙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物件递过去,打断了这个话题。 “这是我答应要送给你的口红,你看看喜不喜欢。” 果然,一听到这个话,武洛云眼中的嗔怒顿时散去了不少,伸出玉手接过对方手中的小竹筒。 “这个就是口红?要怎么用?”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这个小物件。 “打开盖子转一转下方的底座,唇脂便会升起来,随后均匀涂抹便好。”付仁开口为她讲解着口红的用法。 “这么简单?” 武洛云明净的眼眸眨了眨,按照他的说法做了起来。 随着她旋转,里面的唇脂便是升了起来,随之涌起的还有淡淡的月樱花香。 “这是用月樱花做的?”武洛云有些惊讶地开口。 “嗯。”付仁点了点头,他最近刚好在那片月樱林练功,就顺手摘了些月樱花做了这支口红。 见他承认,武洛云睫毛轻颤,眸中有异彩闪过。 月樱花又名冬后雪,在武国人眼中其实还有着另外一层寓意…… “既然这样……本公主就暂时放你一马,不追究你去逛青楼的事了。” 武洛云轻咳两声,神色傲娇地开口,将这口红盖好收了起来。 付仁无奈,自己去逛青楼,她追究什么? 搞的他都未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第一百零二章 梁国使臣至 武洛云离开之后,付仁便去伙房教小草烧菜,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许寅的事情彻底传开,太子震怒,但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付仁所策划,只觉得是三皇子那边的人暗中所做。 许寅只是恰巧被利用了而已,他还派人上了付府送礼赔罪,希望不要因为许寅的事情而影响两方之间的关系。 而这,也完全没有脱离付仁的掌控。 当然太子该有的怀疑他还是有过的,毕竟这件事情一经传出,获益最大的就是书院,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多想。 从付仁目前表现出来的护短来看,他不大可能会拿自己那位书童的清白来做局。 而他不想去怀疑付仁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堂堂书院比起一个许寅来说要重要的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三皇子的人借此挑拨他与付仁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想让对方得逞。 失去一个许寅对他而言其实不痛不痒,但如果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导致付仁转而带着书院投靠三皇子,那对他则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书院的宋安民在朝堂上拥有着不容小觑的话语权,且此次之事发生后书院的人必将重新活跃于朝堂之上。 若是已经落入下风的三皇子掌握书院,那其必然能够东山再起! 所以哪怕付仁也有嫌疑,太子也没有挑明怀疑。 他不需要书院能够为自己所有,只要对方不去帮助自己的对手就行。 武皇也从百官口中得知了太子手下门客的无德,震怒不已,怒斥了太子一番,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最终他只能将选举那些空缺官职的重任交给了宋安民。 扫查百官之事就此落下帷幕,三皇子元气大伤,太子也没从中得到好处,反而因为没有管束好自己的门客而引得武皇不满。 可以说除了书院外,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太子都没能通过此事获得任何收益。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寒气渐退,街头的雪已经彻底化去。 付仁牵着小草站在街旁,饶有兴致地往街道尽头看去,在他身旁还有不少书院子弟也围着看热闹。 除他们之外街道旁还有着不少武国人,不过个个都是目光愤怒,眼神如刀。 之所以这样只因为今日来京城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梁国的使臣! 梁武多年结怨,武国人对梁国人心有怨怼都是再正常不过。 “先生,那个南宫明羽很厉害吗?” 小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看着街道尽头。 “天下第二武夫的儿子兼徒弟,肯定厉害啊。”付仁回答道。 “天下第二武夫……那天下第一是谁?”小草有些懵懵懂懂地问。 “不知道。” 付仁摇了摇头,自从在宋安民口中得知了天下第二流风剑的名号之后他就去查了很多江湖秘闻,但也没有任何关于天下第一的发现。 但他却是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据说当初行走江湖的孔圣据闻也曾如南宫阳伯一样败在了某一个人的手中。 但关于那个人是谁却是没有任何提及,孔圣也从未对人描述过那个人的相貌特征以及武功招式。 所以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个第一武夫的传说,却没有人知道那个武夫到底是谁。 随着两人的交谈,远处也是传来了平缓的车轱辘声。 小草微微皱眉,琼鼻微耸道:“好重的妖气……” “妖气?” 付仁目光一凝,抬头向着街道尽头看去。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头通体血红,生长着两颗巨大尖牙的猛虎缓缓映入众人眼帘。 那猛虎身躯庞大,掌如圆盘、口似血盆,一身血红色的皮毛上还覆着一层黑色的鳞甲,一双血色的眸子凶煞异常。 “龙鳞虎!” 付仁双目微眯,认出来了这头虎兽的来历。 这龙鳞虎也是妖邪的一种,其身躯庞大,防御力惊人不说,咬合力也极为恐怖,一口下去吞金噬铁不在话下。 据说成年之时身长七丈,浑身上下都会覆满那黑色的龙鳞,更是能成为六境大妖! 观如今这头虎妖外形尚且还未曾成年,实力应该在三境左右。 而最令付仁震惊的,还是这样的虎妖还不知一头,而是四头! 三头在前,皆是三境左右的实力,每一头上面都还坐着一个劲装中年,看起来应该是护卫,而后面的一头则是拉着一辆车,且看体型远要比前面三头要庞大,应当有着四境的实力。 “御妖入城,梁国人好大的威风……” 付仁深深看了一眼龙鳞虎上坐着的几名劲装中年,明明知道各国都城都是禁止妖邪入内的,偏偏梁国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御使妖虎而来,这是明显的不将武国放在眼里。 随着四头龙鳞虎走近,远方几道人影也是起落间迅速落在道路中央,个个身穿暗红色长袍,腰间悬挂铁牌。 正是武国镇灵使! “武国京城,禁止妖邪入内!” 为首的一名虬髯大汉严声高喝,声如洪雷滚滚。 而他在身后的几名稍微年轻些的镇灵使也是双手捏印,周身符箓盘旋,光芒大方。 “吼!” 见前方有人拦路,数头龙鳞虎当即怒吼出声,音浪滚滚带有浓厚血煞之气,震得旁边不少人都是面色发白,踉跄后退。 “灵鹿国的鹿你们不拦,今日却拦来我梁国的虎?” 马车内的人没有说话,而是最前面那头龙鳞虎上的劲装中年冷声开口,神色多有不屑。 “灵鹿通灵,性歌温顺不伤人命,但这龙鳞虎却是凶性十足、好噬人命,自然要拦。” 虬髯大汉开口,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街道一旁的付仁听了也是暗自点头,从小草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当初灵鹿来的时候小草都没有什么感觉,但这龙鳞虎却是还没接近她就已经闻到了妖气。 “廖大人奉梁皇之命来武商议,武皇也知晓此事,怎么今日你一个小小镇灵使难道还敢违抗皇命,阻拦我等?” 那劲装中年冷声开口。 “梁国使臣入武,我等自然恭迎,但既然来了武国便要遵循武国的规矩,妖邪不得入城!” 虬髯大汉却是不吃这一套,冷哼着回应,“来者是客,不当场斩杀这些妖虎已是礼遇,还希望诸位将这些妖虎交给镇灵司看管,待得诸位离去之时,自当如数奉还。” “否则,诸位便请回吧!” 守城的城卫不好阻拦这些梁国使臣,但镇灵司不一样,他们不掺和政事,职责只是除妖! 若这群人一定要硬闯的话,那他们动手杀了这些龙鳞虎也不为过! 第一百零三章 突变 随着虬髯大汉略带寒意的话语落下,那边的劲装中年几人也是面色一冷,双方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此事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其实以小衬大,若是武国退步真的让梁国的人随意带着妖邪入城,那流传出去自然就不是武国礼让所致了,而是惧怕梁国! 众人目光来回在几位镇灵使以及梁国众人身上扫过,都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身为武国之人,他们自然是不希望梁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所以都希望镇灵使能够扣下这些龙鳞虎。 “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付仁双目微眯,看向了梁国车厢方向。 武国之所以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真正说话的人出来,除了是想给梁国一个下马威之外,也是想要看看梁国的态度,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心来商议景国皇都之事。 若是不放弃这些龙鳞虎,武皇安排的人就不会出来接见这些梁国使臣。 这是属于两国间的交锋。 虬髯大汉见对方几人依旧坐在龙鳞虎背上不为所动,眼神冰冷,缓缓抬起了右手。 而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几名镇灵使手中的印诀也是开始了变化,盘旋在他们身周的符箓闪烁间幻化成了一道道冰锥,散发着冰寒刺骨的锋锐之意,随时准备出手。 仅是这散发出来的气息,付仁便是暗暗心惊。 这几名镇灵使应该都是三境修行者,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估计更强! 就在场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将龙鳞虎交给他们吧,既然来了人家的地方,自当遵循人家的规矩,免得徒叫他人笑我大梁不知礼数。” 苍老的声音落下,为首的那劲装中年闻言眼中的寒意才散去些许,招手下几人便是下了虎背。 虬髯大汉的手也是在这个时候放了下来,没有下达攻击的指令,身后那些镇灵使的术法全部化作玄光点点消失不见,玄妙非凡。 “阁下可要小心照料这些龙鳞虎,它们性子凶残,若是稍受到什么刺激让它们暴乱起来,可别到头来找我大梁的麻烦。” 劲装中年淡淡开口,扫了一眼那些镇灵使。 “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 虬髯大汉冷笑回应,示意身后众人上前牵那些龙鳞虎。 他们身为镇灵司的修行者,自然知道该怎么跟妖物打交道,也知道不能轻易激怒那些妖物。 “廖老先生,前方已给您备好马车,劳烦移驾。” 有镇灵使走到车辇旁,拱手开口。 “有劳了。” 随着沙哑的声音响起,外面车夫掀开门帘,露出了里面的一老者一青年。 老者身穿墨青云雁袍,虽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从气质上来看倒是跟陈知恩有些相似,气场强大,一看就是久居朝堂。 而另外一名青年则穿着一身流云白袍洁净如雪,身形挺拔如劲松。 他面容俊朗,线条分明端的一个玉树临风之相,剑眉星目尤为彰显凌云之气。 毫无疑问,老者正是梁国的大儒加使臣廖峰,而青年,则是那位名动天下的第二武夫南宫阳伯之子。 南宫明羽! 不过奇怪的是,身为流风剑的继承人,他却是没有带剑而来。 “请!”那名镇灵使伸手接引。 廖峰微微点头,扫视了围观众人一眼,略在书院众人那边停顿了一下,随后迈步向着前方走去。 而一身白衣的南宫明羽也跟在他身后,微微案首,神色多余几分淡漠之意,目不斜视根本就没看过其他人一眼。 随着他们下了车辇,虬髯大汉面色微松,主动上前带着几人往前方走去。 其他的镇灵使们也是牵着那些龙鳞虎跟在后面。 “那就是南宫明羽吗,他的剑呢?” “传闻流风剑一出无影无形,如风过无痕却瞬息便能取人性命,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这么厉害!” 随着孔圣到来之日越来越近,武国京城也是涌入了越来越多的江湖中人,此刻他们都是交头接耳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廖峰的身上,而是放在南宫明羽那边。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江湖人来说肯定是无望争夺百山图的,但如果有幸能见识一下千斤腿、小拂云手以及流风剑的英姿,也不枉他们白来一趟。 付仁的目光自然也是落在那个南宫明羽的身上,且面色凝重。 虽然未曾交过手,但他能够隐约感觉的到对方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属于剑的锋锐之意! 这个人,很强! “吼!” 就在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梁国那些人身上的时候,一声兽吼声忽然响起,震耳欲聋。 在这强大的吼声下,不少普通路人更是感觉双腿发颤,更有不堪者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中间被人牵着的那头龙鳞虎双眼血红,一口咬断了镇灵使手中的缰绳,浑身涌起阵阵血红煞气。 随着一头龙鳞虎怒吼,其他的几头龙鳞虎也是争相暴乱了起来,吼声滔天,凶煞异常。 尤其是那一头体型最大的龙鳞虎,脚掌抓地更是直接腾空而起,口吐黑雾。 “龙鳞虎发狂了,拦住它们!” 走在最前方的虬髯大汉回头见此一幕面色微变,脚尖一点便是飞向高空,双手捏印间身后浮现了一张巨大如火的符箓。 这个符箓出现,其中纹路便是窜出一条条巨大的火焰锁链,向着飞向空中的龙鳞虎窜去。 梁国的众人则是冷笑着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任何要出手帮忙的打算 其他的几头龙鳞虎也是怒吼着暴动了起来,左冲右突。 那些镇灵使当即迅速捏印,从百宝囊内抽出一根根降妖锁链,猛地锁住了那些龙鳞虎的后腿,用力拉住。 在这般突发情况下,远在街道边缘围观的人们顿时面色大变,纷纷惊声逃窜了起来。 好在武国街道极为宽广,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退开!” 付仁皱眉提醒了身旁书院学子们一句,反手抱起小草便是一跃向着身后退去。 “吼!” 又是一声虎啸响彻,只见那些被镇灵使的锁链捆住后腿的龙鳞虎其中一头竟然头生一角,血煞之气徒然暴涨,口中骤然吐出十数团黑雾朝着街道一旁轰去。 而它攻击的方向,赫然是书院众人所在之地! 付仁已经带着小草退到了一边,杨万里也有些功底,腋下夹着两个同窗跳到了屋顶上。 但还有好几个书院学子跑的有些慢,还在大路边缘,那黑雾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轰在了他们身上。 “快躲开!” 几名镇灵使见状大惊失色,忙怒声提醒。 但他们手中捏着降妖锁链,根本腾不出手去捏印救人。 那几名书院学子回头看到团团黑雾袭来,面色瞬间煞白。 付仁见此一幕目光一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闪身上前。 “先生!”小草惊呼一声。 唰! 千钧一发之际数道刀光起落,那些黑雾在即将轰中书院学子身上时直接被斩碎。 与此同时,小草身旁的一位江湖汉子看着自己腰间的刀鞘,一脸错愕。 “卧槽,我的刀呢?” 他抬头看去,付仁正一手握刀稳稳站在那些险些被龙鳞虎杀死的书院学子身前,一袭白袍猎猎,黑发飞扬。 第一百零四章 滴水不足见江海 “桃安先生!” 那几名书院学子看着前方不算壮硕此刻却异常伟岸的白衣背影,反应过来后目露感激和后怕之色。 “吼!” 那头生一角的龙鳞虎此刻再度怒吼出声,张开血盆大口便又是吐出了一团团黑雾,目标依旧是书院的人。 付仁眉头一皱,这龙鳞虎怎么回事,貌似是盯上了书院的这几个人?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远处冷笑着看热闹的梁国众人,随后回头低喝。 “你们先走!” 数名学子顿时连忙点头,慌慌张张地向着远处跑去。 看着那些翻滚而来的一团团黑雾,付仁手中长刀一横,运转目力便是斩出阵阵刀光,将那些追向书院学子的黑雾全部劈碎。 “好快的刀!” “桃安先生他……到底是几境武夫?” 躲在安全区域围观的那些路人们纷纷惊呼,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片刀光。 但付仁的刀再快,那些黑雾却是无穷无尽不断地从那头龙鳞虎口中喷出,任那名镇灵使如何催动手中的降妖锁链也无法加以制裁,只能拉住不让其彻底暴动。 仅仅三两个呼吸的时间,付仁便已经快要被那铺天盖地的团团黑雾给包围了,深陷险地,他好几次想要往后退却被黑雾给阻拦住。 “先生,快退回来!” 小草目露担忧,焦急地在一旁大声呼喊。 远处的南宫明羽看向了黑雾内不断闪起的刀光,双目微眯,喃喃开口:“这刀法……有点意思。” 他一直淡漠的双眼此刻浮现了几分感兴趣之色,静静看着身处团团黑雾之中的付仁,想看看这个一身书卷气的青年到底练的是哪门子刀法。 “孽畜,休要猖狂!” 就在付仁即将完全被黑雾吞没之时,一道雷鸣般的怒吼自高空响起。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头原本腾空而起的龙鳞虎此刻已经被一张巨大的火焰手掌死死攥住,无法动弹分毫。 而那虬髯大汉凌空而立,衣袍须发随风猎猎,他双手捏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道火焰纹路,浑身弥漫起了火焰,威势强大。 他怒吼一声,一手捏诀猛地朝下一塌。 嗡! 霎时间,整个虚空似乎都是颤抖了一下,四周温度骤然升高好几度,甚至连空间隐约都被烧的扭曲了几分。 一道道火焰手掌凭空浮现,猛地按向了那三头龙鳞虎的脖颈之处。 “嗷……” 三虎哀鸣,轰然一声被按在了地上,力道之重直接将青石板路都撞了个稀碎,任凭它们如何挣扎也是无法起身。 随着那头生一角的龙鳞虎被压制住,包围付仁的漫天黑雾也是轰然溃散,化作了虚无。 危险消失,付仁神色稍松,还好自己这段时间实力进步极快,不然刚才说不定那几个书院学生命都没了。 那虬髯大汉此刻抓着空中那头被束缚的龙鳞虎直接朝着街道上丢去,发出一声轰然巨响,而他自身也是落在了付仁的面前,深深拱手。 “在下镇灵司三旗使邱炎象,有劳先生出手相助了。” 他说话之时眼中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对方出手恐怕此时已然有人丧命,这要是追究起来定然就是他的失职了。 “邱旗使言重了,举手之劳,旗使大人还是尽快将这些龙鳞虎给送往镇灵司吧,免得再生变故。” 付仁拱手回礼,同时多看了这个邱炎象几眼。 对方刚才那诸多手段实在玄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高阶修行者施法。 相比起之前遇到的那个刺杀张怀春的一境修行者来说,对方施法时他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丝线脉络了。 也就是说,这个邱炎象所修的“术”要比前者高深玄奥的多。 而且他有些疑惑,不是说六境修行者才能御风而行吗,这个邱炎象虽然实力强大,但绝对没有达到六境的层次。 他又是如何做到御风而行的? 不过这些疑问现在不便多问,付仁准备到时候回去抽空问问陆青柠去。 “好,那便稍后再谢过先生。” 邱炎象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转过身,吩咐着自己的那几位手下用降妖锁链控制好这些龙鳞虎。 眼见没有什么事情了,付仁转身朝着小草那边走了过去。 后者急忙迎了上来,担忧地看着他道:“先生你没有哪受伤吧?” 看着小丫头满脸关切的样子,付仁温和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没事。” 说完之后,他走向了一旁那个还在发愣的江湖汉子面前,将手中的刀递了过去同时歉意开口。 “情况紧急,付某不问自取之事还望阁下海涵。” 那名江湖汉子反应过来忙接过刀开口:“哪里哪里,桃安先生胆识过人,在下佩服!” 付仁礼貌一笑,转头看向了那边。 镇灵使们已经牵着那几头被困住的龙鳞虎远去,只有邱炎象和梁国几人尚在。 “我早便提醒过你这龙鳞虎生性暴虐,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它们暴乱,看来你们武国的镇灵使不过如此,连区区几头龙鳞虎都险些压制不住。” 那名劲装中年冷笑开口,目露讽刺。 邱炎象闻言面色一沉,眼中有怒意升起。 如果只是几头普通龙鳞虎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压制不住,刚才那头口吐黑雾、头生独角的妖虎明显体内还有其他的血脉。 正因为如此他的手下才一时没有完全将其控制住,导致其对着书院的人动了手,险些酿下大错。 但不管怎么说,刚才的确是他们失误了,所以此刻面对梁国人的嘲讽,他感到有些憋屈,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景国如今妖邪肆虐,凭你们这样的怕是没办法剿灭其都城里面的大妖吧?” 那边的廖峰微微摇头沙哑开口,神色多有怀疑。 邱炎象皱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却是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滴水又何以足见江海,若非是顾及廖先生你们,这些龙鳞虎早已经是尸体了。” 付仁抬头看去,街道尽头,一名气质温和儒雅的青衫儒士正不急不缓地迈步而来,而黑着张脸的齐善友和于尧山、黄呈义等书院先生也紧跟其后。 “是副院长和齐先生他们!” 书院众人见到他们之时双眼放光,惊喜出声。 第一百零五章 术与法 廖峰回头看着迈步而来的宋安民等人,苍老的双眼缓缓眯了起来。 “原来是书院的二把手,失敬失敬。” 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呵呵笑着,虽然话上说着是失敬,但看其神色却是根本没有半点尊敬之意,反而微微昂首颇有些傲意。 “既然新雨先生你们来了,那邱某便先告退了。” 邱炎象松了口气,朝着宋安民微微拱手,随后又朝着远处的付仁点了点头,跟上自己手下的步伐去看管那些龙鳞虎去了。 “滴水不足见江海,但窥一斑亦知全豹,梁人以妖虎为骑,武人却担心妖邪入京,景国内的那些大妖可要比龙鳞虎凶猛的多。” 廖峰淡淡开口,眯眼看着眼前的青衫儒士。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疑就是在嘲讽武国力弱胆小,不如他们梁国强大。 而宋安民闻言也不恼,只是礼貌微笑开口:“禁止妖邪入城是因为城内普通百姓繁多,恐伤人性命。” “哦?” 廖峰佯装诧异一笑,“梁国人人习武,哪怕是十岁稚童都有持刀斩妖之勇,为何武国百姓却如此孱弱,竟需要镇灵司如此保护?” “依我看啊,武国人个个都是病秧子,别说斩妖了,刚才龙鳞虎随便嚎了几声不就吓的他们一哄而散了吗,哈哈哈!” 其身旁的一位随从此时开口,引得众护卫都是哈哈大笑,笑声满是对武国人的嘲讽。 看他们这般嚣张的模样,齐善友冷哼一声开口:“那是因为你们梁国背靠群妖荒原,妖邪众多,不人人练武早都死光了。” “我武国百姓则根本就不用担心于睡梦中便沦为妖邪口食,能一觉天明神清气爽!” 此话一出,那几名刚刚还在嘲讽大笑的梁国随从的笑声便是渐渐消失,转为面色阴沉。 这无疑是在戳他们的痛处了,十二国当中,唯有景国和梁国在最外围,靠近万妖域。 也正因此梁国境内极易滋生妖邪,许多人在睡梦当中便会丢了性命。 而这其实也是为什么梁武关系紧张的原因,因为梁国想往里面靠一靠,尽可能躲远一些。 廖峰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齐善友,面露不悦之意。 而远处的付仁听闻此言不由得心中暗自给其刚才那番话竖了个大拇指。 “此地非是闲聊之所,还请随宋某来吧,寺卿大人已经安排太平楼备好晚宴为几位接风洗尘了。” 宋安民微笑着拱手,气质儒雅随和。 廖峰淡淡“嗯”了一声,也懒得在这里跟他们多做口舌之争。 在宋安民离开前,他还朝着付仁那边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才带领着几人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随着书院众位先生的离开,路人们也是相继散去,付仁遣散了书院众位学子,随后牵着小草的手回了付府。 他本来是想找陆青柠问问为什么那个邱炎象不是六境修行者却能够御风而行的,不过后者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并不在院子里。 想了想后,他又往后院跑了去。 曲老见多识广,问问他也应该能得到答案。 而在听了付仁的问题后,曲老也是淡淡开口解答。 “世人之所以认为修行者要比武夫强大,除了他们是纳天地之气修炼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付仁好奇地询问。 曲老瞥了他一眼,“术法术法,修行者的‘术’与‘法’可是两种概念。” “两种概念?” 付仁皱眉,随后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以前在自己故乡那边听到过的那些说法,于是开口。 “法是指宝物?” “嗯,那能纳物的百宝囊便属于法器的一种。” 曲老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看向了院墙摆着的那柄刀,准确说是看着陆青柠送给付仁的那骨白刀鞘。 “诺,你的刀鞘其实也算是一件法器了,只是你不是修行者无法动用而已。” 闻言付仁惊讶地转头朝着那边看去,目光闪闪。 “那竟然是一件法器!?” “嗯,若是修行者持之,可借助刀鞘内蕴含的神韵唤出妖虎虚影助阵杀敌,不过武夫的话就只能把它当做坚硬的刀鞘用,没办法借助神韵。” 曲老开口说道。 付仁闻言有些遗憾,看来这刀鞘落在自己的手上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所以邱炎象不是六境修行者却能御风而行,是因为他身上有能帮他的法器?” “应该不是法器,而是符篆。” 曲老摇了摇头,通过付仁描述那个邱炎象控制龙鳞虎的场面,他大抵能猜到是什么。 “符篆?” 付仁更为好奇了,最近这段时间忙着练功和朝廷的事情,也没怎么问过别人,宋安民送来的书里面也没有关于修行者的,所以他对于修行者的了解还是有些少。 “嗯,符篆有很多种类,其中就有能够帮助六境之下的修行者飞行的,不过很少见罢了。” “你说的那邱炎象身为镇灵司第三旗使,手头上有这种符篆不稀奇。” 曲老看了一眼付仁,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接着开口,“同理,武夫没办法使用修行者的符篆,你就别想了。” 闻言付仁不由有些失望,他现在手里头有不少钱,前段时间太子才送了一百两黄金过来资助他逛青楼呢。 本来还想着去买几张符篆防身用,对方这一番话无疑是浇了一盆冷水在他头上。 “那要是一个修行者身上有很多符篆和法器,岂不是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 曲老却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只手可以抓住多少石头?” 付仁不傻,一听他这么问顿时明白了。 看来修行者也无法连续或者同时动用很多符箓法器,毕竟一个人精力有限。 他缓缓点头,随后想起了那个廖峰旁边的南宫明羽,顿时有些好奇道:“曲老,据说当初孔圣和天下第二武夫南宫阳伯都曾败在了一个神秘人的手中,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南宫阳伯?” 曲老眉头微挑,随后看着他咧嘴笑道,“我说那个神秘人是我你信吗?” 闻言付仁心中微动,与他四目相对,嘴上却是狐疑开口。 “不信,除非你什么时候砍几头六境大妖给我见识一下。” “滚蛋,我就剩这一条手,没了的话以后你喂我吃饭?” 曲老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在藤椅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开口。 “你现在已经临近三境门槛了,有空跟我这瞎唠,不如多去练刀。” “手没了就用脚吃饭呗,多大点事……” 付仁撇了撇嘴嘟囔着,在曲老的鞋子飞过来之前跑去拿起了那把长刀离开。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斩叶刀法的基础他已经熟练掌握,不再需要曲老在一旁盯着指导。 据他估计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真正成为一名三境武夫了! 而再往下……就是四境! 第一百零六章 柳宁堂的打算 自从梁国使臣的入京,付仁才明白梁武之间的局势已经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街头巷尾现在无不在讨论着那个廖峰,骂着梁国。 更有甚者吆喝着要处死梁国这些使臣,说要给梁国长长记性的。 当然也只是背地里吆喝,可不敢闹大。 连七八岁在街上玩耍的孩童都一口一个梁狗的称呼,听得付仁暗自摇头。 梁国的嚣张在整个十二国中都是闻名的,但因为举国尚武,所以他们的确有这个嚣张的资本。 虽然武国现在也推崇人人习武,可相较梁国来说还是不如的。 梁国背靠群妖荒原,妖邪滋生却也代表了他们那边有极多的资源。 换句话说在他们那边,能帮助武者练武的药材很便宜,但在武国或者其他地方却是昂贵了数倍。 这也就导致了武国最终也肯定无法达到如梁国那样的高度,毕竟武国现在资源匮乏、国库空虚,无力去做到像梁国那样给百姓们习武提供便利。 关于如今两国的局势,付仁基本的还是能看清的,他不觉得现在开战武国能够在梁国手上取得什么好处。 但书院提倡和睦相处的想法他也不是完全赞同,换句话说如果他的家背靠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当然也会想要往较为安全的邻居家靠靠,不光能稍微远离危险,还能获取大量的资源。 所以梁武之间避免不了摩擦,一旦群妖荒原发生了什么变动,这场战争顷刻便会打响。 “梁武之间的关系紧张,院长不想看到两国开战,让那些百姓们陷入苦难,所以这次梁国的人过来,院长也会跟其交涉。” 付府内,宋安民看着面前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开口说道。 对于他又来自家蹭晚饭,付仁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端上来最后一盘菜坐下,齐了齐筷子问:“院长打算交涉什么?” “尽量缓解梁武之间的关系。” “怎么缓解?” 宋安民抬头,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白衣青年。 付仁也同样看着他,摇头开口:“梁国屡次进犯武国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梁国的野心,更多的是为了远离群妖荒原,尤其是在同靠荒原的景国覆灭之后,他们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不解决根本的原因,缓解的了一时缓解不了一世。” 闻言,宋安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些年来,群妖荒原那边妖邪暴动之象越来越严重,多年前的那场暴动致使梁国死伤无数,如果群妖荒原再次暴动,那梁国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地。” 他微微叹了口气,一向平静儒雅的神色也是有些忧虑了起来。 “所以院长打算怎么缓解梁武之间的关系?”付仁问回了刚才的话题。 宋安民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院长决定说服陛下派兵帮助梁国去镇守群妖荒原。” “派兵去帮助梁国!?” 付仁眉头一挑,眼睛睁大了几分,但很快就想到了柳宁堂如此做的深意是什么。 其一,这样做的确能够有效缓解梁武之间的紧张关系。 而其二,他们还能通过这个方式深入了解一下梁国内部情况,兵力部署等,如果之后真的不可避免的要交战,他们也能有更多的准备。 不过……国子监那些主战的人肯定不会同意这一个提议。 反去帮助梁国镇压群妖荒原,就等于帮助梁国减小在对抗妖邪时的伤亡,相当于变相的帮助梁国提升实力了。 看出了付仁的疑问,宋安民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国子监的人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嗯。”付仁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见他点头,宋安民似笑非笑地开口:“跟你想的恰恰相反,国子监非但不会反对,还会支持。” “为什么?” 付仁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想,武国若是派遣兵力进入梁国背部驻扎,不光能在此期间了解梁国兵力情况,还能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所以此番提议最大的阻碍其实不在国子监,反而是在梁国,他们不一定愿意武国派遣一支强大的军队进入他们的领土深处。” 听着宋安民的话,付仁当即目露恍然之色,点了点头,暗道自己还是看的太浅了。 这就相当于悬在梁国身后的一柄剑,如果他们一直不打算对武国动手,那这柄剑也不会出鞘,反而真的会帮助他们镇压荒原。 可如果梁国有了开战的意思,那他们就还要随时提防背后的这一柄剑。 不愧是书院院长,这个方法的确能极为有效的缓解梁武之间紧张的局势,为武国争取发展的时间。 但想着,付仁眉头又皱了起来:“可如果梁国假意答应,在陛下派兵之后却反手将那支军队绞杀,那岂不是就成两国开战的导火索了吗?” 宋安民料到他会想到这一点,儒雅一笑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道:“所以去帮助梁国镇守群妖荒原的不能全是武国的军队。” “不能全是?”付仁疑惑,随后脑中光芒闪过,他惊讶开口,“副院长的意思是利用百山图去号召武国江湖人士,以一半江湖人,一半兵甲的形式过去!?” “不愧是你,这么快猜到了。” 宋安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梁国纵然再嚣张强大,也是不敢对江湖人明目张胆出手的。” “要是因此得罪了整个江湖,那后果也不是梁国能够承受的起的。” 付仁颔首,深深看了面前的青衫儒士一眼。 不愧是书院之首,竟然连这点都想到了。 若柳宁堂的想法真的得以实现,那恐怕梁武之间就不会再爆发战乱了。 “院长这一步棋下的着实妙,若真的能够实施,兵不血刃便能阻止两国战乱,避免了百姓流离失所、苦于兵荒马乱而民不聊生。” 付仁大赞开口,佩服柳宁堂的智谋。 “好了,先吃饭吧,待会儿菜都要凉了。” 他看了一样端着碗筷已经在一旁等了挺久的陆青柠,伸手示意大家先吃饭。 早就等着他这句话的曲老和陆青柠当即开吃了起来,小草也是有些饿了,给付仁夹过去一块鸡翅后便美美地吃起了晚饭。 今晚来蹭饭的只有宋安民一个人,顾思恒现在正在宋府里练功,为不久之后的百山图之争做着准备。 付仁目光意味深长,脑中浮现了柳宁堂那慈祥和蔼的模样。 那位看上去如邻家老爷爷一样随和的老人,看来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聪明的多。 而关于书院内奸一事…… 他看着连夹菜吃饭都慢条斯理的青衫儒士,心中摇头,还是等吃完饭之后再与对方提一嘴吧。 书院里有个内奸存在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尽早拔除的好。 第一百零七章 妖心 付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于是在饭桌上付仁还询问了一些关于顾思恒能否有信心拿下百山图的问题,毕竟这也关系到柳宁堂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拿到了百山图便能够号召江湖,若拿不到,他们可没有这个威望去带领武国的江湖人士前往梁国。 宋安民对这个问题表现的也有些凝重,但也只能希望百山图能如愿落在武国的手中。 饭后,两人并肩出了付府,付仁将从太子那边得到的信息告知了对方。 而宋安民在听到书院的内奸很可能是教书画的郑允先生后,神色却是出乎付仁意料的平淡:“我知道了,但你不要对外伸张,也不要说与其他人听。” 看着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神色竟然还这么平淡,付仁不由得皱眉疑惑:“为什么?” 宋安民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看他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对郑允出手。 见他如此模样,付仁心中一动,目光微眯了起来。 难道说……对方早就知道郑允有问题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刚才对方得知消息后一脸平淡了。 甚至书院很可能有反过来利用这个内奸的想法! 深深看了一眼这位青衫儒士,付仁不再多言,无论是对方还是柳宁堂都不简单,有些事情其实也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 “不说这个了。”宋安民摆了摆手看向他,“能挡下龙鳞虎的攻击,你的实力恐怕已经快要接近三境武夫了吧?” 武洛云送药之事他自然是知晓的,所以此刻上下打量着付仁,目中精光闪闪。 “马马虎虎吧。”付仁打了个哈哈敷衍。 宋安民也只是微微一笑,又换了个话题。 “你去东宫见太子、逛青楼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书院现在有不少人都对你颇有微词。” “说就说呗。” 对于这点付仁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他脸皮厚也不怕被人骂。 见他这副样子宋安民目光无奈,但也有些佩服对方的心态。 “许寅的事情,是你策划的吧?” 他看着街道前方,悠悠开口。 “你说是就是吧。”付仁语气平淡。 宋安民也没有追根究底,反正最终书院的确拿下了那些空缺的职位,甚至他的弟子杜询都已经进入礼部担任主事,为六品官员。 “书院能绝境逢生,多亏了你。” 宋安民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路,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语气深沉。 “别这么说,副院长为书院忙前忙后,没有你们书院人心早就散了。” 付仁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说到底他也是在帮助自己。 如果没有来武国京城的话,别说成为三境武夫和声名远播了,现在他估计还不知道跟着曲老和小草在哪避难呢。 宋安民温和一笑,知道付仁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再多言。 “那个廖峰准备了什么筹码来换景国连同皇都在内的六座城池?” 付仁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道。 梁国人进京已经有几日,据说已经面见过武皇了。 听他问起这个,宋安民稍稍正色开口:“是关于妖心的秘密。” “妖心的秘密?”付仁疑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前者侧目看了他一眼,语气略微凝重了稍许:“你也知道景国的化妖惨案吧?” “跟那个有关?” 付仁神色严肃了起来,脑海中闪过了小草的样子。 宋安民点头:“据廖峰所说,景国皇室之所以会化妖便是因为妖心所致,如果武皇愿意将景国六城拱手相让,他们便会提供一份妖心给我们剖析,防止会重蹈景国覆辙。” “万一消息是假的呢?”付仁皱眉。 “应该不可能,梁国与景国一样背靠群妖荒原,有些事情发生在了景国却没有在梁国发生,肯定是有原因的。” “据说是梁国的一位大修行者发现了妖心入侵,所以才避免了梁国内部的人也全部化妖。” 宋安民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否则的话,覆灭的就不单单是景国了!” 话音落下,付仁心中大为震惊,眉头紧锁了起来。 也就是说其实化妖之事不光发生在景国,梁国也险些发生,只是最终遏制住了没有走漏消息而已。 换句话说,化妖之事可以避免,也可以解救! 付仁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起来,这样说那小草的问题岂不是也有解决的办法了? “陛下同意了吗?”他开口追问。 宋安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陛下还在考虑当中,妖心之事事关重大,但景国六城内的那些玉晶矿也不能轻易放弃。” “更何况梁国人只是带了一颗妖心过来,并不打算告诉我们如何控制妖化,若是贸然答应最终却无法抑制妖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付仁深以为然,这件事的确不能草率的作出决定。 但无论如何这妖心的价值的确足以令人动心了,难怪梁国有底气派使臣来了。 接下来就看武皇那边如何抉择了。 于私来说,付仁其实挺希望武皇能答应这件事情的。 有了那颗妖心应该就能研究出化妖的秘密,也能解决小草身上的麻烦,让她不至于会被人当成妖怪。 “我能有机会见见那个妖心吗?”付仁开口问道。 宋安民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如果陛下答应梁国使臣的交易,那妖心应该会落入镇灵司手中,你想去见的话估计很难,除非……” 他话未说尽,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除非什么?”付仁有些愣住了,不明所以地问道。 “除非你跟那位陆镇灵使打好关系,让她带你去镇灵司内看。” 宋安民温和笑着开口。 闻言,付仁不由撇了撇嘴,懒得再多说什么。 送对方回了宋府之后,他便回去拿上刀继续去城外练功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无风无雨,在每天近乎废寝忘食的练习下,付仁的实力进步极快。 慢慢已经目力入微,能够做到出刀之时斩断周身一丈之内的所有落花落叶了。 这除了曲老的教导和武洛云送的丹药之功效外,也多亏他每天厚着脸皮去问陆青柠要一口酒喝。 那酒的确不是凡物,刚开始的时候哪怕只是喝上一口付仁都会醉的不省人事。 但慢慢地随着气血提升,他也勉强地能保持意识了。 而在那之后,付仁除了每天练习曲老教下来的砍柴、斩叶两套刀法之外,还每晚都会跟陆青柠在院中舞剑醒酒。 当然舞剑的是陆青柠,他耍的是刀。 在这般练习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迎来孟夏时节,月樱林也早已百花掉落,那片梦幻美妙的花林如今已满是凋敝萧瑟之境。 孔圣……已经临近了武国京城。 第一百零八章 叫一声红烧狮子头 夜幕深沉,繁星点点。 付府院落之内,付仁席地而坐,背靠着石灯,而陆青柠一身红衣,静静站在他的身旁。 “你修的武学似乎非同凡响。”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一点也不雅观的白衣青年,淡淡开口。 “何以见得?”付仁脸颊微红,喝了一口酒后将葫芦递还过去。 “气不同。” 陆青柠清冷开口。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练剑,她发现对方虽是习武,但呼吸玄妙,体内的气如臂指使,远非寻常武夫所能拥有的。 那种“气”与修行者的法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付仁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曲老的呼吸法是有多非同凡响,总之这段时间的练习他已经完全能够明显感知到体内磅礴的气了,曲老说这个叫做真气,与修行者的灵气不同。 修行者的灵气是从天地间摄取而来,转化为自身所用,但武者的真气却是自身所产,虽无法如修行者一样控火御冰,但也不容小觑。 “你如今已是三境武夫,已经不需要我守在付府了。” 陆青柠见他没有说话,微微侧目看向身旁。 “你想离开了?”付仁抬头。 “我来此地是为了斩灭妖邪的。” “武国境内哪来的那么多妖邪可斩,而且镇灵司这么多修行者,又不缺你一个。” 付仁酒意上头,迷迷糊糊地开口,“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我陪你每天练练剑,你陪我喝喝酒,不好吗?” 话音落下,身侧的女子半晌没有回应。 付仁皱眉抬头看去,与陆青柠那双清冷的眸子四目相对。 恰好晚风吹过,吹动了女子鬓角丝发,束发的红绳随风荡漾。 月光落在她绝美白皙的侧脸,令付仁不由看地略有些痴了。 陆青柠听着他刚才那番话,睫毛轻颤,微微低头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红唇轻启。 “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 清冷的话语落下,付仁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在凉风的吹拂下,他酒意散去了不少,此刻缓缓点了点头,怔怔看着地上的石子喃喃开口。 “也是,为什么要留在这……” 他微微摇头,目中闪过自嘲之色,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平静开口:“打算什么时候走?” “过段时间再说。” 陆青柠轻声开口,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她美眸看着前方的假山流水,略有些失神。 这些日子来,她发现身旁的这个家伙有的时候活像个地痞无赖,有的时候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当真是多变。 不过……也挺有趣的。 至少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无论是在她家乡那边,还是来了这武国之后,她都觉得这段日子挺惬意的。 至少……每天都在期待着晚饭。 如果没有那么多事情的话,自己说不定真的会留下来。 可惜,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 想着陆青柠微微摇头,心中有些复杂了起来。 叮铃…… 在陆青柠失神的时候,清脆悦耳的铃音却是轻轻响起。 她侧目看去,付仁正把玩着自己交给他的那一串银铃, 神色多有好奇。 “你说我有危险的时候就摇晃这铃铛,难道不管你身在何处都能赶过来吗?” 陆青柠沉默,随后伸出玉手去拿那铃铛,付仁却是立马收手,警惕地看着她。 “送都送了, 你还想收回去不成?”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陆青柠美眸闪过异彩,清冷开口:“拿来,再送你一个东西。” 付仁一愣,随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把铃铛递了过去。 两人的手也在这一刻有了触碰,皆是顿了一下。 嗤…… 付仁吃痛,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看着食指上被陆青柠指尖剑气划破的口子,目露不解之色。 陆青柠神色不变,拿回铃铛后又咬破了指尖,鲜血渗出。 “你这是……”付仁看着她这般举动有些不解,神色诧异。 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了银铃上,同时将付仁的指尖血也滴了上去。 鲜血一接触银铃,便如蒸发一样迅速消失,融入了其内。 原本还普普通通的银铃此刻色泽忽然发生了变化,转而多了几分红色气息流转,不过很快就淡去了。 “给。” 陆青柠随手将银铃又丢了回去,铃音清脆。 “你做了什么?”付仁接过铃铛,有些好奇。 “我替你激活了铃铛内的一些东西,有我的精血作引,你就能用它动用一些修行者的法器符篆。” 陆青柠语气平淡,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什么悉数平常的小事。 而付仁却是闻言大惊,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铃。 动用修行者的手段?! 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能让武夫动用修行者法器的手段,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看出了他的震惊,陆青柠继而淡淡开口:“当然,仅限于我给你的东西。” 付仁心中一动,看向了自己身旁摆着的长刀,看着其上那骨白色的刀鞘。 “比如说这刀鞘?” 陆青柠螓首微点,微风吹动她的衣角,拨乱了她的丝发。 付仁又震惊了,据曲老说这刀鞘是能够召唤出一头妖虎虚影来的,但非是修行者不足以催动,换句话说他现在可以了? “怎么用?” 陆青柠注视着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异彩闪过,她轻声道:“你心中想着催动刀鞘神韵,同时……大叫一声红烧狮子头试试。” “啊?” 付仁满头黑线,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腹诽对方性子如此清冷竟然也会有这么恶趣味的时候。 虽然感觉有些丢脸,但他还是拿起刀鞘试着在脑海中召唤刀鞘神韵,同时轻声开口。 “红烧狮子头!”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骨白刀鞘骤然开始颤抖了起来,隐隐约约有一道虎啸之声响彻。 一道道白色气息自刀鞘内弥漫而出,化作了一头白色猛虎虚影,虎啸之声也是越发清晰且震耳欲聋了起来。 然而在猛虎神韵即将彻底凝形出现之时,陆青柠却是抬起玉手往下一压。 霎时间虎啸声戛然而止,那猛虎神韵也是如猫见了老鼠一样直接缩回了刀鞘之内。 付仁看着这一幕,深吸口气,心中大感震撼。 真的可以!! 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如修行者一样催动刀鞘内的妖邪神韵! “铃铛别丢了,我没有第二个。” 做完这一切后,陆青柠那张绝美脸庞神色平淡,红唇开阖轻声说道。 付仁平复心绪,把刀鞘放在一旁,同时小心翼翼地将铃铛放进怀中保管,他抬头看着月色下的红衣女子。 瓜子脸、高鼻梁、一双柳眉清冷,狭长的丹凤眼使她别具几分英气,眼角的那颗淡淡泪痣更叫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她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青丝飘摇,一身气质清冷如不食人间烟火,腰间别着的长剑与酒葫芦更叫她看起来充满了江湖儿女气息。 如此的女子,可惜了…… 付仁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摇头。 可惜自己只是个普通武夫而已,这辈子怕是至多只能抵达六境,困在这一隅之地,而对方却是天资强大,未来必会是那六境之上的至强存在。 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在云端是否也会低头看一看站在山腰的自己。 “为何摇头?”陆青柠柳眉微蹙,清冷询问。 付仁淡淡一笑,轻声道:“你还没告诉我,摇铃铛的时候你到底会不会出现。” “最好不会有那一天。”陆青柠淡淡回应,却也没有给出个准确答案。 “希望吧……” 付仁喃喃开口。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也说明遇到了他自己已经无法解决的危险。 第一百零九章 孔圣进京 夜色渐深,付仁最后是被陆青柠丢出院子的,只因他想厚着脸皮问其再要一些能帮他飞天御风的符篆。 “啧啧,明明内心就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怎么整天都要板着张脸呢?” 付仁拍了拍屁股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摇头离开准备回去休息了。 如今他已经跨入了三境武夫行列,实力在这京城内也算得上是个小小高手。 明日那位名声不俗的当世圣人孔易便会进京,而后便要展开各大国以及江湖之间的争锋,他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如今武国京城内除了千斤腿耿壮、小拂云手吕浩然以及流风剑南宫明羽之外,还有另外各国之势力。 唐门的千机万手童灵秀、紫雾楼的笑公子白绝、守剑山庄的重剑石铁胆等等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年轻一辈都是已经抵达,随行的还有各国使臣。 此次百山图之事,除了梁国之外的九国也来了五国,加上孔圣代表的玉国,足足七国汇聚,江湖人更是多不胜数。 如此盛事还是武国建国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但来的人越多,也就代表着顾思恒想要拿到百山图就越是困难。 大家都是四境武夫,谁也没有高谁一重,到时候看的就是谁手底下的功夫更厉害了。 若非孔圣不准修行者参与此事,恐怕连大多修行者也会想来凑一凑热闹。 可惜太子的护卫王不二已经是个五境武夫了,不然付仁倒是想厚着脸皮去请对方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武国自西城门进城的街道便是被清空了,不允许任何人出现,一队队禁卫镇守在街道两侧,准备迎接孔圣的到来。 付仁也站在远处观望着,当看到一辆不算多奢华,反而很是雅致的马车驶时目露几分好奇之色。 迎接马车的是当朝帝师周裕元,字逢玉。 他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穿着一身黄袍身形挺拔,半点也没有老者的佝偻之态,反而龙行虎步、精神矍铄的,看起来要比柳宁堂还年轻的多。 随着周裕元接近车辇,门帘打开后其内也是缓缓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同样是个近百老者, 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稀疏,单看面部的话的确有些许苍老。 可他的身材却是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将衣服撑得高高鼓起,看起来极具压迫感。 哪怕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付仁都不免大受震撼。 好家伙,这是读书人?是个百岁之龄的老人!? 那一身腱子肉,一拳下去怕是都能把人给打爆吧? 不愧曾经打遍江湖门派的六境武夫,光是这份压迫感都能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还只是付仁远远地观望了一眼而已,若是在对方面前的话,怕是头都难以抬起来。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一位六境武夫。 “劈山断江……”付仁双目微眯,有些好奇六境武夫到底已经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据曲老所说达到这一个境界的武夫已经拥有万夫莫敌之勇,一掌摧山断岳不在话下。 虽然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也是因为六境武夫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远非其他武夫可以撼动所致。 远方的周裕元与孔圣拱手交谈着,而后带着他朝着皇宫方向走了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直到他们离开之后,付仁才收回了目光深吸一口气,神色还有些震撼之意。 孔圣的气场着实强大,哪怕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怕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能担得起当世圣人之说吧…… 付仁想着,忽然摇头笑了笑。 一旁的小草看着自家先生忽然笑了起来,不由得眨了眨大眼睛有些疑惑道:“先生,你笑什么?” 付仁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道:“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 “孔圣跟人交流,是喜欢讲道理还是讲物理?” “物理?” 小草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付仁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她向着付府的方向赶了回去,路上还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念叨着某些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拿板砖呼,照死里呼……” 孔圣进京,百山图之争马上就会开始。 届时不光各路江湖人齐聚,连武皇、太子等人也会前去观礼。 而百山图之争的场地,宋安民也早就告诉了付仁。 选在城内一处军用校场,如今已经收拾好了,暂且当做比武用的擂台。 第一天的时候会采取守擂制,谁能在擂台上笑到最后,谁才有资格去参加后续的决战争夺第一,胜者便能得到孔圣手里的那块百山图。 “先生,你也要参加吗?” 饭桌上,小草有些关切地开口问道,虽然她知道自家先生现在实力不俗,但面对那些强者恐怕还是有些不够看。 “当然要参加了,我现在缺少实战经验,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付仁开口说道,他看的倒是很开,自己肯定是打不过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年轻翘楚的,所以他参加不是为了争夺百山图,只是单纯的为了磨砺自身罢了。 一旁的曲老见状一边夹了块红烧肉送入嘴中,一边开口道:“有孔圣在,你也不用怕他们耍阴招,这次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历练机会。” 说着他瞥了一眼付仁接着道,“换做寻常的时候除了那些大宗大派的人,大部分江湖人可都阴险的很,下毒、抛沙、围攻等手段屡见不鲜。” “五公主给你送的丹药药效还没过,此次历练一番,你的战斗经验会有显著的提升。” 付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最缺少的其实就是战斗经验。 他虽然练了这么些时间的武,真正与人动手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的。 “另外,我教你的呼吸法就别在人前显露了。” 曲老瞥了一眼一旁空荡荡的座位,淡淡开口。 陆青柠今天吃晚饭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的没在,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他没有顾忌什么。 “知道,总得留一手底牌嘛!” 付仁点头,大口扒起了饭。 他本身的实力只有三境武夫,若是动用呼吸法运气的话,勉强应该能够四境武夫过过招,但还无法像他们一样做到真气外放。 四境武夫的标志就是真气外放,当然,修内家的才叫真气,修外家功夫的人家管这叫做内力。 随着孔圣入京,整个武国京城也是越发热闹了起来,无论是远道而来的江湖人还是武国本地的人全部都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百山图之争,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千机万手与笑公子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一天大早上的付仁便早早的洗漱起床。 昨晚他本来也想去找陆青柠练练的,但可惜对方一整天都不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先生,张大人早早的便在门外等着您了,是太子派他来的。” 小草一边替付仁穿上那件绣着青色云纹的白衫,一边开口说道。 “老张来了?” 付仁挑眉有些意外,最近这段时间张怀春没少来找他诉苦。 京城内江湖人多了,打架斗殴的事情也就随之变多了,他这位县令大人最近可头疼的紧。 草草吃过早餐后,付仁本来想叫曲老一起过去的,但他却是懒洋洋的根本就懒得动。 无奈,他只好就带着小草出了门。 府门外,张怀春正在马车旁候着,一见付仁出来便是赶忙迎了上去。 “桃安先生,你来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还让你来接我。” 付仁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张怀春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话间他瞥见了小草抱在怀里的那柄长刀,目露诧异之色,“先生这是?” 付仁摆了摆手:“难得有这么一件江湖盛事,我身为武夫自然也该去长长见识。” “可去参加守擂的最弱都是三境武夫,先生你……” 张怀春有些狐疑地上下看了面前的文弱书生一眼,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能跟三境武夫相提并论的样子。 付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觉得我是过去挨打的?” “不敢。”张怀春连忙拱手,心中却就是这么觉得的。 “走吧,去校场。” 付仁懒得多说,摆了摆手就上了车辇,同时弯腰把小草也牵了上去。 张怀春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上了马车后出声让车夫赶去校场。 校场外还有禁军把守,随时防止发生什么变故。 不光是禁军,连镇灵司都出动了好几百人守在着附近。 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也是因为武皇要亲自观礼,防止一些宵小之辈图谋不轨。 下了马车后,众人徒步进入其中,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除了中间有十个临时搭建好的擂台之外,左右两侧各有席位。 书院的人已经先他们一步抵达,就坐于左边席位。 “院长,副院长,钟老先生。” 付仁走上前,与柳宁堂等诸位先生们拱手问好。 “是桃安啊,来坐,坐。” 柳宁堂抚着长须,呵呵笑着伸手示意其落座。 灵鹿国的大儒钟良平也是和善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在其身后,身躯魁梧的耿壮正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见过桃安先生。”柳艺依旧是一袭青衣,气质温婉有礼,在看到付仁身上穿着自己送的云纹白袍时睫毛微颤。 “书雪,好久不见了。”付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也朝着其身后古灵精怪正在做鬼脸的含巧丫头点了点头随后落座。 “闷葫芦,准备的怎么样了?” 付仁开口朝着宋安民身后那背着黑木匣子的黑衣青年问道。 顾思恒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开口:“还行。” “你也打算参与比试?” 宋安民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他看见了小草手中抱着的长刀。 “嗯,积累一下经验嘛!”付仁咧嘴笑道。 “桃安先生能挡下龙鳞虎的攻击,实力怕是比之三境武夫已经不遑多让,有此历练的想法自是极好的。” 一旁,钟良平呵呵笑着开口。 付仁朝着他礼貌点头,目光看向了校场大门处。 那里,两鬓斑白身穿官服的陈知恩正带着国子监众人进入校场,身后是谢修等一众国子监优秀学子。 而除了国子监的人之外,还有另外一批人也跟在他们身边。 那是一群穿着蓝白锦袍的青少年,浑身都散发着江湖气息,个个背后负着一柄长剑,剑柄处还刻画着一枚太极圆盘。 这些人为首的是一个头戴云冠、双眼漆黑深邃的青年,长相颇为俊俏硬朗,气质深沉。 “他就是两仪派的吕浩然,有着小拂云手之称,最为擅长两仪拳。” 一旁的张怀春小声在付仁耳边低声介绍道。 陈知恩等人也朝着书院这一边落座,在与柳宁堂等人对视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火药味十足。 大门处还不断有人进入,武国内部的人坐在左边,至于其他人则是坐在了右边。 唐门的人个个穿着深蓝色长袍,袖口宽大,而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少女,身材娇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儿状,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但在张怀春的介绍下,付仁却是不敢对其升起半点小觑。 她就是唐门的千机万手童灵秀,传闻死在她手上的江湖武夫不下百余数。 曾经有人想要窃取唐门机密,一行十三人却在童灵秀的房间外悉数惨死,据当时的唐门弟子所言,甚至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她也因此得名千机万手之称。 “那个是千山国紫雾楼的笑公子白绝,可别看他一直在笑,实际上阴险歹毒,手上的扇子不知道藏了多少根飞针和毒粉。” 随着张怀春开口,付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唐门童灵秀的旁边不远处,一名身形挺拔的紫衣青年正笑意盈盈地落座,松散披肩的深紫长发尽显狷。 他一手握着折扇轻轻摇晃,一边笑眯眯地跟这身旁的童灵秀说着话,引得后者撇嘴,目露不屑。 付仁依稀只听得见几个“唐门”、“紫雾楼”、“争斗”等等字眼。 唐门跟紫雾楼都是擅长暗器毒药,如果说唐门暗器比较闻名的话,那紫雾楼更胜一筹的就是制药和飞针了。 而那个笑公子白绝的飞针之术更是叫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 据闻其曾被唐门十二执法之六追杀,凭借一手飞针之术以及毒术硬生生叫六位执法悉数中毒,逃出生天。 最终经过唐门掌门的抢救才治好了五个,另外一个却是重伤不治,在刚刚被人带回唐门的时候就毒发身亡了。 至此唐门跟紫雾楼之间的仇怨也更深一筹,两门弟子之间见面就会斗个你死我活,不是下毒就是用机关暗器。 “紫雾楼只有一个人来了?” 付仁皱眉,唐门那个童灵秀身边都还有十多个唐门弟子呢,紫雾楼就来一个人排场未免太小了吧? 张怀春苦笑一声摇头道:“据说是童灵秀事先在紫雾楼来京城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除了白绝之外所有紫雾楼门人全都死绝了,也包括千山国的使臣一样死在了路上。” “这么狠!?” 付仁瞳孔一缩,眯眼看着那现在还笑眯眯坐在唐门身边的白绝。 自己同行的师兄弟都被杀完了,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坐在童灵秀身边笑谈,这个白绝可还真够沉的住气啊,不愧是笑公子。 “你觉得童灵秀狠,其实那个白绝更狠。”张怀春深吸一口气,忌惮地看了一眼那边。 “怎么说?”付仁皱眉询问。 “唐门一共来了四十三人,现在只剩下了十三人,你觉得剩下的三十个人都去哪了?” “死了?”付仁惊疑不定地回头看着他。 张怀春深深点头,开口道:“在进京之后,唐门的人刚刚安顿好在客栈歇息,结果白绝早就提前下了毒,不光是唐门死了这么多人,那一天在客栈里面的所有江湖人全都中毒,加起来死了至少五十个。” “你知道跟唐门一起来的齐国使臣下场如何吗?” 对上他的目光,付仁好奇地追问道:“如何了?” “他被中毒的唐门弟子给……分食了!” 付仁瞳孔一缩,有些惊骇地看着他,“是因为白绝下的毒?” “嗯,那毒能叫人变得茹毛饮血,若非童灵秀随行有一个擅长制药的唐门弟子,恐怕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张怀春点了点头,眼中也是深深地忌惮。 他当初在赶到那个客栈的时候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场面太血腥了。 不过还好白绝下手是知进退的,中毒的只是江湖人,并没有误伤武国民众,所以他也只能警告对方不准再乱来,也无法做什么。 江湖恩怨江湖了,这是普天之下铁打的准则。 听了张怀春的介绍后,付仁倒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边的童灵秀和白绝两人。 尤其是那个笑呵呵一脸人畜无害的白绝,心中暗自对其多提起了几分戒备。 竟下毒让唐门弟子直接分食那个齐国使臣,这家伙心狠手辣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齐聚校场 “守剑山庄的少庄主来了!” 在付仁震惊童灵秀与白绝的手段之时,江湖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循声望去,十余个赤膊青年正从大门迈步进入校场。 这些青年各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行人走在那里就好似一尊尊铁塔一般,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而为首的是一名国字脸青年,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上去有些憨厚,但他身后背着的一柄巨大的玄铁重剑却是感觉比付仁还要高一些。 “他是守剑山庄的少庄主,重剑石铁胆,天生怪力,背着的那把玄铁重剑据说有五百余斤!” “五百多斤!?” 付仁大惊失色,他当初负重八十斤都觉得重了,哪怕现在要他背着一个五百斤的东西走路他也绝对做不到像那个石铁胆一样轻松。 “少主,这边落座吧。” 一名身材比之石铁胆略微瘦小些许的赤膊老者沉声开口,带着众人向紫雾楼身边落座。 随着石铁胆卸下身后的重剑,轰隆一声放在地上砸出个坑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为之侧目。 付仁深吸一口气,终于相信了那柄重剑的重量。 闻名江湖的两仪派、唐门、紫雾楼、守剑山庄都已经来了,而龙虎峰、藏影门、等其他门派也都有人前来,不过并无像是吕浩然、童灵秀、白绝这等人物到来,都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由长老带队前来学习的而已。 除了江湖人之外,六部尚书、禁军统领、各院侍郎、左右御史等等朝堂重臣该来的都来了,都于右边落座,一边喝茶一边寒暄着。 “哈哈哈,据闻刘尚书家中虎子也在习武,不知今日可否要上台去请教一二?” “常御史言重了,犬子力微,就不上台献丑了。” 而随着众人三言两语的聊天时,校场外忽然传来宦官尖锐高昂的声音。 “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忙自座位上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圣威万岁!” 付仁等人喊的陛下,而其他非武国人则称呼的是武皇。 随着两旁禁军持戟开路,在一众宦官随行下,武皇迈步朝着上座之上而去,眉宇间威严四射。 而在他身旁跟着的是一身腱子肉气场极为强大的孔圣,再往后是梁国使臣廖峰以及他的一众护卫和南宫明羽。 太子和三皇子等人也在武皇之后,进入校场。 武洛云今天穿着一身蓝金色镶金的云裙,一身气质尽显雍容华贵,但却难以掩盖少女的灵动之气。 一进入校场她那双明净的眸子就是四处扫视了起来,当看到书院那边的付仁时更是悄悄朝那边眨了眨眼。 “诸位免礼。” 随着武皇于龙椅落座,他大袖一挥,淡淡开口语气不怒自威。 而太子和三皇子在安排好的皇室席位入座,至于孔圣则待在最为靠近武皇的位置。 廖峰也落座于右边,与国子监的人挨着。 “付桃安!” 少女的呼喊声响起,在武皇等人微眯的目光下,武洛云向着书院席位那边走了过去。 “见过公主殿下。” 宋安民等人起身行礼,付仁身旁的柳书雪见状微微一笑,主动微其腾出了个位置。 武洛云红唇光泽水嫩,一看就是用了前者送的唇脂,凑近了还能嗅到淡淡的月樱花味道。 “你过来做什么?” 付仁皱眉,武皇和在场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怎么,本公主过来陪你你还不乐意?” 武洛云却是傲娇地嘟囔开口,“这不是想问问你口红还有没有嘛,你之前送的那个我给母后了。” 付仁苦笑,还好他之前多做了一些。 “有空再说吧。” 他敷衍开口,随后疑惑地问道,“六殿下呢,他怎么不来?” “父皇怕他惹事,不让他来。”武洛云声音清脆地开口说道。 闻言,付仁顿时清楚,怕是武皇不想让武极在这么多人面前又说出什么胡话丢脸,所以才不准他来的。 “你让小草拿着刀做什么,难道你也要上去守擂?” 武洛云在付仁身边坐下,看到了小草手里抱着的长刀,不由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不然呢?” 付仁有些无奈,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嘁,就你这小身板,别被人给揍地爬不起来,那可太丢脸了。” 武洛云却是撇了撇嘴,俏脸狐疑地看着他。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付仁淡淡开口。 见他这幅样子,武洛云目光闪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问道:“那两枚丹药效果怎么样,听说你那天挡下了龙鳞虎的攻击,是不是已经成为三境了?” “你猜?” 付仁看着少女好奇的神色,不免笑道。 “不猜,快说,不然本公主拉出去把你阉了!” 武洛云秀眉微蹙,俏脸微抬傲娇地出声威胁道。 付仁只感到裆下凉风习习,顿时苦笑开口:“勉勉强强吧,所以想借此机会历练一番。” “这样啊……”武洛云恍然点头,然后俏脸又恢复了笑意,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是动人。 一旁的柳艺看着两人举止亲昵,不由得睫毛轻颤,眸子微低了几分。 “明明是小姐自己把位置让出去的,现在又不开心,小姐的心思真……” 含巧丫头鼓着嘴嘟囔着,话还没说完柳艺便连忙抬起头,有些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在武皇的示意下,负责此次百山图之事的礼部尚书走到了孔圣的身边,开口询问他是否可以开始。 孔易淡淡点了点头,同时多看了一眼书院那边,与柳宁堂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礼貌笑了笑。 礼部尚书走至场地中央,大声宣读起了此次事情始末,告知了所有人今日守擂是以何种形式进行。 当他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之后,孔易才缓缓起身。 而随着他站起来,江湖人的目光尽皆聚集了过去,神色炙热、崇敬。 “某已年迈,无力再保管百山图,而此次比武之优胜者,某定赠其此图,绝无二言。” 孔易儒雅的目光扫视全场,但没有谁会因为他的神色就小瞧他。 其那健硕的身躯都足以跟守剑山庄的那些人相提并论,只是他穿了衣服而已。 要是真有人因为对方是文人而出言不逊,恐怕会被一拳砸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望诸位比武切磋,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不可使毒用药,不可仰仗神兵利器,修行手段,违反者,某定不轻饶!” 声如洪雷滚滚响彻了整个校场,震得众人都是心惊胆颤。 说完这些话后,孔易微微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学生。 后者点头会意,打开了手中捧着的木盒子,一幅画卷正静静躺在其中。 而在看到那幅画卷之时,在场众多江湖人皆是瞳孔微缩,呼吸炙热了起来。 那就是……百山图之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十二擂台 孔易目光威严的扫视四方,随后袖袍一挥,声音雄浑。 “诸君,请!” 随着三字落下,这场百山图之争便已然正式敲响了锣鼓,开始进行。 那些江湖人士面面相觑,但一时间却没有人第一时间敢上前,似乎都不想出这个风头。 毕竟这是守擂战,最先上台的无疑是最累的,非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的自信谁也不敢就这么上前。 沉寂了片刻之后,那边的石铁胆冷哼一声,脚尖一踩地面发出一声炸响之声,整个人径直飞出,重重落下,整个擂台都是随着颤抖一二。 “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这第一个擂台我守剑山庄占了,要上来试试招的尽管来!” 石铁胆浓眉倒竖,语气粗犷浑厚,立在擂台上全如铁塔一般纹丝不动。 总共十二个擂台,本来是想给一国一个位置的,不过有些国家没有赶来,所以除了在场已知的那些大宗大派之外,还是有多的擂台供其他江湖散人来竞争的。 “连武器都不拿,看来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付仁双目微眯,打量着台上的石铁胆。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 “既然铁胆兄说话了,那白某也就献丑一二。” 轻柔的男子声音传开,紫雾楼那边的白绝脚尖点地,轻飘飘地便是飞向了那第二个擂台,稳稳落在上面。 而童灵秀也不甘示弱的紧随其后,娇小的身躯速度却是极快,一个闪身便是占了第三个擂台。 “先生,我去了。” 付仁耳边传来醇厚的声音,身躯健硕的耿壮朝着钟良平拱手。 后者和蔼一笑道:“去吧,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耿壮点头,随后脚尖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便是窜了出去。 在他离开之后,付仁耳边才响起轻微的“咔嚓”一声,侧目看去,其原先站立的青石板已然留下了一个脚印,裂纹正迅速向着四周蔓延。 “好重的脚力!” 付仁瞳孔微缩,大为震撼。 如果说石铁胆是整个人都很用力的话,那刚才耿壮就只是轻轻踩了一下地面而已,甚至看不出来他有多用力。 但那裂开的青石板却是在昭告着刚才他那一脚的力道有多重。 “是灵鹿国的千斤腿耿壮!” 场下有人认出了他,当下发出一片惊呼。 耿壮虽无门无派,但却靠着自己的一双重腿早已在江湖赢下了一片名声,知名度不比那些大门大派的天骄之辈差。 随着耿壮占据了第四方擂台,场外又是两道白衣身影飘然而出,稳稳地落在的第五第六方擂台上。 两人都是身着白衣,气质超然。 一者背负太极长剑,眉眼温润如玉;一者双手负于身后,神色睥睨。 “是小拂云手吕浩然和流风剑南宫明羽!” 场下又是一片惊呼,更是有女子发出花痴般的尖叫声。 付仁看着场下骚动,不由得摇头叹气。 唉,无论是哪个时候像吕浩然和南宫明羽这种风流倜傥的江湖俊才都是那些妙龄少女的最爱啊! 甚至一旁的武洛云都是双眼微亮,还略带审视地回头打量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嫌弃的样子。 “怎么了,你这个眼神整的像我长的多磕碜似的。” 付仁有些无语,捏了捏自己的脸,自己就算不是剑眉星目风流倜傥,至少也长的不差吧。 其实恰恰相反,他的眉眼虽然没有那么凌厉有些柔和,但看上去也很是清秀俊朗的,只是不同于南宫明羽和吕浩然那种显露在外的俊朗罢了。 说白了他是长得比较耐看的玉面小生类型的。 “你不磕碜谁磕碜。”武洛云撇了撇嘴鄙夷道。 “得儿,你说的对。”付仁无奈耸肩,不想与这位堂堂公主一番计较。 就在此时,第七个擂台上却是无声无息的站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灰衣青年,瘦瘦高高的面色消瘦,跟个竹竿似的。 正是藏影门的人,名叫姬逆,最为擅长的就是隐匿暗杀之法。 除了他之外,第八、第九等擂台也被龙虎峰、望岳门等门派所占据。 当只剩下最后两个擂台的时候,顾思恒朝着宋安民、柳宁堂等人微微拱手,随后迈步朝着第十一个擂台走去。 没有花哨的飞跃、没有技惊四座的拔地而起,他只是背着黑木匣子,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静静上前,站在了擂台之上。 但看多了之前那些人令人惊叹的出场之后,所有人反而觉得这背着黑木匣子的顾思恒神秘无比,气度不凡,纷纷都是交头接耳了起来。 “那又是谁,有些面生啊?” “据说好像是十三雁回枪的唯一传人,最近这些年一直都在书院待着。” “竟然是他!?” 惊呼声响起,不少人都是惊诧地看着一身黑衣的顾思恒,目光炯炯。 “闷葫芦倒是会,这一步步走上台的格调是一点也不比那些飞过去的江湖人要弱。”付仁面露笑意。 随着顾思恒上台,这十二个擂台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那些江湖人也不再推让,同时间有两个人拔地而起,落在了第十二个擂台之上,其他慢了一步的人见状也是停下了动作。 四境武夫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多,抢占第三个擂台的是两个三境武夫。 一个三十来岁的黄袍中年,一个二十多岁的持棍青年。 两人一上台,对视的目光便满是敌意。 “昌平镖局,刘棋。” 持棍青年行了个抱拳礼,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铁掌派,黄武雄!” 黄袍中年回礼,声音雄浑地开口。 “请。” 两人礼毕,青年当即持棍上前,一棍抡出虎虎生风。 黄袍中年知道扬长避短,一个箭步上前躲开这一棍后想要拉进双方距离,但青年也经验丰富,点地挑棍直戳前者腋下,也就是俗称的胳肢窝。 中年面色不改,蒲扇大的手掌从侧面将棍子拍飞,继续上前。 而青年且战且退,不断想要用棍子逼退对方,重新发挥长棍的优势。 你来我往间十数个汇合,青年已经被逼至了擂台边缘。 他们的战斗算不上多惊艳,而是稳扎稳打。 可惜青年的经验还是差了对方不少,被逼至一角后长棍的优势难以发挥,最终被黄袍中年一掌轰飞摔了出去。 “承让。” 黄袍中年面不红气不喘,拱手开口。 显然,他赢下对方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面色略白地拱手离开。 “十二擂台胜者,铁掌派,黄武雄!” 负责此擂台的一名百夫长高声大喝,宣告着这一番比试的胜利。 “好厉害的掌法!” 场下不少人面露惊色,刚才黄武雄用掌硬接青年长棍的一幕被他们看在眼中。 显然他的一身功力全在双掌之上,只怕双掌皮肉已经坚硬如石,刀剑难伤,而青年的长棍是钝器,所以才会被步步紧逼。 “我来!” 随着青年落败,又有一位手持双刀的江湖人跳上了擂台。 两人一番礼让后便是直接大打出手。 而这一次黄武雄却是不敢想刚才一样随意硬接对方的双刀了,只敢去拍刀身。 可惜那位手持双刀的江湖人经验也差了些,在连续一番大开大合凶猛的攻击下被黄武雄抓住破绽悍然出手,胸膛中了一掌吐血倒飞,就此落败。 铁掌派之名再度响起,令众人面面相觑,惊讶无比。 而黄武雄也是微微昂首,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此来并非是为了争夺百山图,只是想为铁掌派在江湖上争光而已,好有个噱头招收弟子。 “还有人吗?” 黄武雄目光扫视众人,虽然略有些气喘,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在那些江湖人互相对望,有些犹豫还想在等他耗费些体力再上之时,付仁却是站起了身,轻声唤了一句。 “小草。” “先生,给。” 小草回过神来,忙将手中的刀递了上去。 付仁也学着那些江湖人的方式,几个起跃间便是稳稳地落在了黄武雄的面前,动作潇洒引得不少人侧目。 武洛云微微眨眼,望着那穿着云纹白衫、衣决飘飘落在擂台上的付仁,抿了抿小嘴嘀咕出声道:“其实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磕碜嘛……” “文人?” “好像是武国书院的人,他上台做什么?” 在场有不少江湖人是不认识付仁的,此刻看着他穿着一袭云纹儒衫上台,都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神色多有狐疑。 毕竟对方上擂台的动作看似潇洒,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是个一二境的武夫都不难做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战告捷 随着付仁上台,宋安民、柳宁堂等人也皆是将目光放了过去。 而在龙椅上的武皇同样双目微眯,打量着那穿着云纹白袍的青年,想看看这位书院最近声名鹊起的桃安先生有多大的本事。 “哼,不自量力。” 国子监的陈知恩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这江湖盛事对方一个文人上去做什么,丢人现眼吗? “武国镇国书院,付仁,请赐教。” 不理会那些各异的目光,付仁持刀拱手行礼,语气温和。 “小先生有礼了。” 黄武雄同样回礼,虽然神色没有什么轻蔑之意,但看动作却是并不将眼前的文弱书生放在眼里。 “小先生不用刀?” 当看到付仁将长刀别在腰间,并不打算拔刀时他愣了一下,皱眉问道。 “阁下不用兵器,在下用的话岂不是胜之不武了。” 付仁淡淡笑着回应,经过刚才的两番战斗,他虽然没有彻底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但赤手空拳想赢的话也不难。 “我观小先生刚才的动作,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但我这铁掌不输凡兵,先生还是拔刀的好。” 黄武雄沉声开口,提醒着对方全力以赴。 而付仁还是摇了摇头,伸掌在前淡淡开口。 “请。” 见此一幕,黄武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意,觉得他这是在看不起自己。 “既然如此,那小先生便当心了!” 话音落下黄武雄脚尖点地,立马欺身上前,想要如刚才两场战斗一样拉近距离。 付仁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并没有像之前那两个人一样想着先拉开距离,而是反其道而行迎了上去。 黄武雄见此一幕冷哼一声,势大力沉的一掌推出想要直接将其送出擂台。 但付仁的反应却是极为迅速,一个侧身便是躲过,同时猛地上前一记顶心肘。 前者瞳孔一缩忙运气鼓起胸膛,但一声闷响之后还是“噔噔噔”连退了数步,同时面露惊诧之色。 “好快的速度!” 从躲过他的一掌到用出这一记顶心肘,几乎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般目力和对自身的把控力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 “小心了!” 付仁一击得手,当即弓步上前化掌成刀朝着对方劈了下去。 黄武雄面色微变,收起了小觑之心转而严阵以待。 面前之人的实力不比刚才那两个人差,反而速度还要更快不少,不好好应对他也有落败的可能。 面对那势大力沉的掌刀,他低喝一声,双掌青筋暴起朝前猛攻了起来。 付仁的掌刀与他的铁掌对碰发出一声声闷响。 接连十数个回合下来,他脚尖轻点地面抽身而退,右手已经有些发红了。 “不愧是铁掌!” 付仁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暗暗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运气于双目,顿时眼前世界便是开始清晰了起来。 目力入微乃是三境武夫的标准,但正常武夫绝无法达到像他这般恐怖的目力。 在他眼中,黄武雄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了几分,连掌间粗厚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再来!” 话音落下,付仁主动上前,眉眼微低。 黄武雄皱眉面色凝重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对方此刻才开始认真起来。 换句话说……刚才他跟自己打的有来有回的状态只是在热身而已! “来!” 他低喝一声,浑身肌肉高高鼓起,一掌轰出。 虽然力道及大,但他却只是轰了个空,眼前早已没了付仁的影子。 而他却是左肋一痛,硬吃了后者一拳,“噔噔噔”连退数步。 在他后退之时,付仁如影随形脚尖点地,拳头如雨点一般挥舞了出去。 饶是修的外家横练功夫一身铜皮铁骨的黄武雄也不免发出闷哼声,双手交叉护着脑袋。 砰! 随着又一拳砸出,黄武雄直接被轰飞出了擂台,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来,满眼惊骇之意。 看他的双臂已然出现了淤青,显然刚才付仁的攻击可不光是速度极快,力道也很沉。 “承让。” 付仁白衣飘飘,礼貌拱手。 “镇国书院,付仁胜!”旁边的百夫长当即高声宣告胜者。 话音落下,全场皆惊! 连败两人的黄武雄,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输在了一个书院文人手中!? “刚才他的拳……好快的速度!” “不光快,力道也很足,能让一个外家武夫都受伤,恐怕他一拳下去足有近百斤的力道!” “可他的身法如此灵活,到底练的是内家功夫还是外家功夫?”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凝重了起来,更有人惊疑出声,好奇付仁练的到底是外家还是内家。 黄武雄忍着双臂的剧痛起身拱手:“是在下技不如人了。” 说完他便长叹一口气转头离开,没想到自己竟然落败的这么快,看来这场江湖盛事群英荟萃,凭他的本事想要一战扬名还差得远。 “好样的!” “不愧是桃安先生!” 观众席上,书院那边有些学子兴奋地大声吆喝起来,神色激动。 “咳咳!” 齐善友瞥了一眼身后欢呼雀跃的众学子,黑着张脸道,“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见先生训斥,众学子才耸了耸肩没有再喊出声,但看着台上的付仁依旧是满眼兴奋。 柳艺看着台上衣决飘飘处事不惊的白衣青年,美眸异彩连连。 “这家伙还算有点本事嘛,没给本公主丢人!” 武洛云嘴角微扬,玉手托着香腮饶有兴趣地看着付仁,俏脸颇有些骄傲,好似赢的人是她一样。 武成武麟几人见到付仁竟然打败了一位实力不俗的三境武夫,皆是双目微眯了起来,心思各异。 而本想看付仁吃瘪的陈知恩、谢修几人却是面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顾思恒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外来的护卫,是江湖中人代表不了书院,但付仁不同,这不,又代表着书院在那出风头了不。 而且还是在孔圣以及天下江湖人的眼下出风头,这是他们有些接受不了的。 书院的名声越大,他们就越难打压。 场上,就在十一擂台的顾思恒与旁边不远处的付仁四目相对,淡淡点头开口:“不错。” 付仁微微一笑,努了努嘴道:“你的对手来了。” 顾思恒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仪派一名身负太极剑的白衣青年正迈步向着十一擂台而来。 显然,对方是想先替吕浩然打探打探虚实的。 毕竟十三雁回枪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吕浩然是后起之辈没见过这种枪法,贸然对上怕也没有稳赢的把握。 “两仪派欧阳成,领教十三雁回枪。” 白衣青年拱手后高声开口,眉眼凌厉。 “好。” 顾思恒只是冷冷开口,却并未卸下身后的黑匣子,似乎不打算用枪。 而他这一番举动也是令那个欧阳成面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冷哼一声拔剑出鞘便是冲了上去。 接下来,是四境武夫之间的战斗! …… 而在校场之外的一座箭楼之上,有一男一女正静静观察下方校场内的情况。 “没想到除了妖邪之事从未上心过的陆姑娘也有兴趣观看这江湖武夫的比试?” 陆青柠神色清冷,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穿着黑色长袍、气质懒散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见状不免面露苦笑地道:“再怎么说我李四野也是镇灵司总使,是你的顶头上司,给点面子行不行?” 面对他的话陆青柠面不改色,一双眸子只是远远地看着那站在十二擂台上的白衣青年,睫毛轻颤。 李四野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付仁腰间别着的长刀上,准确地说,是落在那骨白刀鞘上。 “我说你那天怎么火急火燎的让我给你打一副刀鞘,原来是送人的。” 他啧啧两声,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身旁气质清冷的红衣女子调笑道,“你今日来这里,是担心他受伤吧?” “怎么,在人家府上守了四个月守出感情来了?” 面对他的调侃,陆青柠却是眉眼清冷,红唇微启淡漠道:“伤了手不好做饭。” “做饭?” 李四野这下倒是愣住了,狐疑地打量着身旁这红衣女子。 这又是个什么理由? 他啧啧两声,随后打了个个哈欠悠悠道:“南陵王朝已经传召你回去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陆青柠睫毛轻颤,看着场上又开始与人战斗起来的白衣青年,她轻声开口:“再等几天。” “最好不要太久,不然陆家人要是亲自来找你我这小小镇灵司可担待不住。” 李四野有些慵懒地开口,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能够送走这一尊大佛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可是提心吊胆的,深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又给书院那位先生给砍了。 想着,他看了一眼场上的付仁,目光意味深长。 不过那小子好像还有些本事,竟然能相安无事的跟陆青柠同住屋檐下这么长时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奔雷双刀 没有人注意到校场之外的人,此刻所有人都是紧张地看着擂台上的比武。 除了顾思恒和付仁之外,另外几个人的擂台上也是陆续出现了挑战者。 都是些名震江湖的四境武夫,想要通过打败这些天骄来证明自己的技艺的。 顾思恒与那个两仪派的欧阳成也是战斗到了白热化阶段。 两仪派的绝学四象剑的确不凡,剑影翻飞变化无穷,好几次都险些刺中顾思恒的衣角。 嗯……也只是险些刺中他的衣角罢了。 别说让顾思恒拿枪了,甚至连让他面色严肃起来都做不到,始终冷漠平淡。 在顾思恒的眼中,那欧阳成的剑法显然还没练到家,最终在数十个回合之后,被其一拳击退,倒飞出了擂台。 而两仪派之人就这样落败,也是令得在场众多江湖人一片惊呼,纷纷不敢再小觑顾思恒的实力。 那个欧阳成就算剑法不精,也是实打实的四境武夫,而且还是两仪派高徒,实力不容小觑。 但连他这样的竟然都未能逼得顾思恒出剑,足可见后者实力之雄厚,显然已足以跟吕浩然、南宫明羽等人一较高下了。 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其他那些本来还想着试试挑战顾思恒的武夫尽皆打消了这般想法,对方的实力摆在那,上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而在顾思恒赢下两仪派的欧阳成之时,童灵秀、石铁胆、白绝等人也先后决出了胜负。 石铁胆皮糙肉厚,站在原地硬抗对手的攻击,最后一拳将人给砸的吐血倒飞,赢得简直不要太轻松,完全是呈碾压之势。 守剑山庄的少庄主擅使一柄重剑,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伤、筋骨如石,果然名不虚传! 而童灵秀和白绝两人几乎是同时分出了胜负,而且赢的方式看起来更加轻松。 白绝只是一挥折扇,对手便是应声倒下,连任何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 后面禁卫上台检查时候才发现白绝的对手耳后穴插着一根银针,这叫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 刚刚两人明明就是面对面站着,白绝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针插在此处,这般飞针之法当真是神乎其技。 至于童灵秀,娇小的身躯身法极为灵活,一个回合下来便是缴了对手的刀,甚至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 无论是唐门还是紫雾楼他们最擅长的暗器、制药在这场比斗上都受到了限制,但就算这样,紫雾楼的飞针之术、唐门的牵丝鬼手和轻功月下飞鸿也不容他人小觑。 但场上发生了这么多战斗,高台之上的孔圣却是神色始终是兴意阑珊,似乎眼下都只是小打小闹,难以让他提起兴趣。 “不愧是各大名门,手下的天骄没有一个是沽名钓誉之辈!” “是啊,本来我还想着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混个名声,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我这三脚猫功夫上去不是挨揍的吗……” 众多江湖人面面相觑,神色多有惊叹,只当这次来就是为了见见世面罢了。 童灵秀等人受到了挑战,可南宫明羽和吕浩然是一直站在擂台上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挑战的。 原因无他,小拂云手和流风剑的名号太响亮了,没有人想上去触霉头。 之所以敢挑战童灵秀和白绝,也是因为这场比试对他们有些限制,所以很多人是想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上去的。 不然换做平常时候,他们恐怕宁愿跟吕浩然和南宫明羽打也不想要跟唐门和紫雾楼的人打。 前者好歹还能有个全尸,后者……别被分尸了都是万幸。 顾思恒、童灵秀、白绝等人这么迅速的结束战斗倒是没什么,虽然惊讶却也在意料之内。 可真正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还是那第十二擂台上拱手的白衣青年。 “承让。” 付仁依旧是神色温和地朝着擂台之外的男子拱手笑着,面不红气不喘。 “这家伙的实力……怕是在三境之中已是顶尖之列了吧!” “不,他的目力和速度都很恐怖,几乎每次都能精准的察觉到对手破绽从而做出反应。” 有实力稍微强大一些的武夫冷静的做出了分析,看着付仁的目光多有几分凝重之色。 恐怕这个看上去文弱清秀的书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弱小,其真正的实力绝对强过了在场的九成武夫! 而且……直到现在为止,他手中的刀都还没有拔出来过! 没有人认为付仁腰间别着把刀是为了好看的,只能说目前上场的那些人还没有谁能够做到逼他出刀! 而此刻,守剑山庄以及其他江湖门派也开始注意到了十二擂台付仁,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当然,他们诧异的只是付仁的文人身份而已,并非他的实力。 毕竟一个三境武夫着实还上不得什么台面,只是像是付仁这样身为文人武力也不错的人极为少见。 孔圣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就坐在高台之上呢。 众人惊疑的是竟然在付仁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孔圣的影子。 “不过可惜了,孔圣当初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个四境武夫了,他还是差了不少。” 有人遗憾摇头,若是对方的实力早高一些,说不定这次的百山图之争还能多些看头。 只是一个三境武夫的话,还是有些不够看的,对上四境武夫就必败无疑了。 随着众人遗憾,人群中缓缓走出了一名腰间别着两把刀、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 而随着此男子的出现,众人皆是瞳孔微缩了起来。 “是奔雷双刀江才!”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打算出手了,他的实力哪怕在四境武夫当中也不容小觑啊!” “他要挑战哪一方擂台?”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斗笠男子缓缓走至了十二号擂台之上,神色睥睨带有几分傲意地朝着付仁开口:“你自己下去吧。” 付仁微微皱眉,对方的语气有些高高在上,似乎根本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样。 而当斗笠男子竟然挑选了付仁所在的十二号擂台时,其他人都是不由眉头皱了皱,虽然有些不耻对方的做法,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正三境武夫迟早都会被刷下去,江才也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 “久闻奔雷双刀之名,付某斗胆想领教一二。” 付仁礼貌拱手,神色温和。 他是本着学习的想法才来的,要是遇到个厉害的就跑路那还学个屁? “你也配?” 然而付仁的谦和之语换来的却是斗笠男子的一声嗤笑,语气中满是不屑。 付仁眉头一皱,抬眼与对方四目相对。 火药味在两人视线碰撞下散发了起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心思各异。 从比武开始到现在都是点到即止、试探较多,但眼下十二擂台上的情况却是似乎有些不同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刀气外放,危机 那个奔雷双刀上台看起来明显是不将付仁给放在眼中的,说起话来狂傲无比。 但凡是个男儿被他这么一激,本来想要认输下台恐怕都不想下了。 当然,也许他就是故意想激怒付仁,然后在擂台上对其下重手。 江湖人猜不到这么多花花肠子,但是宋安民等武国高位者却是双目微眯了起来,这明显是有人故意的啊! 武麟的目光更是来回在武成以及陈知恩等人身上扫过。 对上他的目光,武成只是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莫非怀疑人是本皇子找的?” 武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武成见状继续笑道:“殿下多心了,在此之前本皇子可未曾知晓付桃安也要参与比武,又怎可能未卜先知安排人去找他的麻烦?” 闻言,武麟双目微眯收回了目光。 的确如对方所言,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付仁也要参与这场比试的,根本不可能提前安排好人。 那个奔雷双刀……应该只是巧合吧? 宋安民的目光来回穿梭,同样是暗暗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件事有没有人安排。 书院众人都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十二擂台之上,不清楚对方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是打,还是认输? 毕竟对手可是四境武夫,是能够气力离体的存在,两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 “不敢打就滚吧,别在这碍事。” 似乎是见付仁半晌不说话,奔雷双刀江才更是嗤笑一声,眸光轻蔑。 付仁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冷厉了下来,他轻声开口:“上次在我面前这么狂的家伙被我打断了条手,你也想试试?” 话音虽然不够洪亮,但国子监那边的谢修闻言面色“唰”的一声就黑了下来,其他那些人也是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就凭你还想打断我的手?”江才佯装诧异,随后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三境武夫竟敢说打断四境武夫的手,哈哈哈!” 场外也是哄笑一片,不少武夫都是开始起哄。 “小先生快下去吧,奔雷双刀的实力不是你能抗衡的。” “你的本事在三境当中的确厉害,可四境与三境犹如云泥之别,你没有获胜的可能的,还是认输退下吧,少受皮肉之苦!” 听着外人的三言两语,付仁却是微微昂首,淡然道:“谁说三境武夫就一定打不过四境武夫了?” 不动用呼吸法,他也还有砍柴刀法和斩叶刀法,未尝不能与四境武夫一战! 而且这家伙如此轻敌,抓住机会的话孰胜孰负还真不一定呢。 “看来你不打算认输了?” 江才双目浮现几分危险之意,冷冷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刀剑无眼,要是少条胳膊断条腿的话可别……” 唰! 江才话音未落,却见眼前刀光一闪,他心中危机感大起,只来得及往后退一步。 嘶啦! 他头上的斗笠一分为二,被凌厉的刀光直接劈成了两半。 “你的废话似乎有些多了。” 前方,付仁手持长刀,眉眼冷冽。 外面那些刚才还在起哄的众人此刻骤然鸦雀无声,全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是死死盯着持刀而立的白衣青年。 快! 好快! 他出刀的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 在场几乎没有多少人在那一刻看清楚了付仁是如何出刀的。 看台上一直有些兴意阑珊的孔圣此刻双眼缓缓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持刀而立的付仁。 “刚才那一刀……有些眼熟啊……” 孔圣皱眉,似乎感觉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刀法,但眼下一时半会儿的却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十二擂台之上,付仁对面的江才看着自己额前缓缓飘落的一缕丝发,面色迅速阴沉难看了起来。 他没想到区区一个三境武夫的刀竟然能快到这般田地,若非他反应迅速,刚才那刀险些就让人血溅当场了。 “小子,是你自己在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江才冷哼一声,双手抓住了腰间的两柄长刀骤然拔出。 嗤拉! 在他霸道的瞬间仿佛有奔雷之声响彻开来,两道刀气直接飞劈向了前方的付仁。 真气离体! 付仁瞳孔微缩,一个旋子转体堪堪自两道刀气中间躲过,随后面前便是劲风袭来。 两道如雷刀光闪现,江才已然杀至近前,速度极快! 看台上武洛云小嘴微张,满脸的担忧之色。 一旁的柳艺看起来没有那么担忧,只是柳眉微皱而已,含巧丫头目光往下看去,刚好看到了自家小姐紧紧抓着袖摆的玉手。 “这下结束了,奔雷双刀出刀如奔雷速度极快,凭他一个三境武夫的目力绝对难以捕捉!” 有人见状摇头叹气,啧啧两声替付仁惋惜着。 但他们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铿锵之声便是响了起来。 所有人看着擂台上倒飞而出的人影,瞠目结舌。 倒飞而出站在擂台边缘险些掉下去的不是别人,而是先前还一脸轻蔑不屑的江才! 付仁……竟然接下了他的攻击! 江才此刻满脸凝重,握刀的双手微微颤抖有些发麻。 而前方的付仁则单手握刀,根本未曾有半点后退之意。 “你这是什么刀法?” 江才眯眼开口,在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刀好似都要被对方砍断了一样。 没想到对方不禁捕捉到了自己的攻击,还有能力瞬间做出反击。 那般势大力沉的一击若非他倒退卸力,恐怕还有些吃不消。 俗话说剑要刺刀要劈,刚才那个角度对方的刀根本来不及做出劈斩之势,又是如何将这般力气全部发挥出来的? “不是什么特殊刀法,就是砍柴砍出来的罢了。” 付仁神色平淡的活动了一下持刀的手腕,刚才那一下震的他手臂也有些发酸。 毕竟是面对一个四境武夫,若是三境武夫绝对是接不下他刚才那势大力沉的砍柴刀法的。 “不可能!” 江才冷哼一声,额头青筋鼓起,有些愠怒地开口,“既然你不愿透露刀法名字那便算了,反正接下来你也不会再有出刀的机会。” 话音落下,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直接冲了上去,双臂交叉挥舞,刀光闪烁连连,一道道锋锐的刀气狂涌而出,惊如奔雷。 只一瞬间,付仁的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的方向便已然全部被奔雷刀气所封锁,令他难以逃脱! “是奔雷刀!” 所有人都是瞳孔微缩了起来,这刀气若是躲不掉的话,非死即残! 一旁一直在关注着这边情况的顾思恒眉头缓缓皱起,一手迅速摸向了身后的黑木匣子。 显然,哪怕是他也不觉得付仁能够接下这些刀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输了 所有与付仁相识的人皆是心头一紧,担忧了起来。 就在江才的脸上露出讥讽之意,以为对方接下来就会被自己的刀气重伤之时,意外发生了。 只见到付仁手中长刀横握,瞬间便是斩出了十数刀,将那些刀气悉数隔绝在外,未曾受到半点损伤。 “不可能!” 江才瞳孔一缩惊呼出声,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三境武夫竟然能够挡下自己的奔雷刀气。 “这又是什么刀法,好快的速度!” “他真的只是一个三境武夫吗!?” 场外不少江湖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临危不乱的白衣青年。 顾思恒摸向身后的手也是收了回来,冷漠的眸子带有几分诧异之色。 他有些意外去年还只是个普通人的文弱书生现在竟然已经能够做到硬抗四境武夫的刀气了。 哪怕是有乾元换骨丹和白玉赤阳丹帮助,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这种地步也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偏偏付仁做到了,而且看他那般神乎其技的刀法,显然背地里有名师指导。 “再来!” 江才暴喝一声,提刀又冲了上去,手上的双刀交叉劈砍,速度极快。 付仁也不甘示弱,他双目微眯捕捉着对方攻来的所有痕迹,提刀抵挡。 一时间铿锵之声响彻不断,火花四起。 众人只见到擂台上刀影翻飞,根本看不清楚两人出手的痕迹。 无论是杨万里、谢修还是杜询等人看着在台上跟四境武夫打的有来有回的付仁都是嘴巴微张,蔓延的不敢置信之色。 谁也没想到,付仁的实力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武麟看着这一幕也是双目微眯,对这位书院先生更为刮目相看了不少。 “好厉害的刀法,时而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时而又刀光如电速度惊人!” 有人惊叹着,目不转睛仔细盯着擂台之上。 而另外一边的孔圣则是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目露思忖之色,紧紧打量着台上酣战当中的付仁。 这刀法好生熟悉,他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只是会是谁曾经用过这刀法呢? 想了半晌他也没有想起来这刀法究竟是谁用过,只得摇了摇头喃喃道:“罢了,待得今日事后去问一问便知道了。” 说完,他接着观看起了十二擂台上的比试。 江才神色间早已没有了轻蔑,转而沉重无比。 无论他斩出多少道刀气,不是被面前的白衣青年给闪身躲过,就是被其手中的长刀悉数砍碎。 近百个回合下来,他已经有一些气喘了。 而反观付仁,却是面色红润如常,并无半点力竭之相。 这是因为他体内白玉赤阳丹的药效还未消失的原因,换句话说他现在这个状态正适合打守擂战。 “小子,你的刀法很厉害,若是大意之下说不定今日还真就栽在你的手上了。” “不过可惜,今天你碰到的是我!” 江才冷哼一声,高高举起手中双刀,看其神色已然是打算动用最厉害的一招来结束战斗了。 付仁目光凝重,严阵以待。 场上两人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了起来。 江才目光突然一凝,猛地将左手的刀朝着前方掷了出去,同时右手持刀欺身而上。 付仁皱眉,一刀将飞来的长刀隔开,强大的气劲震得他“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而江才也在这时候逼至近前,猛然一刀劈下。 与此同时那柄被付仁弹飞的长刀竟然像是有人操纵一般,凌空盘旋一圈后又朝着他的背后刺了过去。 如此腹背受敌之下,他就算是想躲都来不及了。 而且江才已然全力出手,这一刀下去,付仁一个三境武夫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比试要结束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见付仁双手握刀,整个人姿势变的就好像是抡起了斧子一般。 他低喝一声,随后手中长刀朝着前方猛劈了下去。 那柄刺向他身后的飞刀直接坠落到底,就好像忽然失去了控制一样。 江才瞳孔猛缩,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真气竟然直接被斩断了,所以导致他的第二柄刀直接坠落在地。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除了需要目力入微之外,更要完全熟练人体气机的运用牵引才行。 换句话说,他面前的这个白衣青年也是现在才拿出真本事,之前一直都是在藏拙! 但他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咬牙持刀劈下。 两刀对碰之间发出铿锵之声,火花四溅。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付仁的刀停留在了江才的额头上,锋锐的气息令他呼吸一窒。 哐当…… 一截断刀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令所有人都是懵住了,怔怔看着擂台地面上那截切口平整光滑的断刀。 “这……不可能吧?” “他竟然斩断了江才的刀!?”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脸上都是大写的震惊。 要知道江才的双刀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宝刀,但也是精铁打造、坚硬无比。 而现在付仁的竟然直接将其给斩断了!? “难道他手中的长刀是什么名刀不成?” 有人惊疑不定的,但也有人看出了端倪,摇头凝重解释:“不,只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运气于刀刃之上,所以才斩断了对手的刀!” 随着有人开口解释,也是更令众人不敢置信了起来。 运气于刀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那他体内的真气是有多精纯? 一旦他能做到真气离体外放,那实力又该有多强!? “好厉害的真气。” 孔圣坐在位置上也是双目微眯了起来,脑海中隐约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刚才付仁那像是劈柴一样的刀法,他终于想起来曾经是谁用过了。 没想到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能再次看到这一刀! “你输了。” 付仁手中长刀紧挨着对方脑门,语气淡淡。 江才感受着脑门上的锋芒,脸侧滑落一滴冷汗,他知道若非对方手下留情,刚才这一刀完全足以劈开他的脑袋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区区文人,这让他心中异常憋屈,感到有些脸面无光。 尤其是一想到比试开始之前自己那般嚣张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作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我输了。” 江才咬牙低声道,捡起地上的刀便灰溜溜的下了擂台,往人群里钻了去。 而此时,书院那边也是爆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大家都是面红耳赤地呼喊着“桃安先生”四字。 齐善友咳嗽了几声,刚要开口训斥众人大惊小怪,一旁的柳宁堂却是直接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哈哈大笑,满眼欣慰。 眼见着院长都这样,齐善友眉头皱了皱,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武洛云和柳艺等人美眸微闪,睫毛轻颤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震惊。 没想到付仁竟然真的打赢了一位四境武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拂云手 “小兄弟好厉害的真气,刀法也着实不俗,不知师从何方?” 一旁粗犷的声音传来,付仁循声望去,正见到双臂抱胸,身形壮硕如铁塔一般的石铁胆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石少庄主谬赞了,在下无门无派,不值一提。” 付仁礼貌一笑,并未过多透露自己的师承。 见他不愿意透露,石铁胆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不是江才太过大意的话也不会输的这么快,虽然付仁的刀法很强,但终究只是个三境武夫而已,并没有令他们产生多少紧迫感。 “不错。” 顾思恒很是意外地看着他,淡淡开口道出了两个字。 众多江湖人面面相觑,付仁虽然只有三境武夫的实力,但他体内精纯的真气和手中刀法的厉害足以让他填补与四境武夫之间的差距。 换句话说他是有四境武夫的实力的,只是暂时还无法做到真气外放罢了。 不少四境武夫观望之下,宁愿去挑战龙虎峰、藏影门的那些高手也不想去跟付仁对打了。 因为如果赢了的话倒还好,可一旦输了那可就是被人越境击败,这要是在江湖上传开了,他们的脸面往哪搁? 再说了,他们来这里本来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壮大自己名声的,打败一个三境武夫算什么,要是打败了藏影门或者龙虎峰这些名门大派的人才算有本事。 而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后面十二擂台再无一人上前挑战,付仁一个人站在擂台上都有些百无聊赖了起来。 他闲着无事就观看起了其他擂台的比武,分析着各家所长。 无论是唐门的千机鬼手还是紫雾楼的飞针之术都令他惊叹不已。 而在中午时分,终于有人站上了吕浩然的擂台,挑战他这位有着小拂云手之称的天骄。 “是龙虎峰掌门的师弟徐云鹤!” “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挑战吕浩然,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众人顿时精神了起来,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付仁也是来了兴趣,好奇地观望着那边。 吕浩然一身白衣,神色平淡温和,而徐云鹤穿着蓝色道袍,同样背着一柄剑。 龙虎峰的虎啸龙吟功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也不知道对上两仪派的两仪拳和四象剑谁又会更胜一筹。 “龙虎峰徐云鹤,领教贤侄高招。” 徐云鹤是个三十岁的中年,实力要比在第七擂台上的龙虎峰后辈还强劲的多。 但因为年轻的时候他受过伤,导致实力一直都四境无法再有提升,所以他上台挑战也没有人会觉得他以大欺小。 “徐前辈言重了,请。” 吕浩然谦逊拱手,神色并未多少凝重之意,显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 两人客套过后便是同时拔剑,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铿锵之声响彻,众人只见得剑影翻飞,剑气纵横间擂台之上瞬间便是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剑痕。 “好强的实力!” 付仁惊叹,饶是凭他的目力一时竟也有些难以捕捉这两人的战斗细节。 若是他与此二人任意一人对上的话,怕是十招之内便会落败。 这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不愧是龙虎峰掌门的师弟,虎啸龙吟功尚未施展出来,实力在这四境当中就已是顶尖之列了。” 孔圣暗暗点头,看着吕浩然的目光也是多有几分赞叹。 能在一个老牌四境武夫手底下如此游刃有余,这年轻人的习武天分自然不必多说。 而且其之所以被敬称为小拂云手,是因为他最擅长的不是剑法,而是拳脚。 孰胜孰负,尚未可知。 徐云鹤与吕浩然的战斗,可以说是继付仁与奔雷双刀之后最吸引人目光的战斗了。 他们的剑法玄妙异常,叫人甚至不愿眨眼错过任何一秒。 无论是耿壮还是顾思恒,此刻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方擂台之上。 “贤侄小心了。” 两人一触即分,徐云鹤手中之剑收鞘,同时高喝开口。 紧接着,他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身躯轮廓突然膨胀了一圈,体内筋骨齐鸣发出炒豆子般的声音,噼里啪啦地隐约还有虎啸龙吟之声响彻。 “是虎啸龙吟功!” 随着场下惊呼声响起,吕浩然剑眉微凝,也是露出几分严肃之色。 他同样将太极剑收了起来,同时身子一沉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摆出了两仪拳起手式。 “来了!” 徐云鹤低喝一声,音量之浑厚如奔雷滚滚般震耳欲聋,哪怕相隔甚远付仁都感到了耳膜生痛。 而距离徐云鹤最近的吕浩然更是眉头紧锁,直接被这声波给震退了一步。 等他抬起头来,徐云鹤肌肉鼓胀的身躯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一跃而起,脚下一声炸响,青石板如豆腐一般粉碎了起来。 是粉碎,不是裂开! 他猛然冲上前去一拳砸出,竟是伴随着有音爆之声响起! 这一拳若是砸在人的身上,怕是顷刻间就叫人骨肉粉碎,当场毙命。 而吕浩然看着这般凶猛的一拳,瞬间探出手一前一后的抓住了徐云鹤的手腕和关节,同时双手带动着对方拳头不断画圆,同时脚步后撤不断的卸力。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强大一拳,竟然就在他这般柔软的动作下被卸去了力道! 而付仁看着这一幕,神色不由有些古怪了起来。 之前他其实就看出来了一些,两仪派的功夫貌似跟他认知当中的太极很像。 吕浩然这一招就是明显的以柔克刚,将对手的攻击力量以画圆和后撤的方式全部卸掉。 徐云鹤双目微眯,直接化拳为肘,拉近两人距离的同时手肘朝着对方咽喉砸了过去。 面对这般危险的攻击,吕浩然右手成拳,柔软的真气覆盖其上便是一拳砸了过去。 砰! 一道炸响传开,拳肘相碰之时两人脚下的青石板直接粉碎了开来。 徐云鹤“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每一步都将青石板踩的稀碎,最终才堪堪在擂台边缘止住后退之势,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而吕浩然身法轻飘飘如棉花一般向后滑步,稳稳的停住。 他虽然不如徐云鹤一样将青石板踩的粉碎,但最后一脚却是直接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凹陷进去的脚印。 徐云鹤面色发白,嘴角还溢出了血丝,而吕浩然除了胸膛略有起伏之外并无大碍。 显然,在这一场交锋之下,吕浩然是占据了上风的。 小拂云手之称,名不虚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名额敲定 徐云鹤伸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深深看了前方面不改色的吕浩然一眼,随后浑身鼓胀的肌肉渐渐恢复正常。 “两仪派的拂云真气名不虚传,以柔克刚,是我徐云鹤技不如人了。” 他拱手开口倒也落落大方,并没有什么嫉妒和不服之色。 “徐前辈过誉了,龙虎峰的虎啸龙吟功也着实不俗,小子是侥幸才略胜了一二。” 吕浩然声音清脆,同样拱手回礼,不骄不躁的态度看的徐云鹤等人暗自点头。 习武一道心性尤为重要,月满则亏水满自溢。 不知道多少天骄之辈仗着自己有天资而目中无人,最终却是落得庸碌一生的下场。 “两仪派,吕浩然胜!” 负责宣告的百夫长高声大喝,徐云鹤下了擂台,在一众龙虎峰弟子的簇拥下回了观众席位之上。 至此,几乎所有守擂者都有人挑战,但最终站在擂台上的依旧是众人心中早便确定好了的人选。 只是多出了付仁这么个变数罢了。 不是他太强,纯纯是没有人想上去挑战他而已。 赢一个三境武夫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要是输给了一个三境武夫……那他们的面子往哪搁? 输给吕浩然、童灵秀这些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天骄之流,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应当,所以这般缘由下来,压根就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的去跟付仁打。 这也就导致数个时辰下来,旁边的擂台打的水深火热,而十二擂台却始终是无人问津。 不,除了十二擂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擂台也是一样,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人上去挑战过。 那就是流风剑南宫明羽守的擂。 没有人有信心能赢过他,哪怕他今日没有带剑来。 由此可见,南宫明羽的实力之强大。 纵然是吕浩然、白绝等人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多有忌惮之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最终已迟迟无人上台挑战之时,时间已经来到了黄昏时分。 唐门、紫雾楼、龙虎峰、藏影门、两仪派的吕浩然、守剑山庄少庄主以及南宫明羽等人依旧屹立不倒,稳稳地站在擂台之上。 但令人面色古怪的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上去挑战过付仁。 最终,孔圣站起身来,声音苍劲有力的宣告了今日擂台战的结果。 付仁赫然在这十二人之列。 他也是这十二个人当中,唯一的一个三境武夫! “好样的!” 付仁能够跻身十二人之列,着实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不光是国子监的人没想到,连书院的柳宁堂宋安民他们都没想到,甚至付仁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学习经验的,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获得了明日争夺百山图的名额。 不过令他哭笑不得的是,明天自己要不要来? 这另外的十一个人任意一个都是翘楚之辈,自己这半斤八两的功夫,能跟他们打? 莫不是出丑罢了。 “哼,这小子运气不错,我倒要看看明天他要怎么打?” “就是,恐怕是那些江湖人顾忌他的身份,所以卖了个面子罢了, 明日百山图之争他若是上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国子监有些不爽付仁的人学子们纷纷冷笑着嘲讽,等着看他明日出糗。 明日事明日说,在孔圣一番演讲之后,这第一日的守擂便就此落下了帷幕,皇室的人率先离开之后,众人也不再多留,纷纷走出了校场。 “院长、副院长,钟老先生。” 付仁从擂台上下来,朝着长辈们拱手示意。 柳宁堂摸了摸胡须笑呵呵地道:“桃安啊,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潜力,看来若是你早几年习武,现在也该名震一方了。” “院子谬赞了,全拜公主所赠的丹药之功。” 付仁谦逊一笑,并未居功自傲。 “算你还有点良心,打的不错,若是你能拿到百山图的话,父皇一定会同意由你去教导武极的。” 武洛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娇俏笑道,眉眼有些洋洋得意之意。 她也觉得是因为自己送的那两枚丹药,所以付仁今日才能有这般表现。 付仁笑了笑,随后众人便开始启程离开了校场,顾思恒和耿壮也走了过来。 在走出校场大门的时候,付仁微微皱眉抬头看去。 箭楼之上,一个气质慵懒、穿着一身黑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上面,两人四目相对,慵懒中年朝着付仁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付仁则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对方。 “那是镇灵司总使,李四野。” 温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付仁诧异地回头看着身旁的宋安民道:“他就是镇灵司的那位六境修行者!?” 宋安民点了点头,“我就是从他手里将陆姑娘要过来给你做护卫的。” 付仁闻言再抬头看去,可惜箭楼之上已然空空如也,原本还站在那里的慵懒中年消失了。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而且这么空旷的地方说不见就不见,已然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小柳啊,你等等老夫。” 就在付仁四处张望的时候,后方却是传来了苍劲有力的呼喊声。 小柳? 付仁一愣,回头看去。 只见孔圣正提着衣摆小跑过来,几名弟子们也跟着在后面追。 那副模样何来半点文圣的架子? 而他口中的小柳…… 付仁想了想,面色古怪地看向了旁边白发徐徐、满脸皱纹的柳宁堂。 “孔圣!” 无论是齐善友还是黄呈义、宋安民等人都是面露惊诧,恭敬行礼。 连一向和蔼端庄的钟良平此刻也如晚辈一般行礼,面带敬意。 “孔师。” 柳宁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恭敬地弯腰。 “一转眼都三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小柳你现在也已苍老成了这幅模样。” 孔圣笑呵呵地走到前方,环视众人。 “小柳正打算回去之后便亲自去宫中拜见孔师呢。”柳宁堂开口说道。 孔圣昨日进京便入了皇宫,考虑到他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他还没有去亲自拜访过呢。 “哪里的话,说来我昨日进京还没去书院看过老莫呢,刚好今日守擂之事已毕,也该去看望看望老友了。” 孔圣笑呵呵地开口,语气和蔼可亲,之前的威严之相一扫而空。 “请。”柳宁堂拱手。 前者点了点头,目光在付仁身上多看了几眼,随后便跟着书院一行人离开。 路上,孔圣与柳宁堂等人一路寒暄,直到到了莫老先生的灵堂。 众人依次上前敬了香,这也是付仁第二次来莫老灵堂。 之前他刚来书院的时候宋安民便带着他来过这边了。 敬香过后,柳宁堂开口挽留孔圣在书院吃晚饭,然而后者却是笑呵呵地摆了摆手拒绝,将目光放在了付仁的身上。 “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桃安小友,便不留在这吃饭了。” 而他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怔,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付仁。 孔圣竟然想与付仁单独约谈!? 付仁也是一愣,随后忙受宠若惊地拱手道:“不知孔圣有何事相询,小子定知无不言。” “呵呵,去你府上说吧。” 孔圣笑呵呵地开口,扫视了众人一眼,目中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是这里人多眼杂有些事不好问出口。 而付仁皱眉,虽然不清楚对方要问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孔圣遣散了自己的一众弟子,独自跟着付仁向着付府的方向而去。 柳宁堂和钟良平等人面面相觑,神色古怪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武夫与心锁 付府之内。 孔圣打量着这雅致的房屋陈设,看着亲自为自己沏茶来的白衣青年,他苍老的双眼内有精光闪过。 “桃安小友今日在擂台上的表现,着实令老夫,没想到你才来了一年不到,书院便因你而在京城重新站稳了脚步。” “老莫的眼光不错。” 听着老者毫不吝啬的夸奖,付仁谦卑笑道:“孔圣谬赞。” “哈哈哈,叫孔圣见外了,你既然是老莫的弟子,不妨就如小柳一样唤老夫一声孔师吧。” “孔师。”付仁点了点头,礼貌拱手。 见他这副直来直去不矫情的模样,孔圣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的刀法很奇特,可否向老夫透露一下师承?” 孔圣有些好奇地开口,双目微眯。 付仁心中一动,看来询问砍柴刀法才是对方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砍柴练出来的刀法而已,不值一提。” 闻言,孔圣微微颔首,知道这是对方不愿意跟自己多说。 他也没有深究,而是笑呵呵地开口问道:“你觉得普天之下文人、修行者、武夫三者当中,谁最强大?” 话语落下,付仁愣住了,随后眉头缓缓皱起。 这是个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开口道:“孔师此问就好比京城的雪跟江南的雨、漠北的风哪个更受人喜爱一般,请恕小子愚钝,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老夫定要你从中选一个呢?” 孔圣开口,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付仁的眉头越皱越深,随后摇头道:“小子身在京城,看不见江南的雨,吹不到漠北的风,所以小子觉得京城的雪应当是最美的,同理,小子只是一介武夫,甚至言语多有粗劣也算不得什么文人,所以小子觉得习武最好。” 话语落下,孔圣双目微眯,意味深长地喃喃开口:“不去羡慕那些未曾拥有的,而是紧攥着手中已有的,很好。” “文人提笔安天下,一言一行便能带动天下人,说他不强吧也不是很有道理,可你说他强吧,他却只能动动笔杆子,手无缚鸡之力。” “武夫虽强,可终其一生也只能于六境止步,而修行者却有九境之说,移山填海、呼风唤雨可谓是真正的大能者。” 孔圣说到这顿了顿,重新看着付仁开口询问,“现在呢,你觉得这三者谁最强?” 付仁沉默,就此来说的话毫无争议的是修行者最强。 毕竟修行之路可达九境,不是武夫所能比拟的。 见他没有说话,孔圣幽幽叹了口气道:“修行者是借天地之气而用,而武夫却是锤炼自身真气内力,若真谈上限的话,天地之力有穷尽,而人之力无穷尽,只是凡人无法打开那一把锁罢了。” 付仁眉头微挑,抬头看着面前白发稀疏的老者,听出了他这是话里有话。 “老夫一直认为大道三千各有优劣,武夫从来不比修行者要弱。” 孔圣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他深深看了一眼付仁道:“其实你不说,老夫也知道你的师父是谁,既然连他都愿意选择你, 便说明他觉得你有机会去打破心锁。” 付仁瞳孔微缩,知道孔圣与曲老之间定然有过什么渊源,而对方之所以会来找自己,也是因为曲老的缘故。 “心锁?” “那是什么?” 付仁有些好奇和疑惑,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孔圣愣了一下,诧异道:“你的师父没有告诉你吗?” 付仁皱眉,缓缓摇头,曲老从没有跟他提过这个东西。 闻言,老人目光微深,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详细与你说一说吧。” “心锁之事,普天之下知之者甚少,哪怕是老夫当初知道之时也是万万不敢相信。” “你可知三重天之分?” 面对孔圣询问的目光,付仁点头道:“世有三重天,上为问剑天,是众多修行者云集之处,下有妖魔天,是无数妖邪栖息之所,而我们所在的万民天则是居于其中。” 三重天之分他还是清楚的,而梁国背后的万妖域便是同样是妖魔天的一片区域,跨过万妖域,就能进入全是妖邪精怪的妖魔天。 孔圣点了点头,目光凝重地开口:“你可知万民天为何能在这两重天下安然无恙?” “为何?”付仁疑惑。 “因为万民天就是压制妖魔天的一把锁,没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万千妖邪便随时能冲破阻碍攻入问剑天。” 话音落下,付仁大为震撼,神色多有不敢置信。 万民天内修行者稀少,只有武夫众多,为何这样的一重天,竟然能成为压制妖魔天的一把锁? “你应该知道万民天的人想要成为修行者,便必须要有人传道吧?”孔圣又开口询问。 付仁点了点头,他之前也问过曲老为什么,后者却很是敷衍,并没有跟他多谈。 “那是因为万民天的人自出生起便身带一把心锁,这把锁阻止了我们所有人感知天地之气,若非有修行者传道,凭靠我们自身是永远无法冲破心锁的。” 随着孔圣款款道来,付仁目露惊色:“所以说问剑天的人想要修行根本就不需要强者传道?” 孔圣缓缓点头:“这枷锁只存在于万民天,非是万民天之人并不受约束,甚至问剑天内有人生来便能感召天地之气。” “为什么万民天的人会有心锁加身?” 付仁眉头紧皱,隐隐觉得这与对方刚才说的牵制妖魔天有关。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疑问落下,孔圣长叹了一口气开口。 “因为问剑天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们将万民天当做了封印的工具,镇压着妖魔天。” “这心锁便是用来隔绝妖魔天的妖邪呼应天地,防止它们冲破封印所设。” 付仁皱着眉,沉声开口:“所以我们对问剑天的修行者而言,就只是工具而已?正因为他们设下了这心锁,所以我们没有修行者传道,就无法成为修行者?” 孔圣点了点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开口:“所以再往后,便有了武夫的出现。” “先辈们无法沟通天地之气进行修炼,就想到了打磨自身之力,慢慢便发展成了武夫一道,之所以武夫只有六境,非是到了极限,而是受到了心锁的牵制,无法再往上提升了而已。” 付仁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他还是才知道这等秘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心锁,但他知道孔圣不会骗自己。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万民天的万千生灵被当做枷锁来封印妖魔天,这本是一件阻止妖邪肆虐的好事。 可问剑天之人的做法却是令人有些不喜,他们没有问过万民天的人愿不愿意,直接就剥夺了所有人修行的权利,还限制了武夫的发展。 说简单点,就是问剑天的修行者仗着自身强大,强制着将心锁施加在了每一个万民天的民众身上,强行将镇压妖魔天的使命加在了万民天之人的身上。 “修行者自大、狂妄、将万民天的武夫视为旁门左道,不将万民天的人们当做同族,只认为我们生来就是为了镇压妖魔天而存在,他们看不起万民天,也看不起武夫。” 孔圣沉声开口,目光隐含着几分无奈和不甘。 而付仁却是眉头紧皱,脑海中浮现了陆青柠的模样,也想起了校场外箭楼上对着自己微笑点头的李四野。 他们都是修行者,但似乎并没有如对方所言的那般不堪。 孔圣看着付仁陷入沉思,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于是摇头道:“你没有见过真正属于问剑天的修行者,所以你没法感受。” “他们看万民天之人的目光,就如同你看自家豢养的家畜一般。” 付仁沉默,内心深深的疑惑了起来。 问剑天的那些修行者,难道真如孔圣口中所说的那般不堪吗? “如果老夫猜的不错,你师父应该断了一条手臂吧?” 就在付仁将信将疑之时,孔圣又开口了,虽是询问,但目光却是极为笃定。 付仁猛地抬头看着对方,心中微动,难道曲老的断掉的手臂就跟问剑天有关? “他曾经为了替万民天武夫解开心锁,独身去过问剑天一次。” “可惜,等老夫追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那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臂,他……连问剑天的天梯都没能踏上去。” 孔圣叹气开口,目中尽是遗憾之意,似乎在遗憾自己当时没能早些赶到。 没想到,曲老的手竟然是在那里断掉的! 正在付仁好奇想要追问些什么的时候,沙哑平淡的声音却是自身后响了起来。 “你小子只看到断臂,没看到那满地的六境修行者尸体是吧?” 付仁心神一震,回头看去。 一名穿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者,正慵懒地倚靠在大厅门口,神情淡漠。 第一百二十章 曲老往事 “曲老?!” 付仁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直以来曲老都不喜欢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但今日孔圣到来,他主动出现倒是令付仁有些意外。 孔圣看着门口缓缓走进来的独臂老者,目光微颤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他语气深深开口:“曾经名动玉国、意气风发的白雀山大师兄,没想到今日再见却是这般场面。” “白雀山!?” 付仁瞳孔微缩,这个门派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经一夜灭门了吗? 而也是在那之后,孔圣才出山遍访江湖门派,阻止了曾经的乱世,让各门各派暂且停息战火,和平共存。 没想到,曲老竟然是曾经白雀山的大师兄! “白雀山……” 曲老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浑浊的眸光略有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走到付仁身边的位置懒散坐下,淡漠开口道:“他们如何了?” 孔圣闻言陷入了沉默,随后摇了摇头道:“我当时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场大火将所有东西都焚烧殆尽。” 付仁注意到曲老袖袍下紧攥的拳头,目光微沉。 显然,白雀山的灭门并不是偶然,其中定然还有什么隐秘。 思忖片刻,付仁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当即开口:“是问剑天的修行者所为?” 两人同时都是将目光转向了他,曲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而孔圣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就该听我的劝,不要去登天梯,否则又怎么会惹来这般祸事。” 曲老依旧沉默,半晌之后才淡淡开口:“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是我低估了问剑天,可白雀老头没有时间再等了,不解开心锁,他迟早会死。” 说着,他浑浊的目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杀意,冷声开口:“问剑天迟早会血债血偿,白雀山一百三十一人,我迟早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话题至此,付仁已经基本清楚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来是曲老的至亲因为心锁的原因即将命不久矣,所以他前去登天梯,想要找到解除心锁的办法,可最终却促使了白雀山的灭亡。 至于为何……恐怕只因曲老当初的实力威胁到了问剑天的那些修行者,让他们心生忌惮。 因为怕白雀山再出现一个曲老,所以问剑天派下修行者,将白雀山……满门屠灭! “问剑天……” 付仁双目微眯了起来,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问剑天修行者,但他也从曲老的遭遇当中感受到了那些修行者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以及……漠视生命。 “当初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登上天梯,可问剑天的人言而无信,在最后一步围攻于我。” 曲老缓缓开口,随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有些沙哑,有些癫狂和不甘。 “七十二位六境修行者我斩杀半数有余,十二位七境修行者全部死亡,可就算如此,我最终还是败在了一名八境修行者的手下。” 付仁听得心头颤抖,静静看着面前双眼变得有些血红的老者。 竟然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如此之多的修行者,还在一名八境修行者手下保全性命,更是悟出了呼吸法。 毫无疑问,曲老的实力当为……此世天下第一武夫! 哪怕是独守群妖天堑的南宫阳伯,在曲老面前此刻也显得是黯然失色了不少。 “当初你再等一段时间,说不定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太狂妄了。” 孔圣怅然叹气,语气有些遗憾。 曲老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目光有些低沉的自嘲一笑:“是啊,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害死了白雀山一百三十一个人。” 他看着自己右手空荡荡的袖管,略有些失神。 付仁已经记不清这是曲老第几次看着自己缺失的右手失神了,自打认识一来,对方就经常这样。 想来这失去的右手令他记忆犹新,每次看到自己的残缺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 孔圣沉默,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该刺激他,于是长长叹气道:“所以你将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托付给了桃安小友?” 付仁目光微动,看向了一旁黯然神伤的曲老。 而后者也是缓缓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随后哑然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怕死的紧呢,成为武夫也就是想能在这乱世当中活下去罢了。” “曲老……”付仁皱眉,看得出来曲老眼底深藏的几许落寞之意。 “话不由心。”孔圣却是摇了摇头,紧紧看着曲老道,“若你真没这样想过,为何要帮他成为武夫,还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于他?” “连我都登不上天梯,这小子又这么蠢还怕死,指望他有什么用?” 曲老淡淡开口,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就是希望以后有个养老送终的罢了,没指望着他能登上天梯。” 付仁沉默,罕见地没有反驳对方的话。 的确,自己一直表现的就是怕死,当初也是因为怕死才选择习武的。 “你当真没想过要他替你去登天梯?” 孔圣双目微眯,紧紧盯着下方神色淡然的独臂老者。 曲老淡淡道:“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心锁加身,他再怎么练也顶多就是个六境武夫,与那些无耻的修行者战斗迟早会如我一样力竭,最终惨败,去了不是送死吗?” 说着,曲老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上位的孔圣。 “当然你要是愿意帮他一把的话,说不定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希望的。” 闻言,两位老人四目相对,孔圣也是摇头苦笑了起来:“你说这么多,还不就是惦记老夫这些年自创的内功心法?” “你遍访江湖门派的目的我又不是不清楚,你要是愿意将你的内功传给这小子,也许他就不会发生如我当初一样力竭的情况,登上天梯也不是没有可能。” 曲老淡淡开口。 而付仁却是眨了眨眼,眉头紧皱了起来。 武者修炼到后面,若无上乘内功相辅,这辈子都无法达到五境,只能在四境蹉跎。 当初他还问曲老到时候怎么办呢,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个时候提及此事。 “你这家伙,心真够黑的,那可是老夫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创造出来的,说要就要了。” 孔圣哑然失笑,一边无奈开口,一边将手伸进了宽大的袖袍当中,摸出一个木盒子。 而付仁见到那盒子之时瞳孔微缩,有些惊诧了起来。 那不就是装着百山图的盒子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功 付仁目光惊讶,看着孔圣将木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画卷。 他一边将画卷摊开,一边朝着付仁走来,同时轻声开口。 “桃安小友,你且看。” 付仁举目看去,他手中的画卷已然完全摊开,呈现出一幅山水墨画,笔力苍劲、栩栩如生。 “这是……” 付仁目露惊色,神情有些疑惑。 “这是老夫画的玉青峰山外山之景,也是百山图之一。” 孔圣缓缓开口,将这幅画平放在桌面上。 “两仪派的山门之景吗……” 付仁喃喃开口,看来所谓的百山图应该画的就是一百个江湖门派的山门景象。 “你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孔圣再问,目光意味深长。 付仁皱眉,仔细地又端详了片刻,但除了能看出这幅画画工精湛,笔力雄浑之外却什么也看不出。 “看不出也是正常,你可知老夫当初为什么要遍访江湖名门?” “难道不是为了平息当年江湖门派的乱象?” “非也。” 孔圣缓缓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曲老,接着开口。 “你师父当初刀法通神,能自创呼吸法帮助武夫感知修行者的术法脉络,提纯武夫真气内力,而老夫可也不差。” “遍访江湖名门,为的就是集百家所长,创出一门海纳百川的内功心法,而这心法如今就在这百山图之内。” “当初你师父之所以输给那位八境修行者,便是因为所修功法后力不足导致的力竭,无法像修行者一样源源不断的借调天地之气。” 孔圣顿了顿,深深看了一眼付仁道:“你能以三境武夫的实力赢过四境武夫,与你体内精纯的真气脱不开干系,再配合上那般强劲的刀法,完全将你体内精纯的真气发挥出来,可你也应该有所感觉吧?” “像那样锋利的一刀,你应该斩不出几次。” 付仁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对方所言,自己在斩断了奔雷双刀的一柄刀之后已经有些力竭了,短时间定然无法再用砍柴刀法斩出那一刀。 砍柴刀法虽然威力强大,但自己体内的真气却无法协助自己连续动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其优必有其劣吧。 “所以老夫才想要集百家内功所长,创造出一门足以支撑你师父刀法的内功,可惜……” 孔圣说着目露遗憾之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曲老。 显然,后者还没能等他创造出那门内功便去登了天梯,所以才最终败在了那名八境修行者的手下。 “如今时事已然至此,这门内功心法,老夫便传授于你。” 孔圣说着,目光渐渐严肃了起来,随着他双手一挥一股玄奇光芒顿时覆盖于那百山图之上。 而当看到那光芒之时付仁目光微缩。 如果猜的不错,这光芒应该也是属于修行者手段的一种。 想来也是如陆青柠给他的铃铛一样,能帮助普通人动用修行者手段。 而随着那光芒覆盖于百山图之上,其上静止的水墨画却是忽然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在付仁眼中化作了一个个水墨小人。 这些水墨小人或坐或动,体内经络有着气体不断流转,生生不息犹如江海涛涛,悠然绵长。 而在曲老的眼中,那幅百山图始终静止,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显然,孔圣的手段只是作用于付仁个人而已。 “这是南陵李家的清明梦术法,没想到他们竟然愿意帮你。” 曲老看着孔圣,语气略有些许惊讶。 “他们帮的不是我,是万民天。” 孔圣笑了笑,淡淡开口,“好了,我要入梦给你徒弟传功了,你就好好看着吧。” 曲老眉头一皱:“传功?” “可那样一来的话你……” 孔圣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学来的就要给人,老夫时日无多,难道还要带着这一身功力入土?” “况且明日的百山图之争,凭你徒弟现在的实力还赢不了他们,哪怕动用你的呼吸法也难是流风剑的对手。” 孔圣已经走到了呆呆站在原地出神的付仁面前,自顾自地说着。 “再加上老夫乐意,你管得着个屁。” 曲老一怔,随后无奈摇头:“你这性子还跟以前一样。” “你当初没比老夫好到哪去,不然也不会不听劝一个人莽上问剑天了。” 孔圣瞥了一眼他,一手已经覆在了付仁的头顶上。 “老夫只能助他破个四境,不然功力太多他的经脉承受不住。” 随着话音落下,大厅之内忽然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刮起了阵阵狂风,吹的两人丝发飞舞,衣袍猎猎作响。 曲老见状也不再多言,静静看着这一幕,神色多有复杂。 而在付仁的眼中,那幅画上的水墨小人已然全部消失,化作了孔圣的模样。 而他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也在此刻骤然运转了起来,按照着某一种特殊的的路线不断在他经脉之中流转。 每转一圈,他的真气便是雄浑不少,但却是多有驳杂之相。 似是察觉到了真气越来越多,越来越驳杂,付仁的胸膛渐渐开始了有规律的起伏,呼吸绵长。 每次呼吸之下,他体内的真气便是压缩的更精纯了几分。 而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孔圣双目微眯,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内功配合上呼吸法,果然能够互补所缺,达到完美之效! 时间分秒过去,当外面天色渐晚时一个小巧的身影迈入此间,手里还端着一些热乎的菜肴。 当她看到里面的情况时小嘴微张,大大的桃花眼满是疑惑。 “嘘。” 曲老朝着小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饭菜,正要开吃时却被一张小巧的玉手给按住。 小草秀眉微蹙,抿嘴做出严肃的神色,不准对方动筷,显然是想等付仁忙完再一起吃。 曲老撇了撇嘴,耸了耸肩将筷子放下。 而那边,付仁衣袍猎猎,浑身竟然有些许淡薄的真气渐渐随风流转,直接将桌子给掀翻了。文学一二 连同桌上的百山图都是瞬间粉碎成了无数纸屑。 正是只有成为四境武夫才能做到的……真气外放!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百川功 看着一片狼藉的桌椅,小草小嘴微张,神色有些震惊。 而曲老则是眯了眯眼,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那边的孔圣面色渐渐有些发白了起来,额头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显然这传功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消耗,再加上他一把年纪了,这个时候还能坚持着不倒下都是因为他功力深厚了。 风声渐渐平息,两人鼓荡作响的衣袍也渐渐安分了下来。 孔圣苍老的手颤抖着从付仁的头上离开,面色发白。 而付仁漆黑如墨的双眼也是缓缓恢复了明亮,里面的墨画倒影消失不见。 他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东倒西歪的桌椅以及碎了一地的纸屑,面露惊骇之意。 “这,我的功力……” 付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 他能清楚感受到体内澎湃流转的真气,那内功运转的路线已经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刚才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他却仿佛在那般奇异状态下待了好几个月之久。 毫无疑问,他现在的真气纯度绝对已经达到了四境的标准,足以外放。 “这‘百川功’不比你师父的呼吸法要差吧?” 略有虚弱的苍老声音在耳旁响起,付仁忙回头,便见到了神色虚弱,脚步有些踉跄的孔圣。 百川功? 付仁目光微动,这应该就是他刚才在水墨画中所学到的内功之名。 “孔师,你这是?”んttps:// 他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托住孔圣摇的身子,搀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他刚才将自身功力传了不少给你,才助你突破了四境。” 曲老淡淡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付仁闻言有些惊诧,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皱眉看向面前身形魁梧却面色发白的老者。 “孔师,您这又是为何?” 他眉头紧皱,刚才他完全陷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当中,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办法拒绝。 孔圣却是呵呵笑着缓缓摇头:“老夫年岁已高,本来带着这百川功来武国就是想找个传人罢了。” 付仁这才想起了百山图已经碎成了纸屑,显然是刚才自己无意识之下的真气外放所造成的后果。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不少,沉声道:“可现在百山图之一已毁,您明日要怎么办?” 要是堂堂孔圣出尔反尔,无法拿出百山图赠与明日比武终胜者的话,恐怕会遭人诟病。 “所以明天你不能输。” 孔圣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目光别有意味。 付仁一愣,随后面露苦涩。 什么叫他不能输? 他本来压根都没打算明天去参赛的啊! 这下倒好,发生了这种事情明天想不去都不行了。 “小子对于孔师传功之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可明日高手众多,小子何德何能夺下第一?” 付仁苦笑不已,拱手推辞。 不是他被传功后就提上裤子不认人,实在是他真的没有把握。 先不说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流风剑南宫明羽,光是吕浩然和石铁胆他都没有信心能赢。 更别说还有顾思恒和千斤腿耿壮等一众江湖成名以久的高手了。 他拿什么赢? “桃安小友就别推脱了,有百川功和呼吸法在,你的底蕴不比任何人差。”孔圣依旧是笑着开口。 付仁有些无奈地开口问道:“百山图共有百幅,孔师难道这次就只带了一幅过来吗?” “是啊,另外的九十九幅老夫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孔圣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啊?” 付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能够号令江湖的百山图,对方竟然就这么随便弄丢了? “百山图只是一个说法罢了,真正重要的是百川功,只要你修习了百川功,那些门派掌门自然就会承认你的身份。” 孔圣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徐徐开口。 付仁眉头微皱,有些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意思了。 换句话说,现在修炼了百川功的他就相当于行走的百山图一样。 “你以为那些门派后辈都是为什么来的?”孔圣看着他呵呵笑道。 “百川功!” 付仁双目微眯,沉声开口。 看来孔圣之前制定的规则也是为了筛选有资格修炼百川功的人。 年龄、天赋哪一样不达标都没办法修炼这内功心法。 而之所以只要四境武夫,便是因为四境武夫才刚开始修炼内功,还有机会改修其他,到了五境就不行了。 原有的内功根深蒂固,再想转修就比较困难。 至于孔圣他则是在原有的内功心法上改进创造,而且他自己所修的功法也没什么特性,所以才能创造出这海纳百川的内功心法。 不像两仪派的紫阳真诀,其凝练出来的拂云真气至柔至善,而守剑山庄的内功则是至刚至强,还有藏影门那无质无形极难被人察觉的真气…… 这些内功心法都再难有转变,武夫修之五境后也已无法转修其他功法。 “所以孔师将这百川功直接传给了晚辈?” 付仁大抵已经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他是提前拿到了本该属于明日比试获胜之人的东西。 而对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就会这么做,极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曲老。 想着,付仁回头看向了一旁的神色平淡的独臂老者,神色有些复杂。 “万一明天晚辈输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你必须赢。” 孔圣还没开口,那边的曲老便是淡漠出声,语气严肃。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付仁,“有百川功和呼吸法在身你要是都赢不了,那就早点歇着去吧,别再说什么你命由你不由天了,丢我的脸。” 付仁神色微怔,诧异道:“意思是曲老你准我在比武的时候动用呼吸法了?” 曲老瞥了一眼孔圣,淡淡道:“你若只是三境实力,用了呼吸法也赢不了那些人。” 话外之意,若非孔圣传功的话付仁动用呼吸法的意义也不大,反正都难以赢下第一。 但现在不同了,他以四境动用呼吸法的实力绝非三境可以比拟的。 再加上百川功在身,说不定真的能赢! 付仁目光微沉,随后缓缓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没有人会非亲非故帮一个外人这么多,孔圣之所以会这么帮助自己恐怕是希望自己能接替曲老未完成的事,替万民天之人解开心锁。 而曲老当初传下呼吸法,心底肯定也是有着这种想法的。 虽然两个人没有明说也没有强求自己一定要去登天梯,但付仁知道,自己的肩膀上已经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他不是个白眼狼,能这么快成为四境武夫已经是别人八辈子都求不来的机缘了,要是坦然受之而无任何回报的话,他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况且…… 付仁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旁乖乖守着饭菜娇小柔弱的丫头,目光缓缓坚定了起来。 小草是妖邪之身,他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将来又怎么保护这个小丫头? 而且他还曾在武洛云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想试着改变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世道,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底蕴,一切都只是空口白话罢了,徒增笑尔。 如果明日一战最终他赢了,那在江湖上的威望势必大涨,加上百川功在身他就能号令天下江湖门派。 而这,就将成为他付仁说出那番话的底气所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下 “吃饭吧。” 付仁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声开口说道。 孔圣和曲老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先生,菜还热着,都是你和陆姑娘爱吃的。” 小草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口。 听到这话的付仁神色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 但门口却是空空如也,并没有他记忆当中的那一袭红衣出现。 付仁点了点头,招呼着孔圣留下来吃饭。 他本来还想在饭桌上问一问更多关于心锁的事情,但孔圣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等他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自然能够接触到这些。 现在告诉他太多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吃饱喝足后他便亲自送了孔圣回宫,天色此时已经很暗了。 付仁一个人走到了陆青柠的院落里,看着空荡荡的庭院,他坐在了台阶上,遥望着天边悬挂的明月出神。 “已经走了吗?” 付仁喃喃开口,神色有些说不清的怅然。 陆青柠已经两天没回来了,连晚饭都没来吃,也许已经离开了武国。 早已习惯每天给她做饭与她一同饮酒练剑的付仁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隐有些失落感。 他拿出那串银铃放在手中,静看良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才两天没见而已,自己竟然就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犹豫半晌,付仁还是深吸一口气将银铃拿起轻轻晃动了一下,清脆的铃音顿时远传。 “陆青柠?” 他试探性地小声唤了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院落内晚风回荡吹动花草的沙沙声,并没有传来印象当中清冷的声音。 付仁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将银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喃喃笑着念叨。 “还说什么摇铃铛唤名字就会出现,骗小孩呢不是?” 他自嘲着叹了口气,看着空荡的庭院以及当空皓月,有些遗憾自己竟然忘记带些酒来了。 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他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而在这个时候一缕晚风吹动了他的袖袍,清冷的女子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有事?” 付仁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回头看去。 记忆当中的那一袭红衣正双手抱胸,静静倚靠在柱子旁,腰间一如既往的别着一柄长剑和一个葫芦。 陆青柠面无表情,那双狭长满是英气的丹凤眼正淡淡看着他,一如冬雪清冷。 “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付仁有些惊喜地摸了摸怀中的铃铛。 “回来?” 陆青柠柳眉微蹙道,“我又没走。” 付仁一愣,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道:“那你这两天……” “这两天镇灵司有事要处理。” 陆青瞥了他一眼柠淡淡开口,“现在没了。” “所以你是这个时候刚好回来而已?”付仁摸了摸怀中的铃铛,有些失望。 “不然?” 陆青柠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皱眉道:“刚才你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付仁讪讪一笑打了个哈哈敷衍道:“有吗?” “有。”陆青柠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同时打量了他几眼皱眉道,“怕明天会输?” 付仁又愣了,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赢了,你到看我比武?” 陆青柠怔了一下,随后目光迅速恢复清冷的同时开口否定:“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赢了?” “听说的。” “你真的没去校场?”付仁狐疑地看着她。 “我才没兴趣去看武夫的比武。” 陆青柠淡淡说道,在付仁还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抢先开口,“我饿了,去做饭。” “这个点?” 付仁皱眉看了一眼月亮。 “有问题?”陆青柠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他,一缕月光映在她眼角那枚淡淡的泪痣上,照亮了她绝美的侧脸。 “没问题,你等一会儿。” 付仁笑了笑,匆匆离开了院落去烧饭。 陆青柠起身在他刚才坐着的台阶处坐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睫毛轻颤,美眸泛起一丝异彩,水波荡漾。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付仁端来了不少好菜,有红烧肉、糖醋鱼、麻婆豆腐…… 都是陆青柠爱吃的。 两人也不显脏就坐在台阶上,菜肴放在中间。 “喝一点?” 陆青柠取下了腰间的葫芦递向付仁,红唇轻启试探性地问道。 看着那张绝美清冷的脸庞以及随着晚风吹拂而摇摆不定的束发红绳,付仁笑着点头。 “好!” 说完,他接过葫芦打开后狠狠就灌了一大口酒。 入喉虽然辛辣,却让他之前有些紊乱的心绪畅快了许多。 “我后天就要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青柠忽然开口了。 付仁一愣,看着她道:“去哪?” “本家传消息给了镇灵司,让我回去一趟。” “本家?” “嗯,南陵王朝的陆家只是问剑天望海崖陆家的分家,这次是本家传召,必须回去。” 付仁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微沉了几分。 没想到陆青柠竟然还跟问剑天的修行者有关系。 “你似乎有心事?” 陆青柠一边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嘴中,一边开口询问。 “有点,我好像摊上了一件很麻烦很麻烦的事,而且没办法逃避。” 想起白天孔圣给自己传功以及曲老的那些事,付仁就长叹了口气。 “我帮你。” 陆青柠没有抬头,只是清冷开口说道。 付仁愣住了,诧异地看着她:“你都不问是什么事?” “懒得问。” 陆青柠又吃了一块肉,而后拿过付仁手里的葫芦也喝了一口,一滴清澈酒水顺着红唇边缘滑落。 付仁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了。” 他神色有些复杂,解开万民天心锁之事事关重大,他迟早会跟问剑天修行者这个群体对上。 而就在刚才却得知陆青柠也跟问剑天的修行者有关,这让他一时竟有些慌乱的感觉。 想着,他摇头笑了笑。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问剑天修行者众多,说不定跟曲老有仇的并不是望海崖的陆家,而是其他人呢? “随便,有危险你摇铃铛就好。” 陆青柠也没多说什么,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淡淡开口。 “我摇铃铛你真的无论身在何方都能赶过来?”付仁狐疑地看着她,神色多有几分不相信。 “你猜?” 陆青柠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付仁,美眸少见的掠过起一丝玩味笑意。 “算了吧,哪有那么玄乎的事。” 付仁撇了撇嘴,自己刚才摇铃铛对方不是也没第一时间出现吗,而且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摇了铃铛,只是凑巧从镇灵司处理完事情回来而已。 陆青柠闻言只是眸光淡淡,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假如有一天我跟你们陆家成了死敌,你会帮谁?” 付仁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我会尽量让你死的痛快些。” 陆青柠不假思索地开口,将葫芦放到中间又夹了一块肉送入嘴中。 闻言付仁无奈耸了耸肩,心中的某些冲动被一盆水浇灭。 算了吧,反正跟她说了这些事也没什么用,只希望当初灭了白雀山的修行者当中没有陆家的人参与就好。 “你似乎突破四境了?”陆青柠抬眼看着他道。 付仁拿过葫芦喝了一口酒,慵懒地靠在台阶上淡淡开口,话语有些不着调。 “是啊,我天赋异禀,白天随便顿悟一下就突破四境,也许下次再见我都是五境甚至六境武夫,到时候也不需要你保护了。” 陆青柠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懒得搭理他这番鬼话。 武夫又不是修行者,怎么可能随便顿悟一下就破镜的,肯定今天有其他的机缘帮助。 两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清风吹过花草婆娑,月色独美,洒落庭院映入流水徐徐。 可台阶上的两人都没有去看这一番景色,一人只顾着吃菜喝酒,一人则是脸颊微红,醉眼微朦地看着她吃菜喝酒。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万一走运赢了呢? 最终付仁晕乎乎的倒在了一旁,醉意朦胧已然是不省人事。 其实以他体内的真气数量和精纯程度,已足以排出这灵酒酒劲,但他不愿。 像这样子的机会……没有多少次了。 陆青柠睫毛轻颤,看着在台阶上就睡着的白衣青年,微微眨眼。 她今日也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颊爬满了红云,连带着耳垂都有些许滚烫,眼神也不再如往日淡漠,而是眸光荡漾,倒映着醉酒的青年身影。 这位素来清冷的江湖女子此刻放下筷子,玉手托着香腮静静看着眼前无声的白衣青年。 庭院内有些静谧,月光朦胧将屋檐下的阴影驱逐,映照在两人身上,映入了陆青柠的眼眸。 四下无言,只剩偶然间吹动她红绳的徐徐晚风,带来花草摇曳间散发的清香,沙沙作响…… …… 付仁第二天又是在陆青柠的房间醒来的,房内还飘荡着淡淡芳香。 他坐起身来愣了片刻,随后穿鞋“嘎吱”一声推开木门,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令他下意识地眯了眯双眼。 环顾空荡荡的庭院,付仁的目光落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 看着那些空空如也的盘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前去收捡。 当他端着这些盘子离开这座庭院的时候,撞上了迎面走来神色匆匆的小草,她两手还抱着那柄长刀。 当看到自家先生在这里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 “先生,您怎么在这?” 小丫头有些疑惑地探头往付仁身后的院落看了一眼,诧异道,“昨夜先生在这歇息的?” “嗯。”付仁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小草,看你刚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草这才回过神来,忙开口道:“先生,张大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刚才一直找不到你……” 她在府内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自家先生,实在找不到人了才想着来陆姑娘的院子里找找,没想到对方还真的在。 付仁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今天还要去校场进行最终的比武。 糟了……延误时辰了! 来不及多想,他飞也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身白色劲装,小草也帮他把头发高高扎了个马尾。 “走走走,这会儿估计比武都已经开始了!” 付仁将刀挂在腰间,牵着小草就匆匆往府门口而去。 府外,张怀春一边搓着手一边不断地来回走着,神色有些焦急。 当看到付仁出来的时候他一拍手忙迎了上去。 “桃安先生,比武巳时开始这会儿都快午时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付仁点了点头,在他的招呼下带着小草上了马车,随后车夫高声一喝,车辇便是起伏了起来,匆匆向着校场方向赶去。 车厢内,张怀春这才注意到付仁换了一身衣服。 以往他都是穿着儒衫,加上本就清秀的面庞和匀称的身材,一眼看去是满满的儒雅书卷气。 但今日他却是换了一身白色劲装,袖口还有皮质护手,俨然衣服江湖武夫的打扮。 高高挽起的头发令他看起来竟颇有几分江湖气,与往日大不相同。 “您这是……”张怀春诧异地指了指,目光不解。 “哦,这不是今天还要比武决胜吗,换一身衣服好施展拳脚些。” 付仁看了一眼自己后随口回应道。 昨天他都忘记换衣服了,穿着儒衫就上台比武,宽大的袖口和长长衣摆颇令他有些施展不开。 今日既然决定了要拿到比武第一,自然各方面都要以最佳状态应对。 “您还打算上场!?” 张怀春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今日参与比武的可都是江湖中的佼佼者,实力强劲,您这……” 对上他那颇有怀疑的目光,付仁知道对方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他也不多解释,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万一走运赢了呢?” “走运……” 张怀春收了收目光,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一个三境武夫再怎么走运也不可能打赢那些四境天骄啊!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等人能尽快赶到校场。 …… 校场内,众多朝廷重臣、江湖武夫已然早已聚齐,擂台上刀光剑闪,有两名武夫正在酣战当中。 这个擂台是专门搭建给今日那些强者们战斗的,由天刚岩铺就,坚硬无比。 两人实力都很强,出手间真气澎湃,巨响频频令人目不暇接。 武洛云坐在昨日的席位上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就往校场入口处看去,轻咬红唇秀眉紧蹙。 不光是她,书院的其他人看着武洛云旁边空着的席位也是神色多有焦急。 就在一旁不远处,国子监众人却是冷笑不已,甚至有人讽笑出声。 “不是吧,昨天走大运进了十二强,今天就吓的夹着尾巴躲起来了?” “还真得是书院的先生啊,要是不敢上台认输不就是了,怎么今天连来都不敢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哄笑一片,神色间满是嘲讽。 书院那些先生们还好,虽然微微皱眉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表露,而书院的众多学子却是面红耳赤的。 “桃安先生不过是有事耽搁了而已,他待会肯定会来的!” “就是,还轮不到你们在这吆五喝六,有本事你们也上台啊!” 杨万里吆喝着回怼,撸起袖管一副准备动手打人的样子。 “呦呦呦,怎么着还想打人啊?”国子监一名瘦弱学子佯装害怕,阴阳怪气地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打肿了脸充胖子,还书院最年轻有为的先生呢,没这个实力就别显摆,现在好了不敢来了,这不是贻笑大方吗,哈哈哈哈!” “你……” 杨万里气的胸膛起伏,拳头捏的嘎吱作响,就在他忍无可忍往前走的时候,齐善友严肃的冷喝声响起。 “站住!” 众多愤慨的书院学子们不情不愿地看着他,杨万里也是停下了动作,但眼中依旧充满了怒意。 “还嫌不够丢人吗,给我坐下!” 齐善友黑着张脸呵斥出声。 杨万里等人这才咬牙,有些憋屈地在原地坐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擂台之上传来一声闷响,一道人影倒飞而出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龙虎峰,萧北象胜!” 随着吆喝声落下,擂台上的那名穿着蓝色道袍,面容普通的青年持剑拱手出声:“承让。” 言罢,他脚尖一点便是飞身落在了龙虎峰众人当中。 徐云鹤满意颔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这么快赢下藏影门厉隐,辛苦了。” “全靠师父和师叔的教导。”萧北象谦卑开口。 见他如此不骄不躁,徐云鹤更是眼含欣慰,随后又看向了擂台那边,“下一场就是雁回枪对阵千斤腿了,好好看着,十三雁回枪精妙绝伦,若能观之战斗大有裨益。” “是。”萧北象点头。 而与此同时,擂台那边也是再度传来了雄浑的声音。 “下一场,武国镇国书院顾思恒对阵灵鹿国耿壮!” 话音落下,宋安民微微回眸,看着身旁一身黑衣的冷漠青年站起身来,温声开口:“尽力而为。” “好。”顾思恒点了点头,背着黑木匣子便朝擂台方向走去。 另外一边的耿壮也是起身朝着钟良平微微拱手,在后者的点头示意下紧跟顾思恒的脚步。 看着两人从书院席位走出,所有人都是眸光大亮,心生期待之意。 江湖上早已失传的十三雁回枪与能碎石裂碑的千斤腿之战,是继徐云鹤与吕浩然之后的又一场令人瞩目的战斗。 他们十分好奇十三雁回枪是否真的如传闻当中的那样强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雁回枪对阵千斤腿 看着两人走上擂台,国子监那边的人又开始了阴阳怪气,有些幸灾乐祸。 “这一场打完就轮到你们书院的付仁跟笑公子一战了吧,他还不来的话可就只能是输了。” “哈哈哈,他莫不是知道自己今天的对手是笑公子,在家都吓的尿裤子了吧!?” 哄笑一阵接一阵,毫不掩饰对付仁的嘲讽鄙夷之意,听得书院众多学子都是憋屈不已,面色涨红着捏紧了拳头。 宋安民眉头微皱,瞥了一眼那些阴阳怪气的国子监学子。 如此心性,又何堪大用,若是出仕后定然也是尖酸刻薄之辈,又怎会为武国国民尽心尽力?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而是专心看起了台上顾思恒与耿壮的比试,这关乎到书院接下来还有没有机会拿下百山图。 但他们不跟国子监的人计较,自然有人听不得那些人的阴阳怪气。 “你们再敢聒噪,本公主叫你们下半辈子都当个哑巴!” 冷厉的少女之声响起,国子监那些人的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面面相觑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谢修微微皱眉,咳嗽一声后嘴角微扬刚要开口之时,武洛云却是直接目光一横,冷冷地盯着他。 “你也一样给本公主把嘴闭上,别以为你是陈祭酒的学生本公主就不敢割你的舌头!” 谢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他没想到洛云公主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以往在雅集之上时对方虽然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但也不会像今日一样当众落他面子。 一定是因为那个付桃安! 自从那个姓付的家伙来了之后,洛云公主对他的态度就直线下降,现在甚至连自己先生陈知恩的面子都不给了。 想到这里,谢修目光便是阴沉了起来,暗暗咬牙间攥紧了拳头。 “咳咳,好了,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都安静点看比武。” 陈知恩咳嗽了两声,此时才开口说道。 有他发话,谢修也只得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向了擂台之上,但心中对于付仁却是越发不喜了起来。 随着场外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开始转移到了擂台之上。 此时比武已经开始了,相比昨日,今日的顾思恒虽然神色依旧冷漠看不出表情,但他却是解开了身后背着的黑木匣子,从里面拿出枪杆枪身组成了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枪。 显然,面对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千斤腿他也不敢托大,严阵以待。 “顾小友,请赐教。” 耿壮抱拳,憨厚的模样让人难以升起敌意。 “请。” 顾思恒冷声开口,手中银枪一甩,嗡鸣间红缨颤抖不已。 两人礼毕,随后目光皆是凝重了起来,战意喷发。 耿壮脚下生力,屈膝一跃便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场上用坚硬无比的天刚岩铺就的青砖寸寸爆裂,碎屑翻飞间整个擂台都是裂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众人惊呼间只看到一阵残影冲向了顾思恒,一腿抽出轰如雷鸣,音爆阵阵。 “轰!” 顾思恒持枪横立胸前,直接被那巨力给踹的倒飞了出去,枪身在被耿壮踹中的一瞬间弯曲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在倒飞之间顾思恒凌空借力后翻,枪尖插在擂台之上倒退,火花四射间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深痕。 顾思恒才刚刚在擂台边缘停稳身形,耿壮已然欺身而至,右腿如闪电般抽出,真气覆盖间脚影无数。 面对这强大的腿法,顾思恒双手持枪挽了个枪花随后猛地朝前方砸了下去,而在其身后真气如滔滔江河般汹涌着随着他这一枪朝前方奔腾而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本就布满了裂纹的擂台此刻再也承受不住那江河般汹涌的真气,轰然一声直接炸碎开来,碎石翻飞。 两人交手还不过三个回合,这由兵部特意铺就的天刚岩擂台竟然直接炸碎了开来! 这一场战斗的激烈程度,远超之前所有的战斗! 饶是刚刚才赢下一场的萧北象见此一幕也是双目凝重了起来。 打碎这擂台他也可以做到,但却绝然无法像场上二人这般三两下交手就这样。 显然这二人的实力任意一人都要比自己,甚至比自己的师叔徐云鹤都要强! 脚影溃散间一道人影倒飞而出,连连后退。 这次不是顾思恒,而是耿壮!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尘埃散去,耿壮右边裤腿已然碎成了破布条,露出里面那如岩石般坚硬的右腿肌肉。 “不愧是十三雁回枪所凝练出的枪气,的确厉害,这一枪可有名字?” “断岳。” 顾思恒冷漠回应,手中的银枪还在不断嗡鸣着,显然刚才接下对方的脚影也并非轻松。 “好名字!” 耿壮目中战意熊熊,但看着早已一片狼藉的擂台,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负责宣告胜者的人。 那人也懵了,没想到特意为十二胜者准备的坚硬擂台竟然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坚持不住碎裂。 他将目光又投向了自己的上层,而后者又看向孔圣和武皇那边。 “继续吧,不用以擂台做界。” 武皇颔首开口,苍白的脸庞也是浮现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神色,同时瞥了一眼书院席位上的青衫儒士。 这场战斗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宋安民的身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高手。 若非百山图书院不得不争,恐怕所有人都不知道顾思恒的实力竟然有这么强。 有了武皇发话,场下二人也再无顾忌,目光对碰间燃烧起了战火。 没有了擂台的束缚,他们打的也能更加畅快。 “顾小友,接下来让在下见识见识十三雁回枪的第二枪!” 话语落下,耿壮再度如刚才一般屈膝猛然上前,脚下炸响间踩出一个深坑,他的速度比刚才还要更快,腿势更加磅礴沉重。 哪怕是远在观战席上的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仿佛那真气凝聚的巨大脚影就在自己面前一般。 “第二枪,穿云!” 顾思恒冷漠开口,手中长枪宛若游龙一般直刺而出,真气翻涌化作了真气枪头激射而出,寒芒闪烁,速度极快恍若有着穿云破月之势! 砰! 轰鸣炸响间气浪纷飞,余波四散席卷了两边的观战席,劲风吹得不少人连连后退,面色煞白。 而在校场门口,付仁才刚刚下了马车耳边便是远远传来了炸响之声,他愣了一下看向里面,张大了嘴巴。 这动静……确定不是煤气罐爆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赢了你学狗爬 “桃安先生,别看了,赶紧进去吧。” 张怀春苦笑着开口,他有些无奈,这家伙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付仁点了点头,带着小草向着校场之内走去。 在场近千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尘埃当中,紧张着刚才那一场对碰的最终胜者。 尘埃散去,顾思恒与耿壮的身形同时显露。 前者神色依旧冷漠如常,银枪颤抖间红缨猎猎。 而后者则面色略有几分苍白,右腿更是隐有些许血迹。 显然,这一场对碰明显是顾思恒更占上风,那穿云破月的一枪击溃了耿壮的腿势, “好枪法!” 耿壮目露精光,对对方刚才那一击深感震撼。 “再来!” 他低喝一声,再度冲了上去。 顾思恒面不改色,双手持枪来了一个横扫千军。 “第三枪,翻江!” 随着真气涌动间,场中响起了怒浪拍岸的嘶吼声,浪涛滚滚,声势浩大。 一场真气浪涛如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直接将冲来的耿壮吞没在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败北之时,一道轰鸣声响彻。 强大的劲风直接撕碎了那浪涛真气,而耿壮腾空一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右腿青筋暴起直劈而下。 迅猛的腿势当空化作山岳轰然而落。 顾思恒目光一凝,手中银枪不断挥舞回旋,带动狂风呼啸在周身化作了一片枪影帘幕。 这是十三雁回枪当中为数不多的防御枪术,回风! 风声嘶吼间将那真气所化的山岳虚影全部顶住,耿壮也停在了空中,青筋暴起的右腿真气激荡,与那枪影帘幕对峙僵持。 虽然山岳虚影未曾落下,但顾思恒双腿却是深深陷入了土壤当中,显然这一脚的千斤之力令他也不好受。 “再来!” 耿壮额头也暴起了青筋,他怒喝间凌空回旋,又是猛的一脚抽出。 而随着这一腿抽出,音爆响起的同时翻涌起了一片片真气巨石,接二连三地砸向了那片密不透风的枪影。 轰…轰…轰! 轰鸣声接二连三,砸的顾思恒闷哼一声倒退,手中挥舞的长枪也是因此一顿。 风墙有了缝隙,瞬间就被耿壮的腿势撕碎,一块真气巨石逼近。 纵然顾思恒提枪去挡,可在那沉重的千斤之力下还是倒飞而出,银枪剧烈颤抖。 巨石溃散,而顾思恒也倒飞出去了十一二丈之远。 这你来我往的激烈比武看的所有人都眉头紧皱,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任何精彩。 “不愧是十三雁回枪与千斤腿,双方招式都如此凌厉刚猛!” 之前吕浩然与徐云鹤的一战,吕浩然的拂云真气极为擅长化劲,将后者刚猛的攻击尽皆化解掉了,所以看起来远不如这一场来的震撼。 当然,并非说吕浩然和徐云鹤的实力不如他们二人,纯粹是战斗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 书院众人尽是眉头紧皱,哪怕是一向温文尔雅的宋安民也是神情凝重。 也不知道场下两人最终谁能够胜出。 “啧,没想到闷葫芦还挺厉害,连擂台都给拆的稀碎。” 温和带着些许意外的青年声音响起,令众人一愣,随后循声望去。 长发高束,穿着一身白色劲装的青年不知何时来到书院席位,其腰间还别着一柄长刀,俨然一副江湖人的打扮。 众人看到之时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楚来人时纷纷目露惊诧之色。 “桃安先生!?” 杨万里等众位学子大喜,他们都没有注意对方是什么时候从后面过来的, “付桃安,你怎么才来!” 少女的娇叱声响起。 付仁回头看着秀眉微蹙,神色多有不悦的武洛云,苦笑道:“多睡了会儿,没耽误事儿吧?” “算你来得及时,下一场就轮到你跟紫雾楼那个家伙打了。” 武洛云娇哼一声开口说道,“本公主还以为你连来认输都不敢呢。” 人来了认输,和人没来可不一样,后者可是属于临阵脱逃,最令人不耻。 “认输?” 付仁摇了摇头,淡淡道,“也许我运气好就赢了呢,认什么输?” 而随着他这话落下,在场众人一愣,国字脸那边的人更是讽笑不已。 “就凭你还想赢笑公子?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哈哈哈哈,你要是能赢的话,我明天学狗爬绕外城一圈!” 听着这些讽笑声,武洛云眉头一皱正要出声时付仁却先一步开口了。 他眸光淡淡,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就说好了,我要是赢了,你学狗爬绕外城一圈。” 说话那名国子监学子愣住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言,对方竟然还当了真,当下与其他同窗面面相觑,哄堂大笑。 “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谢修这个时候冷笑开口了。 “付桃安,别冲动。” 武洛云严肃地开口,希望对方不要意气用事。 付仁朝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宽心,然后看向了谢修。 “我要是输了的话,随你处置,当你的书童都行。” 语气平淡,好像在说着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 而听闻此言的众人皆是皱眉,神色有些拿捏不定了起来。 听付仁的语气好似对接下来的战斗十拿九稳一般。 且看他今日的武夫打扮,怎么也像是准备大展拳脚的样子。 难道他真的有把握能赢? 陈知恩和谢修都是看了一眼那边的宋安民,而后者也是神色有些诧异,显然不知道付仁哪来的信心。 见此一幕,谢修冷笑一声:“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做笑公子的对手,他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区区一个三境武夫被打残都是有可能的。” 听着谢修暗含嘲讽的话语,付仁神色淡淡,不急不缓地回应着。 “那就不劳乐平兄多心了。” 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国子监等人冷笑不已,想看看到时候跟笑公子交手的时候,他是否还能这么淡然。 而付仁瞥了一眼对面席位上身着紫衣,挥着一柄折扇的白绝,目光平静。 对上别人或许他还不敢这么肯定,但紫雾楼擅长制药做毒,大部分阴险手段都无法在擂台上使用,白绝一身实力发挥不出半数。 赢他,付仁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第 一百二十七章 付仁上场 “你真的要上场?” 武洛云秀眉紧蹙,明净的眸子泛着担忧之色。 对方只是个三境武夫而已,昨日能赢那个江才也是因为其轻敌大意罢了。 今日他的对手却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笑公子,远不是那个无门无派的江才可以比拟的。 “试试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付仁只是淡淡一笑,开口示意她放宽心。 武洛云闻言虽然还有些担忧,但见他执意要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诚如付仁所言,这么多强者都在盯着,不光有孔圣在,镇灵司的那些修行者也在暗中关注,不至于闹出人命。 付仁冲着柳宁堂、钟良平等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便将腰间的长刀交给小草,自己在武洛云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去。 宋安民看着他如此淡然,双目微眯了眯。 以他对后者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其肯定不会去做。 恐怕付仁是有着必胜的把握,所以才敢开口做赌。 只是他到底哪来的底气呢? 宋安民看了一眼那边台上面色苍白的孔圣,又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付仁,神色若有所思。 在众人说话间,场上两人已经走过了好几招,尘土漫漫,地面坑坑洼洼,坑洞无数。 枪影腿风交相碰撞,轰鸣阵阵,炸响不断。 耿壮怒吼之下猛力一腿,发出一声象吼之声,震耳欲聋。 在那强大的腿风下,顾思恒借力腾空而起,在烈阳的刺眼光辉下,那一袭黑衣猎猎作响。衛鯹尛说 他手中的银枪颤抖间覆满真气,隐约发出烈焰燃烧般的噼啪作响之声,气息强大到令人窒息。 “第八枪,追日!” 随着顾思恒的冷喝之下,他手中银枪真气澎湃,化作衔日金龙坠落直下,威压席卷全场。 哪怕是远在观战席的付仁都是呼吸一窒,感受到了那一枪的压迫感。 这一枪,很强! 在所有人屏息凝视下,真气金龙与耿壮的汹涌腿势对碰,发出一声惊天炸响。 轰!! 两道人影同时倒飞而出,场中被炸出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大坑,且裂纹还在不断蔓延。 甚至连观众席上的众人都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猛的颤抖了一下。 付仁定睛看去,双目微眯了起来。 顾思恒稳稳落地,一袭黑袍一杆银枪,面色冷漠。 除了胸膛略有起伏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势。 而那边的耿壮却是摔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右腿已然鲜血淋漓。 孰胜孰败,就此可见! 当然,顾思恒还是收手了的,那一枪虽然强大,却在关键时刻避开了对方的要害,只是真气擦伤了他的皮肉而已,并未伤及筋骨。 “这才第八枪,竟然就有了如此威能,若是到了第十三枪……” 围观者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骇之意。 吕浩然见此也是目光微眯,神情凝重了不少。 “承让。” 顾思恒收枪抱拳,面色依然冷漠,看不出喜怒。 耿壮摸着胸膛站起身来,大口喘着气,浑身是汗。 他看了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腿,目露钦佩之意。 “江湖上威名远扬的十三雁回枪果然厉害,耿某只叹自身实力不足,无法完全领略雁回枪的风采。” 他缓缓抱拳,深吸一口气开口,“耿某,甘拜下风!” 随着耿壮亲口认输,众人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雁回枪对阵千斤腿的这一战,可谓目前来说给人感官最为震撼之战。 “武国镇国书院,顾思恒胜!” 随着宣告者高声落下,两人再次抱拳,向着观战席走去。 路上,顾思恒将银枪拆解,右手一招下远处的黑木盒子便是随着他真气牵引间飞了过来,他将银枪放入其中,又将黑木盒子背在了背上。 动作行云流水,加上顾思恒面容冷峻,叫在场不少女子都是眸中泛光,心思荡漾。 “十三雁回枪名不虚传,怕是不输两仪派的紫阳真诀和龙虎峰的龙吟虎啸功。” 高台之上的孔圣暗自点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南宫明羽。 后者始终神情平淡,显然刚才顾思恒的那一枪并未令他动容。 “闷葫芦,没想到你倒是深藏不露啊,有时间教教我?” 付仁惊讶地看着走来的顾思恒,开玩笑般地笑道。 “不教。” 顾思恒瞥了他一眼,越过他朝着宋安民拱手。 付仁耸了耸肩,对于他这冷冰冰的性子见怪不怪。 “辛苦了,好生休息。” 宋安民朝着顾思恒儒雅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付仁。 那边的耿壮也是来到了钟良平的身前,后者并未责怪于他,而是让他好生养伤。 他的目光也是落在了付仁的身上,不光是他,柳宁堂、孔圣、陈知恩等皆是如此。 “下一场,武国镇国书院付仁,对阵千山国紫雾楼白绝!” 随着宣告之声落下,所有人都是看向了白绝和付仁。 “小草。” 付仁伸手,轻声开口。 “先生,给。” 身后小草乖巧的将抱着的长刀放在他的手上。 虽然这把刀挺重的,但她体质特殊,也没感到多累。 拿到了长刀,付仁缓缓起身。 “桃安先生,如若不敌切勿逞强,一切安全为上。” 柳艺眸光泛泛,柔声关切开口。 “书雪不必担忧。” 付仁微笑回应,看了一眼顾思恒。 冷冰冰的黑衣青年神色如常,只是淡漠开口,道出了两个字。 “小心。” “你都赢了,我也得给书院涨点脸不是。” 付仁轻声开口,朝着宋安民等人拱手,他们也是微微点头,开口让他小心。 说罢,付仁提刀而走,向着一片狼藉的校场空地走去。 而被忽略的武洛云秀眉一皱,有些嗔怒地喊了一声。 “喂,你打不过就赶紧认输,别缺胳膊断腿了!” 前方,一手提刀身穿白色劲装的付仁微微抬手,并未回头,长发随风飘摇。 “知道了,公主大人就等着看人学狗爬吧!” 武洛云闻言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嘀咕着。 “也不知道谁给的自信,这么逞能被打死了都活该,可别想指望本公主帮你报仇。”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少女的眉眼却是紧皱着,满是忧色。 那边,紫雾楼的白绝早已站在了坑坑洼洼的空地之上,一边挥舞着折扇,一边淡漠地看着迈步而来的付仁。 兴致缺缺的样子显然是不将其放在眼中。 国子监的众人都是冷笑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付仁被打趴在地的狼狈景象。 场外众多武夫也是暗暗摇头,三境武夫对上笑公子,根本就是飞蛾扑火! 而在付仁上场的同时,校场之外的箭楼上,一袭红衣清冷,正静静看着那边。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境武夫付桃安 一片狼藉的空地之上,身穿劲装手握长刀的付仁顶风而立,衣袂飘摇。 “认输吧。” 白绝兴致缺缺地俯眼看着眼前青年,区区一个三境武夫,他连动手兴趣都提不起来。 “不认。” 付仁摇了摇头。 对面那紫袍青年眉头微皱,眯眼道:“你觉得自己会赢?” “总要试试。” 平淡的话语落下,付仁面上毫无惧色,提刀行礼。 “请。” 白绝嘴角微扬,眸中有些轻蔑之色,他淡淡开口:“不自量力。”衛鯹尛说 看台之上,孔圣看着临阵不乱的白衣青年,目光如炬,并无任何担忧之意。 而武麟与武成同样是紧紧看着场中局势,神色各异。 他们虽然与付仁接触不深,但也知道对方绝非是鲁莽之辈,又怎可能被国子监那些人三言两语便激的失了理智。 后者敢上场,肯定是有一定的底气! 他们两个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底牌竟然能让付仁面对笑公子白绝也不露丝毫惬意。 在众人有担忧、有好奇、也有嘲讽的目光下,场中两人已然开始了第一轮的交锋。 白绝神色淡然,拂袖间随意打出一股泛着紫意的真气匹练,如同茫茫紫色雾气般朝着前方涌去。 显然,他一点都不将对手放在眼中。 而付仁面对那紫色真气则面色如常,换做昨天的话或许他还会严阵以待,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的他可并非昨日。 他持刀往前一横,劲风呼啸之下一阵白色真气如江海澎湃,直接将迎面而来的紫气轰散。 而那百川真气去势不减,继续拍向了前方。 白绝瞳孔微缩,手中折扇提起挡在身前,整个人都被那真气轰的节节后退,猛的一踩地才止住身形。 “这是……真气外放!!” 场外武夫见此一幕不禁惊呼出声,更有甚者直接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地看着衣袍猎猎,神情平淡的白衣青年。 国子监等人嘴角的笑意僵住了,谢修更是眉头紧皱。 付仁……竟然已成四境武夫之境! “好雄浑的真气!” 吕浩然、童灵秀、石铁胆等人皆是目露惊色,诧异地看着场中的白衣青年。 对方昨日切切实实就只是个三境武夫而已,这点他们不可能看错,除非对方修炼了什么高明的敛息之术,但可能性不大。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昨日才突破! 而真正令这些人震惊的是他才刚刚突破四境武夫竟然就拥有了如此浑厚的真气! 这真气之量决然不比在场的任何四境武夫要弱,完全无法相信他是昨日才刚刚突破的境界。 如此一幕简直是……匪夷所思! “白兄不必瞧不起付某。” 付仁神色平淡,缓缓将手中的银色长刀抽出,刀鞘暂且撇至一旁,插入土壤之内。 “没想到你竟然已是四境武夫,倒是白某小瞧你了。” 白绝双目微眯,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刚才大意之下他未来得及阻挡,所以此刻体内是一阵翻江倒海,在那雄浑的真气冲击下并不好受。 书院方向,宋安民和柳宁堂等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连连点头。 这家伙果然是有了底气才上台的,并非是以卵击石。 武洛云和柳艺二人见此一幕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但眸光荡漾间依旧满是忧色。 付仁突破四境武夫不假,可这也不代表他就有实力能赢过笑公子。 要知道昨日败在后者手中的四境武夫可不止三两个,而且个个都是比奔雷双刀还要强大的江湖之人。 其一手飞针之术如神鬼莫测、诡异万分,若是一个不甚被飞针刺穴,那就是尘埃落定。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完全挡下他那些飞针。 “不过你以为成为了四境武夫,就有机会赢过白某?” 震惊过后,白绝很快调整了心绪,不咸不淡地看着前方。 “付某尽力。” 付仁只是淡淡笑着,并未因为突破四境而有多少傲色,他手中的长刀折射阳光,散发出耀眼之意。 “那便试试吧。” 白绝双目微冷,神色不再如之前轻蔑,而是手中折扇朝前一指,再度挥出了一道道紫气。 不同于先前的是,这些紫气当中隐藏着十数枚纤细无比的银针,每一根的针尖部位都是涂满了能令人麻痹的毒素。 若非孔圣说过点到为止,这些飞针之上的毒可就不是简简单单能叫人丧失行动力这么简单了。 紫气虚幻,那些飞针更是肉眼难查,隐藏在紫气当中,寒芒闪烁。 付仁双目闪过一道白芒,运气于双眼之后那些纤细的飞针便是一览无余。 他并未选择退避,而是主动迎了上去,长刀嗡鸣。 见到他如此大胆竟然自己冲向了紫气,不少人都是暗自摇头。 “不自量力。” 白绝随着紫气而动,看着冲过来的付仁更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自己这飞针之术就连童灵秀、石铁胆等人都不敢大意,他冲进来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当付仁冲入紫气之内时,那些飞针也在瞬间调整方向,从各个位置刺向了他身上的那些穴位,速度极快。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付仁挡不住这些飞针之时,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紫气当中隐约有刀光接连闪过,十数道叮当之声近乎是同时响起。 再下一秒钟,白色的刀气冲天而起,直接将紫气完全劈散,白绝瞳孔猛缩间那刀气已然逼至身前。 从飞针被精准弹开再到这刀气袭来,所有的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凌空一跃堪堪躲过刀气的劈砍时一道拳影却是紧随其后,轰然而至直接击中了他的胸膛。 砰! 闷响之声传开,白绝倒飞而出重重摔在了地上,体内是翻江倒海,气息紊乱。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空地当中持刀而立的白衣青年,眼中尽是惊骇之意。 好快的速度! 突破四境武夫后付仁的实力简直就是强大到令人发指,刚才看似只出了一刀,其实他在那短短一瞬间足足斩出了十多刀。 不光速度如此之快,后者还极为精准的将他周身的那些飞针全部砍飞,无一遗漏! 而且要知道就算是有着千机万手之称的童灵秀,也无法如此轻松地在应对那些飞针之时还能抽出手立马发起攻击。 而这个昨日还只是个三境武夫的付仁,偏偏就做到了! 其目力和出刀速度,堪称恐怖! “承让。” 付仁持刀拱手,神色平淡。 这飞针之术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很麻烦,可自己连续好几个月在曲老的教导下于月樱林内斩飞花落叶。 虽然飞针的速度快了许多,但却只有十数枚而已,远不及那些落叶飞花之数。 所以砍飞那些飞针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题。 只能说笑公子的飞针之术,恰好被他的斩叶刀法所克制。 白绝面色发白,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刚才砸过来的如果不是拳头而是长刀的话,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乐平兄何故一言不发 白绝心中有些憋屈,他还有很多手段都无法在这擂台上动用,不然也不会如此迅速便落败了。 可事实就是他输了,而且前后连喝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付仁出手便是雷霆之势,以碾压般的方式将他给击败。 白绝运转真气压下五脏六腑的动荡,缓缓站起身来拱手,虽然很不想说出这句话,但在场这么多强者都不是瞎子,谁都知道付仁留手了。 他要是继续比斗的话,难免会被人所不齿。 “是白某输了。” 咬牙说出这句话,白绝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付仁一眼,转身朝着场外而去。 整个校场之内鸦雀无声,只有白绝一步步走向观战席的脚步声,清脆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头。 “武国镇国书院,付仁胜!” 随着宣告者的声音落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瞳孔猛缩地看着场上捡起刀鞘的白衣青年,满眼惊骇。 付仁……赢了!? 他竟然连半刻钟时间都没用到就击败了江湖上凶名赫赫的笑公子白绝!? 所有人现在都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昨日才是三境武夫的付仁今日不光突破至四境,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了白绝! “刚才的刀法,比起昨日来速度还要快了一倍不止!” 徐云鹤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青年,“北象,你觉得刚才对上他的是你,你有几成把握赢?” 萧北象沉默,随后开口:“如果这是这一刀的话,五成。” 众多武夫听闻萧北象此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堂堂龙虎峰天骄竟然对付仁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而且他说的仅仅是刚才那速度极快的一刀,并不包含付仁昨日那势大力沉,直接劈断江才武器的那一刀! 换句话说真正对阵的话,萧北象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孔圣看着收刀入鞘的付仁,目光炯炯地抚了抚花白胡须,眼底掠过满意之色,此子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虽然如此快击败白绝有着出其不意的因素在,但不可否认的是付仁现在是真的有了与这些江湖名门的天骄抗衡之资格! 无论是吕浩然还是石铁胆等人,看着走向书院观战席的白衣青年皆是目露几分凝重之意。 显然,付仁刚才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令他们感受到威胁了。 虽然这一战不如顾思恒与耿壮来的激烈震撼,但谁都看得出来付仁根本就没用全力。 如果全力出手的话,未尝不能与他们一战! 书院观战席。 所有人都是有些愣愣地看着付仁,恍如身处梦中,而国子监那边的人则是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运气不错,侥幸赢了一场。” 付仁温和笑着开口,将手中的刀递给了乖巧走上前来的小草。 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书院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赢了,桃安先生赢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先生怎么可能会输!” 杨万里等一众学子激动无比,宋安民、柳宁堂等人也是目露惊讶之色,有些不敢相信。 顾思恒更是眯眼看着付仁,似是要将他看个透。 武洛云俏脸也是难掩的有些激动,她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四境武夫!?” “昨日运气好,就突破了。” 付仁微笑着回应,并未将昨天孔圣传功的事情说出。 百川功已经到了自己身上的事情不能泄露,否则外面难免会传出些流言蜚语。 “行啊付桃安,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些练武的天赋嘛!” 少女有些意外地开口,眼中满是惊讶,也藏着些许骄傲之意,她上前来毫不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念,拍了拍付仁的肩膀。 “还行吧。”付仁耸了耸肩,看向了一旁不知何时站起来了的青衣女子。 “先生可有受伤?” 柳艺红唇微动,声音温柔、婉若秋水,使人听之心境都不免为之平和了不少。 付仁轻轻摇了摇头:“没受伤,书雪不用担心。” “那便好,先生坐下来歇息吧。” 柳艺微微点头,脸颊滑落的一缕青丝更添了几分温婉之意。 而在她旁边的含巧丫头却是撇了撇嘴嘟囔道:“刚才顾大哥跟人打的这么凶小姐都没这么关心……” “含巧!” 柳艺柳眉微蹙,有些嗔怒地低声开口,随后歉意地看了一眼付仁,心中暗暗打算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自家这个书童。 “略!” 含巧吐了吐舌头做出个鬼脸,古灵精怪的模样与乖巧柔弱的小草完全相反。 付仁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当他转过身去看向国子监那边的时候,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付某侥幸,还真就赢了这么一场,如何?” 听着他这玩味的话语,众人也是纷纷想起之前国子监还有人做赌说他能赢的话,要学狗爬绕外城一周呢! 武洛云想起了这件事,也是双手背在身后,昂首看着那些人。 面对众人的目光,谢修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袖袍下隐藏的拳头紧攥,骨节发白。 国子监众学子的神色难看无比,尤其是之前放言说要学狗爬的家伙。 他们面面相觑,有人心虚地开口:“赢了就赢了呗,显摆个什么?” “就是,难道还要我国子监给你书院的人摆上几桌庆祝不成?” 三三两两的声音响起,但相比之前的嚣张,现在他们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起来,更多的人甚至直接闭口不言。 “你们这是打算出尔反尔了?” “就是,刚才你们跟桃安先生做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说法,现在输了却不认账了?” 杨万里等人愤怒开口,更多的却是出了口恶气般的畅快感。 付仁玩味地看着那边沉默不语的谢修,微笑着开口。 “乐平兄,何故一言不发?” 话音落下那边的谢修明显面色一沉,牙关咬紧了几分,他拉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回应。 在场面陷入僵持之时,陈知恩咳嗽了一声,语气严肃且毋庸置疑地开口了。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此事就此作罢,你们……” “小辈之间的事情自有小辈们去解决,祭酒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就在他开口之时,一道温文尔雅的温和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陈知恩皱眉,看向了那边气质儒雅的宋安民。 “君子行世礼信为先,话落如水,又岂有复盆之理?” 一向温和的宋安民淡淡开口,瞥了一眼国子监人群中那面色逐渐发白的青年,继而说道,“古来圣贤,可有言出反耳者?” “宋某相信国子监学子虽不为圣贤但也是饱读经书、恪守五常之士,不会做出失信于人那等令国子监、令天下文人蒙羞之事。” 随着不紧不慢、温润醇厚的声音落下,付仁不由得暗暗在心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读书人啊,文绉绉说话间就将那家伙个人的事情上升到了国子监甚至是天下文人的层面。 要是对方敢违背赌约的话,恐怕天下其他那些读书人就有的唠了。 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平日里也都是恪守仁义礼智信的,凭什么现在国子监那家伙一个人就把所有人的面子都给丢了? 第一百三十章 音杀之术 随着宋安民的声音落下,陈知恩皱眉,但也只得将目光移向了场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方现在手握监察司,在朝中的威望不浅,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小辈比斗,往大了说就是国子监学子作风的问题。 若是出尔反尔之事传到了武皇的耳中,无疑会影响国子监在其心中的印象。 眼见陈知恩都不说话了,国子监众人的面色便更是难看了不少,尤其是看着书院那些人得意的样子,他们更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喂,你是自己去还是本公主叫人拖着你去?”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武洛云微微昂首,语气毋庸置疑,已带有几分不耐烦之意。 而她一发话,国子监那些人更是低头沉默,半点没了之前的嚣张。 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那个之前做赌的青年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好半晌才咬牙开口。 “比武结束后在下自当履行承诺,就不劳烦公主和付先生操心了!” 他虽然满心不愿做出那种出丑之事,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况且他要是在堂堂洛云公主面前耍赖不履行承诺的话,等待他的可就不是简单的学狗爬而已了。 见此一幕,书院众人嘘声一片,付仁也是微笑着拱了拱手。 “不愧是国子监学子,言而有信,付某佩服。” “既然如此,付某便拭目以待了。” 他淡淡说完这些话,然后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与一旁的宋安民对视点头。 此事暂且揭过,众人的注意力回到了场下,那里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武。 这次上场的,是守剑山庄的石铁胆和唐门的童灵秀。 然而在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场比武的时候,令人意外的一幕却是发生了。 有着千机万手之称的童灵秀却是直接开口认输,似乎并不打算跟着憨子对打。 虽然现场嘘声一片,众人都有些失望,但想想也能理解。 石铁胆可不像是白绝那等擅长诡谲手段,而是实打实的所有实力都能在擂台上发挥出来的。 而且守剑山庄众人精通外家功夫,一身横练筋骨可谓是真正的刀剑难伤。 若是这场比武允许动用暗器等一些非常规手段的话,那两人孰胜孰败还尚未可知,毕竟唐门的暗器也不容小觑。 但目前来说童灵秀跟白绝一样在这场比斗上无法发挥完全实力,所以面对皮糙肉厚的石铁胆干脆就选择了认输,也省的跟白绝一样输的难看。 “没意思没意思,算了,欺负个小姑娘也算不得什么好汉,承让了。” 石铁胆声音粗犷,有些无精打采地摆了摆手,他还想着跟强者好好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呢。 比如顾思恒,也比如付仁和吕浩然、南宫明羽等人。 “石大哥实力强大,小女子自愧不如,就不献丑了。” 身材娇小的童灵秀娇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单看她这副样子,众人根本无法将她与那杀伐果断的千机万手联想到一起。 随着两人礼毕离开,宣告者再度开口。 下一场,是吕浩然对阵东竹国鸣凤谷的一名女子,名为白妙竹。 这鸣凤谷付仁也听说过一二,传闻其内武夫擅长音杀之道,以音律伤人。 美妙的琴音笛声不知不觉间就足以叫人经脉错乱,气血逆流! 而因为擅长音律需要有施展的空间,所以鸣凤谷弟子也极为擅长轻功,可以说与唐门的月下飞鸿不相上下。 如果说唐门的月下飞鸿是速度快如鬼魅、难以捉摸的话,那鸣凤谷的踏雪无声就是随风起舞、步伐飘逸如谪仙下凡。 众人看着一身蓝白锦袍、头戴云冠的吕浩然上场,先前因为童灵秀认输而遗憾的心情再度高昂了起来。 对方之前可是胜过了龙虎峰的徐云鹤,一手拂云真气至柔至善,拳法也是深不可测。 也不知道他对上这鸣凤谷的音杀之术又是孰胜孰劣? “早便听闻鸣凤谷所修非凡,今日终于有机会领教一二,请白姑娘赐教。” 吕浩然一双乌黑的瞳孔深邃无比,面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而在他对面是一名穿着淡绿衣裙、身材高挑的女子,其貌美如仙,比之柳艺的温婉知性、武洛云的俏皮清纯以及陆青柠的清冷都不同。 她气质如云端的仙子一般圣洁,不食人间烟火,虽然其神色温柔,但却始终给人一种距离感,难以接近。 “吕公子言重了,妙竹虽自知不是公子对手,但也想领教一番小拂云手的风采。” 白妙竹款款浅笑,手中玉笛横至红唇,缓缓吹响了袅袅笛音。 这笛音平缓,如细雨绵绵、清风徐徐。 哪怕是远在观众席的众人都清楚的听见了那笛音,不少人都下意识地陶醉了进去,心境随之舒缓。 而付仁却是双目微眯了起来,因为在这笛音之下,自己体内的真气明显有些许的躁动感,仿佛有些不受控制。 就在不少人都沉入笛音时,场中的吕浩然却是脚尖点地往后飞退了一步。 一道剑吟之声夹在在笛音当中,他原先站立的地面瞬间被剑气斩出一道长痕,锋锐之气弥漫。 付仁目光凝重,昨日的注意力都放在吕浩然等人身上,虽然隐约听见了笛音,但回头去看的时候白妙竹的对手已然倒地认输。 今日他才得以将那音杀之术看个真切! 没想到真气竟然还能如此巧妙的藏在笛声当中,无形之间便取人性命! 随着吕浩然躲过攻击,白妙竹红唇微动,吹笛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笛音也变得有些高昂激进不少,不少剑吟刀鸣之声隐藏在笛音之内。 吕浩然眯了眯眼,握紧双拳便是冲上前去,拂云真气弥漫间他大袖一挥。 顿时阵阵风声远传,他每挥袖一次,地面上便是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道深痕,如刀劈剑斩,却没有任何刀光剑影闪过。 在吕浩然一拳轰出之时,白妙竹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身姿飘逸的往后飞去,动作不急不缓,好似闲庭信步,且其脚尖点地时连丁点声音都没有传出。 拳风呼啸,每次只是吹动了后者的衣袍,与其擦肩而过并未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这步法,正是鸣凤谷名声不浅的轻功踏雪无声。 反而是在其后者点地的一瞬间,吕浩然察觉到了一丝危机,偏了偏头。 他的脸颊缓缓浮现一道红线,随后鲜血渗出。 付仁神色微怔,有些凝重了起来。 刚才的笛音当中并未含杂剑吟刀鸣之声,为何吕浩然竟然会受伤!? “没想到白姑娘已然将音杀之术练至如此境地,竟连杀意都能完全隐去。” 吕浩然抬手擦了擦脸颊,看着那刺眼的殷红双目凝重了几分。 这鸣凤谷的白妙竹,实力绝非昨日表露出来的那么简单! 想赢她,恐怕不会太轻松。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拂云手 在场所有人都是面露惊色,拥有小拂云手之称的吕浩然竟然受伤了! 要知道后者在对阵徐云鹤的时候都没有见血,而现在那个白妙竹只是轻飘飘后退,吹着笛子竟然就划伤了吕浩然的脸颊! 在场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受伤的,好像脸颊上忽然就出现的伤口一样。 但诸如萧北象、童灵秀等人却是清楚,这是因为白妙竹的音杀之术已经达到了第二个境界! 鸣凤谷的音杀术共有三境,第一境之下就是适才那一道道伴随着笛声响起,攻击之时会伴随着剑吟声。 那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声音震荡加之真气压缩凝聚产生的声音,也伴随着阵阵杀意,此为剑吟之境。 而因为有了声音和杀意,所以刚才吕浩然才能够轻松的拂袖将那些隐藏在笛声下的攻击弹开。 而第二境,就是白妙竹现在所处的境界,名为无声之境。 到了这个层次,她已经能够完美的将真气震荡的声音以及杀意遮掩,出手之下要更令人防不胜防。 至于第三境,目前鸣凤谷都没有一个人能达到,但她们却坚信音杀之术修炼到极致,一定会有此境。 此一境名为,化物之境! 而纵观鸣凤谷数千余人,能达到无声之境的都不超过双掌之数。 没想到低调到在江湖上都没什么人认识的白妙竹竟然就达到了这个境界! 无论是石铁胆还是徐云鹤、萧北象等人都是目光微沉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那衣袂飘飘、身形灵逸的白妙竹。 这一场战斗,谁胜谁负可尚未可知了! 场上,白妙竹放下手中玉笛,浅笑开口:“吕公子很惊讶?” 吕浩然眯眼开口:“的确惊讶,不知白姑娘在鸣凤谷内师从哪位前辈?” “家师司徒紫玉。” 白妙竹轻声开口,一颦一笑间令场外不少人都看的有些出神。 司徒紫玉! 吕浩然目光一闪,难怪,难怪她如此年纪就能达到这无声之境。 原来其竟然是鸣凤谷谷主的亲传弟子!衛鯹尛说 司徒紫玉的名声在江湖上可不比他的师傅玄青子,亦或者是镇守梁国群妖天堑的南宫阳伯要差,只是相对来说要低调不少罢了。 “原来是司徒前辈的高徒,难怪,不过接下来白姑娘可要小心了。” 吕浩然点了点头,再度摆起了两仪拳的起手式,随后脚下生风直接飞跃向前。 见他还打算接着打,白妙竹款款一笑,身姿灵动的躲过一拳又一拳,红唇温润间再度吹起了悠扬笛声。 没有剑吟响彻,没有刀鸣嗡嗡,只有那舒缓到令人想要闭上双眼细细感悟的笛声。 而吕浩然刚刚出手的拳风也在这笛声下消散,甚至他拳头上覆盖着的真气都紊乱了起来。 面对这一景象他却并未惊慌,只是一掌向前,随后又猛地向后一抓,口中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拿风!” 随着他这两字落下,靠着身法飘然远去的白妙竹身形一顿,竟然不受控制的向着吕浩然飞了过去,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吸力牵扯着她一般。 细细看去,在她的双手双腿之上有一道道如云雾一般的真气覆盖。 而也正是这真气在拉着她往吕浩然那边靠。 与此同时,吕浩然身周也是想起了风吹呼啸之声,随后便是阵阵炸响。 一道道隐藏在笛声下的剑气刀意被弹开,击打在了地面之上,化作骇人深坑,尘土飞扬。 当众人看到吕浩然周身覆盖的一层层云雾之时顿时双眼一亮。 “是紫阳真诀所凝聚出的紫云之衣!” “没想到他竟然已将紫阳真诀修炼到了如此地步!” 不怪众人如此惊讶,当初两仪派掌门玄青子之所以能够独战多位强者,这紫云之衣功不可没! 此衣覆盖之下,能巧妙的将大部分攻击全部用化劲拨开。 就好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让人想抓都抓不住。 白妙竹被吸向了吕浩然那边,美眸微凝,笛声急促下调动真气去抵挡,想要驱散自己双手双脚缠上的拂云真气,重新恢复身体的控制权。 而就在她即将成功之事,前方的吕浩然又有了动作。 只见他一掌朝内而收,随后猛地往外一送,同时淡淡开口。 “吹雪!” 这一收一送间,原本至善至柔拉着白妙竹靠近的拂云真气此刻竟然变得刚猛了几分,劲风呼啸之下猛地将她反方向朝后推去。 她胸膛被掌风击中,不由得秀眉微蹙闷哼了一声,笛声也是在此刻戛然而止。 “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正当她以为自己终于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想要举起玉笛继续吹奏之时,前方的吕浩然却是变作虚步,双掌平放于身前,一上一下的开始缓缓晃动了起来。 动作之轻柔好似在拨弄水面、拂动云雾一般。 但就是这无比轻柔的动作,却是令整个空地内都是以他为中心刮起了一阵狂风。 而在这狂风之下,白妙竹玉笛还未送至唇前,身躯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狂风动了起来。 乍一看去,好似吕浩然双掌拂向左边,白妙竹步伐也就往左边迈去,而他往右,后者也跟着往右。 一整个看起来,好似后者失去了重心,完全被风吹着走一般。 “这是……” 付仁双目微眯,对方这个动作跟自己印象当中的太极太像了。 “是两仪拳中的拂云手一式,一旦被这掌风包裹便会失去重心,如空中落叶一般随风而动。” 一向惜字如金的顾思恒此刻冷冷开口,罕见地开口给付仁解释道。 他见多识广,早些时日也与两仪派的人交过手,只是对方的拂云手所产生的风场远不及吕浩然的范围这般广大,竟然包裹了那一整片空地足足数十丈方圆! 付仁深深地看了一眼吕浩然,小拂云手果然名不虚传。 先是用拿风吹雪两招一收一送隔空破解白妙竹的踏雪无声轻功,又以紫云之衣挡下笛声中暗藏的音杀之术,随后马上施展拂云手控制全场,直接不给白妙竹吹笛的机会。 吹不了笛子,她的音杀之术便是无法施展。 自从步法被拿风吹雪两式扰乱后,她便完全陷入了对手的攻击节奏当中。 如此迅速便能想到对敌之法,可见吕浩然作为武夫的天赋之高! 他的实力,很强! 场上,吕浩然双手来回拂动,当白妙竹完全被风场左右动作之时,他忽然抬手又猛地往下一压。 这是两仪拳当中紧随着拂云手而动用的一式招数,名为覆掌降龙! 在他的动作下,场中呼啸旋转的劲风瞬间往地面上压去,风声嘶吼间隐约传出如龙一般的嘶鸣声。 轰! 整个空地内的碎石全部在这一刻被深深压入土壤之内,若是有人去触碰的话便能发现这些石块已然被碾碎成了齑粉! 而那边,白妙竹美眸当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也被压的往地面之上倒去。 只是她关键时刻银牙暗咬,强行提起了体内被拂云手所左右的真气运转全身,抵消了那强大的风场威压。 可这样一来她虽然没有趴在地上,但体内气血却是动荡不已如翻江倒海,喉咙涌上了一阵甜意。 她绝美的面庞苍白不已,深深看了一眼前方已然收势、负手而立的吕浩然。 其剑眉星目、衣袂飘飘,纵然俊朗的脸上还挂着一条血线,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神色的平淡。 白妙竹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已,她抬起玉手轻柔地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眼中有些无奈。 “不愧是有着小拂云手之称的吕公子,是妙竹输了。” “只是公子未免也下手太重了些吧,若非妙竹强行调动真气抵挡,只怕此刻都被公子这一掌拍了个灰头土脸。” 她说话之间,美眸略有几分幽怨和嗔怒之意。 哪有人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竟然对一个女子下这么重的手? “承让。” 而吕浩然双手抱拳,风轻云淡地开口,并未多说什么。 在出门前自己的师娘可是特意嘱咐过不要被外面那些漂亮的女子给欺骗了。 越是长的漂亮的女孩,就越会骗人。 刚才自己就是看对方柔柔弱弱的样子吃了个小亏,若不然脸上也不会挂彩了。 而看着吕浩然这般不以为然模样,白妙竹秀眉微蹙,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玉笛就转身离开。 只是在她心中却是暗暗嘀咕着,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家伙。 而随着白妙竹的离开,这场战斗最终的胜者也是再无悬念。 “两仪派,吕浩然胜!” 随着宣告者的声音落下,付仁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目光放在了观众席上那始终目光平静的南宫明羽身上。 无论是这一场战斗还是自己的战斗,对方神色始终就这么平淡,从未变过,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样。 而下一场,就轮到这位天下第二武夫之子出手了! 付仁很想看看,被称为天下第一剑法的流风剑,到底有多么强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剑禅 “吕浩然果然赢了!” “可惜,白姑娘的音杀之术虽然强大,却恰好被两仪派的功夫克制,无法且战且退。” 众人震撼之余,纷纷都是有些遗憾地看着那边的白妙竹,三两开口。 的确,鸣凤谷的轻功和音杀之术相辅相成,若是对上石铁胆或者是萧北象的话都不会输的如此之快。 可偏偏她的对手是吕浩然,对方的拂云真气能扩散的范围极广,只要身处此范围之内稍有不慎便会完全陷入后者的掌控当中,从而落败。 并非是白妙竹跟吕浩然实力相差多大,而是两人战斗的经验略有差距罢了。 不管如何,吕浩然那一招拂云手和覆手降龙的威力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如何。 在四境武夫当中,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而随着两人下场,一直静静坐在观战席的南宫明羽缓缓起身,在梁国使臣廖峰的注视下朝着已经一片狼藉的空地上走去,神色平静,不急不缓的样子给人一种不容小觑之感。 他穿着一身流云白袍,身形挺拔如劲松,剑眉星目尤为彰显了几分凌云之去。 虽然练的是流风剑术,但令众人奇怪的是他却是两手空空,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 当他来到了空地中央时,他的对手也已然抵达。 是十二人当中唯一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名为张山,修的是一身与石铁胆一样的横练功夫。 但不同于石铁胆的是他的皮肉看起来隐隐泛青坚硬,好似已经不再是皮肉而是青石。 石铁胆虽然看上去身如铁塔,体型壮硕,但还是看得出来是个血肉之人。 可这个张山却是不同,他看上去有些丑陋,活像块石头不说连走路都有些僵硬。 显然他所修的只是劣质功法,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肌肤石化的表现。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实力很强。 “张某知晓非是流风剑之对手,可阁下连剑都不拿难道是在瞧不起张某吗?” 张山走至南宫明羽对面,声音雄浑,面露几分不悦之意。 南宫明羽看着他,目光淡漠,双手始终负于身后没有任何动作,只见他双唇微动,淡淡的道出了一个字。 “是。” 话音落下,张山面色明显一僵随后难看了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狂妄,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哼,找死!” 张山怒哼一声,双臂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看上去颇为狰狞。 随后他猛地冲上前一拳轰出,猛烈的拳势汹涌间发出了阵阵音爆之声。 “这一拳,好强!” 众人看着那汹涌的拳势,目光皆是凝重。 这一拳的威力,与耿壮和顾思恒战斗时不相上下! 付仁双目眯了起来,紧紧盯着前方负手而立的南宫明羽,想看看他面对如此强大的一拳会拿出什么手段抵挡。 然而令他眉头紧皱的是南宫明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神色漠然地看着那汹涌而来,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沟壑的强大拳势。 下一瞬间,张山已然逼至他近前,吹动了他鬓角的丝发和一身白袍。 面对如此强大的拳势,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淡淡开口道出了一个字。 “散。” 而当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落下,令所有人惊骇不已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生生将人轰成血雾的拳势在刹那之间便是溃散开来。 清风徐徐,有剑吟之声响彻。 张山瞳孔一缩,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之感。 下一瞬,一道剑光闪过。 嗤…… 一道人影瞬间倒飞而出,凌空洒血,化作一道猩红的血线轰然落在地上。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满是剑伤的张山时不禁纷纷瞠目结舌,满眼惊骇。 刚才……南宫明羽拔剑了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之色。 不光是他们,甚至是连张山自己都没看到南宫明羽有任何动作,只是一个抬眼间就将他给轰飞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之时,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浑身都是剑伤。 张山嘴角溢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在他的动作之下那些剑伤却是变得更深了几分,鲜血横流。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前面的南宫明羽,目光晦暗。 自己……是个练外家功夫的武夫,最为自信的便是一身刀枪不入的筋骨皮肉。 可对方负在身后的双手甚至都没有动过,便已然了自己的防御。 这场比武还有必要在进行下去吗? “张某输了。” 纵然有些愤怒对方这般高高在上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态度,但张山只能憋屈地开口。 “废物。” 南宫明羽瞥了他一眼淡漠开口,随后转身向着梁国席位而去。 自始至终,他的双手都没有离开过背后,气质有些许桀骜之意。 “梁国,南宫明羽胜!” 随着宣告声响起,整片校场都是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所有人都是面露惊疑之色。 敢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张山那般强大的拳势忽然就散了去,而他自己不光倒飞出去,身上还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伤? “这是……” 付仁皱着眉头,目光凝重万分。 如果说吕浩然给他的感觉是非常强大的话,那这个南宫明羽给他的感觉是……同境无敌! 之所以他会有这种感觉,全是因为他也没有看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张山忽然就飞出去了? 抱着疑惑之意,付仁转头看向了看台上的孔圣,后者虽然目光同样严肃地看着落座的南宫明羽,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这也就代表着,南宫明羽没有犯规,他依旧是四境武夫,也没有动用什么修行者给予的手段。 “是剑禅。” 似是看出了付仁在疑惑什么,一旁冷漠背着木匣子的青年开口了。 “剑禅?” 付仁眉头一皱,回头看着他,神色有些不解。 “这是南宫家的修剑方式,修剑禅者未达六境不可握剑,否则便会功力全失。” 随着顾思恒的解释落下,付仁眉头一皱,还有这种修炼方法!? 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难怪那个南宫明羽明明是个练剑之人,却一直没看到他拿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六进三 “可他没有剑,刚才那个张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付仁看了一眼踉踉跄跄被安排下去疗伤的张山,皱眉道,“难道是剑气?” “不错。” 顾思恒点了点头,继而冷漠开口,“剑修无剑,实力骤减,而所谓剑禅,是将浑身所有的真气都慢慢向着剑气转化,同时自主的在周身六尺之内形成了一道剑幕。之所以不能握剑,是因为一旦握剑体内那些真气转化的剑气便会逆乱,轻则功力全失,重则身死不治。” “所以修剑禅者在突破至六境之前便只能靠着这剑幕内的剑气对敌,实力可以说比有剑的时候骤减一半有余。” 而随着顾思恒的声音落下,付仁心中大感震撼之意,深深看了那边神色淡漠的南宫明羽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这……竟然仅仅只是他一半的实力!? 仅仅只是一半的实力,就令人感受到了如此之强的压迫感。 难以想象如果对方手中握剑的全盛时期,实力会有多恐怖。 “修这剑禅,如果成功抵达六境了会有什么好处?”付仁再一次开口询问道。 但这次顾思恒却是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道:“我只知南宫阳伯是在五境才开始修剑禅的,且只是修了三年的时间便突破了六境。” 顾思恒的神色缓缓凝重了几分,开口道:“而就是因为这三年的剑禅,他如今是天下第二武夫!”文学一二 付仁瞳孔微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南宫明羽这个样子,显然修剑禅已有一段时间,而距离他突破六境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止三年。 南宫阳伯只是修炼三年剑禅便成为了天下第二武夫,而南宫明羽如果修炼剑禅十年结束,又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所以刚才将张山斩飞的,是他周身六尺之内无形的剑气?” 付仁沉声开口,目露思忖之色。 顾思恒点了点头,目光无比凝重地看着远处的那个南宫明羽,脸侧悄然滑落了一滴冷汗。 宋安民注意到了他这般凝重的神色,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摸了摸胡子儒雅笑道:“尽力便好,不必强求。” “是,先生。” 听着他这么说,顾思恒紧绷着的神色才略有缓解,但依旧严肃。 对上吕浩然他尚且有几分把握,但如果是对上这个南宫明羽,他很难想象自己要怎么赢。 不将那六尺剑幕破开根本就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别谈赢了。 而随着这一场战斗的结束,所有人的心情更加紧张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六进三的比武了,也不知道会怎么安排。 在众人期待激动的目光下,场中的宣告者高昂的声音很快响彻。 “六进三制第一场,武国镇国书院顾思恒,对阵北明国守剑山庄石铁胆!” “第二场,武国镇国书院付仁,对阵武国两仪派吕浩然!” “第三场,梁国南宫明羽,对阵萧国龙虎峰萧北象!” 随着高喝之声落下,整片校场都是沸腾一片、哗然四起,所有人都是激动万分了起来。 这三次比武随便哪一场都是令人期待无比,无论是付仁那神秘的刀法,还是顾思恒的雁回枪亦或者是吕浩然的拂云手等等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接下来的比武,只会比十二进六更加精彩! 最终走入决胜的,又将会是哪三个人呢? 所有人都是目光炯炯,视线不断地在这六个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南宫明羽和顾思恒、吕浩然身上多有停留。 毫无疑问,这两日比斗下来表现最为令人震撼的就是这三个人了。 虽然众人很期待接下来的比武,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最终胜利的应该就是这三个人。 而当听清楚了下三场的安排之后,书院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付仁,目光多有几分凝重之意。 而付仁自己也是神色严肃了起来,紧紧盯着坐在对面江湖人席位上的吕浩然。 对方也发现了他的视线,微微回头去看时神色淡淡礼貌地点了点头。 付仁双目微眯,没想到竟然这么自己就跟吕浩然对上了,这家伙可是不好对付啊…… 比起对上吕浩然,他其实更愿意与萧北象或者石铁胆打。 要说为什么的话,只能说吕浩然是控制多的法师,萧北象跟石铁胆是拳拳到肉战士了。 一旦被前者给控制住,那胜负基本上就已经敲定了。 偏偏付仁除了砍柴刀法和斩叶刀法之外就不太会什么其他的招式了,对付吕浩然的拂云手等手段颇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付仁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后眨了眨眼,脑中浮现除了一个想法。 吕浩然的两仪拳用的是巧劲借力打力,紫阳真诀凝聚的拂云真气也至善至柔,并不刚猛。 不然……试一试以前自己学过的太极拳? 同样是借力打力,对方能利用拂云手操纵风场,自己也试试太极八劲看能不能行? 虽然有些不太成熟,但这是付仁目前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办法。 就看容纳百家功法的百川功所凝聚的百川真气能否顺利施展于太极八劲了,如果能成的话到时候比拼的就是双方真气谁更为雄厚精纯。 而付仁修炼了百川功,比拼真气雄厚什么的他是一点也不虚的,甚至巴不得接下来跟所有人的打斗都只需要比拼真气就好。 “第一场,双方上场!” 在付仁摸着下巴思量的时候,场下的喝声响起。 一旁背着木匣子的冷峻青年朝着宋安民书院长辈拱手,随后便是迈步向着下方空地而去。 “闷葫芦,你可千万要赢啊,你赢了我们俩就可以车轮战二打一了!” 付仁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黑衣青年连头都懒得回,自顾自地离开。 “还二打一,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赢过小拂云手吧?” 而在此时,不合时宜的讽笑声却是在一旁响起。 付仁眉头一挑,朝着国子监那边看去,当看到说话的正是之前跟自己做赌的家伙时,他神色颇有几分古怪之意。 好家伙,这些个家伙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情了,这就又开始蹦跶起来了!? 对上付仁的目光,那名说话的青年虽然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吕浩然的强大远远超过了白绝,又硬着头皮开口道:“不如我们再赌一场?” “我要是赢了,刚才的赌约便算到你的头上任何?” 他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自己比武结束就要去学狗爬,不如趁着还有机会再赌一把,看能不能翻盘。 付仁自然清楚他是在想什么,撇了撇嘴淡淡道:“不赌。” 他又不是傻子,赌这玩意儿做什么,赢了又没有什么好处,不赌的话还能看人学狗爬呢。 “你……” 那名青年万万没想到付仁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顿时面露急色,一时半会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一定要去学狗爬了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豪赌两千两 “照你这赌法不管输赢不是都我吃亏吗,那有什么好赌的?” 付仁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那个青年面露为难之色,这可怎么办,难道自己注定了要学狗爬吗?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开口跟对方做赌了,自己身上似乎拿不出什么能让对方心动的赌注。 想着,他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谢修。 后者与他四目相对,虽然心中有些不喜,但还是缓缓开口道:“不如这样,这一场若是付先生再赢了的话,谢某便拿出五十两银子赠于付先生如何?” 话音落下,那边的付仁挑了挑眉:“才五十两啊,有点少了……” 闻言,国子监众人皆是嘴角一抽。 五十两银子可不少了,他们虽然大多为官宦子弟,但家里的钱最近都因为朝廷的事情消耗多半,现在的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我也拿二十两银子!” 最开始说要学狗爬的青年也咬了咬牙开口,这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付仁依旧是锁着眉头,似乎是在斟酌这点银子值不值得冒险去赌。 见他面露犹豫,国子监那些学子们面面相觑后纷纷咬牙。 刚才丢的面子,现在就有机会能找回来,不赌白不赌。 “我也加十五两银子!” “我加三十两!” 随着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武洛云俏眉微挑,看向了付仁。 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银子已经叠加到六百多两了,够普通人家花上一辈子也花不完。 “付先生莫非是怕了?” 谢修见付仁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是没有把握赢过吕浩然,当下嘴角微扬开口,似乎是又找到了自信一般。 “不是怕,实在是这几百两的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付某直接拿一百两黄金出来,你们看看能不能凑齐这个数?” 付仁摸了摸下巴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一百两黄金! 所有人都是目光一怔,震惊地看着那穿着白色劲装的青年,目光多有怀疑之色。文学一二 一百两黄金可是相当于一千两白银,这家伙才拿了几次俸禄,怎么敢开口就拿一百两黄金做赌的!? 一旁的小草听了却是抿着嘴,悄悄看了自家先生一眼。 这一百两黄金她自然知道是怎么来的,那是太子送到付府给先生逛青楼的。 不过凭自家先生的才名,当时过去压根就没花多少钱,那一百两黄金都没动过。 “怎么,凑不齐?” 付仁看着面面相觑的国子监众人,摆了摆手感到有些无趣道,“那还是算了吧,赌银子的话,太少了没什么意思。” “哼,你到书院任职之前据说都只是个难民,你怎么可能有一百两黄金!” “就是,你莫非是想空手套白狼?” 国子监众人冷哼出声,满眼怀疑之色,饶是谢修也是眯眼盯着付仁,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他在思考对方是不是故意以进为退,想让自己等人望而却步放弃赌约? “别管我怎么来的,洛云公主在这里我还能耍赖不成?你们不赌就算了,反正我又不亏。” 付仁耸了耸肩,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抬眼就向着下方已经站在擂台上的顾思恒与石铁胆看去。 “赌!” 就在这时,沉默的谢修发话了,他眯眼看着付仁,沉声开口道:“我倒要看看付先生到时候能不能拿出这一百两黄金出来,谢某再加一百两银子!” “那也不够。” 付仁摇了摇头。 而国子监众人见到谢修都开口加价了,纷纷也跟着开口。 “我也加一百两!” “拼了,大不了回家挨一顿揍,我再加五十两!” 群情激奋下,国子监众多学子东凑西凑下终于是凑够了一千两银子,换算下来也就是一百两黄金。 当凑够这些银钱之后,谢修嘴角微扬,神色莫名地看着付仁道:“付先生觉得如何?” “你真的要赌?”付仁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你不敢?” 谢修冷笑一声,微微颔首间目带轻蔑之意,看着对方这般犹豫,他几乎确定其肯定是没有赢过吕浩然的把握,所以才提出了一百两黄金的对赌。 他感觉付仁十有八九是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真的能凑够一千两银子的。 毕竟朝堂扫荡风波过后,许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吃空了家底。 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能够凑够一千两银子,已然是个奇迹。 “还有我学狗爬的事……” 那名青年试探性地想要开口说什么,付仁瞥了他一眼却是淡淡地道:“赌银子便好了,付某可没有这种癖好。” 闻言,青年的面色难看,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么点赌注似乎还是少了点……” 付仁摸了摸下巴,露出为难之色。 而谢修等人见此情况则是眉头微皱了起来。 付仁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凑近武洛云几分,嗅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栀子花香。 “公主大人。” 他拿胳膊肘顶了顶武洛云,露出一脸“憨厚老实”的笑意。 “干嘛?” 武洛云皱眉,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就是那个,你有钱没?”付仁一边搓着手,一边目光期待地开口问道。 听闻此言,少女狐疑地打量了一眼他,随后开口道:“有倒是有,不过……” “有就够了,借我一千两银子,到时候还你。”付仁咧嘴一笑,说罢也不待武洛云同意与否,便直接看向国子监那些人开口道,“再加一千两银子,你们敢跟吗?” 话音落下,谢修等人的面色都是有些难看了起来。 拿出一千两银子已经几乎是他们的极限了,他们还能到哪去再凑第二个一千两银子? 但众人却又不愿意就此放弃,在他们眼中付仁之所以又一次加价完全是心虚的表现,肯定对接下来的比武没有任何把握,所以才会想要以这么高的赌约来吓退自己等人。 谢修眉头紧锁,目光闪烁不定,他在考虑这件事可不可行。 半晌之后他咬了咬牙,一千两银子都凑出来了,就这么放弃着实有些不甘。 “谢某府上还有一幅一百年前齐先生之真迹,大抵值个三百两。” 谢修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看向了国子监其他人。 而听到他竟然打算变卖名画来凑齐赌注,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定了起来,思虑再三后都是咬牙开口。 “我家中也有一本价值一百八十两银子的孤本。” “我母亲床底下藏着两枚玉镯子……” 随着众人三言两语,竟然还真的又凑齐了一千两银子! “付先生觉得如何,你不会是因为不敢赌,所以才一而再的加价吧?” 谢修眯眼盯着前方的劲装青年,面色有些难看。 “不加,不加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说好了,我要是赢了下一场比武,两千两银子便请诸位清点后送至付府吧!” 付仁满意地点了点头,乐呵呵地看着这些人,知道再加价他们也拿不出来。 这两千两银子已经将他们所有人的老底都掏空了,还是冒着被家中长辈抽烂屁股的风险才拿出来的。 至于作假…… 堂堂五公主在这当证人,谁敢耍赖和作假? 围观的众人见赌约已然成立,纷纷目露惊色。 这可是整整两千两银子的豪赌! 单次赌注如此惊人的赌局,他们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 众人不免有些期待起来,这两千两银子,到时候究竟会花落谁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贯虹 而在付仁与国子监众人定下这数额庞大的赌约之时,下方场地当中已然传来了阵阵炸响之声,震耳欲聋。 定睛看去,顾思恒已然与石铁胆交手了数个回合,在又一次的对碰当中两人皆是倒飞而出。 石铁胆后退之时将大地踩的沉闷作响,留下一个又一个深坑。 而他的身上也有数道长枪刺中的白色印记,连血都没有流出一滴。 “哈哈哈,痛快!” “不愧是在江湖上有着冷面十二枪之称的高手,石某倒是要看看,今日这第十三枪,你到底出是不出!” 石铁胆豪放大笑,拍了拍肩膀后拖着那把沉重无比的玄铁重剑便是又冲了上去,浑身真气雄浑如山岳凌空,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一声怒喝之下,石铁胆屈膝一跃,甩剑利用惯性让自身于空中回旋,猛砸向了前方的黑衣青年。 “是守剑山庄的重剑剑法,翻山斩!” 观战席上有惊呼声响起,萧北象、童灵秀等人纷纷都是面色沉重了起来。 五百多斤的重剑灌注真气,又是凌空翻转着砸下去,这一击的力道绝对已然超过了千斤。 其威力要比千斤腿耿壮的最强一击还要厉害的多! 众人的目光凝重,紧紧盯着在重剑之下的顾思恒。 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挡住这般凶猛的一剑。 而在众多目光下,顾思恒神色严肃,眉宇紧锁着。 他在这一瞬间翻转手中长枪,枪尾杵地,一手抓住枪的前端,随后右脚狠狠踩在中间,将枪身当做弓一样拉成满月,一道道真气随着他右脚汇聚在枪身之上,狂风呼啸。 第九枪,破月! 嗡! 下一瞬,顾思恒的手直接松开。 他脚下弯成满月的银枪顿时发出一声嗡鸣,随后弹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轮月影迎向了腾空翻越而来的石铁胆。 随着银枪与空中抡砸而下的玄铁重剑相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尘土四溅,余波滚滚四溢,如惊涛骇浪般席卷了两边观众席,劲风呼啸。 不少离的近的朝廷官员、江湖武夫纷纷面色煞白,心中升起一股死亡危机。 两人交手的余波波及之下,足以将他们给碾死当场!! “布阵!” 就在这汹涌余波即将吞没两边观众席之时,一道粗犷的喝声响起。 下一瞬,暗处有十多个穿着暗红色制式长袍的人影腾空而起,衣袍猎猎间周身是道道黄色符篆盘旋。 他们各自手捏印诀,周身盘旋的符篆玄光迅速扩大相融,化作了一方巨大的护罩出现,如同倒扣的海碗一般将整个空地笼罩。 轰! 余波轰击在这玄光氤氲的符箓护罩之上发出一道巨响,却并没有令这护罩有任何颤抖之意。 “是镇灵司的人!” “没想到两个四境武夫的战斗产生的余波,竟然引得镇灵使出手了!” 有惊呼声响起,付仁也是看向那边。 十多个镇灵使周身黄色光芒流转,双手捏印间将整个空地团团围住。 而其中有一虬髯大汉虽未捏印,但周身的黄色光芒却是最为浓郁。 正是曾经与付仁有过一面之缘的镇灵司三旗使,邱炎象。 付仁双目微眯,邱炎象不过是四境修行者,与十多位三境修行者联手之下竟然能如此轻松地当下顾思恒与石铁胆的战斗余波? 修行者与武夫之间的差距……由此可见一般。 刚才那余波换做武夫来挡的话别说是三境了,就算是十多个普通的四境武夫恐怕都有些吃力,更别说邱炎象看起来似乎根本都没出什么力气。 而且他们联手施展的屏障,坚固到在经受那般强大的气浪轰击竟然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对比之下,同境修行者的实力比之武夫强的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而场中,尘埃散去,石铁胆倒飞而出,银枪也是弹回了顾思恒的手中,带着他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才堪堪止住身形。 看其握着枪微微颤抖的双手,显然接下石铁胆这一剑也有些吃力。 “哈哈哈,痛快,再来!” 顾思恒才刚刚站稳身形,豪放的大笑声便是响起,尘埃当中石铁胆单手拖着玄铁重剑又一次冲了上来,满脸兴奋就如逛青楼见到十多个未曾及笄少女的许寅一般。 “再接我一招虎吞象!” 随着石铁胆的大笑声落下,他手中玄铁重剑再一次砸下,重剑劈开尘土劲风,发出一声响彻四野的虎吼。 真气浩荡间凝聚成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朝前直扑而去,仿佛要将眼前敌人囫囵一口。 狂猛的劲风将顾思恒吹的连连后退,长发乱舞。 他目光凝重,知道自己凭力气绝对不是石铁胆的对手,当下闪身躲避,同时施展出了雁回枪第二枪,穿云。 轰! 猛虎扑空,在地面上炸出一个大坑,尘土漫天。 石铁胆眉头一皱,身侧劲风袭来。 一点寒芒先到,真气锋锐间仿佛有着穿云之势。 当! 他就这么不闪不避,任由那枪尖刺在自己的胸膛,身躯纹丝不动。 顾思恒眉头一皱,抽枪爆退后看着对方胸膛上再一次出现的白色印记,面色凝重。 “你的枪太钝了,根本刺不穿我的皮肉。” 石铁胆伸手很是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胸膛,咧嘴一笑道,“如果你今日赢了我,下一次你去守剑山庄我亲自给你打一杆绝世好枪!” 顾思恒面色严肃,紧紧盯着对方。 这哪是自己的枪钝?分明就是这家伙一身铁山功已然登峰造极,光凭穿云一式难破其防御。 而十三雁回枪中,穿透力最强、速度最快的招式只有两招。 第一便是穿云,而第二就是在十三枪当中位列十一的贯虹。 若是连贯虹一式都无法破其防御,那他今日想赢这位守剑山庄的少庄主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你这家伙若不是之前说了一个请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哑巴。” 见顾思恒始终一言不发,石铁胆顿感无趣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眼中战意熊熊地咧嘴笑了起来。 “接下来你要是还破不了我铁山功,那就认输吧。” 说吧他腰身微曲,双手同时紧紧握住重剑,浑身的真气全部都汇聚于其脚下以及重剑当中。 地面开始颤抖,碎石跳动不已,强大的威压自这铁塔一般的汉子周身扩散,叫人直感到窒息。 顾思恒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枪严阵以待,体内的真气同样疯狂汇聚于银枪枪尖之上,不断压缩引得空气都是颤抖了起来,如同烈火熊熊一般扭曲。 “来!” 石铁胆怒吼一声,整个人猛地窜了出去,速度竟然快到叫人只看到一阵残影。 在场众多武夫惊呼不已,难以想象练一身外家功夫的石铁胆竟然还有这般速度,而且看那玄铁重剑在他的手上,竟然轻飘飘地如同薄纸一般。 只一瞬间,顾思恒的面前便是出现了十数道剑影,任意一道所散发的气息都骇人无比。 顾思恒目光凝重,手中的长枪甩动枪花,在周身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枪幕,正是之前对阵耿壮是曾使用过的第六枪,回风。 沉重的铿锵之声不断响起,在这短短的数次呼吸之内,石铁胆手中的重剑砸了不下十数下。 每一次砸下,其中的力道都极其沉重。 顾思恒握着长枪的双手已然鲜血淋漓,纵然有真气包裹却也被震裂了皮肉。 下一瞬,他周身的枪幕骤然消散,面对石铁胆再一次砸下来的重剑他双目一凝,直接一抖枪身利用巧劲将那重剑弹开。 那重剑内蕴含的力道也将他的枪尖给弹了开来,但顾思恒却是神色不变,顺势转身抓住枪头下方,反握长枪抡了个弧卸力后猛地朝前一刺。 嗡! 寒光闪过,一道血线横空。 在场不少武夫都是瞳孔猛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劲风呼啸,又一次砸下的重剑停在了顾思恒的头顶一掌距离,再无寸进。 石铁胆怔怔看着捅进自己胸膛的枪尾,神色有些震惊。 连枪尖都刺不穿自己的皮肉,最钝的枪尾竟然破了自己的铁山功!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重剑,深深看着眼前虽然满脸是汗但却依旧神色冷漠的黑衣青年。 “这是第几枪?” “第十一枪。” “叫什么名字?” “贯虹。” 两人一问一答,顾思恒语气始终冰冷,同样缓缓将刺入对方胸膛的枪尾给抽了出来,又是一篷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衛鯹尛说 “贯虹……” 石铁胆双目眯了眯,丝毫不在意自己胸膛的伤势,神色当中有的是满满的惊讶和兴奋之意。 适才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真气汇聚的枪尖之上,却根本没有想过真正的杀招竟然是在枪尾。 最后这一枪如果不是顾思恒收了力气,估摸着连他的心脏都能捅穿了。 “好一个贯虹,等你来守剑山庄的时候,老子说话算话,一定给你打造一柄绝世好枪!” “是你赢了,我等着看你的十二枪和十三枪!” 说罢,石铁胆哈哈大笑着将手中的重剑扛在肩上,欣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青年,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顾思恒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自己皮肉开裂、鲜血横流的双手同样转身。 刚才他虽然挡下了石铁胆迅猛力沉的攻击,但那刚猛的劲道不光将他的皮肉震伤,甚至连骨头都有些错位裂开了。 若非有着真气辅助,他此刻连抓枪都有些困难。 一阵阵钻心的剧痛感袭来,他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面不改色忍着剧痛转身朝着观战席而去,同时双手颤抖着将长枪拆开。 而随着两人背对而行,在场所有人才堪堪反应过来,发出阵阵惊呼之声。 守剑山庄的少庄主,输了! 输在了十三雁回枪的第十一枪之上,此枪名为…… 贯虹!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付仁对阵吕浩然 整个校场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目露惊骇之意。 适才顾思恒那刁钻又穿透力极强的一枪,令他们所有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比枪尖钝多了的枪尾到底是怎么破了守剑山庄的铁山功,捅进石铁胆胸膛的!? 而孔圣和徐云鹤等一众经验丰富的江湖长者却是双目微眯,有些惊讶地看着朝书院席位走去的黑衣青年。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那一枪的奥妙,但他们却是看的真切,心中暗暗吃惊这雁回枪法第十一枪的精妙。 适才顾思恒将大部分真气汇聚于枪尖,除了有故意吸引他人注意力之外,还有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就是在以枪尾捅出去的一瞬间,枪尖汇聚的真气全部朝着外面宣泄而出,形成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助力。 再加上顾思恒的枪道境界已经登堂入室,枪气加持下其实有没有枪尖并不重要,因此才能破了那铁山功。 而且这一枪的角度也很刁钻,正因为这种种原因,所以顾思恒才能一击定胜负,不然他想赢过石铁胆,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另外一边,书院席位。 付仁看着双手鲜血淋漓的顾思恒,眉头皱了皱。 “闷葫芦,手怎么样了?” 顾思恒略白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摇头,冷漠道:“不碍事。” “不愧是雁回枪的传人,这贯虹一式当真厉害。” 一旁的耿壮于此时开口,眼中有些钦佩之色。 顾思恒朝着他们微微点头,随后从木匣子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玉瓶,从其内倒出一些粉末敷在双手之上。 那是疗伤的药物,价格不算便宜,付仁让小草也买了不少,怕的就是在战斗当中受伤从而影响后续的比武。 “该你了。” 将双手涂满了那些药粉之后,顾思恒看向了付仁,声音冷漠。 与此同时,场下也是传来了高喝之声。 “下一场,付仁对阵吕浩然!” 随着话音落下,场上又是一片哗然之声,所有人都是有些兴奋了起来。 不过兴奋的对象却并不是付仁,而是吕浩然。 因为他们终于又有机会见到两仪拳的威力了。 至于付仁会不会赢……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 付仁就算再怎么强大,在他们心中也只是刚刚突破四境的武夫而已,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在这个境界已经磨炼多年的吕浩然? 这一场战斗,于在场众多武夫看来根本就没有悬念。 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付仁能够在吕浩然的手中坚持到第几招? “先生。” 小草乖巧地将手中的长刀递了过去,水灵灵的桃花眼当中也是略带些许担忧之意。 吕浩然的强大她也看到了,自家先生在去年都还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的而已,能否赢过堂堂小拂云手,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选择相信自家先生,她相信自家先生既然敢跟人做赌,那就一定有赢的把握。 “好。” 付仁微微笑着,接过了长刀,随后紧了紧护腕,理了理衣袍后便向着场中而去。 “喂,付桃安!” 身后传来了一声少女的呼喊,付仁微微回头,看着武洛云紧皱的眉眼。 后者回过神来,低下头来目光有些闪躲,贝齿轻咬着红唇半晌也没有下文。 刚才她因为担心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声,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付仁淡淡笑了笑,摆手道:“放心吧,你的那一千两银子我会还你的。” 说吧,他便是提刀向着空地而去,再没有回头。 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武洛云银牙暗咬,轻声骂道:“蠢木头,谁关心银子了……” 一旁的柳艺玉手也是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秀眉紧皱。 而随着付仁走下观众席,旁边维系着术法护罩的邱炎象朝他点了点头。 “桃安先生,小心。” 付仁淡淡一笑,将刀扛在了肩上,有些吊儿郎当地道:“可不敢输呦,这一输就是负债累累咯。” 就算没有赌约,他也必须赢过吕浩然。 没办法,谁让他已经将百川功给练了呢,要是不赢的话到时候都不好收场。 而且…… 付仁一边穿过术法护罩朝前走着,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校场外的箭楼之上。 那一袭红衣清冷,正静静看着这边。 她也在看着,这一场如果输了的话那脸都要丢完了。 付仁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已经提着刀来到了空地中央。 而对面吕浩然正风轻云淡地站在那边,神色如常。 国子监众人眼见付仁跟吕浩然都站在了擂台之上,纷纷面露冷笑。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家伙待会被打趴在地之时是否还如现在这般神态自如! 而且一想到自己等人马上就要赢下两千两银子,他们就不由得有些迫切地想看到付仁被打趴的一幕。 “书院付仁,领教吕兄高招。” 付仁抱了抱拳,淡淡开口。 “请。” 吕浩然心性还算不骄不躁,并未轻看付仁,而是同样抱拳。 而他刚刚收礼,前方便已然是劈过来了一道刀芒,气息强大,吹散了此间尘土,劲风呼啸。 正是付仁曾经施展过的劈柴刀法,这一刀势大力沉,连精铁都能直接给劈断,更别说人了。 然而面对这一式锋芒无限的刀气,吕浩然却是不急不缓,竟然徒手捏住了那刀气,随后轻轻往旁边一拨。 轰! 一道炸响之声传开,余波席卷。 那刀气滑向了一边将地面斩出了深深的痕迹,竟然连吕浩然手掌的皮都没斩破! 细细看去,吕浩然的双手萦绕着淡如云雾般的真气。 而也真是因为这真气的存在,他才能如此轻松地将那刀气拨开。 “是拂云真气!” 观众席上的众人纷纷眼前一亮,神色激动。 咻! 咻! 付仁眯眼,再度提刀又劈出了数道刀芒,从各个角度飞向了吕浩然。 而对方却始终不急不缓,双手成掌于前左右拨弄。 随着他这般轻轻拨弄,一股无形劲风升腾在他四周形成了一股风场。 那数道刀芒还未接近他,便被狂风给吹的绕着他转了一圈后又转而向着付仁斩了过去。 正是吕浩然最擅长的拂云手一式。文学一二 先前他便是利用此一式控制了白妙竹的动作,随后用覆掌降龙决定的胜负。 但现在他只是吹乱了那些刀气而已,风场还没有影响到付仁。 付仁见到刀气裹挟狂风竟然反攻向了自己,当下脚尖点地准备后退。 而就在此时,他却是瞥见了吕浩然伸出来微微虚握朝里抓的右手。 那动作是……两仪拳的拿风一式! 随着吕浩然的动作展开,付仁目中精光一闪,原本还准备后退的他竟然主动往前一跃。 吕浩然见此一幕眉头一皱,想要收招已然晚了一分。 拿风一式的掌力吸扯,加上付仁自己纵身一跃的力道不浅,他整个人速度倍增,化作残影直接穿过了那被狂风裹挟而来的阵阵刀气,猛地持刀劈砍。 危机感自心底升起,吕浩然瞳孔微缩间猛然将右手往前一推,施展出了吹雪一式。 付仁胸膛被一股劲风轰中,“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 但他看着前方吕浩然被自己刀气劈碎的袖袍以及其右手小臂渐渐渗出的鲜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而远在场地之外的孔圣和徐云鹤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微微颔首,目露赞赏之意。 付仁能想到利用拿风一式的吸力加上自己的速度来躲避被拂云手吹回去的刀气,还能顺势近身立马劈出这一刀,不可谓不精彩。 如此惊人目力和对时机的把控,已经超过在座九成九的武夫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付某只会拿刀乱砍 徐云鹤看着场中被吹雪一式击退的付仁,眯了眯眼开口:“看来所有人都把书院这位先生给想的简单了啊!” “仅仅是看吕浩然施展了一次拿风吹雪,就能如此精准的把控时机,他在武夫一道上的天赋,不可小觑啊……” 听着自家师叔竟然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萧北象不由得神色讶异,目露惊色地看着场上的那劲装青年,心生震撼。 而谢修等人见到付仁竟然才刚刚开始就一刀劈伤了吕浩然,嘴角的冷笑不禁僵住了,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了上来。 他不会……真的能赢吧? 场中。 吕浩然看着自己右手小臂不断渗血的刀痕,面露凝重之色。 刚才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用吹雪一式将对方给轰出去了,可右手还是被刀气擦伤。虽然伤势不严重,但也足以说明面前的对手有多强大,不容小觑。 “是吕某小看阁下了,看来阁下武艺不凡。” 吕浩然深深看着前方持刀而立的劲装青年,神情严肃了起来。 而对面,付仁之所以不趁着这个时候追击,并非是因为武德高尚,而是在那吹雪一式之下,他胸膛此刻都还隐隐作痛,正在调理紊乱的真气。 他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开口道:“文人而已,哪来的什么武艺不凡。” “付某不才,只会拿刀乱砍一通,根本没什么技巧,怕是破不了吕兄的拂云真气,今日一战,全当切磋吧!” 看着付仁一副君子坦率的模样,吕浩然神色微松,点头笑道:“好,那便算作切磋吧。” 也是,这家伙虽然刀法凶猛,但只要时刻注意利用拂云真气化去对方刀上的力道应当就不会出什么岔子。 毕竟而拂云真气最擅长的就是以柔克刚。 想到此他两脚一前一后虚点地面,双掌放置前方,放弃了直接施展拂云手决定胜负的想法,准备与对手好好切磋一二。 他还要留些体力应对下一场战斗,这一场便单用拂云真气应该也能解决了,况且对方都这么坦率的说了不会什么技巧,他用拂云手来打怕是有些欺负人了。 付仁见状咧嘴一笑,当下便直接提刀冲了上去,速度极快。 他冲至吕浩然身前,双手握刀猛地劈了下去,就如同之前没日没夜的在后院劈柴一样,力道凶猛发出了阵阵刺耳的破空声。 而吕浩然见状眯了眯眼,调动拂云真气一手朝着斜上拍去,想通过拍打刀身来将这一招化解。 但当他的手拍到刀身之时,令他瞳孔微缩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势大力沉,足以斩铁碎金的一刀此刻忽然变得如鸿毛一般轻飘飘。 自己这轻柔一掌,竟然直接将这一刀给拍飞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这不是他的拂云真气所为啊! 而前方的付仁此刻却顺势转身,借着他拍刀身的这股力道化砍为撩,转了一圈后从另外一边斜斩了上来。 一样的势大力沉、锋芒毕露! 吕浩然吃惊,忙抽身而退,但随着“嗤拉”一声轻响传出。 他人是退后了,一截蓝白色的衣角却是轻飘飘飞落在了原地。 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碎布,他眉头渐渐锁了起来,紧紧盯着前方的劲装青年。 “这般化力自用,借力打力的方式,阁下是从何处学来的?” 刚才那一瞬间对方不光将出刀的力完全收敛,还借着他拍在刀身的劲力瞬间转身变招。 先不说其能将如此凶猛的刀势收放自如,单是其能够反过来借用自己的拂云真气之力道就已经令他有些不敢置信了。 从来都只有他们两仪派的人借别人的力,何时有别人反过来借过他们的力!? 没有拂云真气在身,他难以想象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而付仁一手握刀,衣袂飘飘间淡笑道:“动之则分,静之则合;先静后动,阴阳相济合一。” “不才,付某这借力方法名为……太极。” 太极! 吕浩然目光微沉,紧紧盯着对方。 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太极之法,但听到对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不知为何心中却是隐隐有所明悟一般。 付仁看着他眉头紧锁,也是甩了甩有些发酸的右手。 两仪派的武功虽然与太极神似,但却也大不相同。 他们之所以能够化解大部分攻击,主要还是依靠拂云真气的特性,属于强行化解对手攻击的。 但太极却不同,太极讲究的四两拨千斤、虚实变化、动静结合等理念是实打实的借力。 借吕浩然自身的力来攻击,而付仁只是作为一个中转点而已,他可以在此期间施加自己的力,也可以一丝力气都不出。 当然能做到这一点也与他修炼了百川功,真气雄浑和吕浩然与他境界相当的原因脱不开干系。 不然他人都直接被拍飞了,连化力借力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曲老教他劈柴时讲究的收放自如,也是让他能顺利借到吕浩然拂云真气之力的重要原因所在。 吕浩然要是不出力挡的话,那付仁劈下去的那一刀就不会收力,而如果其出力,那他就收力顺势借力。 如此一来,前者根本就不敢赌他每一刀到底会不会劈实。 之所以付仁会忽然想到用自己以前学过的太极,也是因为看到了吕浩然的拂云真气才萌生的想法。 刚刚施展之下,效果果然令他十分满意。 可怜两仪派人人背负着一柄刻着阴阳鱼图案的长剑,却根本不知道太极之理。 不过可能也有着武夫一道才堪堪兴盛,给两仪派之人时间较短的原因所在,毕竟在没有心锁之前人人都是修行者,谁还去练武呢? 如果再让他们钻研一些年,说不定真的还能创造出太极技法。 想着,付仁不禁面露遗憾之色。 看着他叹气,吕浩然皱眉道:“付兄为何叹气?” “没什么。” 付仁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他遗憾的是自己以前因为兴趣使然只去学过太极,不然要是将什么咏春啊、八极啊、形意等等都学一遍的话,说不定在这个世界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来吧!” 摇头过后,付仁提起手中长刀,再一次冲了过去,与之前一样沉重的一刀劈了下去。 吕浩然目光一凝,一边后退,一边再次试着调动拂云真气伸手去挡。 然而令他眉头越皱越深的是,付仁每次落刀看上去凶猛力沉,却在他的手碰到刀身之时忽然收起了全部力量,反过来借助他拆招的力道换个方向继续攻击。 如此数十招下来,他节节败退,体内真气消耗的速度也是在急剧加快着,面上也是开始冒汗。 而反观依旧在不断出刀的付仁却是面不改色,看起来真气根本没有多大的消耗。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这家伙耗的力竭而败!” 一边挡着付仁虚实结合、收放自如的刀法,吕浩然一边心思急转,目光闪烁,不断在思考着办法。 与对战白妙竹时不同,后者吹笛之时生怕自己的攻击干扰,所以会主动利用步伐拉开距离,刚好给了自己施展拂云手的空间。 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拂云真气推开,却惊恐地发现付仁紧紧粘在自己身周,他每次想退都会被一股莫名的劲力给拉回去。 长此以往之下,他连拂云手都用不出来就得输! 憋屈,太憋屈了。 吕浩然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他习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如果付仁的刀法再慢一些他或许还能抓住空荡拉开身形,但其刀法却是迅猛如雷,恐怕是满天落叶都能一次斩尽。 而且不光是刀法,每次在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机会,想要后退之时付仁的真气还会抓住他的真气推来拿去,就好像两个人紧紧粘在一起一样。 退也退不得,打也打不得,这让吕浩然憋屈的胸膛都闷了一口气。 早知道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放对方近身啊,直接施展拂云手以及覆掌降龙快速解决战斗了。 一切都只因为对方开局时给了自己一种只会那刚猛刀法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单靠拂云真气也能制胜。 而现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拂云真气就好像一根绳子一样将两人紧紧的拉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根本没有施展两仪拳的机会。 吕浩然憋屈,而付仁却是越打越兴奋,之所以前者会感觉两个人粘在了一起分不开,完全是因为他动用了太极里的粘字诀。 粘劲,是太极推手最重要的特点之一,欲走不能,主动在我,又受制于我! 沾粘的目的是找到对手的中心,也称之为劲点,其实就是找到对手与自己接触的发力点,先在手后在身,做到处处能粘、处处能随。 在付仁以前那边这个劲点通常都是两方肢体之间,比如你来我往的推手拨脚,而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劲点就成了两人真气之间的碰撞。 换句话说,他的百川功真气已经粘住了吕浩然的拂云真气,所以后者才会有种随波逐流,难以抽身的憋屈感。 观众席上近乎所有人都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被付仁劈的不断后退的吕浩然,满眼惊骇。 适才一手覆掌降龙震荡整个场地的吕浩然,看上去竟然落入了下风!! “不是,你倒是出手啊!” “你的两仪拳呢,打他啊,别光顾着防守啊!” 有人大声喊了起来,顿时众多看客都是激动出声,也包括了国子监的学生、两仪派的那些弟子们,各个都是面露急色。 “吕师兄,打他啊!” “吕浩然,你莫不是故意想输给那个姓付的!?” 而越听台上的那些声音,吕浩然心中就越是憋屈,一张脸涨的通红不已。 妈的,是他不想打吗? 明明是面前这个家伙用那个叫什么太极劲法的粘着自己不给机会啊! 时至此刻,吕浩然终于体会到了白妙竹跟自己打的时候是有多无力了,这种身不由己,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他么憋屈了! 更令他气的想吐血的是,开场的时候付仁特意说了一句自己不会什么技巧,只会拿刀乱砍一通,还说什么全当切磋一二。 妈的,这不是耍无赖!? 早知道你会这种诡异的劲法,傻子才用真气跟你近身打啊! 吕浩然有些欲哭无泪,他回去一定要告诉自己的师娘会骗人的不光是那些长的漂亮的女子。 还有那种看起来一身书卷气的读书人! 这不,面前的这家伙虽然自称文人,可他拿着砍刀一边疯狂砍自己,还一边咧着嘴笑的样子像个读书人吗? 有读书人喜欢拿把刀粘着人不放一直狂砍的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借风势 所有人看着狂追吕浩然一直砍的付仁都是愣住了,神色各异,有些瞠目结舌。 同为四境武夫,就算付仁的实力不弱,但他的对手可是堂堂小拂云手吕浩然啊! 怎么这会看起来却像是一面倒的趋势? 观吕浩然真气已经开始虚浮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他真气必然耗尽! 而孔圣、徐云鹤、顾思恒等人都是目光微眯,别人看不懂,但他们却是能看到付仁每次出刀尽管凶猛力沉却能做到收放自如。 而且他那诡异的卸力借力的方法也令他们多有惊异,这种借力方法与拂云真气有些相似,但却又不尽相同。 一者是全靠真气特点,而一者却好似完全是在借用对手的力道,只是纯粹的一种技巧。 最令他们目光凝重地,还是付仁粘着吕浩然不放的那种劲法。 在他们眼中,两人“如胶似漆”紧紧相连,拂云真气与付仁的真气纠缠在了一起,你推我退,你退我进之间难以分割。 而这般神奇的制敌劲法,他们习武多年还是第一次瞧见。 “这制敌劲法莫非也是他教的?” 孔圣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独臂身影,目光多有几分不确定。 另一边,一直以来神色孤傲,始终闭眼歇息的南宫明羽此刻微微侧目,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场中两人后就又闭上了双眼,神色波澜不起。 国子监的人早已全部都站了起来,神色难看无比,他们可是压上了全身家当,吕浩然要是输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光是这些学子们面色不好看,陈知恩也渐渐皱起了眉头。 吕浩然是谢修请来的,是代表国子监出战,要是输了的话那他和三皇子想控制武极的想法就落空了。 武洛云、柳艺等人神色多有紧张,书院众多学子们则是神色激动地不断大声喊着“桃安先生”四字。 而场中,再又交手了数十个回合过后,吕浩然已经满头是汗,甚至有些看不清楚付仁出刀的痕迹了。 反观对方除了胸膛起伏略微加剧之外,满脸的兴奋,一点也没有力竭之意。 “不行,再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吕浩然咬牙心头一狠,深吸口气后直接调动了浑身的真气猛地朝四周扩散。 轰! 巨大的力量在紧紧挨着的两人中间炸开,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同时将两人轰飞了出去。 强劲的气浪纷飞,轰然撞击在空地外围的术法屏障上。 虽未能影响屏障如何,但那巨响之声叫所有人都只感到双耳刺痛。んttps:// 吕浩然踉跄着倒退了十数步,嘴角溢血,双手袖袍已然炸的粉碎,鲜血淋漓。 而那边倒飞之后停住身形的付仁也是不好受,这真气炸响之下他首当其冲,只感到体内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轰的移位一般,一阵翻江倒海。 “好魄力。” 付仁强行压下喉咙口涌上的腥甜,眯眼看着前方的青年。 自炸拂云真气的确是一个有效破解太极粘劲的方法,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吕浩然本就真气消耗巨大,这样一来他的真气肯定已经濒临枯竭了。 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都才堪堪停稳身形,那边的吕浩然便立马摆出了拂云手起手式,拂动之间狂风呼啸。 他甚至连嘴角溢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就施展出了拂云手,速度之快像是深怕付仁趁着这个时候冲上来一样。 看他如此模样,付仁不禁撇了撇嘴嘀咕道。 “这么慌做什么,我像是那种不给你机会施展绝招的人吗?” 说完,他立马就提刀赶紧冲了上去。 虽然他刚才嘀咕的声音很小,但武夫的听力不凡,那边的吕浩然听到之后更是手下动作一顿,险些气的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什么叫像? 这家伙就是那种人好不好!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个家伙骗人说只会拿刀乱砍一通不会什么技巧,然后冲上来却用那诡异的劲法粘着自己不放的。 而且你都说不是那种人了,现在提刀冲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反正这家伙的话,就没一句可信的。 吕浩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被气的乱了分寸,疯狂调动体内无数不多的真气,手下动作越发快速,已然出现了道道残影。 整个空地都是刮起了一阵阵狂风,呼啸间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风场。 在付仁的刀即将劈下来之时,吕浩然怒喝一声,一手朝前推去。 两仪拳中的吹雪一式施展,强大的推力堪堪将其推的倒退了好几步。 而也就是这几步争取来的时间,拂云手之式已然成型,空地间尘土漫天,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龙卷,卷起了无数碎石。 付仁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那狂风的吸扯下开始不由自主之时面露几分遗憾,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在对手施展出拂云手之前劈了他。 “是拂云手,吕师兄终于施展出这一招了!” “哈哈哈哈,覆掌降龙之下,书院这家伙输定了!” 不少人都是提着的心都是放了下来,哈哈大笑着。 国子监众人紧攥的拳头也是在此时松开,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书院那边紧张的众人,目露冷笑。 “拂云手之下,付桃安必输无疑!” “连鸣凤谷修至了无声之境的白妙竹都输在了此招之下,看来这一场比武,胜负已分!” 武洛云皱眉瞥了那边幸灾乐祸的国子监众人一眼,懒得理会他们,只是紧紧盯着场中将长刀深深插入地面,防止自己站不稳的付仁。 她一方面希望付仁能够赢过吕浩然,那样一来自己的弟弟就能够再无阻碍的拜入书院,可一方面又不太希望付仁与如此强力的一招对碰,怕他受伤。 “付桃安,实在不行就别逞能啊……” 武洛云玉手放至胸前,神色有些紧张和复杂,更多的却是担忧。 而顾思恒、石铁胆、白妙竹和童灵秀等人也都是眯起了双眼,紧紧盯着场中在狂风中死死握住长刀的劲装青年。 面对拂云手的风场配合那威力巨大的降龙一式,他们都没有多大的胜算。 那看上去一身书卷气息似是根本不会打架的家伙,又会如何做? 是在覆掌降龙使出来之前就认输,还是逞能硬抗?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令人眉头一挑,百思不解的一幕发生了。 付仁竟然主动松开了深深插入土里的长刀! 而在松开长刀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狂风裹挟的真气给吹得东倒西歪了起来,步伐踉跄似是随时都可能因为站不稳而摔倒。 吕浩然看到这一幕也是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这家伙又想做什么!? 而前方,付仁身形踉跄间渐渐找到节奏,两脚成桩间上半身左右随着狂风摇摆,而随着百川真气澎湃汹涌之下,他竟然真的站稳了身形! 吕浩然见此一幕瞳孔微缩,心中惊骇的同时加快了双手拨弄的速度。 风势顿时变大,竟然将场外的术法护罩都吹得略微颤抖了起来。 而付仁不急不缓的双手成掌,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拂动交叉间凭虚画圆、前后递进,正是太极云手之势!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双手来回推拿挪动间好似抱了一个圆球在胸前,此为太极抱球之精髓。 守中、持中、用中、而不失中! 付仁咧嘴一笑,不断将体内磅礴的真气灌注于双手之上,一如吕浩然施展拂云手之时。 随着他双手来回拂动间,周身的狂风竟然都被掌力所吸引,朝着其双掌中间而去,凝缩成球! 眼见自己的风势竟然被这家伙用奇怪的方法给借了去,吕浩然顿时大惊失色。 而场外那些刚刚坐下去两仪派的人更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直呼不可能! 两仪派立派数百年,拂云手之下还从未出现过如此怪异之事! 那些曾经被拂云手风势所控制的人,要么就是凭借刚硬的真气硬抗,要么就是想办法阻止风势或者干脆逃走。 这数百年来还从未有人不光能在风势之下安然无恙,还反来借用风势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云手 随着付仁手下动作越来越快,他周身竟然也是缓缓凝聚成了一个风场,随后愈发扩大,很快就占据了半个空地,与吕浩然的风场势均力敌!! 沙沙…… 校场附近的树木颤抖作响,无风颤抖间落叶无数,全部在此时朝着空地汇聚而去。 漫天落叶纷纷,在那两股风势之间竟然没有半点损毁,汇聚在了付仁周身,又在他掌下凝聚成球。 “这是……借势!” 徐云鹤见着漫天落叶飞来,瞳孔微缩从座椅上猛地站了起来,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场中。 而孔圣也是目光渐渐凝重了起来,紧紧盯着付仁。 这是天地之势! 那家伙竟然引动了天地之势!! 不光是徐云鹤站了起来,校场外箭楼之上,陆青柠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神色慵懒的黑袍中年也是双目微眯了起来。 非是修行者而得以调动天地之势,这是只有六境武夫才能勉强做到的事情! 修行者之所以强大,原因就是他们纳天地之力而用,武夫哪怕修炼到了六境,也只是堪堪能够借用天地之势而已,无法借用天地间的灵力。 虽然如今只是牵引了落叶主动相随,但若是付仁的实力足够,恐怕整个校场都将在这股风势之下分崩离析! “这家伙……” 李四野眯了眯眼,目光闪烁不已,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场中,吕浩然看着漫天落叶狂风汇聚于付仁周身,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之感。 他咬牙,双掌上抬后又猛地下压,正是覆掌降龙一式。 虽然付仁稳稳站在原地这一招的威力也无法全部发挥,但他心中有预感,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 而前方,付仁也是心中惊诧不已地看着四周疯狂汇聚而来的落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施展云手之下竟然发生这种状况,但他此刻只能停下朝着双掌汇聚而去的真气。 他感觉再这样下去,吕浩然会死! 嗡! 就在此时前方风声呼啸,强大的风势猛地朝着这边压下,整个校场都是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付仁犹豫了一下,随后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伸向前方,而另一只手却是往身后的地上推去。 他手中压缩的真气以及风势也一分为二,一半迎向了吕浩然的覆掌降龙,一半传入了他身后的空地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炸响轰鸣,狂猛的气浪掀起滔天尘土,将整个空地弥漫遮掩。 漫天尘土之内,吕浩然看着两处风场爆炸间四散的真气余波汹涌而来,他心头狂跳。 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窒息感,想要调动真气抵挡却发现体内已经空空如也。 正当吕浩然面色发白只能眼睁睁看着真气余波朝自己吞没而来之时,一道白影却是闪身出现,挡在了他的前方。 嗡! 威力巨大的余波四散开来,狠狠撞在了外围的术法护罩之上。 十数位修行者面色微变,同时被那巨大的威力给吹的倒退了一步,目露骇然之色。 而邱炎象也是目光凝重,伸出了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捏印间控制住了不断嗡鸣颤抖的术法护罩。 真气余波缓缓平息,在场近乎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站了起来,呼吸一窒。 南宫明羽也是再度睁开了双眼,紧紧盯着尘土飞扬的尘土之内。 尘土渐渐散去,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下,两道人影出现在了他们视线当中。 正是吕浩然和付仁! 而此刻,吕浩然面色惨白,胸膛剧烈起伏间神色有些惊魂未定。 在刚才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付仁半跪在地,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在刚才那狂猛的余波之下,他来不及调动太多百川真气抵挡,伤势再度加重。 他微微回头,皱眉看着这位两仪派的后辈天骄。 “你没事吧?” 吕浩然抬眼,怔怔看着面前身穿白色劲装的青年,目光有些复杂。 “你……为何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救我?” 付仁摇了摇头:“古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跟你又没仇,分出个高下就行了,何至于决个生死。” “古语?” 吕浩然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自己不是文人,没听过这什么古语也是正常。 回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拱手:“虽然付兄之前手段颇为无赖,但的确是吕某输了。” 付仁嘴角一抽,体内伤势牵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叫做无赖? 俗话说兵不厌诈,示敌以弱也是战术的一种好吧? “敢问,适才付兄最后使出的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吕浩然紧紧盯着付仁,目光炯炯。 最后对方双手抱圆牵引天地之势的动作隐隐令他心中有所明悟,回去潜心钻研之下,也许会令他的两仪拳法境界有出乎意料的进益。 听他问起这个,付仁微微一笑心中颇有些自傲之意,没想到自己在家乡学来的功夫到了这边竟然如此强大! “这是我自故乡习来的,名为太极云手。” 淡淡的话语落下,吕浩然缓缓点头,目露震撼。 “好一个太极云手,是吕某输了,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次领教付兄这太极奥妙!” 吕浩然抱拳行礼,深深看了付仁一眼后转身离去。 而随着他离开,这一场比武最终胜者也是就此落定。 “第二场,武国镇国书院,付仁胜!” 场外的高喝声传开,观众席上顿时一阵哗然之声,所有人都是满眼惊疑地看着站在空地当中的付仁。 “赢了,桃安先生赢了吕浩然!” “哈哈哈,不愧是先生,果然文武双全!” 书院的那些学子满脸激动,甚至有人都跳了起来。 听着外面那些哗然之声,付仁面色发白,忍着体内剧痛将长刀拔出来插入鞘中,随后向着观众席上而去。 而孔圣以及徐云鹤等人看着他的背影都是眯起了眼睛,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边走着,付仁一边摸了摸胸膛,面露苦涩。 早知道太极竟然威力这么大,他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灌注百川真气了。 这下好了,赢是赢了却身受重伤,也不知道下一场比武要怎么打。 他心中无奈,而当他走到书院席位之时再也压抑不住体内伤势,猛地一口鲜血吐出,殷红之色染红了白襟。 “先生!” 小草一脸担忧地迎了上来,踮着脚替付仁擦去嘴角的血迹,水灵灵的眸子满是心疼关切之意。 “付桃安你吐血了,没事吧!?” “桃安先生伤势似乎很严重,书雪这就去找大夫!” 见他吐血,武洛云、柳艺以及书院众人都在这个时候围了上来,满脸关切之意地开口询问他的伤势。 付仁微笑着摇了摇头,制止了神色匆忙间想去找大夫的柳艺,将目光看向了人群后方,慵懒站着的黑衣中年。 “付仁见过李总使。” 而随着付仁拱手行礼,众人都是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穿着一身黑袍的李四野已然站在了他们身后,正微眯着眼打量着付仁。 众人顿时面露惊色,除了武洛云之外都是恭敬行礼,连柳宁堂和宋安民等人都是朝着他礼貌点头。 “你伤势不轻,若是不好好治疗的话,怕是会影响下一场比武。” 李四野语气懒散地淡淡开口,说着他抬袖一挥,一枚丹药便是隔空飞向了那边。 “雪莲玉蟾丸,有人让我给你的。” 随着他那不紧不慢话语落下,在场众人看着飞入付仁手中的丹药都是瞳孔微缩。 雪莲玉蟾丸! 这丹药可不便宜,一粒千金不说还极为稀少,只有少部分有身份有背景的修行者才能拿得到。 传闻这丹药就算是他人只剩下一口气都能硬生生将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这……” 付仁看着手中的丹药同样是面露惊疑之色,他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有人给”是谁给的。 除了陆青柠之外,还能是谁? “只是次品而已,药效只有真正雪莲玉蟾丸的一半,不过治疗你的伤势也绰绰有余了。” 随着李四野懒散的声音再度响起,付仁眼中的惊意才有所收敛,他恍然点头之下眸光向着校场外瞟去。 陆青柠正双手抱剑站在箭楼上与他四目相对,眸光清冷,随后又收回目光看向了其他地方。 “吃吧,疗伤后李某还有些话要问你。” 李四野淡淡的话语将付仁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眉头一皱,狐疑地道:“李总使有何事?” 听闻他问,李四野走近两步上下打量着他,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模样。 “我想问问刚才你那所谓的太极云手,是如何牵引出天地之势的?” 他身为六境修行者,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听见付仁与吕浩然的交谈,也清楚地看见了付仁这一招的不凡。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什么太极云手。 而也就是这个太极云手,竟然让一个四境武夫牵引了天地大势! 如果所有的武夫都能够像付仁一样牵引天地大势,那要是传到了问剑天那边,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四十章 六尺剑罡 而付仁在听到他问这个话的时候却是警惕了起来,眯眼看着面前这样慵懒的中年。 对方是修行者,还是个六境大修行者。 曲老当初便是因为实力在武夫当中太过强大而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惮,最终祸引师门。 自己刚才无意间使用云手勾动天地之势,这对于修行者来说没有什么,可对于武夫来说却是前所未有之事。 付仁不蠢,在这短短的一息间他便想到了很多,最终目光微闪,露出一丝苦笑。 “李总使多虑了,在下适才也完全没料到这种事发生,哪来的什么沟通天地大势。” 听着他这推脱的话语,李四野却是眯着眼有些不相信。 见他如此,付仁知道他不信,思忖之间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银色的铃铛。 “不过刚才在下这个铃铛似乎有种特殊的气息散发,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 他佯装疑惑地开口,还装模作样翻看着那银铃。 而当见到付仁手中的银铃时,李四野眉头一皱,明显从上面感知到了一丝与陆青柠息息相关的气息。 他瞥了一眼远处箭楼上的陆青柠,目露思索之色。 难道刚才付仁无意间催动了这东西,所以才恰好引动了天地之势? 李四野眉头紧锁,想了片刻后神态缓缓舒展了开来。 应该是这样了,陆青柠身份不凡,手中的玄奇法宝众多,有这种类型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单凭一个四境武夫,根本不可能牵动天地大势,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这,李四野又恢复了慵懒之相,双唇未动,声音却是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付仁的耳中。 显然是动用了修行手段,只说与他一人听。 “原来如此,但孔圣先前定下了规矩,这东西不能在比武之时使用。” “适才你那一招太极云手就算没有天地之势的加持,想赢过吕浩然也不是什么问题,这次就当意外,铃铛李某先帮你收着了,等比武完了之后再行归还。” 他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身影淡淡虚化,直接消失在了此间。 连同他人一起消失的,还有付仁手中陆青柠送的银铃。 见他离开,付仁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好险! 还好有陆青柠送的法宝在,不然想编个谎话骗过对方恐怕没这么容易。 他暗暗庆幸的同时也在心中下了决定,以后如非生死关头,绝对不能全力施展太极云手! 以免事情传出去引来问剑天那些修行者的猜忌。 想到此,付仁将手中那次品的雪莲玉蟾丸直接吞入口中,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坐下开始疗伤。 而武洛云、柳艺和小草等人见他闭目不语,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扰,而是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至于国子监的那些人,此刻一个个脸都不知道绿成什么样了,简直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就算是陈知恩也是面色阴沉的一言不发。 吕浩然输了,便代表国子监在与书院的交锋当中已然落败。 “喂,付桃安赢了,你们要是敢反悔的话,本公主就把你们全部抓进宫里做内侍!” 随着武洛云有些娇蛮霸道的声音落下,国子监那群人只感到裆下一凉,纷纷低下了头,表情比哭还难看。 完蛋了这不是,两千两银子没了…… 在付仁盘坐疗伤之时,场下已经开始了第三轮比武。 一袭流云白袍的南宫明羽神色睥睨,眸光淡漠,双手始终负在身后。 看其那般傲然姿态,好似根本就不将萧北象给放在眼中。 也是,萧北象年纪比在场众多天骄都要小上几岁,踏入四境武夫不过才两年多而已,实力顶多跟上一个与他对战的武夫差不多,的确不值得他上心。 “龙虎峰萧北象,讨教流风剑!” 萧北象拱手,神色谦卑。 “你连让我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而南宫明羽却压根就没正眼瞧他,始终神色漠然。 见他这般模样,别说在场上的萧北象了,龙虎峰众多弟子都是心生恼火。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就算南宫师兄不是他的对手,他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吗?” 众多武夫都是皱起了眉,南宫明羽行事的确有些嚣张高傲,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人有些不爽。 梁国席位,廖峰瞥眼朝孔圣和武皇那边看去,淡笑着抚了抚胡须,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看着他这幅模样,武国一众朝臣都是打心底里有些窝火。 此时,场下的萧北象已然不再废话,而是皱着眉头冲了上去。 在迈步的同时他浑身肌肉鼓起,青筋如虬龙盘踞,挥拳间发出了阵阵猛虎嘶吼,神龙长吟之声。 显然也知道自己非是南宫明羽的对手,所以上来就用了龙虎峰的绝技龙吟虎啸功。 一拳力重千钧,猛地砸下如山峦崩塌,破空声阵阵。 然而面对这一拳,南宫明羽却是连伸手的动作都没有,依旧静静站在原地。 嗡! 其虽未有动作,可剑吟之声却是于此刻响起,刺痛了萧北象的双耳。 他的拳头于南宫明羽六尺之外,再不得寸进,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随着有一道剑吟之声响起,“嗤拉”一声,他袖袍粉碎,右臂裸露在外的肌肤毫无征兆的出现了道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鲜血直流。 刺痛感传来,萧北象额头布满冷汗,但他却是咬紧牙关,怒吼间浑身肌肉再涨,一道响彻四野的虎吼传开。 他周身真气激荡化作了一道猛虎虚影,随着他的拳头一同往前扑去。 嗡! 剑吟之下,他右臂上的剑痕又深了不少,甚至能看到外翻的皮肉。 不光他的右手,甚至他的上衣都随着被剑风撕裂,一道道血线淋漓。 “一尺,就进一尺!” 萧北象双目已然血红了起来,疯狂催动着体内的真气。 而在他这般不要命的举动之下,龙吟之声响彻。 一条真气所化的金色龙尾盘踞在了他右臂之上,神威浩瀚。 随着龙尾显化,他已然鲜血淋漓的右拳竟然真的颤抖着朝前进了几分。 而南宫明羽的衣袍无风自动,随着他定睛朝萧北象看去,漠然的瞳孔当中似是有剑光闪烁。 嗡! 嘹亮的剑吟声再一次响彻。 下一瞬,萧北象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凌空狂吐鲜血,胸膛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血流如注。 在他倒飞出去之时,看台上有一道身影一跃而起,接住了身受重伤已然昏厥过去的萧北象。 看着自己的师侄满身是血,连脸上都有着细细密密的血色剑痕,徐云鹤面色一沉,迅速提起真气在其身上点了好几下,帮他驱散体内锋锐剑意的同时止血。 “南宫明羽,你想杀了他吗!” 徐云鹤冷冷看向场中神色漠然的南宫明羽,目露怒意。 适才如果萧北象体内的剑意再重几分,他必死无疑! 饶是自己及时出手,后者也是被这股锋锐剑意给伤到了根基,至少要静养半年再能再度练武! “是他自己不自量力,妄图进我六尺剑罡之内。” 南宫明羽却是半点不觉得愧疚,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萧北象。 而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更是令的徐云鹤恼火不已,但眼下的确是自己的师侄技不如人,他冷哼一声将萧北象抱起然后就一跃向了紫雾楼那边。 白绝看着他带着萧北象过来,神色并没有多惊讶。 紫雾楼弟子除了会使飞针之术之外,最为精通的就是药道。 救一个萧北象,不成问题。 而此刻,观众台上的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萧北象输了! 连南宫明羽六尺之内都未接近便被剑罡击飞,身受重伤!!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骇然地看着南宫明羽。 这家伙……强的令人窒息! 两次出手,两次都是碾压般的胜利! 惊骇过后众人又是将目光放在了书院席位,暗自猜测了起来。 下一场是谁?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未来属于江湖 付仁依旧在盘膝炼化药力,体内的伤势在雪莲玉蟾丸的作用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他的面色也在这短短片刻钟时间恢复了红润,气息不再虚浮。 见南宫明羽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战斗,书院众人不由都有些紧张担忧了起来。 接下来怎么打? 这个南宫明羽的强大,简直就与其他四境武夫不像是同一个级别的。んttps:// 萧北象在他眼中似乎就与咿呀学语的孩童一般弱小。 桃安先生和新雨先生的护卫能赢过他吗? 场下,一名负责宣告的老将开口。 “六进三制完,暂歇半个时辰,再行安……” “不必了,让他们两个一起上吧。” 然而老将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南宫明羽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淡淡。 听闻此言,不光是老将愣了一下,连孔圣和武皇都是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太狂妄了吧? “哈哈哈,武皇莫怪,南宫小友还赶着回梁国,所以想要速战速决。” 离武皇不远的梁国席位上,廖峰哈哈大笑,苍老面庞上写满了春风得意。 此行若是能够将百山图也收入囊中,对他梁国无疑于是如虎添翼。 看着廖峰得意的模样,武皇眉头微皱,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梁国的人竟然会来,起初还以为顶多是书院跟国子监的争斗,不管谁输谁赢百山图都不至于落入他国之手。 就算是被千山、灵鹿等国拿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不能被梁国拿走。 一是丢脸,二就是不能任由对方掌控江湖之力,否则梁国兵力必将再涨,对武国不利。 武皇没有回应廖峰,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书院方向,包括武麟、武成以及众多朝臣都在此刻将目光投往那边。 能否叫梁国败兴而归,此刻全看书院了! 他们的目光,柳宁堂自然也是看在眼中,花白的眉毛紧挨在了一起,回头看向了宋安民,神色凝重。 “新雨,武国不能输。” 宋安民同样是面色凝重,他目光深深,一言不发地斟酌着。 梁国此来的目的主要就是想要以一枚妖心换取景国六城,夺取百山图只是顺道而为。 如今武皇尚且没有同意是否要将二皇子所占领的六城拱手相让,就是因为自己提议过等拿到了百山图后将一支军队联合江湖武夫驻扎进梁国背地的群妖天堑。 如此一来,梁武短时间内不可能爆发大规模战争,算是给武国争取了养精蓄锐的时间。 可如果没有了百山图无法号召江湖武夫的话,只派武国兵甲入梁是不可行之策。 因为一旦梁国反悔,这支进入梁国腹地的军队将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百山图,武国都必须得到! 可…… 想到这,宋安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疗伤的付仁,又看了一眼双手已经缠好白布的顾思恒,面露犹豫之色。 他们两人都已然连战数场,皆是负伤,藏着的手段也都用的差不多了,他人提防之下再难奏效。 想赢过正在修剑禅的南宫明羽,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自己要让他们以命相搏吗? 宋安民微微叹了口气,他开口唤了一声:“思恒啊。” “先生,在。” “晚上随我去桃安家吃饭。” 顾思恒微怔,随后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先生这是让自己一切以安全为上,不可死战。 但拿到百山图是书院的一个转折点,只要书院能拿到百山图,以后在朝堂上的地位就是举足轻重。 他不能让先生失望。 打开了身后的木匣子,顾思恒将银枪装好一步步朝着场下走去。 在途经付仁身边时他虽然没停下脚步,却是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我会全力破开六尺剑罡。” 付仁睁开双眼,看着手握银枪一步步朝南宫明羽而去的冷漠黑衣身影,眉头紧皱了起来。 对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要拼命的样子。 南宫明羽之所以不握剑还能这么强,无疑就是因为修剑禅之境所凝聚的六尺剑罡。 剑罡一破,十天半月都难再聚。 若能破了这六尺剑罡,他的实力恐怕还不如吕浩然、石铁胆他们。 毕竟剑修一身本事都在剑上,无法握剑实力自然骤减。 只要能破了六尺剑罡,就有赢他的希望。 可问题是萧北象拼的重伤濒死都未曾能近其六尺之内,想要完全破了他的剑罡又谈何容易? 顾思恒……有机会吗? 付仁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八成,除了真气尚且紊乱需要时间调息之外已无大碍。 他看向了那边眉头紧皱的青衫儒士,沉声开口。 “副院长,闷葫芦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愿意跟在你身边,还对你言听计从?” 闻言宋安民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当初我外出访查民情,在溪边看到浑身是血的他时,他已经快死了,是我救了他。” 他说话的时候目露回忆之色,想起了当初。 虽然宋安民说的轻巧,但荒山之内妖邪猛兽奇多,当初他背着满身是血的顾思恒下山可谓是危机重重。 而那个时候书院已经渐渐式微,他根本就没有护卫。 面对妖邪的追杀,顾思恒清醒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要宋安民放下他自己逃跑,可毕竟是读书人,宋安民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不过幸运的是那些妖邪并未深追,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退走了。 饶是如此宋安民也是伤痕累累,强撑着将顾思恒背到医馆之后便因为伤势过重而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两人都侥幸未死。 在那之后顾思恒就留在了宋安民的身边当他的护卫,一留就是好些年头。 “原来如此。” 付仁恍然点头,难怪以顾思恒这冷冰冰的性子竟然甘愿留在宋安民的身边。 “思恒是个好孩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心是热的,将来要是有机会,桃安你多帮衬帮衬他。” 宋安民看着场下,温和笑着开口。 书院在朝堂抛头露面的只有他跟院长,所以他每次外出离京都不止一次遭遇过暗杀。 若非顾思恒始终守候左右,他也活不了这么久。 而付仁听闻此言却是无奈苦笑:“他的枪法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我来帮衬?” 宋安民却是笑而不语,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场下已经站在了南宫明羽面前的顾思恒,目有担忧。 “副院长与他认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拼了命也不会让书院输,为何还要让他打?” 付仁也看向了那边,开口询问。 “思恒一直以来都想报恩,我也知道他始终是要走的,今日有孔圣和李总使在,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宋安民开口。 “你想借此机会让他报恩,然后赶他走?” “他的未来是属于江湖的,我没权利栓着他。” 说话间,宋安民又深深看了一眼付仁,轻声开口。 “你也一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听雨 “我也一样?” 付仁皱眉,看着面前儒雅的青衫中年,有些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宋安民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并未开口解释什么。 这两日的事情让他隐隐感觉付仁不会一直待在书院里,不会一直待在武国。 他的路会走的更远,走向天下。 若要问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其实也不知道。 对方跟自己,跟天下读书人都不同。 他行事乖张令人捉摸不透,虽然嘴上常说着怕死,但实际上心却比谁都要善良。 如果说天下大儒有着为大爱舍小爱之决心的话,那付仁与这些大儒的区别就是他不会舍弃任何人,哪怕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端茶倒水的奴婢。 在他眼中人就是人,没有三六九等之分。 宋安民看着付仁,心中长叹一口气。 虽然付仁口口声声说着自私怕死,但他做过的事情骗不了人。 上到提出议罪银、功过相抵之制,解救武国各地灾患,缓解国库空虚之现状。 下到为一个丫鬟出头,当众怒打富家千金贾玉瑶。 再加上他近日展露的武道天资,宋安民知道,书院也许只是他的起点而已。 “副院长到底想说什么?”付仁皱眉追问,他隐隐觉得宋安民话里有话。 但后者却是摇头不语,示意他静心观看场下的比武。 没有得到回应,付仁虽有诸多疑问,但也只能将目光移向了下方。 因为顾思恒已经站到了南宫明羽的面前。 两人对峙,一者神色冷漠,一者高高在上。 “我说了你们两个一起上,给你们疗伤的时间。” 南宫明羽淡淡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语气傲然,根本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不必。” 顾思恒手中银枪一抖,语气冷漠。 车轮战已经是不公平了,与付仁同时上场二打一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他知道自己不会是南宫明羽的对手,但身为武夫他有自己的骄傲。 一人与其战,是他的底线。 至于之后再出场的付仁…… 他没有想这么多,反正那家伙脸皮厚,也不在乎被人说是捡便宜。 “不自量力。” 南宫明羽嗤笑一声,眼神轻蔑。 顾思恒没有再多说什么,双手持枪猛地一跃而起,浑身真气汹涌间随他手中长枪猛地朝下砸去,枪势刚猛。 正是雁回枪第一枪,断岳。 而面对这一枪,南宫明羽却是神色漠然,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随着剑吟之声响彻,轰的一声炸响,顾思恒的枪势才堪堪接近其六尺之内便轰然溃散,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他“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身形,持枪的双手微微颤抖。 “连我的六尺剑罡都破不了,你有什么底气一人与我为敌?” 南宫明羽嗤笑,神色多有孤傲不屑之意。 看台上的众人皆是眉头紧皱,相较于倒飞出去的顾思恒而言,南宫明羽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步。 谁占据上风,显而易见。 顾思恒一言不发,刚才那一枪只是试探而已,现在才是动真格。 他双手握枪,真气汇聚间朝着枪尾凝聚而去,强大的劲风呼啸,压的尘土深深下陷。 正是雁回第十一枪,贯虹。 不同于与石铁胆交战时将真气汇聚在枪头,随后以枪尾攻击的出其不意,他这次是以最为尖锐枪头施展出这一式。 穿透力相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真气压缩,顾思恒右腿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就冲了出去。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他已然来到了南宫明羽六尺之外,狠狠将手中的长枪刺了出去。 一点寒芒闪过,银枪刺出,却是顿在了空中。 在南宫明羽身周有一道道无形剑罡汇聚,将顾思恒手中的银枪挡在了六尺之外。 而此时,后者与枪尾凝聚压缩的真气于此刻朝着后方猛然喷涌而出,提供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助力。 嗡! 低沉的颤鸣之声响起,以顾思恒枪尖为中心的虚空泛起了道道涟漪,向着四周不断扩散。 而他手中的银枪,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探去。 他紧咬牙关握着银枪不断往前刺,双手的绷带已经见了些许殷红,血液顺着银色枪杆滴落极为刺眼。 “这一枪不错。” 南宫明羽话语平淡,双目一凝朝着那枪尖看去。 下一瞬,震耳剑吟响彻,剑光纷繁之间道道铿锵之声传出。 顾思恒手中银枪前端有道道火光闪过,无数剑罡斩落,枪身迅速斑驳了起来,剑痕密布。 若非顾思恒手持长枪,恐怕就如萧北象一样双手被这剑罡斩的皮开肉绽了。 “可惜差了点。” 南宫明羽淡淡开口,随后缓缓抬起右脚往前迈出。 而随着他这一脚落下,一道狂风吹过,他周身的剑罡威力再涨。 轰! 自银枪枪尖出发出一声炸响,强大的余波迅速扩散。 顾思恒被剑势斩中胸膛,整个人再一次倒飞出去,轰然落地。 这一次,他的护体真气都在那剑罡之下溃散。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住胸膛,面色涨红了起来。 “咳……” 一大口鲜血咳出,顾思恒面色又开始苍白了起来,已然受了内伤。 “你虽然比其他人要强一点,但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认输吧。” 南宫明羽傲然看着半跪在地的顾思恒,淡淡开口。 面对他的轻视之言,顾思恒却是面不改色,擦去嘴角的鲜血后再度持枪冲了上去。 他再一次将真气汇聚在枪尾,持枪刺了出去,但结果依旧是停在了南宫明羽的六尺之外。 “冥顽不灵。” 看着他这般举动,南宫明羽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同样的一招,你纵然用上十次都没用。” “是么?” 听着对方的话,顾思恒冷冷开口。 而下一瞬,南宫明羽的六尺之外的虚空却是忽然如同被雨打的水面一般,不断有涟漪荡开。 不止顾思恒银枪所刺之地,而是密密麻麻,足有不下百道涟漪! 虚空中出现了百杆真气长枪,嗡鸣间不断朝前刺去,每一杆的威力都与顾思恒施展出的贯虹一式不相上下! “这是……” 在场一些曾经见识过顾思恒枪法的江湖人士双目微眯了起来。 这是雁回枪的第十二枪……听雨! 当初顾思恒还只是个三境武夫的时候,便用此招打败了一名四境武夫。 也正是这听雨一枪,叫顾思恒被江湖人尊称为冷面十二枪。 可以说这一枪的威力比之两仪拳当中的覆掌降龙,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那百杆长枪同时刺出之下,六尺剑罡泛起了密密麻麻的涟漪,顾思恒缓缓往前迈出了一小步,手中的银枪也肉眼可见的朝前刺了进去。 南宫明羽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终于拿了出来,往前伸去。 剑罡呼啸,在他的动作下更加狂暴了几分,阻止着顾思恒再进一步。 看台上,付仁双目微眯,“一枪刺不穿,那百枪呢?”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顾思恒的脚步再度往前挪动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只剩下了三尺! 狂猛的剑罡枪势相互碰撞,铿锵嗡鸣之声不断响彻,一阵阵强大的气浪叠加四溢,撞击在邱炎象等人维持的术法屏障之上。 “噗!” 除了邱炎象之外,那些三境修行者几乎是同时吐出了一口鲜血,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邱炎象也是面色凝重,双手捏印间已然满头大汗。 “这便是第十二枪听雨吗……” 众多江湖人看着场中僵持的两人,面露骇然。 石铁胆更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惊意。 如果顾思恒一开始就用出这一枪,那他的铁山功早就破了! 能近南宫明羽四尺之内,这听雨一枪可见强悍!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雁回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下,顾思恒双手缠着的白布已经尽数崩开,之前与石铁胆对战时的伤口再一次开裂,鲜血直流。 劲风吹的他黑发狂舞,衣袍猎猎作响,剑罡强大的威压覆盖周身他却未曾低头,而是死咬牙关,拼命的将手中长枪往前刺去。 百杆真气长枪嗡鸣不已,不断朝前突进,虚空扩散的涟漪越发迅疾,似乎随时有崩毁之感。 南宫明羽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左掌在前不断汇聚剑罡之势想将对手击退却效果甚微。 这一枪,已达四境武夫之极致! 两人僵持不下,顾思恒手中的银枪却是在缓慢的朝前而刺。 四尺、三尺…… 当枪尖距离南宫明羽胸膛已仅剩下二尺之时,南宫明羽再也无法镇定自若了,右手也从身后拿了出来,猛地朝前推去。 嗡! 空地之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剑风,不断有刺耳剑吟之声响彻。 看台上所有持剑武夫手中宝剑都是随之颤抖了起来,叮当作响间似是要脱离剑鞘朝着空地之内飞去。 百千剑鸣之声响彻,南宫明羽的剑势已经凝成实质,化作汹涌剑河气势汹汹的轰在了那百杆枪影之上。 铿锵之声络绎不绝,无数剑气与顾思恒的枪势相击。 叮当…… 随着南宫明羽拿出双手对敌,他周身剑罡之势更为强大,叫顾思恒手中银枪斑驳间已是剑痕累累。 下一瞬,百杆长枪虚影被汹涌剑河彻底击溃,顾思恒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第三次倒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止。 看台上的付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其他人也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连如此强大的一枪都没能破开六尺剑罡! 南宫明羽……到底已经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孔圣的眉头也是缓缓皱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 南宫阳伯的儿子的剑禅之境要比前者更加厉害,剑罡更为凌厉。 如此强大的剑罡哪怕付仁有百川功和呼吸法在身,想要赢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能做到这一步,你已足以自傲了。” 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的顾思恒,南宫明羽的目光已不似之前那般漠然,而是有些冷意。 而前方,顾思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身黑袍已经破烂不堪,发冠粉碎下满头黑发披在肩头,看上去多是狼狈。 他面白如纸,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擦了擦嘴角,却发现脸上的血更多了。 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皮开肉绽的双手,顾思恒没有任何神色表露,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 “闷葫芦,已经可以了!” 呼喊声自看台上远远传来,顾思恒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双冰冷血红的眼死死盯着眼前那衣袍白净的南宫明羽。 “还有一枪。” 他声音冷漠,颤抖着伸出了手,真气牵引下将远处已是破损不堪的银枪吸了过来,紧紧抓在手里。 见他竟然还打算再战,南宫明羽眉头一皱,冷声开口:“你要找死吗?” 顾思恒神色冷漠,手中银枪一狠,鲜血顺着枪杆流淌,顺着红缨“滴答”落地。 “第十三枪,破你六尺剑罡。” 冰冷的话语落下,顾思恒不顾浑身伤口撕裂,鲜血崩飞,再度朝着南宫明羽冲了过去,手中银枪悲鸣不已。 随着他的动作,漫天枪势汹涌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鸿雁,放声长唳间振翅高飞,气息澎湃。 “大言不惭。”南宫明羽听他说这一枪竟然想破自己的剑罡,不由得冷笑开口,神色不屑。 强大的枪势凝聚,笼罩此间的术法屏障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仿佛随时可能崩碎。 邱炎象面色一沉,咬破指尖凌空画出了一张血色符箓飞出,融入了屏障当中,颤抖的屏障这才此开始稳定了不少,但依旧动荡不已。 大部分人看着场地当中那巨大的枪势鸿雁,纷纷面露惊骇之色,哪怕有术法屏障隔绝,他们依旧能从中感受到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一枪,很强。 比第十二枪听雨还要强! 南宫明羽看着鸿雁随顾思恒一同俯冲而来,一手凝作剑指,汇聚周身剑罡之气汇聚成一柄虚幻长剑,剑势汹涌间不输那枪势所凝聚的鸿雁分毫。 “斩!” 他冷喝一声,剑指虚斩。 那罡气长剑也随他的动作朝前斩去,斩出了一道惊人剑芒,剑气四溢。 鸿雁长唳,猛地与那剑气轰击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炸响声,强大的气浪纷飞,卷起漫天尘土。 整片空地瞬间在这枪势与剑气的交锋间千疮百孔,剑痕枪印无数,斑驳破碎。 轰!! 随着巨响传开,剑气崩碎,南宫明羽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 但那鸿雁也在那强大的剑气下被从中劈开,一分为二朝着两旁冲去,南宫明羽站在其中,衣袍猎猎毫发无损。 反而是持枪冲来的顾思恒再一次被那剑气劈的倒飞出去,胸膛飚射鲜血。 “仅此而已吗?” 就在南宫明羽冷笑着以为胜负已分之时,令他瞳孔微缩的一幕发生了。 顾思恒在倒飞途中翻转身子,以回马枪之势猛地将银枪脱手向着他那边刺去,同时怒吼出声。 “第十三枪,雁回!” 枪势汹涌间银枪速度极快,直接刺进了南宫明羽六尺之内不断朝内突围,眨眼间便已到了他面前一尺距离。 不光如此,他身后还传来了刺耳的长唳之声。 那被剑气劈成两半的鸿雁不知何时竟然再度凝聚,折返之下振翅而来,尖喙锋锐无比的朝着他后心捅去。 前有银枪、后有鸿雁,两相锋锐夹击之下南宫明羽周身不断传来碎裂之声。 他目露惊骇之色,仅是一息之间他周身剑罡护罩已然如蜘蛛网一般布满了裂纹。 咔嚓!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就像是破碎的镜子一般,剑罡护罩在此刻化作无数碎片崩飞开来,强大的剑气疯狂外散。 在剑罡破碎后的狂猛剑气之下,枪势鸿雁被绞的粉碎,而那杆即将刺进南宫明羽胸膛,本就密布剑痕的银枪也是在此刻彻底崩断成了好几截。 鸿雁散去,银枪崩断。 南宫明羽缓缓低头,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胸前那被锋锐枪势刺破的衣衫。 看台上所有人都在此刻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场中剑气狂舞的一幕,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六尺剑罡……破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书院付仁,领教流风剑! 这一幕近乎让在场所有人心跳都似是停了一下,怔怔看着一片狼藉的空地当中。 那近乎无敌的六尺剑罡,破了,被顾思恒的第十三枪破了! “这便是十三雁回枪……” “好强,这一枪真的是四境武夫所使出的吗?” 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震惊。 但当他们看到站在原地仅仅只是胸膛衣袍被刺破的南宫明羽时,心中惊骇更甚。 如此强大的一枪,竟然也只是堪堪破了六尺剑罡而已,未能伤及他分毫! 冷面十二枪顾思恒无疑很强,但流风剑南宫明羽却是更强! 场中,南宫明羽看着自己胸前被枪势搅碎的衣衫,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弱小的家伙竟然真的破了自己的剑罡! 这让心高气傲的他有些恼火。 对他来说,顾思恒就是个稍微强大一点的蝼蚁而已,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而如今就是这个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蝼蚁,刺出了这般强大的一枪。 虽然他没受伤,但心中的耻辱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找死!” 南宫明羽目露怒意,阴沉开口间直接伸手凝做剑指,猛地朝前虚斩。 嗡! 剑吟响彻,一道锋锐剑气赫然闪过,朝着躺在地上的顾思恒斩去。 而那边的顾思恒再使出第十三枪之后体内真气完全枯竭,双臂连筋肉都露了出来,胸膛的剑痕更是隐约能瞧见内里森白。んttps:// 他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蕴含杀意的剑气斩来,神色平静。 对他而言,能破对方的六尺剑罡,已经是赢了。 “南宫明羽,你敢!?” 怒喝声响起,付仁神色暴怒,拿过小草手中的长刀便是自看台之上一跃而去。 可剑气迅疾,他才刚刚跃入半空,那剑气已经临近了顾思恒身前。 看台上惊呼声四起,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剑气将后者分尸的血腥一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成定局之时,那剑气却是骤然停在了顾思恒身前,锋锐无比却不得寸进。 “小友未免杀心太重了吧?” 付仁跃入空地边缘,看着站在顾思恒身后的黑袍中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李四野神情慵懒,只是站在那里,也不见有任何动作。 但随着他话语落下,那道锋锐无比的剑气却是陡然溃散,未曾伤及顾思恒分毫。 见到自己斩出的剑气溃散,南宫明羽双眼眯了起来,紧紧盯着前方气质懒散的中年。 对方虽然未有任何气息外泄,但他心中却是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令他有些窒息。 此人,很强! “多谢李总使!” 付仁三步并作一步飞越至了那边,朝着李四野点头之后便急忙蹲下身子去查看顾思恒的伤势。 越看,他眼中的怒意便越是浓郁,拳头越攥越紧。 其全身骨头都近乎破裂,胸膛的剑痕再深一分那剑气就会直接搅碎顾思恒的心脏。 若非他是武夫肉身比普通人要强的多且有一点真气护体的话,早就已经死了。 可就算如此,他现在也是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顾思恒的眉宇因为浑身传来的剧痛而紧皱着,但他一声不吭,只是深深看了付仁一眼后便缓缓闭上双眼,昏了过去。 付仁知道,这是他在拜托自己一定要赢。 “他由我来照顾,你好好比武,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 李四野开口,同时轻轻拂袖打出一道清风,满身是血的顾思恒便缓缓漂浮了起来。 “劳烦李总使救他。” 付仁深深拱手,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将奄奄一息的顾思恒交给李四野这个六境修行者后者才有活命的机会。 李四野淡淡“嗯”了一声,带着顾思恒一起消失不见。 而书院那边站起身来的宋新雨见此一幕也是长出口气随后坐下,紧攥着袖袍的手微松了几分。 其他人见此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眉头皱了起来,同时看着南宫明羽的目光多有几分不满之色。 明明孔圣之前都说了点到为止,这家伙竟然先后出手重伤了萧北象和顾思恒两人。 杀心之重可见如何! “廖大人,这便是你带来的人?” 武皇神色有些不喜,斜看着一旁的廖峰开口,“仅是比武,竖子安敢在武国境内欲伤武国之人性命!” 那边的廖峰却是呵呵一笑,丝毫不觉得愧疚,只是淡淡开口。 “武皇息怒,南宫明羽自幼随阳伯大人于群妖天堑生活,日夜斩妖,杀心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况且若非那小辈不自量力硬破其六尺剑罡,又怎会发生此事?” “照你的意思,莫不还变成我武国人的过错了?” 一旁有武国大臣冷声开口,面露怒意。 廖峰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思谁都看的明白,也令众人都是愤怒不已。 武皇冷哼一声,看向了一旁的孔圣开口:“孔老先生觉得如何?” 孔圣双眸始终波澜不起,瞥了一眼那边的廖峰后淡淡道:“剥夺比武资格,由付仁获胜。” 武皇闻言微微颔首,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如此一来,百山图就归武国所有了。 那边的廖峰闻言却是皱眉,迟疑道:“这恐怕不妥吧,南宫明羽虽然出手过重,但却未有人因此丧命,就此剥夺……” “难道一定要有人死了才能剥夺他的资格?” 孔圣瞥了他一眼,眸光渐冷,“不若某上去把他一拳打死如何?” “这……” 廖峰面色有些难看,对方的态度明显就是偏向于武国,任凭他此刻如何说对方恐怕也不会将百山图交给自己了。 他阴沉着脸,不敢与对方争辩什么。 虽然世人尊孔圣为文坛圣贤,但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孔圣脾气火爆,他是真的有可能上台一拳打死南宫明羽的。 要真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南宫阳伯那边梁国也不好交代。 “哼!” 孔圣见他不再说话,冷哼了一声随后站起身来,正欲宣告剥夺南宫明羽资格之时,场下却是率先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武国镇国书院付仁,领教流风剑!” 付仁手提长刀,冷冷盯着眼前的南宫明羽。 他身为四境武夫,自然能听得见那边的谈话。 剥夺南宫明羽的比武资格他就能够直接获胜,是十拿九稳的方法。 若是放在之前的话他巴不得不战而胜,反正他脸皮厚,旁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但现在不行,现在…… 他只想拿刀劈死这杂碎!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个道理 孔圣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场下持刀而立的付仁,目光闪烁不定,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在这一刻,场下身着白色劲装的青年与他记忆当中那不可一世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像,很像。 如今付仁的神态、气质,与记忆当中的那个人太像了。 “难怪那家伙会看上他。” 孔圣喃喃开口,目露笑意,随后又坐了回去。 而武皇等人看着他起身什么话都还没说又坐了下来,皆是目露不解之色。 “孔圣,您这又是何意?”有人开口询问。 “既然比武都进行到了这里,不如就让他们打完吧,不然直接剥夺南宫明羽的资格,岂不是叫天下人都觉得武国无人?” “这……” 武国朝臣面面相觑,皆是有些急色。 “怎么,难道你们觉得你们武国的人还赢不了一个失了剑罡且无法握剑的剑修?” 孔圣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众人闻言语塞,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话是如此,可南宫明羽就算失了剑罡且无法握剑,他的实力也摆在那里。 付仁赢了还好,若是输了的话,岂不是更叫天下人嘲笑吗? 武国丢不起这个人。 “陛下,依臣之见,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等付桃安输了再说夺走南宫明羽资格的话,岂不是徒增笑尔?” 众多朝臣只能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之上的武皇。 那边的廖峰见到有机会,顿时呵呵笑着开口道:“武国人才济济,武皇又何须担忧?” “我观那书院付桃安气度不凡,也许真能胜过南宫明羽也说不定。” 武皇眯了眯眼,对方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不想让南宫明羽被剥夺资格。 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事事当以武国为先。 他也在担心付仁究竟能不能赢过南宫明羽。 沉默了片刻,当看到孔圣神色淡淡后,武皇终于有了决定,他缓缓开口。 “继续吧。” 孔圣如此放心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付仁之前施展出的太极云手威力不俗,不比顾思恒最后那一枪弱,甚至犹有过之。 他未必会输。 既然有机会赢,那就要堂堂正正的赢! 听闻连武皇都开口了,众多朝臣才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而那边的廖峰却是嘴角微扬,毫不担忧南宫明羽是不是会输。 毕竟……身为天下第二武夫之子,一身本领又岂会只有那区区六尺剑罡! 场下,南宫看着眼前持刀而立的青年,眯眼开口:“你的太极云手固然不弱,但你难道以为有人破了我的六尺剑罡,你就能是我的对手了吗?” 付仁冷冷看着他:“你修剑禅无法握剑,破了你的剑罡,你还能有什么手段?” 听闻此言,南宫明羽却是嗤笑一声。 “天真。” 他玩味地看着眼前人开口,“你以为碎了这剑罡,我便无力再战了?” 话音落下,付仁眉头皱了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剑罡一破,他至少有十天半个月才能再度凝聚吗? 而接下来南宫明羽的动作,却是很快给了他答案。 只见他闭上双目,浑身气息于此刻全部朝着其眉心聚拢而去。 那六尺剑罡破碎之后四处溢散的剑气也在此刻受到牵引,萦绕于他周身。 不过速度有些缓慢,足足十多息的时间,那些剑气才凝聚成了一柄无形长剑。 而南宫明羽的眉心也此刻隐约出现了一枚白色剑印。 看着他眉心的剑印与身周剑气所凝聚而成的无形长剑,付仁目光微缩。 原本还只是围绕在其六尺附近的剑罡,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只是分散开了的六尺剑罡便强大到了那般地步,如今凝成一柄剑,其中威力可想而知! 南宫明羽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光冷冽。 “我父亲自当初败在那人手中后,便日夜斩妖以寻求更强的剑道,便是如今这心剑之境。” 无形之剑环绕他周身,剑锋凌厉,气息强大到令远在看台之上的人都冷汗直流,如芒刺背。 南宫明羽有些玩味不屑地看着付仁,“想赢我,你还没有这个实力。” 他手中剑指一凝间,那无形之剑颤抖着猛地朝一旁斩落。 轰! 一道蔓延足有七丈余的沟壑出现,其深度足有丈余! 仅仅只是那无形之剑所散发出的锋锐剑气,便叫笼罩此间的术法屏障止不住的颤抖悲鸣了起来。 邱炎象已经满头是汗,目露惊骇之色。 这……真的是一个武夫所能拥有的力量? 一个四境武夫无意间所扩散出的剑气,竟然叫他这位四境修行者都有了生死危机之感! “你,如今可还有勇气要与我一战?” 南宫明羽冷声开口,神色睥睨。 付仁看着那一道深深的沟壑,眉头紧皱。 没想到破了六尺剑罡后对方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后手。 但…… 付仁缓缓抬头,看着前方剑气激荡,有着无双之姿的南宫明羽,平淡开口。 “我不光要与你一战,还要赢你。” “就凭你?” 南宫明羽闻言嗤笑,对他这般言语不屑一顾。 “就凭我。” 付仁语气平淡,持刀一步步朝着前方而走,每走一步,他体内百川真气便是汹涌几分,气势便是拔高一层。 当他走至南宫明羽身前六尺远之时,百川功已然完全运转,他的气息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如江河滔滔不断,如云浪翻滚不休。 百川真气磅礴间化作了浪涛狰狞,在他身后不断拍打,一浪高过一浪。 那般强大气势竟然隐隐有与南宫明羽的剑意持平,有分庭抗礼之势!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场中持刀而立,衣袍猎猎的白衣青年,惊呼四起。 “好强大的真气!” “此人修的到底是什么内功,真气竟然浑厚到了如此地步!” 付仁冷冷看着眼前眯眼的南宫明羽,神色从容,丝毫不受其那强大剑势所影响。 “你不该伤他这么重。” 听着付仁冷漠的话语,南宫明羽却是不屑一顾,淡淡开口。 “你想为他报仇?” “不。” 付仁摇头,只是看了一眼手中寒光闪烁的刀,随后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想跟你讲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南宫明羽愣了一下。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付仁冷冷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缓,有规律的起伏了起来。 而随着他呼吸的变化,眼前的景象皆是缓慢了起来。 那无形肆虐的剑气在他眼中慢慢有了形状,变得有迹可循,而他本就汹涌澎湃的真气也在此刻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精纯! “就凭你?”南宫明羽不屑一笑,再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就凭我。”衛鯹尛说 付仁缓缓举刀,眸光冰冷。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刀 而随着付仁举刀,他身后澎湃如浪涛的的百川真气也在此刻汇聚于其刀内。 前方,南宫明羽同样凝做剑指,无形之剑高举在头顶,锋芒凌冽。 刀势、剑势疯狂碰撞,发出一阵阵刺耳嗡鸣之声,寒光凌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场中一幕。 “他们在聚势,应该是想要一招定胜负。” 徐云鹤沉声开口,目露凝重之色。 如此威势,叫他这位见多识广的江湖长者都感到了无比的心惊。 他上次见到这般气势,还是多年前龙虎峰掌门与两仪派玄青子一战之时。 当然,说的只是气势,并非境界。 咔!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时,一道清脆的碎裂之声骤然响起。 所有人一愣抬头看去,顿时瞳孔微缩。 只见笼罩场地的术法屏障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缝隙,随后如蛛网一般迅速蔓延了开来。 强大的刀气与剑气自缝隙之间迸射而出,气息强大直接朝着观众台飞去,锋锐无限。 任意一道气息都堪比四境武夫,叫那些文人武夫纷纷惊呼起身。 就在那些剑气刀气外散即将攻击到场外之人时,一道玄光闪过,直接将那些剑气刀气全部击溃。 面色苍白半跪在地的邱炎象看着身旁站着的那身着暗红色衣袍的女子,目露感激之色。 还好有对方出手,不然恐怕他根本就挡不住那些剑气刀气。 “多谢陆姑娘。” 虽然对方如今也是镇灵使,但身份可比他要高的多,所以他不敢僭越。 “退下吧。” 陆青柠神色清冷,目光始终放在场中那劲装青年身上。 “是。” 邱炎象拱手往后退去,心中长出了口气,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心中凝重。 此二人的实力决然不能以看寻常四境武夫的眼光来对待。 他们绝对有着斩杀同境界修行者的实力! 而在陆青柠重新挥手布下屏障之时,场中两人的气势也已经登临顶峰,随时可能爆发。 “你若用太极云手来挡我这一剑或许还有希望,不过现在……” 南宫明羽嗤笑,往前迈出了一步。 嗡! 霎时间,他头顶盘旋的无形之剑便是猛地朝前刺去,破空声阵阵。 强大的气息令以他为起点的地面都开始被剑气斩出深沟,瞬间便蔓延到了付仁的脚下。 而在旁人眼中无比强大且极速的一剑,在付仁眼中却是缓慢无比。 他能清楚地看到虚空当中的剑锋,能清楚看到那萦绕在剑身的道道锋锐真气。 面对这强大的一剑,付仁高举手中长刀,神色冷漠,猛地朝前劈砍下去 如同樵夫抡斧,动作朴素却又给人一种劈天裂地的错觉。 在付仁眼中,这强大的无形之剑仿佛化作了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柴。 而他刀锋所落之处,正是那木柴的中心,也是无形之间唯一的薄弱之处所在。 这薄弱之处被无数剑气遮掩隐藏,但在动用了呼吸法的付仁眼中却是无所遁形。 短兵相接,刀刃与剑锋相碰,发出一道剧烈的铿锵之声。 轰!! 一阵轰鸣巨响骤然炸开,狂暴的罡气席卷四方,刀气剑势肆虐。 以付仁手中的刀与那无形之剑接触为中心,整片大地寸寸龟裂开来,碎石激射。 尘土如江海浪涛一般朝着四周拍打,随着罡气狠狠撞击在那新的术法屏障上。 哪怕是隔着屏障,石铁胆、童灵秀与吕浩然等人也是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迫感。 而面对这般强大的一击,陆青柠却是神色清冷淡漠,她所设下的屏障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 光从这点来说,虽同为四境修行者,但她的实力却是要比邱炎象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场中,那无形之剑与付仁的刀势碰撞,嗡鸣之下不断颤抖了起来。 付仁呼吸玄妙,手中长刀气势在呼吸法的影响下节节攀高,而那无形之剑的颤抖则是越发剧烈了起来。 南宫明羽眉头一皱,将左手也凝做剑指搭在右手虎口之上,缓缓往前推进。 但令他瞳孔微缩的是,他所控制的无形之剑却始终不得寸进,在那狂猛的刀势之下节节败退。 不可能! 他心中惊呼,刚才还自信的神态变的难以置信了起来。 付仁的刀势如同百川汇流,生生不息间一浪高过一浪,势大力沉地往无形之剑扑去。 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南宫明羽牙关紧咬,面色已经有些涨红了起来。 随着一道脆响之声传开,他的发冠骤然碎裂,满头黑发没了束缚随风乱舞,衣袍猎猎间显得狷狂不已。 “不可能,你不可能挡下这一剑!” 他怒吼着,神色再没有了之前的孤傲之色,反而有几分疯狂,始终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幕。 “没有什么不可能,是你骄傲过头了!” 付仁眸光冷漠,百川功和呼吸法同时加持之下,他的刀法已然达到了目前所能施展的顶峰。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比闷葫芦高一重,而恰好付某又比你略高一重!” “你如何待人,付某如今便如何待你!” 他冷声之下,猛地往前迈了一步,手中长刀发出兴奋的颤鸣之声,狠狠朝下劈去。 而随着付仁迈出了这一步,南宫明羽胸膛如遭重击,他闷哼着倒退了一步,目光惊骇死死地盯着场地中央。 咔嚓…… 不断有碎裂之声响彻,那柄无形之剑悲鸣不已,最终如镜花水月一般化作碎片轰然崩碎。 那漫天剑罡也才此刻彻底被付仁的刀势吞没。 没了无形之剑的阻挡,付仁身形如电,化作一道白影猛地闪过。 刀光璀璨,所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失神望着那空地当中一闪而过的剑光。 刀光如火,光芒万丈仿若叫天地失色,叫云雨停息。 强大的刀势如百川巨浪交叠,狠狠拍打在了前方。 待得尘土散去,刀气消弭,众人才缓缓看清了那场中情形。 付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南宫明羽的身后,右手持刀横于胸前,刀面寒光凌冽。 两人背对,南宫明羽怔怔站在原地,目光失神有些空洞。 谁赢了? 武皇、孔圣、廖峰以及宋安民柳宁堂等人皆是紧张了起来,眺望下方。 唰! 付仁手中横刀一甩,斜指地面。 下一瞬,南宫明羽浑身骤然飚射出道道鲜血,双膝一软便是跪倒在地。 一身整洁干净的流云白袍于此刻猩红刺眼,破烂不堪满是刀痕。 他双目血丝密布,失神开口,声若蚊蝇。 “怎么可能……” 话音落下,他再也没了气力,直接一头栽倒在地,鲜血直流、汩汩如泉。 “输了,南宫明羽竟然输了!” 所有人都在此刻惊呼出声,神色惊疑。 天下第二武夫之子,输了! 只是一招便输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更论潜龙幽潭? 付仁回头看着已经重伤昏迷的南宫明羽,眸光冰冷。 不杀这家伙,只因为自己还要顾全大局,而且顾思恒没有死。 要是顾思恒刚才有个三长两短,他今日拼着被武皇怪责的后果也要一刀劈死这个目中无人的杂碎。 梁国席位那边迅速有几道人影一跃而起,正是之前与廖峰随行的护卫。 其中为首的中年护卫在查看了南宫明羽的伤势之后,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筋骨寸断,内腑受损,浑身经脉都被刀气所伤,想要疗养至少要花数年时间才能痊愈! 就算梁国花大代价为他买药治疗,这个时间也顶多只能缩短至一年。 换句话说,一年之内,南宫明羽将再也不能以武夫行事,只能化作普通人。 他面露怒意,紧盯着付仁开口:“比武切磋,你竟下如此毒手!” “就算是那个顾思恒,南宫明羽也未伤他经脉,你竟……” 他质问之言忽然戛然而止,一滴冷汗自脸颊滑落。 一柄横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肩膀上,刀刃锋锐间寒光吞吐,刺痛着他脖颈的皮肤。 中年护卫瞳孔一缩,喉咙鼓动了一下。 好快! 同为四境武夫,他甚至连付仁的身影都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刀就已经架在他的肩膀上! “我可是梁国使臣,你难道还敢对我动手不成!?”中年慌乱过后又是镇定了起来,目光讥讽,明显是有恃无恐,似是吃定了付仁不敢对自己出手。 “那又如何,这里是武国境内,不是梁国!” 付仁冷眼看着眼前人,眸光冰冷,手中长刀往里送了几分。 “付某不如孔圣那般心怀仁善,不如天下文人那般情怀悯世,我只是一介粗野之人,若是不爽了直接砍死你信不信?” 冰冷的话语落下,中年面色惨白,随着脖颈间传来的刺痛感他终于慌了,能感受到死亡的危机萦绕在心。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付仁那双冰冷无比的眸子,最终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而付仁这一举动,也是引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 “付桃安你放肆,还不快快将刀拿开!” “他可是梁国使臣,你莫要铸下大错!” 武国一重朝臣皆是惊慌了起来,心头因为赢下比武的喜悦在此刻被慌张压下,怒斥出声。 要是梁国使臣有个什么意外,那梁武之间将再无回旋余地! “桃安,不要冲动!” 柳宁堂也是在此时沉声开口,语气严肃。 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开口。 若是真的斩了那梁国使臣,武国如何暂且后论,付仁今日定然难逃一死! 他不希望对方因为一时冲动而命丧于此。 “这便是武国的待客之道吗!” 廖峰此刻也是冷哼起身,面露不悦之意。 没想到领悟了心剑之境的南宫明羽竟然也会落败,这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而如今付仁的举动,更是叫他恼火。 以往梁武使臣来往,武国人从来都是毕恭毕敬,莫敢忤逆。 又何曾有今日如付仁这般,竟然将刀架在梁国使臣肩膀上的行为!? 武皇皱眉,但他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些什么,而是紧紧盯着下方的付仁,想看他打算如何收场。 武国示弱已久,他心中也是憋着一股气。 今日付仁的行为虽然鲁莽,但却是真的叫人心情愉悦。 付仁看着那些愤怒指责自己的朝臣,面露冷笑,并未将长刀从其脖颈之上移开。 他心中有些失望,对这一众反来指责自己的朝臣很失望。 梁国进城如此强势,当街带着龙鳞虎妄为,其实就是不将武国放在眼中。 认为自己就算这么做了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要是镇灵司是付仁负责,那些龙鳞虎在进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尸体了。 来武议事可以,但来了就必须守规矩,否则便直接依律斩杀!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连武国这些位居高位的重臣们都如此忌惮谦让梁国,只会叫武国民众,叫边关将士士气不振。 越忍让,对方只会越得寸进尺。 一而再再而三之下,武国面对梁国将再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只会维诺顺从,深怕招来大军压境。 之所以书院跟梁国使臣谈判迟迟无法敲定,这些心中惧意扎根的朝臣“功不可没”! 若是强硬一些,梁国又岂敢这般不将武国放在眼中? 就算武国再弱小那也有着一国之兵,梁国不可能随手就能碾杀。 “南宫明羽杀心重,付某杀心未必比他浅!” “给付某记清楚了,这里是武国,不是你们梁国,来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付仁冷声开口,一脚直接将那中年踹的倒飞而去,凌空吐血。 他重重摔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劲装青年,敢怒不敢言。 因为他感觉对方跟那些对自己等人阿谀惧怕的武国朝臣不同,对方是真的敢将自己劈死在这里! 看到付仁一脚将人踹飞,那些武国朝臣们正要震怒开口的时候,一道温润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说的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到书院席位间,宋安民缓缓站起了身。 在柳艺、杜询等一众书院学子不解的目光下,他目光微凝,高声开口。 “莫以池浅不惧,雨后之洼尚有没足之势,更论潜龙幽潭?” “武国之境当循武国之礼,虎入俯首、凰飞低翅。若以梁国使臣入此,当守使臣之责,若以梁国武夫入此,刀剑下分,生死不论!” 沉重有力的话音落下,在场众多武国人皆是神色一震,随后便是有些愤慨激动了起来。 是啊,武国不是浅池,不是雨后之洼,而是潜龙幽潭! 梁国人入城带着龙鳞虎蔑视武国规则不说,南宫明羽更是不守规则先后将人重伤。 现在付桃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梁国使臣却又私自入场质问,这不是不将武国放在眼中是什么!? 难道因为他们是梁国人,武国就要敢怒不敢言吗? 宋安民目光锐利,紧紧盯着那边站起身来神色震怒的廖峰,语气平缓有力。 “廖先生,你的人僭越入场到底是以使臣身份,还是武夫?” 听着宋安民咄咄逼人的质问话语,廖峰眼中怒意压抑,面色迅速阴沉了起来。 他怎么回答? 以使臣身份入场,他们是僭越行事,而以武夫入场,他毫不怀疑自己的人会立马被那个付桃安给当场劈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湖传名 武皇、孔圣等人的目光皆是在此刻投向了梁国那边。 廖峰面色难看,目光闪烁不定。 “廖先生?” 武皇似笑非笑的喊了一句。 廖峰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拱手朝着那边的宋安民开口:“新雨先生言重了,他不过是一时性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海涵一二。”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像是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一样憋屈。 什么时候梁国竟然会在武国面前低头? 但此刻他不得不顾全大局,他来武是为了争取拿景国六城的,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导致最终的谈判破裂。 见他避开了宋安民的逼问,武皇淡淡笑道:“这比武结果,廖先生可有何异议?” “并无异议。” 廖峰瞥了一眼那边呼吸微弱的南宫明羽拱手开口,心中有些急切。 再不给那家伙疗伤,他命就真没了。 要是因此惹怒了南宫阳伯,后者不再镇守群妖天堑,那梁国将又会迎来一大难题。 武皇含笑颔首,也知道见好就收。 他缓缓起身,神色不怒自威扫视全场。 众多朝臣、武夫、文人在他的目光下都是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朕宣布,镇国书院,付桃安胜!” 随着他沉重有力的话语声回荡,书院那边众多学子纷纷面露激动之色,那些武国的武夫也是难掩心中喜悦。 赢了,武国赢了! 他们终于在梁国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次,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那位才入京城不到一年时间的书院先生! “付桃安!” “付桃安!” 不知在何人的带头下,全场都是呼唤起了付仁的名字,声如洪雷阵阵,回荡不休直冲云霄! 付仁站在场中,听着耳边热烈的呼唤声,心情也不免有些为之触动。 当他看到书院那边武洛云、柳艺以及柳宁堂等人略带庆幸、喜色的神情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宋安民和孔圣也是含笑看着他,眉眼温和,朝他轻轻点头,神色颇有欣慰。 付仁吸来一旁的妖骨刀鞘将长刀归入其中,随后朝着孔圣及武皇那边拱手抱拳。 “比武已经结束,南宫明羽那边……” 廖峰有些急切地开口,但话还没说完,武皇摆了摆手,淡然道,“廖先生不必担忧,朕这就安排人去为他疗伤。” 说罢,武皇朝着远方箭楼之上微微点头。 下一刻,南宫明羽满身是血的身子便是直接消失不见,一如之前的顾思恒一般,显然是被李四野给带走了。 随着校场内回荡的喊声渐渐平息,礼部尚书起身高喝,安排着下一个流程。 “比武事毕,陛下赐宴迎龙轩,恭候诸君!” “谢陛下!” 随着话音落下,宦官搀扶武皇起身上了龙撵,离开了此地。 武麟、武成也是随之起身,跟着武皇离开。 在离开之前,武麟还笑着朝场下的付仁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后者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名声越响,于他越有利。 付仁也是点头回应,等到武皇廖峰以及孔圣等人都离开之后,他才长出了口气,转身朝着书院那边走去。 前方,一袭红衣抱剑,神色清冷地看着付仁朝自己走来。 “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付仁咧嘴笑了笑。 “一般。” 陆青柠美眸微抬,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相处久了,她也知道付仁经常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并不觉得奇怪。 “我还以为你会夸我。” 付仁耸了耸肩,有些泄气般地说道。 “夸你的人很多,不缺我。”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想听你夸我。” 付仁半开玩笑地开口。 话音落下,陆青柠睫毛轻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皱眉道:“他们都在等你上去。” 付仁抬头,武洛云等人翘首看着这边。 “好吧。” “一起去迎龙轩?” 陆青柠摇头,“我等你回家做饭。” “好吧。” 他失望地点了点头,随后与对方擦肩而过,朝着台上走去。 “那我早些回家。” 陆青柠回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离开的劲装青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轻声喃喃。 “挺帅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前方付仁的嘴角还是微微扬了起来,并未回头。 随着他走到那边,武洛云、杜询等人迅速围了上来。 “先生,您刚才那是什么刀法,好生厉害!” “是啊先生,没想到那个姓南宫的家伙竟然都不是您的对手!” 一众学子纷纷激动开口,争先恐后。 “付桃安,打的不错,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吧,本公主一定满足你!” 武洛云拍了拍娇小胸脯信誓旦旦地开口,面带喜色和骄傲。 “我们不是已经赢了两千两了吗?” 听着眼前少女的话付仁微微一笑,斜眼瞥向国子监那边。 谢修等人面色难看,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对哦!”武洛云眨了眨眼,笑意更甚了几分。 “桃安,今日之事可叫武国人好生扬眉吐气啊!” 苍老和蔼的声音响起,杜询等人顿时让路,纷纷拱手。 “院长,诸位先生。” 柳宁堂笑呵呵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走到了付仁面前,目光和善地看着他。 “百山图稍后会在迎龙轩由孔圣亲自交由你,此图入手,武国于那梁国谈判的筹码便又多了一分,打的好啊!” “是晚辈应做的。” 付仁拱手,谦逊开口,他们并不知道其实百山图早就毁了,那百川功也已在自己的身上。 “老夫本以为顾小友已是书院最强,未曾想还有小友这匹黑马,书院果然是人才辈出啊,哈哈哈!” 钟良平抚着胡须哈哈笑着,目露欣赏之色。 在他身后的耿壮也是十分钦佩的抱了抱拳,目露惭愧之色。 来武之前他还想着能好好与顾思恒一较高下呢,可结果还是高估了雁回枪的厉害。 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书院还有一个比顾思恒更厉害的付桃安。 其无论是那气势恢宏的太极云手,还是那锋芒毕露的刀法都令他只能望洋兴叹。 “钟老先生谬赞。”付仁微笑着开口。 他这副不骄不躁的气度更是令在场众多长者连连点头,目露赞赏。 付仁的目光落在了柳宁堂身边的青衫儒士身上,深深拱手。 “付某侥幸,不负所望。” 宋安民温和一笑,上前将他扶起来,语气平缓儒雅。 “辛苦了。” “哈哈哈,好好,都别在这杵着了,陛下赐宴,赶紧过去吧。” 柳宁堂呵呵笑着开口,随后带领众人朝着离开校场的方向而去。 而宋安民却是没有随众人一道,只是站在原地。 付仁不由得目露疑惑之色,问道:“副院长不去?” 宋安民微微摇头,温和道:“我去看看思恒,晚上还要劳烦桃安费心再做些吃食了。” 闻言,付仁点了点头:“好。” 其实他也很担心顾思恒的伤势,但他却是不能现在离开,毕竟他稍后肯定还有其他事。 而随着校场内人走楼空,这场关乎于百山图的比武盛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付桃安之名,不再是以文人身份传世,也不仅被武国人所知。 今日之后,整个江湖都会知晓在武国的镇国书院,有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四境武夫,力压群雄夺得比武魁首。 名字是,付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武后宴会 京城内街,一辆辆马车徐徐而行,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 而在其中一辆车内,小草一边抱着那柄长刀来回擦拭,一边双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坐在身旁的自家先生。 “先生,您真厉害。” 付仁微微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而在对面,张怀春正满脸感慨地看着眼前主仆,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赢下了比武,要知道在年关那段时间对方都还与一个一境修行者打的有来有回,如今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般地步。 看着张怀春那感慨的目光,付仁笑道:“张大人,看来付某的运气还算不错。” 张怀春闻言苦笑,点了点头:“是,桃安先生说的都对。” 他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对方当初说什么‘万一运气好就赢了’之类的话,敢情是有底气啊! 不过今日一事,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抱对方大腿的想法。 书院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重拾威望,说不定还真能回到多年前的地步。 而随着马车顿挫,皇室专门为宴请百官、外客而建的迎龙轩已经到了。 “桃安先生,回头记得跟张某说说味道如何啊!” 马车上,张怀春掀开门帘翘首喊道。 他只是个小京县而已,还没资格参加这宴会。 除了朝堂上排得上号的官员和一众江湖名门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在宴会受邀之列的。 “回头你给钱,我可以给你做。” 付仁回头笑着开口,随后牵着小草便向着迎龙轩内而去。 张怀春看着主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先生哪都好,就是嘴不实诚,文才济世便罢了,武功高强也就算了,难道连这皇室御膳也会做不不成?” 显然他并不将付仁刚才的话当一回事,坐回了马车之后便差使车夫离开,准备等差不多宴会结束了再来接人。 而迎龙轩内,百官与江湖名门相继入席。 原本靠近武皇和孔圣那边的位置是属于国子监的,但现在却被临时安排给了书院。 这也令陈知恩的面色从一开始就阴沉无比,谢修等国子监学子也是一言不发,根本没有半点食欲,若不是不敢走,恐怕他们没一个人愿意在这里待着。 杜询、杨万里等人笑意盈盈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像是巴掌一样令他们的脸火辣辣的疼。 “桃安,来。” 柳宁堂呵呵笑着,示意付仁在自己身边落座。 付仁礼貌点头,随后就在其身边的席位盘膝,小草也乖巧地坐在身边靠后,刀已经被外面的侍卫暂且收管了起来。 随着守剑山庄、唐门、两仪派等诸多江湖名门也入场就席,武皇这才威严开口。 就是一些场面客套话,随着他说完之后,孔圣才缓缓站起身来,身后的书童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某曾言要将百山图赠与比武第一,现履行所言。” 声音雄浑,回荡四周。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木盒子上,纷纷有些激动和好奇,那百山图到底是什么样子? 随着孔圣看上书院那边,付仁也是起身,先是朝着武皇以及太子等人拱手,随后又朝着柳宁堂等人拱手,最后才朝着其他人拱手。 待得礼数做尽,他才朝着孔圣那边走去。 后者依旧有些虚弱苍白的面色带有些许欣慰,他将木盒子亲自交到了付仁的手中。 “武国与书院有桃安小友这般文武双全之士,何愁不兴。” 而听闻此话,武皇双目微眯,深深地看了一眼付仁,什么话也没说。 “孔师谬赞。”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付仁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将木盒子收下。 不过他并未当场打开,而是回头就交给了小草保管,这也令不少人目露遗憾之色。 虽然遗憾,但没有人会去怀疑百山图的真假。 也就是说如今的付仁已经拥有了号令江湖的资本。 而从今往后,书院在武国乃至在全天下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难有颓势。 随着百山图已经给予付仁手中,武皇又是一番客套之言,这场宴会便是就此展开。 宦官宫女端着一盘盘佳肴上菜,而武洛云和柳艺也先后上台奏琴抚筝。 一曲水调歌头,更叫此间气氛达到极致。 在场的一些文人墨客无不称赞词作精美,曲乐绝伦。 连孔圣在听完之后也是连连赞妙,举杯畅饮。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夸赞书院之言,柳宁堂满面春风,连着找付仁喝了好几杯,一口一个桃安喊的热情。 而石铁胆、童灵秀以及徐云鹤等人也皆是主动来书院这边敬了酒,跟付仁客套言谈。 甚至就连吕浩然也是举杯而来,谢过了付仁之前手下留情之事。 对于这位小拂云手,付仁印象还算不错。 对方虽然实力不俗,但心境谦和,光明磊落,并不似南宫明羽那般孤傲、眼高于顶,相处起来倒也舒服。 相较于书院这边的风光无限,国子监那边就显得惨淡了许多,摆在桌子上的山珍海味连筷子都没动,也没人举杯喝酒,皆是有些坐立难安。 陈知恩更是心情沉重,看着那些文武百官一个个张着笑脸去找柳宁堂、付仁敬酒,他知道书院已经隐隐有再拾起威望、压过国子监的趋势。 今日过后,恐怕国子监在武国的名声又要落于书院之下了。 三皇子武成也是神色低沉,没什么喝酒的兴致。 随着酒过三巡后,礼部尚书起身拍了拍手。 顿时楼外箫声阵阵,香风吹拂下一名又一名身段火辣,衣着露春的貌美女子携舞而来。 已经有些喝上头的众人也是纷纷感到眼前一亮,目光在那一个个女子身上来回扫过,咂舌不已。 这些女子个个身材火辣,容貌不俗,一娉一笑间勾人心魂,媚眼如丝。 尤其是站在众多舞女中央那位长着张清纯脸庞,却胸怀壮大的少女,更是令不少人呼吸都为之炙热了几分。 其舞动宛若翩翩妙蝶引人注目,胸前波澜壮阔,肤如阳春白雪。 而付仁在看到这少女之时,眉头却是一皱。 其正是万红楼与他曾闭房深谈的玲珑! “她是怎么来这里的?” 付仁目光微闪,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玲珑曾在万红楼的时候就想过要借自己的身份来观看百山图比武,甚至不惜要献出身子,不过被他拒绝了,因为他感觉对方可能别有用心。 没想到之前比武的时候没见到,这个时候竟然她竟然出现了! 第一百五十章 六境影妖 玲珑身如蝴蝶曼妙起舞,一娉一笑间摄人心魂。 在场大多数都是血气方刚的男性,看着那一幕幕不由地连送到嘴边的酒都忘了喝。 付仁同样目不转睛紧紧地盯着她,不亏却并非是因为其貌美,而是想看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原来桃安兄喜欢这种类型的?” 一旁胸口还缠着白布的石铁胆声音粗犷的大笑,冲着付仁挤眉弄眼,一副大家都懂的神色。 而付仁此刻却是没心思理他,只是观察着玲珑的一举一动。 自入场蝶舞而来,一众舞女已至场地中央,而且舞步连连间似是还在朝前靠去。 玲珑也从最开始被人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位置挪到了最前方,距离孔圣和武皇已不过仅剩下三丈之远! 凉风习习,吹动着烛火摇曳不定,明晃晃的光芒将那些舞女的影子拉扯的极长,朝着席位上的众人蔓延而去。 付仁看着烛火倒映下延伸到自己身前的影子,眉头越皱越深。 “先生!” 就在那影子蔓延过来之时,一旁的小草忽然急声开口,扯了一下付仁的衣袖。 付仁反应过来,急忙高声大喊。 “小心那些影子!” 几乎是话语落下,他面前的影子骤然加快速度,好似一把钢刀般猛地劈了下来。 他立马转身抱住小草往后一滚,随着“咔嚓”碎裂之声响起。 矮桌直接被劈成两半,碗筷落在地上哐当作响。 而其他人愣了一下,随后惊恐地发现那些舞女的影子已经不知不觉拉成了一个诡异的长度,速度骤然加快化作尖锥朝着众人的心口刺去,主要攻击的对象就是那些从各国赶来的江湖名门弟子。 有付仁提醒在先,大部分人都反应了过来往旁边躲去。 嗤! 随着几声惨叫响起,有几名实力稍弱的名门弟子被那影子直接扎穿了心脏,鲜血飚洒,眼神惊恐,目光渐渐无神。 “妖物,是妖物!” “此地怎么会有妖物!?” 有人惊恐大叫,满眼恐惧之色。 而前方,距离孔圣和武皇最近的玲珑眉头一皱,冷冷瞥了一眼付仁之后立马朝着武皇冲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 “护驾!” 有人惊呼一声,三名五境修行者凭空出现挡在了武皇身前,双手捏印间撑起了一方玄光屏障。 然而仅仅一息之间,那屏障便是直接破碎了开来,黑影如电一闪即逝,速度快到付仁完全都看不清楚。 而那几名修行者此刻睁大了瞳孔,双手死死捂住脖颈,鲜血却是源源不断地自指缝间溢出。 玲珑手持一把由黑影凝聚的尖刺,眼中冰冷的杀意浓郁无比,再次冲向了武皇。 她出手间有强大的妖气升腾,整个迎龙轩都是剧烈颤抖了起来,青瓦崩碎、房梁裂痕。 那强大的威压笼罩此地,叫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颤,神色惊恐了起来。 石铁胆、吕浩然以及付仁等这些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甚至在那强大的威压下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难怪那几个五境修行者连一息时间都扛不住就直接身死,这竟然是一名……六境大妖! 武皇眉头紧皱,同样被那强大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一道黑影朝着自己飞速窜来。 就在所有人瞳孔猛缩,以为武皇就要丧命于此之时,一张指节布满老茧的手掌伸出,牢牢捏住了玲珑握着影刺的手,使其不得寸进。 玲珑眉头一皱,朝前看去,身材魁梧的孔圣正站在面前,眉目冰冷,强大的气息如奔流江海一般汹涌澎湃,毫不谦让的与那浓郁妖气相互碰撞。 两人脚下的青砖瞬息崩碎,未见气浪扩散,但整个迎龙轩都是在此刻彻底崩塌,碎木青瓦塌落。 在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是目露骇然之色,眼看着屋顶坍塌他们此刻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似乎只剩下被木头瓦砾给砸死的命运。 好在孔圣出手之下,众人不再受那妖气压迫,恢复了行动力。 付仁皱眉,看到了前方的吕浩然。 后者也在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顿时心有灵犀。 吕浩然立马施展拂云手之势裹挟劲风,将众人头顶上砸落的重物纷纷以清风托起。 而付仁则同时用出太极云手,借吕浩然之风而动,将那些重物直接朝着外面吹去,露出了昏黄的天色。 眼见自己等人有惊无险,不少人都是朝着付仁和吕浩然二人投去了感激之色。 说来话长,这一切发生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若非小草提醒付仁,付仁又及时提醒众人,恐怕刚才在那影子的攻击下死的就不是区区几个人了,吕浩然和童灵秀这些名门天骄也是难逃一劫! 毕竟是六境大妖出手,能及时反应过来已是万幸! 而那些个舞女此刻也是惊叫着抱在一团,花容失色。 刚才那些影子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在场中发生意外的时候都是处于愣神状态的。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玲珑! 众人皆是面色凝重无比,再度朝着上座方向看去。 那边,孔圣稀疏白发无风自动,浑身肌肉高高鼓起,直接将衣袍撑碎。 他右手用力一握,玲珑抓着影刺的手顿时炸成一团血雾。 后者迅速抽身而退,被捏爆的手在一团团黑气萦绕下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不愧是打遍江湖名门的铁拳孔易,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刺杀未能成功,玲珑那张清纯的面庞此刻勾起一抹笑意,变得有几分邪魅。 天空中一道道人影闪烁,眨眼间武皇身周便是围满了修行者。 同时急促的脚步声阵阵响起,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冲了进来,将玲珑给团团围在中央。 眼见局面得到了控制,在场不少人都是长长松了口气,看着倒在地上那几具尸体都是目露后怕之色。 若非他们幸运,此刻倒在地上的尸体必然有他们一份。 “这是什么妖物,为何进城之后镇灵司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有人回过神来,沉声疑问开口。 镇灵司内有寻妖盘在,一个六境大妖竟然还能不声不响地进入京城之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影妖玲珑 付仁也是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场中的玲珑。 自他知晓的信息来说,后者是被万红楼的老板多年前便收养的,难道很多年前京城就已经潜藏了一名六境大妖了吗?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为何会选择今日才出手!? 想了想,付仁又暗自摇头。 应该不太可能。 镇灵司不是吃素的,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一名六境大妖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可如今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付仁眉宇锁成了一个“川”字,怎么也想不到原因,直到他瞥眼看到了一旁抓着自己衣角的小草,顿时目光一凝。 化妖! 妖心! 两个线索交织,付仁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猛地抬头透过众多禁卫,看向了人群后方的廖峰。 后者正神色平静地站在那边,衣袍不染尘埃,一点也没有慌乱之色,似乎并不意外此事发生一般。 而似是察觉到了付仁的目光,廖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迅速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这般下意识表露出来的心虚动作,更是令付仁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今日之事一定与他、与梁国脱不了干系! 付仁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深。 没想到梁国使臣来京竟然还有着这般准备,竟然想要直接刺杀武皇! 也是,武皇一死武国定将陷入大乱,届时自顾不暇之下,梁国又何须再费心来商讨景国六城之事? 没想到梁国竟然阴险狠辣到了这种地步! “护送陛下、太子、三皇子和五公主离开!” 禁卫统领高喝开口,随后便有好几名实力强大的禁卫带人将皇室之人撤离。 武皇从刺杀一事开始虽然眉头紧皱,但始终未有过慌乱之色,此刻只深深看了场中的玲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六境影妖……你是如何躲过寻妖盘探查的?” 孔圣眯了眯眼冷声开口,浑身肌肉如虬龙盘踞,昏黄的日暮光泽落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 面对他的质问玲珑只是浅浅一笑,声音清脆地开口道:“你们人族修行者和武夫这么厉害,难道还猜不到吗?” 话音落下,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远方,随后娇笑一声身子开始化作黑雾缓缓消散。 “本座就不陪你们闲聊了,我们下次再见。” 孔圣并未追击,只是皱眉看着对方的身形彻底化作黑雾消散,目露沉思之色。 “孔老先生,为何放她离开?” 有人疑惑开口询问。 有禁卫统领和孔圣两个六境武夫在,只要拖到镇灵司总使赶来,将其拿下应该不难。 付仁也同样有些不解地看着那边。 “那是影妖的分身,并非本体,留下了也没用。” 回应他们疑问的是一道男子微沉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远方一道人影御风而来,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的头顶。 正是镇灵司的总使,李四野。 他此刻神色已不再慵懒,而是有些许凝重之意。 显然六境影妖忽然出现刺杀武皇一事也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还好只是分身,否则以吕浩然等人四境武夫的实力,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六境大妖的攻击? 李四野俯瞰下方,将此间一片狼藉景象尽收眼底,随后朝着那禁军统领开口。 “这里的事就交给于统领处理了,其他人先各自离开,勿要停留。” “是!” 那位姓于的禁军统领点头,随后便安排着人疏散现场。 “桃安先生,你没事吧?” 温柔的声音在付仁耳边响起,他回头看去,一身青衫的柳艺正在旁边。 “我没事,你们呢?” 付仁摇了摇头,看向了柳宁堂等人。 “多亏了桃安你和两仪派的吕小友出手,并无大碍。”书院众人都是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先回去吧,说不定这里还不安全。” 付仁点了点头严肃开口说道。 柳宁堂等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纷纷告辞。 一名六境大妖竟然能不声不响地潜入武国京城,这让他们心中也是绷紧了一根弦,觉得京城似乎已经不再如以往安全了。 “付兄弟,庄内有弟子受伤,石某就此别过,以后你要是跟那个姓顾的兄弟来了守剑山庄,报我石铁胆的名字就行!” 石铁胆冲着付仁拱了拱手,随后也火急火燎地赶去查看守剑山庄弟子的伤势了。 死掉的那几个武夫都是江湖人,两仪派有、龙虎峰也有,他们此刻都已没了心思去关注后续的事情,个个面色沉重。 这件事情怪不得武国,怪只能怪那毫无理由便出手取人性命的六境大妖,若非付仁提醒,恐怕死的就不是几个普通弟子这么简单了。 吕浩然等人朝着付仁抱拳道了声谢,说了与石铁胆差不多的话随后便各自带着门人离开,他们要尽快回山门将此事上报。 “我们也走吧。” 付仁牵着小草的手轻声开口,准备与她也一同先离开此地。 而就在他回头的时候却是骤然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嘴角微扬勾起一抹邪魅笑意的小草,呼吸一窒。 “先生这一句小心,可是让玲珑白白跑了一趟呢。” “你……” 付仁心头大惊,想要转头去喊李四野他们,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只能紧紧盯着小草。 后者微笑着,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声音却是犹如在他耳边回荡。 “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看在先生赠玲珑这首词的份上,其实先生刚才不躲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与先生计较今日之事,不过下次见面,先生可要当心些,玲珑最喜欢吃的就是你们这些雍雅书生了。” 付仁心脏狂跳不止,冷汗自脸侧滑落。 什么叫不会有性命之忧,适才若非是小草提醒,他恐怕都有被那影刺夺命的可能! 他可不相信随手就杀了好几个人的大妖会真的因为一首词就放自己一命。 “在临走之前,玲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先生。” “你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就暂且交给先生照顾了,以后会有人来接她走的,届时玲珑还劝先生不要多管闲事,小心为她丢了性命。” 话音落下,付仁瞳孔一缩,面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会有人来接小草走?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小草的化妖之秘!?んttps:// “先生……” “先生?” 柔弱的呼喊声在耳旁响起,将付仁的心绪拉了回来。 面前的小草已经恢复了正常,此刻正满脸关心地看着他,看来玲珑已经彻底离开了。 而付仁也是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跳不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武学天才 “先生你怎么了?” 小草明净的桃花眼泛着忧色,伸出小手替付仁擦去脸上的汗。 看着乖巧柔弱的小草回来,付仁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浅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先生没事,我们回家吧。” “好,听先生的。”小草点了点头,神态乖巧恬静。 一大一小主仆二人就此离开了一片狼藉的迎龙轩,也等不到张怀春安排马车过来,步行回家。 付仁并没有选择将玲珑的话说给小草听。 小丫头家国覆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说了也没有用。 至于玲珑说的有人会来带走她,也不知道到底指的是谁。 不过付仁估计这件事情肯定是跟妖魔天脱不了干系的。 他更为疑惑的是玲珑究竟是以何种手段躲过寻妖盘和李四野的探查的。 哪怕是当初自己与其闺房独处之时,也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其身上有丝毫妖气泄露。 “刺杀武皇……” 走在路上,付仁眉目微凝,随后又摇了摇头。 还好这次小草及时发现了那影子的蹊跷,否则要是吕浩然、石铁胆等一众江湖年轻天骄身死,青黄不接之下未来江湖就少了多位实力强大的六境武夫。 而且若是他们都死在了武国境内,难免会招来仇恨,届时武国必成众矢之的,恰遂了梁国的意。 加上武皇若是身死,很可能整个武国都在那般糟糕的情况下分崩离析,诸侯割地。 一想到那种可能,付仁就不由得暗暗感到后怕。 还好事情没有发生,否则武国可能会成十二国当中第二个灭亡的国家,步景国后尘。 回了付府,付仁第一时间去了后院,将今日的所发生的事情都跟坐在屋檐下小憩的独臂老人说了一遍。 而曲老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在刚才就感知到了那磅礴的妖气,知道是一位六境大妖在内城现身。 有孔易在,他并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曲老,你可知那六境大妖究竟通过什么手段不声不响就混入京城的?” 付仁皱眉开口,他始终有些想不通。 而曲老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回头去问问陆姑娘,她是镇灵司的修行者。” “在追妖探查的手段上,修行者要比武夫更为擅长。” 闻言,付仁微微点头。 也是,回头等陆青柠回来了去问问她镇灵司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曲老看着付仁,双目忽然眯了起来,开口询问道:“你刚才说你在跟两仪派那个小拂云手的时候使出了一套名为‘太极’的功夫,牵引了天地大势?” 听他问起这个,付仁忙回过神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发生了那种情况。” “你再打一遍太极看看。” 曲老朝着后院空地指了指。 “好。” 付仁也不犹豫,自己这一身本领都是拜曲老所赐,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走到了空地中央,他立虚桩,两手缓慢推拿了起来,姿势仿佛怀中抱球一样奇特。 而随着他体内百川真气缓缓汇聚于他掌心当中,整个空地也在此时无端端刮起了阵阵微风。 携来落叶碎石,汇聚于他双掌之间,凝成球状。 强大的气息再次扩散,后院的那株梧桐树枝叶婆娑,沙沙作响间仿若受到了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 整个后院此刻都仿佛处于某一种特殊的气场当中,而中心位置正是不断施展推拿双手的付仁所在之处。 随着百川真气的涌出,他手中的气旋气息越发强大了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炸开一般。 “够了。” 曲老在那气场之势刚刚崭露头角之势便是开口,眯着的双眼有些严肃和惊讶。 随着他话音落下,付仁忙散去了手中气旋,四周风势一顿,掌中落叶之球溃散开来,飘落在地。 “曲老,看出来什么了吗?”付仁举目看去,有些好奇。 “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招式?” 曲老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双目炯炯地开口询问。 “我家乡那边学来的。”付仁如实回答。 曲老嘴角一抽,算了,问这个问题等于白问。 也许其所谓的家乡不过只是臆想出来的地方罢了,并不真实存在。 毕竟无论是诗集、词作甚至是这太极功夫,付仁都说是从家乡那边带出来的。 可就算是翻遍了整个万民天也找不到符合他描述的地方。 世上天才怪人奇多,也许付仁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他口中的家乡应该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属于他自己的天赋。 不管如何这太极功夫的确玄妙异常,比起江湖当中的各大名门绝技有过之无不及。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这功夫应该已经超脱了如今武夫所能涉及的领域。” 曲老沉声开口。 “什么意思?”付仁不解地看着他。 曲老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口为其解释。 “你也知道,武夫的修炼方式是磨炼自身之力,武夫的所有手段几乎都与自身息息相关,而想要以自身的力量达到与天地共鸣,借用天地之势的地步,只有达到六境武夫才可以做到。” “可我并非六境武夫。”付仁皱眉。 “这正是我刚才所说的,你这功夫已经超脱了如今武夫所能涉及的领域,你能够在四境武夫之境便做到沟通天地之势,便是因为这太极当中蕴含的意韵已然超过了当世所有武功!” 曲老的面色微微严肃,深深看着付仁。 “返璞归真、造化天成,你这套功夫已经融入了天地之间,相当于给自身与天地间搭了一座桥梁,所以你施展之下才能够调动天地之势。” “这样啊……” 付仁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曲老看了他半晌,随后才淡淡开口。 “如果这套功夫是有人传授给你的,那他定然是一位武学奇才,恐怕在武道上的造诣已出神入化,旁人想达到这个境界没有上百年的积累根本不可能。” 付仁闻言挠了挠头,何止百年。 在他家乡那边这太极功夫创造出来都已经六百多年了,这么多年的累积沉淀才有了他现在学到的太极功夫。 “那如果这套功夫是我自己领悟的呢?”付仁半开玩笑地问道。 “那你就是当世第二武学天才。” “这才第二?” 付仁愣了一下,好奇道,“那第一是谁?” “当然是我。”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说道。 闻言,付仁无奈摆了摆手。 好嘛,还真会夸自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欲入江湖 “你今日用出这太极功夫,可被镇灵司的人看到了?” 曲老忽然正色开口,眉头皱起似乎有些紧张。 付仁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以陆青柠所赠银铃搪塞李四野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前者的神色这才舒展了几分,但依旧是严肃无比地看着他。 “你记住了,这太极功夫千万不要随意展露,就算施展了未到生死关头也不能发挥完全实力,不要叫人知道此功夫能助你牵引天地大势,知道吗?” 听着曲老凝重的话语,付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行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曲老躺回了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看了一眼付仁,淡淡开口。 “现在江湖都知道百山图在你的手上,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付仁愣了一下。 “都说了百山图内的百川功珍贵无比,想得到它的人可不止江湖武夫,那些修行者和妖邪也在觊觎此物,你若是离开了京城必然会遭受暗杀。” 曲老目光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这样吗……” 付仁眉头皱了起来,百川功到手,如果接下来武国跟梁国的谈判成功的话,武皇就会调人去群妖天堑帮助梁国镇守群妖,其中有一半的人会从江湖门派当中调动。 至于去往江湖行的人选,自然不必多说是非付仁莫属的。 换句话说,他要不了多久就得离开京城这处地方,涉足江湖了。 “没事,这不是还有曲老您在吗。” 付仁咧嘴笑了笑,拍了对方一个马屁。 而曲老却是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不用指望我,我现在连一个四境武夫都打不过。”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哼着小曲不再理会付仁,右边的袖管自椅缝间垂落在地,空荡荡的随风摇摆。 看着这一幕,付仁眸光微低,默不作声地转头离开,去伙房做菜去了。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到了辰时末,星月高挂。 宋安民没多久就过来了,在他的告知下,付仁这才得知顾思恒的伤势已经稳定,但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想彻底痊愈少说也得两个月的时间。 付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松了口气,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顾思恒虽然为人冷漠,但也如宋安民之前在校场说的那样,心地良善值得深交,而且对他又曾有救命之恩。 如果当初不是顾思恒出手的话,他早就死在了那个小小花妖手下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风光? “副院长,今日陛下遇刺一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付仁一边让小草打包一份菜肴装在食盒里,一边沉声开口。 “你也猜到了?” 宋安民看着他,目光微闪。 付仁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此事的确也许与梁国有关。” 宋安民听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你今日获胜拿到了百山图,后续院长与那廖峰谈判将安插驻军进入群妖天堑的事也更有把握不少。” 说着,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语重心长地看着付仁开口。 “桃安,等一切尘埃落地后,你即刻启程离京入江湖,要尽快将驻军安插入梁国才是。” 付仁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见他这次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宋安民倒是有些诧异了。 “你不拒绝?” “为什么拒绝?”付仁愣了一下。 “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反而将会令你的处境变得极为危险。” 宋安民神情凝重,沉声开口。 “我知道。”付仁点了点头,眸光微低并没有开口多解释什么。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一旦离开京城处境会如何危险,但他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帮助武国和书院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京城这安乐之地了。 随着实力的提升以及眼界的开阔,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想着苟活于世的小青年。 不,也应该说他变得更怕死了。 这个世界上他未曾接触到的事物还有很多,哪怕是妖物他现在一共也没见到过多少。 本来他以为自己能够在这武国京城之内一直安安稳稳地成长,直到成为一名六境武夫,然后就能天下逍遥,想去哪就去哪。 可经过了百山图比武,见识了各方江湖人士之后他却不这么觉得了。 也许一直待在京城内玩玩权术、争争官位他也能慢慢修炼到六境武夫,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 但那也将会成为他的终点,只能到此为止了,无法更进一步。 或许身为六境武夫加上坐拥大权能让他在武国呼风唤雨,可放到整个三朝十二国,放到整个三重天之上他却是依旧跟蝼蚁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要出去走走,去见识一下更为广阔的天地,提升自己的眼界,提升自己的实力。 对知晓了心锁之事的他来说,六境武夫是目前的极限,也是日后新的起点。 曲老曾经没有做完的事情,他想去试试。 问剑天的天梯他终有一日会前去攀登,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要变的足够强大,变得比当初的曲老更加强大! 只待在武国的话,他是成长不起来的。 而且现在武国京城也并不安全,一个六境大妖能不声不响地就潜入此地,也许哪天就会发生如景国那般的惨剧。 见付仁没有说话,宋安民缓缓点头也不再追问,轻声开口。 “等思恒伤势恢复后,让他随你一道走吧。” “他愿意?”付仁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会听我的。”宋安民微微一笑,接着开口道,“况且你拿到了百山图,只要你不死,书院以后在武国的地位将高居不下,他不用再顾虑我的安全。” “换句话来说如今保护你的安危就是在保护我,而且还能继续行走江湖,他自然是愿意的。” 温和的声音落下,付仁点头同时心有所感,朝着外面看去。 他目光所及之处,一袭红衣正自院墙之外飞身而来,正是神色清冷的陆青柠。 付仁目光微动,看来镇灵司那边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正好,趁着陆青柠还在这里可以问问她情况如何。 衛鯹尛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假玲珑 宋安民看了一眼陆青柠道:“我便不多留了,思恒还在等着我。” “副院长慢走。”付仁拱手相送。 宋安民点头,拿起食盒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付仁道,“对了,六皇子到时候会跟你一起走。” “跟我一起走?” 付仁有些诧异,武皇难道放心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陷入危险? “除了是希望你能带他磨炼心性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宋安民顿了顿,接着道,“如今武国内部也不尽安全,尤其是在廖峰带了那妖心入城之后,传闻那妖心有吸收龙脉之气,蛊惑人心将人化妖的力量。” “而最容易被这妖心所影响的就是心智未开的孩童,武极又身为皇室子弟,身上有龙气加持极易受到影响,所以陛下希望你能够送他安全抵达两仪派,由两仪派掌门玉青子暂且来护卫他的安全。” 闻言,付仁缓缓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武皇是想让皇室当中年纪最小的武极暂且离开京城,防止被妖心不知不觉间同化为妖。 那妖心秘密极多,目前还没办法确定其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将人族变成妖族的,也不知道武极是不是不与其接触就不会受到影响,所以离它远些总没错。 看来武皇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当初的景国最先化妖的就是小草,随后才是其他人。 说完之后,宋安民不再多留提着食盒离开,而付仁则是送他至府门口。 目送对方远去,等再看不到那青衫背影之后他才回过头。 陆青柠正站在院落中央,两人四目相对,她挥了挥手。 清脆铃音回荡,那串被李四野收走的银铃飞回了付仁的手中。 见到这个,他心中一动,当即问道:“李总使有问你什么吗?” 陆青柠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开口:“问了。” “问了什么?” “问我银铃是否有助武夫牵引天地之势的效果。” 付仁顿时心中一紧,有些忐忑地开口:“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有。” 闻言,他心中长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这样一来的话知道自己的太极功夫能够引动天地大势的除了曲老之外,就只剩下对方了。 陆青柠看着付仁那紧张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以后叫你做什么菜你就做什么菜,我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那就多谢陆姑娘了!”付仁面露喜色。 “我饿了。” 陆青柠瞥了他一眼,开口道。 付仁急忙伸手将她朝里面引,咧嘴笑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放在锅里热着呢,你先去做,我这就给你都端过来。” 陆青柠螓首微点,迈步朝着大厅走去。 等付仁将吃的东西都端上来且驱散了四周的下人后,立马坐在了她的身边,试探性地询问着关于今天那个影妖玲珑的事情。 陆青柠一边喝了一口酒,一边清冷开口。 “万红楼老鸨的确在多年前收养过一个小乞丐,给其起名为玲珑,不过去年冬日染了恶性风寒,加之其本就体弱,大夫断言她熬不过那个冬天。” “本来万红楼都已经打算给她置办后事了,可令人奇怪的是她忽然毫无征兆的好转了起来,在那之后数个月的时间都再没有生过任何病,而且变得聪慧无比,任何曲子只听一遍就会了。” 付仁闻言目光微沉,看来当时那场风寒已经夺走了真正玲珑的性命,而影妖则是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占据了她的身躯。 “既然那个影妖的分身这么早就入城了,为什么镇灵司一直都没有发现?”他有些疑惑的追问。 陆青柠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嘴中,瞥了他一眼接着清冷开口。 “景国也有设立镇灵司,在皇室成员悉数化妖之前同样没有任何人察觉。” 付仁沉默,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那个假玲珑虽然活了过来,但那段时间的确是以人族身份而活,身上没有任何妖力存在的。 不过当初的景国可并非没有人察觉,在化妖的那天晚上小草提前被人送了出去,才避免了落得满门死绝的惨状。 “所以是因为妖心进城,玲珑才恢复妖力,于今日在迎龙轩化妖的?” 付仁沉声开口。 陆青柠螓首微点,自顾自地吃着菜,又喝了一大口酒。 “意思是梁国早就知道影妖潜伏在武国京城,所以故意将妖心带入城内的?” “也许不止武国。” 陆青柠抬起玉手擦了擦唇角清澈的酒滴,将葫芦递向了身边。 付仁很是自然地接过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 “梁皇次子在去年意外自高楼摔死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 付仁点了点头,将葫芦放到了桌上,正了正腰板吐出口中的酒气。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是梁皇最小的那个儿子因为一时贪玩摔死,御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死透了。 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对上他那疑惑的目光,陆青柠接着开口,语气清冷。 “其实他当时又活了过来,就如万红楼的玲珑一样。” 付仁闻言心头一怔,眉头紧皱。 “而梁国也是通过这反常的一点结合从景国那边发现的妖心,确定了后面活过来的梁皇次子已被妖邪占据了身躯,化作妖狼,当场被斩杀!” 陆青柠开口说着,美眸微动看向了付仁。 付仁有些愁眉不展了起来,这些线索都太紊乱,得让他好好捋捋。 其一,梁国有皇子死后复活被妖邪占据身体之事与玲珑同出一辙,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死了之后被妖邪占据了身体才有机会化妖的。 其二,按照陆青柠的说法,应该不止梁武有这种情况,也许其他国家都已不知不觉间被妖邪渗透,且无人发现。 所以梁国拿妖心过来应该是有着试探之举的,也顺便想看看能不能借妖邪之手替他们除掉武皇。 其三,潜藏在各国的妖邪想要获取化妖之力,妖心必不可少。 而玲珑虽然没有接触过梁国带来的妖心,但从她依旧能够获得在后来拥有化妖之力这点便可以得出妖心的影响范围极广,也许囊括了整个京城之地。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玲珑一直潜藏在京城而镇灵司却没有任何察觉之事。 目前得到的线索大概就这么几条,不过付仁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个疑问,神色也是随之凝重了起来。 那就是梁皇次子和玲珑都是先死了一遍随后才被妖邪意念占据,在妖心的作用下化为妖邪的。 那小草呢? 她也会化妖,那现在她体内的意识到底是景国公主景若秋,还是妖邪?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莲 “怎么了?” 陆青柠看出了付仁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柳眉微皱。 付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但面色依旧沉重。 他还想起来了玲珑临走前只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那些话。 小草的身份似乎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也许她不仅仅只是景国的小公主而已,她还牵扯到了更多的隐秘。 不然玲珑也不会说出到时候还会有大妖要来接走小草的话了。 而且她当时说的是“接”而不是带走或者掳走。 小草对于他们这些妖邪来说,恐怕有着非一般的意义。 想到这,付仁心中凝重,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小草现在还是小草,是他的书童,这一点不会改变,他会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好对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多想无益,付仁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面前清冷满是江湖气的红衣女子。 “你多久走?” 陆青柠夹菜送至嘴边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将菜吃下,若无其事地开口回答。 “明晚。” 付仁眸光微沉,点了点头,注视着面前那张清冷的绝美侧脸开口,“在你走前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好,你说。”陆青柠放下筷子,抬起那双英气十足的丹凤眼与他四目相对。 “这次不加菜了?”付仁有些诧异,半开玩笑地问道。 之前每次要帮忙的时候对方都要求晚上加菜,这次她倒是破天荒的开口就直接答应了下来,也不问是什么事。 “陆家心法禁荤腥,明日起自入问剑天前不能再吃肉。” 陆青柠淡淡开口。 “还有这说法?” 付仁一愣,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古怪了起来。 难怪陆青柠每次吃东西都是光盘行动,敢情是以前在陆家从来没有吃过这些,所以在来了武国之后才报复性的大吃特吃。 “说吧,什么忙?” 陆青柠抬眼看着他。 见她问回这个,付仁才微微正色,开口道:“我想让你带我去镇灵司看看那妖心,可以吗?” 话音落下,陆青柠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沉声道:“妖心危险,常人难以抵御其蛊惑之力,若是妖根深重,你一样会有化妖危险,你一定要去?” “嗯,一定要去。”付仁没有犹豫,点头应道。 “理由?” “没有。” 大厅内陷入了安静,两人四目相对。 陆青柠柳眉皱起,一直看着他,想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去看看妖心,而付仁则是无奈地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他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是因为想帮助小草解决化妖之事才想着去接触妖心的,如果说出来的话对方可能会对小草动杀心。 毕竟陆青柠一直以斩妖卫道为己任,任何妖邪她都不会放过。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陆青柠睫毛轻颤,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她指了指摆在桌上的葫芦,清冷开口。 “一口气喝完,明日我就带你去。” 付仁苦笑,这葫芦里还有一大半的灵酒呢,就算他现在是四境武夫,要是一口气喝下这么多灵酒也遭不住,肯定又会醉成一滩烂泥。 “我其实不太爱喝酒……” “那就免谈。”陆青柠毫不留情地开口。 付仁无奈,只得伸手拿起葫芦,深吸一口气后便仰头张嘴。 清澈的酒水顺着壶嘴流出,在空中画出一道水线,悉数入了他的嘴中。 火热的感觉自喉咙口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付仁只感到浑身渐渐开始发热,心头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了起来。 百川功随着灵酒入喉而自主运转,不断提炼着酒中药力。 当最后一滴酒水也落入他的嘴里,他放下葫芦,长长打出了一个酒嗝。 “现在呢?” 付仁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红了起来,酒意上头,眼前景象有些虚晃了起来。 “心情好了再说。” 陆青柠拿起筷子夹菜,不咸不淡地开口。 付仁苦笑,愁眉苦脸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你猜?” 回应他的只有淡淡的两个字,令他有些生气,想要站起身来理论,脚步却是踉跄了一下,撞翻了一桌子菜。 陆青柠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呼呼大睡起来的付仁,以及满地的狼藉,她缓缓放下了筷子,轻声开口。 “付桃安,欠我一顿饭,下次记得还。” 付仁迷迷糊糊地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体内庞大的灵酒药力左冲右突,不断地在为他伐经洗髓,提升功力。 陆青柠俯下身子,玉手覆上了他的脑门。 灵酒药力不再肆意乱冲,而是全部朝着那边汇聚而去。 等她将手抽开的时候,付仁的眉心上方已经出现了一朵白色的莲花印记,浑身滚烫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 “先生,先生!” 焦急的唤声远远传来,随后是由远及近的细碎脚步声,等小草听到这边动静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付仁。 除了他和那满地泼洒的菜肴之外,整个大厅已空无一人。 …… 镇灵司一间密室之内。 此地虽无灯火,但却亮如白昼,四周的石墙上挂满了玄光四溢的符箓,这些符箓的光辉凝聚成了一条条锁链,向着密室中央那一刻悬空跳动着的红色心脏缠绕而去。 而在外围,李四野和陆青柠并肩而立。 “不行,以付桃安的武道天赋若是受到了妖心影响化为妖邪,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陆青柠的话后,李四野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此事。 “我在他体内种下了道莲,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陆青柠面色如常,清冷开口。 听闻‘道莲’二字,李四野一愣,随后十分诧异地侧目看着她。 “你竟然将道莲种在了他的身上?” 陆家道莲,是辅佐陆家修行者在攀登大道过程中坚守本心之物。 有此物在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妖气入体,也全然不惧那些擅长蛊惑人心、制造幻境谎言的妖邪。 那怕陆家随意一个四境修士有这道莲在身,也至少能保证自己不被控制心智,时刻保持清醒。 单以此看,便足以证明这道莲珍贵。 “没了再练便是。” 对于他的震惊,陆青柠却是不以为意,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而李四野见状不禁面露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是这么说,但这二十多年凝聚的道莲说送人就送人,再想凝聚又谈何容易。 而且就算后天凝聚了,其效用也绝对远不如最初的道莲,依旧会有被大妖控制的危险。 “付桃安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你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家天才连道莲都舍得给他。”李四野不由有些好奇了起来。 陆青柠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语气清冷。 “他没什么好的,也就菜做的还行,我喜欢。”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镇灵九使 已是四月时节,天气回温,万物有萌芽之相,细雨朦胧轻敲着檐上瓦砾,滴答清脆。 “唔……” 付仁缓缓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 这次不是在陆青柠的房间内醒来的,而是他自己的房间。 小草坐在桌子旁,小手托着香腮时不时点头,已是昏昏欲睡。 不难猜出她昨晚应该一夜都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付仁轻手轻脚的拿起一袭薄被走近盖在了她的身上,尽管已经很小心,但小草还是惊醒了过来,回头看着他,面露喜色。 “先生,您醒了?” “嗯,醒了,你怎么不去自己房间休息?” 付仁微笑点头,将薄被收了起来。 “我怕先生晚上难受,所以就想着守在这里。” 小草眨了眨桃花眼,一副乖巧的模样。 “辛苦你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其实可以安排府里那些下人来的,不用自己在这守着。”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付仁轻声说道。 小草表面上点了点头,但实际心里却是不这么打算。 别人照顾的哪有自己来的尽心尽力,当然还是自己来守着先生才是最好的。 多日相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书童的身份。 “陆姑娘呢?” 付仁忽然开口问道。 昨日自己喝了那一葫芦灵酒后就不省人事了,还没得到陆青柠肯定的答复呢。 “不知道。” 小草摇了摇头,“昨日小草只看到先生醉倒在地,陆姐姐并不在。” “不在?” 付仁眉头微皱,随后穿戴好了衣袍,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朝着陆青柠住的地方赶了过去。 院落里空荡荡的,并没有见到那清冷身影。 付仁不禁有些愁眉不展了起来,自己不会真的被耍了吧? 想到这,他不由得面露苦笑。 也是,妖心是何等危险之物,李总使应该不会同意她轻易带自己前往。 正当他摇头叹了口气之时,长廊那边却是传来了小跑的脚步声,听那“咚咚”的响声不难猜出是庞管家。 回头看去,果然如他所料,一身肥肉的庞管家正小跑而来,脸上的横肉的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颤抖着。 “先生,镇灵司的丘大人来找您了。” “邱旗使?” 付仁一愣,随后诧异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庞管家喘了两口气摇头道:“丘大人只说奉总使大人的命令而来,并未言说有何要事。” 闻言付仁点了点头,随着对方一同朝着待客大厅赶了过去。 厅内,一脸胡子的大汉正襟危坐,看到他来时忙笑着起身拱手。 “邱某恭喜桃安先生昨日一战成名,若非先生昨日提醒,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上面正在商议要给予先生赏赐呢。” “运气好罢了。” 付仁谦虚拱手,疑惑道,“不知邱旗使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 “总使大人请桃安先生去镇灵司一叙,具体是什么邱某也不太清楚。” 邱炎象摇了摇头。 “这样啊……” 付仁微微颔首,心中隐隐猜到估计是陆青柠已经去跟李四野说了自己想去看妖心的事。 不过他有些奇怪陆青柠为什么不自己来,反而是邱炎象来接引自己。 “劳烦邱旗使带路了。” “好说,桃安先生请。” 邱炎象哈哈大笑着伸手前引。 两人一前一后就走出了大厅,小草本来是想跟着付仁一起走为他撑伞的,但后者想了想还是让她就留在付府里面。 一来寻妖盘就在镇灵司之内,而且里面修行者众多,万一发现了小草的妖邪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则是妖邪诡秘,万一引得小草当场化妖就麻烦了。 镇灵司所在之地极为隐秘,处于京城腹地当中。 而且进入的方法也是尤为奇异,竟然是穿墙而行。 起初邱炎象带着付仁往一条狭隘小巷里钻的时候,他还有些奇怪。 镇灵司就算再怎么穷也不至于往将总司设在这种地方吧,但看到邱炎象一步不停的朝着巷子死胡同的墙撞去,且直接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不愧是修行者部门,这进大门的方法都非同一般。 随着付仁也穿过墙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又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 而前方还有高耸的石门,通体黑色肃穆无比。 其上有三个鎏金大字了,曰:镇灵司。 四周就如同平常的小巷子一样,有房屋阁楼林立,不过大多挂着符箓或者铁锁。 “这些是镇灵使们平常修炼歇息的地方,那边是黑灵塔。” 走在这条肃穆寂静的街道上,邱炎象伸手给付仁介绍着。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高达十数丈有些鹤立鸡群的黑色石塔。 “其内第一层是镇灵使们接取上报任务的,第二层是回收妖邪材料、剖解妖物的,第三层则是用来冶炼法器、烧制丹药……” 随着邱炎象的介绍,付仁一边听一边暗暗咂舌。 跟他所想的差不多,这镇灵司内完全就是为修行者所设,那黑灵塔还设置有专门的修炼室,能帮修行者凝聚天地灵气。 “邱大人。” 恰好有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袍,皮肤黝黑的少年镇灵使从黑灵塔第一层走出,见到邱炎象时恭敬拱手。 看其气息,应该只是个二境镇灵使。 问候过后,那少年镇灵使又将目光放到了后面穿着云纹白袍的付仁,面露疑惑好奇。 “这位是?” “这是总使大人要见的人。” 邱炎象淡淡开口,并未过多解释付仁的身份。 除了如他这般在京镇守的镇灵使之外,大部分镇灵使基本上时刻都在外面出任务,就算回京了也只是匆匆回镇灵司一趟就离开,少有长待者,所以他们不认识付仁也是正常。 “总使大人正在镇妖井外。” 黝黑少年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拱手开口。 “嗯,知道了。” 邱炎象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这个镇灵使,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皱眉问道:“你是方旗使的手下吧?” “回大人,在下正是六队从使,今日刚刚回来的。” 那名黝黑少年恭敬回应。 “你回来了,那方同呢?”邱炎象又皱眉问道。 “白菊州有四境妖群出没,方大人正在那边设法绞杀,在下是回来上报情况,顺便问苟大人借收妖镜的。” 闻言,邱炎象一愣,随后目光凝重了起来。 “有方同在,处理一些四境妖邪竟然还要回来借收妖镜这等法器?” “此事复杂,那些妖邪不知怎的与其他妖邪不同,能够随意藏入人体,不少留后保护百姓的从使吃了亏,因此丧了性命。” 黝黑少年说话时眸光黯淡了几分,有些悲恸之色。 邱炎象闻言凝重点头,随后沉声开口。 “原来如此,那你速速前去,若有麻烦尽快传信求援!” “是!” 少年不再多留,又看了一眼付仁之后便告辞离开。 与他擦肩而过时,付仁瞥了一眼他腰间挂着的令牌。 上面写着这少年镇灵使的名字,听起来挺女性化的,叫做赵小月。 等他离开之后,付仁这才有些好奇地问道:“白菊州好像是两仪派所在的州郡吧?” 邱炎象点了点头,开口道:“妖邪出没不按常理,哪怕是就在京城之外也常有妖邪滋生,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方同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那个六队姓方的旗使,很厉害吗?” 付仁有些好奇的问道。 “当然厉害,他可是九旗使当中为数不多的五境修行者,实力非凡,极擅长天火之术,此术极为克制妖邪,哪怕是面对六境大妖,他一样有一战之力。” 邱炎象笑了笑开口,看样子是一点也不怀疑方同是否能解决白菊州的妖邪之事。 “能跟六境大妖打?” 付仁一惊,啧啧两声道,“那确实挺厉害的。” “镇灵司九旗使,你位列第三,那你的修为……” 说着,他上下看了一眼邱炎象。 那个排行第六的旗使都是五境修行者了,为什么对方身为第三旗使,实力却只有四境。 看出了付仁的意思,邱炎象也不恼,摇头笑道。 “一二三队留守京城,所以领头的旗使实力都不高,都只有四境修为罢了,从使也是三境居多,毕竟城内有禁卫在,而且还有总使大人和于统领两位六境亲自坐镇。” “镇灵司的工作主要是扫平京城外的妖邪祸乱,所以剩下的六队旗使都是五境实力。” “尤其是第九队的赵旗使,他更是一位六境修行者,手下的从使也有四个五境,是除了总使大人之外镇灵司的最强者。” 听着他的话,付仁不禁一惊。 除了李四野之外,镇灵司竟然还有一位六境修行者? 看出了付仁的惊讶,邱炎象淡淡笑道:“镇灵司登记在册的镇灵使只有这么点,但不代表镇灵司就真的只有这么点。” “好了,总使大人还在等我们呢,快过去吧。” 邱炎象看了一眼天色,开口催促。 付仁点头不再多问,跟着对方一路顺着这通体黑色的肃穆街道向镇妖井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妖心之力 所谓的镇妖井其实就跟普通人间院子里的水井差不多,唯一不同过的就是井口很大,大到能容纳五六个人同时下去。 穿着黑衣,双手背负神色懒散的李四野正站在旁边。 付仁看到的时候还意外了一下,他本来以为镇妖井应该也是什么牛哄哄的东西呢。 将他带到井边后,邱炎象就告辞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见过李总使。” 付仁恭敬行礼,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抬头下正看到对方用一种莫名的眼神一直打量着自己。 他有些疑惑道:“付某眼睛里有眼屎吗?” 李四野嘴角一抽。 这是一个文人能说出来的话? “没有。”他将目光移向了镇妖井。 “那总使为何一直看着付某?” “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李四野回头:“好奇陆姑娘到底看上了你哪点,竟然连道莲都交给了你。” 闻言付仁一愣,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道:“道莲?” 见他如此神情,李四野眉头皱了起来:“你不知道?” 付仁茫然摇头。 李四野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将道莲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听到此话,付仁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陆青柠肯定是昨晚趁着自己醉酒的时候将这道莲种下的,但自己好像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当知道她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自己之后,付仁神色变化了起来,眉头紧锁,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这东西还能还给她吗?” 闻言李四野有些诧异:“如此珍贵之物,你想还回去?” “就是因为太过珍贵,她给了我,那她自己怎么办?” 付仁皱眉道,“她常与妖物打交道,比我更需要这道莲。” 李四野眸光微动,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开口:“收着吧,你现在想还也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付仁神色一紧。 “她已经回南陵王朝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启程前往问剑天。” 李四野双手负于身后,语气慵懒地开口。 “回去了!?” 付仁一愣,感到极为意外。 不是说今晚才走吗,这才不到午时怎么就走了,甚至都没来付府与自己告别。 “嗯,她临走之前说你想看一看妖心,对吗?” 李四野回头,盯着付仁开口。 闻言付仁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只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的是陆青柠竟然不声不响就走了,让他此刻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说是生气吧,但更多却是遗憾,遗憾没能好好跟对方告别,遗憾没能再跟她多喝一顿酒。 “她不让我问你理由,所以我就不问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妖心之事事关整个万民天的存亡,若你知晓什么最好与我说,否则若是酿下大错,为时晚矣。” 李四野收起慵懒,而是有些严肃凝重地看着他开口。 付仁眸光微低,犹豫了一下后道:“对于那些化妖之人,李总使会如何处置?” “杀。” 冰冷的字眼从李四野的口中道出,他目光冷冽道,“景国之灭,便是因为有人化妖而未及时处理,最终导致更多的人被妖气侵体,满门惨死。” “妖邪手段诡秘,若不再萌芽之际便将其扼杀,终酿大祸,李某劝你若是遇到化妖者,最好不要妇人之仁。” 付仁沉默,断绝了与对方言说小草之事的念头。 小草跟其他化妖的人不一样,其他人化妖之后就失去了理智,完全被妖邪所操纵。 但小草不同,年夜那天他事后也问过曲老,前者并没有失去理智的迹象,只是看上去很痛苦,在极力压抑着化妖之力不想被同化。 如果那些化妖的人都能像小草一样保持理智,根本就不用死。 但李四野肯定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一定会杀了小草。 一如梁皇亲自杀了他那化妖次子一样不留情面。 “付某知道了。”付仁点头开口。 李四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迈步朝着镇妖井走去。 “过来吧。” 付仁紧随其后,当到井边的时候他俯瞰观察。 里面幽黑一片,看不到尽头,而且隐约间里面还传来了尖锐的鬼哭狼嚎之声,似是镇压着什么强大的妖物。 李四野轻轻挥袖,付仁便不受控制的双脚离地悬浮了起来,随后与他一同落入了井内。 里面一片漆黑,那些尖锐的叫声察觉到有人进来,更加急促愤怒了起来,叫付仁双耳作痛,嗡鸣不已,心中更是难掩的升起了一股戾气,双目发红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他眉心忽然传来了一阵清凉之意,一朵白色的莲花印记浮现。 戾气消散,他耳旁的鬼哭狼嚎之声也是再未传来。 付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眉心,但什么都摸到。 李四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两人落不知多深的距离,当付仁脚踩到实地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幽深黑暗的通道,两旁有夜明珠悬浮,散发着微光。 而在通道两边,是一件件上了锁的密室,有的锁甚至染满了鲜血,导致整个通道内都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妖心就在里面。” 李四野慵懒开口,随后领着付仁往通道尽头走,打开了某个密室的大门。 付仁举目望去,入眼满是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篆,玄光四溢间汇聚成锁链朝着密室中央缠绕而去。 在那里,一颗鲜红的心脏正在砰砰砰地跳动着,鼓动间散发着一股极为邪恶、诡异的血红色气息。 那血红色气息被符篆锁链封锁在内,没有半点外泄。 饶是如此,付仁依旧感到心头发憷,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闪过当初自己初来此地时那些马匪手起刀落,砍下一颗人头的场面。 不止如此,还有那些难民被马匪们丢进狼圈,遭群狼分食,以及那花妖所在血池骨肉粘稠之景一次次在他脑海当中回放着,令他面色苍白,各种负面情绪皆在此刻涌上心头。 杀念、戾气、愤怒、怨恨…… 付仁额头青筋暴起,拳头下意识地紧攥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等眉心再度传来清凉之意他恢复清醒的时候,手心已然满是汗水,连后背都湿透了。 见他如此,李四野心中暗自摇头。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愿意让付仁来接触妖心的原因,武夫修身不修心,根本无法抵挡妖心的蛊惑之力。 梁国人送妖心来的时候是将其完全封印了的,但镇灵司要研究,所以并未如他们一样将妖心的力量全部压制。 而如今仅仅只是溢散出来的一丝力量便叫付仁险些失控,若非有陆青柠所赠道莲,他又如何能抵挡的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噬魂蜉蝣 待得付仁恢复清醒,他大口喘着气,面露后怕之色。 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完全被负面情绪给支配,甚至萌生了杀人的想法。 而且是那种毫无理由的想要去杀人,仿佛只有杀人才能遏制他内心的愤怒、怨恨一般。 “这便是妖心的蛊惑之力吗……” 付仁神色凝重无比,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妖心的力量。 难怪梁武之间都极为重视此物,若是不加以管制,流散出去恐怕足以影响一城之重。 “我昨日略研究了一番,此物内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妖力,一旦将人吞噬,恐怕瞬间能将人化为五境大妖。” 李四野目光凝重,看着付仁道,“若是吞噬了如你这般武道或者修行天赋极高者,恐怕化作六境大妖都有可能。” 付仁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他已经见识过了这妖心的力量,自然不会对其有所质疑。 而他更为担心的是,这妖心似乎不止一枚,万一有哪位天赋强大的江湖武夫或者修行者被其控制,平日里如玲珑一样不显山露水,那岂不是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其实已经被妖邪所制? 打个比方,如果吕浩然、石铁胆之流被妖心控制,十数年后他们再掌控两仪派、铁剑山庄,那后果…… 只是想了想,付仁便是感到一阵心惊。 如果连江湖都被妖邪所控,那到时候若妖魔天群起作乱,三朝十二国又当如何抵挡? 而且这还只是江湖,如果连皇室之人都被控制的话,恐怕妖魔天兵不血刃之下就能够拿下万民天,然后直上问剑天! “这妖心到底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付仁沉声开口,以前肯定是没有这个的,不然当初问剑天能否封印镇压的住妖魔天都是个问题。 李四野沉吟片刻,随后道:“传说中有一种生物名为噬魂蜉蝣,蜉蝣本朝生暮死,但噬魂蜉蝣却能长生不死。” 闻言,付仁心中一动,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自己在看那些奇闻记载时书上曾提到过的一种生物。 噬魂蜉蝣,一日一命,寄生于人。 有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已有被噬魂蜉蝣存在,便在日落之时如蜉蝣羽化,一生命数就此终结,无论修为高低深浅,皆难逃过一日之死的宿命。 而死后之人的灵魂就会再化作第二只噬魂蜉蝣,接着去寻找宿主,繁衍力极强,近乎是不死不灭。 死上一百个人,便会诞生一百只噬魂蜉蝣,然后无止境的将身边人给化为同类。 传说当中噬魂蜉蝣泛滥成灾,九州大地半数沦陷,生灵涂炭。 那奇闻记载上最终也没有写到是如何化解那一场灾难的,噬魂蜉蝣一直以来都只存在于传说当中,从未有人见到过。 之前看的时候付仁也只当做是民间虚构传说来看,但今日忽然又听李四野提起,不由得眉头紧锁了起来。 真要这么说的话,那些化妖之人的确都如被噬魂蜉蝣寄生一般死过一次的,无论是景国皇室、还是玲珑、亦或者是梁皇次子,他们在化妖前后都死了。 “李总使的意思是,这妖心与那噬魂蜉蝣有联系?” 李四野摇了摇头:“我并不确定,毕竟那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东西。” “但不能否定妖魔天妖邪是不是真的创造出了这类似于噬魂蜉蝣一样的妖物,这妖心也不知道到底出现了多少,若真的是那样,想要一次性彻底摧毁所有的妖心,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付仁追问。 李四野的目光微凝,一字一顿地沉声开口。 “找到最初的那颗原始妖心,将其毁灭之后其余衍生出来的妖心也自将溃散于虚无。” “怎么找?”付仁又问。 李四野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目前还不知道,但也许能从如今已发现的这枚妖心上找到答案。” “而且如此重要的东西,妖魔天的那些妖邪应该会全力保护,就算我们有了寻找原始妖心的方法,能否将其摧毁也难说,毕竟妖魔天内的六境妖邪多不胜数,更有九境妖皇存在。” 说着,李四野微微摇头,并未再说什么。 “问剑天呢,问剑天内不是有九境修行者存在吗,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出手?” 付仁追问开口。 若原始妖心真的藏在妖魔天内,凭如今万民天的实力肯定是毁不了的,进入妖魔天就等于是送死。 听到了他的问话,李四野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后意味深长地开口,话中有话。 “除了陆姑娘外,与问剑天有关系的修行者皆已受到传召,大部分都回了问剑天。” 付仁一怔,随后面色沉了下来。 他本以为只是陆青柠临时回去而已,但如今却得知是大部分的问剑天修士都离开了万民天,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与孔圣与他言说心锁一事时,他所猜测的一样。 问剑天应该是打算放弃万民天了,所以才趁着现在妖心还未彻底泛滥,蛊惑之力未曾强大起来,他们召回了自己的修士防止之后连问剑天都被妖心影响。 “李总使适才说的是大部分,那还有一小部分呢?” 付仁看着密室中央那颗扑通跳动着的鲜红心脏,开口问道。 “他们尚有悯善之心,想留下来看看事情是否有所转机,能否避免万民天生灵涂炭。” 李四野淡淡开口,神情又恢复了慵懒。 付仁双目微眯,看了一眼身旁穿着黑袍的慵懒中年,开口道:“李总使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从李四野能知晓这么多问剑天的事情不难看的出来,他应该也跟问剑天那边是有关系的。 李四野微微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应该算是吧。” 闻言,付仁又沉默了,心中有些复杂了起来。 李四野愿意留下来帮助万民天,陆青柠却是回去了问剑天,这让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凭他对陆青柠的印象,她不是那种冷血之士,虽然看着清冷其实却有一副侠义心肠,不应该会选择在这种关键时刻弃万民天而去。 付仁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隐隐有些明白她为何选择要在临走之前将这道莲送于自己了。 大抵算是担心自己也成为那妖邪之物罢…… “陆姑娘……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付仁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李四野点头:“数十年前望海崖陆家镇守天梯的八境修行者大限将至,家族希望她回去接受那位长者的传承,若不然,南陵王朝分家就会被永远弃于万民天,迫于压力之下,她只能选择回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付仁,却发现后者神色呆滞,怔怔地站在原地失神,不由皱眉询问。 “怎么了?” 付仁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在李四野说出上一句话的时候,他脑海当中恍若有一道惊雷炸响,叫他思绪紊乱万千。 那位镇守天梯的八境修行者竟是……陆家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武修 付仁神色有些复杂了起来,对于刚刚才了解到的信息始料未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也就是说曲老的断臂之仇、满门血恨,全都是拜陆家所赐。 他当初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极小的概率,偏偏就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曲老于他有传道授业之恩,算是他此间为数不多真正重要且尊敬的人。 他的仇,自然理应由自己去报。 可偏偏如今的仇家明了就是陆家,是陆青柠所在的家族。 这让付仁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于私,就算是为曲老报仇,他也一定会去重登天梯,而于公而言,孔圣所言心锁之事,他也无法推却,迟早会与问剑天站在对立面,要求其解除心锁。 换而言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未来他都会与陆青柠兵戎相见。 “你在想什么?” 李四野皱眉,看着他似是有心事,于是沉声问道。 付仁回过神来,低眸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好了,妖心你已看过,该送你离开了。” 见他不愿多说李四野也没有多问,淡淡开口。 付仁一声不吭地点头,跟着对方离开了镇妖井,来到了镇灵司内。 在那刻着“镇灵司”三个大字的石门下,两人驻足,李四野静静看着他,随后缓缓说道:“在离开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李总使请说。”付仁拱手。 李四野正色起来,面容严肃地开口:“你愿不愿意加入镇灵司?” 付仁一愣,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镇灵司不是修行者部门吗?” “谁说的?” 李四野反问,在付仁不解的目光下接着道,“镇灵司从来就不是只属于修行者的地方,此司三朝十二国皆有存在,最初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斩除万民天内的妖邪,护佑一方。” “从来没有武夫加入,只因为武道传承岁月尚浅,同境武夫并不能达到与妖邪抗衡的层次。” “那李总使今日这又是?”付仁皱眉,试探性地开口。 “这两天比武之况出乎我的意料,武夫一道似乎已经真的开始盛大了起来,无论是两仪派还是守剑山庄,亦或者是你与顾思恒,你们的实力皆不弱于同境修行者,甚至可以说还要更强。” 李四野目光凝重地看着付仁,沉声道,“你们如今与修行者所欠缺的只是手段多少而已,修行者有符篆法器随身,且擅长各种术法,若是武夫也能随意动用这些符篆法器,那只会更加强大。” 付仁皱眉:“可武夫没有灵气在身,想要随意动用这些符篆法器好像不太可能。” 自己之所以能够动用法器刀鞘,完全是因为陆青柠施展了某种秘法,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他在动用,而是借着陆青柠的气息在催动。 李四野沉默,随后道:“路是走出来的,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让你加入镇灵司,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若是真的可行,我希望你能号令天下武夫皆入此道。” “皆入此道?”付仁诧异地看着他。 李四野点了点头,沉声开口:“嗯,让天下武夫也能以自身之力动用符篆法器,以武入修!” 武修! 付仁心头一震,目光深深看着面前的李四野。 好大的野心,好大的想法! 曲老和孔圣当初也只是创造出了呼吸法和百川功而已,虽然将实力是提上去了,但却并不能借此动用修行者的手段,而且呼吸法和百川功也不是谁练都能成功的。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依旧是属于武夫的范畴,只不过要比寻常武夫更加强大不少罢了。 而李四野今天说的话,却是令付仁深感震惊。 前者这是想要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修行方式,叫武夫炼身之余也能操纵修行者手段,调动天地灵气。 如若真的可行,付仁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场景。 那是一个……属于武修的盛世! 而这,或许也是万民天能够拿起武器保护自身的唯一出路。 虽然付仁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真的想要做到那一步,又谈何容易,甚至因为心锁的缘故,李四野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付仁犹豫了片刻,最终开口道:“我如今是书院的人,而且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京城,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这都不是问题,镇灵使只是一个身份罢了,我并不会限制你要去做的事。” 李四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这一点。 见他都这么说了,付仁觉得再推辞也不礼貌,而且他也真的想看看对方究竟有何本事,竟然想到了这样的一条路。 若是真的可以的话,那他付仁就将会是全天下第一个武修! “既然如此,付某便却之不恭了。” 他沉声拱手,没有再推辞。 见他同意,李四野微笑了起来,挥手下一枚通体漆黑的玄铁令牌便是悬浮在虚空当中。 背面刻着镇灵使三字,而正面,则篆刻了付桃安三字。 见到这令牌的时候付仁一愣,随后看着李四野的神色略有几分古怪。 自己这才刚刚答应,这么快连令牌就都准备好了? 显然是对方早就认定了自己会同意加入镇灵司,所以早早就将令牌准备了。 “随身携带便可,滴血认主后他人是无法拿令牌冒充你的。” 李四野笑着,一脸和善的样子。 付仁点了点头,将令牌接过滴血后放入怀中。 而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是再一次传来了略显懒散的声音。 “对了,既然你都成为镇灵使了,到时候你去白菊州时顺路就去看看方旗使那边的情况吧,你有道莲在身,说不定能帮些忙。” 付仁嘴角一抽,立马就将令牌从怀中抽了出来然后回头。 “我不做了……” 看着身后空无一物的高耸石门,他有些无奈了起来。 前脚刚说的不限制自己做什么,后脚就给自己发了任务,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黑灵塔塔顶之上,李四野目光懒散地看着没入黑暗当中消失在镇灵司的付仁,嘴角微扬。 自己的确说到做到没有限制他去两仪派,反正都是在白菊州境内,顺路叫他去方同那边看看而已。 嗯,对,只是顺路…… 李四野自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打了个哈欠,神色有些倦意。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又累又麻烦,回去补觉去。” 慵懒的声音落下,李四野一边碎碎念叨着一边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第一百六十章 也就一千两银子 一条幽暗的死胡同内,穿着云纹白袍的青年信步走出,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全都是套路”之类的话。 一边吐槽着,付仁一边看了一眼天色。 时辰尚早,春雨朦胧细碎,叫人心情仿佛也随着零落雨滴而变得悠闲恣意不少。 付仁撑起油纸伞走在街道上,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普通百姓,心中思绪不定。 他们都是普通人,为了三餐温饱而终日劳累,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一生,子孙满堂。 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愿望,也许未来也无法实现。 如果妖心真的泛滥成灾,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坐以待毙,成为妖邪血食。 看着街边冒雨打闹,反复踩着水坑玩耍的天真孩童,付仁眸光微低。 他难以想象如果妖魔天真的入侵,届时这繁荣昌盛的京城街道又将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还是人人化妖,同类相残? 虽非圣贤,但付仁自认也算是半个善良的人,他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也不愿去想。 “武修……” 付仁远眺天际云雾,心中怅然。 若李四野所说之事真的能够实现,也许万民天将会迎来另一种结局。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少不了将来与妖魔天妖邪的厮杀。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六境武夫都难独善其身,更别说其他的武夫以及全天下那么多的普通人了。 “变强,我必须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付仁深吸一口气,坚定了心中目标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付府方向走去。 只有变得更加强大,将来面对那般浩劫才不至于束手无策。 付府外。 小草正站在府门口远眺,小手来回揉着衣角,当看到街道尽头那撑着油纸伞的熟悉身影时顿时目露喜色,远远地便高声呼唤了起来。 “先生!” 付仁目光穿过小草,看见了同样站在府门口的一名儒衫青年。 正是宋安民的学生,杜询。 “桃安先生。” 杜询上前恭敬见礼。 付仁微笑着点头,顺便将手中的伞交给了小草。 自雅集一事之后这位知府之子已然收起了那副高傲的态度,对自己也崇敬了许多。 “可是副院长有事找我?” 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对方这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回先生,是院长大人找您去书院一趟。”杜询拱手开口。 “院长?”付仁一愣,柳宁堂找自己做什么? “嗯,洛云公主和六殿下此刻都在书院等候先生。” “公主和六殿下也来了?” 付仁诧异开口,点了点头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那就走吧。” “先生请。” 杜询伸手前引,自己则落后半步以示尊敬。 三人一路前往书院,小草这几个月似乎长高了些,也不用再踮起脚给付仁撑伞了,虽然高举的小手看起来有些吃力,不过也别惹人怜爱几分。 待得三人走入书院正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上座自然是柳宁堂,而穿着淡蓝色长裙的武洛云和一脸桀骜的武极二人则是位于下首,再往下才是宋安民以及齐善友等诸位先生。 “桃安来了,快快请坐。” 柳宁堂一见到付仁到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招呼着他往宋安民身边坐去。 武洛云也是冲着付仁眨了眨眼,神色多有几分娇俏。 自来到书院起便一直昂着个头的武极也是在这个时候变了神色,看他样子似是有几分激动,不过迫于自己皇姐在场,所以并没有开口喊付仁。 付仁朝着众人一一拱手随后才落座,看了武洛云姐弟二人一眼后朝着上座开口道:“不知院长找我是有何事?” 柳宁堂抚了抚胡须呵呵笑道:“桃安你就不用明知故问了,今日叫你来,自然是关于六殿下的事情。” “百山图之事后,孔师在陛下面前对你大肆褒奖,陛下已经同意让六殿下拜你为先生,赐你东阁学士一职,官列四品,明日诏书便会送往付府了。” “东阁学士?” 付仁有些诧异,没想到武皇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官职,而且还直接是个四品官。 宋安民身为书院副院长,官阶也不过四品而已。 柳宁堂笑着点头道:“你主要的职责就是教导六殿下,不用早朝参政。” 闻言付仁微微颔首,也就是说只是个虚职罢了,不过这样也好,免了琐事缠身。 而接下来,就是简单的拜师礼了。 虽然贵为皇子,但既然陛下指认付仁为他的先生,武极自然要遵循礼数拜师的。 当然,跪拜之礼自然是免了,就是简单地敬了杯茶。 “先生。” 武极端茶来到了付仁的面前,姿态并不如对待其他人那边桀骜不逊,而是有几分恭敬。 最近这段时间他越是研究对方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就越是感觉深奥无比。 拜对方为师,他还是比较情愿的。 “问题想明白了吗?” 付仁接过茶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武极一愣,随后面露苦色:“先生那个先有鸡还是蛋的问题是个悖论,根本就没有答案。” 付仁微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坐在一旁黑眼圈还未完全褪去的齐善友听到这句话嘴角抽了一下。 礼毕之后,付仁便算是正式成为了六皇子的老师,哪怕将来后者不登基称帝,只是成为了亲王,他的身份也将从东阁学士变成王傅。 之后武洛云便带着武极先离开了书院,说明天还会去付府找他。 待得送走他们两个之后,正堂之内便只剩下了书院的人。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打算走却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付仁不由得皱眉。 “院长可是还有事?” 柳宁堂咳嗽一声,笑着道:“书院招生之事已经结束,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们皆已安顿妥当,所花的费用……” 他话未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付仁。 付仁心中隐感不妙,自己之前是答应过对方要提那些贫寒学子出钱求学的,本来觉得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但现在看对方的神色似乎……是他想简单了。 “大概多少银子?”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不多不多。” 柳宁堂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付仁的心中也是随之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多就好。 “也就正好一千两银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院长英明 付仁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抬头,张了张嘴道:“多少?” “一千两银子!?” 柳宁堂点头,宋安民也是笑而不语。 “总共多少人求学,竟然要用上两千两银子!?” “今年书院广招寒门,也就只新收了六百多名学生罢了,一人一两银子,加上新令尚武,还要给他们准备淬体丹药,一年下来包括食宿的费用正好是一千两银子。” 随着柳宁堂那和善的声音落下,付仁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眼前一黑。 一千两…… “银子我已经从公主殿下那边取来,桃安你就不必麻烦再差人送来了。” “啊?” 付仁又愣了,随后猛地反应过来,那一千两不会是自己赢了国子监那些人的银子吧? 当时总共赌了两千两,其中有一千两是付仁问武洛云借的,自然是要跟她平分的。 而且要没有武洛云的身份在那里,这银子能不能拿到都是个问题。 看着柳宁堂的神色,付仁有些欲哭无泪了起来,捂着胸口只感到心头似是在滴血。 “先生你怎么了?” 小草看着自家先生似乎神色有不太对,不由得关心问道。 付仁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没事,就是感觉少了块肉。” “少了块肉?” 小草一愣,随后立马四下观察他的身子急道,“哪,是之前比武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呵呵,此肉非彼肉,小草啊,你家先生这是在心疼银子呢。” 温润的声音响起,宋安民儒雅笑着开口。 “这样啊……” 小草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银子,不是受伤了…… “怎么不早说书院今年要广招寒士……” 付仁叹气,目光有些幽怨地看着柳宁堂和宋安民。 要是早知道要花这么多银子,傻子才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呢。 “呵呵,桃安不必介怀,银子砸了出去又不是回不来,那些贫寒学子知道是你给他们出的学费,一个个都十分感激你呢。” 宋安民笑道,“若是将来他们出仕,这区区一千两银子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的想给他们送。” 付仁闻言苦笑,这点他自然是知道的。 柳宁堂之所以挖坑让自己给那些贫寒学子出学费,除了书院真的没钱这个原因之外,也是想为他的以后做考虑。 待得他付仁桃李满天下,将来又何愁这区区一千两银子? 而且如果真的能等到那些学子们入朝为官的一天,他将来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可也就远非今日能比。 在加上他如今东阁学士的身份,以后在朝堂上必然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好处远不是这如今这一千两银子所能比的。 付仁虽然清楚其中好处,但那都是以后了。 现在……他依旧有些心疼那一千两银子。 “没有其他事的话,那付某就先行告辞了。” 付仁有些心里憔悴,苦笑着开口。 “老夫送你。”衛鯹尛说 柳宁堂呵呵笑着起身。 付仁忙摆手拒绝,但架不住对方热情,只得跟着对方一同离开,一路上都是欲哭无泪。 要是谁给他送一千两银子,他绝对比柳宁堂还要热情百倍。 走在青石板路上,付仁看着一旁呵呵笑着满脸和善的老者,直唉声叹气说自己被下了套,亏大发了。 而柳宁堂一路上都是呵呵笑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付仁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别处。 前方,一位气质温婉的青衣女子站在青石板路尽头,身旁撑伞的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 看到她的时候付仁微微愣了一下。 “书雪见过院长,桃安先生。” 柳艺屈膝行礼,声如秋水温婉,半扎披肩的三千青丝使得她看起来十分温柔,书卷气十足。 “书雪在这里做什么?”付仁诧异地问道。 柳艺略微犹豫,但随后还是红唇轻启,柔声开口:“听闻先生不日便要离京远游,书雪便想来见见先生。” “这样啊……”付仁点了点头。 而柳宁堂看着柳艺拦在这里,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眸叹气什么也没说。 “桃安先生可有空陪书雪单独去那边走走?” 柳艺开口问道,温柔的眼眸带有几分期待之色。 “我们两个?” 付仁有些诧异,难道还有什么话是要两个人私下里说吗? 柳艺点了点头,微微低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行吧,小草。” 付仁唤了一声,旁边的小草当即便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对方。 那边含巧也是很自然地走上前给小草撑起了伞,付仁常来书院,他们两人也见过不少次面,关系已经比较熟络了。 “走吧。” 付仁为柳艺撑起伞,随后两人便顺着青石路向着书院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柳宁堂一直带着笑意的面庞不知何时已经愁眉不展,他大概知道柳艺来找付仁是什么事情,但他并不好阻止。 摇了摇头,他开口朝着两个小丫头道:“走吧,回书院等他们。” 小草和含巧点了点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而走到一半的时候,柳宁堂忽然响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刚好付仁不在,这时候只有他的小书童在这里,不如就顺便问问那件事? 想着,柳宁堂又恢复了那和善的笑意,随后从袖袍中伸出拳头,竖起了一根中指对着小草。 最近齐善友在书院里面几乎是见人就要比一遍这个手势,搞的他极为好奇这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夸人吗? “小草啊,你家先生有没有告诉你这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看到满头白发,一副和蔼可亲模样的柳宁堂比起这个手势,小草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解释。 “先生说……这个手势是骂人蠢的……” 柳宁堂愣了,呆呆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右手,随后忙收起中指咳嗽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正堂走去。 而在那边,齐善友等人还未曾离开,纷纷笑谈着那些贫寒学子的食宿学费得以解决的事。 见到柳宁堂带着小草和含巧回来,齐善友当即起身微笑着拱手,并没有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不好看。 “书院经费之难题得以解决,多亏了院长英明。” 一边笑着夸奖柳宁堂,他一边缓缓伸出了右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柳艺身世 春雨微朦,水榭内石桥上。 付仁举着一把油纸伞,看着身边温婉的女子,目露好奇之色。 “你似乎有心事?” 柳艺微微一怔,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视线在他那绣着云纹的袖口停留了一下,随后飞快移开,看着桥下的潺潺流水。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浅浅点头。 “听新雨先生说,桃安先生不日便要离京去白菊州了?” “嗯,副院长希望我能整合江湖势力,带着他们帮助武国驻兵梁国天堑。” “会去玉国吗?” 柳艺抬眸,看着付仁。 “玉国?” 付仁愣了一下,随后想了一下迟疑道,“也许需要去一趟。” 孔圣年事已高,加之白雀山的灭门惨案,玉国如今内部的江湖可谓是一盘散沙。 其他的地方皆是有守剑山庄、两仪派这等领头级别的门派在,只需要传讯一声便可,但玉国不行。 既然自己要整合天下江湖,这玉国散乱的江湖自然免不了要走一遭。 而且……他想陪曲老回去白雀山看看。 听闻他说也许会去,柳艺眉头微皱,轻咬红唇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转过身来凝望着付仁,认真开口。 “先生可否带书雪一同前往玉国?” 听到她也想去,付仁不由得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你要去玉国做什么?” “书雪想去找一个人。” “谁?”付仁又问。 柳艺眸光微低,神色间似有几分追思哀伤,她轻声道:“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付仁有些诧异,追问道,“柳伯伯在玉国?” “嗯。”柳艺轻轻点头。 “我自幼便没见过父亲几面,在我三岁那年爷爷曾告诉我,父亲已经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时候年纪尚幼,未曾明白爷爷的话是何意,但随着一年又一年,我渐渐地也懂了。” 听着面前青衣女子温婉又带有几分伤感之意的话,付仁不由眉头微皱,迟疑开口。 “柳伯伯他……” “辞世了。” 柳艺眺望远方,睫毛轻颤间看着朦朦细雨,伸出玉手去接。 看着雨水自她指缝间淌落,付仁不由神色微低,安慰道:“节哀。” 听他安慰的话语,柳艺却是转头莞尔一笑,轻声道:“谢谢先生,不过书雪其实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更多的是怨。” “怨他抛妻弃女、只身远游,怨他二十年未归,连书信也从未寄过一封,怨他……一心只有天下大义。” 柳艺双眸有些泛红,怔怔看着掌间留不住的雨水,轻轻握拳下连掌心仅剩的雨滴也从指缝流散。 虽说是怨,但付仁听到的却只有一个女儿对自己父亲的思念。 “伯母他们呢?”付仁忽然开口问道。 好像自自己来这里之后,身边人都极少谈及柳艺的家世,关于她的爷爷、父亲、母亲的事都从未听说过。 “母亲在我八岁那年思念成疾,不久便也走了,自那之后我便一直跟着爷爷留在书院。”柳艺轻声开口。 付仁一怔:“一直留在书院?” “那柳院长他?” “他就是我爷爷。”柳艺收回手掌,转头看着他。 付仁恍然,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 “柳伯伯当初去玉国,是要做什么?”他再度开口问道。 而柳艺轻轻摇头,“不清楚,不过不重要了,书雪如今只想去与他见上一面,哪怕只是点上一炷香。” 付仁皱眉,有些疑惑道:“柳伯伯的遗体难道没有送回来?” “当初白雀山化作了一片火海,一百多人都烧没了,根本就找不到。” 柳艺摇头开口,神色有些怅然。 而付仁听闻此言却是一怔,随后有些惊讶道:“柳伯伯当初去了白雀山!?” “嗯。” 见她点头,付仁心中更是震惊诧异了几分。 没想到柳艺的父亲,柳宁堂的子嗣竟然还和白雀山有关系。 “白雀山是江湖门派,柳伯伯去那边做什么?” “听爷爷说,我父亲不喜欢读书,反而偏爱舞刀弄枪,而且天赋不低。” “当初莫老在世时,已是文坛大贤的孔圣来过书院几趟,相中了他的根骨,便带着他前往了当时的天下第一门派,也就是白雀山。” 柳艺眸光微沉,接着道:“自那之后父亲回书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最后一次回来,就是将两岁的我和母亲带了回来,很快就又离开了,然后……” 她没有再说话,但之后的事情付仁也大致知晓。 第二年,也是柳艺三岁的时候白雀山便惨遭灭门,她的父亲自然也未能幸免。 付仁神色有些复杂,也许当初对方在将妻女送回武国的时候,已然知道了自己也许会有此难。 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曲老前往了天梯,想要为万民天解开心锁。 曲老今年七十余,算算时间二十多年前他也差不多五十岁左右,时间刚好都对的上。 这么算起来的话,柳艺的父亲说不定还是曲老的师侄辈。 “所以你才问我会不会去玉国?”付仁看着她。 “嗯。”柳艺轻轻点头,与面前的青年四目相对,“所以先生可愿意带书雪一程?” 看着她那双如秋水温柔的眸子,付仁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 柳艺微怔,随后闪过失望之色,缓缓低头。 “谢谢先生,书雪知道了。” 见她这般懂事的模样,付仁不由得心中叹气。 并非是自己不愿意带她同往,而是此次离京路途艰难、危机四伏。 能否保护好小草和武极都尚未可知,再带一个柳书雪的话也许他连玉青峰都不一定能走到。 “如果我到了白雀山,会替你去见一见柳伯伯的,待得时局稳定,你再过去也不迟。” 付仁开口宽慰。 “嗯。”柳艺微微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但其实她心中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 她非是小女子心性,不会要求对方一定要带着自己同往,更不想因为此事就惹得对方厌烦。 “若先生真到了白雀山,请先生将此物放置山头。” 柳艺自袖中摸出了一根造型精致的白玉簪子,交到了付仁的手上。 “这是?”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再见一面父亲。” 付仁闻言轻轻点头,将这白玉簪小心收了起来,贴身保管。 “走吧,小草还在正堂等先生呢。” 柳艺微微一笑,恢复了那副温婉知性的模样。 两人结伴而行,朝着书院正堂方向走去。 当走到那边的时候,正看到小草和含巧两个人神色古怪的站在门口,正堂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 看她们两人神色不对,付仁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草低着头没说话,而含巧却是嘻嘻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刚才院长不知怎的忽然生气了,拿着扫帚追着那个黑脸先生打呢。” 付仁一愣,柳宁堂追着齐善友打? “为什么?” 他将目光看向了小草。 小草有些自责地低着头,小声道:“适才院长问小草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他了?” 小草点了点头。 见状,付仁顿时恍然,怪不得会发生那种事。 他早就听说了齐善友整天在书院对人比着什么奇怪的手势的事情,柳宁堂知道了那手势的意思不揍他才怪。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尽管相隔很远,但如今听力入微的付仁还是清楚的听见了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骂骂咧咧声。 “院子这是抽的哪门子风,难道是我今天夸的不够狠?” 付仁抬眸,看到了远处一边拍着衣上的脚印子,一边神色有些幽怨的齐善友。 他忙咳嗽一声牵上小草的手,就拉着她往回路走去。 “桃安先生……” 柳艺看着主仆二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就步履匆匆的离开,有些不明所以。 而那边,齐善友也是走了过来,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含巧和柳艺,脚步一顿,咳嗽一声神情恢复了严肃和正经。 “适才付桃安他在这里?”んttps:// 柳艺点了点头。 闻言,齐善友忙向着出路看去,随后提起衣摆就想追上去,一边念叨着。 “不行,我得问问他院长为什么会忽然生气,是不是那个手势有什么问题。” “齐先生!” 他正欲离开,一旁的含巧却是喊了一声。 “怎么了?”齐善友回头。 “桃安先生刚才说了,院长生气是因为您的手势比的有问题。”含巧嘻嘻笑道,弯弯的眉眼藏着些狡黠。 “有问题?”齐善友一愣,转过身来皱眉道,“什么问题?” 含巧伸出右手中指对着齐善友,开口道:“一根手指是表示夸赞同辈,两根手指才是夸赞长辈的。” 说着,小丫头将左手也伸了出来,同样比了个中指对着他,神色古灵精怪。 “就像这样才对,表示更加一等的尊敬。” “这样?” 齐善友有些愣,随后试着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说今天怎么院长忽然就生气了,原来是自己僭越啊,与院长平辈相待,对方不恼才怪呢! 下次再夸,那自己就得记着用上两只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怀义 付仁带着小草离开了书院,往付府而去。 石铁胆、吕浩然等人皆已启程离开,那些来自各地的江湖人也少了许多,但京城街道上依旧繁华,未显萧条。 孔圣如今还在宫内,商议景国六城归属的事情应该会在明天出结果。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付仁估计梁国不会不同意。 毕竟他们现在很需要景国六城内的那些矿脉,群妖荒原的妖邪蠢蠢欲动,他们只有强壮兵甲才有抵御的可能。 而且武国愿意出兵帮忙镇压天堑,他们其实没理由拒绝。 只要他们之后不心生歹念对武国起兵,那此举于他们而言有利无害。 如今书院在朝局的形势已经渐渐稳定,无论是三皇子和太子都不能再将其忽视或随意拿捏。 尤其是在付仁拿到了百山图,又成为了六皇子老师之后,书院目前来说就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短时间内他都不用担心书院的安危。 而那日迎龙轩刺客一案,礼部尚书受到牵连,念在他多年劳苦,加之未铸成大错,所以武皇只是罚了俸禄,也并未施以严刑。 其身为一个普通人,自然是没办法发现藏在舞女当中的竟然有一位六境大妖。 但终归这些事都是礼部安排的,自是没办法脱责,礼部侍郎、员外郎等都被收了官职。 值得一提的是,新任的礼部侍郎很快就有了人选安排,是书院的郑允郑知涵先生。 这点倒是令付仁有些意想不到,没想到平时不显山露水甚至的郑允在朝中关系还不错,竟然一举成为了礼部侍郎,官列三品,比他和宋安民还要虚高一阶。 不过关于郑允也许是三皇子安插在书院的内鬼一事,他已经跟宋安民提过了,后者自有考量,无需他劳心。 他如今所要准备的,就是接下来送武极前往玉青峰。 来到了后院,付仁一屁股就坐在了火炉旁,拿起旁边埋着的红薯在手上颠来颠去。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他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 躺在摇椅上小憩的曲老睁开一只眼,瞥见了他随手摆在桌子上的玄铁令牌,淡淡道:“你加入镇灵司了?” “嗯。”付仁随口道,“李总使他说他想开创一个属于武修的盛世,拿我来试手。” “武修?” 曲老两眼睁开,看向了付仁那边。 “嗯,武修。” 付仁点头,吹了吹还在冒热气的红薯上沾染的灰,将所谓武修的概念与对方阐述了一遍。 而在听闻李四野的想法之后,曲老眸光微沉,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能如此,那对于万民天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乃至于全天下武夫的实力都将因此得到极大的提升。” “但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曲老抬眼看着付仁,神色严肃凝重。 见他这副神情,付仁翻着红薯皮的手停住,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问题?” “你觉得无论是问剑天的修行者,还是妖魔天的妖邪,会放任武修这一体系诞生出现吗?” 曲老声音沉重,目光锐利。 付仁一愣,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薯眉头紧皱。 是啊,他之前只想着好处,差点忘了此事风险了。 对于问剑天来说,万民天是属于他们用来镇压妖邪的工具,他们会放任万民天拿起武器脱离他们的掌控吗? 而对于妖魔天来说,万民天则是它们翻身的踏板,它们能允许这踏板上布满尖刺吗? 显然,无论是问剑天还是万民天都不会允许。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武修的存在,他们一定会极力将其扼杀于萌芽中,不会让超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虽然危险,但这也是个机会不是吗。” 想了想,付仁反而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的自己练了呼吸法和百川功,还有能勾动天地大势的太极在身,就算不去做那什么武修,问剑天的修行者同样会忌惮自己。 而且若是真能成为武修,自己以后与修行者为敌也就更有把握不少。 当初曲老那般强大,依旧不是修行者的对手,付仁不敢说自己到了六境之后就一定能打上问剑天,找到解开心锁的办法。 见他这么说,曲老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拿过了他手里的红薯就有躺了回去。 付仁无奈地拍了拍手,再拿了一个红薯上来,同时开口。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柳怀义的人?” 曲老送至嘴边的红薯顿了一下,他侧过头双目微眯。 “你从哪听说这个名字的?” “看来是认识。” 付仁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叫我师叔。” 师叔? 付仁一愣,缓缓点头。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柳艺的父亲跟曲老认识,而且关系似乎还不浅。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曲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付仁。 “书院有个姑娘,是你师侄的血亲。” 付仁将热乎的红薯送入口中,含糊不清地开口。 “你要是想去见见,过两天等孔圣从宫里出来我还要过去书院一趟,可以带你一起去。” “你从来了京城后除了带我去月樱林练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也该出去走走。” “怀义的女儿……” 曲老神色变幻,目光闪烁了起来,半晌之后开口道:“记得叫我。” 说完他便躺了下去,一边摇晃着椅子,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的红薯。 付仁在一旁连吃了两个红薯,实在是不想吃了才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可以拾掇拾掇衣物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得启程离开,想来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曲老闭上眼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手里的红薯放冷了也没吃上一口。 付仁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后院。 而在他离开后摇椅上躺着的独臂老人才缓缓睁开了那双浑浊苍老的眼,悠悠看着远方,神色有些复杂。 柳怀义是他的师侄,也是他师兄的爱徒。文学一二 其武道天赋极高,性格也温润谦逊,年纪轻轻就已然是五境武夫,即将突破六境,本该是下一任白雀山掌门的不二人选。 可惜…… 曲老的目光黯淡了几分,遥遥望着天际久久出神。 第一百六十四章 糖人 次日辰时,付仁早早的便起床练功。 有百川功和呼吸法配合,他的真气越发精纯浑厚,且生生不息,几乎是不用担心真气枯竭的问题。 这就是百川功的厉害之处,若是与人对战,不谈那浑厚精纯的真气,光是耗都能耗死敌人。 这一练,便是练到了晌午时分。 直到暖阳高悬之时,付仁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停止了打坐。 如果说四境之前的修炼是炼体为上,那四境及之后的修炼就是以真气为重,修炼内功也同样能够有淬炼筋骨皮肉的效用。 他起身挥了挥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真气,暗暗点头。 自己如今的实力在四境当中已经是不弱,但想要突破到五境,绝对还要等上好一阵子,若无机缘三年两载都是有可能。 “先生,新雨先生有消息传来了。” 院外,小草的喊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阵由远及近的细碎脚步声,小草一路小跑着推开院门,走到了付仁面前。 “是关于梁国的事情?”付仁问道。 “嗯嗯。”小草点了点头,神色乖巧,“新雨先生说跟梁国的交易已经成立,六城以及玉晶矿归他们所有,武国则是派兵驻守群妖天堑。” “不过梁国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让二皇子亲自领军前往才行。” 闻言付仁微微颔首,并未太过惊讶。 要求武易前往镇守天堑,算是将他直接当做质子了。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走?” 小草歪了歪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她也知道自家先生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 “等闷葫芦的伤势好了就走。”付仁温声开口,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小草今年已经十一岁,个子长得倒是挺快,如今都快到他胸口了。 “顾大哥伤的很严重吗?”小草懵懂开口,小小的脸蛋挂着些担心。 在她印象当中,那位喜欢背着黑木匣子的青年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但其实并不那么讨人厌。 每次新雨先生跟自家先生在厅内谈话,他就一个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很少说话,就算说了也只是三两个字。 不过他偶尔还会带上些蜜饯给自己吃。 所以小草觉得他人很好,听到他还在养伤,也是有些担心。 “嗯,他现在在宋府,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付仁轻声说道。 “好。”小草点了点头,立马跑去一边拿来一把油纸伞,随后便跟着自家先生出了门。 虽然今天看样子不会下雨,但正值雨季,带把伞有备无患。 街道上车水马龙,此起彼伏的摊贩叫卖声显得尤为热闹。 小草的目光在一旁的糖人摊子上多停留了几分,随后又收回了目光,但付仁还是看到了,于是微微低头道。 “想吃吗?” 小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付仁微笑,牵着她的小手往那糖人摊贩所在位置走去。 “老伯,您这都能捏些什么?” 穿着朴素的老者抬起头,满脸皱纹,但笑容却是很纯朴和蔼。 他呵呵笑道:“老头子做其他的不行,但是这捏糖人的功夫还是敢说是这京城第一,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能说得出来,老头子就都能捏。” 付仁诧异笑道:“这么厉害?” “那照着我身边丫头的模子捏一捏?” 老者看了一眼他身边穿着绿裙子,神色乖巧的小草,呵呵笑着夸赞道:“这女娃娃生的好俊,那老头子就来试一试吧。” “先生也来一个!”小草忽然开口道,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眨,看上去尤为可爱。 “好,先生也来。” 付仁温和点头。 老者笑逐颜开,“刚好还有这么些糖,做完公子的老头子也快收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开始忙活了起来。 老者的手艺的确不凡,看上去捏糖人估摸着有几十年的经验了,那双苍老手掌捏作间不见迟钝,反而很是灵活。 很快两个糖人便是初步有了形状,随后老者拿上尖锐的铁笔在糖人脸部开始了雕琢。 随着他一步步刻出眉眼、鼻子、那糖人的面部轮廓也逐渐清晰了起来,的确与付仁和小草有七八分神似,甚至连小草那乖巧的神态和付仁浑身的书卷气都能清楚的从糖人身上看的出来。 “公子,好了。” 老者为糖人上了色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这两个糖人递了过去。 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糖人,付仁连连赞叹。 不过他不爱吃糖,所以两个糖人都是给了小草。 结了银两后,两人再度迈步朝宋府走去,才走了一小会儿,后方忽然传来了喝骂以及乒乓作响声。 付仁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才刚刚给自己做了两个糖人的老伯倒在地上,摊子东倒西歪的一片狼藉。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锦袍的青年,旁边还有两个大汉正不断地在踹打摊子,将其踢了个稀巴烂。 “老东西,什么叫做不了了,你今儿个要是捏不出糖人,信不信本公子打死你?” 老者躺在地上,面露难色地哀声求饶:“公子,糖真的不够了,您要不明天再来?” “明天?” 那锦袍青年却是冷哼一声,“本公子偏偏就要今天!” 远处,付仁皱眉,双目微眯。 那个锦袍青年他知道是谁,正是国子监的学生,名为何瑜,父亲是太医院院使是个五品官。 前两天这家伙也跟着参与了打赌,似乎是输了百两银子加一件青瓷。 “可是现在真的做不出来了……” 老者十分为难,神色惊惧地看着面前的锦袍青年,目露求饶之色。 而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去蹚浑水的,只是连连叹气,目露同情之色。 自从陛下颁布什么议罪银之制后,他们这些底层百姓终日里都是提心吊胆的,面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始终赔着笑脸,半点不敢得罪。 近些日子已经出现了好几起官宦子弟当街打人还扬长而去的事情了,银子一丢,连衙门都没办法去管。 若是真的不幸得罪,那只能祈祷不会被当街打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按议罪银之制 看着老者跪坐在地,颤颤巍巍的向着自己磕头,何瑜便是冷笑不已,目露快意。 因为之前扫查百官的事,何府花了不少钱才保住他父亲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家底都快掏空了。 昨天一次性输了一百两银子还加一件价值不菲的青瓷的事被他父亲知道后,今早上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 这让他一早上出门都憋着一口怨气。 才刚刚走到这边想着买个糖人去万红楼逛逛,送给自己的老相好的,结果却跟他说糖也不够了。 诸事不顺下,他选择了直接动手砸了老者的摊子。 反正这些人在他的眼中就是个普通人,只要银子够就算打死了也没关系,刚好能让他出一出气。 “别砸了,别砸了……” 老者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着那边的两名壮汉,眼睁睁看着自己赖以为生的摊子被砸烂他双眼红了起来。 “公子,求您高抬贵手吧,这摊子没了老头子也活不下去了啊!” 老者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抓住何瑜的衣角,乞求着对方发发善心。 而面对这一幕,何瑜却是毫不为之所动,只是用力一脚将人给踹开,冷笑道:“你的死活又关我何事?” 说着,他转身看向自己的两个家仆,高声喝道:“砸,给我全部砸烂!” 那两名壮汉脚下的力道更甚了几分,本就不算很结实的木摊子碎了个稀巴烂,已经完全没了修复的可能。 而老者被踹翻在地看着那一堆碎裂的木板,眼眶欲裂,只感到眼前的景象有些天旋地转了起来,呼吸困难。 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叹气,目露同情怜悯之色,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施以援手的,生怕被何府的公子盯上,惹火上身。 甚至都没有人打算报官的,因为就算报了官也没用,这些官宦子弟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一定会再去找报官那个人的麻烦。 而就在所有人只围观不敢帮忙时,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自人群中挤出,来到了老者的身边弯下身子。 “老伯,你没事吧?” 温和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老者一愣,看见了一旁伸手的白衣青年,以及乖乖站在他身后拿着两个糖人的小丫头。 “公子……” 老者看了一眼稀烂的摊子,双眼泛红声音颤抖。 “没事,我会让他赔的。” 付仁微笑着宽慰,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后者身上的脚印和尘土。 “小哥,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火上身!” “是啊,他是何府的公子,家里有钱有势的很呢,快回来!” 围观的人见状不由地小声开口提醒着,怕付仁也受到牵连被殴打。 他们都是些底层百姓,并没有见过付仁多少次,一下也没认出来他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书院先生付桃安。 老者听见了付仁的话双眼先是亮了一下,随后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赔? 那些公子哥们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仗着议罪银制度横行无忌,怎么可能会愿意赔钱给自己? “公子,你还是快走吧。” 老者摇了摇头,虽然很感激对方的帮忙,但也不忍让对方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而那边,何瑜眉头微皱转过身来,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多管闲事。 当他看到站在老者身边的主仆二人时却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阴沉不定了起来。 “我们走!” 他低声喊了一句然后转头就走,甚至提起衣摆想跑。 “站住。” 才走了没几步,他身后就响起了一道淡淡的男子声音,迈出去的脚步也是随之停下。 何瑜皱了皱眉,转过身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付仁,面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心中直骂晦气。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这个家伙。 但他还是强撑起一张笑脸,朝着前方来人拱了拱手。 “打了人还砸了摊子,就打算这么走了?”付仁走至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淡淡开口。 何瑜面色阴晴不定,随后取下腰间的钱袋,摸出几两碎银子随手就丢在了地上。 “按照议罪银之制,钱已经赔了,我是否可以走了?” 围观众人见到这一幕皆是一愣,神色惊疑不定了起来。 何瑜好像很怕眼前的这个白衣青年? 后者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让何府的公子怂成这个样子? 后方的老者看到这一幕也是怔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付仁看了一眼地上的碎银,语气微冷。 “捡起来。” “嗯?”何瑜眉头一皱,面色有些不悦。 自己都赔钱了,对方还想要做什么? 想让自己堂堂国子监学子、太医院院使之子低头捡钱,根本不可能! “钱就在这,他捡不捡那是他的事情,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何瑜面色阴沉地开口说道,转身就走。 “我让你把钱捡起来!” 略带冷意的声音落下,他的脚步再一次停止,面色难看无比。 “我要是不捡呢?” 何瑜盯着前方的付仁,同样冷声开口。 “不捡?” 付仁双目微眯,随后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瞬间,何瑜瞳孔骤然猛缩,双腿剧痛之下不受控制地“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 何瑜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前方神色平淡的白衣青年,目露不敢置信之色。 贾玉瑶是因为欺负了付府的人,所以被揍是理所应当,但自己可没有得罪过付仁,他怎么敢无缘无故对自己动手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传开,何瑜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整个人都倒向了一边,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他右手手掌也是传来了剧痛,令他龇牙咧嘴,神色狰狞地嚎叫了起来。 付仁一边踩着他的手掌左右旋磨,一边不急不缓地朝着朝着小草招了招手,从对方手里拿过钱袋。 “按照议罪银之制,我踩断你一条手,赔三两银子。” 付仁语气平淡又带有些许冷意,直接将钱袋倒翻,里面的碎银一股脑稀里哗啦全部掉落在地,声音清脆。 “按照议罪银之制,这些银子你觉得能不能买你一条命?” 淡漠的话语传入何瑜的耳中,他神色骤然惊恐了起来,甚至觉得右手骨折之痛都似是全在此刻消失。 んttps://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爹可是五品官 付仁冰冷的话语落下,那银钱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声声清脆的传入众人耳中。 场面一时静谧到了极点,鸦雀无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话,瞠目结舌地看着场中那白衣青年。 他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开口说买何瑜的命!? 不同于其他人的惊疑,何瑜却是面色惊恐了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嘴唇发白,恐惧地看着付仁,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我……” 付仁神色冰冷,脚下更为用力了几分,旋磨之下骨骼碎裂的“嘎吱”声不断响起,何瑜额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的尖嚎着,那凄惨的模样令人头皮发麻。 而旁边的那两个护卫也是满脸惊怒却是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见付仁随手就倒出了一袋子银子,似乎身份不简单。 而且对方隐约流露出来的气势也令他们暗暗感到心头发怵,不敢上前,于是对视了一眼后立马转头,推开人群就往何府跑去。 “不要……不要杀我!” 何瑜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顾不得手掌上传来的那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此刻慌乱地开口求饶。 他真的害怕付仁当场就杀了自己,因为对方的确有这个钱赔。 而且其身份不低,背后有书院、太子、五公主撑腰,现在还多了整个江湖。 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院使而已,根本不敢为自己报仇。 看着他那惊恐求饶的模样,后方的老者已经完全呆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付仁。 这位之前还好生和气的与自己买糖人的公子,看起来地位似乎极高啊! 连那位何府的公子都怕成了这个样子!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付仁冷笑着开口。 “我……” 何瑜眼神闪躲,飞快地思考但却根本想到任何理由。 “只要先生放我一条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着他求饶的话语,付仁收回了脚掌,冷声道:“把钱全部捡起来擦干净,三跪九叩给那位老伯送过去。” “这……” 何瑜面色难看,但看到付仁皱眉时立马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子慌忙捡起了那一地碎银。 他一只手已经被踩的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碴子。 而如此伤势,他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跪在地上将那些银子一块块捡起来吹干净后用付仁丢下的钱袋装着。 在场那些围观的人看着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官二代如今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银两一块不剩的被装入钱袋里,何瑜面色苍白地看了一眼付仁,见其没有说话,他咬了咬牙,朝着那边还在愣神当中的老者就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等他三跪九叩来到老者面前时,后者才堪堪反应过来,面露慌乱之色,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付仁。 他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何曾见过这一番场面,此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着吧,那是他赔偿给你的损失。” 付仁点头开口,语气平和。 见他都这么说了,老者才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沾染了不少鲜血的钱袋。 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石头一样,是他这辈子都赚不到的数量。 老者拿着手上的钱袋,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似乎得到了赔偿,忧的是自己算是彻底将何瑜给得罪死了,将来恐怕会遭到报复。 “这样做,先生可还满意?” 何瑜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依旧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是目光乞求般的看向了付仁那边。 “还差一点。” 付仁淡淡开口。 何瑜面色忐忑,试探性地开口,“还差什么?” 付仁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一招,真气随风而动,掀起了何瑜的衣袍一角,摘下了他的钱袋。 当后者的钱袋飞到付仁手上时,他掂量了一下重量,眉头一皱。 “就这么点?” 他面色有些不好看,这家伙钱袋瘪的都跟什么了,里面顶天了只有三四两银子,其余的全是铜钱。 何瑜快哭出来了,他颤抖着道:“府里的钱已经没多少了。” 自己把家当都输光了,国子监还有个比他更惨的呢,不光钱输完了,第二天在洛云公主的监督下还绕着内城学狗爬了整整一圈,膝盖都磨出血了。 “就这点斤两还好意思在外面装腔作势,我都替你害臊。” 付仁冷哼一声,随手就将钱袋丢给了小草,同时开口道,“再让我发现你欺压百姓,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的了。” 闻言,何瑜惶恐万分地连连点头:“不敢,不敢!” 说完他慌忙起身就要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面却是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拨开人群一看,一名穿着华贵,头戴金簪的肥胖妇女和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冲了过来。 一边跑,那肥胖妇女还在大喊。 “谁敢动我的瑜儿!”声音粗犷如雷鸣,半点不似女子。 而看到来人时,何瑜顿时眼眶一红,踉跄着脚步就跑了过去。 “娘!” 看到自家儿子那血肉模糊的手,那肥胖妇女顿时两眼喷火,直勾勾地盯向了人群里面的付仁。 “杂碎,敢打瑜儿,你找死!” 暴怒的声音落下,肥胖妇女猪手一挥,顿时那些个家丁个个冲了上去。 何瑜见到这一幕面色一变,当即想大声制止。 但随着付仁右手如拍苍蝇般挥了挥,磅礴的真气汹涌而出顿时拍的那些家丁人仰马翻,全部哀嚎着躺在了地上。 肥胖妇女瞳孔一缩,面色难看了起来。 “娘,走,快走,他是书院的付桃安,是四境武夫!” 何瑜面露苦涩,拉着对方的手就想跑。 而后者听到‘四境武夫’时,顿时目露惊骇之意,但又马上恢复了正常,挣脱了何瑜的拉扯,将他按在原地。 “书院的人又怎么样,你昨日已经成为了太医院医师你忘了吗,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但好歹也是朝廷在任,打你可就等于打殴打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你爹可是五品官,就算有议罪银制在,让他去牢房里过下半辈子难道还做不到吗?” 肥胖妇女冷哼一声,神色颇有些霸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四品东阁大学士 而何瑜在听到这话是恨不得一巴掌就抽在对方的脸上。 对方是谁,是书院的先生啊,就算只是个虚职,那也是六品甚至五品官。 如果说是以前落寞的书院的话,他们家还真的不怕,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书院不说权倾朝野,至少也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势力了,跟书院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娘,别说了,快走吧……” 何瑜语气带着哀求之意,一个劲地想拉着对方离开。 然而后者吨位不俗,一站在那就似生了根似的,任凭他怎么拉也拉不动。 肥胖妇女冷冷盯着付仁开口:“你可知殴打朝廷命官是死罪?” 付仁皱眉,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那个妇女,淡淡开口道:“我是书院先生,同属朝员,位列六品。” “滚蛋,那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你有凭证吗,有官印吗?” 肥胖妇女嗤笑道,“什么都没有,你说你是六品官你就是六品官?” “那我还说我是三品官呢,我要你死你死不死?” 听着她那挑衅般的话语,付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官印他还真没有,书院教书先生的官职的确只是空说说而已,并没有任何能证实的东西。 只有柳宁堂和宋安民有官印和官服,其他先生都是没有的。 “所以你想做什么?” 付仁双眼微眯了眯,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就算自己没有官印在身,那自己也是书院的人,背后有宋安民和柳宁堂,还有武洛云和太子这层关系在。 她这么嚣张,是不是以为她那身为太医院院使的相公权利比他们还大? “过来给瑜儿磕头认罪,然后自己滚去衙门,否则我相公一来,你连认罪的机会都不会有!” 肥胖妇女冷哼一声开口,她并不了解朝堂上的那些事,自己的相公也只是皇宫治病的而已,回家来也从不跟她说这些,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其中厉害。 只觉得自己相公是个五品院使,权力肯定很大。 付仁闻言一愣,随后感到有些好笑了起来。 别说区区五品院使了,就算是太医院院长现在站在这里他都不怕。 “付某可不光是书院先生,还是陛下钦定东阁学士,六殿下之师,官列四品。” 他神色平静,淡淡地看着那边的肥胖女子。 然而后者闻言却是对此嗤之以鼻,不屑道:“就你这样子还陛下钦定东阁学士?官列四品?” “我呸!” 她狠狠啐了一口,然后直接伸出那张肥如猪脚一般的手,挑衅开口。 “官印呢,你倒是拿官印出来啊!” 付仁闻言皱眉,官印这会儿还没送到呢,他还真拿不出来。 而见他这副样子,那肥胖妇女更是满脸鄙夷地笑了起来。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赶紧的过来下跪认错,否则就别怪我相公到时候不客气了!” “还有你旁边那个死丫头,让她也给我跪下来!” 付仁面色一沉,眸光渐冷。 而看到他这个眼神,那边的何瑜心中一颤,放弃了拉自家母亲的想法,转头直接跑了。 “干什么,我可是当朝太医院院使的夫人,你难道还敢对我也动手不成!?” 肥胖妇女则依旧是满脸不屑,似乎根本就不把对方放在眼中。 “真不知道何院使看上了你哪一点。” 付仁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替那位素未谋面的何院使感到有些悲哀。 这女人明显脑子有问题,长得又跟恶魔波刚似的,也不知道每夜灯熄,何院使房内都会是怎样的惨景。 而正当他准备上前狠狠给这肥胖妇女几巴掌的之时,人群外边却是又传来了一阵骚乱,伴随着整齐脚步声响起的还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方是禁卫开道,一辆奢华的皇室车辇不急不缓的行使着,而车辇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宦官袍服,面白无须的老者。 “那是……袁公公?” 肥胖妇女愣了一下,虽然她不认识多少朝臣,但这袁公公她却是见过的。 毕竟对方常侍奉陛下左右,而自己相公又是太医院院使,两人还是有些私交。 只是她有些好奇,对方不侍奉陛下,怎么今天还出宫了? 而且看后面那两马车…… 随着她视线往后移顿时心头一跳,惊讶了起来。 那不是五公主的马车吗!? 慌乱间,她匆忙站到了一边,生怕挡了这些人的去路。 付仁见到那宦官手上拿着的东西时目光微动,却是并未离开,依旧带着小草站在原地。 “公子,快让开,那可是皇室中人,冲撞了是要杀头的!” 那边的老伯以及路人纷纷小声提醒着,但付仁却是不为之所动。 而肥胖妇女见到这一幕更是冷笑不已,暗骂一声找死。 敢挡皇室的路,别说这小子了,就算是自己那身为五品官的院使相公都少不了要被砍头。 正当她在一旁静静等着看禁卫抽刀看下那家伙脑袋时,令她眉头一皱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披坚执锐的禁卫走到付仁面前就停了下来,马车也是随之停止。 “见过桃安先生!” 领头的禁卫恭敬朝着前方拱手,神色未有半点不满,反而有些崇敬。 这位可是打败了小浮云手和南宫明羽的强者! “嗯。” 付仁微笑点头,目光往后看去。 车辇门帘掀开,武洛云和武极的身形显露了出来,她朝着付仁眨了眨眼,不过并未第一时间下车。 一旁那位袁公公则是呵呵笑着走上前,神态有些阴柔。 “既然先生就在这,那也省得老奴再走到付府去了。” “劳烦公公了。”付仁拱手。 袁公公笑着点头,随后拉开了手中的黄色册卷。 当见到那黄色册卷时,在场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慌乱跪下,口中大呼武皇圣威万岁。 付仁也自然没有站着,半跪在了原地。 文人不跪双膝礼,这是先皇曾定下的。 袁公公照着手中诏书,声音略显尖细地就开口高声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书院先生付仁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德才兼备,特任其为四品东阁大学士,望尔能尽心教诱六皇子之德行文武、治世才贤,钦此!” “付仁,谢陛下隆恩。” 付仁语气平淡,伸出了双手。 而旁边,那肥胖妇女脚下一个踉跄,面色“唰”的一下惨白了几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处罚 袁公公笑眯眯地看着付仁,招了招手,旁边的侍从立马地上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金楠木匣子,以及一袭藏青色绣着飞禽的官服。 “桃安先生,接旨受赏吧。” “谢袁公公!” 付仁恭声开口,先接过圣旨交给小草,随后才接过官服和收着官印的匣子。 袁公公笑着点头,声音阴柔和蔼,目露欣赏之色。 “还望桃安先生不要辜负圣上栽培,悉心教导六殿下。” “付某定不负陛下所托。” 付仁拱手。 而一旁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大惊失色,连那个卖糖人的老者都是瞠目结舌,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已经猜测付仁的身份不一般了,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桃安先生! 而且更是街头受赏,册封四品东阁学士,掌教导六皇子之权! 四品官有多大,他们难以想象。 别说四品官了,就算是京城县令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天一般大的官了。 “先生!” 那边的少年武极见封赏已然完成,当下就按捺不住,直接兴致冲冲地翻下车辇,不顾旁边宦官的劝阻朝着付仁那边跑了过去,满脸激动。 “先生,父皇封赏,你现在就是我的老师了,关于量子力学……” “等一下。” 付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将目光看向了街道一旁,轻声道:“我还有些事情未解决。”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开,只剩那肥胖妇女一人留在空地,面色煞白。 她直到见到袁公公和六皇子都亲自出现,为付仁受封加赏时,她才明白自己应该惹到了一个真的惹不起的人物。 “适才听闻此处隐有骚乱,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穿着淡蓝色华贵长裙,眉眼灵动的武洛云款款而来,开口询问。 随着武极询问的目光投来,付仁淡淡开口。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有些人说付某这四品官无印无袍,是自封自赏而已,还要付某磕头认罪,不然就利用其相公太医院院使的身份让付某下半辈子都在监牢度过而已。” 付仁每落下一个字,那边肥胖妇女的面色就惨白一分,到全部说完之时她脸侧已不断有冷汗滑落。 “什么!?” 武极闻言大怒,“谁人敢说本皇子的老师自封自赏,还要他磕头认罪的!” 他怒声开口,循着付仁的视线看去,正见到站在空地上的肥胖妇女。 后者僵硬一笑,面庞颤抖道:“见过公主殿下、六殿下。” “来人!” 武极却是冷脸相看,大喊了一声。 “在!” 旁边的禁卫立即有两人上前拱手。 “砍了!” “是!” 两名禁卫毫不犹豫地转头就向着那肥胖妇女走去,其中一人抽出腰间佩剑,寒气逼人。 肥胖妇女见状更是吓的直接瘫软在地,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哭丧着个脸不断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那些围观的人更是暗暗摇头,京城人谁不知道六皇子顽劣成性,他既然说了要杀,那这女人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 面对妇女的求饶,武极目光冷厉,神色桀骜无半点心软之色。 对他来说杀人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武洛云也是神色平淡,付仁没有开口阻止,她自然也不会开口。 至于那边的袁公公,在见到那妇女的第一眼其实就已经将她认出来了,但也没有开口为其求情。 虽然他与太医院院使私交不错,但也并不值得他此刻开口。 随着一名禁卫将肥胖妇女牢牢按住,另外一名禁卫则是高举手中长剑,剑锋冷冽,猛地便是朝下砍去。 在场那些百姓皆是闭上了双眼,不忍看到接下来那血腥的一幕。 “等等。” 而就在此时,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传来。 禁卫手中的长剑稳稳停在了距离肥胖妇女脖子不足一指之处,锋锐的剑气已经将她的肥肉割出了一道血痕。 妇女吓得六神无主,浑身肥肉止不住的颤抖,身子一哆嗦裆下便是传来“滋滋”声,流下一滩水渍。 无边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她慌忙抬头看向了前方那主仆二人,神色惊恐。 “先生,小女子知错了,先生饶命,饶命啊!” 看着她那副彻底被吓破了胆的样子,付仁神色平淡,轻轻挥了挥手。 两名禁卫顿时退下,收回佩剑站到了武极身后。 “先生?” 武极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开口阻止。 付仁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另外一边。 那边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人群分开,张怀春满头大汗的领着一众衙役赶了过来。 当看到还没发生什么大事后,他神色略松,擦了擦脸上的汗便是向着付仁这边而来,拱手行礼。 “公主殿下,六殿下,桃安先生。” 付仁微微点头回应,淡淡开口:“既然张大人都来了,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处理吧。” 闻言,那边的肥胖妇女顿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乞求地看向了张怀春。 后者一边擦着汗,一边斟酌,他在来的时候基本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 匆忙赶过来也不是怕太医院院使的妻子被砍头,而是怕自己办事不力,引得付仁不喜。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取其性命的打算。 斟酌了片刻,张怀春才看向妇女高声开口道:“桃安先生仁善,于你罪责不予深究,罚十五仗,每年罚银三百两用以救贫扶难,且禁足十年不得离何府半步,违令则斩!” 略带威严的喝声落下,他转头看着付仁,试探性地开口道:“先生觉得如此判处可还满意?” 付仁颔首,略带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点头。 “可。” 这正是他要的处罚结果,张怀春就算不说,他提出来的处罚也与这个相差无几。 话音落下,那肥胖妇女顿时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地开口:“谢过先生,谢过张大人!” 对于她现在来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她自然不敢再有任何不满。 而一旁那些围观的普通百姓听闻此判,面面相觑后纷纷都是神色激动了起来。 每年罚银三百两用以救贫扶难!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 而给他们带来这一好处的就是那站在场中为人温和,愿意为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出头的青年,四品东阁学士,付桃安! “桃安先生,桃安先生!!” 所有人都是神色激动了起来,不断高呼着,人人眼中都满是崇敬,而不是面对其他官员时的惧怕居多。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课 付仁微微抬手虚压,顿时那些呼喊声便是停了下来,他微笑着开口。 “若是日后再有人仗势欺压你们,你们尽管找张大人,找书院为你们出头,书院为你们撑腰!” 此言落下,在场又是一阵激动欢呼。 而一旁的袁公公见到这一幕双目微眯了起来,看了一眼付仁,又看了一眼武极,目光闪烁,心中略有赞叹。 这一造势手段,着实妙哉。 既维护了书院以及自身的威严,又收拢了民心,而且还顺势敲打了一番那些仗着议罪银之制越发嚣张的官宦子弟,可谓是一石三鸟之举。 将六皇子送入对方门下教导,也许过些年当真能够还给皇室一个截然不同的六皇子! “都散了吧。” 张怀春高声开口,驱散了众人,随后也带着一众衙役与付仁告辞离开。 “既然圣旨官印皆已送到,那老奴便先回宫复命了,就此告辞。” 袁公公也没有久留,跟付仁客套了几句便离开此处。 那些禁卫也散去大半,只留下了两个人跟在武极身后。 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付仁才转头向着那边卖糖人的老者走去。 而旁边的小草抱着官袍等物也跟着他走了过去,因为东西比较多,她几乎是牢牢抱在怀里,昂着小脑袋看路,行动显得多有些笨拙乖巧。 武极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丫头。 “草民多谢付大人仗义之恩!” 眼看付仁走到自己身前,那老者眼含热泪,当即作势就要跪下去磕头,却被一双温厚有力的手掌托住,同时传来的还有男子和善的声音。 “老伯言重了,刚才没顾得上询问,您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劳烦大人挂心了。” 老者连连摇头,感动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将手里的钱袋递了出去。 “先生,这些钱还给您,草民不敢收。” 付仁却是笑着将钱袋又推回了他的掌中,收紧他的五指道:“老伯,既然说了是赔偿给您的,那这些自然就都是您的,不用不敢收。” “草民万万不敢,还请大人收回去。” 老者却是摇头不已,说什么也不敢收这一袋钱。 见他如此模样,付仁佯装生气道:“我让你收着就收着,哪有什么敢不敢的。” “这……” 老者迟疑,随后才点了点头,“那草民就斗胆收下,多谢大人!” 付仁含笑点头:“付某还有事在身,便不多留了,老伯好生保重,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去付府或是衙门找张大人。” “诶,好!” 老者激动点头,声音颤抖。 武洛云看着这一幕,明净的眼眸异彩连连,睫毛轻颤,不由得又想起了付仁曾经与自己说过的那一番想改变这个世道的话语。 而武极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触,只是好奇地伸手去摸小草头上顶着的两个丸子头,惹得后者不住的皱眉,却又腾不出手来去拨开前者的手。 “走吧。” 付仁回头轻声开口,随后带着几人渐行渐远。 老者始终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后紧攥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眼中满是感激与崇敬。 他向着付仁离开的方向双膝弯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转身离开。 …… 街道上,付仁领着众人一路向书院的方向走。 武极不由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先生为何要放了那个恶妇,直接杀了不好吗?” 付仁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小草那边道:“小草,你知道先生为什么要放了她吗?” 小草从一堆物件里抬起头,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地道:“杀了她对先生没有好处,放了她对先生有好处。” “什么好处?”付仁目露笑意。 “嗯……”小草思考了一下,随后开口。 “杀了她就是与太医院院使交恶,后者常在宫中来往,关系繁多,对先生不利。放了她也是卖院使一个人情,日后在宫中行走也能方便不少。” “而且先生的目的不是杀人,只是想借此敲打一下那些利用议罪银之制为恶者而已,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再杀她只会让人觉得先生性格残暴,与他们同属一丘之貉。” 武洛云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小草,没想到她心思竟然如此细腻,能想到这么多东西。 付仁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还有吗?” 小草秀眉微皱,用力思考却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只得摇了摇头。 “小草愚昧,想不到其他的了。” “很好。” 她能说出这些,付仁已经很满意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将她怀中的东西接过后递给了武极身后的禁卫,同时开口。 “但你说的只是现下,而非长远。” 付仁将目光看向了武极,轻声道:“这也是我给六殿下上的第一课。” “第一课?” 武极一愣,一脸的茫然。 什么时候上课了,他怎么不知道? “殿下觉得适才那些围观者为何会高呼付某的名字?”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因为先生现在是四品东阁学士,权势大呗!” 武极听了他的问题,十分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开口。 他在宫内的时候天天都有人跪地喊他六殿下,对于这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 “非也。” 付仁摇头,惹得武极眉头一皱,目露疑惑之色。 “那是什么?” “是因为他们尊敬我,所以才发自内心的想通过这个方式来表达对我的敬意。” “尊敬?” 武极还是有些疑惑,宫中的人也都很尊敬自己啊,那还不是因为自己身为六皇子,他们不敢不尊敬吗? 付仁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接着开口道。 “我想问殿下,假如有一日殿下没了皇子身份,那些尊敬你的人是否会依旧尊敬你?” 武极一愣,随后眉头紧皱了起来。 失去皇子身份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但此刻对方发问,他还是试着想了一下。 但这一想,却是令他一时有些语塞了起来。 以自己在宫内的作风,要是没了皇子身份,只怕那些宫女内侍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将自己活生生打死吧? “古人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我于百姓以善待换来的尊敬,哪怕我不再是书院先生、东阁学士,百姓于我将依旧尊敬。” “而若我于百姓以打骂换来的尊敬,那将来若是我失势,他们自然也将还踩我一足。” 付仁话语微顿,看向了武极轻声询问。 “殿下可明白?” 少年眉宇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似乎是在严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曾经不是没有先生跟他说过类似的道理,但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反而以对方忤逆之罪将其拉下去重重责罚。 而只有付仁之前展现出来的那令他折服的学识,他此刻才愿意去深究细想其中道理。 付仁看着少年思考的模样,微微颔首。 几番相处下来他也知道武极其实就只是个性格顽劣的孩童而已,虽然先前行事颇为恶毒,但也是因为身在宫中,耳濡目染之下才成了这般德行。 毕竟他在宫中听到最多的,无非就是谁谁犯了事被斩首,谁谁又触怒龙颜,被处于绞刑车裂。 从小不谙人事又无人好生教导的他,又怎么可能树立起正确的三观? 不让他静下心来听自己的话,那说再多都是空的,他根本不会去思考。 所以不如刚好借着今日之事给他上第一课,慢慢矫正他畸形的三观。 国是千万人之国,而非一人之国。 只有三观正了,行事才正,治国才正。 第一百七十章 拉人入伙 一路上武极都没有怎么说话,而是紧皱着眉头在思索着刚才的问题。 武洛云看着自己这顽劣的弟弟第一次对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之外的事情如此思考,不由感到有些惊讶,多看了一眼付仁。 仅是三言两语便让武极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着调,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如果真能令武极有所改变,日后就算不与太子或是三皇兄争夺储君之位,封王后有付仁在侧辅佐,也至少能护佑一方平安了。 总比他平日里都去钻研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要好。 等快要到达宋府的时候,武极才忽然抬起头看向付仁道:“先生,为什么我要失去皇子身份?” 付仁一愣:“我说的只是如果。” “没有如果。” “就算真的有,那就在如果发生之前便将其扼杀,那先生说的如果就不可能会发生。” 少年摇了摇头,那双幼稚的眸子带着某种异样的神情,有些冰冷,又有些笃定。 “如果那些被我欺负过的人将来有机会反过来欺负我,那我为何不趁着现在就断绝了他们的将来?” 付仁双目微眯了起来,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的清秀少年,思绪翻涌。 看来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这位新收的学生,关于他的想法,关于他的性格也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无道理。” 付仁微微颔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并未再与他多说什么。 今日尚且只是开始,想要改变教导一个人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能循序渐进。 在两人言谈下宋府已经到了,下人认识付仁,毕恭毕敬地引着几人入了大厅,宋安民随后便是赶了过来,留在这里招呼武极等人。 至于付仁则是在下人的带领下直接去了顾思恒休养的房间。 他此刻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当听到开门声时,他睁开双眼,侧目看去。 付仁走了进来,将路上买的一些水果放置到了桌子上,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可爱兔子。 看着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神态的顾思恒,他搬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顺着怀中兔子如雪般白净的毛发,啧啧两声。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还喜欢兔子。” 他有些意外地说道。 这兔子是在他刚才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听下人说是顾思恒养的。 “怎样的人?” 顾思恒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孤僻、内向、武功高强还心狠手辣。” 付仁一边摸着兔子,一边开口。 “心狠手辣?” 顾思恒微皱眉头。 “拼着性命之危也要破了南宫明羽的六尺剑罡,你对自己还不够心狠手辣吗?” 付仁看着他说道。 闻言,顾思恒眸光微低,没有去解释什么。 但他不说,不代表付仁就不知道。 “你欠副院长的情早便还够了,至于那么拼命吗?” 后者目光一闪,随后开口:“救命之恩这一辈子都还不够,除非为他死。” 听他这么说,付仁有些哭笑不得,好家伙,这小子还是个死脑筋。 “那要这么说的话,以后我要是救了你的命,你也非要还给我一条命?” 顾思恒没有说话,只是躺在床上看着付仁怀中那只雪白的兔子。 没得到回应付仁也没在意,反正他也就是开了个玩笑,正了正神色后他看着对方再度开口。 “书院如今已在京城站稳脚步,副院长的安全不必你再忧心,他让你接下来跟我走。” “好。” 如付仁所料,对方并未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对宋安民的话顾思恒素来是言听计从,无论要他去做什么他都不会过多追问。 付仁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要是抱着这个想法跟我走,我可还不愿意呢。” 顾思恒皱眉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跟我走,并非是副院长希望你来保护我,而且你觉得如今我的实力还需要你保护吗?” 四目相对,付仁神色严肃语重心长地开口询问。 “若没有副院长在,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顾思恒沉思片刻,随后说道:“行走江湖,扬名十三雁回枪,成为天下第一武夫。” “那你觉得一直为副院长而活能成为天下第一武夫吗,莫说多年后有小拂云手吕浩然以及修剑禅悟心剑之境的南宫明羽,就算是以后已经年迈的两仪派掌门玄青子、流风剑南宫阳伯,你对上他们又能有几分胜算?” 付仁的声音平缓,却深入顾思恒内心,他陷入了沉默,一言未发。 “既然愿意跟我走便换回以前的状态,别只当这一路是为了保护我,是副院长的安排。” 付仁微微抬头,目光悠远缓缓开口:“我接下来的路远比在京城要更凶险的多,没有背地里的尔虞我诈、风云诡谲,而是步步明刀、危机四伏,我需要你变得远比六境武夫更加强大,是为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顾思恒皱眉,有些不理解他到底为什么今日会与自己说这些话。 看他如此,付仁这次缓缓开口,语气凝重。 “妖心入城,妖魔天蠢蠢欲动,过不了多少年也许就会爆发一场大乱,仅仅是六境武夫,在那场大乱之下甚至难以自保。” 听闻此言,顾思恒面色一怔,不由得目露凝重之色。 他没有怀疑付仁此话的真假,后者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情来骗自己。 令他惊疑的是,究竟是怎样的祸乱竟然连六境武夫这等顶尖级别的强者都难以自保? “问剑天呢?”他疑问开口。 “指望不上他们。”付仁摇了摇头。 闻言顾思恒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他摇了摇头沉声问道:“六境已是武夫极限,既然连此境都不够,那又当如何做?” “变得比六境更强。”付仁的语气很是平淡,却是令顾思恒眸光一颤,眯眼看起了他。 付仁站起身来,凝视着他严肃开口。 “闷葫芦,跟我一起成为武修吧。” “只有如此做,才能打破心锁,找到突破第七境的办法!” 顾思恒抬头,目光怔怔。 第一百七十一章 罪册 “武修?” “对,武修!” 付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要登天梯,培养第一批武修,那他自然会从身边值得信任的人找起。 无论是从天赋、实力还是年龄等各方面来说,顾思恒绝对都符合最优条件! “什么是武修?”顾思恒疑惑询问。 “以武夫之身能调动天地之力行修行手段者,便为武修!” “怎么成为?”他又问。 而付仁却是一时语塞,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已经有了思路,但李四野目前还在尝试阶段,并未有什么成果。 不过后者说在他前往梁国之前一定会找到方法。 而自江湖召集众人再去梁国,付仁应该会花上一些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见付仁答不上来,顾思恒也没有觉得他异想天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 对他来说是武夫还是武修都不重要,最重要的破开六境枷锁,有机会变得比六境武夫更强一事。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个字,却是令得付仁喜上眉梢。 如顾思恒这般强大的武夫将来如果有了修行之力的辅助,他的实力必然将强大到令人匪夷所思之境。 有他相助,自己登上问剑天,解开万民天心锁的把握便更大了几分,但依旧远远不够。 “那就好好养伤,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就离开京城,去这江湖走上一遭。” 付仁笑着开口说道,随后转头就准备离开。 “把月儿留下。” 冷漠的声音响起,他脚步为之一顿,随后看了一眼怀里的兔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思恒,神色古怪。 “月儿?” 付仁挑眉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 这家伙不光养兔子,还给兔子取了个名字叫做月儿? 这般事情发生在柳艺那般温婉女子身上他半点不觉得奇怪,但发生在顾思恒身上,他却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顾思恒知道他在想什么,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见他如此,付仁古怪笑着摇头,随后将兔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开带上了木门。 等他走远,床上的顾思恒才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经过李四野的治疗后如今下地行走已是不成问题。 走到了桌旁坐下,看着捧着小果在啃食的白兔,那双哪怕面对死亡危机都从来冷漠的双眸竟然变得柔和了起来,目带思念之意。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白兔的后背,轻声宠溺地开口。 “月儿,你再等等,思恒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罢,他抬头看着付仁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深。 如他这般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些小动物,喜欢兔子的,从来是一个叫做顾思月的丫头。 那个曾经用力将他推开,自己孤身一人被拉入妖魔天的笨丫头。 ……んttps:// 离开了顾思恒的住处,付仁又回了大厅,宋安民等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见他回来,后者微微点头,温和询问:“如何了?” “跟他说好了,等他伤好我们就出发。” 付仁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开口道,“副院长对于这议罪银之制所带来的后患可有对应之策?” 虽然自己今天给那些仗着议罪银为非作歹的家伙敲了一记警钟,但并无法完全解决隐患,他只能管得了京城,又无法管整个武国。 面对他的询问,宋安民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儒雅笑着点头:“自然是有的,在桃安你当初提出议罪银之制的时候,我便有想到这些影响了。” “哦?”付仁有些讶异,目露好奇之色地看着他,想听听他有何方法。 宋安民微微正色,开口道:“议罪银之制无非就是给那些有钱之人提供了一个明目张胆犯罪的机会,新令刚下便撤销,无疑会影响陛下圣威,毕竟陛下金口玉言,又岂能如此快便收回自己的新令。” “所以我想既然暂时无法撤销议罪银,那便不如在这议罪银之制上再加一条不与其冲突的令法。” “何令?”付仁疑惑询问。 一旁的武洛云也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至于武极,则是一直在旁边捏着小草的丸子头,似乎对其极有兴趣。 “创举罪册,记录每一位通过议罪银之制免除刑罚的人,一并由史官记载,且无论子嗣、堂亲三代之内都不得出仕!” “若有知府知县包庇则以同罪论处!” 随着宋安民的声音落下,付仁略一思索随后双目大亮。 此计甚妙! 一并由史官记载代表什么? 代表其会入武国史册,将其所犯之事记载的清清楚楚,遗臭万年。 而后面那个无论子嗣还是堂亲之人三代内再与官途无缘更狠,不光断了他们自己的升官发财梦,还连带着同族一并受到牵连。 这可就不光是遗臭万年影响自身这么简单了,还会面临同族人的唾骂怨恨,甚至如果自己的儿子将来想要出仕却因自己父亲的原因失去资格,那父子之间反目成仇都是有可能。 有这个方法在,谁再想通过议罪银之制来为非作歹,可就得掂量掂量这些后果了。 “副院长大才,此令若是推行,必然能够有效减少议罪银之制所带来的影响。” 付仁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佩服地看着对方。 宋安民笑了笑道:“庸才罢了,哪里比得了桃安你呢。” 听着两人的互相吹嘘,一旁的武洛云撇了撇嘴道:“庸才这两个字用在付桃安身上才合适,他的才能都用到青楼去了,前段时间还给那个叫玲珑的姑娘写了一首诗呢,谁曾想人家就是个妖怪。” 付仁闻言有些汗颜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自己那不是为了帮书院给太子制造污点吗,要不然议罪银一下,百官半数伏诛,书院的人能有机会上位? 一旁的宋安民则是呵呵笑了笑,摸着胡须话也不说,一副你我都懂的样子。 “我那是有正事要办,不是去为了逛青楼的。”付仁苦笑着解释,他又不能将真相与对方说,万一走漏了什么风声,他可是人头不保啊! “嘁,去跟那个妖怪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办的哪门子‘正事’?” 武洛云却是不信,鄙夷地看着他。 付仁苦笑,有些苍白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为了逛青楼才去的。” “那你逛了没有?” “逛了……” 付仁默默点头,再不说话。 得,跟她说反正怎么着自己都是去了青楼,这点解释不清。 而一旁的宋安民看着两人说闹,只是儒雅笑着,神色温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抓鸟礼 几人也并未在宋府久留,只是又聊了些许关于江湖上的事情后便告辞离开了。 付仁带着小草回了付府,至于武洛云自然是带着武极回了宫里,等付仁快要离开的时候,后者才会再次过来。 今日之事发酵的极快,很快就在整个京城底层民众里面都传开了。 人人都知道书院的付桃安成为了四品东阁学士,掌教导六皇子之权。 且今日付仁为了一个捏糖人的老伯出头一事,令他们的大感痛快,尤其是他对那何府夫人的处罚,更是让他们对付仁越发崇敬了起来。 一直以来,敢于为百姓伸张正义出头的大人物几乎很少出现。 宋安民是一个,以前的莫老先生是一个,但自从书院落寞之后,书院那些先生们自保都难,更别谈有余力来帮助他们这些没钱没势的普通人了。 直到付仁的出现,让他们又看到了当年莫老先生仁善当先、孝义先行的风采。 再加上当初一首满江红传世,不知不觉间付仁名字的影响力在武国早已经超过了宋安民了。 大部分人如今谈起书院,除了莫老先生之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付仁。 …… 景国六城之事已然商议完毕,梁国使臣次日便启程离开了京城,而孔圣则是去了书院。 付仁带着曲老第一次踏上了书院的青石板路。 冒着濛濛细雨,两人站在小桥旁远远看着水榭庭园内那一袭温婉青衣,袅袅筝音入耳悠悠、沁人心脾。 弹奏的曲子正是那一首水调歌头,筝音婉转如清泉流水、九月清风,歌声清脆如黄鹂鸣谷、百灵空啼。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 曲老站在青石桥上,小声地哼唱着这一首曲子,目光始终落在那水榭内的青衣女子身上,神色有些惆怅。 他的心情现在难以用言语描述,有些喜出望外、又有些愧疚难掩。 待的一曲唱罢,曲老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走吧。” 他转头就走,并没有想过要去跟柳艺说几句话。 “这就走了?” 付仁看着那穿着朴素衣衫的独臂老者背影,开口问道。 曲老抬起左臂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 付仁摇头,他明白对方为什么不敢上去跟柳艺表明自己的身份,多半是太过愧疚,有些事情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去正堂见了孔圣,询问了一些关于江湖上的事情。 后者也是知无不言,将诸多事情都说与了他听。 付仁也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走,他却是摇了摇头,说得赶回去玉国。 连不在群妖荒原外的武国都被六境大妖无声无息的潜伏进入,他得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同时协同玉国镇灵司彻查玉国皇城。 在告辞之时,孔圣还语重心长地嘱咐付仁万事性命为先,切忌冲动。 值得一提的是,付仁在离开书院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一脸幽怨走在青石路上的齐善友。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始终面容肃穆的算数先生如今看上去颇为滑稽和狼狈。 不光屁股蛋子上有两个脚印,连头发都乱糟糟灰扑扑的,像是被人拿扫帚打过。 付仁见此一幕不由得有些好奇,上前询问道:“齐先生,您这事?” 他伸手指了指其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身后的灰尘。 见到付仁在这,齐善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便是浮现出了怒意,气冲冲地朝着他开口喊道,手里还比着两个中指。 “姓付的,你是不是骗我,你不是说两个手势一起比就是尊重长辈吗,为什么院长又动怒了!?” 付仁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说了比两个中指是尊重长辈的意思了? “我没说啊。” 气冲冲的齐善友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你没说,那是谁告诉含巧的?” 付仁闻言眉头一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吐舌头朝着自己扮鬼脸的模样,感到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道是怎么个事儿,原来是柳艺身边的那丫头又坑了齐善友一把。 不过以含巧那性子,倒也的确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咳咳,可能是院长并不知晓此为何意吧。” 付仁咳嗽两声,神色有些古怪地开口。 “既是不知何意,那院长为何要与我动粗?” 齐善友皱眉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神色多是不信。 见他还是不信,付仁忽然不想解释了,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反正自己不是都要走了吗,那还解释个屁啊! 他目光微闪,嘴角扬了起来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来,齐先生,我与你细说一二。” 齐善友一脸警惕,但看着他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耳朵给凑了上去。 “那个手势或许院长不知是何意,但他一定知道抓鸟礼是什么。” “抓鸟礼?” 齐善友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这所谓的抓鸟礼又是什么? 不过听起来好像要比那个什么手势要靠谱的多,至少还有个‘礼’称。 “对,抓鸟礼。” 付仁神秘笑了笑,靠近了对方的耳朵低声讲述起了这礼数如何。 起初齐善友在听到抓鸟礼的行礼方式时面色大变连连摇头说失礼失礼,有损风雅。 但随着付仁又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一整子,他的神色从惊疑不定,渐渐变为了半信半疑,再到最后的跃跃欲试,两眼冒光。 付仁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记着啊,用这个礼数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而且只有每月月初的时候才是礼数,其他时候用要是挨了揍,可别怪我。” “好。” 齐善友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可惜还要等十多天才到月初,不然他现在就去找院长试一试这个抓鸟礼了。 “付某还有事在身,便不多陪,就此别过。” 付仁强压着心中笑意,拱手告辞。 这所谓的抓鸟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对方会对这么离谱的礼数都信了。 自然是他编了个例子,说宋安民就是因为曾经对柳宁堂用了这个礼数才当上的副院长。 一想到到时候柳宁堂和齐善友的表情如何,他心中就升起自责之意,但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不住,谁让柳宁堂坑了自己这么一大笔银子呢! 与之相比只是被抓一抓鸟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齐先生啊齐先生,此次一别就是一年半载不再见。 各自保重,好自为之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付仁都没有再忙活了,平日里除了带小草去外面走一走,就是躲在后院里练功。 他身上的铁锁已经从八十斤加到了三百斤,每一块都沉甸甸的。 这已经是普通铁匠能打造的极限了。 想要再往巴掌大小的铁锁上加重量,就只能请修行者进行锻造了,而且还不能用凡铁。 如果是以前的话想找修行者为自己打造这个东西或许还有些难度,但现在付仁已经是镇灵使,自然不算难事。 他让邱炎象替自己去找人帮忙打造了四块三百斤的铁锁,加起来就是一千二百斤,而且还要有束缚武夫气机的效果。 据曲老说,只有付仁能够带着这一千二百斤的铁锁行走如风,完全不受影响了才能教他下一重也是最后一重刀法。 第一重刀法砍柴,势大力沉、斩金断铁,第二重刀法斩叶,迅疾如风、拔刀如电。 两重刀法拿出来放到江湖上皆是不俗,付仁很期待第三重刀法又将会如何,是什么修炼方式。 他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练武了,喜欢这种慢慢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强大的感觉。 孔圣已经离京返回玉国,十多天的时间付仁除了练武就是练武。 倒是武洛云可能是知道付仁要走了,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付府坐上一坐,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干坐着。 付仁问她是不是闲的,还遭了一顿臭骂,惹她生气走了。 不过第二天她依旧过来,还带了不少贡果。 当然,武极也每次都跟着她来。 除了向付仁请教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外,还有的就是逗小草,不是摸她的脑袋就是把树叶插在她头发上,每次都是付仁帮她取下的。 看样子似乎是因为上次付仁当他面夸小草,让他有些不服气和好奇,所以才喜欢去逗后者。 不过小草乖巧,虽然每次被武极逗得一脸不开心,有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委屈,但也从来没找过付仁告状。 有一次付仁问她为什么不找自己去责罚武极,她却是低着头,小声说道:“他是先生的学生,我只是先生的书童,不想因为自己给先生添麻烦。” 如此她懂事到让人可怜的模样,让付仁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疼这丫头。 看来是在景国的时候被人疏远惯了,所以她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自己不开心。 在小草说出那句话之后付仁就俯下身子,温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傻丫头,你也是先生的学生,而且比武极还要先待在先生身边,论资排辈,他还该叫你一声师姐呢。” 在听到这话之后,小草原本委屈的眼神顿时欣喜了几分,但紧接着的一句话却是让付仁无奈至极。 她说既然自己是师姐,那也应该让着师弟,更加不能给先生添麻烦。 无奈,付仁只能暂且不谈此事,准备下次再好好教育一下武极,不准他再欺负小草。 至于为什么是下次…… 因为顾思恒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明日他们就该启程离京了,正式进入江湖。 …… 拾掇行囊后,付府暂且交由了庞管家打理,一行总共五人,由顾思恒驾着马车缓缓驶向了京城之外。 送行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在武国地位不低。 太子、武洛云、书院一众,甚至连镇灵司的邱炎象也来了。 这般送行阵仗,叫那些围观的人都是震惊无比,对付仁这位书院先生兼东阁学士的崇敬程度更上了一层楼。 随着马车徐徐驶出城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宋安民才收回了目光。 柳宁堂看着身旁的依旧眺望着远方的柳艺,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武洛云看着城门外官道上渐渐平息的尘埃,张开玉手,一枚粉白色的月樱花瓣静静躺在其中,色泽鲜艳宛若初开。 在花瓣外表还裹着一层蜡,保证花瓣不会腐朽,常年如此。 这是她在第二次去付府拿唇脂时付仁后来给她做的。 当时她只是随口遗憾说了句月樱花虽美,但冬末才盛放,春来便凋落,只有很短一段时间的花期,每年想看都不一定看得到。 若是叫修行者去催放,便又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于是付仁便说他有办法让月樱花长久不衰,想看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 起初武洛云还不信,直到后来付仁拿出这枚被蜡包裹住的月樱花瓣。 但可恶的是,就这一枚花瓣,那个家伙竟然收了她二十两银子! 一想到这点,武洛云心中刚刚才升起的一点异样情绪顿时全然消散,她瞪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将月樱花瓣小心翼翼地收好,也转身离开了此处。 …… 官道上,尘土飞扬,车撵平稳驶行,速度越来越快,在道路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顾思恒背着黑木匣子,面无表情地拉着缰绳。 他的银枪已经被李四野给顺带着修复,要比之前还要更加坚韧,还加了一些珍惜材料,使之锋锐更甚。 在马车里面,付仁跟小草坐在一边,武极跟曲老坐在另外一边。 小草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此刻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其柔顺的毛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满是欢喜。 武极看着这一幕则是撇了撇嘴,有些鄙夷地嘀咕道:“兔子有什么好的,本皇子还养了一只漠北虎呢,你要是喜欢,下次给你送一只。” 小草则是看了他一眼,柔柔道:“谢谢师弟,不过师姐还是更喜欢兔子。” 此话一出,武极顿时抬头急道:“谁是你师弟,本皇子才不是呢,你就是先生身边的书童而已!”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便是传开。 武极摸着额头神色有些生气,但看了一眼动手敲自己脑瓜崩的人后,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泄了气,不敢抱怨。 “好好说话。” 付仁看着他,神色严肃。 “哦。” 武极抬眼有些不服气的“哦”了一声,随后看着小草手中的兔子,心中忽然浮现起了一个想法。 付仁看他的神色,不难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淡淡开口。 “月儿可是闷葫芦养的,你现在没有护卫在身侧,对他来说你的皇子身份也不管用,收起你的小心思。” 闻言,武极才悻悻收回了目光。 他差点忘了,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他不再是宫里那个呼风唤雨的六皇子殿下了。 付仁微微摇头,抬手掀起了窗帘。 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城池轮廓,他不由心生感慨。 入京半年余,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书院先生兼四品东阁学士,还已入四境武夫之境。 这一切恍若一场大梦,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场梦是不是明天就会醒,还是永远都不会醒。 书院之行已然结束,接下来,是充满未知与坎坷的江湖路。 付仁目光深邃,放下了帘子。 江湖路远,道阻且长。 唯愿此行能顺心称意,一帆风顺。 是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一百七十四章 茶肆 傍晚时分,官道上一间简陋的茶肆。 四人围坐一张略有些歪斜的木桌,静静等着小二上茶。 曲老并不在,他直说给他打上一壶就好了,他要在里面睡上一小会儿。 “赶了十多天路,终于到白菊州了,从这里再到玉青峰还要几天?” 付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口问道,小草也忙帮他一起拍着灰尘。 顾思恒思考了一下后道:“慢则五天,快则三天。” 付仁微微颔首,这个速度还算可观。 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这十多天来竟然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危险。 没有妖邪出现,也没有江湖人的偷袭暗杀,一路上风平浪静。 妖邪之事可以解释,有陆青柠送的妖骨刀鞘在,那些弱小的妖物根本都不敢靠近他们。 可竟然没有什么人在路上埋伏偷袭,付仁倒是感觉有些意外。 按理说那些江湖人应该都会觊觎百山图才是,难道他们就不想来抢吗? 似是看出了付仁的疑惑,顾思恒继而开口淡淡道:“新雨先生在你离开后暗地里又安排了一辆马车,从另外一条路赶往了玉青峰。” 付仁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怎么这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的,什么危险都没有。 “那那辆马车上的是谁?”付仁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问道。 “镇灵司一旗使,苟人善。” 听着他淡淡的语气,付仁不由得哭笑不得。 没想到竟然安排了一位修行者过去,而且还是最擅长逃遁追查的一队旗使。 不过既然是他在那边,那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险肯定也能全身而退,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付仁忽然眉头皱了皱,回头往茶肆木屋看去。 都这么半天了,茶怎么还没上来? 他双目微眯,想张开嘴试着喊一声,但顾思恒却是拦着他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站起身来,压着脚步往木屋那边靠近。 小草和武极二人也是发现了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在付仁的挥手下,他们两个先后去车厢里躲了起来。 而顾思恒此刻距离木屋越来越近,他的右手也是搭在了身后背着的黑木匣子上,目光严肃冰冷。 他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入了屋子,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茶肆小二的影子。 里面空无一物,还有一壶才盛了一半的茶,四周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对方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不见,刚才趁着他们在外面交谈,这屋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屋子里唯一一个能够藏人的箱子上,迈步朝前走去,缓缓伸出手拉着铁环,将盖子往上提。 随着箱子打开,里面的景象也是露了出来。 那名穿着朴素的店小二正静静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 不过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并未有什么性命之忧。 顾思恒见到他被人藏在箱子里,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伸手去推他。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伸过去时,耳旁却是传来了轻微的弦断之声。 他瞳孔微缩,猛地一跺地整个人便是迅速朝后滑退而去。 与此同时,一缕缕紫色烟雾迅速自木箱两旁的夹缝当中飘出。 若非他刚才后退的快,此刻定然已经被那烟雾所包裹。 在顾思恒双手翻开木匣,迅速将银枪组装的同时,房梁上也是传来了声响。 他抬头去看,只看到一道人影闪过,手里掉落了什么东西朝着地面坠去。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有一层层大小不一的铁皮包裹着,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含苞未放的花蕊。 而在看到此物之时,顾思恒眉头一皱。 是唐门的暗器铁花! 这暗器威力不小,在人真气加持下一旦炸开,每一片铁皮都将化作收割性命的厉鬼。 说来话长,从顾思恒看到房梁上一闪即逝的人影,到那铁球掉落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罢了。 顾思恒这边才刚刚握住长枪,那边的铁球便已经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炸响之声。 真气爆炸之下,那些紧密包裹着的铁皮真的就像含苞的花蕊一般盛放了开来。 锋锐的铁片夹杂着真气激射而出,速度如电。 嗤! 几乎是瞬间,一根房梁便是直接被削断,这铁片熟练极多,至少有近百片。 顾思恒冷着双眼,立马舞动长枪施展了雁回枪中的回风,在周身形成了一片枪幕。 叮当之声响彻不断,那些向着他激射来的铁片毫无疑问全部都被他弹开。 见一招未能奏效,躲在暗处的人转身就翻窗逃跑,没有任何停留。 顾思恒冷冷看着其离开的方向,目光微沉。 从刚才的暗器和对方的手段来看,应该就是唐门的人。 不过刚才对方速度太快了,导致他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童灵秀。 咔嚓…… 顾思恒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木屋皱了皱眉,铁皮削断了房柱,此刻屋子已经开始摇晃起来了。 随后他没有犹豫,一脚将店小二藏身的木箱盖上,转身就冲了出去,直接破墙而出。 在他破墙冲出去的同时木屋也是轰然倒塌,化作一地木屑狼藉。 武极和小草两个小脑袋从车厢窗户里探了出来,看着这一幕皆是张了张嘴,看来他们是遇到刺客了。 付仁看着顾思恒一边收枪一边朝自己走来,不由起身询问:“谁人?” “唐门。” 顾思恒冷冷开口。 “人呢?” “跑了。” “追不上?”付仁疑惑。 而后者却是摇头,“没追,可能是调虎离山。” 他护卫了宋安民不少年,自然也是有一套经验的,知道不能轻易中敌人的奸计。 付仁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却是还有些许疑惑。 没想到唐门竟然也想要这个百山图。 不管他们是为了百川功还是号令江湖的资格,其已经对自己动手,那就算是自己的敌人了。 既然如此,那下次见到之时他付仁自然也是不会客气。 “你脸怎么了?” 付仁忽然皱了皱眉,看着顾思恒道。 他的脸不知何时泛起了不少青色的斑点,看起来就跟尸斑一样。 不光是脸,他的双手也是如此,看上去很诡异渗人。 毫无疑问,是毒! 第一百七十五章 借百山图一观 顾思恒凝神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郑重了起来,细细回想刚才自己是什么时候才中毒的。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在那木箱夹缝喷出毒雾的时候他是躲开了的,并未被雾气沾染。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进屋子时就闻到的那一点点茶香! 茶肆里有茶味再正常不过,所以他刚才就并没有多想,也没有探查自己体内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刚才调动气血真气之下,无疑是加快了毒素流传。 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番样子。 “这是什么毒?” 付仁面露凝重之色,想伸手去探查一下他的脉搏。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悠悠的喝止声却是自马车方向传来。 “不想被染上这毒就住手。” 付仁回头,正看到两个小脑袋后还有一个睡眼惺忪、头发散乱的老脑袋。 小草和武极同时回头,前者一听说那毒似乎很严重,则是露出了几分担心之色。 武极看着这独臂老者眉头微皱,他一路上都想知道这老头是什么身份,但没有一个人跟他说的。 问小草,小草只说曲老是先生很重要的人。 问先生,先生又只是笑而不语,说是家里看后院的。 至于问那个一天到晚没几句话的闷罐子,更不用想了,对方从来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所以这老头到底跟先生是什么关系? 武极有些好奇,目露狐疑之色地打量着他。 随着曲老的声音传出,付仁伸向顾思恒的手为之一顿。 “曲老,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此毒名为死人茧,是唐门最喜欢使用的剧毒之一,毒性不烈,但胜在此毒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根除,且能通过肢体传播,若无厉害的医师相救,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 曲老开口说道。 当听到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之时,付仁面色更为凝重了几分。 反而是顾思恒的神色始终冷漠,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问题。 付仁陷入了沉思,目光闪烁不定。 这荒郊野外的,他要上哪去找医师? 而且普通医师又如何能医得了唐门的毒? 他见识当中唯一有百分之百把握治好此毒的医师应该只有…… 紫雾楼,白绝! 想到这,付仁不由又开始犯难了起来。 如今自己要去哪找白绝? 就算对方现在还在武国境内,也不可能这么凑巧就在白菊州,就算在白菊州也不可能凑巧出现在这里。 付仁摇了摇头,找白绝这个方法并不可靠,还不如想一想怎么去抓住刚才那个刺客。 一念及此,他安排顾思恒就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向着那一方残垣断壁走去。 询问一番之后,他直接一掌推出,真气裹挟劲风下直接将箱子给震碎,没有伤到里面的人分毫。 这小二还在昏睡当中,付仁抽了他两巴掌,依旧没醒。 见他昏睡如此之深,付仁双目微眯了起来,高声道:“闷葫芦,这小子没用了,把你中的毒传染给他吧。” “好。” 顾思恒虽然不知道付仁再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迈步上前走来。 虽然躺在地上的小二依旧一动不动,但是付仁却隐约听见了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顾思恒直接将手朝着对方的脑门摸了过去,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那双一只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急忙开口。 “我醒了,我醒了!” 顾思恒的手停下,将视线投向了一旁。 付仁微微点头,示意他退后,同时自己上前,双目微眯直接一手捏住了小二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窒息感涌来,小二双脚悬空,脸色迅速涨红发青了起来,眼神惊恐不已。 “我问你,刚才逃走的人是谁?” 小二急忙张嘴,却是只能发出“嗬嗬”声,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付仁等了几秒钟,等到他双眼已经开始充血,就快喘不上气的时候才松手。 小二瘫坐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满眼的恐惧及后怕之色。 他刚才真的感觉自己半只脚已经迈入了鬼门关。 “说,刚才逃走的那个人是谁!” 付仁语气冰冷,眸光锐利地盯着他。 小二目光躲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付仁双目一眯,真气覆盖手掌,直接朝着他的天灵盖上拍去。 “是唐门的人!” 感受到劲风扑面,小二慌忙开口。 “唐门?”付仁收手,冷眼看着他。 “对,逃走的是唐门的人!” 小二再次开口重复,双目躲闪不敢与其对视。 就在此时,一旁却是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顾思恒手中的银枪掉在了地上,他两手青筋暴起,五指弯曲似是有些僵硬控制不住了起来。 显然,那名为死人茧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影响到他的行动了。 看他如今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恐怕浑身都会变得动弹不得,到那个时候再想带着他去跋涉求医,恐怕是有些难度,毕竟还要注意不能与他有肢体接触。 而就在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却是自上方传来。 “桃安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能见面,真是缘分。” 付仁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着一位穿着紫衣的邪魅青年,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轻挥,嘴角含笑。 白绝! 付仁目光一闪,心中思绪活络了起来。 他上前拱手:“白兄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自然是准备回紫雾楼的。” 白绝呵呵笑着开口,脚尖轻轻一点之下飞身落到了付仁面前。 “回紫雾楼?” 闻言,付仁微微颔首。 回千山国的确可以经过白菊州,只是走另外一条路更快一些,走这条路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而且对方明明比自己先行半个多月,怎么可能还会与自己的行程相当? “如此正好,还请白兄出手救下这位,他中了唐门的死人茧之毒,想来以白兄的医道手段应当不难吧?” “自然是不难的,不过在下治病祛毒都是要收费用的,既然是桃安兄开口,那些俗物便免了去,不如……” 白绝目光炯炯,“不如将百山图借给白某观看一二如何?” 付仁双目一眯,好家伙,果然是为了百山图! 第一百七十六章 青凤丸 付仁眯着眼,心思翻涌。 这白绝之前被自己打败的时候面色都难看的紧呢,现在这么笑眯眯的肯定是没好事。 “白兄很想看百山图?” “能号令天下江湖之物,谁人又不想一睹真容呢?” 白绝依旧笑容邪魅,折扇轻挥。 “这样啊……” 付仁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旁边面色已经有些铁青,强撑着不倒下的顾思恒。 下一瞬间,他目光骤然锐利几分,一手轻挥下百川真气汹涌而出如浩荡江海往前拍去。 白绝前一脚还在笑,后一秒面色就变了,他根本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就出手。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来得及匆匆提起真气抵挡。 但百川真气何等磅礴,这仓促之下他虽然勉强挡了下来,但整个人却是“噔噔噔”连退了数步,体内气息紊乱。 “先生!” 清脆的喊声自旁边车辇内传来,一柄长刀被抛向了空中。 武极看着小草那柔弱的身躯竟然将一柄几十斤重的刀给抛了这么远,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小草。 付仁只伸手一吸,长刀骤然入手出鞘,寒光一闪间刀刃便是架在了白绝的肩膀上,再入一寸便可割开他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白绝实力本来就弱于付仁,此刻被拿刀架住了脖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面色迅速阴沉了起来。 他冷声开口质问:“桃安兄这是何意?” “以付某朋友性命威胁付某拿出百山图,还能将顺带着给唐门泼一盆脏水,白兄倒是精于算计。” 付仁眸光冰冷。 他可不蠢,白绝根本不可能碰巧就出现在这里,然后顾思恒又碰巧中了只有他才能解的毒。 本来付仁还是有些怀疑唐门的,但直到他询问那个店小二茶肆内逃走的人是谁时,后者说了“唐门”二字。 试问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茶贩,会知道唐门? 就算听说过唐门,这里可是武国境内,非是齐国,他根本不可能见过唐门的暗器或者是门内弟子穿着。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对方是唐门的人。 而且如果真的是唐门的人行凶下毒,怎么可能蠢到不杀了他,还将自己的身份主动告之? 而在这个时候,身为唐门对头的紫雾楼白绝却是恰好出现。 这一切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显而易见。 付仁在第一眼看到白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推断出了这一切,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就是在等对方放松警惕好一招制敌。 听了付仁的话,白绝面色变幻不定,深深看了他一眼。 “桃安兄不愧是读书人,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他神色又如之前在比武时一样憋屈,缓缓开口,“是我小看你了。” 又是连自己的真正本事都没有施展就落败了。 他很憋屈,特别憋屈。 这次别说毒功了,连飞针都被甩出去一根就被刀架住了脖子。 “解药。” 付仁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语气冰冷。 白绝面色难看,但察觉到肩膀上的刀更往里进了些许后他还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 他不敢反抗,因为与付仁硬碰硬,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而如果失误那把刀就会直接砍断他的脖子,所以他选择了直接拿出解药。 接过解药,付仁又看向了一旁瘫坐在地上神色惶恐的小二,直接将瓶子丢给了他。 “去,喂他吃,别碰到他。” 小二慌忙点头,接过玉瓶后立马来到顾思恒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瓶子里的丹丸送入了他的口中。 而在这期间,付仁则冷眼看着白绝开口。 “祈祷解药是真的吧,你不会有第二次拿解药的机会,三个呼吸之内他若没有解毒,那付某只能跟你说一句抱歉了。” 白绝苦笑,什么玩意儿啊,谁家解药三个呼吸内就能直接解毒的? 好歹也要个祛毒过程吧。 “三十个呼吸后桃安兄再动手也不迟。” 虽然憋屈,但白绝心里却还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没有耍小聪明,给的是真的解药,否则就完了。 “那就三十个呼吸。” 付仁微微颔首,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清楚解药应该是真的了。 此刻回头看去,那边的顾思恒刚好吞下了解药,体内真气涌动间迅速带动着药力游走经脉,祛除体内的毒素。 十个呼吸的时间,他僵硬的双手恢复如初,二十个呼吸,他身上的青斑开始消退。 还没到三十个呼吸的时间,他面色已然褪去了铁青,脚尖一勾便挑起地上的银枪,稳稳握在了手中。 “桃安兄可信了?”白绝开口。 付仁没有第一时间放下刀,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车辇那边。 当瞥见曲老微微点头后,他才收刀入鞘,看着白绝的眼神略显淡漠。 “你现在有机会动手了。” 听他这么说,后者却是面露苦笑之色,连连摇手。 “桃安兄多虑了,白某可不会动手。” 开玩笑,一个付仁都够他喝一壶的了,更何况现在旁边还站着一个破了南宫明羽六尺剑罡的顾思恒。 就这俩人,自己能打过? 使阴招倒是可以,明着来十个自己都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付仁冷笑一声道:“收起你的心思,否则下次去紫雾楼之时是付某个人,还是江湖之众,付某可保不准。” 此话威胁之意浓浓,白绝也听得出来。 意思就是要是自己再敢打百山图的注意,那对方就会带着江湖人去紫雾楼走上一遭了。 被明摆着威胁,虽然他面色有些不好看的,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此事是白某冒失了,还望桃安兄勿要介怀。” 说着,他从怀中又摸出了一个玉瓶抛了出去。 “此丹名为青凤丸,能解世间万毒,乃紫雾楼十大宝丹之一,送与桃安兄全当赔罪了。” 付仁接过了玉瓶,瞥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向着车辇走去。 还算不错,什么都没损失就得到了一枚这么珍贵的丹药。 顾思恒见他不打算动手,也将银枪拆解收入木匣子里,跟上了他的脚步,架着马车扬长而去。文学一二 看着马车离开,白绝双目微眯,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浅浅的血痕,心思涌动。 这付桃安,恐怕没有那么好招惹。 百山图到了他的手上,估计还真没人能抢得走。 除非各大门派的长老掌门愿意出手,但他们那种身份要是敢出手,孔圣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摇了摇头,暗暗发誓还是不要招惹这家伙为好,随后同样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茶肆和欲哭无泪的小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少年的妥协 车辇于林间行驶,惊走一群又一群飞鸟。 付仁坐在马车里面,而在他对面的曲老则是淡淡开口。 “现在了解江湖险恶了?” 付仁沉默点头,今日之事看起来不算惊险,但实则差点就被白绝给得手了。 若非进去茶肆的是顾思恒,恐怕中毒的就是他了。 且要不是曲老提醒,他也一样会因为肢体接触而染上死人茧。 若真到了那时候,恐怕白绝必然会抢走百山图,甚至杀人灭口。 别看他总是笑眯眯的,手段歹毒的很呢。 唐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残忍毒害,死相凄惨。 “比这险恶的事多不胜数,江湖路半点不比你那朝堂水浅,你要时刻警惕。” 曲老伸了个懒腰靠在一旁,淡淡开口。 “我知道。” 付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看向了一旁的小草和武极。 小草正抱着月儿,而武极却是拿着付仁那把刀,一边双手掂量,一边十分震惊地看着小草。 “你是不是也练过武?”他开口问。 “没有。”小草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把这么重的刀一下子扔这么远的?” “很重吗?” 小草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接过了武极手里的那把长刀,单手抛了两下。 而见此一幕,武极更是神色大惊,满脸不敢置信之意。 这么重的刀,怎么到了她手里就好像一根树枝似的? “你是不是妖物变的?” 他十分怀疑地开口说道,上下打量着小草。 哐当。 小草一下没接稳,手里的刀掉了下去,她慌乱地眨了眨眼,将目光投向了付仁。 见她没说话,武极眉头皱了起来:“本皇子问你话呢,你是不是也是妖物变的,不然你怎么可能把刀丢这么远?” 他之前就听说迎龙轩内有妖物伪装成人想要行刺自己的父皇,所以现在十分怀疑小草是不是也是这样。 毕竟对方与他年纪相仿,而且又是个从来没练过武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一下把刀丢这么远? 砰。 清脆的脑瓜崩声音响起,武极捂着额头,神色幽怨地看着付仁。 “怎么说话的,她是你的师姐,那你是不是觉得先生也是妖物变的?” 付仁佯装生气,觉得是时候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尊师重道了。 “先生是武夫,可她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小孩,不一样!” 武极捂着额头,有些生气地辩解道。 付仁看着他道:“如果她真的是妖邪变的,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斩妖除魔啊!”武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一旁的小草眼神黯淡了一下。 “不问缘由,不循道理?”付仁问。 “斩妖除魔还要讲什么道理?”武极不解地开口。 闻言,付仁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枉你平日里总是故意捉弄师姐,她还拦着不让我责罚你,说师姐就该让着师弟这种话。” “啊?” 武极愣了,看向了一旁低着头眼眶有些红的小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看着对方那副委屈的模样,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出于少年的自尊心,他又不想说出道歉之类的话,想了半晌才忽然站起身来,憋红了脸开口。 “谁要她让了,本皇子才不要她让呢,大不了以后就只能是本皇子一个人欺负她嘛,其他人都不行,不然就本皇子就把那些人都砍了!” 少年的妥协总是这样拐弯抹角,明明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却还嘴硬着不愿承认,哪怕是因此许下一个承诺。 “先生也不行?”付仁摇头笑了笑,问道。 “不行!” 武极十分认真地开口,“反正以后只有本皇子能欺负她。” “万一她是妖呢?”付仁又问,“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斩妖除魔吗?” 这一下给武极问住了,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地在想这要怎么办。 小草也是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桃花眼期待地看着他。 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少年很久才想到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是妖那又怎么样,她这么柔弱,本皇子欺负她的时候都不敢反抗,肯定也不敢去害人。” “不害人,那就不斩了。” 听着武极的回答,付仁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总算说出一句三观比较正的话了,不枉费自己这么循循善诱。 而小草也是眸光闪闪,眼中的黯淡之色消失不见。 “那要是别人要斩妖除魔呢?”付仁再一次开问。 “有本皇子在,谁敢!?” 武极昂首挺胸,十分霸道地说道,说话时还特意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小草。 而就在这个时候车轱辘似是滚到了石头,马车颠簸之下他一下没站稳,直接一个踉跄栽倒下去。 一张小巧柔嫩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同时响起的还有小草那柔弱的声音。 “快起来吧,地上脏。” 少年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脸颊滚烫,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接受小草的帮助。 武极红着脸坐到了一边,将头别向窗外一言不发了起来。 小草知道他丢了脸尴尬,也不恼,顺手将地上的长刀给捡了起来,挂在了一旁。 看着这一幕,付仁眼含欣慰。 一路上多了武极这么个家伙为伴,倒也多了几分趣味。 他微微回头,曲老已经靠着一侧打起了盹,全然不受适才喧闹所影响。 就在付仁收回目光也准备休息的时候,后者的双眼忽然睁开了。 小草也是秀眉微皱,轻轻扯了扯自家先生的衣角。 “怎么了?”付仁疑惑地看向她。 她神色有些严肃,看向了武极那个方向的窗外道:“先生,有妖气。” “妖气?” 付仁皱眉,自己可是什么都没闻到。 这就是武夫与修行者的不同,修行者纳天地之气修炼,对于各种气息的感知都极为敏锐。 但武夫却是差了许多,相隔太远或者妖邪隐匿太深都难以发现,除非境界很高才行。 付仁回头见到曲老也睁开了眼睛,不由得神色凝重了起来。 这才刚刚摆脱了白绝的事情,不会这么快就又碰到一头妖邪过来找麻烦吧!? 能在妖骨刀鞘的气息下还敢留在这附近的,其实力定然不弱。 至少也是一头四境大妖,甚至五境都有可能!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遇妖 付仁的目光随之凝重了几分,沉声开口。 “闷葫芦,绕着走。” “好。” 顾思恒冷声回应,一拉缰绳便是让马车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摸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妖物,最好还是绕着走的好。 付仁目光深深,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是镇灵使,有义务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但现在武极在这里,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是尽量避免。 随着马车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小草的眉头却是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它跟着我们?”付仁皱眉询问。 小草点了点头:“越来越近了。” 闻言,付仁双目微眯。 此刻马车刚好驶入了林中一片比较空旷的地方。 “停下来!” 付仁开口。 顾思恒一拉缰绳,骏马长吁一声扬蹄止步。 “好好在车上待着。” 嘱咐了一句小草跟武极后,付仁提起长刀便下了马车,与顾思恒并肩而立,凝重地看着后方。 的确越来越近了,不需要小草提醒,他都已经感受到了一阵阵阴冷邪异之气正在迅速逼近这边。 一阵狂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吹的两人皆是眯起了眼睛,衣袍猎猎。 林间传来了嘶嘶声,如蛇吐信,三道青影一闪而过。 “不止一只!” 付仁语气严肃。 他话语刚刚落下,空地三个方位便是已经站住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皆是穿着青色蟒服,无论男女脸上都是有蛇鳞覆盖,双瞳倒竖看上去尤为阴冷。 为首的蛇妖男子看上去要年长不少,是中年模样,另外一男一女看起来则是青年样子,男的尖脸冷漠,女的身材火辣,神色妩媚。 “大哥,这两个人族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蛇妖女子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红唇,满眼的嗜血之色。 “他们似乎还是武夫,武夫的皮肉极为滋养,吃了他们,大哥就有希望突破到五境了。” 另一名尖脸蛇妖眯眼打量着付仁二人,顺便还看了一眼马车方向。 在他的感知下,那上面还有三个人,尤其是其中有一道气息,更是令他妖血沸腾,仿佛只要吃下那道气息的主人,他的实力便将飞一般的提升。 为首的中年蛇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看着眼前两人目露思忖之色。 这两人的气息,似乎并不简单。 他们在打量着付仁二人,付仁自然也在打量着他们。 还好,都只是四境蛇妖而已。 除了为首的那个中年蛇妖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之外,另外两个实力应该都不是很强。 “你们吃了多少人?” 付仁眯了眯眼,看出来了他们身上浓郁的血煞之气。 “不多,也就一人一百多个。” 中年蛇妖微微颔首,淡淡开口。 一人一百多个,也就是总共有三百多个人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听到这个数字,付仁神色渐冷了起来。 “如此招摇,你们就不怕白菊州的镇灵使发现你们?” 听到“镇灵使”三字,三位蛇妖对视一眼,随后那名女子忽然讽笑了起来,声音尖锐不屑。 “那群该死的家伙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付仁眉头微皱,听她这么说的意思,方旗使他们难道是出事了? 说着,那蛇妖女子双目微眯,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付仁,“小公子生的倒是俊俏,不如我不杀你,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当个男宠,侍奉我左右如何?” 听着她的话,付仁咧嘴一笑:“好啊,那你能放了他们吗?” “不行。”女子摇头,目带玩味地道,“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我想把你关起来,每天吃上一口,慢慢吃,慢慢尝。” “这样啊……” 付仁微微颔首,看向了一旁的顾思恒道,“你一个人可行?” “试试。” 顾思恒神色冷漠,反手将黑木匣子打开,组好了银枪。 “束手就擒吧,老子给你们个痛快。” 尖脸男子怪笑着开口,看着提枪一步步往前走的黑衣青年,满脸不屑。 “老二,你去试试他的深浅,不可大意。” 蛇妖中年开口说道,他有些拿不住面前二人的实力。 不过从气息感知来看,最多也就是个四境武夫而已,若是四境修行者的话他或许尚还忌惮一二,但武夫罢了,不值一提。 “好。” 尖脸男子点头,身子腾空,黑雾笼罩下直接朝着顾思恒包围了过去。 面对这一幕,付仁神色始终平淡,而那蛇妖女子却是啧啧两声,似乎已经看到了顾思恒惨死的下场。 但,下一瞬间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只见黑雾当中银光一闪,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那尖脸男子口吐鲜血直接倒飞而出,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显然是被枪给捅的。 蛇妖女子面色一变,急忙上前去接住了对方。 强大的冲击力顺着对方的身体传来,她也连带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撞碎了一棵树才堪堪完全卸下力道。 两人皆是面色惊惧,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方持枪冲来的顾思恒。 此人的实力极强! 绝非寻常四境武夫! 而付仁看着这一幕则是没有任何惊讶之色,神色平淡。 开玩笑,顾思恒的实力在整个江湖后起之辈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打杀这两个小妖肯定是不费力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个中年蛇妖,他的气息最为阴邪,实力也最强。 两人见着顾思恒提抢冲来,浩荡真气化作无数枪刃刺下,皆是瞳孔猛缩,大喊出声。 “大哥!” 下一瞬,青影一闪,那中年蛇妖瞬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伸出一只手,黑气萦绕间将那枪影悉数挡住。 劲风呼啸,余波四散间树木接连倒塌,发出阵阵轰鸣响声。 顾思恒的枪尖稳稳被中年蛇妖抓住,他眉眼冷漠,右手一翻银枪便是旋转了起来。 在旋转之力下,枪尖继而往里刺去。 蛇妖中年眉头一皱,抽身后退,挥袖间打出一道清风裹挟着另外两名蛇妖闪到了一旁。 顾思恒收枪而立,冷冷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三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执令斩妖 三名蛇妖的面色已经变得凝重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低估了面前的这黑衣青年。 其实力在四境武夫当中绝对是顶尖之列! 中年蛇妖眯眼看着顾思恒,心中斟酌了起来。 如果只是对方一个人的话,那他还有些把握,可旁边还站着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而且那家伙手中的刀鞘还是用一头四境大妖的骨头所制,实力肯定不低。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几个人吃不了,再去找其他人就是,犯不着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一念及此,中年蛇妖顿时换了一副脸色,他面带微笑地抱了抱拳。 “二位实力很强,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收手如何?” 显然,他不想冒险。 顾思恒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边。 付仁闻言则是“哦”了一声,淡淡笑道:“不必两败俱伤自然是最好,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听他也愿意收手,三人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什么问题?”中年蛇妖问道。 “适才你们说白菊州的镇灵使自身难保,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中年蛇妖眉头皱了一下:“阁下为何要问此事?” “我与那些镇灵使有些关系。” 付仁淡淡开口,并未多言。 “有些关系?” 中年蛇妖面色微变,狐疑地多打量了他几眼,随后摇了摇头。 对方不是修行者,应该不可能是镇灵司的人。 “苍梧山血妖已破五境,且那个姓方的镇灵使被控制住了,其他那些镇灵使现在都龟缩在苍梧县内。” 随着对方的声音落下,付仁的面色有些凝重了起来。 没想到事态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般程度,连方旗使都被控制。 也不知道其他的镇灵使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将消息传回京城。 不过就算传回去了,估计也要来不及了。 血妖要是跑了或者下山害人,凭现在剩下的那些镇灵使根本就抵挡不住。 恐怕到时候整个苍梧县都将化作一座死城。 付仁目光闪烁,心中思忖着。 苍梧山离这里不是很远,但他现在还要赶去玉青峰,两个地方并不同路。 “朋友想知道的在下已经悉数告知,就此别过。” 中年蛇妖拱手,随后转身就欲带着另外两人离开。 但在这时,付仁却是高声开口了。 “慢着。” 中年蛇妖回头,紧紧盯着他,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 付仁咧嘴笑着,开口道:“相见是缘,三位何必这么急着走,不如留下了吃些东西?” “吃东西?”蛇妖皱眉,疑惑地道,“吃什么?” “当然是吃……” 付仁神色渐渐冷厉了下来,猛地一步踏出,身形如电。 “红烧狮子头!” 话音落下,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吼之声猛然响起。 一头巨大的白雾猛虎凭空出现,张开血盆大口便是向着那三头蛇妖吞吃而去。 “修行手段,你是修行者!” 三人皆是面色一变,感受到那猛虎的威压后另外两人转头就跑。 而中年蛇妖则是神色难看,右手黑雾萦绕下化作巨蛇,张开大嘴与那猛虎虚影纠缠在一起。 咻! 就在此时,一道银芒闪过,随后便是一声夹杂着惨叫声的巨响。 中年蛇妖回头看去,顿时眼眶欲裂。 “老二!” 那尖脸青年被一杆银枪贯穿了胸膛,血肉模糊的与那被击碎的巨石混合在一起,死的不能再死。 “大哥!” 女子尖锐惊恐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中年循声看去,额头青筋暴起,怒吼出声:“住手!” 然而付仁挥刀的手未有丝毫停顿,手起刀落下鲜血飚洒。 一颗硕大血腥的人头冲天而起,重重滚落在了地上。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付仁心中已无太多波动,一脚就将那无头尸首踹开。 黑气萦绕下,两具蛇妖的尸体都是缓缓化作了他们的本体,是两条青蟒,此刻已经死透了。 从付仁大喊一声红烧狮子头制住中年蛇妖,再到他与顾思恒一左一后出手斩杀另两头蛇妖说来话长,但其实就发生在一个呼吸间罢了。 等中年蛇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同伴已经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他又惊又怒,双目血红地死死盯着付仁,怒声开口:“你们人族不是最讲信誉,为何要出尔反尔偷袭!” “信誉?” 付仁甩去刀上血迹,冷笑道,“那是人与人之间才讲的,你是人?” “为什么,不是已经说了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动手!?” 中年蛇妖周身黑雾暴涨,直接将那白虎虚影击退,化作白雾飞回了刀鞘里面。 付仁神色冷漠,持刀一步步往前走去,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 “镇灵使付桃安,执令斩妖!” 铿锵之声落下,那边的中年蛇妖瞳孔猛缩。 镇灵使! 面前的这家伙竟然是镇灵使,怪不得他刚才要问关于苍梧山的情况。 蛇妖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他死死盯着付仁,眯眼问道:“你到底是武夫还是修行者?” 付仁提刀而行,神色平淡,与顾思恒一前一后向着蛇妖逼近。 “武夫也好,修行者也罢,能杀你就行。” 眼看着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中年蛇妖神色明显有些忌惮。 他环顾四周,浑身笼罩上了一层黑雾,直接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逃窜。 “拦下他!” 付仁冷喝一声,双手握刀,真气汇聚其上直接劈出了数道刀芒。 但蛇妖所化黑雾左右闪躲,将那些刀芒悉数躲过。 刀芒穿过林间,斩断了一棵棵树木,声势浩大。 虽然躲过了刀芒,但黑雾逃跑的速度也是明显被拉慢了不少。 顾思恒也在此刻冲天而起,脚尖连连点踩落叶,身形飘逸,几个起落间便是追上了那黑雾。 他手中长枪聚势,枪尖寒芒闪烁猛地朝前掷了出去。 正是雁回枪当中的贯虹一式。 劲风呼啸,破空声响彻之下一道闷哼声传开。 银枪穿带着黑雾直直朝着下方坠落而去,顾思恒稳稳落地,付仁也是几步迈出来到了那边。 黑雾散去,中年蛇妖嘴角溢血,猛的拔出插在胸膛的银枪,触目惊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面色难看无比,死死盯着追上来的两人。 看来他今日想跑多半已经是没机会了。 第一百八十章 血妖 “二位难道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中年蛇妖虽然心中暴怒,但却并不敢发作,只是阴沉着脸开口。 “不不不。” 付仁含笑着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是你死,我们活。” 他从一开始在听说这几头蛇妖害了三百多人的时候就没打算过给他们活路。 之前的虚与委蛇只是为了打听一下情报的。 毕竟三头四境妖邪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出现,这放在以往也是极少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方旗使他们现在都还在白菊州境内。 “思恒。”付仁淡淡开口。 顾思恒立马手执银枪,上前一步抵住了蛇妖的咽喉。 后者目露惊慌之色,但适才逃跑时已然被贯虹重伤,此刻根本不敢反抗。 眼珠子转动之下,他急忙开口。 “我知道那个血妖最怕什么!” 付仁抬手,顾思恒往前刺的长枪停了下来。 暂时捡回了性命,那中年蛇妖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双目微眯等着听答案的付仁,试探开口。 “你是镇灵司的人,你肯定想救那群镇灵使,我告诉你血妖怕什么,你放我走如何?” 他话语带着商量之意。 似是见识过了顾思恒的实力之后已根本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心思。 一个顾思恒,他拼尽全力都不一定能赢,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付仁了。 “你先说。” 付仁神色平淡,似笑非笑道,“况且我又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行,你必须答应我放我走。” 蛇妖凝声开口,紧紧盯着他。 与他对视数息,付仁将头别向了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那两头蛇妖的尸体,轻轻挥手。 顾思恒作势便再度把枪尖往前送去,死亡危机笼罩,蛇妖顿时慌了,忙惊声开口。 “是血,血妖怕血!” 顾思恒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向了付仁。 此刻他的枪尖已经完全顶住了蛇妖咽喉,甚至刺破了其表面的鳞片,鲜血汩汩。 付仁双目微眯,看着那有些惊慌的蛇妖疑惑开口:“你说血妖竟然怕血?” “是。”文学一二 蛇妖慌忙点头,开口道:“我与二弟三妹本就是那血妖手下,所以知道它是通过吸收人族、妖族的血液修炼。” “但它破五境时吸收血液太强,所以境界暂且不稳,若是再吸收纯净浑厚的血液便有修为倒退,甚至爆体的危险!” 蛇妖顿了顿,目光闪躲地瞥了一眼付仁后接着道,“我们也是趁着血妖控制住了那个五境镇灵使的机会逃出来的,否则我们一样会变成它用以巩固修为的血食。” 付仁眯了眯眼,心中斟酌着其此话的可信程度。 血妖怕血本就是荒谬之事,更何况方同乃是五境修行者,又怎么可能会给其突破的机会。 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我听说血妖能够隐藏在凡人当中,它是如何隐藏的?” 付仁开口询问。 问及此话,蛇妖顿时目光一闪,眼珠子转动间迟疑开口:“其实它数月前在苍梧山内只是一头三境血妖,不知怎么的忽然实力猛涨,然后才收拢了方圆数十里的妖族,至于它是如何能够藏入凡人体内的,也许就与它实力猛涨的根源有关。” “我猜测是它获得了什么宝物。” “宝物?” 付仁眉头皱了起来,陷入了思索当中。 到底是什么宝物,能让方同都陷入险境当中,而且还能让一个三境血妖在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内实力暴涨? “我该说的都说了,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中年蛇妖有些乞求地开口,满眼求生的欲望。 而付仁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冷道:“别演了,把他们两个叫出来吧。” 话音落下,中年蛇妖瞳孔一缩,死死盯住了付仁。 怎么可能,这家伙怎么可能发现! 付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将目光移向了另外一边临近马车的方向。 他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他有曲老所传授的呼吸法,近距离之下感知那些妖邪行踪要比修行者更在行。 毕竟呼吸法运转之下他连修行者施法时的那些术法脉络都能清楚瞧见。 发现那两只本该“死亡”却悄咪咪摸到了马车附近的蛇妖轻而易举。 他们的目的,恐怕一开始就是马车内的人,而不是单纯的想要寻找血食。 “动手!” 中年蛇妖不再隐藏,当下怒吼了一声同时周身黑气暴涨,一条青色巨蟒从他袖中窜出。 顾思恒收枪横于胸前格挡,却依旧是被那巨蟒给撞的倒飞出去。 而与此同时,两道尖锐的嘶鸣声响起,那两句蛇妖的尸体竟然化作血气消失不见。 马车旁边血雾凝聚,化作了尖脸男子和女子的模样,直接冲了出去,目标正是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红烧狮子头!” 付仁又一声低喝,腰间刀鞘颤抖间白雾升空,猛地化作一只巨虎咬向了中年蛇妖,与其袖中窜出的青色巨蟒撕咬在一起。 而他本人则是一手虚抓,太极云手施展之下平地起风。 枝叶簌簌颤抖间,仿佛以他为中心化作了某种无形气场。 强大的吸力拉扯之下,那两名蛇妖还未接近马车便是目露惊恐之色,不受控制地朝着付仁倒飞而去。 “这是什么手段!?” 两妖皆是惊骇万分。 先是能动用妖骨神韵,现在又用出这般神奇手段将他们给吸了过去。 这绝非是武夫能够做到的! 看着两人倒飞而来,付仁面露冷意,双手来回揉搓之下将无形狂风以及体内汹涌的百川真气凝缩成球,伸手送了出去。 感受到那真气之球蕴含的恐怖威能,两妖皆是瞳孔猛缩,死亡危机笼罩心头。 轰! 一道巨大的炸响之声传开,整个山林都是颤抖了一下,枝叶纷杂落下,气浪倒卷,吹倒了一棵又一棵树木。 而在那真气之球爆炸之时,那两头蛇妖连惨叫之声都未能发出,直接化作了两团血雾,尸骨无存。 这次,他们是真的死了。 付仁已经完全察觉不到两妖的任何气息。 而那中年蛇妖在见到这一招之后面色剧变,手中巨蟒猛地推开白虎虚影,转头就逃毫不犹豫。 咻! 破空声响起,一点寒芒先至,随后劲风扑朔,直接穿透了中年蛇妖的胸膛,带起一片血雾。 付仁箭步上前,手中长刀猛地劈砍,势大力沉。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流如注。 这还没完,就算中年蛇妖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流散,付仁还是伸出手,百川真气涌动间猛然炸开。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中年蛇妖的身体同样炸碎成一团血雾,连尸骨都未能留下。 三妖至此悉数伏诛,再无丁点气息留存。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孤往苍梧 风声响起,顾思恒闪身来到了付仁面前,将插在空地上的银枪直接拔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向身旁。 “你是如何发现另外二妖未死的。” 付仁神色淡淡道:“死的太简单了。” “太简单?”顾思恒皱眉,有些不太理解。 付仁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目光微沉,在心中思考了起来。 刚才那两只妖的确死的太简单,但若不是修炼了呼吸法,他在近距离的感知力远超他人或许也难以发现蹊跷。 而从中年蛇妖求饶的那一刻起,那两头已经死了的蛇妖就悄悄摸向了马车那边。 似乎他们的死只是用来麻痹自己,让人放松警惕的而已。 那中年蛇妖的话半真半假,付仁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他说那血妖是短时间得到了某样宝物才突破五境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但他应该隐瞒了一点,那就是他们并不是从苍梧山逃出来的,而是在替那血妖找什么东西。 而这东西,他们现在刚好就有。 不然的话寻常四境妖物在见识到了顾思恒的实力后早该逃之夭夭了,又怎么可能还要冒险出手。 “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付仁眉头紧皱,随后双目微动。 也许它们要找的东西,跟小草有关系。 马车上只有三个人,曲老,小草,武极。 曲老不用想,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妖邪上心。 如果说是武极的话还有一些可能,毕竟他是武国皇子,血妖想抓住他也有些利用价值。 但问题就是血妖不可能知道自己一行人会路过这里,那三头蛇妖肯定是碰巧出现。 既然是碰巧出现,一直跟着自己一行人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而这东西,只能跟小草有关。 毕竟她身上的秘密,连玲珑那等六境大妖都格外上心。 想到这,付仁眯了眯眼转身朝着车辇而去。 顾思恒则是留在此地收拾残局。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三头蛇妖都炸的连毛都不剩了,没有什么值得回收利用的。 他把枪收好,稍微清理了一下路面好让马车通过后便驾着车离开了此地。 而车厢内,武极满眼亮光,十分激动地看着自家先生。 “先生,你竟然这么厉害?” 他一直以为自家先生就是个文人,哪怕后面得知后者在百山图之争上力压群雄夺得魁首对他的印象也是停留在温文尔雅上。 可没想到今天对方先是拿刀架在了那个穿着紫衣服拿着折扇的人妖脖子上,后又轻描淡写斩杀了三头妖邪,不费吹灰之力。 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付仁微微笑了一下,随后多看了两眼小草。 “先生,怎么了吗?” 小草则是满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先生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没事。” 付仁摇了摇头,沉思过后开口。 “等到了苍梧县附近县城的时候,你跟闷葫芦先赶去玉青峰。” “那先生你呢?”小草追问。 “我要去苍梧县看一看情况。” “苍梧县,可是那五境血妖不是就在苍梧山吗,先生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 小草眉头微皱,目露担忧之色。 付仁摇了摇头:“我小心一些便是。” 说着,他沉吟道:“况且此事非比寻常,等你们到了玉青峰后,还能以我的名义叫些人来帮忙,最好是把玄青子给拉来。” 他之所以准备孤身一人先赶往苍梧县,也是有自己打算的。 方同那边现在情况危险,如果六队全军覆没的话,那到时候苍梧县将化作人间炼狱,里面的百姓都将成为妖邪血食。 更何况血妖是通过吞噬鲜血提升实力的,要是真让它吸收了一城血液,谁都不能保证它是不是能够直接成为六境大妖。 到时候过去晚了不说,玄青子还不一定能是那家伙的对手。 所以付仁打算现在自己先赶过去探探虚实,若是能够救回方同,与他一同将血妖斩杀的话自然诸事平安,若不能,至少也要抵挡一阵子,拖到玄青子赶来。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外面,顾思恒冷漠的声音响起。 “你跟我去没用,去玉青峰还有一段距离,我走了,还要你来保护小草他们。” 付仁摇头拒绝。 闻言,外面的顾思恒专心驾车,不再多言。 对他来说,只要听命行事就够了。 况且早些抵达两仪派,便能早些叫援兵去驰援苍梧县,磨刀不误砍柴工。 决定好了行程之后,一行人便再无他事,连夜赶路。 一天后,付仁独自下了马车,在其他县购了一匹骏马后便向着苍梧县方向赶了去,而顾思恒则是带着小草等人前往了另一个方向。 别说苍梧县了,就算是这座与苍梧县毗邻的县城现在都是人心惶惶。 据说许多人在出城后便再没有音讯,被妖邪给吞吃了个干净,所以县城里的人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外出。 这座县城附近也有妖邪游荡,不过大多只是小妖,一路上都被顾思恒给杀了个净。 付仁一人一马一刀,策马狂奔,疾驰于夜月林间。 在京城那段时间他可是好好跟曲老修习了马术的,现在他不说马术精湛,至少也不会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单马要比马车速度快不少,按照这个速度,明日午时应该就能赶到苍梧县外了。 付仁一边御马,一边在心中估算着时间。 越是接近苍梧县,他心中便是越凝重。 如今不知道那边情况到底是怎样,也不知道苍梧县是否已经沦陷。 反正在上一个县城的时候,他是打听不到苍梧县消息的,也没有查到有经过那路段过来的人。 苍梧县周边应该已经完全被血妖给封锁了,任何从那里过的商贩走卒都难逃劫难。 当然,付仁也不会傻乎乎地直接冲进去,他手上还有镇灵司的令牌。 这令牌能在方圆十里内感知到其他镇灵使的存在。 如果接近了苍梧县方圆十里他的令牌没有反应的话,那他绝对二话不说转头就跑,然后将消息传回京城那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城 月隐日升,朝阳透过林间葱叶驱散黑暗,映着山路上的一人一马。 晨雾袅袅,草叶上的露珠滑落,滋润着土壤,散发着春的芬芳。 “距离苍梧县应该已经没多远了。” 付仁看着前方越来越宽广的山路,面目凝重地收了收缰绳,马儿长啸之下放缓了速度,慢慢行走。 他从腰间取下玄铁令,看着光泽平淡毫无反应的令牌,陷入了沉思当中。 此地距苍梧县应已不足十里,但这镇灵司的令牌并没有传来什么响动。 之所以这样,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那边的妖气太过浓郁,隔绝了令牌之间的感应。 其二就是…… 那些镇灵使悉数身死,所有令牌也随之碎裂! 碎了,自然也就感应不到了。 六队共有三十余位镇灵使,每一位最低的实力也是二境,三境最多,四境不少。 能让这样一支队伍全军覆没,那群妖邪的实力、数量绝对不容小觑! 付仁沉思片刻,毫不犹豫一拉缰绳就准备折返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他手中的令牌却是忽然颤抖了一下。 低头看着手中颤抖不已的令牌,其上还隐隐有一丝黑色玄光流转。 付仁眉头紧皱,这令牌他已滴入鲜血,与他心意相通。 所以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令牌传来的是什么意思。 求援! 而且令牌传递而来的气息也令他感到有些许熟悉。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刚到镇灵司时碰到的那个身为二境修行者的黝黑少年,赵小月。 付仁有些拿不准了,直觉告诉他现在苍梧县很危险,但连一个二境修行者都还活着,看起来似乎又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危险。 这令牌的异样仅仅出现了数息的时间便散去,再度如常。 驻足原地许久,付仁斟酌犹豫,最后还是拉着缰绳,向着苍梧县赶了去。 既然还有人活着,那他就该去看看。 而且反正他只是入城里,并不打算进入苍梧山,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骏马疾驰,朝阳隐入乌云,当夹杂着朦胧细雨的徐徐晨风抚过付仁的发梢,他视线尽头已然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 并不怎么宏伟而是普普通通,但却城门紧闭、人烟不起,俨然若一座死城。 在城门上空,一层金色光罩笼盖四野,将整座城池都护在其内,连朦胧细雨都被阻隔在外。 当看到那金色光罩之时,付仁心中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城内还有不少修行者,想要维系这样一座防护大阵,仅凭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的。 一夜的奔波,马儿已经有些疲累不堪了,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地驮着付仁慢慢行近了城门。 “来者何人!” 藏在城楼上昏昏欲睡的守卫看到了下面的付仁,当即抖擞一下抹了抹眼睛喝道。 “在下镇灵使付桃安,奉李总使之命前来驰援方旗使,还请打开阵法,打开城门!” 一听是镇灵使,那守卫便是面露喜色,随后又有些狐疑了起来。 既然是来驰援的,那为何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他有些拿捏不定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后跟一旁的同伴低语,叫他去通知其他的镇灵使,自己则是高声回应。 “还请付大人稍等片刻,容我等禀报尤大人!” 付仁微微点头,并不急于一时。 不多时,城门上便是多了一位穿着暗红色长袍的国字脸中年,肤色有种病态般的白皙。 这中年便是那护卫口中的尤大人,尤骏。 此刻他看着下方的付仁,目露打量之色道:“你说你是镇灵使,但我并未从你身上感知到任何修行者的气息。” 付仁眉头一皱,对方难道感应不到自己身上的令牌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伸手解下了腰间的令牌,高举示意。 “令牌在此,尤兄尽可查看。” 见到令牌,尤骏脸上的警惕之色散去,招了招手轻声道:“开城门。” 镇灵司的令牌都是特制的,他人令牌若被另一个人拿走了,几息间便将粉碎,做不得假。 随着城门大开,那金色护罩也是随之出现了一道缝隙,足够一人一马穿过。 “驾。” 付仁一夹马肚,便顺着阵法缝隙入了城门。 当看到里面萧条无比的街道时却是眉头一皱,鼻尖萦绕着刺鼻的血腥味。 虽然街道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不难猜出这里应该已经死过了不少人。 此时,那城楼上的尤骏也飞身落在了他的身边,见他神色有异,于是就开口解释。 “两天之前血妖麾下妖群进犯,城内百姓死伤两千余。” 听到了这个数字,付仁不由得瞳孔微缩。 两千余! “方大人呢,他现在在哪?”付仁转头问道。 尤骏摇了摇头:“大人如今还在苍梧山内,生死不知,我等奉大人之命镇守苍梧县,防止妖邪入城。” “为何不派人求援?” “派了,十天之前就派了一人去,但至今也无任何消息传回,付兄不是奉李总使之命来驰援的吗,隶属第几旗,其他人呢?” 他目带疑惑之色地看向身旁。 付仁摇头,将自己的情况与对方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武修之事。 当听到他能以武夫身份进入镇灵司时,尤骏明显面露惊讶之色,上下打量着他,多有些不太相信。 “原来如此。”尤骏缓缓点头。 付仁打量着四周空荡荡充斥着血腥味的街道,看着那些无精打采,面黄肌瘦的守卫,心中不知怎的总有一股不安之意。 这些守卫一个个双眼布满了血色,站在那里都仿佛随时会睡着的样子,没有一个是精神的,极为反常。 他沉思片刻,随后开口:“其他的镇灵使呢?” “皆在县衙之内,请。” 尤骏伸手前引,付仁点头跟着他一同前往了苍梧县县衙。 一路上穿街过巷,他除了城卫之外连一个寻常百姓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知道是都躲在家里还是怎么的,四处空荡无比,给人一种荒凉感。 当来到县衙,尤骏将剩余的镇灵使齐聚一堂,加上他总共还剩下十三位。 其中四境的加他总共三个,其他的都是三境。 但看着这些人付仁的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 没有见到赵小月!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诡异 “付兄,可是有什么问题?”尤骏疑问道。 付仁目光闪烁,开口问道:“你确定所有的镇灵使不管负伤与否全部都在这里了?” 尤骏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闻言,付仁眯眼打量起了那些修行者。 一个个的状态看起来跟外面的城卫差不多,面容憔悴,无精打采的,甚至看起来连眼神都有些空洞。 “他们似乎精神不太好?”付仁试探性地问道。 “那些妖邪每隔一两天便会入城进犯一次,这些日子他们一刻未曾歇息,四处排查妖邪,精神不好也是正常。”尤骏开口。 “妖邪入城?”付仁挑眉,追问道,“不是有阵法防护吗,那些妖邪是如何入城的?” 尤骏面露凝重之色:“我暂且也不知道原因,但每隔一天早晨街上都会凭空出现不少血肉模糊的尸体,我怀疑有妖邪藏入了城内。” “所以我才让所有从使们彻夜不眠守在城内各处,等那些藏在城内的妖邪出现,可惜……” 说着,尤骏摇了摇头。 显然,这般做法并未奏效,尸体一样的会出现,潜藏在城内的妖邪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付仁缓缓点头,面色恢复如常,但心里却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个尤骏绝对说了假话! 城内绝对还有镇灵使没有出现在这里,比如那个赵小月! 通过之前令牌传达给自己的气息,付仁确定赵小月绝对就在城内,而且还活着。 尤骏为何不让自己与赵小月相见? 既然如此多的镇灵使还活着,为何当时自己却只感应到了赵小月的气息? 这种种疑问仿佛一团团迷雾一样笼罩在付仁的心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尤兄还请借一步说话。” 付仁伸手引着尤骏往一边走去,一手不着痕迹地抚过了腰间令牌。 “请。” 尤骏也伸手,跟着他一同走向了县衙侧堂。 而付仁有意落后他半步,瞥了一眼他腰间的令牌,当发现其没有任何反应之后眉头微皱,随后恢复如初,不露声色。 “付兄是有何事,竟还要私下来谈?” 尤骏面色虚白,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 付仁露出憨厚的笑容道:“付某初来,不知苍梧山内具体是何情况,若是太过危急的话,恐怕以付某武夫的身份难以抵挡,所以……” 尤骏一听皱眉,看着他道:“你想走?” 他神色多有些狐疑,怎么这才刚来,现在就又想走了呢? 付仁挠了挠头,憨笑道:“付某家中尚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所以付某想了解一下苍梧山的情况,也好回京上报李总使。” “八十老母?”尤骏冷笑拂袖,面露讽色。 “付兄乃书院先生,一入京城便名声大噪,在下可从未听闻过付兄还有家眷在京。” “看来写出了满江红一词的桃安先生,实也只是个沽名钓誉、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付仁双目微眯,对方还能记得这些,那应该不是妖邪所化,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却是更为疑惑了,为什么尤骏不告诉自己赵小月在哪? 还是说他并不知道赵小月就在城内? “是付某贪生了,既然如此,还请尤兄为在下安排住处,暂歇一日再与相谈如何?” 付仁抱拳。 尤骏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后点头,安排了县衙后的客房。 待得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的瞬间,付仁面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有问题,有大问题! 这些镇灵使全都有问题! 无论是那些人的面色,还是尤骏的行为,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最关键的是,自己拿令牌想要传达信息给后者,后者的令牌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付仁怎么也想不通的。 人还活着这是可以确定的,可为什么他的腰牌任何反应都没有呢?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现在都不能信任这些镇灵使。 坐在桌前,付仁眉头紧皱,食指轻敲桌面陷入沉思。 方同现在还在苍梧山内生死不知,血妖本尊也未出山,按尤骏所说来入侵苍梧县的只是血妖旗下另外的妖邪。 可令付仁疑惑的一点是,尤骏说在十天前就派了一名修行者赶往京城报信去了。 非是六境不足以长时间御风驰骋,那名修行者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京城,一定会经过他之前与顾思恒分开的那座县城走官道最快。 但明明那座县城的县令已经明确说了,最近并没有任何人出入城,甚至出城的人都再无音讯。 只有两点可能。 一,那名修行者刚刚离开刚遭遇了意外,根本就没走多远。 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去传讯的修行者! 付仁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一路从那个县城赶来,路上虽有些游荡的小妖,但大多极弱,不可能对修行者产生威胁。 最大的可能就是尤骏撒谎了,他根本就没有派人去传讯过! “赵小月到底去哪了?”付仁敲着桌面,不断思索着今日所看到的一切。 满街的空荡与血腥味,城卫、镇灵使各个无精打采,目光空洞仿佛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休息过一样。 无论是城卫还是那些从使,付仁都觉得有些奇怪。 城卫数量多,完全可以轮班值守,何至于累成那般模样? 而那些从使更不用说了,身为修行者只是熬夜又怎么可能变成如今这幅状态? 就算自己只是个武夫,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也能保持精力充沛,至少要一整月不睡觉才会变成那般样子。 之所以这样,其中肯定有什么付仁不知道的情况。 “具体如何,只能等晚上再看了。” 付仁眯了眯眼。 尤骏说每次都是第二天早上出现的尸体,也就是说藏在城里的妖邪是晚上才会动手。 那些从使发现不了妖邪所藏何处,但只要他们动手,凭借着呼吸法的感知,付仁还是有把握在近距离发现妖邪行踪的。 他也打算等晚上的时候顺便出去找一找赵小月。 对方一定就在城里,只是不知为何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南七街 将付仁送回房间之后,尤骏就没有再过来打扰过了,只是让县衙内的下人送了一次晚饭。 但对于这晚饭,付仁是一口也不敢吃的,他宁愿吃自己兜里苦嗖嗖的五谷丸。 谁知道这饭里是不是下了什么他不认识的毒呢? 饱腹过后,付仁也没闲着,等到天色渐渐昏暗之时,他推开了房门。 外面就有一名三境从使,似乎是在守着他。 而这一举动,也更让付仁双目微眯,怀疑了起来。 本来都人手不够了,还专门安排一个修行者守在自己门口,难道是怕自己走? “付大人。” 那名从使见付仁推门而出,立马抱拳上前,两眼黑紫疲倦无比,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多少个晚上没睡了?” 付仁狐疑开口。 “回大人,小的已有半月未眠。” “半月……”付仁微微颔首,随后又盯着他问道:“那这半月以来,你都是负责巡视镇守县内哪一块区域?” “南七街。”那名从使如实回答。 付仁眉头一挑。 据尤骏说,前两天死人的地方就是那几条街道。 “在出事的晚上,你就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他眯眼沉声询问道。 那名从使摇了摇头:“小的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第二天从街尾往回走的时候,那些尸体已经出现了。” “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什么都没有,风平浪静。” 从使点了点头开口,眼中满是笃定之色。 “我知道了,带我去南七街看看吧。” 付仁颔首,安排对方带自己去南七街走一走。 路上,他一刻未停地在思考着。 死了两千多个人,而且尸体都是暴露在街上的,就算他们打开门也会有声响传出吧? 正常情况下怎么说修行者也不该没有半点察觉。 付仁不断在心中推测着各种可能,而越是想,他就越是心惊,甚至有些发怵。 如果,如果说根本没有什么妖邪在呢? 杀了那两千多个普通百姓的,有没有可能…… 就是这些镇灵使!? 虽然付仁很不想去相信,但现在就只有这个答案能够解释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镇灵使却没有丝毫发现了。 当然,也有他们被什么手段操纵了却不自知的情况可能存在。 无论如何,付仁都必须先调查清楚幕后凶手到底是谁,了解城里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夜色茫茫,乌云笼罩下散发着幽暗的微光,使整片大地都显得压抑十分。 行走在荒寂的街道上,付仁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开口问道。 “那些百姓们现在都安排在家里?” 前方引路的从使点了点头:“因为不清楚妖邪何时会出现,所以尤大人便让他们都躲在家里,不准出门。” 付仁默默点头,从自己进城来到现在都没看到过一个平民百姓,甚至都没远远听到过他们的声音。 若不是能感应到四周民房内那些呼吸心跳的动静,他都怀疑全城的百姓是不是都死完了。 让这些百姓都躲起来等待支援解救,的确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毕竟一城百姓数量太多,仅靠着这么点镇灵使想要将他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并不现实。 “付大人,到了,这里就是南七街的入口。” 从使停下脚步,付仁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 这处街道并不繁华,但巷头巷尾交错复杂,胡同众多,若是来个方向感不太好的人极易迷路。 街道上还三两错落摆放着一些没来得及拾掇的瓜果、糕点摊子。 不过如今瓜果已经腐烂,糕点也已发臭,苍蝇乱飞散发着呛人的臭味。 青石路上尚有血迹残留,浓浓的血腥味远比他进城时嗅到的更加强烈,也更为刺鼻。 而就是这一条街道,死了两千多人,如今尸体虽然已经被处理了,但他脑海中却依旧浮现出了那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场景,叫人心底发寒。文学一二 付仁缓缓迈步,踩在那已然干涸的斑驳血迹上,呼吸渐渐平缓匀称。 而在呼吸法的运转下,他的感知力也成倍增长。 下到瓜果摊上翻飞的蝇虫复眼、翅膀,上到微风吹过带来远处其他街道镇灵使巡视的脚步声。 这所有的一切全被付仁尽收脑海。 当然,只是感知到了而已,并未如修行者的神识那般直接在脑海成像。 附近的平房一片死寂,并没有任何人存在,想来都在那一晚死了个干净,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片死域。 感受着四周的情况,他眉头微皱,没有人,也没有妖邪的气息痕迹。 “大人,亥时已到,在下该去北街巡视了。” 那名从使估算了一下时间,抱拳开口。 付仁点了点头,示意他尽可离开。 南七街人基本都死完了,已没有了巡视的必要。 “大人您?”从使有些犹豫。 “你不放心我?”付仁回头,眯眼道,“还是尤骏要你监视我?” “属下不敢。”从使急忙低头。 对方虽然并非旗使,但身份肯定也是比自己尊贵的。 无论是身为副旗使的尤骏,还是面前的书院先生,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从使能得罪的。 “那你就去忙你自己的,我在这边转一转,至于我的安危无需你们担心。” 付仁淡淡开口,语气带有毋庸置疑的威严。 “这……”从使有些犹豫,但看前者眉头微皱,还是拱手离开。 看着从使离开的背影,确定他已经走远了后,付仁立马从腰间取出了玄铁令牌,以意念沟通。 令牌微微颤抖,将付仁的意思向着四周传达了出去。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试过了,尤骏他们的令牌仿佛失去了传讯收讯的作用,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被发现。 之所以这么做,全因为他想找到那个隐藏在城里却不愿意现身的赵小月。 他选择躲起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如果能把他找到的话,那些谜团定然能得到答案。 付仁一边用令牌不断往四周扩散讯息,一边迈步接着往这南七街深处走去。 而南七街深处,离他有些距离的一处简陋柴房内。 柴火胡乱堆砌着,透过月光能隐隐在柴火堆里面看到一双布满血丝与恐惧的双眼,正是付仁苦苦寻找的赵小月。 他此刻蜷缩着身体躲在柴堆里,手里紧紧攥着两个物件。 其一就是镇灵司特意的令牌,而另一件东西,则是一个圆形的铜镜,外框如龙身盘踞,上方龙口张开,口中含珠,通体看上去满是古朴正气之意。 此物,正是他之前才从镇灵司借来的宝物,收妖镜! 正因为有此镜的存在,才能隐去他所有的气息,让他躲在这里而不被任何人所发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赵小月 如今的赵小月双目空洞,一副见到过什么恐怖且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他双目空洞,已然失去了神志,此刻他嘴唇发白颤抖着,死死攥着手上的两个物件。 直到某一刻,他手中那漆黑的玄铁令牌微微颤抖了一下,玄光荡漾。 付仁呼喊的声音隐隐在他脑海当中响起。 当这声音出现在赵小月脑海当中时,他空洞的眸光忽然颤抖了一下,缓缓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那枚令牌。 令牌平静,再无异样。 仿佛刚才传来的声音以及动静只是一时幻想。 他眼中闪过失落与绝望之色,攥着令牌的手紧紧用力,骨节发白。 就当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之时,令牌忽然又颤抖了一下,且这一次幅度更为强烈,脑海中传来的呼唤声也更加清晰。 “有回应,真的有回应!!” 赵小月目光激动,死死盯着这枚令牌,然后扒开柴垛,连滚带爬地就推开了房门,目光害怕忐忑地向着外面望去。 而在外面,付仁正一手拿着令牌走在街道上,一边仔细地感知着四周。 当前方窄巷内忽然传来一声“嘎吱”声时,他眉头一皱。 往前看去,披头散发,嘴唇发白的赵小月正半跪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这边。 付仁面色微变,这少年与当初大不一样。 当初在镇灵司时看着他的模样,可算是少年意气风发,但现在看来却是截然不同。 头发散乱、满眼血丝,甚至双手的指甲缝里都满是泥土,怎么看怎么狼狈,眼中的恐慌溢于言表。 看着他手中的铜镜,付仁不难猜出这就是当初他从其他旗使手里借来的寻妖镜。 呼吸法运转,付仁看到寻妖镜散发出隐隐微光完全将赵小月的气息给遮掩时暗暗点头。 难怪自己怎么感知都感知不到他的气息,原来如此。 随后他神色又凝重疑惑了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赵小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躲在柴垛里不敢出来。 “救命……救命……” 才刚刚见到付仁迈步而来,赵小月那双晦暗血红的双眼便是一亮,声音颤抖着开口。 他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白衣青年,正是之前跟邱炎象邱旗使一同前往镇灵司,还被李总使亲自召见的那位。 原本绝望的内心此刻又泛起了点点希望。 “嘘。” 付仁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搀扶着半跪在地上的黝黑少年,将他带入柴房里后将门关上。 确定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之后,付仁才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出声询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躲着外面的那些镇灵使?” 听着他的问话,赵小月喉咙滚动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当时看到的场景,眼中浮现出后怕和惊惧之色,语气颤抖地开口。 “杀人……他们杀了好多人,满街都是血……” “谁杀人?”付仁皱眉追问。 “尤大人,铁山哥,他们都在杀人,杀了好多人!” 赵小月一边说话,一边不断摇头,面色苍白,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当初看到的一幕。 闻言,付仁瞳孔微缩,面色凝重了起来。 果然如自己所料,杀了那些百姓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妖邪,就是在外面的那些镇灵使! 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你别怕,跟我细说。” 付仁看出了面前少年的情绪有些慌乱,不由语气温和了几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似是安慰起了作用,赵小月的情绪略有缓和,他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接着开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带着寻妖镜回来已是深夜,准备将东西送给尤大人让他带往苍梧山的时候,他们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人就杀。” “而且手段极为残忍,吃肉、喝血,简直就像是怪物!” “我当时很怕,我喊了他们的名字,但他们根本就听不见,我看到他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就跟……就跟那天在苍梧山见到的血妖一模一样。” 赵小月努力回忆着,可越是回忆,他眼中的恐惧之意就越是浓郁。 他无法想象,以往那么亲切和蔼,嫉恶如仇的同袍竟然变成了那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而且杀的……还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拿命保护的平民百姓。 不止一次,几乎每隔几天,他都能听见外面传来的惨叫声,那血腥味远远传来,刺激着他的内心。 这些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几乎颠覆了他过往所有的信念。 “血妖……” 付仁眉头微皱,抓住了重点。 很显然,这肯定就是那血妖使的手段。 到底是将人化妖,还是没到夜晚便占据那些镇灵使的心神,尚未可知。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的话,那这件事情未免就有点严重了。 想着,付仁忽然眉头一皱,急忙问道:“你之前说的晚上,是什么时辰?” “子时。” 子时! 付仁心头一震,那岂不是就在半个时辰之后了? 不行,自己必须去外面看看,免得那般惨剧又一次上演! “你在这里待着,有寻妖镜在他们应该发现不了你,等我回来!” 他面色严肃地开口叮嘱着。 说完,付仁转身就要走,然而赵小月却也是立马站起身来,抓住了他的衣角,目光虽然有些惧意,但也坚定。 “让我跟大人一起去吧!” “你?” 付仁挑眉,上下看了他一眼。 少年身子单薄,不过是二境实力,且如今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跟上去其实也帮不了什么忙。衛鯹尛说 “我能帮忙疏散百姓,而且方大人临走前布下的这护城阵法之力我也能略微调动。” 赵小月开口说道。 闻言,付仁目光微动,想了想还是点头。 他能够调动这护城阵法之力,那尤骏他们肯定也能调动。 到时候若真有什么突发情况,有他在也能避免一二。 “走。” 付仁挥手,两人雷厉风行,立马就推开屋门,向着茫茫夜色下的荒寂街道而去。 北街。 之前送付仁去南七街的那名从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街道上巡视,嘴里还恨恨的念叨着。 “那些妖邪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要是让小爷发现,非得捅它一千个窟窿才行。” 说着,他又一次打了个哈欠,随后抬头看着那一轮渐渐血红的月亮,目露疑惑之色。 “怎么又红了?” 说着,他愣了一下,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说一个“又”字。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摇了摇头,接着顺着这条街巡视。 而那一轮血色的圆月正渐渐升起,将乌云晕染出了猩红之色,光辉撒下,使得整个苍梧县看起来都布满了诡异,仿若一座血气萦绕的死城。 第一百八十六章 血月当空 北街相比南街要略显繁华几分,连街道都更要宽敞不少,旁边也是青砖碧瓦,不少大户人家的府邸错落。 付仁带着赵小月顺着街道往深处而去,那名从使的气息未曾散尽,就在前方不远处。 血月当空,仿佛一枚巨大的瞳孔,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气息。 付仁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双目微眯。 凭借直觉来说,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跟天空上挂着的那一轮血月脱不了干系。 但以他如今的实力,还没办法阻止月光的洒落。 “铁山哥在那!” 一旁的赵小月忽然伸手朝前指去,语气有些激动。 付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前方,之前送他去南七街的那名从使此刻正呆呆站在原地,昂着头颅,双目失神地看着天空中的那轮越发高悬的血月。 “不太对。” 付仁眉头微皱,加快脚步走到了那叫做铁山的从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而后者却是恍若未觉,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死死盯着天空中的血月。 本就因为疲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是折射着血色光辉,看上去极不寻常。 “嘎吱” 连续好几道开门的声音响起,付仁环顾四周,面色凝重,赵小月更是抓紧了他的袖袍。 只见街道上那些错落的人家大门打开,一名又一名穿着或是朴素或是华贵的百姓双目空洞的走了出来,动作缓慢恍若行尸走肉。 令人惊疑的是,他们的眼睛此刻也是血红一片,就宛如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一般诡异。 “这是……”付仁瞳孔微缩了起来,心中也是不由有些紧张。 赵小月眸光颤抖,有些恐惧地开口道:“当初就是这样,他们一个个走出来,一个个被杀,而且在被杀的那一瞬间,他们是清醒的!” 付仁闻言面色一凝,这样看的话,这些百姓肯定是活着的,只是被控制住了而已。 毫无疑问,控制他们的就是天空中悬着的那一轮月亮。 而自己和赵小月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完全是因为他们身上有重宝在。 自己身怀陆青柠临走时所赠道莲,连那妖心之力都能免疫,自然能不受血月控制。 寻妖镜能被赵小月千里迢迢从苍梧县赶回京城拿取,价值自然也非同凡响。 “这是怎么回事?” 付仁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着。 “大人,小心!” 就在这时,旁边的赵小月忽然高声惊呼了起来。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一瞬间,付仁浑身汗毛炸起,自己也感应到了原本还呆呆站在原地的铁山忽然有了动静。 他抬起一手凝做剑指,玄光四溢下化作道道土锥悬浮,向着付仁攻击而去,锋芒凌冽。 一瞬间,付仁抓住赵小月翻身而退,同时手握刀柄。 寒光闪烁,几声“咔嚓”响起。 那数道锋锐的土锥便是一分为二,还未落至地上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付仁落地,看着前方龇牙咧嘴,血红着双眼满脸凶煞嗜血的中年,眉头皱了起来。 “铁山哥,是我啊,我是小月,你醒醒啊!” 赵小月见此情况,不由得急切呼喊。 然而回应他的不过是铁山嘶哑低沉如野兽般的咆哮声。 后者衣袍猎猎,双手捏印之下狂风大作,聚风成刃便是四面八方的向着两人围攻而去。 “别乱动!” 付仁沉声叮嘱了一句,随后一手握刀,斩叶刀法施展之下出刀快若雷霆,数十道刀芒一闪即逝。 砍断了狂风,等付仁再举目望去时,却是瞳孔猛缩。 只见离铁山最近那一户人家的百姓竟然发了疯似的主动向着铁山冲了过去。 “回去!” 付仁大声吼了一句,但为时已晚。 噗嗤! 鲜血喷涌,随着一道尖锐的惨叫声响彻,那名普通百姓双眼的血红散去,缓缓低头看向了插入自己胸膛的手,眼露恐惧。 “救……” 他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说完两个字,嘴里便是喷涌出一大口鲜血。 嗤! 铁山右手用力一拔,一颗普通普通跳动着的血红色心脏便是被他扯了出来。んttps:// 那名百姓满眼痛苦,缓缓倒在了地上,胸膛空洞,鲜血汩汩。 而铁山抓着那枚心脏,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嘴巴里面送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嘎吱作响。 随着他将这心脏吞入口中,付仁明显能看到一道道血线从他身体四周涌现,向着高空的血月飞去。 当那血线汇入月亮,其血色更甚,寒意更甚。 显然,血月的力量就是来自于这些人命,他们吃掉的人越多,血月的力量便是越强。 看着这惊悚的一幕,付仁只感到一阵发毛。 人吃人…… “铁山哥!” 赵小月眼含热泪,有些痛心疾首的大吼着。 虽然这般场景他已经看过不少次,但每一次再看,他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他们吃的,是曾经说过拿命也要保护的东西啊! “吼!” 又是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响起,铁山满嘴是血,直接就冲向了那边其他的百姓,仿佛是意犹未尽一般。 眼睁睁看到了一个无辜人丧命,付仁当然不能再任由刚才的事情发生。 他一步上前,身形如电便是劈出了一刀。 刀光闪过,铁山一身惨叫,双腿一软便是跪在了地上,两脚脚筋直接被付仁给砍断。 虽然是自己人,但付仁也没办法。 不这么做,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能制止住他。 嗡! 忽然间,天空中的血月颤抖下散发出更浓郁的血辉。 而在这辉光下,令付仁瞳孔猛缩的一幕发生了。 被砍断了脚筋的铁山竟然又一次爬了起来,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而且付仁能清楚地看到,他断筋之处是没有用灵气做接续的! 铁山依旧狰狞着面目,向着离他最近的百姓而去。 付仁一步上前,两脚踹碎了他的膝盖。 咔嚓! 铁山倒地,但随后又一次爬了起来,骨刺穿破皮肉也丝毫未察,整个人就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站了起来。 也许是离得近了,一股腐烂的气味传来。 付仁眉头微皱,低头看去。 只见铁山双膝血肉外翻间,偶有一两条蛆虫扭动着,而腐烂之气正是从他的血肉里散发。 “这是……” 付仁面色怔怔,目光凝重了起来。 死了。 铁山绝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阵法加持,金眸白虎 看着他血肉间的蛆虫,闻着他身上腐烂的味道,付仁一时心头有些复杂。 有同情、有遗憾,更多的还是疑惑。 一个已死之人,为何白天还能跟个活人似的保持自己的思想?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为何尤骏他的令牌虽然没碎,但却没办法收讯传讯的问题也就得以解决了。 他应该也如铁山一样,已经是个活死人状态。 令牌没碎,但是已经失效了。 “吼!” 铁山怒吼着,抬手就向着付仁的脑袋抓去。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付仁一时有些犹豫,犹豫自己是否要杀了他。 而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噗嗤”一声响起。 利刃入肉,赵小月右手握剑,直直地从背后插入了铁山的心脏。 付仁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自己都犹豫不决,对方竟然如此果断。 鲜血狂涌,铁山眸中的嗜血疯狂渐渐散去,转而恢复了些许清醒。 他缓缓低头,看见了自己胸膛刺穿的长剑以及右手上沾染的鲜血,又看到了旁边躺着的百姓尸体。 这一刹那,他目光颤抖,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恍然。 痛恨、自责、悲愤…… 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流转,付仁看不到不甘,也看不到不舍。 他所看到的,只有愤怒,只有解脱。 赵小月抽出长剑,眼含热泪地看着缓缓转过身的铁山,声音颤抖。 “铁山哥,对不起……” 铁山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黝黑少年,苦笑着摇头,目光欣慰地笑骂出声。 “瓜娃子,你对不起个蛋呢你……” 说话时,这中年汉子口中还不断有血沫涌出,眼神已经开始失去了光彩,身子缓缓往前倾去,趴在了赵小月的肩头,双唇颤抖、声若蚊蝇的说着。 “谢谢啊,小月……” 付仁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颇有些酸楚。 铁山的身躯无力瘫软下去,赵小月想去搀扶,却是双手无力,被带着跪在了地上,本就暗红色的衣袍更鲜艳了不少。 铁山死了,躺在地上双目圆睁,嘴角留有一抹解脱的笑意。 他直到现在才知道,死去的那些百姓们到底是被谁杀的。 赵小月热泪盈眶,颤抖着伸出手将他的眼睛闭上。 付仁微微叹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宽慰。 “对他而言,能知晓真相且死在自己人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你该秉承他们的意志活下去,不可消沉。” 赵小月沉默,随后重重点头,抹了一把泪水。 黝黑的少年抬起头,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眸清澈且坚定,他与面前的温和青年四目相对。 “谢谢先生,小月知道了。” 看着他如此模样,付仁欣慰点头。 少年心性上佳,虽然之前因为见到自己同袍吃人的场景而崩溃过,躲在柴房内不敢出门,但如今能这么快调整心绪,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了。 其实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百折不挠的勇气,他们坚定、勇敢,只要前方有人引路,那他们就不会胆怯。 他们最怕的是连前方引路的明灯都熄灭,将他们孤零零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 曾经给赵小月引路的人是六队的一众镇灵使。 而如今站在他前面的,是付仁。 所以他的称呼也从“大人”变成了“先生”。 如果不是付仁出现,他根本连走出那个柴房的勇气都没有。 尽管前者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但有的人仅仅是出现,便已然足够。 正当付仁将赵小月搀扶起来之时,四周的房梁上忽然传来了数道风声。 抬头看去,好几道人影站在了房梁上,暗红色的衣袍随风舞动,猎猎作响。 正是以尤骏为首的那些镇灵使们。 不光如此,街道两旁还有脚步声规整化一的响起。 一队队城卫手持枪盾的冲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每一人皆是双眼血红,显然是失去了理智。 付仁伸手将赵小月护到了自己身后,目光凝重地看着这些人。 那些城卫暂且不说,房顶上的那些镇灵使就值得他注意了。 加上尤骏总共是三个四境修行者。 若仅是如此的话还好,关键是付仁瞧见那一轮血月正不断有一股股邪异的力量向着这些修行者的体内涌去。 不光如此,尤骏捏印间,笼罩苍梧县的护城大阵也是金光闪烁,一道道金光破空而来,萦绕在他周身。 双重加持之下,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已然强大到了某一种地步,无限逼近五境。 与半步五境的修行者交手,付仁还是第一次。 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赢,更何况对面还不止一个人。 正值此时,付仁忽然身躯一阵,感受到一股股玄奇的力量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他低头看去,一道道金光覆盖,不断往自己体内钻来。 回头,赵小月正双手捏印,牙关紧咬着。 毫无疑问,这涌入自己体内的阵法之力就是他调动的。 强大、玄妙。 付仁不免有些陶醉其中,他能感受到这金光所蕴含的力量如何。 不愧是五境修行者所留,哪怕只是点滴阵法之力,都远比他如今的百川真气要来的浩瀚,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他仅是心念一动,顿时金光四散,化作强大的气浪席卷。 轰! 在场数百城卫皆是倒飞而出,狠狠摔落在地,而那些四散的金光流转间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看着这一幕,付仁目光微闪。 这便是修行者的灵气吗? 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且威力不俗,能离体极远。 难怪都说同境界的普通武夫根本不可能是修行者的对手,如此看来,此话倒也颇有道理。 “杀!” 城卫被击溃,房顶上的尤骏双目血红疯狂,沙哑开口。 随着他一声令下,其余众位镇灵使皆是一拥而上,各个双手掐诀,术法随身。 冰锥、火蛇、飞剑种种攻击铺天盖地的朝着付仁杀去。 面对这些攻击,他却是全然不慌,只轻描淡写地抚过腰间刀鞘,将金光渡入其中,淡淡唤了一声。 “红烧……狮子头!” 吼! 霎时间,震耳欲聋的虎吼之声响彻。 单是这一声怒吼,便直接震碎了那些镇灵使们凝聚的术法,音浪滚滚下击的他们倒飞而出。 一头雪白凶煞的猛虎虚影踏空而行,金光四闪的虎目圆瞪着、端的一个威风凛凛、神威无比。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战斗 见到那猛虎神韵威风凛凛,尤骏等人倒是神色死板没什么反应,倒是付仁身后正掐诀控制阵法之力的赵小月愣住了,惊叫出声。 “妖邪神韵!?” 他有些惊疑地看着天空中那头金眸猛虎。 面前这位不是个武夫吗,怎么会掌握这般修行手段? 付仁没空理会身后有些错愕的少年,只是大袖一挥。 那金眸白虎便是怒吼一声,踏风而行便是朝着尤骏等人冲了过去。 因为有金光加持,如今这白虎的力量比起之前要更强大了不少。 嘶吼间都是发出阵阵音波四散,威力不俗。 四周的瓦砾崩碎,房屋颤抖不已。 那几名稍弱的修行者直接被震飞,不得不提起灵气抵抗。 唯一能硬扛住这音波的,只有尤骏以及另外两名四境修行者。 转瞬之间,金眸白虎便是冲了过去,抬起虎爪便是直接拍向了其中一名四境修行者。 付仁没有选择直接攻击尤骏,他知道光凭金眸白虎,应该不是后者的对手,所以还不如让白虎来牵制其他其他人先。 那两名四境修行者知道白虎实力不俗,当即左右散开,双手捏印间手心玄光四溢,同时窜出两条弥漫着金红火焰的铁锁。 这铁锁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是窜到了白虎面前,将它的两只前爪牢牢锁住,金色火焰炙烤下“滋滋”作响。 白虎嗷叫一声,猛地抬起一掌,其中一人直接被这股巨力给带的飞了过去。 另一人低喝一声,身躯骤然下沉。 于是两人一虎同时往地面上摔落而去。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青石纷飞,附近的几座房屋门槛都是炸碎了开来。 白虎趴在了地上,右前爪下死死按着个口吐鲜血的人。 付仁是控制着白虎收了力的,不然刚才这一爪子,足以拍碎他。 上空的尤骏见白虎一爪按着人,一爪又被另外一人死死用锁链扯住,当下操纵腰间飞剑,“咻”的一声就朝着其咽喉贯穿而去。 他都出手了,付仁自然也不会干看着,同样挥手。 金光闪烁下,长刀如电激射而出。 叮当一声,那飞剑尚在半空中便是直接被砍飞,火花四溅。 下一瞬两道身影一闪,同时握住了空中的刀剑,其中一道临空而立。 付仁则是在握住长刀后便是缓缓落在了地上。 他非是修行者,虽然有金光加持,但并未学习御风术法,所以无法短暂性的御风而行。 抬眼望着上空双眼血红,毫无情感的尤骏,付仁未有犹豫一刀就是劈了出去,刀气纵横之下将青石路都撕开了一条裂缝,碎石纷飞。 面对那道强大的刀气,尤骏双眸冷漠,松开了飞剑任由其盘旋在身旁,转而双手掐了一个略微复杂的印诀。 “是巨剑术,先生小心!” 赵小月高声在后方提醒,付仁神色一凝,从尤骏的身边察觉到了些危险的气息。 嗡! 刹那间,后者周身盘旋的三尺飞剑骤然壮大,化作六丈巨剑,气势磅礴之下直接朝着下方砸了下去,但速度略慢。 嗤拉! 刀气直接被撕碎,巨剑去势不减,继续以碾压之姿落下,速度并不快。 但付仁回头一看,面色凝重下并未选择躲闪。 因为在他身后,还有那些被白虎音波击飞的那些成为,如今正被赵小月施法给阻拦在外。 他一退,这巨剑将会毫不停留地将他们压成肉饼。 付仁呼吸平缓,运气于双眼之下视线瞬间清晰了起来。 他看到了巨剑里面缠绕着的一道道术法脉络,如“线”一般纠缠蜿蜒着。 当即长刀在右掌下旋转两圈半随后便是飞了出去。 几道清脆的叮当声传开。 长刀绕着巨剑瞬间旋转着四处砍了下,火花四溅。 在付仁的眼中,那巨剑内部蔓延的术法脉络在这一刻断开。 所有的灵气流转间失去了联系,变的杂乱了起来。 下一瞬间,轰然一声炸响。 砰! 那巨剑还未落下便是直接炸了开来,化作无数碎片崩落,在途中恢复了正常大小。 而赵小月看着这一幕,长大了嘴巴。 巨剑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破了? 可这还没完,付仁才刚刚破了巨剑术,下一瞬间两根石柱同时凭空出现,狠狠撞向了他的前胸后背。 匆忙之下,他只能抬起右拳汇聚真气,猛地将前方的石柱给砸碎。 但背部却是传来一阵巨力冲击,剧痛瞬间传来。 这一击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给撞碎。 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付仁朝前踉跄几步,再度转身之时长刀已然飞回手中,猛地转身一劈。 蓄力再度冲来的石柱直接一分为二,散落两旁。 “先生!” 赵小月惊呼一声,目露担忧之色。 付仁没空理他,目光一凝间,瞥见自己的刚刚吐出去的那口鲜血竟然朝着天空中的那轮血月飞去。 而更令他瞳孔猛缩的是,在呼吸法运转,目力得到提升之下,空中的那轮血月也是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血月此刻化作了一只巨大冰冷的血色眼眸,此刻正冷冷盯着苍梧县内发生的一切。 血妖! 是血妖的眼睛! 付仁心中大惊,原来这城中所有的一切都被血妖看眼中! 而且吸收了自己的那一口鲜血之后,苍茫夜色血气更甚几分,连带着尤骏的气息也强大了一丝。 付仁的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不行,不能这么耗下去,这样的话尤骏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 他回头看了一眼赵小月,少年此刻早已满头大汗,连捏印控制阵法之力加持自己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显然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必须一招定胜负!” 他眯了眯眼,双手握刀,所有的真气、金光全部在这一刻汇聚到了他的长刀之上。 嗡! 刀身仿佛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磅礴的力量一样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发出阵阵悲鸣。 付仁衣袍长发无风舞动,气势狷狂。 前方的尤骏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同样间自身所有的力量凝聚,捏印间在虚空中凝聚出了一道巨大的金色方印,威力远要比之前的巨剑术更胜。 聚势完成之后,付仁脚下用力一声炸响下踩出深深的脚印,而他自身化作一道残影,瞬间一跃而起,持刀劈了出去,刀势磅礴,正是全力施展的劈柴刀法。 尤骏双手前送,那金色印台也是随之落下。 轰! 一道响彻云霄的轰鸣炸响传开,金色印台摧枯拉朽般的就被付仁手中的长刀劈碎,随后去势不减地朝着尤骏看去。 赵小月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平日里在六队除了方大人之外,就属铁山哥和尤大人对他是最好的。 如今自己却亲眼看着这二人相继殒命,这般滋味令他鼻酸不止。 然而就在长刀即将劈至尤骏身上之时,天空中的血月却是骤然散去了血色,恢复了茭白。 尤骏那双猩红的眼也是清明了起来,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刀光,张了张嘴。 “小月……”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但求心安 付仁瞳孔骤然猛缩,已经劈出去的刀又在此刻收了回来,翻身落在地上,死死盯着上空的尤骏,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了神志。 不光是他,四周哎呦叫唤声响起,那些城卫和镇灵使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揉着酸痛的身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小月听到了记忆当中的呼唤,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向了那边缓缓落至地面上的尤骏,鼻尖一酸便是喊出了声。 “尤大人!” 尤骏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环顾四周,看到了被白虎虚影牵制住的两名镇灵使,最后看向了前方的付仁。 他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茫然随后想到了某些东西转而惊恐慌乱了起来,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着的双手。 “我……” 白天的记忆他还是有的,所以他认识付仁,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 如今看到黑夜时分,自己等人被对方镇压,连那边的赵小月都忍心出手,他自然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些天晚上死去的那些百姓,那血淋淋的一幕幕,他眼眶便是泛红了起来。 “小月……尤哥拜托你一件事。” 他声音喑哑颤抖,缓缓抬起头,用那双有些麻木空洞的眼睛看着少年。 “杀了我。” 赵小月眼眶含泪,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摇了摇头。 付仁见此一幕,长叹一口气,挥手收去了猛虎。 那些镇灵使们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神色也是复杂无比,个个攥紧了拳头低着脑袋。衛鯹尛说 至于那些城卫们则依旧是一脸茫然,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还受了伤。 见赵小月迟迟没有动手,尤骏抬起了头,将目光看向了付仁,目光复杂。 其实他一开始在付仁来的时候是有些鄙夷对方的,但如今想来,恐怕对方那个时候说想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城内的异常。 只是自己等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人会是自己杀的。 身在局中而不知局,说的就是如此。 而这种结果也最令他们难以接受。 “桃安先生,你加入镇灵司时,总使大人可有领你去瞧镇灵碑文?”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 付仁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当初自己加入的时候李四野并没有提及过那什么镇灵碑文。 尤骏见状点头,随后缓缓开口。 “入吾镇灵司,当为天下先,不求好死,但求心安,一心为百姓善,一力平妖邪乱……” 付仁眸光微颤,怔怔看着对方。 旁边那些呆愣在原地,神色多有恐惧、惊慌的镇灵使们如今也是纷纷抬起了头,目光渐渐坚定清澈,一个个都是沙哑开口。 “千秋镇灵、万代斩妖。天下不平,镇灵不灭。妖邪不尽,镇灵不绝……” 赵小月目光湿润,也跟着诵读了起来。 这些镇灵使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喑哑,慢慢的铿锵有力,气冲云霄。 夜色的黑暗仿佛在此刻被他们的声音所点亮,无论是那些城卫们,还是街头巷尾一个个探出头顶着疲倦神色看向这边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都是怔在原地,为之动容。 付仁自然也不例外,他看着尤骏等人的身躯开始渐渐腐烂散发出死气,目光万分复杂,一时有些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感受。 “入吾镇灵司,当为天下先,不求好死,但求心安!” 随着最后一声高昂的喝声落下,除了赵小月之外所有的镇灵使都是做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高举自己的右掌,面带决绝之色,随后猛地朝着自己心口拍去。 噗嗤…… 所有人都是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目光渐渐灰暗失去了神采,无力的倒在地上。 死了。 赵小月看着这一幕,“扑通”一声跪坐下去,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决堤而出,泪流满面。 付仁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 尤骏他们本就已是死人,只是在血妖的手段下才勉强多活了一些日子。 血妖的力量散去,他们本不消片刻就将生机散尽,肉身腐烂而死。 但他们没有选择多活这么一阵子,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自裁。 以此为苍梧县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们赔罪,为自己无意识的行为作忏悔。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传开,那些镇灵使们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在这一刻彻底崩碎,黯淡无光。 镇灵司第六队一共三十余人,如今除了赵小月以及苍梧山内生死不知的方同外,其他人全都死绝了。 付仁看了一眼尤骏等人的尸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夜空中挂着的那轮皎洁明月,眼神略冷。 血妖……当真是好手段! 兵不血刃,就吸收了这么多的血气为自己所用,还让这些镇灵使们违背初心,杀了苍梧县如此多的人。 杀人,且诛心! “先生……” 正在付仁闭目调整心绪之时,身后传来了喑哑的少年声音。 赵小月跪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哭泣,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血流不止。 少年抬起头,那双眼睛通红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之意。 他想报仇,想为这些同袍报仇,想为这苍梧县数千百姓报仇。 可恨的是他如今没有足够的力量,所以他此刻只能乞求般地看着付仁,希望对方现在就带着自己杀上苍梧山,手刃仇敌。 付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已不是少年心性,他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自己也受了伤并非全盛时期,而那血妖还是五境大妖。 莫说现在了,就算是他没有受伤都十有八九不是对手。 现在过去,不过是送死罢了。 他缓步走上前,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给你两天时间疏散此地民众,安葬尤大人他们。” “随后与我一同……” “杀上苍梧山!” 听着付仁最后那蕴含冰冷杀意的话语,少年重重点头,咬牙抹了一把泪水后就毅然起身,开始安置起了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看着少年故作坚强的背影,付仁微微摇头,心中叹气。 苍梧山内不光有血妖存在,还有其他的妖邪盘踞,只有等支援到了再去方是万全之策。 仇恨之心可以有,但也不能盲目送死。 无谓的牺牲也不是尤骏他们想看到的。 更何况若是方同出了意外,赵小月就是六队的独苗了,付仁更不能带着他去送死。 两天的时间足够他疗伤,也足够两仪派的人快马赶过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斩妖除恶 一晚上的时间,赵小月将尤骏等人的尸体一具具的搬到了县衙内,然后施展了一种专门封存尸体,保证其不会继续腐化的术法。 腐烂的味道消散,赵小月看着那一具具尸体,沉默不语。 付仁怕他太过伤心,于是上前轻拍他的肩膀,开口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之前尤兄说的镇灵碑文,你知道是什么吗?” 赵小月点头,没有回头地道:“凡入镇灵使者,都需要去镇灵祠,诵镇灵碑文,以表己志。” “镇灵祠?”付仁挑眉。 “那里有着无数灵牌存在,这次回去,尤大人和铁山哥他们的名字也会出现在里面。” 付仁微微颔首,原来是灵堂。 “镇灵碑就在那里面,上面写的是镇灵司创建之始,第一位镇灵使曾经说过的话。” 赵小月接着开口,付仁却是多有疑惑。 虽然有些不应该开口,但他却很想知道为什么尤骏他们心中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信念存在。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 赵小月侧目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先生没去过镇灵祠,总使大人和邱大人应该也没跟你说过那些事,所以先生不解铁山哥他们为何如此决绝赴死也能理解。” “哪些事?”付仁疑惑。 “镇灵司创建一千九百余年,无论十二国还是上三朝皆有设立。” “单说武国,每年死去的镇灵使便有三百之数,几乎每天都会有镇灵使亡故。” 随着赵小月的声音落下,付仁眉头一皱。 镇灵使可都是修行者,每年竟然都会死去三百多人? 武国镇灵司记录在册的镇灵使一共五千多人,按这么算的话,那岂不是十多年的时间就基本上死完了? “有人离开,自然就会有人加入,而这些加入的人,其实大多都是曾经被镇灵使相救过孤儿。” 赵小月目光怔怔:“铁山哥是,尤大人是,我也是。” “我们的父母、亲人,都死在了妖邪手下,自那之后镇灵司便成了我们的又一个家,斩妖除魔,不再让我们经历过的事情重演便成了我们的一生所求。” 说着,付仁发现眼前的黝黑少年忽然自嘲笑了一声,随后才接着开口。 “该庆幸的是,我和铁山哥他们都有根骨,于是就自愿加入镇灵司,由总使大人亲自传道,打通经脉引导修行。” “而其他那些因为妖邪为祸而失去家园以及亲人的人……” 赵小月的眸光黯淡了几分,有些不忍。 他不说,付仁其实也能猜得到那些人的下场如何。 不是死于天灾人祸,便是四处流浪,或是又死于妖邪之手,更有甚者也许不愿独活,选择了自我了断。 只有像是赵小月这种有修行根骨的,才有机会成为镇灵使。 他们的家园、亲人,尽皆被妖邪所灭,所以他们对于妖邪的痛恨之心自然尤为强烈。 “也许是因为先生与我们不同,所以总使大人才没有带先生去镇灵祠。” 赵小月恢复情绪,看向了身旁道:“等血妖的事情结束,总司那边也会派人来苍梧县安顿这些民众,并且从其中挑选出一些已经家破人亡且有根骨的孤儿,问他们要不要加入镇灵司。” 付仁默然不语。 这一刻,他理解了为什么尤骏等一众镇灵使的信念竟然如此强烈了。 这般信念,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是不可磨灭的。 他们的信念只会越来越强烈,最终化作祠堂内那一方方冰冷的牌位,化作那一个个冰冷的名字。 这,便是镇灵司。 “入吾镇灵司,当为天下先,不求好死,但求心安,一心为百姓善,一力平妖邪乱……” 在付仁沉默的时候,一旁的赵小月忽然喃喃开口,失神地又一次念起了镇灵碑文。 念着念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后来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了起来,害怕自己以后也会做出如尤大人他们那般誓言相违的事情,那比单纯的死在妖邪手下更令他无法接受。 而就在他内心陷入一团团迷雾当中时,温和却有力的男子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将他未曾念完的镇灵碑文续了上去。 “千秋镇灵、万代斩妖。天下不平,镇灵不灭。妖邪不尽,镇灵不绝!” 付仁微微抬头,一字一字的念着这些话,心中的某一根弦隐被触动。 这一词一句仿佛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话语,而是凝聚了无数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镇灵使之意志般活了过来。 赵小月一愣,随后诧异地看向了身旁穿着白衫一身书卷气的青年。 “先生……” 付仁与他四目相对,神色温和、语重心长地开口。 “虽然我未曾有过你们那般经历,我也没有对妖邪痛恨入骨,但我知晓世间所有的恶带来的苦痛,我见过难民流离、见过骨肉池林,也深知这天下不平、不公、不正。” “在我眼中,那些草菅人命、将普通人视如牲畜玩弄股掌的权贵、强者,与那些妖邪并无区别。” 付仁目光悠远,缓缓接着开口。 “所以我来了京城,一如你入了镇灵司,我清的是恶,你斩的是妖。” “天下无妖却仍可有恶人横生,致使下人失所、饿殍遍野。” 他低眉看向了面前的黝黑少年,语气深沉。 “镇灵司素来不掺和朝政,只以斩尽天下所有妖邪为任,这本没有错,但妖分好坏,人也分善恶,所以我觉得镇灵司斩的不该是妖,而是恶。” “可妖邪又何来的善?” 赵小月开口反驳,显然不认同这个观点。 付仁微微摇头,“如今妖心现世,人亦可化妖,但若能保持本心不与恶作友,而凭己力为善济世,那样的化妖之人,你觉得该斩否?” “亦或者说,如有一日我化为了妖邪却未迷失本心,你可会斩我?” “先生怎么会……” “你只回答我斩与不斩?” 赵小月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先生仁善,哪怕是化了妖亦不可能作恶,小月不斩。” 付仁继续开口道:“所以镇灵司所行之事不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斩妖卫道,而是除恶务尽。” 赵小月沉默,紧皱眉头想了许久,最终深深朝着付仁抱拳鞠躬。 “小月受教了。” “你应该很有天赋,将来至少也能成为一队旗使,我希望你能带领镇灵司走向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小月明白。” 赵小月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状,付仁欣慰点头,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后转身离去。 其实他这番话除了是开导赵小月,让他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之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如果镇灵司真的能因为这少年而有所改变,那假如有一天小草的秘密传开,至少能避免镇灵司这个大麻烦。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入苍梧、血妖眼 两天的时间,赵小月很是顺利的安排城卫护送百姓们往附近的县城转移。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门,有赵小月和付仁一前一后亲自护送。 因为知晓血妖有伤在身,而且这么久不出手肯定是有所顾忌,所以他们才敢放下心来安排百姓出城。 送百姓们出了苍梧县的地界之后,两人便又折返了回来。 整座苍梧县如今近乎已经是一座空城,荒凉萧瑟。 站在城门口,赵小月的目光渐渐冷厉了起来,有些急不可耐地看向了身旁的白衣青年。 付仁看着少年殷切的目光不由得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远方。 两仪派的人怎么回事,现在都还没赶过来? 难道是请不动?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 不应该,不说自己如今拥有百山图,就拥有号召江湖的资格一事。 各大江湖门派本来也是天天将斩妖除魔挂在嘴边的,要是这时候不来,两仪派的名声在白菊州乃至天下江湖都臭了。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他们都不可能不支援。 唯一的可能就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 “先生,我们是现在就上山,还是等支援?” 赵小月开口问道,两天的时间已经让他冷静了下来,知道凭自己二人不一定是那血妖的对手,所以就算付仁说等,他也不会有异议。 “即刻上山!” 而付仁却是直接开口,向着苍梧山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赵小月急忙跟了上去。 走在朦胧细雨下的山道上,付仁面色凝重。 已经没必要等了,该通知的都通知过去了,如果两仪派的人会来,那就一定会来,不然等多久都没有用。 而且都等了这么两天血妖都没有现身,付仁有两个猜测。 其一,血妖怕了,不敢出来。 但这并不可能,它都敢控制镇灵使来帮自己杀人汲取血液,还有什么它不敢的? 所以这点其实也可以排除。 其二,那就是血妖现在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出手! 而这限制毫无疑问,肯定就是留在苍梧山的方同所下。 若非如此的话,血妖肯定不会让那一城百姓安然离开,也不会留给自己两天疗伤的时间。 如果真的是付仁所想的第二种可能,那他现在就必须上山了。 方同没死,而且还在竭力压制着血妖。 他现在赶上去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忙,但如果再等几天的话,也许就已经晚了。 谁知道方同力竭之后,血妖吞吃了一位五境修行者的尸体会不会变得更强? 两人走到了苍梧山山脚下,顺着一条蜿蜒山路向上而行,寒风扑朔,赵小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所谓料峭春寒,冻杀少年。 这早晨山路的寒冷远超付仁的想象,甚至令他这位四境武夫都感觉手脚冰冷。 但如此寒冷,定不寻常。 付仁抬手,双目微眯了起来。 他隐隐感知到四周的寒意夹杂着些许难闻的气味。 是妖气。 可这白雾浓浓,风声呼啸,他也难以确定妖邪隐藏的方位。 “先生,怎么了?” 赵小月疑惑询问,他除了感觉到很冷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这也说明隐藏在附近的妖邪实力至少也是三境,甚至是四境。 “附近有妖。” 随着付仁严肃的话语落下,赵小月顿时面色一变,一拍腰间的百宝囊,收妖镜出现在他手中。 见他拿出此物,付仁不由有些好奇道:“你这收妖镜有何作用?” “寻妖、收妖。” 赵小月开口说着,同时一手捏印,口中喃喃念叨了几句咒语。 顿时,铜镜微微颤抖,散发出了阵阵古朴浩然的黄色光芒。 镜面倒映着白雾茫茫的山路,无比清晰。 随着赵小月将收妖镜往四周照去,镜面里的山路也是逐渐开始出现了一缕缕黑色的气息漂浮,向着两人正北方向蔓延而去。 毫无疑问,那黑色气息飘向的地方,就是暗中妖邪藏身之处。 “在那边!” 赵小月沉声开口,随后直接将收妖镜往天上一抛,同时咬破指尖,借着精血凌空画出了一道血色符箓打出。 铜镜顿时黄光大闪,飘在了两人的头顶,镜面映下一道黄色光柱,直照向了远方山路一块青石位置。 啪! 光柱打下,青石粉碎,尖锐刺耳的叫声于此刻传开。 一名不着寸缕,只是浑身被白雪覆盖的女子出现。 她身形与常人无异,但一张脸却是极为恐怖,因为除了一双惨白的眼睛之外,根本没有鼻子嘴巴。 是四境冰妖! 而她被收妖镜的黄色光柱照在正中央,浑身的白雪都是滋滋作响开始消融,冒起了腾腾白雾。 看着她面色痛苦的在黄色光柱内左冲右突却无法逃离之时,付仁面露惊诧之色。 赵小月一个二境修行者,竟然能困住四境冰妖,这收妖镜竟然如此好用!? “先生,我修为尚浅,只能困住她十个呼吸的时间,快快出手!” 就在他惊诧之时,赵小月急声开口,已然满头是汗,捏印的双手颤抖不已。 唰!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付仁身形一闪直接掠过了那女妖的身前,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寒光刺眼。 嗤…… 利刃过肉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重重摔落在地,炸成了一地碎雪。 不光是头颅,连同其身躯也在这一刻炸碎成了漫天冰雪,洋洋洒洒地落下。 黄光敛去,收妖镜重新落入了赵小月的手中,一闪之下便是被他收回了百宝囊内。 看着那一地的碎雪,他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有些苍白。 山林内浓浓的寒雾散去,冷意渐渐消退。 付仁面色有些凝重,仅仅才刚上山就遇到了一头四境冰妖,要是再往前走,是不是会遇到更多的四境妖邪? 他回头看了一眼神色虚弱的赵小月,目露思忖之色。 自己之所以能一招秒杀这冰妖,完全是因为收妖镜限制了后者的行动。 要是单打独斗的话,肯定不会赢的那么轻松。 而看赵小月的状态,用一次已经是勉强了,显然短时间内不能再动用。 要是再来个七八头四境妖邪,付仁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找到血妖所在之地。 正在他斟酌着接下来要怎么走的时候,天空忽然晦暗了几分,浓浓的血腥味传来。 付仁猛地抬头看去,一只血淋淋的眼睛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不足一丈的地方,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一边渗血,一边戏谑玩味地盯着他。 正是那血妖之眼! 第一百九十二章 洞窟 看着眼前那一枚血淋淋紧盯着自己的眼珠子,付仁只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心底一阵阵寒意。 这眼珠子出现的突兀,消失的也无迹可寻。 几乎是眨眼间便凭空散去,再无痕迹。 但付仁心底的寒意却是始终没有散去,他面色凝重,目露思索。 血妖肯定一直都有关注着自己二人的行踪,所以才派这血妖在山上的必经之路拦截。 不过它为什么不亲自出手呢? 答案很简单。 它要么负伤,要么是受到了什么牵制无法出手! 一念及此,付仁回头看向少年,凝声询问。 “还行吗,若是没力气了,你就下山等我。" 赵小月摇了摇头,坚定道:“还可以,先生不用顾我。” 闻言付仁点头,嘱咐他不要逞强,随后两人便再度顺着着蜿蜒陡峭的山路往上。 接下来的一路并未再遇到什么妖邪,甚至连本浓郁的妖气都渐渐散了去。 很快,两人来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 从这里往山下看去是一片茫茫,白雾霭霭。 付仁闭眼感知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此间风平浪静,根本不似有妖邪存在。 “跑了?” 他皱了皱眉,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伸手接住了飘落而下的几滴晶莹,随后滴答声响起。 整片山地被雨水打湿,道路泥泞溅起水花,雨打枝叶发出嘈嘈切切的声响。 下暴雨了。 “先生。” 赵小月拍了拍百宝囊,从其内取出两把油纸伞,其中一柄递给了付仁。 虽然他能用灵气遮雨,但如今身处苍梧山,能避免的消耗要尽量避免。 “谢谢。” 付仁轻轻点头,随后接着开口道,“你的收妖镜能否感知到血妖位置?” 赵小月迟疑道:“我试试。” 紧接着,他拿出了收妖镜,灵气注入之下将镜面照向了四周,但镜面如常,并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连妖气都没有察觉到丝毫。 就好像是现在下着的这一场大雨将山里所有的痕迹全部都清除了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狐疑。 刚刚那血妖还幻化了一只眼睛出现,怎么这会儿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你还记得你们离开的时候,方旗使所在的位置吗?”付仁开口问道。 “记得!” 赵小月点了点头,将收妖镜收起来后便带路往前。 循着一条小路往前,赵小月很快领着他来到了一个溶洞入口,外面还多有打斗的痕迹。 不过血迹什么的已经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只有溶洞内壁的剑痕和被术法砸出来的坑洞。 洞口还算宽敞,一次性能容纳三四个人进入。 而且令两人精神一震的是,洞口里面隐隐约约有些许玄妙气息溢散而出。 那是修行者的术法气息! 很可能方同就在这里面! 付仁一把拉住了面露喜色,准备冲进去的少年,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下沉声开口。 “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有事就催动这妖骨刀鞘。” 说罢,他也不待赵小月回应,便将刀鞘留下,随后只身一人迈步朝里走去。 之所以不带上后者,完全是因为怕溶洞内出现埋伏,到时候自己能退出来,真不一定能顾得上赵小月。 还有一点就是希望对方留在外面,万一后面顾思恒等人赶过来,他也能代为指路。 而且他也是修行者,同样能够催动妖骨刀鞘的神韵,要是遇到了危险至少能抵挡一阵。 赵小月看着付仁孤身入洞,面色担忧,但犹豫斟酌之下还是理性的留在了原地没跟上去。 他也知道自己实力弱,在那狭小的空间内帮不上什么忙。 随着幽暗潮湿的溶洞向内走去,外面的雨水嘈杂声渐渐小了起来。 付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全神戒备地打量着四周,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索着。 这溶洞内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是粘稠的血腥味,而且地上有着不少枯骨存在,有人有兽。 付仁不可避免的踩在这些枯骨上,“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在溶洞内回荡,略显空灵。 越往里走,里面的道路就越是宽广,而且四周的石壁也渐渐亮堂了起来。 一枚枚散发着血光的晶石生长,虽然昏暗,却依旧照亮了前路。文学一二 压抑、神秘。 这溶洞是往下通的,也就是说不是去往山顶,而是去往山体内部。 且越往里,那修行者的气息就越是明显清晰,包括妖气也是。 付仁皱了皱眉头,呼吸法运转,仔细观察。 金黄色的丝线以及一道道血色气息漂浮,不断从溶洞深处传来。 没错,不是假的。 而他眉心的道莲也没有反应,排除是幻象的可能。 可他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对劲。 血妖如果想躲的话,没理由会散发出这气息。 “在故意引我进去?” 付仁双目微眯,虽然考虑到了这点,但他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 当又走了好一段路之后,视线前方豁然开朗,他来到了一片地下洞穴,四周白骨累累,尸首遍地,满是腐烂的臭味和攀爬的蛆虫。 其中有十多具尸首都穿着镇灵司的制式长袍,如今早已面部全非,难以辨认。 当视线移到中央,付仁顿时瞳孔微缩。 在那里,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半跪着以剑拄地支撑自己身躯,他同样身穿着暗红色长袍,而之前溶洞通道的金黄色气息源头,正是他。 六队旗使,五境修行者,方同! 付仁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发现血妖的身影后才迈步,越过此间枯骨尸首朝着那中年而去。 而与此同时,远在洞外之处。 赵小月一脸担忧地望着溶洞里面,来回踱步有些紧张忐忑。 正当他担心里面的情况时,身后哗啦的雨声忽然夹杂了一道由远及近踩着泥泞前行的脚步声。 他面色一凝,猛地举起刀鞘回头看去。 一名穿着暗红色长袍的魁梧中年于他视线当中显露,面色苍白的站在雨中。 “小月……我不是让你回去取收妖镜吗,怎么现在才来?” 中年眉毛紧拧,语气些许责备之意。 而看到这中年的时候,赵小月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就迎了上去。 “方大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六队旗使 魁梧中年看着少年迎上来,随后面色微沉,瞥了一眼溶洞方向开口:“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下去!” 赵小月一愣:“可是桃安先生他……” “我先送你下去,然后再回来找他!” 方同接着开口,语气毋庸置疑。 “这……” 赵小月有些犹豫,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如此,方同眉头一皱,随后道:“你怀疑我是妖邪假冒的?”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举着刀鞘紧紧盯着他。 方同眯眼,随后忽然一笑,面露欣慰地开口。 “如此警惕,不错。” 说着,他挥袖间自己腰间悬挂着的玄铁令牌便是飘浮了起来。 同时,令牌周围还浮现出了一团巴掌大小的金黄色火光。 “现在信了?”方同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 赵小月看到那一团火光之时面色微变。 天火之术! 这术法哪怕是在武国整个镇灵司内也没有几个旗使会用,更别说妖邪了。 而且眼前的人不光会用,还能催动镇灵令牌,看来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方大人! 想到这,赵小月眼中的警惕之意散去,弯腰行礼。 “方大人!” “行了,先跟我下去吧!” 方同严肃开口,开口催促着。 这一次赵小月没有犹豫,而是点了点头,跟在对方的身后就往山下走去。 …… 地下洞穴之内。 付仁来到了那半跪在地的魁梧中年面前,凝重地伸出手。 还有微弱的鼻息,没死! 得知面前人还活着后,他立马放下手中长刀,来到中年后方盘膝而坐,运气于掌缓缓贴在了其后背上。 虽然他不会医术,但仅是运气帮助其活络气血吊回一口气还是没问题的。 而就在付仁的双手刚刚贴至魁梧中年背上的时候,一股凉意忽然从掌面传来,他心里一跳,危险之意瞬间升起。 噗嗤! 尽管已经及时收手,但付仁还是感到双掌剧痛,血流不止。 他翻身飞退间匆忙瞥了一眼,两手掌心血肉模糊,能见掌骨。 而前方,那原本半跪在地的魁梧中年后背高高隆起,一根根血肉尖刺突出,其身上暗红色的长袍直接碎裂。 叮当一声响,一枚玄铁令牌黯淡无光的掉落在地。 魁梧中年诡异扭曲着身躯站起,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同骨头摩擦。 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很是正常的中年便是化作了一个面目丑陋,浑身血刺的怪物。 “血妖!” 付仁瞳孔一缩,立马招手。 地上的长刀颤抖间就要向着他飞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血刺怪物尖啸一声,直接一脚踩住了长刀,同时右手朝前。 一根巨大的血刺从它掌心穿出,速度极快。 仓促之下付仁只得双手交叉护在前方,调动百川真气汇聚成屏障抵挡。 嗡! 虽然血刺未能穿透他的身躯,但那强大的力量还是将付仁击的倒飞出去,猛地撞碎了一根石柱。 “噗……” 碎石堆中,付仁不可遏止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凝重万分。 该死,上当了! 他根本就不是方同,而是血妖伪装! “嗬…嗬……” 面目狰狞的血妖张开嘴发出嗬嗬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付仁却是听不明白。 它浑身颤抖,有些僵硬地迈步,掌心再度窜出一根根血刺。 付仁来不及多想,一个狼狈的前滚躲过随后立马起身想施展太极云手。 但破空声响起,又是数根血刺速度极快的窜来,根本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付仁心中暗骂,却也只能接着闪躲。 可五境血妖出手的速度太快,哪怕他已经运转了呼吸法只能勉强看清,加之一直处于被动,很快左肩就不可避免地被血刺穿透,鲜血飚洒。 剧痛间,他直接被血刺给带飞钉在了墙上。 “噗嗤”一声,又是一根血刺贯穿而来,钉住了他的右肩,直接封锁住了他所有的行动。 钻心的疼痛袭来,付仁面色惨白,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水,面色难看无比。 一步迈错,葬送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这血妖当真阴险,竟然扮成方同的模样来欺骗自己! 而且还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手段骗过了道莲,竟然让道莲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嗬嗬……” 血妖狞笑着,一步步缓慢、僵硬地向着被钉在墙上的付仁走去,张开了獠牙大嘴,似是要将其一口吞吃。 付仁心中急切,拼命在脑海思索着救命的方法。 但自己被钉在墙上,长刀又离得太远无法用真气牵引,一切好像都已成定局。 下一刻,他就将成为血妖腹中血食! 死亡危机笼罩之下,付仁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飞速运转。 忽然,他心中一动。 道莲不可能失效,其连妖心的蛊惑之力都能抵御,又怎么可能勘不破这区区五境血妖的伪装手段? 也就是说现在在他面前的…… 想到这,付仁目光一凝,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张嘴朝自己咽喉咬下的血妖,大吼出声。 “千秋镇灵、万代斩妖!” 血妖咬下的血盆大口戛然而止,紧挨着他的脖颈肌肤,并未再进。 整个底下矿洞内都回荡着付仁刚才怒吼而出的那一道声音,久久不散,声声回响。 见真的有效,付仁不禁神色激动,急忙趁热打铁,再度开口。 “千秋镇灵、万代斩妖。天下不平,镇灵不灭……” 嗤…… 血刺拔出,付仁整个身躯都顺着山壁滑落在地,剧痛一阵接一阵。 那面目狰狞的血妖怔怔站在原地,喉咙滚动,发出嗬嗬的沙哑声音。 但这一次,付仁隐约听得清楚其说的是什么,是他适才没有念完的镇灵碑文。 “妖邪不尽,镇灵不绝……” “镇灵…不绝……” 一边沙哑重复念叨着这八个字,血妖忽然跪坐在地,双手握住脑袋面露痛苦挣扎之色。 趁着这个机会,付仁一跃而起想要掠过血妖前去拿自己的刀。 而在他刚刚跃起之时血光闪过,腹部忽然如遭重击,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再次撞碎了一根石柱,口鼻溢血。 “逃……” “快逃……” 血妖沙哑的低吼声响起。 付仁蜷缩在碎石堆中,只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阵阵钻心的疼痛感袭来令他冷汗直冒,他强忍着痛意抬头看去。 那边,血妖正痛苦的不断拿头猛砸地面,身周不断有血刺窜出想要攻击付仁,却在中途又被强行拉了回去。 显然,是血妖的意志在挣扎着是否要伤害付仁。 不。 不应该说是血妖,应该说是……六队旗使,方同的意志! 第一百九十四章 银铃响,红衣现 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付仁忽然想到如果真的是血妖在这,那它幻化成方同的样子道莲一定会有反应。 而既然没有,那就说明在这里的并非血妖,而是真正的方同!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更是被吞噬了神志。 “方大人,能听见我说话吗!” 强忍着浑身上下钻心的疼痛,付仁站起身来,严声问道。 而前方的怪物却是不闻不问,只是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往地上砸去,砸的碎石飞溅,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坑洞。 一边砸着自己脑袋,它还一边低沉嘶吼,声音痛苦。 “逃……快逃!” 显然,他正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暴戾之气,但过程极为痛苦、艰难,看起来并不能坚持多久。 付仁见此一幕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该走吗? 还是留下? 仅是犹豫了一下,他已然做出了选择,再度抬头间目光坚定。 不走! 这次走了,难道以后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要抛弃同袍苟且偷生吗? 付仁忍着钻心的疼痛想要站起身去吸来远处的长刀,而就在他刚刚站起来之时,劲风呼啸。 砰! 他再一次被血光抽飞,狠狠倒地只感到双耳嗡鸣不已,剧痛令他大脑都空白了几息,险些晕厥。 那边的怪物已然缓缓站起身来,尖啸着朝他走去,那双眼睛已然变得血红一片,满脸痛苦。 显然,方同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该死……” 付仁被抽飞,离长刀又远了一步,他已然浑身是血,接连受创下甚至连真气都紊乱了起来,身受重伤。 而看着血色怪物一步步走来,那根根血刺散发着渗人的寒光,杀意渐渐凛冽。 “不行,必须要有人能牵制住它等我疗伤才行。” 他面色凝重,擦去嘴角的鲜血死死盯着前方的血妖。 运转呼吸法之下,已经隐约看到了那血色怪物身上缠绕的妖邪气息。 若曲老说的没错,那也许利用呼吸法运气斩断这些气息,是有机会让其恢复正常的! 当初小草化妖之时,曲老都能斩断了她的气息,这次他也一定能行。 一咬牙,付仁颤抖着将沾满鲜血的手伸进了怀里。 “但愿你没有骗我吧。” 他低声喃喃,将手摊开。 一串染血银铃静静躺在掌心。 而此刻血色怪物的脚步已然越来越快,其眼中的神志越发微弱了起来。 从走到跑,最后甚至直接化作了血影飞向了付仁。 “吼!” 尖锐的怒吼声响起,无数尖刺如闪电一般刺向了付仁。 以后者如今的状态,面对这般攻击似乎只能闭目等死,被扎成刺猬。 付仁心头狂跳,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看着血刺袭来,他猛地摇晃了手中的银铃,清脆的铃音微微响起。 “陆青柠!” 话音落下,付仁满脸紧张,却发现银铃根本没有丝毫动静。 那一根根血刺所带来的的寒意已然刺痛了他的肌肤,令他面色发白,心中凉了半截。 完了! 吾命休矣! 付仁心中悲呼一声,受重伤的他此刻连真气都是紊乱的,根本没任何办法抵挡五境血妖的攻击。 眼下已然陷入绝境,似乎只有等死这一条路可走。 而就在付仁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时绝望之时,异变发生了。 那些血刺最终停留在了他周身一寸外的地方,颤抖不已却是再无寸进。 丝丝寒冷的气息弥漫,整个地下洞穴的温度似乎都在这一刻降低了好几度。 咔嚓…… 那一根根血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冰,随后碎裂落地。 付仁怔怔看着这一幕,身后突兀的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 “在。” 他猛然回头。 一袭红衣,青丝高挽红绳飘飘。 她就这么站在那,绝美脸颊一如既往的清冷,腰间别着一柄剑、一壶酒。 “吼!” 尖锐的吼叫声将付仁从失神当中拉了回来,那血色怪物怒吼着冲了上来,右手化作尖刺。 付仁一惊,大喊道:“小心,它是五境妖物!” 然而陆青柠却是不为所动,美眸平淡,只伸出玉指点在虚空,红唇微动间淡淡道出了一个字。 “封。” 清冷的声音落下,她指尖所点的虚空如水面一般泛起了道道涟漪扩散。 被这涟漪波及,血色怪物才刚刚有所动作便是停止了下来,浑身上下迅速覆上了一层冰霜,眨眼便化作了冰雕,再无动静。 见此一幕,付仁瞳孔一缩。 五境妖邪,就这样被冻住了? 陆青柠不是只是四境修行者吗,这么厉害!? 他回头,与那双狭长冷艳的丹凤眼相对。 在这时他才发现,对方的身躯略有几分虚幻。 显然,陆青柠本尊并未前来。 来的只是一道类似于分身一样的东西。 而这也更令付仁震惊了,仅是一道分身就如此厉害,那她本尊的实力该有多高? 陆青柠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未曾多言,点在虚空的纤纤玉指收回捏印。 顿时,整个洞穴内部寒冷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炙热。 付仁能感受到她眼中的杀意,当即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忙开口阻止。 “等等!” 陆青柠指尖已经燃烧起了一团红色火焰,正欲朝那被冰封的血色怪物打去,却忽然被拦住,不由得柳眉微蹙。 “做什么?” “不能杀它,它是六队旗使方同所变!”付仁沉声开口。 此话落下令陆青柠眼中更生疑惑,多有不解,但面色冷漠,手中的印决不散。 “他已经失了心智,化作妖邪,不能不杀,让开!” 付仁却是固执的挡在她面前,沉声道:“相信我,给我时间!” 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青年那坚定的眸子,陆青柠睫毛轻颤,迟疑了一下开口。 “你该看的出来,我无法护你太久。” 付仁看着对方越发虚幻的身躯,甚至已经能隐约看到后方山石,他坚定地点头。 “相信我这一次,我能救他!” 见他依旧坚持,陆青柠也不做多言,散去了指尖盘桓的火焰,红唇轻启。 “好。” 虽然答应不出手,但她内心其实并不相信付仁能对化妖之人有什么办法。 而她之所以不强行杀了那血色妖物,只是想让付仁看清楚。 无论是妖邪还是化妖者,只能诛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剥离妖气 得到了陆青柠的准许,付仁抓紧时间盘膝而坐,调理体内紊乱的气血。 看着他双掌双肩都在不断汩汩冒血,陆青柠冷眉微皱,轻轻拂袖。 一道白雾闪过,化作冰晶他身上的伤口暂时封住,使其不再流血。 付仁自然也有所察觉,感激地看了一眼她后便继续闭目,运气疗伤。 而在这一段时间内,那被冰封的血色怪物虽然没有挣脱束缚,但明显有了挣扎的迹象,再多耗一段时间就能崩碎冰层。 小半刻钟过去,付仁的伤势彻底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严重,面无血色,但已没有了恶化的风险,体内的真气也重新平静了下来。 他睁开双眼,朝着前方走了几步然后伸手一招。 唰! 地上的长刀颤抖间直接飞入了他的手中,寒光凌冽。 见他要有所动作,陆青柠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看着,一手保持捏印随时准备出手。 她根本就不觉得付仁能帮助方同什么,只是想让他明白无论怎么做,化妖之人都已经没救,妇人之仁只会在某一刻害了自己的性命罢了。 手握长刀,付仁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呼吸渐渐平缓了起来。 他的双眼渐渐明亮了几分,周身开始散发出了一道道莫名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将呼吸法和百川功同时全力运转。 磅礴浩瀚的百川真气随着呼吸法的吐纳而压缩、精纯着,以某一种奇特的方式汇聚于付仁的双眼当中,汇聚于他的长刀之内。 在这种状态下,付仁凝神朝前看去。 前方,封住血色怪物的冰层已经渐渐开始有了裂纹,而且这裂纹还在迅速扩大,如蜘蛛网一般蔓延。 而在付仁的眼中,怪物周身所散发出的寒气渐渐有了实质,那白雾升腾间速度都是慢了许多,变得有迹可循。 透过这层层白雾,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一颗鲜活跳动着的血色心脏。 而在这心脏的四周还有着一道道血色与黑色交织的雾状气息弥漫,牵动着血色怪物四肢百骸的重重脉络,紧密相连着。 这些气息极为繁杂,令人一眼看去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就好像是往一汪清水里滴了一滴墨,将那清澈渲染出了夜的脉络。 而普通人想要将一汪清水里晕染的墨汁剥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看着那无数脉络间纠缠的黑红气息,付仁面色坚定,缓缓举刀,随后猛地劈砍而出。 咻! 刀光闪过,血妖身上的冰层骤然碎裂几分。 那些脉络间的黑红气息少了些许,但很快又重新凝聚,将那块纯净的地方重新染黑。 而付仁见到有效,当即面露喜色。 曲老说的没错,呼吸法不光能够斩断修行者与天地间的脉络,也能斩断人体内浸染的妖气! 但很快付仁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方同被妖气浸染太久,体内几乎已经没有了人族的气息。 如果真的将所有的妖气全部斩断,他能不能活下来也还是个问题。 且光凭自己的刀法和境界,根本没办法一次性斩断所有的妖气。 而只要留有一丝存在,这些妖气就会迅速滋生,恢复如初。 咔嚓…… 就在付仁面色凝重的时候,血色怪物忽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冰层一寸寸脱落,显然已经难以再将其封印。 危险的气息弥漫,陆青柠神色一冷,当即往前一步准备动手。 “等等!” 付仁已经满头是汗,但却依旧开口阻止。 “还等什么,它若是挣脱封印,你会死的!” 陆青柠冷声开口,等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身影已经开始忽明忽暗,马上就要消散了。 再不将面前的妖邪斩杀,等她消失之后付仁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下去! “让开!” 陆青柠冷冷说道,不顾付仁劝阻,凝聚出这道分身为数不多力量化作指尖盘桓的红色火焰。 “让我再试一次!” 付仁急忙大喊,死死拦在血色怪物面前,不让对方越过自己。 陆青柠盯着眼前满身是血的青年,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睛,皱起了眉头。 “我没时间了,你会死的。”她开口。 银铃的力量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次,再想唤她分身出现,至少也要等三天时间。 “还有希望,没到绝境。” 付仁执着道,他看着面前已经虚幻到极点的红衣女子,目光坚定不移。 四目相对,陆青柠神色有些不解:“一个化妖者,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没有他在,苍梧县之人早就死绝了,我现在没理由让他死在同族之手。” 付仁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颤抖不已,头部已经完全挣脱冰层的血色怪物,尖啸不已。 他接着开口,“如果换做是你化妖,我同样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闻言,女子神色一怔,睫毛颤抖间目光复杂了起来,红唇轻启,语气有些恼怒。 “蠢货,我真的没时间再保护你了……” 话音落下,陆青柠的身影直接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再无痕迹可循。 她在消失之前,素来清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隐隐含有一丝生气、一丝担忧。 “吼!” 不待付仁多想,一道尖锐的吼声响起,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碎裂之声。 随着陆青柠的消失,血色怪物终于完全挣脱了冰层束缚,狰狞着面庞便是扑了出去。 浓浓的危机感笼罩心头,付仁猛地丢掉了手中长刀,转而双掌虚推画圆,直接施展出了太极云手一式。 仅凭刀法无法一次性剥离那些妖气,那就来一次更猛的! 大量的真气汇聚在他双掌之间压缩成球。 强大的风势席卷,令整个地下洞穴都是剧烈颤抖了起来,碎石飞溅。 付仁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法和百川功双重加持下,他手中真气球蕴含的力量达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在这种力量下,他双臂血肉渐渐开裂,鲜血横流,刮骨剧痛阵阵袭来。 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跟前的血色怪物,付仁面色一狠,直接将手中的真气球往前送去。 “吼!” 血色怪物的身躯停住,浑身尖刺都是爆炸开来,它痛苦的尖叫着,却无法突破付仁身周的风场。 狂风呼啸、真气汹涌。 付仁能清楚看到在这般强大的力量之下,血色怪物体内那无数妖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剥离了出来。 一道道黑色、血色雾气从怪物周身溢散消失。 它止不住地颤抖着,悲吼着,那双血色瞳孔内的癫狂也是迅速消散着。 “不够,还不够!” 付仁面色惨白,死咬牙关拼命将体内的百川真气往血妖体内送去。 与此同时,外界的苍梧山溶洞入口附近,枝叶簌簌,无数落叶飘荡。 风声呼啸间仿佛发出某一种怒吼声,连倾盆骤雨都被狂风裹挟,不断在空中旋转着,化作一道巨大的水幕。 天地之势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源源不断地朝着溶洞之内汇聚而去,涌入付仁周身的风势当中。 他衣袍猎猎,之前被陆青柠封住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 甚至连他的双眼都开始布满了血丝,变得狰狞了起来。 若是再不停止,这狂涌而来的天地之势汇聚之下会抽干他体内所有的真气、气血。 真到了那一步,那他的命也就没了。 付仁自然知道危险,但他此刻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要救人。 救了方同,自己才有资格去救小草,去救更多的人! 不知何时,他面前的血色怪物已经停止了凄厉的尖啸,那双血色眸子也是恢复了正常,如常人双目一般清澈了起来。 看着面前近乎失去理智一样疯狂往自己体内输送真气,驱除妖气的青年。 血色怪物目光为之颤抖,缓缓抬起那血肉模糊的手按住了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如正常男子一般浑厚,清晰。 “已经够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月危险 付仁抬头,正对上那血肉模糊的脸庞,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方旗使……” 他艰难开口,浑身一软便是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如此调动天地之势,他的身躯早已不堪重负,虚弱至极。 但尽管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付仁看着面前已然恢复神志的方同,颤抖着咧嘴一笑,如释重负。 成功了。 自己成功斩断了方同体内所有的妖气,让他恢复了神志。 虽然如今的方同依旧是怪物模样,满身血刺,但那双眼睛却是与常人无异。 “先生何不让陆姑娘将我斩杀?” 方同目光多有些复杂,开口询问。 通过付仁腰间悬挂的令牌,他知晓其就是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的桃安先生,虽然不知道后者如何成为了镇灵使,但那都不重要。 “方兄为救苍梧县的百姓不惜以命牵制妖邪,不该落得死于同袍之手的下场。”付仁虚弱开口。 方同微怔,看着对方那双清澈眼眸深藏的疲倦,心中多有感激。 “先生大义,方某感激不尽。” 他抬起血肉狰狞的手抱拳,话语低沉。 “可惜我如今这副模样,又如何能现于世人眼前,若是六队的兄弟们见到……” 他话没有说完,但神色却是再明显不过。 显然,他觉得外面那些人无法接受他现在这副模样,他也没脸去见六队的其他镇灵使。 他并不清楚,如今的六队已经死的只剩下了他和赵小月两个人了。 甚至他都只能算作是半个人。 付仁低眉,并未选择此刻将六队的情况告诉他,怕他知道后难以接受。 而且…… 他抬头遗憾地看着眼前的怪物,能明显感受到其体内的生机正在缓慢流逝着,且难以控制。 妖气是斩断了,但方同也只剩下了几天的时间可活了。 方同自然也清楚自己的情况,相较于付仁的遗憾,他反而很是洒脱地笑了笑。 “在下能保持理智再苟活几天已经是上天眷顾了,桃安先生不必自责。” 一个将死之人,反过来安慰起了付仁。 他一边说着,一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疑惑道:“对了,铁山和小月他们呢,先生能来到这里,那血妖想必已经解决了?” 话音落下,付仁当即面色一变。 糟了! 只顾着方同化妖之事,他一时竟然忘记了血妖本尊并不在这里! 而赵小月如今…… “不好!” 付仁目光凝重,挣扎着站起身来,但浑身的伤势却令他一阵冷汗直冒,又跌坐在地。 方同见他忽然如此,也是察觉到了什么,立马俯下身扶住付仁,低声开口。衛鯹尛说 “先生稍等。” 说罢,他体内溢散的生机开始顺着双臂,不断向着付仁的体内涌去。 肉眼可见的,付仁身上的伤口开始痊愈了起来。 而方同本来是还能活几天的,将这生机调动之后,他如今最多还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活了。 “方兄,你……” 付仁皱眉,惊诧地看着他。 方同摇头笑道:“这条命本就是先生给的,与其苟活几天,不如帮先生疗疗伤。” 说罢,他神色又凝重了几分,沉声道:“先生适才的举动,莫不是血妖未除?” 付仁点头,严肃地将赵小月还在外面等自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当听到赵小月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方同不由得面色一变,顿时紧张了起来。 “先生,小月恐怕有危险!” “走!” 付仁伤势痊愈了一半,此刻行走已经是没问题。 他拿起长刀,就匆匆跟着方同离开了此地。 而来到溶洞之外,看着暴雨倾盆下空空如也的山地,两人都是面色沉重。 赵小月不见了。 外面没有尸体,显然他多半是被血妖给带走了。 “血妖,一定是血妖!” 方同咬牙开口,双眼有些愤怒。 “它不知用何种手段与我互换了身躯,先生进入溶洞后,恐怕它利用我的样子骗走了小月!” 付仁闻言皱眉:“赵小月不过是二境修行者而已,血妖为何要如此做?” 如果血妖能以方同的样子出现,然后趁机偷袭自己的话恐怕都得手了。 它为何要大费周章,让自己进入溶洞内与化作血妖的方同自相残杀,然后再出面带走赵小月呢? “天赋!” 方同沉声开口,“小月的天赋要比我还高,将来是有机会达到六境的。” 闻言付仁目光一凝:“他想换成赵小月的身体!?” 没想到这血妖心性既然如此狡诈! 如果自己真的被失去理智的方同斩杀,那它就能毫无顾忌的直接以赵小月的身份离开! 如果说化妖者是自身化妖的话,那血妖的这般行为,就与夺舍相当了。 “这茫茫山野,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找到小月的位置。” 方同面色难看。 “不,我有办法!” 就在方同一筹莫展之时,付仁忽然开口,引得他侧目看去。 付仁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闭上了双眼,细细感知着什么。 十数个呼吸之后,他听到北方下山的路若隐似无的传来了一道虎啸之声。 他蓦然睁开双眼,看向了那边,随后带着方同迅速朝那边赶去。 还好! 之前他怕赵小月一个人在外面有危险,就将妖骨刀鞘留给了他护身。 而有陆青柠的帮助,那妖骨刀鞘与他心神相连,只要不是离的太远都能感知到位置。 …… 另一边,一条偏僻小路。 赵小月跟着面前那穿着红袍的中年男子一路往前,眼看着越走越偏,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方大人,我们这是去哪,不回苍梧县吗?” 前方的中年回头,微微一笑道:“前方还有小妖未除,除了妖,再回苍梧县。”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 赵小月目光微凝,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妖骨刀鞘。 乍一听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身为镇灵使自然是不能遗漏任何妖邪。 但问题是他身上有收妖镜,这一路上收妖镜都安静无比,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 哪怕对方说一头五境妖邪在前方蛰伏,他都不会怀疑。 因为他实力太低,五境妖邪如果真的隐藏妖气,他有收妖镜也难以感知。 可偏偏对方说的一头小妖。 赵小月脚步慢了下来,双目微眯。 既然前面不可能有小妖存在,那方大人带自己往这偏僻之处走是何故? 还是说…… 他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方大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斩妖除魔! 察觉到了身后少年放慢了脚步,中年疑惑回头。 “小月,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想快点回去,娘亲还在等我,我们能不能先回去?” 赵小月停下了脚步,试探性地开口。 中年一愣,随后笑道:“很快的,伯母不会等太久。” 话音落下,前方的赵小月猛地举起手中的妖骨刀鞘,灵气灌注其中。 吼!! 白雾升腾,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猛虎出现,凶神恶煞地盯着前方的中年。 “你不是方大人,你到底是谁!” 赵小月冷声质问。 自己的家人早就都死在了妖邪手中,这点六队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方大人不可能不知道! 中年一愣,随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转而阴冷了起来。 “本来还想带你走远些再行夺舍,既然如此,那你就现在去死吧。” 话音落下,他狞笑了起来,周身翻腾起了层层血光,在他身后凝聚成一道道血色尖刺。 而看到那尖刺时,赵小月眸光一怔,惊呼出声。 “你是血妖!” “呵呵,没错,我是血妖,但也同样是你的方大人。” 中年狞笑,猛地挥手之下血刺窜出,破空声阵阵。 吼! 白虎咆哮,抬起利爪想要抵挡。 但这白虎不过是四境实力,面对五境血妖的攻击根本连片刻都挡不住,一息间便分崩离析,化作白雾消散。 血刺去势不减,扎向了赵小月的双手双脚。 感受到那股寒意,他面色大变,紧张无比。 嗡! 就在此时,他腰间的百宝囊忽然颤抖了一下,一道玄光闪烁化作屏障,将所有的血刺隔绝在外。 细看去,百宝囊内的收妖镜竟然出现在了赵小月身前,散发出阵阵浩瀚的黄色光芒。 这光芒远比他自己催动的要更加强盛。 “这是……” 赵小月神色一怔,随后猛地回头看去。 两道人影正飞速跃来,其中一道正是付仁。 而另外一道…… 其虽是人形,但皮肉分离、满背血刺,完全就是血妖的模样。 但令人不敢置信地是,这血妖如今两手捏印,一阵阵玄奇光泽从周身散发,那般浩然正气与其狰狞可怖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一头血妖!” 赵小月瞳孔一缩,但很快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对,若是血妖,他为何会使催动收妖镜的法印? 疑惑间,两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没事吧?”付仁回头询问。 赵小月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更多的目光是落在那双手捏印的血色怪物身上。 后者也是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赵小月却是能明显察觉到其眼神放松了一下,似乎是发现自己没有危险而松了口气。 “退后。” 沙哑的声音传开,血色怪物抓住悬浮在空的收妖镜往前一步。 那收妖镇邪的法宝竟然就这么乖乖的被抓住,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走。” 付仁拉住赵小月往后退去。 两位五境的战斗,他们帮不上忙。 若是全盛时期的话,自己或许还能出手,但现在他伤势未愈,不能给方同添麻烦。 “先生,这头血妖……”赵小月皱眉,不解地看向了身旁。 付仁见他询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在赶来的路上,方同不止一次跟自己强调过,千万不能跟赵小月坦白身份。 他不想少年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敬仰的对象如今成了这幅鬼样子。 “且看吧。” 付仁抬了抬头。 赵小月满心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场中。 而那中年发现了二人赶来,目光有些诧异,狞笑道:“没想到你还能恢复神志,当真令我意外。”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再杀你一次!” “那可未必。” 方同用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举起收妖镜,右手掐诀。 顿时,倾盆暴雨发出滋啦响声,仿佛被火焰炙烤一般升腾起了浓浓白雾。 一缕金红自他指尖蔓延,迅速化作火焰衣裳将他浑身覆盖。 乍一看去,他好似身披火焰铠甲,手握龙镜,威风无比。 强大的威压笼罩全场,令付仁都感到了呼吸一窒。 而看到那身着火焰衣裳有些熟悉的背影时,赵小月目光一滞,下意识地喃喃开口。 “天火之术……” “邪祟,受死!” 沙哑的声音响起,方同一手握镜朝前照去,顿时镜面火光四溢。 吼! 龙吟响彻之下,一条金红色的火焰巨龙张牙舞爪的从镜内钻出,咆哮着就冲向了前方的中年。 面对这条威势强大的火龙,中年面色一变。 没想到有收妖镜在手,其所施展出的天火之术威力竟然要远比之前强大数倍!! “想将我镇杀,做梦!” 中年怒吼着,浑身血气弥漫间将他化作一头血色恶鬼,伸出双手就抵住了火龙巨口。 嗤拉…… 火焰炙烤下,他双手不断冒出白雾,剧痛令他面孔扭曲狰狞。 咻! 火龙身周的鳞甲颤抖间化作条条锁链激射而出,瞬间就是捆住了神色大变的中年,将他缓缓向着收妖镜内拖曳而去。 “该死,我就不信以你的状态还能用出第二次天火之术!” 中年狞笑着,周身血气冲天,仿佛发出了某种讯号一般四散而去。 霎时间,鬼哭狼嚎声四起。 赵小月和付仁面色一变,能明显感觉到数十道妖气迅速朝着这边靠拢而来。 其中甚至有好几道气息都不比先前遇到的冰妖弱! 是血妖的其他妖邪手下! 方同皱眉,以他如今的力量,顶多只能用出这一次天火之术就无能为力了。 “是强行镇杀我,还是收力救下那两个家伙,你自行斟酌吧!” 做完这一切,中年阴笑一声看着方同。 沙沙…… 风吹枝叶,一头有一头面容狰狞的妖物出现,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这下糟了……” 付仁神色凝重,紧了紧手中的刀。 他如今状态不佳,虽然方同为自己疗伤了,但体力消耗甚大,精力不足。 面对这么多妖邪,他难是敌手! 方同面色难看,这血妖好生狡诈,竟然偷偷召集了这么多妖物藏在苍梧山内。 如此一来,他不得不选择放弃镇杀血妖,先带着身后两人突围了。 否则就算血妖死了,赵小月和付仁也会被这一群妖邪撕成碎片。 “去死吧!” 有一头状如牛,浑身黑甲的妖物狞笑着冲向了付仁,硕大的拳头砸出音爆之声,威力强大。 方同见状,心中叹气,正准备收回天火之术,转头去帮助付仁他们之时,意外发生了。 咻! 风声响起,一点寒芒闪过,那牛妖的拳头直接炸碎成血雾,痛的它尖嚎不已。 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插在牛妖和付仁中间的山地之上,寒光凌冽。 付仁回头看向长枪飞来的方向,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 山路上,浩浩荡荡几百名身着白色道袍,背负长剑的男子冲来。 而为首的,正是一身黑衣冷傲的顾思恒、吕浩然以及一名穿着青白道袍、两鬓斑白的消瘦中年。 “两仪弟子,随我,斩妖除魔!” 消瘦中年目光凌厉,低声开口。 顿时间,身后几百名两仪派弟子同时怒吼开口。 “斩妖除魔!” 声势浩荡,震的大地微颤,直冲云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方同之死 浩荡人群拔剑而来,瞬间就冲散了这些妖邪的包围圈,剑光凛冽,喊杀阵阵。 霎时间,那些妖邪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没事?” 顾思恒飞身而至,拔出长枪后看着满身是血的付仁,眉头微皱。 付仁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四境牛妖看顾思恒背对着自己,眼中狠厉之色闪过,正欲出手之时身体忽然漂浮了起来。 狂风吹过,连带着它的身躯左右飘摇。 一身白袍的吕浩然双手猛地往下一压,音爆之声响彻,风势骤然强盛,正是覆掌降龙一式。 轰! 牛妖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便被那强大的风势连带着轰然落地,直接炸碎成了血雾,死透了。 面对妖邪,吕浩然可不会有半点留手。 那名穿着青色道袍的消瘦中年,出手之时威势更为强大,仅是一掌轰出,便是数名妖邪当场毙命。 看其气息,应该是个五境武夫。 并不是两仪派的掌门玄青子,而且两人年纪相差太远了。 而那边,血妖看到这一幕,面色阴沉难看。 “哼,你命数已尽,受死吧!” 方同也是松了一口气,专心御使着那条火龙嘶吼着想要将对方拖入收妖镜内镇杀。 眼看大势已去,血妖自知难逃一劫,面色变幻间一咬牙。 “既然如此,你们便给我陪葬吧!” 随着它的嘶吼声响起,暴雨连绵、喊杀阵阵的山地当中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扑通声,如似心跳。 在血妖的心口位置,一抹黑红之意弥漫,勾勒成了一颗心脏的样子。 而当看到那心脏之时,付仁瞳孔一缩,面露惊色。 妖心! 但很快,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对,这妖心似乎并没有当初自己在镇灵司时看到的那般强大,而是要弱很多。 就像是……简化版一样。 “不好,退开!” 消瘦中年察觉到血妖的举动,面色一变,当即脚尖点地,大手一挥便是打出一道清风,将身旁几十名两仪派弟子带着往后方退去。 顾思恒也察觉到了不对,直接扛住付仁就飞身离开。 至于赵小月,则是被吕浩然给抱住。 但少年此刻却是眼眶泛红,紧紧盯着那站在血妖面前,身着火焰衣裳的背影。 “方大人……” 虽然对方如今是怪物模样,但少年再如何蠢笨,也能猜的出来能使用天火之术,还能使用收妖镜的会是谁。 除了自己的老大方同之外,再无他人…… 听到了身后哽咽的呼唤,方同微微回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看上去多显狰狞。 扑通、扑通…… 低沉宛如野兽嘶吼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强大暴虐的气息从血妖周身扩散,他整个身躯都开始慢慢膨胀了起来,欲要崩碎鳞甲所化枷锁。 它心中其实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只要方同在这个时候收起火龙暂避锋芒,它就能立刻转头逃跑。 可方同的举动,却是令它惊怒无比。 其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手中印决再凝,火龙嘶吼间威势更盛几分,龙尾盘踞,将它紧紧锁住。 轰隆隆…… 在那心脏的低沉跳动下,整个苍梧山都是开始颤抖了起来,一股极其恐怖的毁灭力量以血妖为中心扩散开来。 有许多未曾来得及离开的弟子被这股毁灭力量包裹,面色煞白,心生绝望。 那毁灭之力爆发开来,凭他们的实力,只有等死。 而血妖发现方同并没有放自己走的想法,神色也是疯狂了起来。 “死吧,都给我死吧!” 血妖狰狞怒吼着,浑身开裂,砰砰声越发急促,直到濒临顶峰,随后……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开,整个苍梧山都是猛地颤抖,狂猛的毁灭之力爆发。 在那般力量下,乌云散去,暴雨逆流,瞬间就吞没了大半个苍梧山,山石草木尽皆湮灭了起来,化作虚无。 方同看到毁灭之力包裹而来,看到了那些未来得及撤离的两仪派弟子脸上的绝望,看到了身后赵小月那双通红的眼。 他再一次笑了,依旧狰狞,但眼神却是无比温和,喃喃念叨着。 “小月,第六队就交给你了……” 轰隆! 付仁趴在顾思恒的肩头,看着那一场空间绝后的爆炸以及炸碎开来的半个苍梧山,瞳孔猛缩。 好强大的威力! 如此一击,怕是已经达到六境的水准了! 如果不是自己等人及时撤离,在那般恐怖的力量下恐怕顷刻间便将粉身碎骨。 至于那些未来得及撤离的两仪派弟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苍梧山剧烈颤抖着,猛烈的震感哪怕是远处的苍梧县都能清楚感知到。 在城门口,小草柔弱的站着,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胸前交叉揉捏,满目担忧。 武极在一旁为她撑着伞,开口道:“放心吧,先生这么离开,不会有事的。” 虽然少年说是如此说,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沉重。 而曲老看着那半边山都开始崩塌的苍梧山,素来懒散的神色收敛,躺在马背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紧紧盯着那边。 当感知到付仁的气息还在时,他才目光微松躺回在了马背上,一边闭目歇息,一边哼着小曲儿。 这一场颤抖,足足过了几十息的时间才渐渐归于平静,暴雨重新席卷而下,嘈杂无比。 看着前方令人震惊的巨大深坑,无论是付仁还是吕浩然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骇之意。 深坑之内,百余名两仪派弟子躺在那里,周身渐渐有破碎不堪的火光衣裳隐去。 显然,是方同在最后时刻散去了力量,以天火之术护住了这些人,这才没让他们消失在那一场爆炸当中。 而除了这些两仪派弟子之外,其他的妖邪、血妖、方同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任何痕迹可循。文学一二 哐当…… 清脆的响声回荡,一枚古朴的铜镜自空中坠落在地,哐当作响。 赵小月目光空洞的跪倒在地,怔怔看着那静静躺在地上的收妖镜,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再也压抑不住的大喊,声嘶力竭。 “方大人!” 看着少年如此歇斯底里的悲恸模样,付仁目光沉重。 第六队旗使,五境修行者方同。 死!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下山 看着赵小月泣不成声的模样,付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朦朦天穹急坠而下的暴雨,任由那股冰凉拍打着自己的脸庞。 在来白菊州,来苍梧县之前,他从未想过事情竟会惨烈至此。 也从未想过这些镇灵使会做到如此地步。 他一直以为人都是有私心的,都是怕死的。 但这些镇灵使似乎跟他所以为的那些修行者不同,他们是真的以天下民众为己任,为斩妖除魔而生。 一如那素未见过的镇灵碑所铭刻的碑文。 千秋镇灵,万代斩妖。天下不平,镇灵不灭。妖邪不尽,镇灵不绝…… 付仁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无论是方同还是铁山、尤骏,亦或者是天下更多默默无闻的镇灵使。 他们都是值得令人钦佩的。 此刻,那坑洞内的诸多两仪派弟子纷纷回过神来,慌忙上下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 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在那毁灭般的爆炸中受到任何伤害时,纷纷面露喜色,满心的后怕。 吕浩然和消瘦中年也是发现了那操纵火龙的血色怪物所做之事,皆是皱眉。 后者上前一步询问:“适才那是?” 付仁回头,看着面前这位穿着青色道袍,面容凌厉的中年。 吕浩然开口介绍:“这是我的小师叔,玄灵子。” “原来是玄灵子前辈,久仰。” 付仁抱拳行礼。 玄灵子,是两仪派掌门玄青子的师弟,四十多岁的五境修行者,实力不可小觑。 玄灵子微微点头,再度皱眉询问:“刚才那妖邪竟能操纵修行者的天火之术,此事桃安小友可知详情?” “他不是妖邪!” 付仁还没有说话,一旁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赵小月忽然低声吼道,他抬起那双血红的双眼,声音沙哑颤抖。 “他是人族,他是镇灵司的镇灵使!” 众人看着如此激动的少年,皆是一愣,玄灵子和吕浩然诧异不解地看向了付仁。 付仁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沉重开口。 “刚才救下那些弟子的怪物不是别人,正是镇灵司六队旗使,方同方大人!” 此话一出,玄灵子等人皆是目露惊色,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那满身血刺,面目狰狞的怪物,竟然是镇灵司旗使!? “可他为何会变作如此模样?”玄灵子眉头紧皱着询问。 付仁目露哀意,将血妖不知以何种手段与方同换了身躯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用呼吸法帮助方同斩断妖气的过程,只说是方同护佑苍生的信念坚定,自己压下了妖性暴戾。 而听了前因后果,玄灵子等人恍然点头,深深看了一眼坑洞方向,目露钦佩之色。 “难怪,方旗使大义之心着实令我等佩服。” 玄灵子沉重开口,随后转身朝着坑洞走去,在前方止步,举起了手中的两仪剑,肃然开口。 “两仪派,恭送方旗使!” 众多两仪派弟子面面相觑,随后在吕浩然的带领下纷纷上前,高举手中长剑,神色肃穆,大喊出声。 “两仪派,恭送方旗使!!” 声如洪雷阵阵,久久回荡,不绝此间。 付仁目光微动,看向了苍穹,心中喃喃。 方兄,你在天有灵见到如此情景,应也欣慰不悔吧? 而看到这一幕的赵小月也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悲恸,抹了一把泪水后目光坚定。 方大人在临走将第六队交托给了自己,那自己就不能辜负。 以后哪怕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也会让第六队一直存在,永远! …… 苍梧山的善后工作交托给了两仪派的人,在下山的路上,付仁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们晚来的原因。 本来他们都已经下山了,但玉青峰山下不远处的县城,忽然传来有五境大妖出没的消息。 因为怕大妖残害无故,所以玄青子再三斟酌后还是亲自赶往了那边,转头安排了玄灵子跟随驰援苍梧山,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的付仁也是满心凝重。 又是五境大妖。 最近这些妖邪出没的频率越来越高,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那血妖最后显露出的那类似于妖心一样的气息,毫无疑问就是之前那蛇妖所说的至宝。 正因为有着伪妖心的存在,血妖才能突破五境,获得那么多诡秘手段。 如非是付仁先赶到苍梧县的话,恐怕被控制的尤骏等人已经将满城百姓屠杀殆尽,为血妖提供力量。 苍梧县城门外。 小草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山里面出来时,目光紧张地自里面寻找着。 当看到满身是血,被顾思恒搀扶着下山的自家先生时,小丫头眼眶一红,就跑了过去,焦急地查看着自家先生的情况。 看着小丫头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付仁心头暖流涌过,有些疲倦的开口道:“先生好着呢,不用担心。” 听到那温和的话语,小草更是感到心疼不已,眨了眨水光氤氲的眸子颇有些责怪之意的道:“先生下次不要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万一出了事,小草……” “小草一个人该怎么办……” 小丫头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很小了,但能听得出来她很害怕,很担心付仁的安全。 付仁弯下身子,轻轻刮了刮小草的俏鼻,温柔道:“好,先生都听小草的,别哭了。” 小丫头听到他略带调笑的声音,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看着自家先生那张沾满血污,异常疲惫的脸庞,她缓缓低头,眼中有些自责。 都怪自己太弱小,如果能像顾大哥或者陆姐姐一样厉害,那自己也能进山找先生,而不是留在苍梧县内干等着了。 这般自责的念头悄然在小丫头内心种下,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跟上自家先生的脚步,不能总是被先生护在身后。 武极也在这个时候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先生。 付仁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躺在马背上的独臂老者,撇嘴道:“你怎么不上山找我?” 曲老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我就是个看马的,我上去送死?” 听闻此言,付仁无奈摇头。 要让这老家伙出些力,简直就比登天还难。 不过还好,一切都是有惊无险,铲除了血妖这个祸害。 可惜,这番战果都是第六队三十余位镇灵使悉数死亡换来的,赢得并不轻松。 第二百章 调查妖心 来到苍梧县县衙,玄灵子暂时去安顿其他的两仪派弟子,这里只剩下了付仁一行人。 看着县衙内那些用白布遮盖着的尸体,付仁微微叹气,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沉默不语的赵小月开口。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将铁山哥他们送回镇灵司,上报这里的情况。” 赵小月低声开口,神色依旧有些低迷,显然还没完全从六队的惨状当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了身旁已经换上一身白净衣袍的儒雅青年,深深拱手。 “先生大恩,小月无以为报。” 见少年如此郑重,付仁面露惭愧:“我什么也没做。” 而赵小月却是不这么觉得,他摇了摇头。 “若不是先生出现,苍梧县的百姓都难逃一劫,方大人、铁山哥他们也不会得以安息。” “小月能有机会带着他们的遗体回去,全因先生之恩。” 付仁叹气,点了点头道:“好好守着他们的信念,替他们去看看万千山水,继续守护这天下吧。” 赵小月目光坚定地点头:“小月明白!” 拍了拍他的肩膀,付仁没有再多说什么,留给他跟这些镇灵使们独处的时间。 来到县衙正堂,顾思恒等人都在。 见他出来,吕浩让当即上前抱拳:“桃安兄。” “吕兄。”付仁礼貌回礼。 “这次还要多谢贵派倾力相助,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吕浩然摆手道:“斩妖除魔本便是我等江湖人应做之事,只是没想到这里的情况竟然如此严重。” 说着,他微微叹气,也是面露遗憾的道,“如果我们早点知道的话,方大人他们也不必遭此劫难。” 两仪派的人是早就得到了苍梧县有妖邪出没的消息的,但是因为有镇灵使前往,所以他们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就并未上心。 可没想到,顾思恒一人一马十万火急的冲入了玉青峰,将苍梧县危矣的消息带去。 得到消息后的玄青子本来是打算亲自前往,都走下山了,结果驻守在外的两仪派弟子又传来消息。 说在玉青峰外不远的一处县城也有妖邪活动的痕迹,而且似乎还是一头大妖。 斟酌之下,玄青子还是选择了先解决那边的情况,免得落得苍梧县一样的下场。 当吕浩然等人先赶到里苍梧县最近的城池,从那大批被赵小月护送过来的百姓口中得知那边情况之后,更是一刻都不敢停留。 这才紧赶慢赶赶到了苍梧山,刚好看到众妖围攻付仁的一幕。 “这件事不是谁的错,是我们太轻敌了。” 付仁沉重开口,“谁也没想到那血妖能突破五境,还有这么多诡异手段。” 吕浩然深以为然地点头,他也是听说了血妖跟方同互换身体,还操纵了一众镇灵使的情况。 说着,付仁神色严肃了起来,开口道:“我怀疑这不是偶然。” 话音落下,吕浩然眉头一皱,不解地看向了他:“此话何解?” “最近妖邪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总体实力都要更强。” 付仁说道,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旁乖巧地小草,接着开口,“我怀疑它们是获得了什么机缘,而这机缘,很可能与梁国最近发现的那妖心有关。” “妖心?”吕浩然目光一凝,他也注意到了血妖在自爆之时胸口膨胀的心脏。 不过他并未见过真正见过妖心,只是听说过,所以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嗯,妖心具有化妖和蛊惑人心之力,若能够得到一丝妖心的力量,那血妖掌握这么多诡秘手段想必正是因为这个。” 付仁开口解释,语气凝重无比。 虽然只是弱化般的妖心,但如果真的泛滥开来,被整个武国的妖邪得到的话,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付小友是担心那妖心力量泛滥成灾吗?” 正在这时,正堂门口传来男子沉稳有力的声音。 玄青子迈步而来,剑眉横立看上去多有几分肃杀冷冽。 “玄青子前辈。” “小师叔。” 付仁以及吕浩然皆是行礼,后者微微点头,走到了付仁的面前,严肃地问道:“看付小友的神色,似乎这妖心的问题很严重?” 话音落下,付仁点了点头。 “白菊州内忽然多地出现妖邪踪迹,此事绝非偶然,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促使的。” “如果这些妖邪都得到妖心的力量,实力增长之下,恐怕后果很严重。” 玄青子低眉严肃,思忖后道:“付小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他这么直接,付仁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 “我想请贵派调遣弟子,查探这些妖邪忽然异动的原因,若能将这些调查清楚,我们也能在灾难发生之际将其扼杀。” 玄青子微微颔首,目露斟酌之色。 镇灵司的修行者数量有限,而且还要处理武国各地的妖邪祸乱,肯定是调不出大量人手来白菊州的。 想要调查这里的情况,似乎只有两仪派最为合适。 一念及此,玄青子抬头开口:“付小友身负百山图,我师兄当年与孔圣许下的承诺也还作数,便全听小友安排罢。”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事关我两仪派存亡,或是让我派弟子送死之事,恕难从命。” 他再严肃开口说道。 付仁闻言表示理解,抱拳出声:“前辈大可放心,付某非是那等冷血奸佞之辈,断然不会做出那等违心之事。” 玄青子满意点头,之所以愿意这么快就承认面前这青年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看的出来对方有着一颗仁善为世之心。 不然也不会孤入苍梧了。 单是那一份勇气,就值得他们钦佩。 “此间事了,辛苦两位连夜赶路,不妨先歇息一晚,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付仁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昏暗的天色,开口说道。 “告辞。” 吕浩然两人点头,拱手离开。 两人离开后,堂内就只剩下了付仁几人。 武极有些疑惑地开口:“先生,您不是还要召集江湖人与二皇子汇合,前往梁国吗?” “怎么如今又要调查那妖邪异动之事了?” 看着少年不解的样子,付仁神色严肃地道:“武极,世事难料,变化无穷,若是如今白菊州之事不予解决。” “他日此地陷落、生灵涂炭,再反悔也于事无补。” “那到时候再行镇杀妖邪不就是了,为何因为此事而耽搁去梁国的行程?”少年仍旧不解。 “若行大事,必从小德,君轻民重,以天下先。” 付仁还没说话,一旁的小草倒是柔声开口了,她眨了眨眼。 “先生以前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武极皱眉,若是以前有人在他耳边说出君轻民重的话,他定然觉得此人意图谋反。 但现在不同,他开始思考起了这些话中所蕴含的含义。 付仁见着武极皱眉沉思,不由得欣慰点头,看了一眼小草,心中暗暗摇头。 自己说的话武极都不怎么听,倒是小草说的话他听得挺认真。 看来以后,还得让小草多多教导这小子啊! 第二百零一章 玉青峰 几人并没有在县衙内待多久,找了住处后,付仁早早的就休息了。 今日他实在是太累了,险些丧命。 哪怕方同为他疗了伤,但他依旧是浑身酸痛,气血衰败。 正常来没有半个月的休养,难恢复如初。 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经过今日战斗,付仁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百川真气更加雄浑精纯。 可惜,还远远没到能突破五境的时候。 无论是武夫还是修行者,越往后越难走。 也许从一境到四境只需要一年两年,但往下每破一境界,其所需要消耗的时间、精力都将成倍增长。 若是没有什么机缘,正常来说以吕浩然这般天赋想要达到五境,也得花费好几年。 而到六境,时间则需要更多。 没有机缘的情况下,三十岁之前达到五境,五十岁左右到六境都已经称得上是天纵之才了。 …… 在付仁等人歇息之时,远在天雪王朝萧国边境之处。 此地终日飘雪,满目素白萧条之景。 寒风冷冽,温度已经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若是普通人在这漫天风雪下行走,不消片刻就将化作冰雕。 而在这般寒冷之下,有两人却是身着浅薄,行于风雪当中。 其一名女子身穿暗红色缕金长袍,腰间别着一柄剑,一壶酒。 她青色高挽红绳飘飘下,面目清冷,满是江湖气息。 而另一人则是个穿着金黄长袍的男子,始终高昂着头颅,眉眼间充斥着傲然之意,仿若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中。 他看到女子驻足风雪中,朝着远方眺望,不由得眉头微挑。 “青柠妹妹难道对这凡界还有所眷恋不成?” “你若是不愿回本家也不强求你,只是你所在的分家可就失去了回问剑天的机会。” 陆青柠眺望远方,耳畔隐有清脆的铃音回荡。 关于苍梧山的事情,她通过分身感知的一清二楚。 她很不理解付仁为何要阻拦自己斩杀那化妖者,如今分身已散,后者是生是死也无法得知。 “再不走,天梯可就关了。” 那金袍男子见面前的女子对自己的话视若无睹,不由有些恼怒,冷声开口。 陆青柠最后看了一眼远方,随后收回了目光,眼中的忧色已然深藏,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没有回应身旁男子,只是迈步往前,仿佛完全当他不存在。 而她这般举动,更是令得金袍男子面色难看无比,有些阴沉地盯着陆青柠的背影。 自己可是问剑天望海崖陆家的直系子弟,也是这一届陆家后辈当中最为杰出的天才之一。 年仅二十有七便已然是五境修行者,在整个陆家也是耀眼的存在。 要不是因为族中看中,自己根本不会来这种垃圾地方,没想到这区区下贱的万民天分家之人还敢给自己摆脸色。 金袍男子冷哼拂袖,跟了上去。 装吧,继续装吧! 等到了望海崖,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分家之人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般高傲! 想着,金袍男子目露冷笑。 族中传唤陆青柠,说是给她传承,实际上不过是让她尽快提高修为,然后好实验罢了。 妖魔天最近蠢蠢欲动,问剑天自然早有察觉,陆家早就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一枚妖心研究,想看看道莲是否能完全抵挡妖心的同化。 只是没有人愿意来当这个尝试者,所以他们才想到从万民天的分家挑一个天赋不错的人来培养。 “真想看看,这般冷傲的女子身化妖邪后面目狰狞的样子啊……” 金袍男子眯了眯眼,瞥了一眼身边的清冷女子,冷笑不已,随后又摇了摇头。 可惜,陆家之人都有道莲在身,不一定会被妖邪同化,不然的话他还想等对方妖化之后好好将其折磨一番呢。 …… 白菊州、苍梧县。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次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内时,付仁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房间内,正有一个小巧的身影在小心翼翼地忙碌着。 热水,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看那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小草估计天还没亮就起床开始准备了。 当见到付仁醒转,她甜甜笑道:“先生,您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付仁甩了甩脑袋,开口问道。 “巳时初。”小草答。 “巳时初……” 付仁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是上午九点多了,看来自己也没睡很久。 她洗漱一番,在小草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袍,随后便开始吃起了早饭。 因为昨天消耗太大的缘故,付仁狼吞虎咽吃完了所有的东西都还有些没饱的感觉,不过总算是有了些力气。んttps:// 等来到县衙外的时候,顾思恒以及两仪派的众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由于来的匆忙,所以去玉青峰的路上是没有马车的,皆是骑马而行。 赵小月一人带着六队众人的尸体赶往了京城。 他还要回去上报苍梧山的情况,无法与他们同行。 但在离开时,他再一次郑重地朝付仁鞠了一躬。 浩浩荡荡百余人奔走在山路上,声势壮观。 看着身后一众负剑白衣,付仁不禁心里也有些豪情万丈了起来。 仅仅只是数百人便有此浩荡规模,等到时候各路江湖人马齐聚赶往梁国之时,又当是何等景象? 归程不急,他们一行人是放缓了进度的。 当三日之后,他们已经远离了苍梧县。 “先生,前面就是玉青峰了。” 坐在付仁身前的小草伸出小手往前指了指。 付仁顺着看去,顿时目露惊讶之色。 入眼一片郁郁葱葱,云雾绕山,峰峦起伏看上去好不波澜壮阔。 虽然在他在百山图上看过这一番场景,但今日亲眼所见,依旧是大感赞叹。 如此美景,仅是一眼看去便叫人心旷神怡。 清爽的山风吹过,更叫人畅快无比。 “桃安兄,前方还请下马步行,马匹交由他们照看便好。” 吕浩然翻身下马,上前开口。 付仁点头,下马后扶着小草也下来。 一名两仪派的弟子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 远看着前方云雾遮掩下,刻着“两仪派”三个大字的山门,付仁心生感慨。 玉青峰,到了! 第二百零二章 燕二娘 这大半座恢宏山脉都是两仪派的山门,地广无比。 仅凭此便足以看出两仪派在江湖当中地位非同一般。 两仪派门下弟子数万,但大多是只是二三境的普通弟子,有机会突破四境的不多,五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已经是很厉害的了,其他那些普通的江湖门派,能有几个四境武夫坐镇都算是中流势力了,而有五境的更是位列上流。 六境武夫,目前来说还是很稀少的。 “桃安兄,请上山吧。”吕浩然在一旁拱手。 付仁点头,将腰间的刀交给了小草带着,然后便在对方的带领下一路向着两仪派山门之内而去。 迈过山门,脚下是青石长阶,一路往玉青峰上蔓延。 两仪派正堂以及各大宗祠都在玉青峰半山腰处,吕浩然给付仁几人安排的客房也在那里。 不少两仪派的人在见到了付仁之后都是议论纷纷,面露好奇之色。 “那位就是打败了吕师兄,京城书院的桃安先生?” “应该是他没错,听说他拿到了百山图,正打算帮助朝廷号召天下江湖呢,也不知道是要作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各种猜测。 当然,除了这些猜测之外,还有很多人是保持怀疑的。 他们并不觉得付仁真的有打败吕浩然的实力,所以言谈间也是多为轻蔑。 毕竟当时两人动手时,前者藏了拙,吕浩然一时大意之下才落入下风,最终落败。 对于他们的窃窃私语,付仁自然也听得真切,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玄灵子听到有人在说付仁胜之不武,卑鄙之时面色一冷,当即喝骂出声。 “都围在这里看什么,不用练功的吗!” 听到师叔的喝骂声,这些弟子们纷纷一哄而散,躲在了远处继续观察着付仁。 “桃安小友,门下弟子顽劣,不知详情而妄语,还请勿要放在心上。” 说完那些弟子后,玄灵子又转身向着付仁拱了拱手。 “玄灵子前辈哪里的话,当日的确是付某藏了一手,还望吕兄不要介怀才是。” 付仁抱拳,朝着吕浩然歉意笑道。 后者挑了挑眉什么,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当初付仁那一句在下只会拿刀乱砍,不会什么技巧可是给他骗惨了,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前者掌握战斗节奏。 “早便听闻书院的桃安先生乃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道女子声音传来。 循声望去,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中年女子正信步而来,举止端庄,神态出尘。 见到这女子,吕浩然当即喜色出声,唤道:“师娘!” 女子含笑点头,眉眼温和。 她正是玄青子的妻子,江湖人称燕二娘,别看她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但实际上却差不多六十多了。 只是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所以衰老的比较缓慢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曾经还是东竹国鸣凤谷的弟子,武道修为乃是五境。 与白妙竹一样也擅长音杀之术,达到了无声之境。 “见过前辈。” 付仁抱拳行礼,一旁的顾思恒和小草等人也同样抱拳。 燕二娘先是朝着付仁等人微微屈身,后又单独对武极行了一礼,气质落落大方。 “二娘见过六殿下,见过桃安先生。” “免礼。” 武极神色傲然,微微抚手。 话音才刚刚落下,一声脆响便是传出。 他后脑又吃了个脑瓜崩,有些幽怨地看向身旁。 “长幼有序,这里不是京城,该你给燕前辈见礼才是。” 付仁严肃开口教育着。 “哦。” 武极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地学着顾思恒之前的模样抱拳行礼。 “武极见过燕前辈。” 而见到这一幕,无论是燕二娘还是玄灵子等人都是目光一怔,随后神色诧异了起来,多有些古怪地看着付仁。 什么时候传闻中顽劣成性,性子无比桀骜的六殿下竟然变得这么乖了? 难怪武皇会让付仁来教导他,看他在前者面前这副乖巧模样,简直就无法想象这是曾经那个六殿下。 燕二娘回过神来,礼貌一笑,接着温声开口道:“桃安先生里面请,客房已经安排了出来,你们舟车劳顿,不妨先歇息歇息。” “玄青子前辈呢,还没回来?”付仁皱眉问道。 燕二娘摇头:“他去追查妖邪了,暂时还没有回来。” 闻言,付仁面色凝重了不少。 这都这么多天了,对方还没赶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心,燕二娘笑道:“桃安先生大可放心,别说是五境妖邪了,就算是六境妖邪,青哥也能应付的。” 付仁闻言点了点头,也是想起来了玄青子的事迹。 曾经他可是一人独战多位六境武夫加一位六境修行者不落下风,一头五境妖邪还真的不可能威胁到他。 “如此便好。” 付仁点头,也不再多问,而是在燕二娘的带领下去往了厢房住处,暂且落脚。 令他有些诧异的是,当初败在吕浩然手下的鸣凤谷弟子白妙竹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一看到吕浩然就冷哼一声,似是不想搭理他。 看着窈窕女子朝自己行礼后迈步而去,付仁多有意外。 燕二娘在这时开口解释:“妙竹是我师姐司徒紫玉的弟子,这次来武国除了是参加百山图之争,见识一下各路江湖人士之外,就是替师姐来探望我的。” 说着,她还瞥了一眼付仁身旁的吕浩然,淡淡道:“可惜人一来就跟我告状,说有人不懂怜香惜玉,在比武之时把人打的都吐血了。” 闻言,吕浩然顿时一脸苦闷,低声细语道:“不是师娘您说让我小心外面那些漂亮女人吗,还说她们花言巧语,最会骗人……” 付仁神色古怪地看着两人。 燕二娘闻言语塞,随后弹了一下吕浩然的脑门,笑骂道:“我让你提防的是外人,妙竹又不是外人。” “怎么,照你这么说,师娘你也要提防着?” “浩然不敢。” 吕浩然忙低头认错。 见他这么耿直,燕二娘无奈扶额,摇头道:“行了,去带妙竹在山里转一转哄她开心吧,要是让师姐知道你欺负了她,到时候别说师娘了,你师父都不一定护得住你。” “哦。” 吕浩然点了点头,十分不情愿地转头离开,向着白妙竹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而付仁听到这话时却是心中一动。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他也能听出一些信息。 那就是鸣凤谷的司徒紫玉,实力估计不比玄青子要弱,甚至更强也不一定! 第二百零三章 所谓真意 “前面就是你们歇息的地方了,闲来无事可以让浩然带你们在山里转转,观赏一下玉青峰的云海黄昏。” “等青哥回来了,我会让浩然第一时间来通知你们的。” 燕二娘说道。 “有劳了。”付仁拱手。 燕二娘微笑点头,在离开之前多看了一眼旁边一直跟着,一句话也不说的独臂老者。 虽然后者气息寻常,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但心思细腻的她却是发现后者自始至终都神色平淡。 据她了解的信息,这独臂老者乃是付仁身边的马夫罢了。 但寻常马夫又何来这般淡然自若的姿态?衛鯹尛说 她心中暗暗猜测,恐怕这独臂老者的身份也非同一般,还得多多留意一下。 在燕二娘离开之后,付仁几人便各自回房歇息,等待着玄青子回来。 晚饭之后,曲老敲响了他的房门,将几块修行者锻造的铁锁丢在了地上。 “练功。”淡淡的两个字落下,令付仁眉头微皱,开口。 “我这伤……” “不影响。” 曲老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说着,他声音微沉,淡淡道:“要是你的呼吸法更入一层楼,不伤生机而斩绝妖气也非不可。” 付仁闻言一怔,随后沉默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方同化妖赴死的场面。 良久,他缓缓点头,压下浑身的疲倦拿起铁锁,跟着曲老离开。 现在的确不是他该休息的时候,他理应抓住所有的时间提升实力。 来到院外,付仁穿戴上了镇灵司特制用来封锁气机的铁锁。 仅仅是带上其中一块,他就感觉浑身一沉,有些窒息。 这铁锁是修行者所制,无论戴在左手还是右手,其重量都会均匀的散布全身。 更令付仁难受的是,带上这铁锁之后就他体内百川真气竟然都不再流动了,死寂沉沉。 真气无法流动,他运转呼吸法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制。 看到付仁连抬手都无比费劲,曲老不知从哪搬来一把椅子躺下,悠哉悠哉地开口。 “这便是浑身气机被封锁之后的感觉,空有力量而无法发挥,若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你觉得面对同境界的修行者你能有几分胜算?” 付仁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别说同境界的修行者了,现在哪怕是一个一二境的修行者恐怕都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接下来的修炼,便是斩断这般封锁,等你什么时候能带着四块铁锁而也能发挥全力的时候,我再教你第三式刀法。”曲老接着开口。 “我要怎么斩断着封锁?”付仁皱眉询问。 无法调动真气,身体也难动弹,而且那封锁之力无形无质,又能以什么方法斩断? “我教你的呼吸法,第一重只是单纯的运转气机,而下一重,便是将这气机化形。” “化形!?”付仁诧异。 这听上去怎么这么玄乎? 那般虚无缥缈的气机,要如何来化形? 曲老却是神色平淡,缓缓开口道:“天地有天地之势,修行者有修行之法,武夫,自然也有与之类似之意。” “我称其为,真意。” “真意?” 付仁目光微凝,认真聆听着。 “你可以理解为你手中妖骨刀鞘内蕴含的妖虎神韵。”曲老指了指付仁腰间别着的长刀。 付仁低头,看着那白骨刀鞘,若有所思。 陆青柠赠送这刀鞘给自己的时候就提到过,所谓神韵,便是将妖邪的凶煞之气所凝聚而成之物。 有其形有其力。 “所以说所谓真意,便是自身精气神所具象化之物?”付仁试探着询问。 曲老面露赞赏,点了点头。 “之所以武夫突破六境很难,便是因为到了六境,必然免不了要领悟这真意。” “我所创呼吸法,其实就是从一境开始便为真意凝形而打造基础,为求五境破六境之时能够水到渠成,不至于在这一个坎上停步几十年。” 付仁一边听着,一边似懂非懂地点头。 “当你的意志强大到足以挣脱封锁,跳脱虚幻的桎梏,便能蜕变为真意,至于你的真意到底是什么,还要你自己去寻找。” 曲老开口解释着。 付仁皱眉,目露思索之色。 属于自己的真意到底是什么? 而在院外大门,小草站在那里,静静听着曲老之前说的那些话。 她看了看自家先生腰间那柄妖骨刀鞘,若有所思。 神韵、真意…… 自己是不是也能领悟呢? 抱着这般思索,小丫头悄悄离开了这里,没有出声打扰自家先生。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付仁都沉浸在寻找真意之中。 他询问过曲老其他人的真意是什么,曲老也给出了答案。 千人千面,每个人内心所想不同,所走的道路不同,真意自然也就不同。 譬如玄青子常年修习两仪拳四象剑,其真意是云海狂风,能助他极大程度的发挥出拂云手的威力。 又如孔圣,其虽为文人,但年轻时有极为好战,所以其真意是一往无前的磅礴拳势,助他一双铁拳开山裂江。 还有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二武夫南宫阳伯,他剑道无双,真意一出,万剑临空,锋锐无双。 无论是云海狂风,还是磅礴拳势,亦或者是万剑当空,其都有鲜明特征。 或是捉摸不定,或是一往无前,又或锋锐万千。 可付仁却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真意应该是什么。 是劈柴刀法的势大力沉,斩金碎铁? 还是斩叶刀法的迅速快速、攻防兼备? 亦或者是太极云手的刚柔一体、沾粘不退? 付仁不太想的明白,他还是觉得所谓真意过于虚无缥缈,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要将一个人的精气神打破虚妄桎梏,显露于世,这怎么听都太过玄乎。 可曲老又不会骗自己。 那这属于六境武夫才能掌握的真意,他一个四境武夫要如何才能触碰的到呢? 这几日的修炼,付仁没有任何进步。 他无法引导自己的意志气机冲破铁锁的意志,甚至根本就找不到方法。 而关于这个问题,曲老无法给他答案。 真意是由自己去领悟的,他人的帮助是画蛇添足,说多了,只会给付仁增加难度。 要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意,只能看付仁的什么时候能找到那种感觉了。 这个过程会很长,甚至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如果他一直想不明白,便永远无法成为六境武夫。 第二百零四章 玄青子 这段时间的练功虽然没有什么进展,但付仁的伤势也渐渐调养如初。 燕二娘特意送来了专门疗伤的丹药,不然想完全恢复的话,少说也得半个月的时间。 期间吕浩然以及白妙竹同行来探望过付仁好几次。 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看来有燕二娘的调解还是有效的。 不过白妙竹似乎对挖苦这位性格耿直的小浮云手有着特别的兴趣,总是故意在他面前夸奖付仁,拿两人对比。 说什么人家桃安先生文武双全,还待人有礼、温文尔雅,哪像他对一个弱女子都下重手,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以后怎么讨心上人的喜欢。 白妙竹口齿伶俐,本就不善言辞的吕浩然又怎么争的赢她。 而且多说一两句她就作出生气的样子,说自己要去找燕二娘告别,回自己的鸣凤谷。 每次她面色垮下来,吕浩然就急忙拉住她赔不是,然后任由她说什么也不敢再反驳,只是神色幽怨。 再说下去,白妙竹到他师娘那一告状,他又得挨训。 面对这样一对欢喜冤家,付仁也是大感无奈。 不过这两人倒是挺般配的,都是江湖中杰出的天才后辈,又同为顶尖大派的弟子,可谓是门当户对。 就看吕浩然这傻小子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这般清闲的日子,仅仅只是过了五天便结束了。 玄青子一回来,吕浩然便第一时间来通知了付仁。 等他马不停蹄赶到正殿的时候,几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燕二娘、玄灵子以及白妙竹都在,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一个看上去甚至比玄灵子还要年轻些许的中年。 他也穿着一身青色道袍,身子比消瘦的玄灵子略微挺拔壮实一些,留着山羊胡,乌黑的头发挽着道髻,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见到付仁入殿,玄青子第一时间便是礼貌点头,随后上下打量了付仁一眼,摸着胡须和蔼笑着。 “久闻桃安小友之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付仁连忙抱拳行礼,谦虚道:“玄青子掌门谬赞了,晚辈虚名又如何能比得上前辈。” 见他如此谦逊有礼,玄青子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方比起之前来过的国子监学子要随和的多,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京城的那些为官之人最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江湖人,而付仁如今身为四品东阁学士还能如此得礼,足见品性上佳。 “好了,闲话便不多聊了。” 玄青子摆了摆手,示意付仁和顾思恒落座,接着开口,“听二娘说,你似乎打算先调查最近妖邪异动的事情?” 见他谈及此事,付仁微微正色,沉声道:“是,晚辈觉得此次妖邪异动有些不同寻常,若是放任不管的恐酿大祸。” “在下身为镇灵使,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镇灵使!?” 玄青子等人皆是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镇灵司不是素来只有修行者能入吗,小友怎么……” 他们满脸狐疑,有些不太确信。 付仁摇头,将镇灵令牌拿出来道:“李总使并不在乎这些,他觉得只要是以斩妖为任,又何必拘泥于是否是修行者?” “这样啊!” 玄青子等人恍然点头,目露意外之色。 他们倒是没想到镇灵司的李四野竟然这么开明,不过这也令他们对镇灵司的好感提升不少。 能让付仁这个武夫加入,至少也说明李四野他们并没有觉得武夫是下三滥的道路。 “还是先说说玄青子前辈这些日子的发现吧。”付仁开口。 玄青子也不啰嗦,当即神情严肃几分,开始说起了自己在那边的情况。 “另一头妖邪出现的位置是于兰山附近,我赶过去的时候恰好发现它出现,正被对过往的商旅下手。” “若是晚上一步的话,那一队商旅近百人恐怕都已丧命妖邪之口。” “是什么妖邪?”付仁追问。 “是一头五境的猴妖。” 闻言,付仁眉头微皱,疑惑道:“既然前辈赶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了它,为何耽搁这么久才回来?” 一个五境猴妖,凭玄青子的实力应该当场就将它斩杀了才是,怎么耽搁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见他问起这个,玄青子的神情有些严肃了起来,他凝声开口:“说来奇怪,那猴妖正常来说的确不是我的一合之敌,但身显异象之下,身体竟然变得虚实变幻了起来,我所有的招式都无法奏效。” “正因为如此,我当时拿它没有什么办法,被它给跑了。” 付仁目光一凝,当即追问:“身显异象,莫不是它胸口位置隐约有一个心脏轮廓在跳动?” 闻言,玄青子诧异地抬头:“小友是如何得知的?” 付仁神色严肃,沉声道:“这次在苍梧山,那血妖自爆之时也曾有如此异象显露。” 玄青子皱眉:“小友知道些什么,但说无妨。” 随后,付仁便将梁国发现的妖心,以及这些妖邪很可能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获得了一枚妖心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玄青子与玄灵子等人对视一眼,纷纷面色凝重。 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伪妖心竟然能让那些妖邪获得各种诡异的手段来加强实力,若是伪妖心泛滥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且这还只是弱化之后的伪妖心,要是那些妖邪真的得到了一枚完整的妖心,其实力又将达到什么层次? 达到六境怕是轻而易举,若是达到了七境甚至八境…… 试问整个万民天又有谁人能是敌手!? “如真如小友所猜测,那此事的确不能放任不管。” 玄青子沉声开口,目露思忖之色:“可小友打算如何调查那伪妖心来源?” 这话倒是问倒了付仁,他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打算去调查,但实际上他也没有任何头绪,思考之后开口。 “还请前辈派遣门下弟子调查一下白菊州内最近发生过的那些大大小小有关妖邪的事情。” 玄青子点头:“好,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 此事关系重大,就算付仁没有得到百山图,他两仪派身为江湖名门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第二百零五章 不解风情吕浩然 说着,付仁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好奇地开口。 “对了,适才前辈说那猴妖在伪妖心的帮助下能够将肉身虚实变化,那前辈是将它斩杀了还是?” “自然是斩杀了。”玄青子淡淡开口。 付仁等人面露讶异之色,好奇地看着他。 既然能够虚实变化,从某种方面来说那猴妖甚至是无敌的,能不受任何攻击。 那他是如何将其斩杀的? 看着众人的神色,玄青子微微一笑,平淡开口解释了起来。 “我追了它好多天的时间,期间不止一次攻击过它,但每次都穿过它的身体没造成任何伤害。” “虽然没有造成伤害的,但还是让我发现了它的弱点。” “哦?”付仁和顾思恒等人都是侧耳倾听。 “那日恰逢暴雨,我发现这猴妖遇水之后,身体虚实转化的速度要慢了几分,所以就抓住机会将它一击毙命。” 说着,玄青子目露遗憾之色。 “可惜,因为怕发生变故,所以我稍微用力了一些,没能留下它的尸体。” 若是留下尸体的话,还能好好调查一番究竟是什么力量帮这猴妖做到这一点的。 “慢了几分?”付仁眨眼询问,“那它此时身体转为虚幻,大概是多少时间?” 玄青子略作思忖,随后开口。 “大概……五分之一息的时间吧。” 话音落下,付仁面色一惊,深深看了玄青子一眼。 一息时间大概是两到三秒,五分之一息的时间就是一秒不到。 而玄青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猴妖破绽将其斩杀,其实力可见一斑! 付仁也是深深意识到了六境武夫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还好自己等人这一次遇到的只是一个能够占据他人身体、控制人的血妖而已。 若是遇到的是那头猴妖,恐怕必死无疑! 此时,玄青子又开口问道:“此事小友可通知镇灵司那边了?” “自然是通知了,不日镇灵司应该便会派人前来。”付仁点头。 他早就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赵小月,让他带消息回京城求援了。 事关妖心,李四野肯定会重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派谁来。 他自己肯定是无法离开京城的,免得那些隐藏的大妖趁机作祟。 “如此甚好,寻妖这一块武夫终究还是不如修行者手段多的,有他们在也能轻松不少。” 玄青子微微颔首,再开口道:“我待会就去安排相应之事,这段时间小友便好好歇息吧。” “多谢前辈,那晚辈便不叨扰了。” 事情已经说的差不多,付仁告辞离开。 现在就看两仪派能不能调查出什么消息了,若实在没有头绪的话,只能等镇灵司的人来了之后再说。 走在路上,付仁不由得想起来苍梧山地下洞穴内,陆青柠护着自己的那一幕。 “也不知道陆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去了问剑天之后,她现在应该已经在接受那位大修行者的传承了吧?” 他喃喃自语,遥遥看向了天际,那是天雪王朝萧国所在之地,也是天梯所在之地。 而一旁的神色冷漠的顾思恒看着他失神,不由皱眉道:“在担心伪妖心的事?” 回过神来,付仁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位置。 那里,有着陆青柠临走之时送给自己的道莲。 “桃安先生莫不是想念自己的心上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清脆温婉的女子身影响起。 回头看去,迈着莲步、身姿娉婷的白妙竹正与吕浩然跟了上来。 面对她的打笑,付仁忙解释道:“没有这回儿事,妙竹姑娘莫要取笑付某了。” 而白妙竹则是嫣然笑了笑,没有说话。 鸣凤谷内女弟子众多,经常有弟子与外面的人相恋却因门规经常分离,那般目光她看的多了。 顾思恒狐疑地看了一眼付仁,目露思索之色。 心上人? 这家伙身边的女子可不少,谁会是他的心上人呢? 有书院的大家闺秀柳书雪,也有娇蛮俏皮的洛云公主,而且那个冷冰冰的陆姑娘似乎也对他别有好感。 有的时候他都好奇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魅力,竟然引得这三位女子侧目。 要知道她们三个随便一个都是才貌双绝,倾城绝世的。 常人得其一便是天大的造化,而这家伙……跟着三位姑娘都交往甚密呢。 “吕兄,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付仁被白妙竹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尴尬笑了笑后转移话题。 听他问起,一旁闷着个脸的吕浩然才开口道:“她让我带她去山下的映月潭逛逛,从这里过去要好些距离,估摸着得在那边过一夜才能赶回来,麻烦着呢。” 他说话时一脸不情愿,又无可奈何。 而白妙竹听到这话当即转头往正殿走去,同时悠悠开口。 “看来两仪派还是不待见我这位鸣凤谷的弟子,妙竹这就跟师叔提上辞呈,明日就离开,免得某些人显麻烦。” 话音落下,吕浩然苦涩无比,忙朝着付仁抱拳后就追上去拉住了对方,苦哈哈地道着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这一对欢喜冤家,付仁也是憋着笑。 没办法,谁让吕浩然当时比武的时候直接给人姑娘打吐血呢,受伤不说,关键是当着这么多人差点摔了个灰头土脸,丢人呢。 “桃安兄和顾兄可要一同前往?” “那映月潭夜景极美,朦胧碎月悬于潭中,波光粼粼,加之附近客栈繁多方便过夜……” 好不容易将人白姑娘哄回来了,吕浩然看到付仁和顾思恒还在,不由得开口询问。 而付仁见白妙竹刚刚有所缓和的神色又黑了几分,忙开口打断了吕浩然的话。 “吕兄的好意付某心领了,不过在下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还是你二位好好游玩吧。” 付仁一阵抹汗。 好家伙,傻子都看得出来白姑娘这是有意想跟他单独相处,没想到这姓吕的家伙这么不解风情,嫌麻烦就算了,还转头就邀请别人。 这小子,是真的直男啊! “你笨不笨,桃安先生伤势未愈,不易奔波,哪有精力跟你上山下山的跑?” 白妙竹也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神色有些嗔怒。 “伤势未愈?” 吕浩然一愣,随后狐疑道,“可师娘不是拿了上好的疗伤药给桃安兄吗,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已经好了啊!” “而且师娘说过,有的时候出去走走看看风景,松弛相益也非是坏事……” 见吕浩然似是铁了心想邀请自己去映月潭,付仁忙找借口说自己还有事情要交代武极。 一听跟六殿下有关,吕浩然这才罢休。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时,白妙竹脸色已经黑了下来,银牙暗咬地看着他。 估摸着等下山之后,少不了要折腾他一番。 紧接着,付仁与顾思恒便告辞离开。 生怕吕浩然这小子再说出什么话来,惹白姑娘生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妙竹似乎对他有些意思,只有这家伙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还只觉得这女人麻烦,总是跟付仁偷偷诉苦,劝他以后少跟女人打交道,耽搁修行。 当真是个木头脑袋。 付仁对此也无可奈何,日后如何,全看吕浩然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百零六章 线索 吕浩然和白妙竹下了山,去了映月潭。 付仁跟顾思恒则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两仪派的弟子们下山收集了不少消息。 不得不说,江湖人打探消息还是独有一手的。 大到哪里有小妖伤人,小到哪片区域有野猪猛虎出没,甚至某家农户的鸡连续丢了好几只都被查了出来。 可惜,线索虽多,但大部分都跟伪妖心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看来想要深入调查伪妖心之事,多半只能等到镇灵司的人到来了。 而吕浩然两人说是只下山看看映月潭的夜景,实际上却是去了足有三天才回来,也不知道两人在那边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回来的时候,付仁能明显感觉白妙竹似乎是心情不错,还换了一身新衣裳,耳边多了对精致的银色耳坠。 至于吕浩然嘛…… 这小子始终苦着张脸,跟在人姑娘身后什么话也不说。 闲来无事,几人聚在玉青峰一处凉亭内饮茶,闲聊起了近日状况。 多日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 “桃安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吕浩然试探性地询问道。 “已无大碍。”付仁饮茶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此话,前者明显的兴奋了不少,惹得他是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 直到这小子又说了一句话,付仁才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白姑娘还说要去青平县逛一逛,路途遥远,在下还要研修桃安兄所言太极之真意,不如桃安兄就代为陪同……” 话未说完,付仁便急忙摆了摆手。 “别,我也还有事要做,抽不开身。” “你就这么想撇开我吗?” 白妙竹明显的有些不开心,秀眉微蹙。 吕浩然满脸苦涩,有些弱弱开口道:“非是吕某不想陪同白姑娘一并游玩,实在如今妖邪四起,我等江湖中人理应将精力放在斩妖除魔这些事上。” “偌大的玉青峰,门人繁多,缺你一个?”白妙竹又开口了,语气依旧是有些不满。 吕浩然摇头:“如今大师兄不在门内,我理应身先士卒,师弟们正在费心调查伪妖心之事,而我这位二师兄却肆意游玩,未免会寒了他们的心。” “况且自京城回峰之后,吕某已经陪白姑娘走遍了玉青峰上下角落,再如此下去,不光师弟们会闲言碎语,吕某的修习也会耽搁。” 白妙竹一愣,随后皱眉低头,似乎觉得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眼中不由得有了些许歉意。 的确,对方牺牲自己的时间陪她已经游玩了有好一段时间了,而且两仪派与鸣凤谷的修习方法也不尽相同。 后者是可以通过游山玩水来提炼心境,领略音律之道,但前者却只能经过日积月累的练拳练剑,苦修得道。 自己这么缠着他,已经是在耽误人家了。 听着两人的话,付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吕浩然。 好家伙,这小子不解风情就算了,没想到还学会了那什么……混淆概念? 之前想拉着自己去映月潭的时候还说什么要松弛相益,这会儿倒是说耽搁修行了? 而且两仪派现在的弟子也没有斩妖除魔啊,就是在四处收集消息罢了,有他没他,难道还有区别不成? 付仁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能促成这两人的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事,到时候要是拉拢江湖门派,拉拢一家就相当于拉拢了两家,岂不美哉? “咳咳。” 他轻声咳嗽了一下,吸引了两人的目光,而后接着开口。 “其实你们下山游玩的时候也可以顺带收集妖邪信息的,无论是茶楼酒肆还是勾栏客栈,说不定都能获得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而且修行讲究松弛结合,一味地苦修只会适得其反。”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吕浩然还能陪着白妙竹多逛一阵子也没事。 说着,他又佯装狐疑地看向吕浩然道:“吕兄难道是找借口想脱身?” 话音落下,吕浩然忙紧张地冲着付仁眨了眨眼。 但后者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若是真耽搁修行的话,玄青子前辈和燕前辈应该会知会一声才是啊……” 话说到这,白妙竹也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是啊,玄青子和燕二娘都不担心这些,吕浩然担心什么? 不就是找借口不想带自己出去逛吗? 眼看身旁这位佳人的脸色不善了起来,吕浩然幽怨地看了一眼付仁,心里一阵悲呼。 实乃有小人害吾啊! 就在他做好准备被白妙竹一顿说的时候,后者的第一句话却是令他愣了一下。 “桃安先生适才说下山游玩也能发现消息一事不无道理,若非先生谈及,妙竹恐也忘却了此事。” 白妙竹秀眉紧蹙,面色略有几分凝重。 “哦?” 付仁看向了她那边,侧耳倾听。 而吕浩然见她没有数落自己,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想了片刻,白妙竹整理好语言后缓缓开口。 “鸣凤谷除了音杀之术外,医药之理也略有涉及,桃安先生应该知道吧?” 面对她的询问,付仁点了点头。 这不是什么隐秘,江湖上都知道,只是鸣凤谷的医术略不如紫雾楼而已,但也是数一数二。 “那夜观景,我瞥见潭边草木似乎有些枯黄。” 白妙竹声音略沉,“按理说,如今五月当头,春后复苏,草木应当青葱昌繁才对,可那日得见却略有反常。” 付仁看向了吕浩然,后者则一脸茫然,左顾右盼。 “啊,有这回事儿吗?我不知道啊?” 见他如此,付仁嘴角一抽,默默收回了目光。 算了,让这小子打架冲锋陷阵行,指望他能发现这些,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他要是真心思细腻的话,也不至于总惹得白姑娘生气了。 “本来妙竹也只以为是水质问题,好在先生适才提及,所以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白妙竹沉吟片刻,接着道,“白菊洲乃是山原之地,雨水连绵,那映月潭也非死水,不该出现如此情况才是。” 付仁闻言凝重地点了点头。 的确,映月潭离玉青峰不算太远,这附近一向都是草木欣荣,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该只有那一块是这种情况。 很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其他因素的影响! 第二百零七章 小草 “白姑娘是觉得那里的水质有问题?” 付仁沉声问道。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打眼,但往往就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线索。 “我也没有仔细观察,并不能确定。” 她摇了摇头开口。 闻言,付仁沉吟片刻,随后道:“这样吧,现在天色尚早,我去告知一声玄青子前辈,然后劳烦白姑娘带在下前往映月潭去看看。” 既然有线索,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好。”白妙竹点头。 随后几人暂做分别,约好午后时分在山门汇合。 去正殿通知了玄青子后,付仁便带着小草等人回了住所收拾细软。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就是带了一两身换洗衣物罢了。 不过付仁发现小草最近似乎精神有些不太好,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关心询问:“小草,最近是没休息好吗?” “啊?” 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草下意识抬头,随后忙开口道:“没有,最近睡的挺好的。” 付仁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再度询问:“我看你最近似乎很少说话,有心事?” 小草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躲闪道:“没有。” 小丫头撒谎的技巧着实不堪,说出这话的时候低着头,都不敢与人对视,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付仁正色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而后语重心长地开口:“难道你还把先生当做外人?” 小草一怔,随后慌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跟先生说?”付仁再问。 小丫头低头犹豫,随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那天看先生满身是血……小草心疼先生,也想能跟顾大哥一样,随时能去找先生,保护先生。” “所以呢?” “所以小草偷听了先生与曲老的谈话,关于那真意之说,小草自己偷偷学习了许久。” 她似乎有些担心自家先生责骂自己,一直低着脑袋,小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揉搓着衣角。 而付仁则是一愣:“就这个?” 小草点了点头。 付仁苦笑,宠溺地揉了揉丫头的脑袋:“这点事情又何至于瞒着先生,你若真想习武修文,先生教你便是。” “你尚无根基,光听那真意之说,一个人再如何苦思冥想,也不可能做到的呀!” 他话语颇有些无奈。 连他这位修炼了呼吸法的四境武夫想要领悟真意都尚且遥远,跟别说没有丝毫武道基础的小草了。 只是听了一遍曲老谈及真意,一个人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领悟的。 但随着付仁的话语落下,小草却是有些犹豫。 “先生说的是,所以小草最近有些不解,也不知道这两日弄出的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意。” 说着,她摊开了手掌。 付仁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柔嫩的小手微微泛起了绿光,点点光泽之下迅速幻化成了一株青葱小草的模样。 随着小丫头看向桌上的茶杯,这小草也是青光微放,枝叶伸展如藤蔓,向着桌上的茶壶提手伸去,十分稳当地倒了一杯热茶。 随后藤蔓又交织在一起托起茶杯,送至了付仁面前。 看着自己面前被藤蔓托起的杯子,付仁愣住了,满脸错愕。 这……是什么!? 没有妖气,没有邪性,甚至隐约还嗅得到阵阵沁人心脾的草木香味。 “先生,小草这个算是真意显化吗,可为什么似乎没有任何力量?” 小草有些不太确信地开口询问,这也是她最近苦恼的事情。 曲老说过,真意是一个人的精气神与意志所显化。 难道自己的意志就是这样的一株毫无用处的小草? 一想到自己领悟了真意也帮不到先生,她就不由得面露失落。 而付仁则依旧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他倒吸一口凉气来回看着眼前的茶杯,以及小草那双隐隐泛着绿意的眼眸。 对方如今绝对不是化妖状态,否则自己也不可能连一丝妖气都无法察觉。 所以就能够排除这是妖邪神韵,唯一的解释就是…… 武道真意! 仅仅只是听了一遍,短短数日时间,面前这个还不到十二岁的丫头,竟然就独自领悟了武道真意!! “先生……先生?” 耳畔的呼唤传来了好几声,付仁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地看着小草:“你确定你只是在听曲老说过一遍之后,就领悟出了这个?” 小草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失落道:“可是它好像没有什么用,连一块木板都打不碎。” 付仁闻言皱眉,多观察了一下小草掌心蔓延出来的藤蔓,思虑之后迟疑开口。 “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得问问曲老。” 说着,他示意小草先收了这东西,然后匆匆带着他去了曲老那边。 后者正悠闲地坐在塘边逗弄着鱼儿,见到两人匆忙而来,不由淡淡开口。 “怎么,是伪妖心的事情有了进展吗?” 付仁摇头:“不是,我是想问问你,真意领悟出来,会不会不具备攻击性?” 听他问起这个,曲老皱眉,骂道:“真意乃是武夫精神所化,若不具备攻击性,又怎么可能成为武夫?” “那如果是普通人领悟的真意呢?” 曲老一愣,随后狐疑地打量着对方道:“你小子练功练傻了?” “普通人怎么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付仁点头之下,一旁乖巧地小丫头缓缓摊开了手掌。 一株小草青光氤氲,迅速幻化出了数道藤蔓凌空飞舞。 曲老“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小草丫头,还用手揉了揉眼睛。 当确定这一切不是在做梦之后,他的面色凝重严肃了起来,皱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怎么样,这是不是武道真意?” 曲老沉吟片刻,随后才缓缓开口:“没有引动天地之势,没有妖气显露,且气息跟小草自身的气质相符,应该是武道真意没错。” 说着,曲老又面露疑惑之色。 他可以无比肯定,小草根本没有任何武道基础,只能算作是一个普通人。 而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够具象化出真意,这简直就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第二百零八章 三十里感知 听对方说这的确是武道真意,付仁不由追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她从未修武啊!” “而且为何她这真意没有丝毫压迫感?” 曲老来回打量着小草和她周身悬浮着的青藤,面露思索之色。 良久,他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也许是这丫头之前化过妖,所以与常人不同,意志以及精气神要比旁人强大太多的原因。” 付仁微微颔首,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小草从未修武,却能轻而易举的领悟真意了。 毕竟真意的领悟与自身精气神息息相关,也许正因为身具化妖之力,所以小草的精气神也远比常人强大。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代表着小草一旦化妖,其实力至少也是五境,甚至直接就能达到六境! “可曲伯伯,为什么好像我的真意没有任何力量可言?” 小草有些疑惑地开口,同时控制着周身的青藤向着院子里的石凳刺去。 石凳晃了一下,就像是被人轻轻推动一样,表面并没有任何损伤。 见到这一幕,曲老也是眉头紧皱,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别说是他了,估计全天下也只有小草这一个例子。 “你能感觉到这真意有什么其他的不同吗?”他开口问道。 “好像……在施展真意之后,四周的草木都向我传来的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好像先生在呼唤我一样。” 闻言,曲老微微颔首,随后思忖良久。 “你试试闭上眼睛,细细去回应那些草木的呼唤,看看它们是想告诉你什么。” “好。” 小草乖巧点头,闭上了双眼。 付仁紧张地看着她,想知道这丫头的真意到底能有什么作用,也好给自己一个方向。 片刻之后,小草秀眉微蹙,轻声开口。 “到了。” 两人皆是一愣,付仁疑惑道:“什么到了?” 小草睁开双眼,用那双灵动的桃花眸子看着自家先生,乖乖道:“吕大哥和白姐姐已经到山门口等先生了。” 付仁闻言眉头微挑,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从这里到山门口,少说也有十几里地! 她一没有出去看,二没有听别人说,难道就凭刚才闭眼的那一小会儿,就感知到了远在山门口的吕浩然他们!? 曲老也是神色诧异,虽然他也能模糊感知到,但他曾经可是六境武夫啊! 小草除了拥有武道真意之外,现在可还只是个普通人。 “嗯,而且玄青子前辈正在和燕前辈在后山散步,好像是在聊鸣凤谷那边传消息让白姐姐尽快回去的事。” “顾大哥这会儿……好像是在沐浴。” “还有玄灵子前辈和武极正在偏院里逗小月玩……” 随着小草说出一个有一个自己感知到的消息,付仁和曲老的嘴巴越长越大,满脸惊色。 前者不必说,曲老震惊的原因是连他都无法感知的这么细致,甚至连那些人说的话都听得见。 他最多只能模糊感知到一些气息罢了,断然不可能做到如小草这边清楚。 “这些话,都是那些草木传达给你的?”曲老试探性地询问。 “嗯,虽然它们说不了话,但我好像明白它们要表达什么。” 小草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双泛着绿意的眸子极为可爱。 嘶…… 付仁倒吸一口凉气,与曲老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都是极为震惊。 至此,小草的真意到底有什么用处不言而喻。 感知! “你能感知到的范围有多远?” 两人近乎是异口同声问道。 小草估算了一下后道:“目前大概是……三十里左右?” 三十里! 两人再度被震惊了。 这范围已经极大了,从玉青峰山脚下最远的距离往山上走,满打满算到正殿也不超过四十里。 换句话说,小草的感知近乎能囊括半个玉青峰山头! 而且还极为详细! 但很快,小草眼中的绿意就开始忽明忽暗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周身的藤蔓散了去,化作点点绿光消失。 “先生……” 她眼中有些疲倦之色,抬头看着自家先生。 “累了?”付仁忙上前扶着她坐下。 “嗯……似乎听它们说话,很费劲,不能一直保持。” 小草点头说道,眼中的疲惫很是明显。 付仁点头,示意她先休息。 “看来想要感知这些是很费精神的,小丫头从开始到现在大概维持了有半刻钟的时间,真意便自行散了去,这应该就是她的极限了。” 曲老结合刚才的事情,缓缓开口。 “知道累也是好事,我真怕她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付仁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真的没有任何消耗,能够无限制使用这真意的话,那反而令他不安。 半刻钟的时间,已经很是充足了。 而且小草这次是直接感知了三十里范围,下次可以让她试着将范围所见至二十里、十里甚至一里之地。 这样的话消耗应该能极大的减免,使用的时间也就更长了不少。 “先生,我这真意……” 小草有些沮丧,看来自己的真意是真的没有任何战斗效果。 也就是说,自己还是没办法帮到自家先生。 就在她有些失落的时候,一张温厚的手掌覆了上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小丫头抬起头,看着面前青年正俯下身子,轻轻笑着。 “小草已经很棒了,以后先生会不会遇到危险,就都要靠你来感知了。” 付仁温和开口,宽慰着面前的小丫头。 小草闻言双眼微亮,重重点头,目光满是坚定之色。 既然自己没办法在战斗的时候帮到先生什么,那就尽量帮先生避免战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并肩作战呢? “好了,先休息一会儿吧,等闷葫芦来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刮了刮小丫头的俏鼻,付仁伸了个懒腰,目光炯炯。 小草忽然领悟这般武道真意,对他来说算是个意外之喜。 接下来去映月潭那边调查线索,她应该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也许这次调查,就全看这丫头了。 第二百零九章 我不想骑骡子 玉青峰,山门口。 吕浩然身上挎着两个布包,正翘首以盼地往山路上望去,神色有些疑惑。 “桃安兄怎么做事这么磨蹭,这都快正午时分了还不过来?” 说着,他皱了皱眉,“莫不是睡了个回笼觉?” “急什么,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白妙竹两手空空,很是悠哉地站在那。 她一袭白衣飘飘,气质出尘,引得旁边牵马的两仪派弟子都是暗暗侧目,无比佩服地多看了两眼自家二师兄。 这相貌倾城的白妙竹来了还不到一个月,两人就形影不离了,听说他们还在映月潭外孤男寡女的住了几个晚上呢。 还得是二师兄啊,这么快的时间就将人家给拿下了。 简直就是我辈楷模,值得学习! 几名弟子都是暗暗点头,以后自己要是遇到什么心仪的女子,也得学着二师兄一样,先给人打吐血才行。 吕浩然小声嘀咕着:“不是你催着我快点过来的吗……” “你说什么?”白妙竹侧目看着他。 “没什么,说你好看。” 这位号称小拂云手的江湖天才忙低下了头,口不从心地说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深谙如何避免对方生气去找自己师娘告状的方法。 见到身旁的女子果然十分受用的微微抬头,吕浩然不由就松了口气,随后双耳微动,朝着前方山路看去。 那里,两大两小四道人影正迎着阳光微风出现。 付仁和顾思恒两人依旧是一身白衣和一身黑衣,而小草则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看上去尤为灵动清纯。 至于另外的武极,他满脸不情愿地穿着一身粗布麻衫,时不时还嗅一下衣袖,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衣服是曲老穿过的衣裳改小的,付仁为了让这小子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锦衣华袍都不给他穿,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没收了。 美其名曰只有体验了基层人民的苦,才能踏踏实实地为普通老百姓谋福利。 武极一开始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穿这破烂衣裳的,直到小草说了一句他穿粗布麻衫其实更好看,这小子才半推半就的同意。 “不是,小草师姐,这衣服真的好看吗?” 走在路上,少年紧皱着眉头,狐疑地开口。 这一路上他已经问了不下三遍这种话了。 “好看,比师弟其他的衣裳都要好看多了,显得特别亲近。” 小草怀中抱着雪白的兔子,不厌其烦地开口回应。 “真的假的?” 少年将信将疑,扯了扯衣摆挺直了胸膛。 见到付仁几人前来,吕浩然面露喜色的迎了上去,但随后又有些疑惑地看向武极。 “六殿下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不去,我准备在山下找一份刷碗的活计给他做。” 付仁摇头说道。 嗯? 无论是吕浩然还是白妙竹都是诧异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对方说的什么? 要让堂堂武国六殿下去刷碗!? “啊?” 武极听到后也是一愣,“不是说去看美景的吗,怎么……” “是啊,带你看完美景后,你就去帮忙刷碗上菜。”付仁理所当然地开口。 一听对方是真的打算送自己去做那种活计,武极面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起来。 “我可是堂堂武国六皇子,怎么可能去做下人的活!” “在你拜我为先生的时候,陛下已经下令撤去了你身为六皇子的任何权力,所以你现在就只是我的学生而已,跟小草一样没什么特殊的。” 付仁淡淡开口,丝毫没有理会怒气冲冲的少年。 “不去!” 武极怒而开口。 “爱去不去,反正你要在映月楼等我们回来,至于你要怎么解决自己的吃住,那是你的事。”文学一二 付仁不为所动,依旧是平静开口。 “我是六皇子,只要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必然会好生招待本皇子!” 武极哼哼两声,神色有些傲然。 “哦?” 付仁佯装诧异,上下看了他两眼笑道,“穿着粗布麻衫的六皇子?”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除了京城里的人,这边谁也不认识你,每年因为吃霸王餐而被打断腿的人不在少数。” 武极一时语塞,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后憋得脸颊通红,一甩袖袍转身就走。 “那我不去了!” “师弟,师弟你回来!” 这次无论小草怎么喊,武极也没有回头意思,看得出来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小草,算了。” 付仁摇了摇头,在小草疑惑地眼神下接着开口,声音略大。 “没想到堂堂六皇子连这点轻松的杂活都做不了,你以后若要婚配,可千万不能找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什么都不会做的无用之辈。” 小草脸颊一红,低下头偷瞄了一眼那边停住脚步的武极。 自己今年都才十一,距离婚配年纪还早着呢。 “吕兄,妙竹姑娘,我们走吧,去映月潭。” 付仁淡淡开口,然后率先上马,将小草也牵了上来。 至于顾思恒,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上马准备好了。 吕浩然与白妙竹面面相觑,随后也准备离开。 “谁说我做不了杂活了!” 就在这时,少年略有不服气的声音响起。 武极有些面红耳赤地小跑过来,看了一眼小草后又盯着付仁道,“不就是杂活吗,本皇子随便就能应付!” 说完,他一拉缰绳,自己就翻上了马匹,动作熟练。 到底是皇子,虽然性格顽劣,但骑御之术并不差。 看着被激将的武极回来,付仁嘴角微扬,淡淡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少年哼了一声将头别向一边,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看的出来他满脸的不服输。 “那个……六殿下,不如你与顾兄共乘?” 看着场中仅剩下的一匹马,吕浩然上前抱拳,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本皇子又不是不会骑马,为什么要跟他一起?” 武极却是十分不情愿,说什么也不肯下马。 因为他六皇子的身份,吕浩然皱了皱眉,只能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弟子。 “去,再牵一匹马来。” “是!” 其中一名弟子拱手,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一旁忽然传来了咳嗽声。 “听玄青子前辈说,门内的马匹似乎都已经被其他去调查妖心的弟子们骑走了,就别浪费时间多跑这一趟了吧。” 付仁说话的时候,还朝着那几名弟子微微眨眼。 几名弟子先是一愣,随后看着看了一眼场中站着的吕浩然和白妙竹,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是,桃安先生不说在下都给忘了,门内的确没有多余的马匹了,骡子倒是还有。” 吕浩然眉头一皱,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是吧,自己昨天看都还有几十匹马空着呢,怎么今天就没了? 让白妙竹骑骡子,她肯定是不愿意的,想都不用想。 难道要让自己这位堂堂两仪派二师兄,江湖人称小拂云手的天才骑骡子出门不成!? 那未免太丢脸了吧! 一想到那个场景,吕浩然就感到有些羞愤。 他咳嗽一声,随后看向了一袭黑衣,气质冷漠背着木匣子的顾思恒,挤出一丝笑意开口。 “那个……顾兄,我们两共乘一骑?” 顾思恒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表情地开口。 “不好。” 吕浩然面露苦涩,只得有些忐忑地将目光看向了一旁静默不语的白妙竹,目露哀求之色。 “白姑娘,我不想骑骡子……” 要是她也不愿意跟自己一起骑马的话,那他就真的只能骑骡子出门了…… 第二百一十章 映月潭 白妙竹看了有些窘迫的吕浩然一眼,淡淡道:“上来吧。” 说罢,她便先翻身上了马,拉住缰绳。 吕浩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跟了上去。 江湖儿女是没有那么的避讳的,男女授受不亲,那只是针对陌生人而言。 虽然不可避免的会有些尴尬,但总好过他去骑骡子。 一向喜欢怼吕浩然的白妙竹察觉到身后的温热,脸颊有些发红,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吕浩然这小子神经大条,上来之后直接朝着付仁招了招手。 “桃安兄,走吧!” 付仁神色古怪,看着那小子十分自然的将手搭在了白姑娘盈盈一握的柳腰上,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 这小子,到底是真的不通男女之情,还是一直都在装傻充愣?! 其他那些弟子们也纷纷目露崇拜之色。 还得是自己的二师兄啊,换做常人的话,别说作出这般亲昵举动了,只怕上马就得被白姑娘一掌给毙了。 白妙竹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后根,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驾!” 顾思恒一夹马肚,率先纵马而去。 “走吧。” 付仁也不含糊,同样追了上去。 六人四马迎着清风驰骋,扬起尘土如雾,渐渐隐入山门之外。 纵然是快马加鞭,一行人赶到映月潭的时候也已经是晚间,明月高悬。 映月潭乃是白菊州境内闻名的景点,慕名而来观景的文人雅士不计其数,每年都会有五湖四海的人络绎不绝赶来。 尤其是到了满月之时,更是人满为患。 不过今天不是满月,而且深夜时分蛇虫鼠蚁常出没,所以这个点附近已经没人了。 偌大的映月潭幽静异常,明月皎洁撒下柔辉,潭水波纹泛滥间泛起道道涟漪,好似化作蝴蝶纷飞起舞。 一轮皓月倒悬水面,润如玉盘。 周遭偶有虫鸣阵阵,清风徐徐,潭边还有供人倚靠平坐的青石矗立,宛如天然石凳,鬼斧神工。 尤其是潭水上方那倾盆而下的瀑布,好似一帘水幕垂落,静止无声,神奇无比。 在这瀑布中央,同样有着一轮明月倒影,皎洁柔和。 “三月相映,瀑布无声,这映月潭果然是一方奇景。” 付仁看到这般美景,不由得啧啧两声开口感叹。 如此景象,甚至连京城郊外那一片梦幻的月樱林都略有不如。 当然,也是各有千秋。 “桃安先生,你看。” 白妙竹的声音传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付仁双目微眯。 正如她之前所言那般,潭水附近的草木枯黄死寂,看起来生机寥寥,似被秋风摧残。 这才五月时分,正值欣欣向荣之际,加之此地水土丰茂,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付仁走上前去,掬起一捧水嗅了嗅,细细感知,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桃安兄,可有什么发现?”吕浩然上前询问。 “暂时没有,水很正常,也许是我们来晚了,线索已经消失。”付仁摇头。 一听这话,吕浩然有些泄气:“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未必。” 冷漠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向被这黑木匣子的顾思恒。 他目光往上,盯着那静止如镜的瀑布开口,“上面的草木也有枯黄之相。” 话音落下,几人都是目光一闪,抬头看去。 果然如顾思恒所说,在瀑布旁边山壁上生长的一些花草同样呈现出了萎靡不振的状态。 “问题出现在上流。” 付仁眯了眯眼,转头问道,“浩然兄,这上流通往何处?” 后者略作思索,很快就回应道:“往上大概一百多里,有一座依附于我两仪派,名为天湖派的一流门派,掌门常阑乃是五境武夫。” “这潭水源头便是天湖所在。” “天湖派……” 付仁双目微眯,思忖一二后开口道,“歇息一日,明早启程顺着水流往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问题,不行的话就去天湖看看。” 众人对于他的决定也没有意义,这潭水源头的确是值得调查的。 拍案之后,几人便再度纵马下了山,连美景都没来得及过多欣赏。 映月潭方圆的客栈酒楼生意好的不得了,在人最多的时候想要订上房间,还得提前过去交钱。 不过还好,付仁过去的时候,客栈房间还有空缺。 因为掌柜认识吕浩然穿的是两仪派的袍服,所以很是便宜的就将房间租了出来,满脸客气。 但只有四间房,没办法付仁只好跟吕浩然挤一挤,而武极跟顾思恒在一块。 至于小草和白妙竹则是一人一间。 “对了,掌柜的,我把他留在这里几天给你做做杂活,只要你管他吃住,不用工钱,如何?” 临上楼前,付仁提了一嘴。 掌柜的先是一愣,随后看戏那个了他身边穿着粗布麻衫,看上去身形不算单薄的武极,面露喜色。 不要工钱只管吃住,还有这好事儿? “当然可以,少侠放心,保管这小伙子顿顿有肉吃。” 掌柜连连点头,笑眯眯地打量着武极。 后者好歹也是皇子,身子板自然是不瘦弱的,而且骑马射箭也都会,看上去要比同龄人更健壮不少。 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料子。 “怎么称呼?”掌柜的又问道。 “武极。” 虽然很不爽掌柜的看自己那眼神,但武极还是开口回了一句。 “武极?” 前者一愣,那不是当朝六殿下的名讳吗!? “叫他小六就好了,平日里该使唤的别顾忌,尽管安排他就行。” 付仁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怕对方因为吕浩然的身份而不敢给武极安排什么脏活累活。 “诶,好嘞。” 掌柜的点头,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 想来是这小子平日里性格顽劣骄纵,所以这些长辈才想到把他丢过来磨磨性子。 这种事他见多了,也最擅长了。 付仁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随后几人便一道上了楼。 但他并未第一时间去往房间,而是找了借口避开吕浩然,带着小草来到了客栈之外。 在某一处巷子口,一个独臂老者正蹲在地上,连连打着哈欠。 当看到付仁过来的时候,他抬眼,淡淡开口:“都安排好了?” “嗯。”付仁点头,沉声道,“这段时间武极的安全就拜托曲老您了。” 武极毕竟身为六皇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要是让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话,就失去了让他历练心性的效果了。 所以他才让曲老偷偷跟过来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可是六皇子 “放心吧,带他跑是肯定没问题的。” 曲老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十分平淡地开口。 他看了一眼付仁和小草,又接着开口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付仁面色微沉,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不过算是有了一条小线索,我正打算带着小草重新上去查探一番呢。” 之前吕浩然他们都在,不好让小草显露真意,所以他只能再上去一遍。 “走吧,我跟你们一起上去瞧瞧。” 曲老拍了拍屁股起身说道,付仁点头,带着小草就徒步往映月潭方向走去。 当再度来到那三月相映的美景之地时,已经是子时时刻了,四周更加的幽暗寂寥,甚至虫鸣都鲜有再响起的。 走到潭边,两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一旁的小草。 小丫头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当即闭上了眼睛,掌心缓缓出现了一株小草虚影。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子已经变得碧绿通透,泛着玄光。 随着那双桃花眸子不断扫过四周,小草秀眉缓皱。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看到她皱眉,付仁当即开口询问。 “它们告诉我,这水很臭,越往上越臭。” 小草轻声开口。 她口中的它们,自然就是四周的花花草草。 “看来问题的确是从上游传下来的。” 付仁眯了眯眼,再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小草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迈步往那宛若静止一般的瀑布方向走了去。 两人急忙跟上,然后他们便看到前者操纵着藤蔓在下方的水域深处,勾起了一块残缺的破布。 那是一块黄色的布,看上去像是被暴力撕下来的。 付仁有些好奇,这一块布难道还有什么玄机? 很快,小草就给出了答案。 “上面有妖气。” 小草双眼散发着绿意,小嘴微动,沉声开口。 妖气! 付仁和曲老对视一眼,随后目光皆是凝重了起来。 这破布看上去沉在潭底已经有些时日了,就算有妖气,也早就该散去。 而且连曲老都是没有发现的东西,竟然被小草看到了。 只能说小草如今的感知力太过强大。 难怪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她能够闻到寒蝉的气味,还能带着自己出城追捕。 看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显露出了这方面的天赋。 想到这,付仁接着开口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 小草又闭目感知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地道:“没有了。” 付仁颔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衛鯹尛说 “嗯……” 小草声若蚊蝇地点头,眼中的绿意缓缓散去,恢复如常。 “你们明日打算如何调查?”曲老转头看向身边。 付仁抬眼望着那挂着一轮明月倒影的无声瀑布,开口道:“顺着上流查探,去天湖那边看看。” 如今已经能够确定这里是绝对不寻常的,上游肯定有妖邪出没,也许还伤了人命。 看这块布的材质不俗,应该不是普通人穿的。 这样的人受了伤或者丢了性命,两仪派的人肯定早就调查到了。 但他们却没有发现这点,所以其中肯定有蹊跷。 此时已是深夜,加之小草刚才动用了真意,眼底已有些许倦色浮现,抿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走吧,回去先休息。” 见她已经累了,付仁便开口说道。 这里已经调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再留着也徒劳无用,不如回去养精蓄锐。 三人下了山,小草和付仁各自回房休息,而曲老则是住在了隔壁。 付仁回去的时候,吕浩然已经睡着了,想来是这些日子被白妙竹折腾的累,所以睡得还挺沉。 没有打扰他,付仁找了块空地坐下,盘膝而坐开始运转起了百川功,凝练自身真气。 真意之事不能操之过急,机缘不到,他想破了脑袋也没用的。 待得次日早时,朝阳透过窗映入房内,吕浩然悠悠醒转。 当他揉着眼睛看到那边盘坐修炼的付仁时一愣,诧异道:“桃安兄一夜未睡?” 付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 “正值佳年,不敢懈怠。” 这个年纪是用功练武的好时机,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吕浩然一听这话,顿时面露羞愧之色。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用功,而自己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实在让他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自己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吕兄,洗漱一番,我们该出发了。” 付仁起身开口。 “好!” 吕浩然翻身而起,动作干净利落。 等二人来到楼下的时候,顾思恒几人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前者依旧是背着木匣,满脸冷漠。 武极也在旁边,不过这小子看上去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先生,早。” “桃安先生,早。” 小草和白妙竹皆是开口问候。 付仁笑着点头,随后与吕浩然一同落座,开始吃早饭。 除却武极和小草之外,他们都是习武之人,饭量大的可怕。 那怕是吃相最为优雅矜持的白妙竹,前后也总共吃了三大碗饭。 不一会儿旁边的碗就堆了好几摞,看的店小二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吃饱喝足后,付仁伸了个懒腰看向身旁的少年道:“这些碗就交给你刷了,在这等我们回来。” 武极皱眉,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虽然他很不想做这种事,但海口都夸了,又不能反悔,只能照做。 “吕兄,妙竹姑娘,动身吧。” “好!” 两人皆是点头起身,带上了随身的家伙。 当几人离开之后,武极“哼”了一声,随后趾高气昂地看向了一旁的店小二开口。 “你,把这些碗都刷了。” 店小二一愣,左顾右盼后伸手指了指自己。 武极点头。 “你小子说屁呢,掌柜的是让你来帮忙的,不是来让你当大爷的,还使唤起老子了?” 店小二撸起袖管就冲了上去,拎着武极的衣领,“你梁哥在这店都干了十几年了,无论是挑水的还是上菜的都得听我使唤,你今个儿是想造反是不是!?” 武极顿时慌了,强撑着怒道:“大胆,我可是当朝六皇子,你敢抗命,我砍了你!” “六你娘的狗屁!” “我还是你爷爷太上皇呢,你小子白日梦做多了,找揍是吧?” 店小二却是不买账,一巴掌就往武极屁股上揍去。 哪有穿着粗布麻衫,连个护卫都没有的皇子!? 不大一会儿,客栈里就想起了武极“哎呦哎呦”的声音,以及他时不时愤怒喊着要砍了店小二的话。 但话语过后,哎呦的声音就更重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入天湖山门 武极的哭嚎付仁自然是没听到的,他们一行人迎着朝阳,已经再一次来到了映月潭范围。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未有多停留,而是直接从旁边的小路策马而上,顺着上流赶了去。 每走一段路他们都会停下来,好好观察一下水质和附近的草木枯荣情况。 一如既往,水质清澈甘甜,唯独附近的野草有些不正常的枯黄着。 直到烈日高悬,一行人才稍微放缓了脚步,暂且歇息。 顾思恒坐在溪边,将身后的木匣子取下放在一旁,坐在上面闭目养神,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而小草则是拿出手帕为付仁擦着汗,取出水壶递给了他。 咕噜…… 付仁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角后抬头望着耀眼的烈日,不由嘀咕了起来。 “这才五月份就这么大的太阳,要是等到了三伏天,不得给人晒干了?” “师傅说了,心静自然凉,桃安兄不妨静下心来,就不热了。” 一旁的吕浩然开口说道。 白妙竹瞥了一眼满脸是汗的他,悠悠道:“你衣服都快湿透了。” 后者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咳嗽一声不再说话。 “白姑娘,你怎么连汗都不出的?” 付仁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自己几个人都热成什么样了,怎么她却一点事儿没有。 听到他询问,白妙竹微微笑道:“鸣凤谷功法有静心、驱寒、除燥的功效,先生不嫌弃的话,就由妙竹奏上一曲,为先生去去心中烦闷如何?” 一听在休息的时候还能有免费的曲儿听,付仁自然是不会推辞,笑着点头。 “如此甚好。”文学一二 吕浩然在这个时候微微竖起了耳朵。 当白妙竹将系在盈盈柳腰上的玉笛取下,横于朱唇后,整个人的气质开始变得宁静悠远、逸然脱俗了起来。 空灵婉转的笛声飘飘传奏,伴随着风吹林叶的簌簌作响,溪泉淌过之悦耳叮当,仿佛在众人眼前呈现了一幅极为雅致清新的泼墨山水画。 众人因为炎热而有些躁动不安的心,也随着这般绕梁笛声而缓缓平静了起来。 白妙竹微闭双目,一袭白衣飘摇下飞鸟驻足,花蝶作舞。 端如云端霓彩、池中青莲,似在眼前又如立天边。 可观,可看,不可近焉。 直到一曲笛音落罢,白妙竹重新将玉笛系于腰上后付仁几人都还沉醉在那缥缈笛音当中,久未回神。 “小奏一曲,还望各位勿要嫌弃。” 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将几人拉回现实。 付仁哈哈一笑道:“妙竹姑娘那里的话,如此悦耳之声,人间又得几回闻,付某有此殊荣,实乃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吕浩然挠了挠头,狐疑道:“你不是常听洛云公主和书雪姑娘弹曲儿吗,难道她们弹的不如白姑娘?” 付仁嘴角一抽,懒得理会这小子。 “桃安先生谬赞了,妙竹之技又如何比得上京城双美的才华,只望先生不觉落俗便好。” 白妙竹则很是谦虚的开口。 相比于武洛云和柳艺的乐声,她的笛声要偏缥缈,更具江湖气息,也比较符合她江湖儿女的身份。 “行了,再休息一会儿,接着赶路吧。” 付仁从背包里拿出五谷丸分发给众人,开口说道,“再往前走,还有四十多里地就该到天湖派山门了。” “嗯,只盼望能在那里找到些有用的线索才好。”白妙竹轻轻点头,目露忧虑之色。 这伪妖心之事如今虽然只是在白菊州内有发现,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蔓延到东竹国那边去。 早些调查明了,也能早有经验。 几人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刻钟的时候,而后便翻身上马,继续赶路了起来。 当然,由于武极留在了客栈那边,所以吕浩然这回是不用跟白妙竹共乘一骑的。 也许是不用再束手束脚,这小子一路上都跑在最前面,满脸的惬意。 溪水长流、鸟语花香,已然有了初夏的气味。 这一路上都没有得到什么其他线索。 跟着溪水以及那枯黄的草木一路往前,直到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座略显低矮的山峦。 青石台阶往上便矗立着一道山门,上书“天湖派”三字。 山门处还有两名年轻弟子在镇守,都只是一境武夫。 “天湖派山门,闲杂人等,免入其内!” 有人看到策马而来的付仁等人,严声开口。 “两仪派亲传吕浩然,前来拜访常前辈!” 吕浩然一马当先,掏出了自己的令牌。 “小拂云手!?” 两名守山弟子皆是一惊,随后对视一眼立马拱手。 “吕兄稍等,在下这便赶回去通报,还请先入内殿等候。” 吕浩然点了点头,在他们的带领下下马,朝着山门内而去。 付仁眯眼多看了几眼那两位弟子穿着的褐黄色长袍,不由想起了小草先前在映月潭捞起来的破布。 那色泽纹路,跟着两名弟子身上穿着的很像。 毫无疑问,那就是天湖派之人所留。 但到底是谁留下来的,那就暂且不得而知。 而进入此间后,小草明显的要比之前紧张了不少,也足以说明这天湖派内部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存在的。 付仁表面上不动神色,带着小草几人跟上了吕浩然的脚步,顺着长阶向山门内而去。 先一步离开传信的弟子已经将消息传到,等他们抵达正殿的时候,首位上已经坐上了一位身材消瘦的佝偻老者。 其面容凹陷,满头花白,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 正是天湖派的掌门,常阑。 天湖派年初的时候没去过京城,所以门中之人都不认识付仁和顾思恒,但能够跟吕浩然做朋友的,肯定也是不同凡响。 “吕小友赶来我这天湖派,不知是所为何事?” 常阑呵呵笑着,虽然语气温和,但听上去却有些沙哑刺耳,叫人有些不舒服。 吕浩然看到他这幅样子,眉头紧皱了皱,回头看了一眼付仁。 在他多年前的印象中,常阑今年才六十,又是习武之人,之前虽然也头发花白,身材佝偻,但还算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的。 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这样一副暮年样子,像是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一样? “常前辈,天湖景美,恰逢晚辈有几好友寻访相见,所以就想着来贵派暂歇几日,于天湖泛舟游玩。” 虽然疑惑,但吕浩然还是恭敬拱手,将付仁交代自己的话都说了一遍。 一听是来游湖的,常阑的眉头便是皱了起来,缓缓开口。 “换做以往还可,但此次恐怕还要扫小友兴致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荒芜湖岸 话音落下,吕浩然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与付仁等人对视一眼。 为什么以前可以,偏偏你这个时候不行? 面对几人疑惑的目光,常阑咳嗽几声,再度开口,“非是在下要扫小友兴致,只是近日天湖景色大不如往,无甚可看的。” “何以见得?”付仁上前一步,抱拳询问。 见他们似乎不太相信,常阑也不废话,只道:“诸位小友且随我来。”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大殿外而去。 付仁几人紧跟其后,越过殿堂楼宇,走向了后山方向。 一路上草木青葱,花鸟鸣香,似是要引领他们步入一方佳境。 但当他们视线开阔,行至一片广袤平湖之前时,却是眉头紧皱了起来。 湖边土壤干裂,草木不生,依稀有几株枯瘦到只剩下枝条的柳树垂落着,入目萧条。 除了那一望无际的广袤湖泊外,再无任何景色可言。 “小友可看见了?”常阑直视前方天湖的萧条之景,叹气开口。 “这……” 吕浩然满眼惊疑,他年少时也曾跟随师娘来过天湖。 依稀记得当年此地可是杨柳依依,花鸟芬芳,河边更是有青莲簇簇,景色怡人。 怎么如今却成了这般荒凉模样!? 看出了吕浩然的惊疑,常阑开口:“开春以来,此地草木一直没有复苏之象,如今便已是这般景象。”衛鯹尛说 “为何会如此,常前辈可知缘由。”付仁这时上前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今年连连暴雨的原因吧。”常阑摇了摇头,“你们不妨等到明年再来。” 吕浩然的目光看向了付仁,在征询他的意见。 如今这天湖变成了这般景象,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也更加令人生疑,这么多年来都四季如春的天湖竟然偏偏在今年出现了意外,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值得调查。 “我们一行人舟车劳顿,不知能否在贵派暂且歇息一段时日?” 付仁拱手开口。 一听他们还想留下来歇息,常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吕浩然也是附和开口:“是啊,虽说天湖如今荒芜了,但附近还有不少景色可以观看。” 常阑眉头始终皱着,多看了他们两眼,目露思忖之色。 要论景色这天湖派又怎么比的玉青峰的巍峨磅礴、云海翻涌? 他们想留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虽然猜到了,但鉴于吕浩然的身份,常阑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便安排一位弟子带着你们游山玩水吧。” 话外之意,留下可以,但是要有人看着。 “谢过常前辈。”吕浩然微喜,抱拳行礼。 前者只是点了点头,正打算说带他们先回去安排住处的时候,付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知可否再问前辈一件事?” 常阑皱眉,狐疑地多看了他两眼,随后转头道,“还未请教这几位小友是?” 吕浩然忙开口介绍:“这位是镇国书院的付仁,付桃安先生,那位姓顾……” 听完介绍后,常阑目露恍然之色。 虽然未曾亲去京城,但百山图之争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是清楚的。 一介文人付桃安,力压群雄夺下魁首。 而身怀十三雁回枪的顾思恒破了南宫明羽的六尺剑罡一事,他也有所耳闻。 “原来是桃安先生和顾小友当前,当真是英才无双,百闻不如一见。” 常阑抱拳开口。 “前辈言重了。”付仁开口,后方的白妙竹和顾思恒也是回了一礼。 “桃安先生适才是有什么要问的?” 知道了付仁的身份之后,常阑的语气也尊敬了几分。 前者虽然是晚辈,但也是四品东阁学士,有官职在身的。 付仁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之前路上听一柴夫所说,多日前遇到过一位重伤的天湖派弟子,连衣袍都碎了,不知前辈可听闻此事?” 说完,他便是盯着面前的佝偻老者,仔细观察他的神态。 “重伤的天湖派弟子?” 常阑一愣,随后回想过后摇头,“未曾听闻,许是那柴夫认错了吧。” “近日贵派没有弟子失踪或是受伤的?”付仁再问。 而常阑依旧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开口:“没有,我派门人不多,若有弟子失踪受伤,我定然会知晓的。”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付仁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那小草昨晚为何会在映月潭底发现一块黄布? 无论是色泽还是纹路,那黄布都像是天湖派之人衣袍的衣角,这点毋庸置疑。 付仁有些捉摸不定了起来,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佝偻老者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骗自己。 如果是在骗自己的话,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而且…… 他微微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角,有些胆怯地看着眼前老头的小草,目光渐凝。 不简单,这个天湖派绝对不简单! “小友可还有问题?” 常阑摸了摸胡须,开口问道。 付仁摇头,“没了,许是那柴夫看错了罢。” “诸位且随我来吧,我让门内弟子给你们安排住所。” 常阑开口,带着众人就离开了天湖。 在临走之时,付仁还回头看了一眼生机寥寥的湖岸。 几人住在一个院落里面,景色尚可。 常阑还专门安排了两名三境的弟子在门口听候差遣,让他们明日带着付仁等人好好去附近游玩。 说是引路,其实就是监视。 不过这点无可厚非,平白无故来了人家的地盘还要住,自然要有所提防。 “付兄什么时候遇到柴夫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院落内,吕浩然一脸疑惑,白妙竹也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付仁摇头:“那只是说辞罢了。”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了那块潭底发现的破布,接着道,“这是我昨天晚上独自去映月潭时意外发现的,在潭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桃安先生适才才问出那般话?” 白妙竹恍然,付仁点了点头。 但吕浩然却是皱眉道:“就这一块破布能说明什么,万一是人家练功不小心弄坏然后丢掉的呢?” “不!” 付仁摇头,目光凝重了起来,“这衣服上当时有微不可查的妖气!” 妖气!? 几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面色凝重了起来。 两仪派的那些弟子近日四处调查,可从未提及映月潭附近有妖邪出没。 如此看来,适才常阑要么说了慌,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那次可是吕某赢了 所以桃安先生是在怀疑天湖派的人?” 白妙竹秀眉微蹙。 “嗯。” 付仁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身旁的小草,轻声道,“我身边这丫头天生就能感知妖气,她来到此地后便多有不安。” “由此我可以断定,这天湖派掌门一定在隐藏着什么。” 一听小草还有这本领,吕浩然和白妙竹都是目露讶异之色,将视线放到了付仁身边看上去柔弱乖巧的小丫头身上。 “没想到小草姑娘竟还有如此本领!” 小草听到有人夸自己,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怯生生道:“能帮到大家就行。” 顾思恒倒是没什么震惊的,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小草的能力了。 他此刻上前一步,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几人都是将目光看向了付仁。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 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昏暗下来的天色,付仁略作思索,随后开口:“等晚上,再去天湖暗查一番。” “常前辈不是已经带我们去过一次了吗?”吕浩然皱眉。 “有些东西,他在的时候我们未必能够发现。” 付仁眯了眯眼,看向他道:“你可知道天湖派在册弟子有多少名?” “大概五千余数吧。” 吕浩然估算了一下,随后说道。 “五千余数,为何我们自上山以来见到的人却不超过一百个?” 后者一怔,随后狐疑道:“难道是下山历练,或者在其他地方?” “呆子,五千余人哪怕是有半数下山也是不小的仗势,你两仪派会半点未曾听闻?” 白妙竹没好气地拍了吕浩然脑袋一下,“我们来的时候正是寅时初,平常这个时候你们两仪派弟子都在做什么?” 后者忙反应过来,面色变得沉闷不定了起来,开口:“练功。” 这么来看的话,天湖派似乎的确存在很多问题。 那些弟子们不可能下山,因为如此大批人离开天湖派,动静不会小,而两仪派的人不可能没发现。 毕竟两宗相邻,互相都得提防一下。 不再练功,也没见到多少人,那那些弟子们都去哪了?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如果那些失踪的弟子都死了,你觉得哪里最容易藏下这么多的尸体?” 付仁再次开口问。 吕浩然沉吟片刻,双眼一闪。 “天湖!” 他与白妙竹对视,神色都是凝重了几分。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最好将消息带回两仪派。” 白妙竹严肃开口。 常阑可是五境武夫,他们不是对手。 “走不了的。” 付仁摇了摇头,令其他几人都是皱眉了起来。 安排两个三境弟子守在外面,就说明那个常阑目前没有让他们离开的打算。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提出要离开,无疑是在告诉对方自己等人已经发现了蹊跷。 那样的话对方就更不可能让他们离开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吕浩然沉声询问。 “待到巳时,你与妙竹姑娘出去吸引门外两个弟子的注意,然后我和闷葫芦,小草悄悄从后门先离开,去天湖看看情况。” 付仁开口,这是他目前想到最稳妥的办法了。 有小草的感知能力在,避过路上可能遇到的人不是问题。 至于他们三个偷偷离开…… 付仁没想过,如果被常阑发现,而且他的确在准备着什么阴谋的话,那估计等自己叫来援兵,吕浩然和白妙竹的尸体都凉了。 “好!” 吕浩然也不废话,当即就点头应允。 一行人就这样等到了夜幕加深,明月高悬。 门外,两名三境弟子一胖一瘦的站着。 瘦子顶着个黑眼圈,连连打着哈欠道:“你有没发现,最近宗门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胖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掌门说是接了个镖局委托,需要很多人护送他们去齐国,据说去的师兄弟们都有银子分呢。” 瘦子听后有些遗憾地摇头,“唉,也不知道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别提了,看你最近这样子,晚上没少下山去怡红院溜达吧?就这还能提得起刀?” 胖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可别污蔑我啊,我就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晚上总是休息不好而已,每天起床是一天比一天累,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瘦子摆了摆手道。 “你就编吧你就,难道是自个儿躲屋子里玩绣花?” 胖子不信,朝他挤眉弄眼,“那多没意思啊,昨晚怡红院新来的那个小红你真得去试试,那叫一个水嫩啊,一含那玩意儿我就……” 正在胖子眉飞色舞的描述时,院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人皆是回头看去,只见吕浩然和白妙竹从里面走了出来。 “吕少侠,这大晚上的你们不休息,打算去哪呢?”瘦子皱眉打量着二人。 吕浩然咳嗽一声,随后看向胖子,犹豫了一下后试探性地开口道:“含住哪玩意儿?” 胖瘦二人皆是一愣,随后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目光往前者两腿之间瞄了一眼。 至于白妙竹则是俏脸发红,有些嗔怒地瞪了一眼吕浩然,心中暗骂呆子。 桃安先生说的是让他随便找些话题跟他们闲聊,结果这家伙倒好,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话题。 “没想到小拂云手也对这些感兴趣,不知吕少侠可有过那方面的实战经验?” 瘦子也来了兴趣,嘿嘿笑着问道,双眼冒着绿光。 “哪方面?”吕浩然愣愣的问道。 瘦子正要开口,胖子却是咳嗽了两声,用目光示意他旁边还有位女子在。 前者顿时会意,将嘴里的污言秽语换了一种说辞,笑意莫名地挑眉开口。 “就是跟女子深入浅出、你来我往,激烈战斗的经验。” 一听这话,吕浩然顿时恍然,忙点头:“这个还真有一次。” 说着,他的目光还往旁边的脸红不已的白妙竹看去。 “我第一次与女子实战,就是白姑娘做对手。” 话音落下,胖瘦二人皆是目瞪口呆,看着身旁那倾城貌美的女子,瞄过那盈盈柳腰,不由咽了咽口水,目露艳羡之色。 见两人有些震惊,吕浩然更是微微自傲了几分,开口。 “那次可是吕某赢了,白姑娘不光见血了,更是连走路都走不稳!” 话音落下,胖瘦二人刚露出羡慕的神色,便感受到一阵寒风吹过。 随后,便是女子咬牙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开口的声音。 “吕、浩、然!” 吕浩然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眼前一花,“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看着转身就往院落内走去的白衣女子,他摸着脸满眼郁闷。 本来自己就给她弄出血了嘛…… 难道是说得太直白,让她感到丢脸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秘人 另一边,付仁已经带着小草还有顾思恒悄悄摸出了院子。 有小草的感知在,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月黑风高,他们再一次来到了天湖所在。 晚上天湖显得要尤为寂寥萧瑟,荒凉的连泥土都泛着枯黄。 堤岸边几株光秃秃的柳树耷拉着,提不起半点精神。 顾思恒看着眼前的景象,冷声询问。 “怎么做?” 付仁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小草。 后者会意点头,摊开了掌心。 绿光氤氲间略微照亮了此间,一株小草虚影浮现于她掌心。 当看到这一幕,顾思恒目光一凝,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并未在此刻多问什么。 待得小草闭目片刻再睁开,她秀眉已然紧蹙了起来。 “有什么发现?”付仁问。 “湖底有很多尸体,至少上千数!” “而且……” 小草眼神有些紧张害怕,“而且那些尸体都像是被吸干了血肉一样,只剩下了皮和骨。” 付仁和顾思恒两人皆是神色一怔,对视了一眼。 被吸干了血肉,这毫无疑问肯定是妖邪所为。 没想到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天湖派那些弟子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被藏在了湖底! 谁做的? 肯定跟常阑有关! 就算不是常阑所为,他肯定也是知晓这一切的。 但他隐瞒这些,目的到底是什么!? 付仁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吸干那一千多人血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邪吗? “先生!” 在他思索的时候,小草忽然低声喊道,手指向了前方。 付仁抬眼望去,只见旁边的山林间,一道黄色人影闪过,似乎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闷葫芦!” 几乎是付仁声音响起的同时,顾思恒便已然追了出去,自木匣内取出长枪组装,身形如风,很快就窜入了林中。 “小草,我们也走!” 因为怕留小草一个人危险,所以付仁是带着她小跑着追上去的。 等来到山林之内时,那黄色人影已经消失了,顾思恒正眉头紧皱地站在地上。 那里正躺着一具干尸,看穿着就是天湖派的弟子! “看清楚人了吗?”付仁凝声开口。 顾思恒摇头,“不过我看到他右手小臂有一道疤,像是修行者的火法灼烧的。” “火法?” 付仁眉头一皱,脑海中顿时想起了第六队的方同。 对方就极为擅长天火之术。 难道是苍梧山之前有妖邪被方同伤了之后窜逃到这边的? 关于这个问题,眼下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他转头看向了小草,后者闭眼片刻,随后皱眉开口:“人好像忽然就消失了,感知不到。” 闻言,付仁双目微眯。 “抹除痕迹,先离开这里再说!” 随后几人便清理了自己的脚印,转头离开了天湖。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两道人影很是虚无缥缈的从阴影当中显露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其中一人,正是常阑! 此时的常阑与白天时佝偻的模样完全不同,整个人容光焕发,脊背直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名穿着黄袍的青年,青年面容冰冷,神色阴沉,右手小臂处皮肤扭曲,似是被烈火烧过。 “师父,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青年冷声开口。 常阑摇了摇头:“那个丫头片子似乎有特殊的感知手段,适才若非向大人借了些力量,估计也瞒不过她的感知。” 提到大人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神色都是尊敬无比。 显然,那个所谓的大人,就是他们背后的人物。 “那现在怎么办?” 青年又开口,眼中杀意流露,“不能让他们将这里的事情带回两仪派。” “先应付着他们吧,大人还有两天的时间就成功了,不要节外生枝。” “只要他们不离开天湖派,随他们如何怀疑,反正几个四境武夫罢了,难道还敢对老夫动手不成?” 常阑冷笑开口,目露轻蔑之色,并不将几人放在眼中。 青年也激动了起来,目光狂热:“只要大人成功,我就能直接成为五境武夫了!” “到时候困扰师父几十年的门槛也将不攻自破,迈入六境!” 常阑微微颔首,神色同样有些难掩激动。 若是蹉跎一辈子都不能到武道六境去看看风景,那他死都不会瞑目。 乌云笼月,阴影撒下,两人的身影再次变得虚幻了起来,连同那一具干尸一并消失在了原地。 …… 付仁等人悄悄赶回了住所。 当看到坐在院子里脸颊通红有个巴掌印的吕浩然时,他愣了一下,伸手指了指。 “吕兄,你这是?” 后者一脸苦闷,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妙竹,憋屈道:“不小心摔的。” 付仁嘴角一抽。 怎么摔的,能给自己脸上摔出个巴掌印来? “桃安先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白妙竹轻声开口询问,神色柔和,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吕浩然脸是怎么回事一样。 谈到正事,付仁神色严肃了起来,沉声开口。 “天湖底下至少有一千具尸体!” 听到这个竖子,吕浩然二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深感震撼。 至少一千具尸体! “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个神秘人带着一具干尸,准备将其投湖。” “神秘人呢?”吕浩然紧跟着问。 付仁摇了摇头:“跑了。” “到底是谁,竟然连桃安兄和顾兄都追不上?” 吕浩然和白妙竹都是有些惊讶了起来。 无论是付仁还是顾思恒,实力可都是四境中的佼佼者。 难道那神秘人极为擅长轻功? 就比如唐门的月下飞鸿,以及鸣凤谷的踏雪无声。 “早知道就让白姑娘也跟着一起去了。” 吕浩然有些遗憾地开口,还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要是后者跟着过去,自己今晚也不用挨这一巴掌了,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生气呢。 “不是轻功。” 付仁摇头,目光凝重地道,“再绝妙的轻功也不可能让人忽然消失,哪怕是擅长隐匿暗杀的藏影门之人也没有这么诡异。” “那个神秘人像是凭空消失的!” “凭空消失!?” 吕浩然两人皱起了眉头,面色凝重了不少。 能有这般手段,不是修行者,就是妖邪! 第二百一十六章 疑似血妖 院落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如今的情况并不简单,无论是常阑的态度还是天湖派的诡异,都像是有什么阴谋在暗中准备一样。 他们直直的闯入此间,多少有些仓促了。 “明天我硬闯出去,将消息带给师父他们。”文学一二 吕浩然站了起来,神色严肃。 “你觉得你是常阑的对手?”付仁瞥了他一眼。 前者皱眉:“再怎么样我也是两仪派的人,他应该不敢杀我吧?” 若真打起来的话,他肯定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毕竟常阑光是在五境都已经沉淀了多年,实力要比那些初入五境的武夫都要高深不少。 他才四境,又怎么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你那样做就完全等于撕破脸了,如果他们真的是在准备什么阴谋,杀你是防止走漏风声最简单的方法。”付仁冷声提醒道。 一听这话,吕浩然顿时有些为难了起来:“走也不是,那我们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明天看看情况,如果常阑不让我们下山的话,只能说去游山玩水,再找机会跑了。” 付仁沉吟后开口。 几人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借口游山玩水然后跑路的确是个办法,就看常阑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手了,比如说亲自跟着他们。 那样的话,想跑都没办法跑。 “行了,吕兄先去运功处理一下摔伤的巴掌印吧,不然挺显眼的。” 付仁挥了挥手说道,加重了“摔伤”二字。 话音落下,吕浩然顿时脸庞一红,又看了一眼白妙竹后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住所。 白妙竹屈膝行礼,也不作多留。 付仁回了自己的住所,这一夜也未曾入睡,只在思索这天湖派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到底跟伪妖心是否有关系。 还有,为什么那个神秘人会消失的这么快? “如果那个神秘人是常阑的话,他没必要躲起来,直接出手杀了我们都行,但他没有……” 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付仁陷入了沉思。 “难道他在担心什么?” “担心未能成功将我们所有人都杀死,从而导致走漏了风声?” 可他究竟要隐瞒什么呢? 想了很久他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 反正明天再看情况,如果避免不了要打上一架的话,自己诸多手段齐出跟顾思恒等人联手之下,未必不能将一位五境武夫斩于马下。 当然,前提是只有常阑一个人。 要是其他天湖派的弟子也一拥而上的话,那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摇了摇头,付仁盘膝而坐,运转起了百川功。 这功法浑厚无比,真气生生不息仿佛没有穷尽一般。 越是练的久了,他就越是深感强大,近些日子百川功已经更近了一步。 海量的真气取之不竭就算了,在呼吸法相辅之下,还能保证这些真气的精纯而不驳杂。 这就让付仁根本不怕与人对战是真气匮乏而败,只要还有力气运功,那他如今的真气就完全用不完。 只是不知道想要达到五境的气若游龙、声如虎啸之境界还要多长时日。 若是他如今有五境的实力了,又何必在这么为难,直接提刀架到那个常阑的脖子上了都。 …… 一夜无话,朝阳升起之时,院子的门被敲响。 是天湖派来送饭的弟子,同样也是神色疲倦,好似很多天没有睡觉了一样。 付仁一开始还没发现,接过饭盒的时候才皱了皱眉,开口询问。 “兄台昨夜做了针线活不成,怎么如此萎靡?” 那弟子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啥也没做,就累挺。” “不说了不说了,回去补觉去了。” 他摆了摆手,一边打哈欠一边离开。 付仁眯眼,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门口两半站着的胖瘦二人,见他们同样顶着黑眼圈后便关门走了回去。 不对劲。 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些人怎么着也是武夫,一个个怎么都跟十天八天没睡觉一样? 而且这场景……当初在苍梧县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那些人因为晚上被血妖操纵了而不自知,一个个都是满眼疲倦,与如今天湖派这些人情况极为相似。 “难道这里也有一头血妖存在?” 付仁目光凝重了几分,来到正堂,吕浩然等人看他神色不对,不由得开口问发生了什么。 他将自己的猜测和天湖派众人的表现说了一遍。 听到此情此景与苍梧县极为相似时,众人不由都是神情严肃了起来。 “那这么说,他们晚上是不是也一个个主动排着队送死?”吕浩然皱眉,又摇了摇头。 “不对啊,门口的那两人对于晚上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经常下山去跟女人打架切磋呢。” 付仁摸了摸下巴,沉思了起来。 这样来看的话,情况似乎又与当初有些许不同。 之前六队的镇灵使记忆是错乱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有死了很多人之后,他们才会重新清醒,让他们感觉就好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你们三个有没有什么身体不适的感觉?” 付仁忽然抬头看着他们三个问道。 顾思恒几人面面相觑,随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先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草弱弱的喊声传来。 回头看去,她正有些虚弱的站在门口,气色虚浮,似是一夜没有睡好般。 三人的目光同时一怔,随后迅速凝重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辰兴 小草出问题了! 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发生了门外那些天湖派弟子同样的情况。 “先生,怎么了?” 见几人都是目光凝重地望着自己,小草不由愣了一下。 付仁忙迎了上去,关心询问:“你怎么了,昨夜没休息?” 她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开口:“不是,我明明记得我昨晚休息的好好的,但不知道怎么的早上就感觉很累。”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白妙竹上前一步,抓住小草的手腕查探其情况,面色渐渐凝重。 “妙竹姑娘,什么情况?”付仁紧张询问。 “是生机,小草的生机消失了不少,虽然并不多,但确确实实的消失了。” 随着白妙竹的声音落下,付仁眉头顿时一皱。 生机这个概念,说白了就是寿命! 换句话来说,小草失去了一部分寿命! “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付仁面色严肃了起来,紧接着,他立马就想到了门外的那些天湖派弟子,以及佝偻身躯,已然头发花白的常阑。 白妙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沉声开口:“也许,天湖派所有人的生机都在慢慢流逝。” “不,不应该说是流逝,而是被某些东西给悄无声息地收走了,失去了部分生机,所以他们才会感觉到异常的乏累。” “而当自身生机已经所剩无几了,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老化,就像是常掌门那样。” 小草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们。 “那我们为什么没事?” 吕浩然在这个时候疑惑出声了,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 “因为我们都是四境武夫,已经有真气在身,就算消失了一小部分生机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而小草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付仁给出了答案,面色凝重无比。 若非小草忽然出现这个情况,恐怕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些。 没想到自己等人的生机竟然悄无声息的就被偷走了,难以想象,这天湖派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走,马上走!” 付仁当机立断,不再犹豫。 几人也是凝重点头,跟着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准备借口说去游山玩水找机会逃跑。 但随着门被推开,外面却是多了一个人。 除了一直守在外面的胖瘦两人之外,还多了一个穿着黄袍的青年。 其双眼深陷,看上去给人一种阴翳之感。 “诸位这是准备去哪?” 他笑眯眯地开口,语气略有些阴沉。 见到这青年,胖瘦二人立马躬身拱手。 “大师兄!” 听到他们的称呼,付仁等人顿时清楚来人的身份。 正是常阑的亲传弟子,也是天湖派的大师兄,四境武夫辰兴! 付仁不动声色,上前笑道:“歇息了一晚恢复了些精力,自然是打算去天湖山四处游玩一番。” 辰兴闻言恍然点头,似笑非笑道:“这正好,师父吩咐在下亲自带诸位领略山野风光,好好在附近逛一逛,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看向了付仁身后的小草,眯眼开口,“这小姑娘似乎没有休息好,不如就将她留在此地吧,我先带着诸位四处转转?” 付仁目光一凝,心中沉重了起来。 昨夜的事情他们果然发现了! 要留小草在这无非就是怕自己等人中途强行逃跑。 毕竟大家都是四境武夫,光凭辰兴一个人不一定能全都拦下来。 留下小草在,属于是当做人质了。 “这可不行……” 吕浩然刚要开口拒绝,却被付仁挥手打断了,当下皱眉看着后者。 付仁神色平淡,笑道:“也好,不过我这人素来不喜欢游山玩水,来这里也是陪这丫头的。” “我留下来陪她吧。” “桃安兄,你……” 吕浩然不解,但白妙竹把他往后拉了一步,示意他别多嘴。 “我也留下来。”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辰兴看向了一旁背着木匣子的黑衣青年,笑着点头。 留下来的人越多自然是越好,若是所有人都一起离开,凭他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留得住。 “还请辰兴兄稍等片刻。” 付仁开口,同时朝着白妙竹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拉着吕浩然就进了院子里。 辰兴看着他们将院门关上,神色平淡,丝毫不担心他们密谋什么。 而院落内,吕浩然一脸疑惑。 “桃安兄,顾兄,你们为何要说留下来,大不了我们直接闯出去又如何?” 付仁摇头,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顾思恒,神情严肃地开口:“是他吗?” “不会错。” 顾思恒笃定开口。 闻言,付仁双眼眯了起来,表情凝重。 刚才的那个辰兴右手小臂上就有这么一块伤疤,是烫伤的。 而昨晚上顾思恒发现的那个神秘人手上也有。 也不知道他是没有发现这点所以不加隐藏,还是故意显露出来的。 但无论哪一点,现在他们都是没办法离开的。 且,付仁在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血妖吸收血肉,昨晚那个神秘人也在吸收血肉。 而且辰兴手上还有被天火烧过的痕迹,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到底会不会是苍梧山的那头血妖!衛鯹尛说 就算不是,其中必然也有着某种联系。 还有另一点,昨夜那神秘人忽然凭空消失,隐藏了所有的气息,这也跟玄青子之前描述的那个猴妖很像。 那猴妖就是能从虚实之间变化,免疫一切攻击,还能遁入虚幻! 单单一个付仁或许还无法判定,但这两个特征一起出现。 他极度怀疑那血妖和猴妖要么没死,要么就是死后的力量又重新出现了。 而赋予它们这些力量的就是伪妖心,如果宿主死后这些力量不会消失的话,那极可能就会回归源头! 也就是伪妖心出现的源头! 看着两个人在那里打哑谜,吕浩然是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付仁摇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交到他的手上,沉声叮嘱。 “等你们找到机会后,杀了辰兴。” “血妖怕火,你的风势能极好的助长火势,有妙竹姑娘的音杀之术保护你,应当不会有太的危险,若实在不行,你们就只管跑,跑到客栈将消息告诉武极他们。” “杀了他?” 吕浩然眉头一挑,诧异地抬头。 但看着付仁那严肃的表情不似作假,他还是凝重地点了点头。 对方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天湖派悄无声息死了这么多人,极可能跟辰兴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还有些疑惑。 客栈里不是只有武极在吗,他们是谁? 第二百一十八章 撕破脸 “那桃安先生你们呢?” 白妙竹秀眉微蹙,开口询问。 担心付仁他们独自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 若真的撕破了脸皮,常阑可是五境武夫,他们两个人还要保护小草,能应付的过来?文学一二 “别担心我,算算时间镇灵司的人也差不多已经快来了,你们只要将消息告诉武极,然后就可以回去求援了。” 说着,付仁又重复叮嘱了一遍,表情严肃。 “一定要先去客栈将消息告诉武极!” 吕浩然和白妙竹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去两仪派求援吗? 为什么一定要先回去告诉武极? 客栈离这里百多里地的距离,对于武夫来说不算太远。 “好!” 两人没有多问,凝重地点头。 见他们记住,付仁也不再多说什么,开口道:“去吧,记住我说的,血妖怕火。” 他将手里的火折子丢给了吕浩然。 后者忙接住,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明明自己两个人要对付的人是辰兴,对方为何一再言说血妖怕火这点。 “桃安兄一切小心。” 两人抱拳,随后便是转身推开了门,跟着辰兴离开了这座院落,往山下游玩去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顾思恒转头看向了付仁,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做?” 后者看了一眼天色,淡淡开口问道:“要是跟常阑打起来,你有把握吗?” 顾思恒沉默,随后道:“没有。” “我们两个呢?” “一成。” 付仁眯眼,心中思忖了起来。 一成啊…… 两个人加起来有一成,加上自己的底牌应该是有两成,再来一个陆青柠的话三成半。 如果自己的某个猜想印证了,那还能再加两成半。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目前最多只有六成胜算! 这还是在没有其他意外发生的情况下! 不过六成……已经足够多了。 一念及此,付仁目光凌厉,一甩袖袍。 “走,去会一会这个常阑!” 看着眼前牵着小草往门外走去的白衣青年,顾思恒没有犹豫,径直跟了上去。 他知道付仁既然决定撕破脸了,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不会白白送死。 门外,连连打着哈欠的胖瘦二人见到吕浩然他们前脚刚走,付仁他们又走了出来,不由得面露疑惑。 “三位这是?” “我要见常掌门。” 付仁直接开口。 两人一愣,随后点头,带着他们向着正殿而去。 一路上,依旧是人迹寥寥,偌大的天湖派显得有些萧瑟,并未有多少人。 那些没有出现的人,大多数怕是已经出现了意外。 虽然小草只感知到了湖底有一千多具尸体,但那片天湖范围如此广袤,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死人。 当来到正殿的时候,穿着一袭黄袍,身形佝偻的常阑正坐在首座之上,似乎早就预见了付仁他们会来,所以并不意外。 他挥了挥手,遣散了胖瘦二人,正殿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 “桃安先生不去与吕少侠他们游山玩水,来这里作甚?” 他笑呵呵地开口,目光深沉。 付仁直截了当地开口:“昨晚你应该也在吧?” 常阑双眼一眯,装作疑惑道:“昨夜?” “你到底在准备什么阴谋?” “我不理解桃安先生的意思。” 常阑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他。 付仁却是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开口:“湖底下这么多尸体都是你的门人,你跟那个辰兴也忍心下手?” 话音落下,正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常阑眯眼看了他良久,才缓缓开口:“桃安先生天赋无双,又正值青年,很多事情你不理解也是正常。” “你不妨说说看,万一我就理解了呢?”付仁开口。 小草和顾思恒则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并未插嘴。 见他都如此说了,常阑微微一笑,不再装模作样。 “你可知道,我在这第五境已经困了多少年了?” 说着,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多年,我已经于此境蹉跎了二十多年而未有寸进。” “五境武夫虽然力量强大,可寿元却不如修行者的悠远绵长,与普通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一边说着,常阑的目光一边有些怨恨了起来。 “而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入六境,我最多再有十载光阴便将化作黄土!” 付仁双目微眯:“所以你做这些,是为了突破六境?” “武道没有这样夺人生机的手段,你借助了妖邪的力量?” “妖邪?” 常阑笑了,笑的有些阴冷,笑完之后他死死地盯着付仁,冷声开口。 “妖邪能助我入六境,予我数十载光阴!” “就算是妖邪,只要它能助我达成目的,那有如何?” 看着高台之上,那头发稀疏,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癫狂老头,付仁微微摇头。 这家伙,明显的是走火入魔了,被内心的欲望占据了理智,已经变成了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简单来说,他疯了。 “本来想着偷偷进行这些事情,可你们偏偏查了过来。” 常阑的目光阴冷了起来,暗含杀意。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乖乖待在山门里等上几天,几天之后我自然会放你们下山!” “你以为我小孩吗,这么好骗?” 付仁淡淡开口,目带不屑,“怕是等几天后你的目的达到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们几个灭口吧?” 常阑闻言狞笑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面前临危不惧的青年。 的确如其所言,等到大人的目的达成了,自己成为了六境武夫,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这几个家伙。 然后再将所有的事情推卸到妖邪身上,而自己和辰兴,则是身受重伤也没能从妖邪手下救下他们的人。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两个是怎么活下来的,天湖派这么多弟子又是怎么消失的了。 他们将改头换面,继续在江湖露面! “有的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常阑笑着,一步步迈下台阶,向着付仁走去,目中闪烁着寒意。 “比如现在,如果你不这么聪明的话还能多活几天,可你太聪明了,所以你现在就得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妖王 见他准备直接动手,付仁却是抬了抬手,喊了一句。 “等等!” 常阑一愣,眉头皱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常掌门想突破至六境之心,只是一时受妖邪蛊惑而误入歧途。” 付仁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不如这样,我传你一门绝世功法同样能助你破六境,只要你倒戈相向,助我斩杀幕后之妖如何?” 一听这话,常阑顿时诧异了起来,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两眼。 “据我所知,你不光是四品东阁学士,更是一位镇灵使,还是孔圣所器重之人。” 他眯起了眼,冷声道,“如此身份,你愿意对老夫所做之事,既往不咎?” 付仁露出一个假笑,开口道;“常掌门无非就是被妖邪蛊惑,若是迷途知返,也算是将功补过。” 殿内寂静一片,常阑死死盯着他看了半晌,良久才忽然一笑,神色莫名。 “有意思。” 他微微颔首,接着道,“你刚才所说的绝世功法,又是什么?” 见他果然对能助他破六境的功法感兴趣,付仁嘴角微扬,开口:“你可知孔圣进京所携带的百山图,为何有着号令天下的用处?” 常阑皱眉:“难道不是因为孔圣一双铁拳打服了江湖?” “这只是其中一点。” 付仁伸出了两根手指,不急不缓接着道,“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百川图内藏着一门绝世功法。” “其集百家所长而成,生生不息如百川东流、海纳江河。” “只要你学会这等功法,假以时日,破六境不在话下。” “不可能!” 常阑挥手,厉声否定。 “破六境需领悟武道真意,又怎可能是一方功法就能做到?” 对于他的态度,付仁也早有猜想,他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小草,随后开口。 “昨夜你肯定也瞧见了,我身边这丫头明明不是武夫,却能施展出那般手段,你觉得那是什么?” 闻言,常阑目光也随之放在了小草的身上,想起了那晚上环绕在她周身的青藤,瞳孔微缩。 “武道真意!” “没错!” 付仁颔首,“她从没有修炼过武道,仅是观摩了百川图内的绝世功法,便凭借自己过人的悟性感召出了这武道真意!” 小草和顾思恒听到这话,都是不由看了身旁穿着白衣侃侃而谈的青年一眼,心中汗颜。 不愧是文人,这一张嘴是真的能瞎编。 “当真?”常阑真的有些心动了起来,追问出声。 “千真万确。”付仁见效果达到,笑着开口。 前者眯起了双眼,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半晌,他伸出手:“先将功法交来看看,老夫再做决定。”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付仁的目光渐渐锐利,“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沉闷了起来。 过了许久,常阑才缓缓开口。 “你可知妖魔天内的七大妖王?” 付仁闻言目光一闪,随后摇了摇头。 关于妖魔天内部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常阑见他不知,并未感到意外。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也不会知道。 “七大妖王,任意一位皆是九境实力,搬山倒海,呼云唤雨无所不能!” 九境!! 付仁心中一窒,深感震撼。 对他来说,身为六境大妖的玲珑便已经是强大到无法抗衡的存在。 而九境妖王,那又该强大到什么地步? “实话也不怕告诉你,七大妖王其中已有三位的意识进入了万民天,梁国所发现的妖心,便是由他们所带来的。” 常阑接着开口,说出了一个有一个信息。 “此妖心收集了它们三位的力量,然后再分散赋予给其他妖邪,甚至人族,以此来达到同化,收集力量的目的。” 付仁和顾思恒的面色越发沉重了起来。 妖心的力量他们已接触了一段时间,其蛊惑之力强大无比,悄无声息便能将人族化作妖邪。 而对方所说那将三大妖王的力量分散给其他妖邪的媒介,应该就是伪妖心。 苍梧山的血妖得到了伪妖心,获得那诡异的操纵他人,夺舍五境修行者的力量。 猴妖得到了伪妖心,获得了能够虚实转换,免疫一切攻击的力量。 这应该只是两位妖王的手段,还有另外一位呢? 付仁双眼微眯,紧紧盯着台上的常阑。 “一旦妖心收集的力量足够强大,三大妖王便能够在万民天内,恢复九境实力!” “试问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万民天又有谁人能够与之抗衡?” 常阑说话之时,眼中已满是狂热之色。 如他所言,如果那三大妖王真的成功在万民天恢复了实力,恐怕整个万民天都将沦陷! “所以你背后,是哪一位妖王?”付仁沉声询问,紧紧盯着对方。 常阑笑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身后是一位妖王,那不是你们能抗衡的存在,只要你将那绝世功法交出来,我可以把你们引荐给那位大人,让你们也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付仁微微抬头,眯眼看着他。 看来对方还是有所警惕,不愿将所有的秘密都交代出来。 不过知道这些,已经足够多了。 尽管对方说的那三大妖王如何强大,但付仁却清楚。 这么强大的妖邪如今躲躲藏藏,无非就是还没有恢复力量,所以才需要借助其他妖邪、人族的手来帮它们。 而这一段时间,就是斩杀它们最佳的机会! “功法拿出来吧。” 常阑已经不想多废话,一边伸出手,一边一步步向着付仁走去,眼神阴冷。 付仁右手攀上了腰间的刀柄,神色凝重。 已经快要拖延不了了,也不知道吕浩然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手。 “怎么,你又改变主意想动手了?” 常阑见到了付仁的动作,不由冷笑一声。 “若你愿意与我联手将你身后的妖王斩杀,我之前说的话,仍旧有效。” 付仁冷声开口。 “别做梦了,就凭你们几个根本不会是大人的对手,哪怕是玄青子那厮来了,大人想杀他,也不过覆掌之间。” “我劝你还是乖乖臣服吧,与老夫一同成为妖族,见证新的世界到来!” 常阑狞笑,眼神疯狂。 “这样啊……” 付仁皱眉,想了想又开口道,“现在是午时,你饿吗?” 常阑愣住了。 紧接着他忽然面色一变,猛地看向了山下的方向,眼神迅速阴冷了下来。 辰兴,死了! 辰兴已经掌握了血魔的力量,怎么可能被两个四境武夫斩杀! 他死死盯向了付仁,双眼布满了血丝。 “你,一定是你!” “你到底教给了吕浩然什么方法,竟让他杀了我的徒儿!” 他面容癫狂了起来,身化残影,直接抓向了付仁的脑袋。 “贯虹!”冰冷的喝声在此时响起。 咻! 寒芒先到,轰鸣之声响彻,整个大殿都是颤抖了一下。 第二百二十章 动手 天湖山山脚下。 荒火连绵、灰烬遍地,入目焦黑一片。 一具尸体躺在火焰当中,已经被烧的不成人样。 而吕浩然眼神凝重,肩膀还有一个窟窿正在汩汩冒血。 “你怎么样了?” 白妙竹虽然没受伤,但面色也是有些发白,消耗不小。 她急忙搀扶住踉跄着险些倒地的吕浩然,关切询问。 “没事,赶紧下山!” 吕浩然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一眼躺在火焰里的尸体。 若非付仁之前再三提醒,他们恐怕根本没料到眼前好端端的人会变作血妖。 化作血妖的辰兴恢复力强大的可怕,还能操纵那些诡秘的血刺,几个回合下来就险些刺穿了他的心脏。 还好,自己利用火折子引发山火,在拂云手风势的加持下,将辰兴活活给烧死了。 被火烧出来的伤势,后者无法恢复。 两人来不及多想,赶在其他天湖派弟子来之前匆忙下了山。 他们要尽快赶回客栈,将消息告诉武极。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既然是付仁吩咐的,肯定是有他的打算。 这或许关乎着他们三个的性命,所以吕浩然不敢怠慢。 …… 回到天湖派大殿之内。 那寒光闪过后,常阑仅是往后退了一步便稳住身形,佝偻的身躯散站在那,散发着极强的寒意。 而反观顾思恒却是“噔噔噔”连退了数步,每一脚都将青砖踩得粉碎,面色发白。 显然,五境武夫哪怕只是随手一击,他想接下也没有这么容易。衛鯹尛说 而常阑忽然的癫狂出手,令付仁心中一紧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看来,吕浩然他们已经得手了! “我说你怎么跟我东扯西扯,原来是在拖延时间。” 常阑面色难看,死死盯着付仁,眼中杀意浓郁,怒极反笑了起来。 “好,很好!” “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愿意以性命拖延时间,换取他们将消息传回去的机会,如此大义,当真是令人折服啊!” 他怒笑着,周身真气狂涌,隐隐发出虎啸龙吟之声,令整个大殿都是不断颤抖了起来,青瓦一块块摔的粉碎。 “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们!” 话音一落,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道道残影,速度快到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浓郁的危机感笼罩而来,顾思恒面色凝重,双手正握银枪严阵以待。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付某可不是那种能为大义牺牲性命的人,付某的命,金贵着呢。” 百川真气涌动下,付仁衣袍无风自动,他呼吸平缓,目光锐利。 呼吸法运转下,常阑的身影模糊的被他所捕捉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眼中变慢了。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串银铃,晃动之下清脆作响。 “陆青柠!” 在死亡危机感达到极致之时,付仁大吼出声。 霎时间,檐上落瓦静止于空,风声止息,大殿平静。 常阑的身形显露,他右手成爪,距离付仁的脑袋只剩下一拳距离,却再也纹丝不动。 缕缕冰霜攀爬,将他整个人覆盖在内。 一袭红衣飘然出现,与付仁并肩而立,神色清冷,她红唇微启,淡漠开口。 “滚。” 只淡淡一个字落下,以她为中心猛然扩散出一道灵气涟漪,轰然撞在常阑的胸腹。 轰! 常阑身上的冰晶骤然碎裂,倒飞而出撞碎了台上的椅子,狠狠撞在墙上。 危机解除,付仁长舒了一口气,脸侧有冷汗滑落。 不愧是在五境滞留了这么多年的强者,仅仅是出手间散发的威压便如此恐怖。 还好,自己有陆青柠在。 “上次你侥幸没死,这次竟又惹上一个更厉害的,姓付的,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清冷的声音响起,陆青柠看向了身旁。 “嘿嘿,这不是有陆姑娘你在吗。” 付仁打了个哈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小草身旁的顾思恒。 后者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小草,其他的暂时交给自己和陆青柠就好。 将小草一个人放在院子里,他始终是不放心的。 而他们两个见到陆青柠凭空出现,也是有些诧异。 没有理会他的贫嘴,陆青柠秀眉微蹙,紧紧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常阑。 她能够察觉出对方体内隐藏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那不是属于其本身的。 更像是……妖! “你是修行者!” 常阑也死死盯着她,面色凝重,但很快就又松了口气。 对方身形有些虚幻,看来只是分身虚影而已,并非本尊。 “陆姑娘,闲话少说,速速将他斩杀!” 付仁握刀在手,凝声开口。 陆青柠懒得理他,说得简单,对方好歹也是个五境武夫,又岂是这么容易杀掉的? 更何况其体内还隐藏着那一股连她都感到心惊的力量。 虽然没有把握,但她还是抬起双手,纤纤玉指连连捏印,口中轻念。 “上元敕令,五行听封,寒冰剑魄,去!” 随着她话语落下,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盘旋于空整个大殿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封覆盖。 长剑覆上冰雪,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便成百千万万之势,铺天盖地的向着前方的常阑刺去,威势浩荡。 付仁和顾思恒见此一幕皆是目光一凝。 好强! 这就是修行者的手段吗!? “不自量力!” 眼见千万柄冰剑刺来,常阑虽冷笑开口,但眼中的凝重之意却很是明显。 同境界当中,修行者的实力是远比武夫要强大的,天赋强大者,越阶战斗更是不在话下。 显然,眼前的那清冷女子虽只是四境分身虚影,但实力已经堪比五境! “海龙功!” 常阑低喝一声双掌推出,强大真气汇聚成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 万千剑影至,不断地刺在他周身的真气屏障之上。 清脆的叮当之声响彻不断。 轰隆隆…… 整个大殿忽然开始颤抖了起来,那些梁柱在陆青柠的剑气下千疮百孔,已然不堪重负,大片大片的瓦砾房梁倒塌,随后……轰然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是正殿方向!” 天湖派其他离得近的弟子们也是发现了大殿的动静,等他们走出所在往那边看去时,顿时瞳孔猛缩。 原本恢宏的大殿,此刻已然化作了一片残垣断壁!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常阑化妖 众多天湖派弟子们赶到那边,看到自家掌门跟一个不知名的红衣女子缠斗在一起,纷纷都是目光一惊。 那女子是谁,竟然能和自家掌门打个不相上下?! 常阑一边抵御着陆青柠的飞剑术法攻击,一边放声大吼。 “贼子行刺,速速捉拿他们!” 众位弟子目光骤然看向了付仁等人,正准备出手帮助自家掌门时,一道爆响声传开。 砰! 顾思恒脚下的青砖被他踩了个粉碎,蜘蛛网一般的纹路迅速向着四周蔓延,咔咔作响。 他手中银枪一横,黑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眸光冰寒彻骨。 “上前者,死!” 冷冰冰的话语落下,加上他周身扩散的强大气息,令众多弟子们全都止步,面色发白。 他们……也打不过啊! 见此一幕,常阑面色阴冷无比。 门中如今剩下的大部分弟子实力都很弱,最厉害的也不过三境武夫而已,又岂会是冷面十二枪顾思恒的对手?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心中思忖。 那些弟子们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拖到这女子的分身消失! 只要分身消失了,凭自己的实力,斩杀两个四境武夫绰绰有余! 一念及此,他顿时不再与那迎面而来的冰剑术法硬碰硬,而是开始缠斗了起来,凭借着过硬的真气和步伐四下闪躲。 陆青柠秀眉微蹙,双手再度捏印,口中喃喃颂词。 “上元敕令,五行听封,土牢淤海,显!” 随着话音落下,整片大地再次开始颤抖了起来。 那边还在闪躲着冰剑攻击的常阑脚下一软,忙低头看去。 只见原本夯实的大地此刻竟如海浪一般荡漾了起来,化作淤泥深潭,将他两脚深深吸入其内。 该死,修行者的手段当真层出不穷! 就在他准备强行提起真气助自己脱离泥海束缚之时,一道破空声却是骤然响起,令他心头一跳,猛地抬头。 一袭白衣猎猎,刀光如电,势大力沉地直劈向了他的脑袋。 正是施展了砍柴刀法的付仁! 该死,还忘了这家伙! 常阑面色一变,忙双手交叉护在头顶,真气狂涌。 当! 气浪如波纹一般迅速向着四周席卷,吹翻了残墙断瓦。 “滚开!” 他怒吼一声,体内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霎时间,付仁只感到手中长刀传来一股极强大的反震之力,将他直接震飞了出去,胸口发闷。 “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才止住身形,付仁一手提刀,面色严肃地盯着半截身子已经陷入泥潭里的常阑。 仅是真气反震就险些令自己受内伤,不愧是五境修行者,气若游龙,声如虎啸! 不过他更加惊讶的还是身旁的陆青柠。 对方似乎比起上次出来,实力要强了不少。 陆青柠没理他,而是抓住常阑行动受限的机会,一手并做剑指,眼神凌厉。 “上元敕令,五行听封,青金剑气,斩!” 嗡! 随着清冷的声音落下,盘旋在她头顶上的那柄长剑颤抖嗡鸣,发出阵阵剑吟之声。 其体表上迅速覆盖上了一层青金之色,散发着无穷锋锐之意,吹毛断发。 咻! 长剑猛地斩出一道青金剑气,劈向了常阑,沿途甚至将空气切割,发出令人耳膜发酸的嘶嘶声。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常阑面色大变。 这一剑的威力已隐隐触碰到了五境极致,而他身体受限,就算勉强挡下来了,也势必会受伤! “滚开” 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声响彻,声波如浪,令所有人的双耳生痛,不由后退一步。 “吼!” 在青金剑气即将斩落之际,常阑的身体忽然变得虚幻了起来。 付仁瞳孔一缩,看到那剑气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在其后方的大地之上斩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而常阑的样貌也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他嘴中生出了一对獠牙,全身上下都开始生出了厚厚的一层褐色毛发,肌肉膨胀下将黄袍直接撑的爆裂开来。 这哪还是个人,完全就变成了一头猿猴的模样! “掌门这是……怎么了!?” “妖邪,是妖邪!” 远处那些观战的弟子们纷纷惊慌失措了起来,满眼恐惧。 付仁和陆青柠几人面色更为凝重。 常阑猛地招手,霎时间,一股极强大的吸力浮现。 那些观战的弟子们距离近的直接就是浑身抽搐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他们皮肉开始如草木一般枯萎,头发花白。 几个眨眼间便从年轻力壮的青年变成了奄奄一息的老翁,无力的瘫倒在地,双目灰白。 “他已经不是你们的掌门了,快退!” 付仁大吼了一句,将那些还在愣神当中的天湖派弟子叫醒,随后连滚带爬地就向着山下跑去,满眼惊恐。 “受死吧!” 常阑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付仁瞳孔一缩,哪怕是呼吸法运转到了极致也没发现其到底在哪,心跳却在此时加快,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躲开!” 清冷的女子喝声响起,陆青柠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他身边,拉住他的肩膀直接往后面甩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利爪凭空浮现,与陆青柠手中的长剑相交。 当! 清脆的声音响彻,陆青柠倒飞而出,面色凝重无比。 “吼!” 常阑怒吼一声,四肢并地如猿猴一般奔跑了起来,速度很快。 “青金剑气,去!” 陆青柠玉手握剑,朝前斩出一道剑气。 而常阑却是不闪不避地冲了过去,明显能看到其身形虚幻了一下。 剑气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并未对他造成任何损害。 砰! 他一拳砸在了陆青柠胸膛,纵然后者提剑格挡,整个人也是倒飞了出去。 分身虽无血肉实体,但是由灵气所聚。 这一击之下,陆青柠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 “受死吧!” 怒吼声响起,陆青柠瞳孔微缩,正准备咬牙提剑再挡之时,一道白衣人影却是掠了出去。 她面色一惊,急忙开口。 “姓付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湖血气 付仁没有回头,此刻死死盯着常阑,呼吸匀称。 呼吸法运转到极致,他经过刚才的观察,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其每次身体虚实变化时出现的脉络轮廓了。 那是跟修行者的法术丝线一样的东西。 只要斩断那些,这虚实之术便将不攻自破! 而常阑见他一个区区四境武夫竟然如此胆大,敢直接冲上来送死,不由也是狞笑出声,依旧是不闪不避,抬爪向着付仁的胸口掏去。 “先生!” “姓付的!” 小草和陆青柠先后喊出了声,后者更是直接冲了上去,浑身燃烧起了一圈圈白色冰冷的火焰。 “去死吧!” 常阑狞笑,丝毫没有在意付仁高举劈下来的长刀。 但,下一瞬间,他瞳孔却是骤然猛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弥漫。 噗嗤! 一蓬温热的鲜血飚洒。 付仁一脚踩在常阑的胸膛,翻身而退。 与此同时,一条满是毛绒,沾满鲜血的手臂坠落在地。 常阑被一脚踹飞,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臂,瞳孔猛缩。 不可能,自己明明施展了虚实妖术,明明就能够免疫任何攻击的! 惊骇之时,断臂之痛袭来,令他不禁惨嚎出声,满脸冷汗。 陆青柠浑身冒着森白火焰,飞跃上前的身子停住了,她有些震惊地看着身边的付仁。 连自己都难以对付的化妖常阑,他竟然一刀把其手臂给砍断了!? “差点就砍他脖子了。” 付仁落地,遗憾地开口。んttps:// 刚才实在是没办法,要是还想砍下常阑脑袋的话,对方的爪子也会抓进他的胸膛。 呼吸法功效卓群,果然能够看穿那个常阑化妖之后施展的妖术。 当然,付仁之所以能够跨一个大境界看到那些丝线,最重要是有一点。 风势! 那是玄青子之前打死猴妖时所创造出的风势! 血妖死亡,辰兴的手上出现了被天火灼烧过的痕迹。 而猴妖死亡,常阑的身上应该也有玄青子所留下来的创伤。 这就是付仁为什么敢跟其动手的原因。 刚才常阑先后两次动用虚实之术下,付仁果然发现了其周身隐隐散发出的风势。 而通过这些风势,他才敏锐地看到了那一条条脉络。 “不可能,你一个四境武夫不可能破得了大人赐我的虚实之术!” 常阑以真气止血,满眼惊恐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此刻已然无法再动用那般术法,就好像与四周的某种联络被人切断了一般。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一步错,步步错,今日便让付某来替天湖派百千冤魂讨债!” 付仁冷喝一声,高举手中长刀冲了过去,打算直接将其斩杀。 常阑大惊,怒吼间真气鼓荡,一道龙吼声响彻四野。 他皮肉开裂,极强大的气势扩散之下直接将付仁镇的倒飞出去,闷哼一声。 陆青柠秀眉微蹙,伸出玉手揽住他的腰,帮他稳住身形。 顾思恒也带着小草连连后退,艰难抵挡着那扩散气势。 付仁面露惊色,不愧是五境武夫,哪怕少了一条手臂,实力也还是这么强劲。 惊讶之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彻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看向了一旁抓着自己的陆青柠,目光一怔。 后者此刻浑身冒着森白冰寒的火焰,甚至连那双瞳孔都有泛起了蓝白之意。 “陆姑娘,你这是?” 陆青柠没有回应他,而是双手捏印,红唇开阖间念起了法决。 “诛妖寒火,去!” 霎时间,她周身的森白火焰涌动间朝着常阑吞没而去,散发着无比威严、森冷的气息。 面对那般火焰,常阑心头狂跳,转头就跑。 然而他跑的再快,也没有那火焰快。 仅是一个眨眼之间,他便身化活人,浑身皮毛血肉都在那诛妖寒火的灼烧下滋滋作响,一缕缕漆黑邪异的妖气升腾。 这些妖气幻化成了一头猴妖的虚影,同样被森白的火焰包裹焚烧着。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常阑在地上不断翻滚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扑灭这火焰,身上的真气好似化作了干柴,叫这火焰燃烧的更加猛欢腾。 “好强大的火焰!” 付仁大惊失色,这诛妖寒火,恐怕要比方同的天火之术威力还要更加强大! 其焚烧的不光是血肉,更像是连同灵魂都一同焚烧了。 他看向了身旁的陆青柠,目光一缩。 后者此刻身形已然完全透明了起来,秀眉紧蹙却依旧在捏着法印。 直到她体内的灵气已经完全消耗,那常阑身上的火焰这才渐渐熄灭,不过其已经化作了焦炭,死得不能再死了。 “姓付的,这次怎么不拦我了?” 收了法印,陆青柠这才回眸,冷冷地看着付仁。 显然还对之前苍梧山的事情有些生气。 付仁挠头一笑道:“他该死,方同又不该死。” “妇人之仁。” 陆青柠摇头,“我已至问剑天,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形越发虚幻,最终也只是微微叹气,留下了一句话便彻底消失。 “算了,保重。” 付仁微怔,看着对方消失的虚空,良久才点了点头,喃喃开口回应。 “你也是。” 那边,顾思恒见到常阑伏诛,心中松了口气。 没想到陆青柠仅是一道分身竟然就这么厉害,连化妖的五境武夫都死在了她的手下。 难怪付仁敢直接过来找常阑了。 其实付仁也没想到陆青柠的实力相比之前竟然有这么大的提升。 本来他还盘算着加上顾思恒,三人联手才能勉强与常阑抗衡。 不过还好,常阑那厮太过轻敌了,倒是被付仁给一击得手,不然还真有些麻烦。 付仁松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心头一紧,猛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顾思恒与小草也是心有所感,同时抬头看去。 这一看,几人都是瞳孔一缩,深感震撼。 只见天湖方向,此刻血气冲天,乌云盖顶,闷雷阵阵间散发出无数妖气肆虐。 付仁目光严肃了起来,死死盯着那边。 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常阑和辰兴死了,但他们背后的那妖王却是还没出现! 只要给其足够的时间,其就能恢复九境的实力。 很明显,常阑和辰兴的死已经让那妖王坐不住,提前出现也不知道实力到底恢复到什么地步!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请你吃个丸子 先生,好浓郁的妖气!” 小草面色有些发白,付仁和顾思恒三人同样是神情凝重。 天湖那边扩散出来的妖气已经与之前京城六境影妖玲珑的妖气不相上下了,甚至还要更强几分! 至少也是六境! “我们现在怎么办?”顾思恒沉声询问。 一位六境大妖,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对手的。 “走!” 付仁当机立断,这时候也顾不上调查伪妖心的源头了,带着小草就向着山下冲去,心头焦急。 也不知道吕浩然有没有将消息带回客栈。 按正常时间来说的话,曲老要是赶来至少还要一刻钟的时间。 一百多里地,宝马都没这么快。 之所以让吕浩然第一时间先去通知客栈里的武极,主要就是因为曲老在那边。 他曾是六境武夫,虽然总是说着自己不行了,但付仁知道他那就是嫌麻烦。 如今也只希望他能够快点赶来,不说斩杀那出现的妖王,拦住它等增援就可以。 可问题是,这一刻钟,自己等人要怎么等? 三人夺路狂奔,可才刚刚出了大殿范围,异变就发生了。 一层血色光幕笼罩此间,将方圆数里地全部禁锢。 无论付仁和顾思恒两人如何刀劈枪刺都无法突破这光幕。 与此同时,几人都是忽感疲惫了起来。 “先生,顾大哥,你们……” 小草惊恐的声音响起。 只见付仁和顾思恒的头发根部已经开始出现了银白之色,脸上皮肤也渐渐失去了水分,好似岁月的流速在他们身上加快了一般。 生机! 两人都是瞳孔一缩,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的生机正仿佛受到某一种牵引般慢慢向着天湖方向流去 “先生……” 下一瞬间,小草感到两眼发黑,浑身无力的倒了下去,陷入昏迷。 “小草!” 付仁急忙搀扶住了她,面色严肃无比。 糟了! 按他原本的预想,这常阑背后顶多只有一头五境妖邪而已,手段齐出之下未必不能将其斩杀,就算杀不了,也完全足够拖到援军赶来。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常阑身后竟然是一位九境妖王! “现在怎么办?” 顾思恒银枪拄地,沉声询问。 付仁眉头紧锁,回头看向了那天湖上空聚集那越来越多的血色云雾。 其内有着磅礴生机流转,化作了一颗巨大的心脏“扑通”跳动着,好色雷鸣。 相比于他们生机流速的缓慢,天湖山剩下那些弟子们却是惊恐无比。 他们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涸枯萎,头发稀疏一簇簇脱落。 不光是那些弟子,还有附近的草木、花鸟的生机也随之流逝了起来,被天湖上空那颗巨大的血色心脏所吸收。 整个天湖山,以天湖为中心开始迅速荒芜了起来。 草木凋敝,枝叶飘零。 原本的一片郁郁葱葱如今却是枯黄萧瑟,满目死寂。 就好似这整座天湖山的生机都被某一种神秘的力量吸走了。 “带她找机会离开,我过去看看!” 思忖良久,付仁一咬牙,将小草交到了顾思恒的手里,然后转身便向着天湖冲了过去。 “付仁!” 顾思恒急忙开口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白衣身影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他此刻身上真气已经所剩无几,比不得付仁的百川功生生不息,只能助他勉强抵挡着天湖上那颗巨大血色心脏的威压,根本就无力去追。 没办法,他只能抱着小草,四处查探起了血色光幕是否有缺口。 另外一边,付仁飞奔向了天湖所在,面色凝重万分。 呼吸法运转之下,他能够看到整个天湖山萦绕着的那些血气都隐约被一条条丝线所牵引着。 这些丝线的数量极其之多,密密麻麻布下千万条! 哪怕是之前的血妖或者陆青柠,他们施展术法手段时周身所凝聚出的丝线最多也只有数百条而已。 这上千上万条丝线,也证明那血色心脏内孕育着的存在是多么强大! 而那所有的丝线都是由天湖中心,那颗血色心脏周围的几根略粗的丝线所分化而来。 正是这些丝线的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这片大地之上的生机,将其输送给心脏之内。 如果不解决眼下的问题,或许都等不到那妖王出现,自己几人就将被吸成干尸! 正因此,他才会选择铤而走险,折返回天湖位置,想试试看能不能弄断那些丝线。 越接近天湖,那血色心脏所扩散出来的妖气威压便越是浓郁。 付仁面色苍白,仅仅是站在天湖岸边便已经极为吃力了。 他咬紧牙关,体内百川真气汹涌澎湃,在他周身化作浩荡浪涛,抵挡着那强大的威压。 似是察觉到了蝼蚁的顽抗,天湖之上的心脏跳动间,竟然散发出了不屑轻蔑的情绪。 似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你还敢看不起我?” 付仁眼中升起怒气,猛地将刀插在了地上,随后双掌抱圆。 “那付某便请你吃个丸子!” 话音落下,他低喝一声,调动浑身真气向着身前汇聚而去,两手来回揉搓下,风声大作。 整个天湖都是呼啸起了狂风,满地枯黄的落叶随着风势席卷,围绕着付仁盘旋了起来。 不光如此,天湖的水面也是开始泛起了层层波纹。 在付仁周身那强大风势的影响下,一道道水波被抽离了出来,化作水龙卷围绕着其四周盘旋不已。 落叶水流,化作飓风呼啸,接天连地。 而付仁在飓风中央,紧咬着牙关,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脸上也出现了不少皱纹,看上去俨然到了五十多岁的年纪。 因为这是第一次毫无顾忌全力施展太极云手,手中真气之球内蕴含的力量太过强大,已经震的他两手血肉开裂了。 随着风势越来越强,穹苍之上的云海也渐渐开始翻腾了起来,天地嗡鸣,好似在回应着付仁的动作。 强大的天地之势汇聚而来,笼罩此间的血色光幕嗡鸣颤抖,仿佛受到了某种攻击。 那颗血色心脏跳动之下,散发出惊疑的情绪。 似乎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四境武夫这般蝼蚁,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天地大势!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修罗 感受到了威胁,那颗心脏疯狂跳动了起来。 无数的血色气息汇聚成一道道尖刺,向着付仁刺去。 每一根尖刺的力量都极为强大,堪比五境武夫的全力一击。 凭他现在的实力,任意一根也难以抵挡。 不过付仁却是神色冷静,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抵挡。 他低喝一声,鲜血淋漓的双手猛地往前送去。 那凝缩了无数真气以及天地风势的球体骤然爆开,化作狂劲的风浪瞬间扩散。 轰! 一道惊天巨响炸开,湖面被炸起了一道道冲天水柱,半个天湖山都是颤抖了一下。 这般强大的威力,令远处的顾思恒都是感到脚下一颤,震惊了起来。 好惊人的气息! 爆炸声接连响起,那一根根血刺还未至付仁身前便是直接被强大的风势搅碎。 并非是硬碰硬,而是血刺周围那无形的丝线被风给切断了。 不光如此,这强大无比的风势还将天空中那颗巨大的心脏也给包围。 锋锐无比的风刃来回穿梭,不断砍在那一根根粗壮的丝线上。 在这般动静下,付仁隐约听见了如琴弦崩裂般的声音接连响起。 一条条丝线断裂,每断裂一条,那巨大心脏里面的澎湃血气生机便是溢散几分。 这些生机不受控制,向着付仁以及顾思恒、小草体内流转而去,物归原主。 当然,也只有他们三人还活着,所以属于他们的生机才会寻到源头,回到他们的身上。 至于那些已经变成了干尸,完全失去生命的天湖派弟子,则是彻底没救了。 咔!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已经恢复青年模样的付仁抬头看去,顿时面露喜色。 天空中那巨大的心脏出现了一道裂缝。 仿佛斩断了那一根根丝线之后,连它都受到了影响。 正当他惊喜之时,一道阴沉沙哑的声音忽然自那心脏裂缝内传来。 “本王很好奇,你一个人族武夫,非是修行者又何以拥有这操纵天地之势的手段。” 付仁瞳孔一缩,死死盯着天空中那颗渐渐碎裂虚幻起来的心脏。 其碎裂之下,化作了无穷血色气息后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不过这次不再是心脏模样,而是一个穿着血袍,满头血色长发的青年。 其面容邪魅阴冷,肤色惨白如纸,看上去多有几分可怖之感。 尤其是他那双深邃无比的暗红色瞳孔,仿佛要将人拉入了修罗地狱一般充满了血腥、杀戮之气。 “你是……” 付仁被那临空而立的血袍青年的强大气势震住了,不由凝重开口。 血袍青年冷冷地盯着他,血色瞳孔内蕴含的杀意毫不掩饰。 “本王以修罗为号,你可称呼本王为,血修罗!” 血修罗! 付仁目光一凝,心中沉重了起来。 毫无疑问,对方就是那所谓的七大妖王之一,之前那个血妖,怕就是掌握了他的手段。 而观对方的气息,绝对已经恢复了六境! 跑! 只一瞬间,付仁便做出了决定,转头就跑。 一个六境妖王,他就算用尽所有手段,也根本不可能战胜! 如今血色光幕已破,只要能够跑出去,等镇灵司和玄青子赶来,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见到下方的蝼蚁转头就跑,血修罗不屑冷笑。 “坏本王大计,如今想跑,晚了!” 他伸出从惨白的手掌,轻轻一挥。 砰! 枯树炸碎,土石崩裂。 付仁只感到背后如遭重击,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落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钻心疼痛,他面色凝重无比。 一招! 仅仅一招就近乎打碎了自己全身一半的骨头! 如今他连抬一下手指都困难无比,更不要说逃跑了。 与此同时,一颗硕大布满血丝的眼球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满是冰冷得看着他。 在看到这眼球的一瞬间,付仁瞳孔呆滞了起来,意识开始空白。 天空之上,血修罗嘴角微扬,缓缓开口。 “本王问你,你那斩断妖心之术的手段叫什么,是从何处学来的?” 话落,下方的付仁神色呆愣,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他眉心忽然青白光芒大盛,一朵莲花印记浮现。 仅一瞬间,他便恢复了清醒,随后满脸冷汗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血色眼球。 蛊惑之术! 若非道莲在身刚才他绝对中招,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东西全盘道出了。 高处,血修罗眯起了眼睛。 陆家道莲! 这小子身上怎么还有陆家的道莲在!? 难道是陆家的人? 但很快,他又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想。 虽然自己一直都没有露面,但之前常阑与其战斗之时发生的一切还是看了个清楚。 这小子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不可能是陆家的人。 但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陆家的道莲呢? 血修罗眉头一挑,想起了先前那个女修士的分身,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吗……有趣。” 他嘴角微扬,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记下了那个女修士的模样。 正在此时,四周忽然又开始异动了起来。 只见周遭那些漫无目的溢散的血气生机,此刻疯狂向着某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那势头简直就如同疯了一般,前赴后继。 甚至连血修罗自身已经炼化吸收的血气生机都开始蠢蠢欲动,有要脱离的征兆。 “怎么回事!” 他面色一变,大惊失色地向着血气汇聚的方向看去,瞳孔一缩。 那里,一身黑衣的顾思恒被一根根血色青藤缠绕吊在半空,面色铁青已经快要失去了意识。 而所有血气汇聚的源头,正是那血色青藤的主人。 小草! 她此刻面无表情,双眼绿光氤氲间暗含血色,衣袍秀发狂舞,看上去邪气凛然。 “小草……” 顾思恒呼吸困难,想要去阻止小草,但体内真气早已枯竭,根本挣脱不了这青藤的束缚。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活活勒死。 “这是……” 血修罗看到这一幕之时,脸上浮现了几分喜色。 自己这所有的血气生机都是伪妖心所收集而来,本就是为某一样东西而收集的,没想到意外之下,竟让他这一次就发现了! “吸吧,全都吸走!” 他大喜过往,不再抑制体内躁动的血气,反而主动将气息散了出去,供小草吸收。 而随着这无比澎湃的血气涌来,小草那柔弱的面容渐渐有了几分痛苦之色。 她一双绿意充沛的眸子完全被血色取代,浑身气息都开始发生了改变。 变得邪恶、凶煞! 付仁也见到了这一幕,眼看着顾思恒双眼泛白,他眼眶欲裂却无法动弹,只能大声怒吼。 “小草,住手!” 第二百二十五章 马夫罢了 听到那边传来的呼喊声,血修罗不屑大笑,血气生机扩散之下已是自六境跌落至了五境。 “你以为你算什么,一句话就能让她住手!?” “哈哈哈,简直是异想天开!” 血修罗仰头大笑着,满脸戏谑地看着付仁。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是僵住了,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边缓缓收敛的血光,更是惊呼出声。 “不可能!” 小草血色的眸子渐渐黯淡,转而碧绿青葱了起来。 其浑身的凶煞邪异之气也渐渐散去,变得平和了不少。 顾思恒此刻已经有些失去了意识,直到勒住他脖子的青藤松开,他才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身冷汗。 再晚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哪怕他是四境武夫也得被活生生勒死。 他一向冷漠的面色此刻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前方的小草,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这么柔弱乖巧的小姑娘,竟然会变成刚刚那副邪气凌然的模样? 小草周身血光内敛,青藤挥舞着消失不见,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渐渐恢复了神采,看着躺在地上不断咳嗽着的顾思恒,小丫头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刚才,她只感到自己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混沌当中,四周充斥着嘈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满是怨念、愤怒以及无止尽的阴冷。 在这无尽黑暗下,她迷路了,看着一望无际的虚妄,恐惧、彷徨等各种情绪涌入脑海。 她蹲在了黑暗中哭泣,却只令四周怨恨的声音更嘈杂了不少,仿佛一双双无形的大手要将她拉入深渊。 而就在她即将迷失自己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喊声忽然穿过黑暗,盖过了那无穷无尽的鬼魅之声。 仿佛黑暗中忽然亮起的一盏烛火般,令她心神一震。 随后,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鬼魅之声消弭无形。 她醒了,而眼前恢复光亮的第一幕便是躺在地上,面色发紫的顾思恒。 再回过头,远处的满身血污的白衣青年正紧紧盯着这边,布满血丝的瞳孔充满了关切。 “先生……” 小草下意识地喃喃开口,浑身的血气和凶煞之气在此刻骤然内敛。 她又变回了那个乖巧柔弱的小书童。 当意识到是自己刚才不知为何失控险些将顾大哥害死的时,小丫头顿时眼眶泛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小手。 “我……顾大哥,对不起!” 见她恢复正常,顾思恒心中松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宽慰之时,异变突生。 咻! 破空声响起,一根血刺骤然而来,直取顾思恒的头颅。 他瞳孔猛缩,想要抵挡却根本提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血刺袭来,死亡气息笼罩心头。 “闷葫芦小心!” 付仁大喊出声,死死盯着那边。 “滚开!” 一声稚嫩又带有无上威严的少女声音冰冷响起。 小草瞳孔再次血红,猛地转头盯向了那根突袭而来的血刺。 只一瞬间,原本还来势汹汹的血刺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威胁一样,止在半空一动不动,颤抖不已的模样似是在畏惧着什么。 付仁和顾思恒同时愣住了,震惊地看着刚刚忽然低喝出声的小草。 在刚才那一瞬间,对方好像又变了一个人似的,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 喊完那句话之后,小草气质又变得柔弱了起来,瞳孔也变成了黑色,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隐隐泛红的绿意。 血修罗见此一幕眉头一皱,盯着小草看了几秒钟,面色阴沉了起来。 明明在刚才对方就要恢复了记忆,怎么忽然又变回了人族? 仅一秒之间,他便想到了问题所在,猛地转头看向了那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白衣青年。 “是你!” 他眼中透露出一股狠辣之色,一个闪身便是来到了付仁的面前,直接伸手捏住后者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没想到如此短的时间,你竟然能在她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该死!” 血修罗眼中杀意凛然。 这件事关乎到他们妖族能否踏足万民天,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任何会影响到那位苏醒的因素,都必须抹杀! “去死吧!” 血修罗手掌用力,准备直接捏碎付仁的脖子。 “住手!” 小草和顾思恒同时大惊失色,前者更是拼命想唤醒自己体内潜藏的某一种力量,但那力量在此刻却产生抗拒,似乎并不想去救下付仁。 也许是觉得,后者的存在威胁到了它们能否真正显露于世。 那边,付仁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好似要被活生生捏断,强烈的窒息感令他心头狂跳,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浓郁。衛鯹尛说 血修罗冷笑一声,仿佛已经预见了手下之人尸首分离的场面。 然而,就在此时付仁腰间悬挂的长刀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随后瞬间出鞘。 唰! 刀光如电一闪即逝。 付仁摔落在地上,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与他同时掉落的,还有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其正在缓缓化作无数妖气溢散。 “谁!” 血修罗面色大惊,不顾自己断了一条手臂,猛然朝着四周看去。 “妖王血修罗,虽然只是意识分身,但竟然能越过心锁的封印出现在万民天,倒是令人不敢置信。” 苍老平淡的声音自山路间传来,悠悠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在此刻看向了上山的方向,付仁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喜色,长长松了口气。 只见山路上,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头正不紧不慢地迈着破碎山石而上。 哪怕面对着满山浓厚的妖气,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也始终平淡如一。 血修罗眉头一皱,死死盯着那独臂老头,面色无比凝重。 在那看似普普通通的老头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而这压力,甚至超越了六境修行者! “阁下又是何方神圣?”他眯眼开口。 “何方神圣倒是不必了,我就是个马夫罢了。” 独臂老头平淡开口,左手虚招。 霎时间,付仁身旁盘旋着的长刀再度嗡鸣一声。 随后…… 满山碎石落叶齐刷刷的冲天而起,密密麻麻颤抖间散发出无穷锋锐之意。 好似那漫天林立的不再是什么碎石落叶,而是万千柄绝世宝刀!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赵平天与苟人善 顾思恒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老头,心中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 眼前挥手间凝聚磅礴刀气,化物为兵的人,真的是付仁身边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吗? 面对漫天刀气,血修罗面色阴沉不定。 他刚才散了太多血气给小草,现在的修为更是跌落到了只剩五境。 要是真打起来,绝对不会是那个独臂老头的对手! “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血修罗眯了眯眼,随后深深看了一眼小草后转头看向了付仁,目光意味深长。 “人族小子,我劝你最好想办法将那个小丫头的事情给瞒下来,否则被那些修行者知道了,她必死无疑!” 付仁心头一震,死死盯着他。 而后者却是化作一缕血光,以极快的速度穿破漫天刀气而去,消失在了天边。 与此同时,漫天蓄势待发的碎石落叶也是轻飘飘落在了地上,磅礴强大的刀势瞬间消失。 盘旋在空的长刀飞入鞘内,付仁这才回过神来,忙看向了那边的独臂老头。 “曲老,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 而曲老则是瞥了他一眼,一脸鄙夷地道,“我那是唬他的,这刀势空有其势而无其力,你来给我杀一个妖王试试?” 付仁一听尴尬一笑。 也是,对方还有伤势在身,又断了一条手,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位九境妖王。 哪怕那妖王如今只是五境的意识分身。 话落,曲老又是悠悠然开口:“反正他也跑不掉,急什么?” 付仁和顾思恒同时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跑不掉? 那家伙不是都飞远了吗,为什么会说跑不掉? 正当两人疑惑之时,天空之上忽然有惊雷炸响,声音之大仿佛要将天都给震裂。 抬头看去,远处正有一道雷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来,其上还有两个人,似乎是驭雷而来。 初看之时还在极为遥远的天边,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这天湖之上。 两人同穿暗红色长袍,相比普通镇灵使的袍子,他们衣袍上更多的是黑金之色,显得要尊贵肃穆的多。 一人身材挺拔如劲松,眉毛较淡,神色凌厉看上去极为严肃霸道。 而另一人则是身材略微瘦小些,细细的眉毛加上略小的眼睛,看上去颇有几分贼眉鼠眼的样子。 尤其是其留着两撇小八字胡,更添加了几分猥琐气质。 这两人年纪相仿,看起来都是四十多岁中年模样。 有意思的事,那淡眉中年是拎着八字胡中年驭雷而来的。 前者一脸严肃冷厉,后者则是神情惊惧不定,面色发白。 “我说赵平天,你能不能温柔一点,温柔一点啊!” “飞这么快,我这一把老骨头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吗?” 八字胡中年嘟囔着开口,一脸的幽怨。 这家伙拎着自己飞这么远,飞这么快就算了,动作还这么粗鲁! 付仁听到八字胡中年的话,顿时瞳孔一缩,紧紧盯着那神色冷厉的淡眉中年。 武国镇灵司仅次于李四野的最强六境修行者,九队旗使! 赵平天! “我去追血修罗,你去救人!” 赵平天懒得理会身边的埋怨,直接将他向丢垃圾一样往下面丢去。 “哎呦卧槽,轻点……” 话才说完,八字胡中年直接被从空中丢了下去,脸朝地摔在了付仁跟前,一脸的狼狈。 “他奶奶的,你是六境你了不起啊!” 他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呸了几声,然后指着雷光远去的方向跳起来破口大骂。 “要不是老子的法宝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以后别指望老子再给你借法宝!” 看着面前毫无形象可言的八字胡中年以及听着他的话,付仁神色古怪,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最善追查逃遁、炼制法宝的镇灵司一队旗使,四境修行者,苟人善。 整个镇灵司所有排得上号的法宝,都是由其炼制而来。 之前赵月的收妖镜也是从他手上借的。 察觉到有几道目光正异样地看着自己,苟人善咳嗽一声,拍了拍脸上和衣袍上的尘土,摸了摸两撇小胡子,装作高深莫测地打量了付仁几人一眼。 “小子们,受苦了,如今有本旗使在,任那修罗也好妖王也罢,断不能伤你等一根汗毛。” 话音才落,“砰”的一声闷响忽然传开。 苟人善一哆嗦猛地抱头蹲地,先前那副高深模样荡然无存。 “……” 付仁躺在地上,看着不远处因为松动而滚落的山石,不由得嘴角一抽,心中升起一丝怀疑。 眼前这家伙,真的是镇灵司的一队旗使吗? “那个,是石头掉下来了,不是妖王去而折返。” 听到有人提醒,苟人善才抬起一只胳膊,瞄了一眼四周。 当发现真的只是石头掉下来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立马又站了起来,老脸有些发红,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 “这位想必就是名满京城的桃安先生了吧?” 他打量着面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青年,啧啧称道,“不愧是最为年轻有为的四品学士,连重伤倒地的姿势都处处透露着不凡。” 付仁嘴角又是一抽,这算是拍马屁吗? 如果算是的话,那这马屁拍的也太没有水准了。 “先生!” 柔弱的呼喊声响起,小草飞奔而来,满脸担忧的冲到了付仁身前,豆大的晶莹顺着脸颊滑落。 看着自家先生浑身骨折的凄惨模样,小丫头眼眶红红的。 “别哭,先生没事。” 付仁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了伤势疼的直倒吸凉气。 “别急,这骨折之伤对常人来说棘手无比,但有本旗使在,要他痊愈就是几个呼吸的事罢了。” “真的?” 小草一听双眼顿时亮起了光芒,急忙恳求道,“那请大人快救治我家先生。” 苟人善很是受用小丫头眼中的期待崇拜之色,微微昂首下迈步上前。 付仁却多有狐疑,这家伙哪哪看上去都不靠谱,真能一下子治好自己的伤势? 很快,苟人善的行动就告诉了他答案。 只见其轻轻挥手间,袖中飞出一尊绿色玉壶,壶口微张飘出几许草绿色的气息,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 这草绿色气息飘入了付仁的体内。 在这气息入体之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付仁只感到一阵舒畅,浑身骨骼都是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再不感到疼痛,而是试着抬起了手。 “真的好了!” 他目露惊色,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一脸猥琐摸着胡子的苟人善。 这家伙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还是有点本事的嘛! 难怪能当上镇灵旗使!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七大妖王 “真的好了!” 小草喜出望外地看着已经能够独自站起来的自家先生,眼眶含泪。 付仁暗暗称奇,不愧是修行者手段。 要是换成其他医者的话,自己这伤势少说也要卧床半年才能勉强恢复。 “在下谢过苟大人。” 他拱手作揖。 “哈哈哈,你我平辈相交即可。” 苟人善捋了捋八字胡,大笑开口,“桃安先生也是镇灵使,你我同僚,又何须多礼。” 付仁明白,之所以对方愿意与自己平辈相交,绝对是有李四野的原因在的。 “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付仁也不矫情,微微拱手道,“苟兄,那边还有一位伤者,快请救治。” 他伸手指向了顾思恒那边。 这一指才发现,那里除了顾思恒之外已经空空如也。 独臂老头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完全没有人察觉。 顾思恒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真气消耗过度,加上一些皮外伤。 苟人善仅是挥手间他便恢复如初了。 至此,付仁才好奇开口:“二位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文学一二 距离吕浩然下山去报信,还不过一个时辰,他就算速度再快,这个时候也不存在将消息送到啊。 苟人善却是哈哈大笑,捋了捋胡子自负道:“桃安兄以为我是何人?” “本旗使才入这白菊州便掐指算到此地妖邪尚存,血气滔天,路上还遇到了两仪派的小少侠,听他说了这里的事之后我便领着赵旗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所幸,来的还算及时。” “原来如此。” 付仁恍然大悟。 虽然对方说话肯定是有夸大的成分,但应该也不假。 “不过桃安兄你们三人倒是好生幸运,没想到那妖王竟然没杀你们,反而直接遁走?” 苟人善这是忽然有些疑惑地看了三人几眼,开口,“难道那血修罗为妖不喜杀戮?” 听闻此话,付仁心中一紧,看了一眼闭口不语的顾思恒后忙开口解释:“想来是那厮远远地便感知到了苟兄的气息,所以才直接逃跑的吧?” 无论是小草还是曲老,都不能轻易暴露出去。 一番话落,苟人善微微昂首,眯着眼睛极为受用。 “必是如此,未曾想七大妖王之一的血修罗竟也惧服于本旗使的威名之下,当真是惭愧,惭愧啊!。”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自己的八字胡,满脸的笑意。 付仁面上含笑点头,心中却是吐槽了起来。 眼前这家伙当真是个奇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脑回路清奇还是装的。 “对了,苟兄可对那七大妖王知道多少?” 他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不由得好奇开口,“能否与在下详细说说?” 苟人善一听微微皱眉,颔首道:“七大妖王啊……” 他想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只知道其中六位。” “哪六位?”付仁追问。 “你刚才看到的血修罗,就是七大妖王当中排行末席的,实力最弱。” 付仁听后一惊,那般强大的存在,在七大妖王里竟然是最弱的!? “第六妖王侯云,本体是一只四耳猴妖,最擅长虚实变化,偷学术法,据说其已经偷学了不少修行者的强大法术了。” “而第五妖王影罗刹,其为影妖所化,神出鬼没,最是难缠,听闻还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 苟人善说到第五妖王的时候,付仁眉头一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当初京城内欲要刺杀武皇的有容姑娘。 其就是一位六境影妖,不知道跟那影罗刹是否有关系? 还是说,她就是影罗刹? 苟人善顿了顿,接着开口:“至于第四第三,分别是红玉以及黑龙。” 付仁注意到,在说到这第三第四妖王的时候,哪怕是一直不正经的苟人善此刻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足可见这两位妖王相比之前的几位,定然有所不同。 “他们一者体内蕴含上古朱雀血脉,掌握十火其四之南明离火,实力恐怖非常。” “而另一者,则更是蛟化黑龙,足生三爪,差一步可登梯化仙!” 苟人善的语气明显郑重了许多,面色严肃无比。 “其生而有呼风唤雨、控雷驭云、翻江倒海之能,实力强大到甚至不像是九境!” 付仁目光一凝,与顾思恒对视一眼,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不像是九境…… 那是什么意思?是超越了九境吗? 九境之上莫非还有境界? “苟兄说的如此厉害,莫非曾亲眼见到过这几大妖王?” 付仁好奇地询问道。 苟人善忽然咧嘴笑了,摇头道:“我哪见过,我就是听说的。” “……” 付仁满头黑线,听说来的东西,竟然还描绘的这么煞有其事,搞的自己差点就被吓住了。 “你可别不信,这消息是从问剑天那边流传下来的,不可能会有假的。” 苟人善见他微微摇头的样子,淡淡开口。 一听从问剑天那边流传下来的消息,付仁顿时心中一紧。 如此看来,他刚才说的那些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那还有两大妖王呢?” 苟人善沉吟摇头:“我只知道排行第二的妖王自号魂游子,至于其他的,整个万民天都没有人知道。” “第一妖王的身份,到现在都还是个谜,或许只有问剑天那些当年参与了封印妖魔天的老修行者才知道。” “这么神秘?” 付仁眉头皱了起来。 魂游子…… 就知道个名字,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还有那个第一妖王更是连名字都没人知道。 “好了,桃安兄还有什么想问的?”苟人善看着他。 付仁犹豫了一下,随后目光微沉道:“关于第六队……” 听他还询问六队,苟人善不由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暗暗点头。 “桃安兄放心吧,方旗使虽然饮恨妖邪之手,但他的意志还有天火之术会由小月继承,六队也不会消失,等小月有实力执掌六队之后,李总使就会将六队交到他的手上。” “不过在那之前,小月怕是只能跟着姓赵的行事了,毕竟他现在还很弱。” 听到赵小月已经有了安排,付仁微微点头,随后开口道:“那便好。” “行了,没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山吧,这边的残局交给其他的镇灵使来处理。” 付仁点头,在小草的搀扶下几人向着山下走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隐瞒 值得一提的是,苟人善拿出了一件像是蒲团似的法宝,不过四四方方。 几人站在方团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离开了天湖山,向着城镇方向赶了去。 对于苟人善的手段,付仁也是极为好奇。 在前者的讲解下,他也算是对那些法宝有了初步的认识。 除了收妖镜外,之前他拿出来的那个能助人疗伤的玉壶名为春雨。 意为连绵春雨,润物无声。 春雨壶是由一头五境草木之妖的躯干炼制的,蕴含庞大生机,不过使用的次数也有限制。 要是壶里的生机用完了,便需要等待许久的时间才能再度凝聚。 而且只能治一些断骨皮肉之伤,像是心神受损或是中毒之类的伤势,春雨壶无能为力。 至于那四四方方的蒲团,苟人善给其名字叫做御风榻。 倒是挺传神的,那蒲团四四方方的模样,的确有些神似床榻。 在御风榻的飞行之下,几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赶到了山脚下的镇子,不可谓不快。 城里的普通百姓哪见过这般神奇,看着天上飘来的御风榻,纷纷惊奇出声。文学一二 “看,谁家的床上天了?” “想必又是修行者的手段?” 客栈内,武极以及一众小二也是探出头来看热闹。 御风榻最终停在了客栈前,当看到榻上站着的几人时,武极目光一亮。 “先生!” 他开口喊了一句,有些惊喜。 在不久前,吕浩然才匆忙赶到了这边,跟他说山上情况危险,恐有大妖现世。 武极当时一脸错愕,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不赶紧回去禀报玄青子掌门,特地跑来跟自己说有什么用? 难道指望他这个连一境武夫都不是的普通人上山救人? 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他立马冲到客栈厨房里就抄起菜刀准备上山。 不过被忽然出现的曲老给拦下来了,后者让他继续待在这里等消息就好。 于是他就一直等着,但心里却始终挂牵着天湖山那边的情况,连菜都上错了好几次,惹得客栈里的小二头子梁哥一顿臭骂。 眼下看到付仁和小草皆是平安无事,少年眼中的忧色也是散去了些许。 “在下一队旗使,苟……” 苟人善看到穿着粗布麻衫,手里还端着个盘子的武极时一愣,随后立马作揖准备行礼。 “咳咳。” 就在这时,付仁咳嗽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六殿下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不然若是引来刺客出了什么闪失,你我恐怕……”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苟人善眉头一挑,随后忙收起了手不再多言。 武极本来看到他对自己行礼,正抬起头准备好好张扬一番自己的身份时,却看到自家先生小声说了什么,然后后者立马换了一副神色,不再行礼。 少年顿时又闷闷不乐了起来。 这两天的时间,他没少被人使唤。 因为没做过这些事情,态度不太好,经常得罪那些客人,导致好几次都差点被打。 不过每次都被梁哥等人给护了下来。 正因为这两天的相处,他原本对梁哥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要不是客栈里其他小二的照顾,他都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了。 不过不管他怎么说,没有人相信他是当朝六皇子,每次说了都要被笑半天,他后面索性也就不再说了。 “先进去吧。” 几人下了御风榻后,苟人善轻轻一招,那四四方方的法宝便缩小飞入了他的袖中。 这一手又引得四周围观的百姓啧啧叫奇,有甚者更是大呼仙人手段。 几人进了客栈等待,顾思恒真气有损,便先回房间调息了,小草也被付仁叮嘱待在房间内不要出来。 至于他自己则是跟苟人善站在门口等待赵平天过来。 “也不知道赵旗使能不能将那妖王分身给斩杀啊。” 付仁皱着眉,神色多有忧虑。 看出了他的担忧,苟人善捋了捋八字胡笑道:“放心吧,姓赵的别的不行,杀妖斩邪这方面,整个镇灵司除了李总使外就属他最擅长了。” 话音才落,远方天际便是响起闷雷之声。 一道紫色雷光一闪即逝,速度极快。 付仁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已经多了一个人。 正是那面色严肃冷厉的赵平天。 “赵旗使,情况如何了?”他急忙拱手询问。 赵平天看了他一眼,随后颔首开口:“不过区区一尊意识分身罢了,还能发生什么意外?” 说着,他挥手间便布下了一层结界,将三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发现三人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随后赵平天摊开了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颗不再跳动的血色心脏,看起来如同枯萎了一样,没有半点生气可言。 “这便是血修罗意识寄生之物。”他缓缓开口。 付仁双目微眯,这上面蕴含的力量与镇妖井里的妖心很是相似,但要弱小不少。 想来这便是真正的伪妖心了。 无论是苍梧山的血妖,还是玄青子斩杀的猴妖都是通过此物获得的力量。 而也正是通过此物,血修罗收集了无数血气生机,达到了六境的实力。 苟人善看着这伪妖心,皱了皱眉。 “不对啊,近些日子白菊州因此事受牵连死亡的人数多达七千余数,按理说吸收了这么多的血气生机,这伪妖心内蕴含的力量不该如此弱才是。” “还有一半的力量哪去了?” 他疑惑地看向了赵平天。 而后者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付仁的身上,双眼微眯似是审视。 “我追上血修罗的时候,他的实力只有五境,桃安先生可知这伪妖心另外的一半力量去了何处?” 说话之时,赵平天目光凌厉,紧紧盯着前方的白衣青年。 付仁心中一“咯噔”,想起了先前小草疯狂吸收天湖附近溢散血气生机的一幕。 如血修罗所言,小草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则她就完了! 一念及此,付仁干笑一声,摇头道:“连两位旗使大人都不知道,付某一介武夫又从何得知?” 赵天平闻言却是目光微闪,淡淡道:“能被李总使破格纳入镇灵司,你可不是一般的武夫。” 言罢,他也没有过多追问此事,而是收起妖心后挥袖散去屏障,“此处不是谈话之地,你随我来,关于这伪妖心和血修罗,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是。” 付仁恭敬拱手,随后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他心中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怀疑到什么。 但眼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千万不能被其看出什么端倪。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怀疑 三人走出了县城,一路来到偏僻山路上,待得能看到远处荒芜了一大片的天湖山时才停下步伐。 赵平天看着远方,随后又看向了付仁,开口问道:“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付仁拱手,将自己从常阑口中得知的事情一一道出。 当听到不光血修罗来了,还有另外两位妖王也来了这里之后,赵平天和苟人善对视一眼,眸光皆是有些凝重。 仅是一个血修罗就已经害了这么多人,要是另外两位妖王同时出世,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祸患。 且,最令他们担忧的是那两位妖王不显山露水而是偷偷吸收血气提升实力。 “听桃安先生对那常阑手段的描述,除了血修罗外,第五妖王侯云怕也来了。” 苟人善摸了摸胡子,沉声开口,“这侯云本体乃四耳猴妖,不知偷学了多少修行术法,恐怕比血修罗要难对付的多。” 赵平天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冷厉,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颗枯萎的妖心。 “如今已知至少还有两枚这样的伪妖心存在,侯云以及另外一位妖王的意识就分别寄宿其中,若不早早将其找到待得他们恢复实力,哪怕只是恢复至八境修为,都很是棘手。” 付仁深以为然。 莫说八境了,整个万民天可是连一个七境修行者都没有的。 “关于第三位妖王,二位可有什么线索?” 他拱手问道。 除了血修罗和侯云的手段能通过获得伪妖心力量的血妖和猴妖分析出来之外,另外一位妖王却是不显山不露水,一点也没暴露。 以至于现在虽然知道了它的存在,但究竟是第几妖王却尚未可知。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在听说六队近乎全军覆没之后才临时赶来白菊州的,并未过多了解过这边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两位打算接下来怎么查?”付仁皱眉,接着询问。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那两位妖王的意识暗中收集血气生机。 赵平天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苟人善仅是思考了一下,随后开口:“我得先研究一段时间这伪妖心,然后才能通过此物去找到另外的两颗伪妖心。” “大概多久?”赵平天开口。 斩杀三大妖王意识的事情可不能拖延,越早解决越好。 “半个多月吧。” 听闻此言,赵平天和付仁皆是点了点头。 半个多月,其实也算正常了。 毕竟那可是妖王的意识和妖心,想要轻易就能找到它们,哪有那么简单? 至此,三人间的气氛有些安静微妙了起来。 赵平天又一次看向了付仁,双目微眯。 “桃安先生当真不知道这伪妖心之内的一般力量去了什么地方?” 对上他那带有审视怀疑的目光,付仁心中紧张,摇了摇头。 “付某确实不知。” 赵平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 后者与他四目相对,神色如常。 良久,赵平天深深看了一眼付仁后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 “此事暂且不论,先生请回去歇息吧,妖心的事情交给我们,先生只需办好圣上交代的事便可以了。” 此话一出付仁便知道这是在让自己走,他们两个人还有事要谈。 也不多留,他拱手后便告辞离开。 而赵平天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视线当中。 “怎么,姓赵的,你怀疑他有问题?” 苟人善上前一步,摸着胡子问道。 赵平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眯了眯眼。 “血修罗性格残暴,两个四境武夫加一个柔弱的小书童,我想不通他们有什么理由能活下来。” “几千人都杀了,难道会在那个时候良心发现?” 他说着瞥了一眼苟人善。 后者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也许他身边有什么高人暗中保护,或者自己有什么底牌呢?” “就比如本旗使,虽然修为不高,但你也杀不死我不是?” 一听这话,赵平天眉头一挑忍不住道:“你那乌龟壳怕是总使大人来,都得费阵子功夫。” “什么乌龟壳,那是本旗使的保命符。” 苟人善很不爽对方的称呼。 “法宝多半不可能,他若真有那般宝物,又怎么会落得筋骨尽碎的下场?”赵平天摇了摇头否定。 付仁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动用不了法宝符篆不说,就算能够动用,他适才过去也没有察觉到丝毫这方面的气息。 反而是那个血修罗,在他们赶到那边之前似乎就被吓跑了。 “所以你怀疑他身边有高手保护?”苟人善皱眉。 不可能啊,他们过去的时候,除了付仁和顾思恒以及那个小书童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了。 究竟是怎样的高手,竟然能瞒过他的感知? 要知道,轮感知和探查手段,整个镇灵司哪怕是李总使都不敢说胜过他的。 “不清楚。”赵平天摇了摇头,紧皱眉头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高手保护这个可能也的确不太大,修行者本就稀缺,而实力强大的修行者更是少之又少,不可能会一声不吭去保护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而武夫当中,哪怕是当世天下第二武夫南宫阳伯也不可能逃过他们的探查。 唯一可能的…… 他目光微深了起来,苟人善也是想起了什么,与他四目相对,随后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那个人,别多想了,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赵平天颔首,想了想也是。 那个人传言早就死在了天梯下,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且要是他真没死的话,望海崖陆家不可能会放过他,毕竟其当初斩杀了陆家这么多的修行者。 他一想到那般场面,就不由得目露钦佩之色。 以一介六境武夫之身,独战陆家百余名六境及以上修士,最后甚至还险些斩杀一位八境修行者! 可谓是惊世奇才! 两人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了此地。 他们还要将伪妖心的事情回去汇报,容李四野定夺此事。 先是梁国发现了妖心,而如今武国白菊州内又出现了伪妖心,为祸世人。 无形当中,这妖心的事情好像一张大网一般,不知不觉间已经勾住了武国手脚。 不,也许不止是武国而已。 妖魔天已经是在一口口的蚕食着万民天了! 第二百三十章 我教的学生不会差 付仁回了客栈,而小草一直在客栈门口翘首以盼。 当看到他来时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顿时泛起了光芒,小跑了过去。 “先生!” 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小丫头,付仁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秀发,心中却是有些凝重,想起了在天湖派时对方的异样。 那般凶煞邪异的模样,与她平常乖巧柔弱的性子截然相反,完全不同。 就好像在那个时候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甚至差点因此杀害了顾思恒。 他拉着小草进了房间,锁上房门后蹲在她面前,严肃询问。 “可有受伤?” 小草摇了摇头。 听到她没什么事,付仁松了口气,随后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体内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听他问起这个,小草细细感受了一下,随后微微皱眉。 “我感觉身体里好像多了一股力量,这力量好像……有些难以控制。” 付仁听完面露沉思,那股力量毫无疑问就是赵平天所说的伪妖心另外一半力量。 不过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伪妖心的力量会涌入小草体内,而且那个血修罗在看到小草的时候似乎很惊喜一样。 联想到玲珑当初离开时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他越发觉得小草不平凡了起来。 后者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与妖魔天的阴谋息息相关。 可令他苦恼的是,这个事情又不能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十有八九小草会丢了性命。 看着自家先生那严肃的表情,小草微微低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神情有些自责。 “对不起,先生……” 付仁微微叹气,语重心长地开口。 “此次未酿大祸,先生尚可护你三分,若你有朝一日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又该怎么办?” 话语当中并未太多责怪之意,他知道小草那个时候是被妖气迷惑失了心智,非是她本人意愿。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先生就……” 小草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了起来。 “先生就别管小草了。” 付仁一听,顿时伸手敲了下小丫头的脑门,佯装生气道:“傻丫头,先生的意思是让你恪守本心、规束言行。” 说着,他正色起来,一字一顿地开口。 “只要你不犯错,以后谁也不能从先生身边带走你。” 小草抬头,看着自家先生那双温和的眼眸,心中触动,重重点头坚定开口。 “先生,小草一定不会犯错的!” 付仁欣慰一笑,再次摸了摸小丫头的秀发,然后轻声道:“去吧,早些歇息。” 小草点头,乖乖离开了这里,带上了房门。 她走后,付仁起身转头准备休息,却被窗边站着的独臂老者下了一大跳。 “曲老,你什么时候来的?”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想要不犯错哪有那么简单,她身上有另外一股意志,若我猜的不错,妖魔天的人需要的并不是她,而是她体内潜藏的另外一股意志。” “另外一股意志?”付仁皱眉,追问道,“有办法抹杀那意志吗?” “这股意志与小丫头相辅相生,抹杀了那意志,就相当于抹杀了她。” 曲老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坐下沏了杯茶,喝上一口后才接着开口。 “我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被妖心影响,获得化妖之力,但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体内的意志不同寻常,每获得些许妖心的力量,那意志便会苏醒几分。” 他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看着付仁道,“等那意志完全苏醒,她恐怕就不是现在的她了。” 付仁心中一紧:“可有什么办法?” “有倒是有,不过并不可靠。” “但说无妨。” 曲老放下茶杯,淡淡道;“不要让她再接触与妖心有关的东西,不给那意志获得力量苏醒的机会。” “这么简单?” 付仁皱眉,“那我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 自己接下来一路肯定还会碰到妖邪,指不定哪天就会再遇到妖心的事情,带着她在身边,恐怕无法避免这些。 “蠢货,你难道没有发现小丫头今日失控后是听了你的声音才清醒过来的,若是你不在她身边,那些妖邪偷偷接近诱导于她,你想救她都晚了!” 曲老却是板着脸开口。 付仁面色沉了下来,想起了今天的确是在他喊出声之后小草才清醒过来的。 而且现在妖魔天的人已经注意到小草了,如果后者不在自己身边,那些妖邪想要接近她更容易。 所以如今只能继续将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看着陷入沉思的付仁,曲老目光如炬,开口问道:“小子,我且问你一件事。” 付仁回过神来,疑惑道:“什么事?” “倘若那丫头真的有一天失控做错了事,你该如何?” 付仁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低着头眉宇紧锁。 “是亲手杀她,还是放任镇灵司的修行者动手?” 在他沉思这个问题的时候,曲老再一次开口。 他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看了许久,大概半刻钟后,付仁才低声开口。 “教不好她,是我这个做先生的错,若真有那么一天……” 他缓缓抬头,那双眼眸带有些许无奈和坚定,与面前的独臂老者四目相对。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替她赎罪便是。” 听到这个答案,曲老一怔,面露讶异地道:“你小子不怕死了吗?” 付仁苦笑:“世间又哪有不惜命的人,但也有比自己性命要更为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家,也许是国,也许是身外物,也许是身旁人。” 曲老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的青年,仿佛在这一刻又重新认识了对方一遍。 看着曲老那眼神,付仁忽然笑了笑道:“别多想,我的意思是我教的学生不会差。” “我相信小草,不管是以前、现在,亦或者是将来,我都相信她。” “且就算她真的犯错,那也只能说明是我没教好她,我这个做先生的替她弥补过错,不也是理所应当?” 面对付仁的反问,曲老只是微微摇头,未再言语,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在另外一间房内,小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隐隐透着血绿色光泽,不觉间已经攥紧了拳头。 她暗暗咬牙,目光坚定。 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辜负先生的信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乞丐与小乞丐 晚上,吕浩然白妙竹他们也匆匆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玄青子、玄灵子师兄弟。衛鯹尛说 不过血修罗的意识分身已经伏诛,他们算是来迟了一步。 得知付仁几人都没有什么危险时,吕浩然和白妙竹都是松了口气。 据白妙竹说,当时后者在斩杀了辰兴之后打算让她去报信,自己再杀上天湖派帮忙的。 不过被她给拦了下来,说其受了伤,上去也是拖累付仁。 听到这话的吕浩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作罢。 他全盛状态下都不是付仁的对手,更别说有伤在身了,上去的确只能成为累赘。 两人下了山后,一人按照后者的安排去了客栈,一人则是快马加鞭赶往了玉青峰。 紧赶慢赶,一来一回也已经是一整天的时间。 好在付仁几人都相安无事。 可惜,天湖派四五千弟子悉数死亡,方圆数十里草木凋敝,生灵不存。 不可谓不悲惨。 来了一趟之后,玄青子等人见有赵平天接管此事,也就返程回了玉青峰。 至于付仁则是先留在了客栈里,他想等等看苟人善的研究如何,能不能清楚剩下两枚伪妖心的动向。 这样也好避免接触,免得小草体内的意志发生什么异动。 值得一提的是,赵小月也来了,同行的还有一队和九队的一些从使。 不过他们是直接上了天湖山去清理残局,并未在城镇多留。 一夜无话,付仁第二天醒来吃早饭时惊讶的发现武极早就醒了。 他穿着粗布麻衫,肩膀上搭着一根抹布,已经满头是汗的在一楼忙活了起来。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武皇和武洛云来了都要大吃一惊。 这真的是平日在宫内那个桀骜不驯的武极? “先生,早。” 旁边的门推开,小草有些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她昨天应该很累,不然的话她应该比付仁起的还要早的。 “早,去吃饭吧。” 付仁微笑点头,随后一大一小两人就下了楼梯。 武极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也只是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埋头忙活了起来。 见此一幕,一旁的小二头子梁哥和掌柜的更是对着付仁拍了拍胸脯,神色间颇有些自豪。 那模样似乎在说:放心,不管是多叛逆的小子,交给他们管教保准服服帖帖的。 付仁满意一笑,丢给了掌柜的一些银钱,后者顿时喜笑颜开。 顾思恒这个时候还在休息,他伤势虽然在苟人善的治疗下早已痊愈,但真气损耗太大,还需要些时间调息。 毕竟不是谁都有百川功在身,真气能够生生不息、浩如江海的。 待得午后时分,顾思恒才从房间内走出来,然后三人再次同行,上了天湖山去查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而在客栈门口,武极远眺山路,待得看不见了几人的身形后才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准备回去接着干活。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裤腿忽然被人扯住。 低头看去,一个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正满眼乞求的看着他。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跟小草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也浑身脏兮兮且面黄肌瘦的,唯有那双眼睛乌黑清澈。 武极皱眉,捂着鼻子道:“有何事?” 老者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声,显然是个哑巴。 武极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了一旁的小乞丐。 结果小乞丐同样拿手比划了几下,肚子还“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眼见交流不成,老乞丐直接拿头往地上磕去。 武极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 武极大惊,连忙伸手去搀扶对方。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变化。 要是换做以往在宫里的话,那些侍卫宫女对他磕头根本不会令他有任何感觉。 但此刻这老乞丐的举动却是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快起来。” 武极搀扶住对方,并没有在乎对方的身上满是酸臭泥垢。 “啊呜啊呜……” 老乞丐双眼浑浊,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乞丐,又指了指肚子,满眼希冀地看着武极。 “你们饿了是吗?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那些吃的来。” 武极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跑到了客栈里,咬了咬牙对着一旁的掌柜开口。 “胖叔,我能预支一些工钱,给他们换些吃食吗?” 掌柜听后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随后点头招呼了一声。 “小梁,去伙房拿些热包子来。” “诶,好嘞。” 梁哥高声回应,等他端着一屉热腾腾的包子交到武极手上时,还不忘玩笑一句。 “呦,传闻中咱们的六皇子殿下不是高高在上,动不动就打罚宫女的吗,今个儿怎么还动了善心?” 武极脸红了几分,瞪了他一眼后端着包子就走出了门外。 而身后,梁哥的声音还在响起。 “要我说啊,你要比那个无恶不作,张扬跋扈的六皇子好的多,还总嚷嚷着自己是他做什么?” 梁哥的话才说完,掌柜的便是立马呵斥。 “你小子不要命了,六皇子殿下也是你能诋毁的,要是传到了殿下耳中,以他的性子,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梁哥反应过来连连惶恐应是,也不再吭声,继续忙活去了。 而门外,武极却是微微低头,眉宇紧锁,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自己的名声在外面就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似乎所有人都十分厌恶武国的六皇子,谈之色变如同见了豺狼虎豹。 同样是身居高位,为什么这些人谈起自家先生、新雨先生以及孔圣他们的时候却是满脸崇敬呢? 他们的身份可远远比不上自己。 “咕咕……” 就在这时,小乞丐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他忙将手中的包子递上前去。 “老伯,你们吃,以后要是饿了尽管来找我。” 随着武极的声音落下,老乞丐接过包子放在一边,拉着身旁的小乞丐跪在地上作势又要磕头。 武极眼疾手快拦下了他们两个,摇头道:“只是几个包子而已,犯不着这样。” “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吃完了就把东西放在这就好。” 说完,他便在两人感激的目光下走回了客栈,接着忙活了起来。 他一边东奔西走,一边时不时地往外面看去。 当看到一老一小两个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送过去的包子时,少年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升起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似乎是开心,也似乎是满意。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吾乃当朝六皇子 而就在少年收回目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闷响,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滚开,什么下贱玩意儿也敢挡本少爷的路!” 武极眉头一皱。 客栈门口,一名穿着锦袍的青年正满脸厌恶地走进来。 而那老乞丐则是被踹倒在地,包子也散落的到处是。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小乞丐慌忙过去扶起对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愤怒地盯着动手的人。 “还敢瞪本少爷,找死?” 那锦袍青年面露不悦,顿时折返回去,抬起巴掌就往下扇去。 小乞丐有些慌张,紧紧闭上了眼睛。 “住手!” 武极怒吼了一声,声音威严,盖过了此间嘈杂。 那锦袍青年明显被震住了一下,可当回头看去,却见到开口的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时,眉头皱了起来,面色有些阴沉。 “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武极走上前,看了一眼紧紧将小乞丐护在怀里的老乞丐,面色愠怒。 面对他的质问,锦袍青年却是不屑一顾,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穿着破烂的少年,不悦开口。 “你又算老几,也敢对本少爷大呼小叫,活腻歪了?” “大胆!” 武极面色一冷,抬手威严喝道,“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话音落下,身后却是没有熟悉的护卫应答声,他顿时反应过来了什么。 自己现在不在京城,也没有随身护卫。 先生和顾大哥这个时候都上山去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 他眉头皱了起来,一时语塞没了下文。 而那锦袍青年愣了一下后更为恼怒了起来,破口骂道:“你他娘的唬老子呢!” 说罢,他直接就一脚踹了出去。 武极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是闷哼一声,如先前的老乞丐一样被踹倒在地上。 “蔡公子息怒,蔡公子息怒!” 眼见锦袍青年还要动手,掌柜的连忙开口,拦住了对方。 而老乞丐这个时候也是过去扶起了武极,浑浊的老眼满是愧疚自责。 “小六,没事吧?” 梁哥等一众小二也一窝蜂的迎了上来,围在武极身边关心询问。 “没事。” 武极摸着胸膛,紧咬牙关死死看着面前的锦袍青年。 “这是蔡县令的独子,咱们惹不起,别做啥事。” 梁哥严肃地在他耳旁小声提醒着。 而锦袍青年却是阴沉着张脸,看向掌柜冷冷地开口:“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真是瞎了狗眼,敢对本少爷大呼小叫!” “是是是,蔡公子息怒,都是草民管教无方,您是来用餐的吧,请上雅间。” 掌柜的点头哈腰,腆着笑脸赔不是。 “哼!” 锦袍青年冷哼一声,像是看垃圾似的看了一眼武极,随着掌柜越过他们,向着客栈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他还朝着两个乞丐,甚至是梁哥等人不屑地嘲骂了一句:“真是贱民一群。” 听到这话的梁哥等人拳头一紧,却低着头不敢做声。 但他们不敢动作,不代表武极忍得下这口气。 他眼中冷意闪过,直接冲上去一脚就踹在了锦袍青年的腰上。 后者一时不防,惊呼之下脸着地就摔了个狗吃屎。 这忽然发生的一幕令得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一个区区店小二竟然敢当众怒踹县令独子!? “你他娘的找死!” 锦袍青年狼狈地爬起来,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说罢,他抄起一旁的板凳就要朝着武极砸下去。 梁哥等人见状面色一惊,忙拦了上去。 “小六,快跑!” 拦住了暴怒的锦袍青年,梁哥忙回头喊道。 对方可是县令的儿子,要是被抓回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着护在自己前面的这些人,武极心中触动。 但却并未听他们的话逃跑,而是抬起头与那锦袍青年四目相对,毫无惧意。 “尔乃官僚之子,应护民爱民不说,竟敢仗势欺压百姓、目中无人,可当王法不存,可惧项上人头不保乎!?” 少年学着自家先生的腔调厉声高喝。 眉眼肃穆间虽尚且稚嫩,却已然有了几分威严之相。 高深喝下,的确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但紧接着迎来的却是那锦袍青年的怒骂嘲笑声。 “王法?” “在这余元县老子就是王法,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谈王法!?” 少年挺直了脊梁,目光如炬,威严无比。 “吾乃当朝六皇子!” 锦袍青年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满眼嘲讽。 “你一个打杂的说竟敢说自己是当朝皇子,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好几名身穿皂衣的衙吏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纷纷面露怒意。 “大胆,还不快放开少爷!” “来的正好,把这些家伙全都给我拿下押回去!” 锦袍中年见衙门来人,神色更是飞扬跋扈了几分,厉声开口。 梁哥等人叹了口气,不敢反抗,被衙吏死死按住。 武极同样也被锁住了双手,他看着一旁也被衙吏按住的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开口宽慰。 “别怕,有本皇子在,不会有事的。” 两人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满眼的愧疚自责,心中责怪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如果不是为自己二人出头,对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武极收回目光,转而死死地盯着那锦袍青年,冷声开口:“今日之事,你可考虑清楚后果了?” 后者却是满脸不屑,上前拍了拍少年脸蛋嘲讽道:“别说什么后果了,今天你们几个要是能站着出衙门,我名字都倒过来写。” 他冷笑一声,一挥手。 “全都带走!” 眼看几个人都被押回了衙门,掌柜的满脸愁容,来回踱步焦急无比。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啊!” 而在掌柜心急如焚的时候,曲老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去,他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面装着的是付仁身为四品东阁学士的官印。 他悠悠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客栈,向着衙门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四品官印在此 余元县县衙。 皂衣分列两旁,各个神色高高在上。 “明镜高悬”匾额下正端坐着一名油头粉面的中年,其靠在椅子上,眯眼打量着下方一群人。 他正是这余元县的青天大老爷,名为蔡盛。 “父亲,就是这小子,竟然敢动手打我,分明是不把父亲您放在眼里啊!” 锦袍青年在一旁开口说着。 蔡盛的目光多留在下方那无论衙吏如何用力,也始终不肯屈下双膝的少年身上,心中思量。 “你说,你是当朝六皇子?” 武极昂首挺胸,目中毫无惧意只冷声回应:“现在怕,已经晚了。” 蔡盛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神色颇有些玩味之意。 “不知六殿下可有带金印在身?” 武极皱眉,他这次出来本就是低调出行,连随从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带金印? 见他不做言语,蔡盛眼神瞬间冷了下,一拍惊堂木,炸响传开。 “大胆,一介草民竟敢冒充当朝皇子,如此罪行,当斩不赦!” “来人,压下去先仗打三十大板!” “是!” 当下武极身后的两名衙吏就是拱手点头,搬来了一张宽凳。 “大人,大人息怒!” 梁哥慌了神,急忙开口辩解,“小六幼年无知,还望大人看在……” “住嘴!” 锦袍中年冷喝出声,眼神有些狠厉地看着他,“你们几个刚才在客栈里竟然敢拦本少爷,来人,他们几个一样先仗打三十大板!” 梁哥等人一听,顿时面色发白。 三十大板,这要是打完了人怕是都要没了。 连他们都挨不住,更别说年纪尚幼的武极和那个小乞丐了。 “啊呜啊呜……” 老乞丐眼含泪花,不断地朝着蔡盛磕头,神色恳求。 然而,哪怕他的额头都磕出血来了,高堂上的人也无动于衷,目光玩味轻蔑,似看蝼蚁。 梁哥、老乞丐小乞丐等人悉数被压上了宽凳,旁边左右各一名皂衣手持大板,随时准备动手。 武极始终一言不发,趴在宽凳上抬起头,紧紧盯着高堂上的两个人。 那眸光冰冷、阴寒、满是杀意间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蔡盛不知道为什么被少年目光盯的心中有些发憷,他心中犹豫。 观那少年气质似乎并非普通人,而且这般胆识也极为不凡。 如果其真的是六皇子的话…… 而正在他犹豫之时,一旁的锦袍青年却是忍不住了,直接大手一挥,冷笑开口。 “给我往死里打!” “是!” 众多衙吏领命,高举手中大板,就要重重拍下。 就在这时,一道淡漠的老者声音忽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慢着。” 衙吏手中动作一顿,所有人都是向着门口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穿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者正信步而来,那苍老的面庞写满了平淡。 “曲老!” 武极见到来人,目露喜色。 而蔡盛却是眉头微皱。 那独臂老者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门口的看守不通报? “你又是哪来的乞丐,可知扰乱公堂是重罪?” 锦袍青年不爽地开口,看来人穿着粗布麻衫,满脸轻蔑。 曲老神色始终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看了一眼趴在宽凳上的武极,淡淡开口。 “把人都放了,否则后果你们担不起。” 话音落下,引得锦袍青年先是一愣,随后目露不屑,与身旁的衙吏相视大笑。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先是一个打杂的说自己是当朝六皇子,这会儿又来一个装大尾巴狼的,还说什么后果我们担不起!?” 那名衙吏同样讽笑着,恭维开口:“这天底下,哪有蔡少担不起的事?” 面对众人的哄堂大笑,那独臂老者却是神色淡漠,放下了肩膀上的挎包,用独臂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尊四四方方的金雕印玺。 “四品东阁学士官印在此,见印如人。” 曲老手举金印,语气淡然。 话音一落,嘲笑声戛然而止。 锦袍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愣愣地看着其手上举着的金印。 蔡盛更是“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瞳孔猛缩,死死盯着下方。 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那独臂老者手中所持金印做工之精细,材料之珍贵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这官印,是真的! “又来一个招摇撞骗的,来人,给我拿下!” 锦袍青年回过神来,冷笑着开口。 “闭嘴!”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惊恐的怒吼声,他愣住了,不解地看向旁边已经面色大变的蔡盛。 后者匆忙自高台上小跑至曲老面前,恭敬地行礼,声音略有颤抖。 “下官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此来,可是有何要事?” 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心跳不已。 四品学士,已经是和知府一般大的官了。 且前者的分量要比后者大的多,毕竟一个是京城官,一个是地方官。 见自己父亲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锦袍青年慌了,他咽了一口唾沫,试探性地开口:“父亲,您这是……” 他的话音落下,却并没有人理他。 曲老瞥了一眼神色惶恐的蔡盛,径直走到了武极的面前,将他从宽凳上扶起来。 旁边的衙吏见此一幕纷纷后退了一步,面色惊疑不敢阻挡。 “六殿下,受惊了。” 曲老淡淡开口,将手中的官印递了过去。 而见此一幕,所有人都是瞳孔猛缩,目瞪口呆了起来。 刚才那拿着四品官印的老者,唤武极什么? 六殿下!? “小六,你……” 梁哥满眼诧异,长大了嘴巴看着那少年神情冷漠的接过官印,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里在客栈跟着他们一起忙里忙外的人竟然真的是当初六皇子! 关键是,对方不止一次提过自己的身份,而他们却是从来不信。 不信就算了,还经常使唤对方。 一念及此,他目光就惶恐了起来,面色发白。 按照传闻当中六皇子的性格,他们只怕是人头不保啊! 蔡盛更是吓得两腿一软,若非旁边的衙吏搀扶,他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六……六殿下……” 他眼神惊恐地看向少年,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武极拿着手中的官印,目光越过蔡盛,看向了其后方已经面白如纸的锦袍青年,眸光冰冷无比。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罪在当下 蔡盛反应过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六殿下,是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息怒!” 说着,他还冲着身后的锦袍青年低骂了一句。 “逆子,还不快快向殿下磕头赔罪!” 锦袍青年反应过来,满头冷汗,正欲跪下之时,少年冷漠的声音却是在此刻响起。 “不必了。” 几人一愣,朝着那边看去,神色惶恐。 武极冷冷扫视一圈,随后看向了身旁的独臂老者。 后者与他四目相对,只淡淡道:“付小子不在,你自己处理。” 得到了回答,武极的眼神更加冰寒了几分,稚嫩的面庞在此刻充满了威严之意。 在蔡盛与锦袍青年颤抖的目光下,少年缓缓开口,言语冰冷。 “来人!” 喝声落下,那些衙吏们面面相觑,随后纷纷跪倒在地,再无了先前的高高在上。 “将这两人拉出去,即刻于衙门外斩首示众!” 即刻斩首!! 冰冷且毋庸置疑的声音落下,蔡盛两人面色大变了起来,前者更是不断磕头,哭丧着求饶。 “殿下,殿下饶命啊!” 面对蔡盛的求饶,武极那双冰冷的眼眸波澜不起,只是看向了一旁面面相觑,未曾动手的衙吏们。 而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衙吏在与少年对视时只感到头皮发麻,忙低下头走上前去押下了蔡盛两人。 “该死,你们要造反吗!” 锦袍青年被人按住,惊恐大叫了起来。 知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眼中满是怨毒。 “杀了那个假皇子,快把他杀了!” 在他心中只觉得反正这余元县就这么大,只要把堂中的所有人都杀了,事后再推给妖邪,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的话音落下,蔡盛顿时心中悲呼,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蠢货。 这种情况若是求饶尚可有一线生机,还敢说出这种话,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果不其然,武极在听到了这番话后,神色更冷。 “身为朝廷命官竟滥用职权、徇私枉法、纵容子嗣鱼肉百姓、藐视朝纲,罪无可赦。” “来人!传本皇子令,诛蔡府满门,一个不留!” 冷冰冰的话语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是瞳孔猛缩了起来。 连曲老都是皱眉看向了他,双目微眯。 这小子杀心不是一般的重啊! 所谓诛满门,可是连家丁丫鬟都得拉出去砍头,鸡犬不留! “不要,求殿下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啊!” 蔡盛一听诛灭满门,面色煞白,眼眶欲裂地求饶。 但无论他怎么说,武极却是不为所动,直到两人都被拉出正堂,声音渐远。 “如此严酷做法,付小子回来定会责罚于你。” 曲老看着眼前气质已然开始蜕变的少年,开口提醒。 武极微微抬头,目光并没有多少变化。 “那又如何,先生他太容易心软了,对付此等恶官若不下重手,那杀了一个还会出现下一个,无穷止尽。” 曲老眯眼:“可你如此杀伐,传出去他人只会说你暴虐无道。” 少年回头,双眸锐利冰冷,稚嫩的脸庞仿佛在此刻不再稚嫩。 “罪在当下,功在千秋,他人鼠目寸光又岂能窥世事之长远?” 一番话落,远处正在此时传来锦袍青年的惊恐尖叫声,蔡盛的人头已然滚落在衙门台阶之上。 过路百姓们纷纷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堂堂县令竟然被当众斩首。 曲老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不再多言。 武极看向了旁边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梁哥等人。 而察觉到少年的目光投来,几人更是连连磕头。 “六殿下饶命!” 他们目光颤抖,心中惊惧不已。 谁也想不到,在客栈里帮忙的小六竟然是当朝皇子,而且杀伐果断,直接判了蔡盛满门抄斩。 如此狠人,若是追究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怕是人头不保! “梁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武极目光柔和了几分,上前欲要搀扶对方。 而梁哥听到他的称呼却是吓得一哆嗦,急忙道:“草民不敢。” 武极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他静静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几人,微微低眉,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本皇子让你们站起来说话。” 话语恢复了之前的威严冰冷。 但就是这命令般的话语,反而令梁哥他们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武极又看向了那边依旧跪在地上的一大一小两个乞丐。 见他们两人一样惶恐地不敢抬头,武极微微摇头,开口朝梁哥他们吩咐道:“带他们两个先回客栈安顿。” “是!” 梁哥急忙点头,随后带着两个乞丐匆匆离开,整个过程甚至都不敢多看少年一眼。 之后,武极带着一众衙吏离开。 路过府衙大门时,他甚至都没有侧目去看地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直奔蔡府。 而曲老则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少年雷厉风行的率人将蔡府上下一百多人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整个过程,他没有在少年眼中看到丝毫怜悯之意,只有冷漠。 之所以不出手拦阻,其一是不想暴露自己,其二也是不想干涉这件事。 武极毕竟是六皇子,且所行之事虽然狠辣过度,但却是如其所言。 有了蔡盛这个出头鸟,下一个上任的县令自然不敢重蹈其覆辙,其他县令也会心生忌惮。 杀一儆百,如是这般。 蔡盛被六皇子下令满门抄斩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余元县传了开来,所有人都是惊诧万分。 但更多的人却是拍手叫好,蔡盛平日里就仗势欺压民众,私加税银,弄的所有百姓都是苦不堪言。 尤其是在议罪银一制出来之后,蔡盛行事更是明目张胆了起来,反正就算罪名被揭发,他也只需缴纳银两罢了。 而这缴纳的银两,自然是搜刮百姓得来的,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蔡盛死了,没有人会去同情他们。 但蔡府很多下人都是无辜的,却遭此横祸,未免让人暗叹可怜。 所有人都对这位六皇子的狠辣手段忌惮不已,毕竟满门抄斩实在是太严重了。 日暮西垂,余元县城门口,一行人正入城而来,正是付仁等人,赵小月也跟在旁边。 看着比平日要空旷不少的街道,付仁目露疑惑之意。 他拦住了过路的一个老翁,温声询问。 “老伯,今日这是怎么了,街上人这么少?” 老翁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今日蔡府被下令满门抄斩,大家这会儿都在那边一睹六皇子殿下真容呢!” “蔡府被满门抄斩!?” 付仁眉头一皱,随后细问了一番。 当老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之后,付仁的面色沉了下来。 没想到只是上山了一趟,这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武极这么果断就将蔡府抄斩,毫无疑问是怕自己回来拦着他。 “先生,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小草听到了这件事,秀眉也是皱了起来。 “回客栈。” 付仁沉声开口,加快脚步向着客栈方向赶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枭雄之姿 客栈内。 武极坐在位置上,旁边的胖掌柜以及梁哥等人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外面更是远远的围着不少平民百姓在看热闹,低声讨论下皆是惊疑。 没想到堂堂六皇子竟然穿着粗布麻衫,还在这客栈里做了这么多天的杂活。 蔡盛一家人的死,他们虽然拍手叫好,却也暗叹武极心狠手辣,连家丁下人都没放过。 正在人群熙攘间,付仁几人走到了客栈门口。 当瞧见端坐在椅子上似是早有等待的少年,他面色微沉,跨过门槛。 “先生。” 武极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 而见此一幕,外面那些百姓们纷纷侧目,惊疑不定,纷纷猜测起了那白衣青年的身份。 看着面前神色恭敬的少年,付仁严肃询问:“你杀蔡盛父子我可以理解,为何要抄斩满门?” “回先生,杀一儆百。”少年声音平淡。 “可那些奴仆家丁是无辜的。” “武极知道。” “知道你还杀?” 少年抬头,那双眸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已经少了些许顽劣,多了沉稳,以及霸道。 面对自家先生的质问,他并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而是倔强开口: “盛世治之以文,乱世定之以武,先生以仁义为先,虽可行,其见效甚微且慢,我以杀伐为先,虽不仁,却可立竿见影。” 两人四目相对,付仁眯了眯眼,紧紧看着眼前气质已然发生改变的少年。 虽然对方的做法欠妥,但所起到的效果是绝对的,只是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且听其此番言论,他心中暗叹,自己这位学生恐怕心性非同一般,如此杀伐果断,是为枭雄之姿! “小草!” 付仁喊了一句,身后的小丫头顿时上前一步。 “拿戒尺来!” “先生,小师弟他只是一时冲动,您……” 一听要拿戒尺,小草顿时睫毛一颤,看了一眼低头的武极后想要为其开口求情。 “拿来!”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付仁再度强调了一遍,语气严厉。 闻言,小草只好作罢,去楼上寻来了戒尺给他。 而武极并没有多说什么,很是自觉地伸出了手掌。 啪!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付仁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这位当朝六皇子的手掌之上。 抽了一下之后,付仁冷着脸又是重重两下。 少年的右手通红,开始渗血。 因为疼痛,他面色有些发白,但却紧咬牙关,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而小草看着这一幕,有些心疼这位小师弟,不由轻轻伸手扯了扯付仁的衣角。 付仁将戒尺捏在手上,看着咬牙一声不吭的武极,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 “先生打你,你怨不怨?” 武极低着眸,微微摇头。 见少年如此,付仁也是心中略有不忍,再如何说,武极也是自己的学生。 他叹了口气:“你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做的很对。” 武极一愣,随后有些诧异地抬头。 付仁闭着双眼,语重心长地开口。 “我打你,是为了那些无辜受牵连而死的蔡府家仆,并非是否定你的所作所为。” 言罢,他正色起来,目光严厉:“我罚你去守灵七日,你可有异?” 此话一出,无论是顾思恒还是赵小月,以及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惊。 让堂堂皇子去给那些出身卑微的奴仆守灵,这可是天下之大不韪! “先生,此事怕有不妥!” 赵小月上前阻拦,面色凝重,“此事事关皇室颜面,若是圣上震怒……” 他话未说完,付仁便抬起手打断,淡淡开口。 “于民而言,他乱杀无辜,是为罪者,于国而言,他攘除奸佞,是为功者。” “他非是以皇室之身而守灵,是以罪者之身,以付某学生之身而守灵。” “这……” 赵小月听闻此言,虽然还皱着眉,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尽管口头上说不是以皇室之身而守灵,可却不知传到京城那边,诸臣如何想,圣上又如何想。 若仍旧震怒,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学生武极,领罚!” 在所有人都惊疑之时,武极却是开口了,眸光平静,没有丝毫不情愿之意。 见他如此,付仁微微点头,将顾思恒身上的布包取下交给了小草,随后便上了阁楼。 顾思恒等人看了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武极,微微摇头,也跟着上楼。 只有小草和一旁的小乞丐冲了上去抓起武极血肉模糊的手掌,目露关切之意。 小草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乞丐,神色微怔。 而小乞丐同样用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好奇她的身份。 “啊呜啊呜……” 小乞丐抓着武极的手比划了一阵,似乎是在担心他的伤势。 武极微微摇头,将手抽了回来。 “我没事。” 小乞丐还想再表达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老乞丐给拉了回去,神色有些惶恐,生怕前者触怒武极。 而一旁的梁哥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武极看着他们,目光略有失落。 在这之前,他们明明还跟自己相处的很好的。 没想到真的得知自己身份后,却与自己之间仿佛产生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人分三六九等,世道不公……” 武极眸光微闪,回响起了自己皇姐说过的一番话,也是自家先生曾说过的话。 自家先生曾经说,想试着来改变这个世道。 可如今看来,高地贵贱之别已深入民众内心,想要将其纠正,又谈何容易? “小师弟,把手给我。” 正当他失落之时,耳畔却是传来了少女柔软却又带有几分命令的语气。 武极一愣,转头看向旁边从布包里翻出一瓶药膏的小草。 后者一向柔弱乖巧的神色此刻多了些严肃,不容抗拒。 见武极一直没反应,小草秀眉微皱,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武极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上去,小嘴还轻声嘀咕着什么。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笨,明知道先生心里善良,还要做出让先生生气的事,下次再这样,我也不替你求情了。” 看着身前比自己矮半个头,一直小声嘀咕的小草,武极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面带笑意。 虽然纠正这个世道不容易,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眼下不是就有个小书童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皇子身份,还骂自己笨吗? “下次不会了,师姐。” 小草一愣,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武极,随后莞尔一笑,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小师弟乖,别记恨先生,待会儿师姐给你去买松子糖吃!” 第二百三十六章 唐门之乱 次日,武极如约前往了蔡府灵堂,为那些无辜受牵连而死的仆从守灵。 这些仆从大多是被买卖而来,并无亲人,所以丧事都由衙门那边拿蔡府的银钱包办。 当余元县的人见到堂堂六皇子竟然真的去为一些低贱的下人守灵时,整个县城都是震惊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其他地方,所有人都对武极的印象大为改观。 从一开始只知他顽劣成性,到后来的心狠手辣,再到如今的敢作敢为,屈尊待人。 众人对这位六皇子的态度也是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暴虐成性,动辄灭人满门,有人则为他开脱,说虽然手段有过,却能造福一方,失小德而谋大义。 总之,众说纷纭。 而这,也正是付仁让武极去守灵的意义所在。 既然自己想要匡扶武极上位,那为他造势必不可少。 本想为他塑造仁善之形象,但此次突发之事,却令他改变了想法。 如武极所言,自己所设想的方法若是在盛世之间,必然能行。 可如今正当乱世,武国内外忧患,他若一步步慢慢积累声望,只怕为时已晚。 还不如就任由舆论两面发酵,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只要天下人有一半支持他,那便算是成功。 一开始有些人还以为武极是装腔作势,根本就不会真的去守灵七日。 但事实却是令他们大为震惊,深感佩服。 足足七日,武极寸步未离的跪在灵堂前,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绿裙子、气质柔弱的少女陪他一起。 如此诚心实意,令众人心中暗暗点头。 原本对于武极手段暴虐,斩杀无辜者的不满也不觉间便淡去了许多。 这同样也是付仁要看到的效果。 如善者行一世善而为小恶,便是伪君子、本性暴露。 而恶者行一世恶忽为小善,那便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有如此,才能有效的去降低武极所行事的负面影响。 七日后,那些无辜而死的人皆入土为安,武极也回了客栈。 只有蔡盛父子的尸首悬挂在城门口,等下一任县令到来之时亲自下令取下。 这边的事情,已经让衙门的人上报给了这一片区域的知府,后续自会有人安排。 而付仁等人因武极身份暴露,每日都有人围在客栈之外观望,所以不得不提前回了两仪派。 苟人善那边的研究还没有结果,不过应该快了,付仁交代了赵小月,要将后续的情况转告给自己。 …… 玉青峰。 院落内,付仁屏息凝神,在一棵劲松下盘膝而坐。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所谓真意之说,隐隐已经触碰到了某一层障壁。 与那常阑厮杀后,他颇受启发。 尤其是见到小草施展了好几次青藤真意后,以及陆青柠所施展的诛妖寒火后更是有所明悟。 那诛妖寒火,或许就是天地火势之真意之一,与方同的天火一般。 付仁在想自己的真意,到底该是什么。 这一想,便是又七日时间过去。 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要跨过那道门槛了,却始终差着那临门一脚。 而关于这最后一步,曲老也无法给他答案。 这一日,吕浩然前来敲门了。 “桃安兄,大部分门派皆有回信了!” 付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了门口的青年。 前段时间他就委托玄青子掌门代为传信给了各个江湖门派,希望他们能派遣弟子随自己一同前往梁国群妖天堑。 不然的话,一个个门派的跑,怕是要花不少年的时间。 当初孔圣遍走江湖,打上一个个山门花了十多年呢! 不过途中钻研百川功所耗费的时间肯定是占了大多数的。 “如何说的?”付仁问道。 “守剑山庄的重剑石铁胆已经亲自率领若干弟子前来呼应,而鸣凤谷、龙虎峰等大部分门派也都没有异议,唯独……” 吕浩然话语一顿,“唯独唐门那边尚无回音,而同属慕容王朝的紫雾楼、藏影门也暂且是观望状态。” 付仁眉头微皱:“唐门?” “嗯。”前者点头开口,“唐门如今情况有些特殊,并非是不遵从孔圣百山图之令,而是唐门大长老那一脉不认可桃安兄你。” “不认可我?” 付仁一愣,随后捕捉到他话语中的重点,追问道:“唐门大长老那一脉?难道唐门内部还有另外的脉系?” “桃安兄有所不知,唐门素来分内外门之说,内门乃是唐家嫡系以唐门门主为尊,而外门则是外姓,以唐门大长老林鹰马首是瞻。” “千机万手其实就是林鹰的人。” “林鹰说,当初答应孔圣的是唐门门主,要派遣也应该派遣内门弟子,所以两个脉系因此产生了矛盾,现在都还没有回应。” 随着吕浩然的解释,付仁陷入了沉思当中。 没想到唐门竟然是这么个情况,这下倒是有些难办了。 如果不解决唐门的事情,紫雾楼和藏影门肯定也不会派人来。 三派都不派人来,那其他门派自然会心生二意,搞不好到最后人都凑不齐。 “唐门门主为何做不了主?”付仁有些疑惑。 吕浩然摇头开口:“唐门嫡系弟子稀少,只有几百余数,其实唐门能位列顶尖门派,除了机关暗器之术外,更多的是靠着外姓弟子打出来的名望。” “外姓弟子的数量,要远比唐门嫡系弟子多得多。” 付仁闻言面色微沉,心中已有所了解。 看来这是林鹰仗着外门弟子都归自己,所以拥兵自重了。 而公然违抗唐门门主的意思,怕也不是一时之意,而是蓄谋已久,只是这次刚好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这种人,要么就是想率领外门弟子脱离唐门另起一派,要么……就是想坐上唐门门主的位置! “桃安兄看来只能等唐门内乱平定后,再行出发了。”吕浩然见他沉思,不由开口说道。 而付仁却是摇了摇头:“等不到的,那林鹰定然是蓄谋已久,短时间内不会妥协。” “那桃安兄的意思是?”吕浩然皱眉问道。 付仁沉吟片刻,随后开口:“你适才说石铁胆已经率领守剑山庄一众弟子过来了?” “没错,估计至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到这了。”后者点头。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先启程去齐国一趟,看看唐门到底是什么情况,让守剑山庄的人也赶过去。” 付仁沉声开口。 “这么快?!”吕浩然有些诧异。 他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妖邪四处祸乱,率领江湖众人前往群妖天堑之事刻不容缓。 否则若真发生了什么异变,到时候梁国忽然起兵,武国恐怕是难以招架。 只有利用此事暂且牵制住两国,才好安心解决那妖心之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少年人可为红颜折腰 “好,那我这就回去收拾行囊。”吕浩然点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看着他离开,付仁目光略有些严肃。 从这里到齐国大概两千五百多里路,坐马车的话,紧赶慢赶也差不多得半个月时间。 之前从京城来白菊州之所以也花了不少时间,主要是他们不急,一路上悠哉悠哉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容不得他不急了。 唐门的事情解决后,他最后还要去一趟玉国呢,那边更远。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三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差不多得等到中旬过后才能真正率领江湖人马前往梁国与二皇子武易会合。 一想到唐门那边的事,他就不免有些头疼,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得多久才能解决。 正在他头疼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喊声,是赵小月的。 “先生,苟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付仁回头,看向了门口走进来的黝黑少年。 “怎么样,可有另外两位妖王意识分身的下落?” 赵小月摇头:“苟大人说目前只感知到了其中一位妖王,不过并在白菊州境内。” “那另一位妖王呢?”付仁皱眉。 “不清楚,侯云本就是猴妖最为通人性,加之又偷学了许多修行者术法,苟大人也很难推衍出他所在的位置。” “这样啊……” 付仁缓缓点头,知道一位妖王的行踪也不错了。 且自马上就要前往齐国,应该不会碰到。 “苟大人他们已经动身去寻找那位妖王了?”他又问道。 赵小月点头:“嗯,苟大人和赵大人一大早就离开了,他们还叫我告知先生要早些前往梁国。” “嗯,知道了。” 付仁点头,随后询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后便让赵小月下了山,自己转头去收拾行装。 值得一提的是,武极将那一老一小两个乞丐也都带了回来,让他们两个照顾自己的起居。 也算是给了二人一个稳定的生活,不必再忍饥挨冻了。 小乞丐收拾一番倒也是个靓丽的小姑娘,只可惜是个哑巴。 且令付仁有些意外的是,这两个人是从昌东地界一路流亡至此的。 也就是付仁刚来时所在的那块地方,洪涝匪患严重。 两人都是在那边被匪患给割掉了舌头,所以成了哑巴。 还好付仁当初实行议罪银以功抵罪之制,朝廷不少官员疯一般的抢功,平了昌东地区的匪患,赶巧救下了他们两人。 不然的话,也就不是被割掉舌头这么简单了。 在得知付仁是间接救下他们性命的恩人时,两个乞丐都是满眼感激,作势就要给付仁磕头,不过被后者拦住了,只叫他们好生待在武极的身边。 次日一早,一行人便在大殿向玄青子燕二娘等人辞行。 加上吕浩然和白妙竹,他们一共六人。 武极则是留在了玉青峰,并未随行。 站在山坡上看着一车两马消失在视线当中,他才转身离开。 …… 马车内,付仁、小草、曲老三人围坐。 曲老依旧是神色平淡,依靠着窗壁,一脸的慵懒。 顾思恒上次见到了他出手,对他的态度要更为恭敬,不过付仁叮嘱了他无论是曲老还是小草的事情都不要泄露出去。 后者点头答应,他本就不喜欢说话,也不是那种喜欢泄密的人,守口如瓶对他来说不难。 而坐在付仁身边的小草丫头,最近几天似乎长高了不少。 近十二岁的年纪,已经到了付仁的肩膀,脸上的稚气褪去不少。 看上去已经不再是小丫头的样子了,而是多了几分少女气。 “小草,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付仁揉了揉身边少女的脑袋,宠溺地笑着开口。 小草脸颊微红,一如既往的乖巧。 “关于武极,你怎么看?” 付仁随口问道。 小草一愣,随后抬起头道:“先生,怎么了吗?” 话才说完,她便看到自家先生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神色微怔。 “你很关心他?”付仁含笑问道。 “他是先生的学生,先生不是说他是我的小师弟吗,那小草关心师弟,应该很正常吧?” 小草眨了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有些懵懂纯真。 付仁微笑道:“如果他不是我的学生呢,那你还会继续关心他吗?” 话音落下,小草没理解他的意思,还以为自己先生是对武极失望透顶,不打算再教他了,顿时面露急色。 “先生,武极他本性不坏的,只是脑子笨才会惹得先生不开心,先生不要放弃他。” 见少女如此模样,付仁心中已经有了底。 武极那小子可不笨了,相反精明的很。 就从他能说出盛世文治,乱世武治这种话,足以说明他有君王之才。 而且这小子还知道赶在自己回来之前抄蔡府满门,哪像小草说的脑子笨? 他摇了摇头道:“先生不是要放弃他,而是先生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教好他,所以先生希望有的时候你能代为管教。” 小草一愣,随后忙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先生这么厉害,怎么会教不好他呢?” 曲老在一旁听着,掏了掏耳朵,鄙夷地看了一眼付仁。 他可是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武极对小草的态度不一样。 有的时候付仁的话武极听不进去,但小草的话他却一定会听。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少年人春心萌动,不听老人言,却可为红颜折腰。 面对小草的疑惑,付仁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开口再解释什么。 他并非是有意撮合自己的两个学生,而是在为小草做打算。 后者的妖邪身份不知道能瞒住多久。 如果能在书院和武极完全得势后才暴露,那不用自己出手,武极定然也会想方设法的去保护小草。 一国之力虽不可抗问剑天,但也总好过全天下皆无小草容身之处的好。 而且,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肯定也已经掌握了大半的江湖势力,算是初步有了保护小草的资本。 当然,也仅仅只是初步而已。 想着,付仁的目光渐渐锐利了几分。 这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武国,必须由武极来掌控! 此次号召江湖群雄前往群妖天堑,之后他便会回去武国,真正开始为武极造势。文学一二 到那个时候书院在朝堂上的地位也该彻底稳固,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若要阻止。 那便……休怪他付仁心狠手辣!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还要搜吗? 齐国,鹤龄州,芦苇城。 此地乃是齐国与他国接壤地界,县内外重兵把守,设有关卡。 无论是来往商旅过客,皆需要接受查验。 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向城门口,被齐国兵卒高喝拦下。 “上面的人,下来接受查验!” 马车止步,驾车那位背着木匣子的黑衣青年挑起门帘。 一名白衣儒士,一名麻衣老者,以及一名穿着绿色衣裙的乖巧少女从车内相继走下。んttps:// 几名兵卒看到前两人时都是神色平淡,唯独看到后面那绿裙少女时一怔,随后双眸泛光。 这小姑娘长的好生乖俏! 怕是张开了都不比刚才进城的那江湖女子逊色分毫! 适才也有两人御马而来,皆是身着白袍,其中一名青年气势不凡,背后背着一把长剑,一看就是江湖人士。 他们询问之后得知乃是两仪派以及鸣凤谷的高徒,更都是四境武夫,当即不敢多生什么歪心思,放行通过。 没曾想那二人才刚刚进城,这会儿又来一个国色天香的小姑娘! 而且随行的人看起来只是一名外来的书生公子,并没有什么特殊。 一时间几名兵卒都是目光闪闪,对视后会心一笑。 “来自何方,入我大齐国可有何事?” 当先,那名领头的络腮胡兵卒便上前一步,故作威严地喝问,目光却是不断在白衣儒士身边的小丫头身上游走。 “我等来自玉国,久闻齐国之昌繁,慕名而来。” 付仁上前拱手。 他可不能轻易将身份暴露,免得引起江湖上一些有心人图谋不轨。 虽然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不是各大门派掌门长老亲自出手都能应付,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紫雾楼的毒、唐门的机关暗器都是防不胜防,还是得小心为上。 “玉国?” 络腮胡兵卒一愣,随后双眼微眯,心中思忖了起来。 玉国乃是天雪王朝附属,兵力可是要比齐国强大的多,要是来人身份高贵的话他们可吃罪不起。 当下,他态度稍缓,询问道:“敢问阁下身份?” “玉国学子,不值一提。”付仁温和开口。 一听这话,络腮胡兵卒刚刚还缓和的神色顿时再次不屑了起来,淡漠地招了招手。 “按照惯例,需要搜查。” 话音落下,他身后当即就有几名兵卒围了上来,而他自己更是径直走向了小草,目光炽热地舔了舔嘴唇。 小草见状不由得往自家先生身后靠去。 付仁眉头微皱:“不是只需要查看车上行装,为何要搜身?” “老子说要搜就要搜,哪那么多废话?” 络腮胡兵卒不爽地开口,趾高气昂。 而其他那些兵卒更是一窝蜂围了上来,足有二十多人,各个气势汹汹。 见此一幕,付仁心中冷笑,只怕搜身是假,趁机一饱私欲才是真。 怕是这一场搜身后,这些人肯定会说小草身上携带有敌国密函或是身份可疑,要将她扣押下来。 而之后这些人要做什么,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 “思恒。” 付仁淡淡开口唤了一声。 一旁始终沉默寡言的黑衣青年当即上前一步,卸下背后的木匣子,重重落在地上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两截枪身。 “我劝诸位不要多生念头,免得惹祸上身。”付仁接着开口,目光平淡。 络腮胡兵卒见到顾思恒背后的木匣子竟然装的是杆长枪时心中一惊,有些拿捏不定起来。 那白衣儒士三人都看起来平平无奇,唯独这穿着黑衣的冷面青年给人的感觉不同凡响,不像是个好惹的主儿,多半是个武夫。 但发现自己的一众手下都在看着自己,以及再看一眼那我见犹怜的小丫头,络腮胡却是恶向胆边生。 他奶奶的,四境武夫又不是大白菜,刚刚才过去了两个,怎么可能这么快又碰到? 自己好歹也是个三境武夫,这么畏首畏尾的以后还怎么有脸混下去? “敢违抗命令,老子可以将你们当做敌国探子处理!” “来人,将这几人统统拿下,押往牢房听候审讯!” 他怒声开口,不信光凭那黑衣青年一个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是!” 众多兵卒冷声应是,随后目光炙热地看向小草,纷纷露出狞笑之意冲了上去。 围观的民众们见此一幕都是纷纷暗道可惜,目露同情。 这些守城兵卒欺负外来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上次就有过往的商队被他们以图谋不轨扣押。 实际上人家只是来倒卖书画的,怎么可能图谋不轨? 说到底,还是那商队老板的女儿生的不错,被他们给盯上而已。 最终那商队其他人再也没出现在这芦苇城内过,唯独那个老板的女儿又一次还被人在军营外瞧见过。 不过其衣衫不整,已经是疯疯癫癫,一副痴傻之像了。 只恐怕今日那位白衣书生以及其身后的小姑娘,也是难逃魔爪。 一众兵卒抽出佩刀气势汹汹地围了上去,常人若是见此情景,早都吓的六神无主了。 但络腮胡兵卒却是皱眉了,因为他看到无论是被围在中央的白衣书生,还是那麻衣老者,甚至那个小姑娘都面色平淡,没有丝毫惊慌之意。 他心中暗感不妙,如此云淡风轻,不该是什么普通角色! 但这时候想收手已经为时晚矣,那些兵卒全部冲了上去,伸手去按挡在前面的黑衣青年。 就在当先那名兵卒的手即将触碰到其肩膀之时,异变突生。 顾思恒站在原地,衣袍无风自动下真气如浪涛翻涌。 那些兵卒瞳孔猛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狂风掀的倒飞而出,惊叫间重重摔在了地上。 后方的络腮胡兵卒面色大变,满眼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的顾思恒。 四境武夫,又是一位四境武夫! “我说了,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免得惹祸上身。” 他眼中震惊之意还未褪去,只见那白衣青年也适时上前一步,神色平淡间衣袍猎猎,真气翻涌。 “现在,你还要搜吗?”付仁目光微冷。 话音平淡,却是令络腮胡兵卒双膝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面色煞白。 四境武夫……什么时候这么常见了? 刚刚才进去了两个,这会儿竟然又来两个!? 第二百三十九章 校尉府 “阁下且慢!” 正当付仁两人相继展露武道修为之时,远处城门之上忽传来一声大喝。 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披黑色软甲的魁梧大汉飞身而下,修为赫然同为四境武夫。 看其穿着,应该就是此地的城门校尉。 “程校尉!” 络腮胡兵卒面色一喜。 那程校尉飞身落至此地,看了一眼人仰马翻的众多兵卒,目光异样。 他上前朝着付仁和顾思恒拱手:“两位好身手,恐怕并非是玉国籍籍无名之辈吧?” “不值一提。” 付仁淡淡开口,简单回礼。 这程校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得自己等人展露修为了才出来,怕与这些兵卒沆瀣一气,是为一丘之貉。 不过好歹也是一城校尉,如今非是武国,若能避免麻烦,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见他不愿多透露来历,程校尉眯了眯眼,随后豪爽一笑。 “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是玉国所来贵客,不如随在下进城,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见此一幕,付仁眉头缓皱。 就算忌惮自己与闷葫芦的实力,对方也不该如此热情吧? “不劳烦校尉大人了,我等自行游玩便好。” 说着,付仁冷冷看了一眼其身后的络腮胡兵卒,“不然若是某些贼人歹心不死,还颇为麻烦。” 言罢,络腮胡兵卒面色一怒,如今有自家大人撑腰,他可是半点不惧。 然而他才刚刚想开口,却见一道拳影飞速于眼前放大。 砰! 头骨碎裂之声响起,红白四溅。 程校尉收手,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拳面上的血迹。 “经查,原城门卫官李力滥用职权,掳掠欺辱平民,屡犯不止,军令当斩!”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在场那些兵卒们纷纷惶恐,跪在地上颤抖着,连头都不敢再抬。 “阁下,如此可能放心?” 程校尉咧嘴笑着开口,看上去一副粗犷之相。 但付仁却是紧紧盯着他,心中思忖。 此人看上去是个莽夫,实则城府极深。 当着自己的面拍死一名下属卫官都要请自己一道进城,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那便有劳大人了。” 付仁微微拱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一试便知。 见他同意,程校尉更是哈哈大笑,满脸豪爽之色。 “来人,牵马入城!” 几名兵卒上前牵引马车,随后程校尉亲自带着他们几人向着城门内走去。 校尉府。 “许兄,寒舍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哪里的话,许某山野露宿,能得个落脚处便已然心满意足了。” 付仁微微拱手。 在来的路上,他也将自己早已杜撰的身份告知了对方。 玉国学子许安,便是他的新身份,至于顾思恒和小草、曲老等人,自然是变成了护卫、书童以及老奴。 “哈哈哈,许兄坦荡,我这便为你们安排住处!” 程校尉招手之下,很快有一名身穿管家服饰的耄耋老者佝偻着腰走来。 付仁在见到这老者时眉头微皱,其看上去虽然满脸皱纹,但脚步却很是轻盈,不像是普通人。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程校尉当即开口介绍了起来。 “这是秦管家,曾经乃是沙场老兵,有些武道修为在身,不过后来受了伤,如今屈居于我这府邸当了个管家。” “原来如此。” 付仁恍然点头,微微拱手。 那耄耋老者双眼浑浊,鞠躬行礼,表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大人,厢房刚好还有四间,不过两间在南,两间在北。” 老者沙哑着声音开口。 “无妨无妨,都去收拾出来。” 程校尉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是,几位且随我来吧。” 老者点头,引着付仁几人去安排了厢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顾思恒和付仁两个人分了开来,反而让付仁和看上去柔弱的小草待在一块。 待得房间都安排妥当后,那耄耋老者再一次回到了程校尉所在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佝偻着腰了,而是龙行虎步,面上带有几分高傲之意。 他可不是什么沙场老兵,而是唐门外门三长老,秦峰! 见他前来,程校尉竟然主动上前见了礼,态度恭敬。 “秦长老,如何,是他们吗?” 秦峰略微点头,双眸锐利如鹰,缓缓开口道:“一个书童,一个老奴,再加一个背着木匣子的黑衣青年。” “错不了了,他就是手握百山图的付桃安!” 程校尉闻言略喜,忙开口道:“那秦长老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んttps:// 秦峰冷笑,目中闪过一丝杀意,“自然是杀了他,将百山图拿到手。” 有百山图在手,镇压唐门内门那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到那个时候,不光整个唐门都变成了他们这些外姓人的力量,江湖上其他的门派也得听他们号令! 得百山图者,可号令天下江湖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可那付桃安虽是四境武夫,但实力恐怕在四境当中已是顶峰之列,长老您虽为五境,想杀他……” 程校尉有些担忧地开口。 但话未说完,那边的秦峰便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怎么,你觉得凭本长老的实力,还杀不了他一个区区四境武夫?” “长老息怒,在下并无此意。” 程校尉忙解释道,“只是那两仪派的吕浩然以及鸣凤谷的白妙竹二人也在城内,若是付桃安几个人出了事,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此言,秦峰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意。 “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你大可让他们进来找人,待老夫布下机关暗器,他们难道还能活着走出去不成?” 秦峰目光一冷:“到时候你只需说他们擅闯校尉府欲盗窃军机,你不得已之下才将此二人就地格杀,玄青子难道还敢率领两仪派门人来找你麻烦不成?” 程校尉一听连忙拱手:“秦长老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行了,你且去安排,待大长老彻底掌控唐门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后者拱手告退,目露狞笑之意。 付桃安啊付桃安,你当真以为没有人清楚你们的行踪? 竟敢区区几人便入我大齐国土,就不怕有命来,没命回吗! 第二百四十章 唐门长老 另一边,付仁与小草同在一处屋子,曲老和顾思恒已经去了另外一边。 “先生,那个老伯似乎有些问题。”小草皱眉开口。 付仁抬头:“何以见得?” “他的气息,不像是历经过沙场的人。” 小草皱着眉,在脑海中回忆着。 她身为景国公主,小时候就经常见到入宫的那些将帅,而后又经历过景国内患的兵荒马乱。 知道久经沙场的兵卒,身上会有一种铁血杀伐之气。 那不是武夫战斗所能汇聚的,而是真正经历过万千厮杀,于尸山血海摸滚打爬之人自然而然就会形成的气息。 掌握了青藤真意之后,她的感知力大为上涨,对于这些气息更为敏感了不少。 比如自家先生虽然气质儒雅,但行走间还是有属于武夫的气息显露。 那个秦管家虽是武夫,但却一定不曾上过沙场! 因为他身上并没有那种老兵所有的铁血之气。 付仁微微颔首,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虽然感知不到小草所说的那种气息,但也能从一些细节看得出来秦管家有问题。 比如对方尽管隐藏了实力,但行走之时脚步轻盈,甚至落脚之时连尘土都未有扬起。 一看就是极为擅长轻功。 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此人先前行礼的时候,下意识的将手往胸膛靠着,不让袖口朝外。 这个小动作尽管不起眼,却已经让付仁猜到了其身份。 其定是唐门中人! 只有经常在袖子里面藏暗器的,才会下意识地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袖口。 而唐门则正巧有一门绝世轻功名为月下飞鸿,刚好与其落脚不扬尘土能对的上。 “看来我的行踪早就暴露了啊……” 付仁双目微眯,食指轻敲桌面,陷入了思量当中。 “先生,我们用不用通知吕大哥和顾大哥他们?” 小草开口问道。 付仁摇了摇头:“不必,且看那人意欲何为。” 曲老估计早就发现了那秦管家的不对劲,用不着自己担心。 而吕浩然和白妙竹,就先让他们在客栈待着吧,此时唤他们过来也只会打草惊蛇。 “可那人似是五境武夫。”小草还是有些担忧。 付仁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道:“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先生?” 五境妖邪和修行者他不一定斩的了,但一个五境武夫,他还真不带怕的。 百川功与呼吸法加持下,区区一五境武夫而已,有何惧哉? 再说了,既然唐门的人早都准备来迎接自己,自己若不扫榻相迎,又岂合礼数? 见自家先生胸有成竹,小草微微低头,也不再多言。 …… 入夜。 晚风清幽,乌云盖月,校尉府房梁之上一道黑影飞掠,落地轻点宛若飞鸿踏雪。 他接连翻过好几座院落,竟是连丝毫声响都未传出,形如鬼魅。 正是白天那秦峰! 当他轻轻落至付仁所在屋门之外,侧耳听到里面传来的平缓呼吸声时,不由心中冷笑。 “倒是蠢货一个,身在陌生之地,竟能睡得如此安稳!” 言罢,他从怀中摸出一片叶子,点着后以真气轻飘飘透过门缝送进了房内。 此乃唐门失魂香,若无防备之下仅是吸上一两口,必然不觉间真气溢散,浑身酥软! “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便得手了,输在这种人手上,想来那南宫明羽也是泛泛之辈罢了。” 秦峰目露不屑之意,等了几个呼吸之后,他直接推开了房门,毫不掩饰。 径直走到了榻前,见着鼓起的被褥,他冷声开口:“付桃安,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自量力,拿了这百山图妄想号令江湖吧。” 说罢,他便伸出手去,欲要掀开被褥。 正在此时,一道淡淡的男子声音忽然从其背后传来。 “哦,所以阁下是觉得这百山图在你手上要更为合适了?” 秦峰瞳孔一缩,猛地转身挥袖。 数根纤细弩箭伴随着强大的真气离弦而出。 付仁神色平淡,抬手间轻描淡写便将那些弩箭紧紧夹在指尖,随手丢在地上叮当做小。 见此一幕,秦峰面色微变。 区区四境武夫,竟然如此简单便化解了自己的攻击?! “不可能,你中了我的失魂香,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失魂香?” 付仁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那枚燃烧了一半的绿叶,目露嗤笑。 “你应该是唐门外门长老吧?” 见他答非所问,秦峰神色变幻,冷笑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老夫的身份,还不快乖乖将百山图交出来,兴许老夫还能饶你一命。” “实话不怕告诉你,适才那几根弩箭可都淬有剧毒,不想死就最好听话!” “剧毒?” 付仁佯装诧异,随后竟然挥手以真气托起一根弩箭,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起来。 朦胧月光下,的确能瞧见无论箭身箭头都泛着乌青色。 见他竟然还敢主动拿起这弩箭,秦峰眉头一皱。 都说有剧毒了,难道这付桃安脑子不太正常? “付某也不怕告诉你实话,其实付某体质特殊,世间万般毒药,皆于我无效。” 付仁再一次随手将箭头丢在地上,含笑开口。 在这家伙来之前,他已经吞下了从白绝那里得来的青凤丸。 青凤丸乃是紫雾楼十大宝丹第七,能解世间万毒,专门就是为了对付唐门而钻研出来的。 见他竟然真的没有受到毒药丝毫影响,秦峰惊呼不可能,很快反应了过来,面色阴冷。 “你跟紫雾楼的人有来往? 除了修行者之外,也唯有紫雾楼的青凤丸能做到如此! 付仁神色平淡,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许你跟程校尉勾结,难道还不准许某与紫雾楼交好了?” 见他抽出长刀,秦峰眼中寒意升起。 “你难道以为挡得了我的毒,就有资格与我一战了?” 他冷笑开口,衣袍无风自动间真气翻涌,仿若龙吟虎啸般的声音传出。 “不是与你一战,而是……” 付仁举起长刀,目光渐冷。 “斩你项上人头!” “大言不惭!” 秦峰怒极反笑。 一个区区四境武夫,竟然敢在此大放厥词,说要斩他这位五境武夫的项上人头?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二百四十一章 秦某失策,江湖再会 轰! 门窗炸碎,两道人影伴随木屑纷飞冲了出去。 “好小子,没想到你真气竟然如此精纯,我倒要看看如此真气,你能动用几番!” 秦峰冷笑着,双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弯刀,身如鬼魅直接冲了上去,速度极快。 众所周知,真气越精纯,储量便越少,而储量越多,那便精纯有失。 他不相信付仁如此精纯的真气,能一直调动而不力竭。 “那你便来试一试!” 付仁丝毫不惧,手持长刀迎了上去,百川真气奔流如海。 在呼吸法的加持下,他完全能够清楚看到对手的动作,两人几番对招,一时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 而另外一边,感知到了动静的顾思恒猛然自床上翻身而起,摄来旁边的木匣子便是冲出房门。 但,一魁梧身影直接挡在了院子里。 “顾兄弟这大晚上的,是准备去哪?” 程校尉咧嘴一笑,轻轻拍手。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院墙外出现了一名名弓箭手。 大门方向更是冲进来黑压压的一片,粗略看去,不下三百兵卒,且各个气息不弱,竟至少都是二境武夫,三境武夫也同样有十余数! 顾思恒一言不发只是打开了黑木匣子,眼中寒气凛然。 正当他准备动手杀出去之时,苍老有些慵懒的声音却是从旁边的房间传来。 “大晚上的还不休息,吵吵什么呢?” 顾思恒闻言眉头一皱,随后收起了木匣子。 曲老的实力,他在天湖山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既然对方都不急,显然是付仁那边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他并未回去,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看着这一群兵卒。 …… 那边。 又是清脆的铿锵之声响起,两人一触即分。 秦峰踩在假山上,看着月光下持刀立于房顶的白衣青年面色变化,多有惊疑之意。 打了这么久,这家伙竟然还没有力竭?! 能靠真气与自己这位五境武夫一战,足可见其真气之精纯,但按常理来说,四境武夫的真气再如何浑厚,此刻也该差不多了才是。 可对方非但没有力竭,看其周身真气涌动,竟还有越战越猛之势! “你修的是什么内功?” 秦峰面色有些难看了起来,从原本的胸有成竹,他现在甚至有些开始打退堂鼓了。 “就是普通的内功罢了。” 付仁平淡回应,似笑非笑。 自己的百川功乃是孔圣集百家所创,浑厚如百川东流,生生不息,辅以呼吸法提纯,更是能剔除杂质,达到数量和质量兼具之效。 如此功法普天之下,仅此一部! 秦峰冷哼,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哪有普通功法,能叫一名四境武夫与五境武夫不分上下的? “既然如此,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他狞笑一声,从宽袖当中掏出一个如竹筒一般的铁器。 见到那铁器之时,付仁双眼微眯。 唐门暗器,暴雨梨花! 此暗器威力极大,有五境武夫真气加持,一经施展,怕是能瞬间将同级别的敌人穿成筛子! “去死吧!” 秦峰哈哈大笑,扭动了暗器末端的机关。 下一瞬间,竹筒前段转动,瞬间吐出了无数细小银针,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咻…… 月光下只看到无数寒芒闪过,如同骤雨连绵一般将付仁吞没,避无可避。 在这般密集且蕴含恐怖穿透力的银针攻击下,莫说是四境武夫了,就算是五境武夫都得饮恨,除非是如石铁胆那般练就一身横练功夫的外家武夫,否则光以真气,决然抵挡不住! 付仁心中危机感略起,他呼吸匀称,运气于眼。 此刻,他隐约又回到了在京城外的月樱林中。 四周风吹落叶,飘飘摇摇。 只不过那无数月樱花瓣,如今却成了一根根细小的银针,且速度要远快于落叶。 然付仁却是目光平静,瞬间出刀。 叮! 清脆的响声传开。 他持刀而立,瓦砾间满是四散的银针。 “不可能!” 秦峰瞳孔猛缩,面色惊恐。 这暴雨梨花总共一百二十八枚银针,竟然全部被挡了下来! 适才虽然只听见一道响声,但他却是模糊能够看到,面前的白衣青年在一瞬间斩出了无数刀。 其速度之快,简直恐怖! “秦长老可还有什么暗器,尽管使出来吧。” 付仁淡淡开口,神色玩味。文学一二 秦峰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吞咽了口唾沫。 这打个屁啊! 唐门最擅长的就是毒药暗器,如今毒没用,连暗器暴雨梨花都被挡了下来,那还打什么? “你练的是什么刀法,为何我从未在江湖上见到过!?” 他死死盯着前方的白衣青年。 “此刀法名为斩叶,你没见过,只能说明你是井底之蛙,见识浅薄。” 付仁冷笑回应,随后一步迈出,直接跃向了前方,高举手中长刀。 嗤! 寒光一闪,势大力沉的劈柴刀法施展之下,整座假山瞬间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平整,轰然落地。 “今日是秦某失策,江湖再会!” 月光下,一道身影连点房梁,有些慌乱地飞速逃离,速度很快。 付仁嘴角微扬:“不必江湖再会,你跑不了!” 他伸出一手轻轻推拿,真气涌动之下狂风大作,吹得乱石纷飞,房屋倾倒发出轰然响声。 正是太极云手! 前方,本还暗暗庆幸自己身怀唐门绝技月下飞鸿的秦峰忽然面色大变,只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这又是什么招式!”秦峰彻底慌乱了。 这招式与两仪派的拂云手极为相似,但却更为霸道! 身不由己之下,任他如何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竟然生生被吸了回去。 转头看到那白衣青年一跃而起,高举长刀,他不由目光颤抖,惊惧出声。 “我乃是唐门长老,你敢!” 嗤! 话音才落,利刃入肉的声音紧随其后。 一颗硕大的头颅咕噜噜在地上翻滚着,猩红一片。 付仁面露不屑,抖去长刀血迹淡漠开口。 “我还是书院先生,武皇钦定的东阁学士呢。” 付仁踢开头颅,在秦峰的尸体上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枚篆刻着“唐门”二字的身份令牌。 至此,风平浪静。 除了地上尸首分离的尸体之外,房屋倒塌,一片狼藉之景。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如小草顾思恒 “先生!” 小草从远处跑过来,担忧地查看起了自家先生是否受伤。 “没事,你家先生好着呢!” 付仁笑着,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随后他就这么坐在一块碎石上,长刀拄地,静静等待着。 片刻,一阵整齐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院门外窜进来黑压压一大片人,为首的正是程校尉,顾思恒也在一旁。 前者原本满脸喜色,但当来到院内,看到石头上坐着的白衣青年时愣住了。 随后目光向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死不瞑目,静静躺在地上。 不是那唐门长老秦峰又是谁? “这……” 程校尉面色剧变,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他本以为动静平息,应该是秦峰得手了才是,如今赶过来眼前的一幕却是截然相反。 五境武夫,身怀唐门绝技的秦峰。 死了! “程校尉大半夜竟能如此火速召集部下,当真是御下有方啊!” 就在他惊疑之时,青年平淡的声音传来,意有所指。 程校尉面色变幻着,随后反应过来忙挤出一张笑脸道:“听闻许兄这边似有刺客,所以程某心急之下,才率兵众前来,不知许兄可有受伤?” 付仁收刀入鞘,嘴角微扬:“我虽为一介文人,但也偶有操练,还不至于被一个小毛贼伤害。” 程校尉嘴角一抽。 五境武夫是小毛贼? 能斩杀五境武夫的,也叫一介文人,偶有操练? “只是这贼子似乎与程校尉府上的管家样貌相当,莫不是同胞兄弟?” 看着面前那白衣青年含笑的神色,程校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能斩杀五境武夫,自己和这一众部下在对方眼中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他忙强扯出笑意道:“应该是,应该是。” 随后,他忙转移话题,“许兄这院落已毁,程某这就给许兄安排新的厢房。” “不必了。” 在他准备转头招呼的时候,付仁开口了。 他没有心思跟对方在这假惺惺演戏。 “歇脚之处就不劳烦程校尉忧心了,若那管家多来几个同胞兄弟,许某这一夜怕是睡不安稳。” 说罢,他转头看向少女和顾思恒,淡淡道:“收拾东西,去客栈吧。” “是,先生。”小草乖乖点头,然后去一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随付仁一同叫上曲老离开。 一众兵卒连忙让开道路,目光惊惧。 程校尉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没想到唐门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连区区一个教书先生都杀不死,先前竟还敢大放厥词! 若不是那付仁忌惮自己身为齐国护城校尉,只怕早都大开杀戒了!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露,去把尸体处理干净!” 他冷声开口,身旁随从立马拖着秦峰的尸首去处理了。 程校尉眯着双眼,面色阴郁。 敢区区几个人就进入齐国,还凭一己之力斩杀了秦峰,只怕这个武国书院的付桃安,没有天下人想的那么简单…… 唐门的林鹰那边想除掉付仁拿到百山图号令唐门的算盘,多半是要落空了。 …… 另外一边,街道上。 曲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散的跟在几人身后。 始终冷着张脸的顾思恒此刻开口:“你明知道那校尉和唐门的人勾结,为何不杀了他?” 付仁看了他一眼,啧啧道:“我说闷葫芦,你当这里是武国呢?” “人家好歹是一城之校尉,我要是杀了他,此事往大了说可就是武国派遣刺客刺杀齐国命官了。” “再者说了,你觉得杀了他,我们能活着走出齐国?” 顾思恒皱眉,没有再说话。 付仁摇头笑道:“你别把江湖上处事的方法带到朝堂上来。” “江湖事有江湖了,唐门外门长老欲杀我,我杀他,这是理所应当,是属于江湖上的恩仇,但要再多杀一个校尉,性质就不同了。” 顾思恒虽然没开口,但却是不解地看着他。 “先生的意思是,江湖事江湖了,朝堂事朝堂了,那个程校尉就算要杀,也不能以江湖手段来杀。” 这时,一旁的少女开口了,声音清脆。 付仁摸了摸她的秀发,目露欣慰地点头。 “那用什么手段来杀?”顾思恒开口。 “付小子是武皇钦定四品东阁学士,那个姓程的勾结江湖人士欲要陷害武国重臣,等回武之后将此事上奏再传入齐皇耳中,他跑不了。” 苍老懒散的声音传来,顾思恒回头,依旧是有些不理解。 “可他不是用的假身份吗,那校尉又不知道他就是付桃安。” 话音落下,他发现三个人都是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觉得齐皇会在乎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不是付桃安这件事吗?” 付仁摇了摇头,这小子武道天赋是高,可就是脑瓜子不开窍,还没有小草聪明。 “或者说,你真以为此事背后只是一个区区校尉?” 顾思恒更加不解了,不是校尉,难道还有其他人? 付仁走在街道上,看向远方夜幕,目光悠远。 “秦峰的背后是唐门,那你猜一猜程校尉的身后是谁?” “谁?”顾思恒问。 付仁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不明白,只得淡淡开口。 “齐皇。” 顾思恒目光一凝,严肃了几分。 “要是真杀了程校尉就等于送给齐皇一个借口,那我们几个肯定是走不出这座城的,准确说,是百山图回不了武国了。”付仁接着开口。 齐皇要忌惮的不是他身为武国重臣的身份,更多的是百山图。 如果真能平息唐门内乱,他就已经算是手握大片江湖势力。文学一二 有这势力在,无论是齐国还是梁国,谁又敢不将武国当回事儿? 所以,齐皇想暗中借机除掉他! 付仁一死,百山图落到了林鹰手上,到时候朝廷再出面支持林鹰成为唐门门主,两者各取所需。 不就相当于百山图落到了齐国的手上? 一如身为书院学子的付仁拿到百山图,武国随之受益的情况。 “平息唐门内乱后甚至不用我们多做什么,齐皇自然会赐死程校尉,毕竟死人才不会将秘密说出去。” 付仁淡淡开口。 顾思恒本还想问为什么,但看到三个人有些古怪的眼神,轻咳一声默默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再言语。 小草和曲老都能看出来的条条道道,自己却没看出来。 看来以后这种关乎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好,免得丢脸。 第二百四十三章 唐门傀儡术 一行四人走在月色皎洁下,渐行渐远。 顾思恒在那之后就闭嘴不再说话,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也不知道小月这会儿是不是睡着了。” 小草看着不远处的客栈,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 “你说的是哪个小月?” 付仁笑了笑问道。 “当然是顾大哥养的那只兔子呀,不知道妙竹姐姐有没有好好照顾它。” 小草吐了吐粉舌。 她说的自然不是镇灵司的赵小月,而是那只小白兔。 离开两仪派之后,她也不敢将小月留在玉青峰,因为怕武极去捉弄它。 “放心吧,听吕浩然说,妙竹姑娘在鸣凤谷也养了不少兔子,小草要是喜欢,等有机会先生去问她讨要一只给你。” 付仁摸了摸她的头,笑容宠溺。 少女闻言惊喜道:“真的吗,谢谢先生!” 而正在几人有说有笑之际,前方的街道阴影处,缓缓有一道人影出现。 是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娇小少女,她正把玩着一柄小巧精致的飞刀。 当付仁几人停下脚步后,少女才看着他们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好似月牙儿一般灵动,显得人畜无害。 “桃安先生,冷面十二枪,好久不见。”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当,有些甜意。 当看到来人时,付仁双目微眯,心中警惕。 “千机万手童灵秀,没想到你也来了。” 童灵秀笑容不减:“没想到桃安先生还能记住在下,倒是令人意外。” “怎么,连秦峰都死了,你觉得自己有把握从付某这抢走百山图?” 付仁淡淡开口,上下打量着那身材娇小的少女。 千机万手童灵秀,精通唐门百毒、千万机关,虽然容貌清纯,但杀过的人却是多不胜数。 百山图之争紫雾楼之所以只有白绝一个人到场,便是这位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少女所为。 且,对方是唐门外门弟子,并非嫡系。 听到了付仁的质问,童灵秀只是娇俏一笑,摊了摊双手道:“桃安先生误会了,我来并不是要抢百山图的,相反,我是来保护先生的。” 付仁目光微凝,紧盯着对方空空如也的右手。 适才,他竟然没有看清楚其手中的飞刀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唐门的牵丝鬼手之技,的确厉害。 “哦?”他略有些诧异,“同为唐门外门之人,那秦峰要杀我,你却要护我?” 童灵秀点了点头,那双明亮纯真的眼眸有些无奈。 “是啊,我也没办法,谁让门主交代一定不能让你死在秦峰的手上呢。” 闻言,付仁眉头一挑。 从这句话可以得出,对方似乎并非是林鹰的人,而是在为唐门门主做事。 “我为什么要信你?”他开口,目露审视之意。 “自然是因为你体内青凤丸的药效早就过了,我若想杀你,又何必跟你说这些?” 付仁瞳孔微缩,猛地看向了身侧近处的一条小巷。 刚才的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阴影当中,再度有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背负着双手,迈步而出,动作甚至有些少女的俏皮。 她依旧是眉眼弯弯,满脸人畜无害的笑意。 “是唐门傀儡!” 顾思恒面色严肃,紧紧盯着远处和近处两个一模一样的童灵秀,已经取下了木匣子,严阵以待。 唐门机关术,其中最难练成的就是这傀儡之术,整个唐门除了门主和大长老林鹰之外,就再没听说过还有其他人能够掌握。 没想到童灵秀,竟然已经学会! 付仁眯起了双眼,心中同样有些惊讶。 “秦峰也真是够自大的,唐门弟子本来最拿手的就是机关暗器,他却蠢到主动闯入桃安先生的卧房实行刺杀,难道以为自己的刺杀术比得上藏影门吗?” 少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是两道。 两个童灵秀异口同声,无论是神态、语气都是一模一样,根本难辨真假。 能将傀儡炼成这般程度,足可见童灵秀的天赋有多恐怖! 千机万手之称,名不虚传! “放心吧,我若想杀桃安先生,这一路早就布满了机关。” 两个童灵秀再次开口,笑意盈盈。 付仁心中的警惕松懈不少,的确如对方所言。 自己在杀了秦峰之后,根本没料想路中还会有唐门之人埋伏。 如果童灵秀真的有杀心,毫无防备之下的确难以应对。 当然,前提是没有曲老在。 且童灵秀是不知道曲老实力的,所以她如果想杀自己,早就动手了。 “那你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付仁目光平淡,他自然不会傻到相信对方说是来保护自己的那种话。 “不是说了吗,我是来护你去唐门的。” 童灵秀笑意盈盈,但看到前者目光平淡并没有相信,才吐了吐舌头,感到颇为无趣。 “好啦,不逗先生了,其实我来这是为了杀秦峰的。” 她仰头踢着脚走到付仁面前,神态俏皮。 加上其那满脸纯真的笑容,极难让人相信这就是传闻当中心狠手辣的千机万手。 “杀秦峰?” 付仁眯了眯眼,重新正色起了面前的少女。 唐门门主让她来杀秦峰,自然是相信她有把握。 也就是说,虽然如今童灵秀还只是一个四境武夫,但她所掌握的机关暗器术,已完全足以杀死一名五境武夫! 这,就是唐门弟子与其他江湖武夫不同的地方! 如同修行者一样,有了强大的法宝在身,他们也能做到越阶杀敌。 “没错,先生在来之前应该已经了解了如今唐门的情况了吧?” 童灵秀点了点头,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接着开口。 “内外门之乱,早在多年前其实就有了趋势,门主并非不知林鹰的狼子野心,这次百山图之事,是林鹰谋权篡位的机会,同样也是我们清理门户的机会。” “但这一切,还需要一个引子,而这个引子,就是桃安先生你。” 与一脸纯真的少女对视,付仁眉头微皱:“我?” “你身上有没有百山图,各大门派门主最为清楚,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能从你身上抢走此图。” 话音落下,付仁眉头一挑。 百山图早就毁了,里面真正重要的其实是百川功。 这个秘密,除了孔圣以及一些名门大派的话事人之外,他人决然不知。 童灵秀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证明她真的是唐门门主的人。 没想到,身为外门天骄,名声在外的千机万手,竟然从头到尾都是唐门门主的人。 而非是那林鹰的手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千机万手童灵秀 付仁神色不改,只是眯眼看着她:“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他可不觉得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为了透露一下身份而已。 “先生果然聪慧过人。” 童灵秀拍了拍手,轻轻挥手。 旁边的街道处,机关运转之声响起,伴随着物品落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自巷子里滚了出来。 伴随的,还有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待得付仁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顿时瞳孔猛缩。 那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是程校尉! 顾思恒眉头紧皱,刚刚松下去的心弦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按照付仁之前说过的,程校尉死了,齐皇可就有借口出兵杀自己等人了! 付仁面色冷了下来,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神色不太好看,童灵秀忙摆了摆手,一脸无辜道:“先生别误会,我并不是要害你。” “除了程校尉之外,校尉府所有见到过先生活着离开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先生暂时不会有危险。” 付仁心中一凛,眯起了双眼。 校尉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都死了! 死在眼前这个看上去娇小玲珑,一脸纯真的少女手上! “他死了,你觉得齐皇会容付某活着离开?” 童灵秀微笑,手中再度出现了一个如同夜明珠一般的物件,上面还弥漫着些修行者的气息。 那是修行者的东西,能够记录一些声音。 只见她轻轻一敲手中的珠子,其顿时光晕流转,有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 “林鹰长老,朱统领有令,让你务必留下那付桃安的性命,拿下百山图,届时芦苇城的程校尉会予你帮助。” “徐副统领尽管,我会派秦峰长老和灵秀亲自前去,那付桃安不过区区四境武夫,活不了的。” 回应那男子的,是略显阴翳沙哑的苍老声音。 毫无疑问,正是唐门外门大长老林鹰。 付仁听闻这谈话,面露惊讶之色。 如此隐秘之事,竟然被童灵秀借用修行者的手段给记录了下来。 这则对话传出去,必然会引得孔圣、武国以及整个江湖震怒。 毕竟江湖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这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 镇灵司的修行者是不管朝局之事的,所以整个江湖势力若是整合下来,可是不比十二国的兵力要弱,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而齐国此举,无疑已经是逾越了规矩。 付仁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有这个东西在,齐国不敢乱来。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你既有此物在,已经可以让齐皇忌惮,从而不再帮助林鹰,为何还要杀校尉府这么多人?” 童灵秀看了他一眼,盈盈笑道:“自然是不能让先生还活着的消息被人知晓了。” “那林鹰虽然狼子野心,但一直以来做事都极为谨慎,并未留下太多把柄。 “这珠子里的谈话内容也不能公之于众,所以还需要他露出狐狸尾巴,我们才好名正言顺的清理门户。” 听到这,付仁恍然。 “所以你想要我装死,而后你拿一份假的百山图回去?” 童灵秀打了个响指,收起了珠子。 “先生聪慧,所以现在,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她抬头身子前倾,距离付仁越来越近,同时踮起了脚尖。 付仁低着头,两人鼻子几乎只差一拳距离就触碰到了一起,他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少女体香。 这般近的距离,凭千机万手的功夫,想杀他绝对很容易。 顾思恒与小草皆是紧张了起来,唯独曲老打了个哈欠,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与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四目相对,付仁神色平淡,并没有丝毫慌乱。 “什么交易?” “你假死,一路赏山玩水,五日之后再到唐家堡,到时候我会来接你,唐门之事平定后,我亲自陪你回武国。” 童灵秀眉眼弯弯,笑着开口。 “齐国朝堂那边呢?”付仁目光平淡。 “桃安先生放心,今日之后我就会派人将珠子送过去,朝廷那边也都是聪明人,大家心照不宣。” 闻言,付仁缓缓点头:“好。” 到现在,他已经明白唐门门主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了。 自己假死,然后童灵秀拿着假的百山图献给林鹰,后者得到百山图,势必会以为胜负已定。 有朝廷的帮助再加上百山图的影响,他必然会彻底叛变,欲要成为唐门门主。 殊不知,朝廷那边早就被童灵秀拿住了把柄,根本不会给予他任何帮助。 而付仁也没有真正死亡,在他显露狼子野心之时,会出现在唐家堡,宣告其手上的百山图是假的。 到那个时候,林鹰将一败涂地!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完美,甚至付仁都需要露个面就行。 听到他答应合作,童灵秀笑容更甚,弯弯的月牙眼很是甜美。 “那灵秀就在此别过先生,五日后再见。” 她往后退了一步,与远处的傀儡一道向着阴暗巷子里走去,同时顺道提起了那个血淋淋的人头。 娇小的身躯,人畜无害的笑容与其手上提着的人头形成了强烈反差。 “五日后再见的话,就别躲着了,不然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付仁淡淡开口,已经走入巷子口的两道娇小身躯忽然顿了一下,随后才隐入黑暗当中。 见此一幕,付仁目光一凝。 果然! 这两个童灵秀都是傀儡,真正的她,一直都躲藏在暗处! 同时操纵两个如此栩栩如生的傀儡,怕是唐门门主都不一定能做到。 能将傀儡术运用到如此精妙绝伦的地步,甚至表情、眼神都与真人没有丝毫差别,足可见千机万手之恐怖! 这个童灵秀绝对要比付仁所见过所有江湖天骄都要可怕,包括南宫明羽! 后者只是实力强大,而童灵秀的恐怖,呈现在她那狠辣手段以及堪称妖孽级别的机关术! 直到风声吹过,巷子内除了黑暗外再无身影,付仁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深吸一口气。 校尉府这么多人悉数死绝,而自己从校尉府出来到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罢了。 童灵秀杀了这么多人还能赶过来与自己碰面,足可见其杀人之快,手段之狠辣。 若是当初准许动用机关傀儡术以及各种阴险手段,恐怕百山图之争,连南宫明羽都得被她给玩死! 这样来看的话,她是根本就没把紫雾楼的白绝放在心上,一直像是逗小孩子一样陪他玩呢。 难怪,唐门门主竟然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来杀秦峰。 千机万手童灵秀,果然名不虚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吕兄为何不吃? “那个童灵秀,不简单。” 随着对方消失,顾思恒收起木匣子,面色凝重地开口。 哪怕是面对南宫明羽的时候,他都没有刚才那般的紧张。 “确实不简单。” 付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若论自身武道实力,童灵秀或许在江湖天骄上排不上名号,但若论真的杀伐手段,她绝对属于妖孽级别!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曲老。 后者食指正在鼻孔里掏着,一脸的困意和无聊。 付仁摇头,自己没有发现童灵秀,但曲老绝对早就发现了,不过应该察觉到了对方没有杀意,所以一直都没说而已。 不再多想,一行人走在茫茫街道上,进入了客栈与吕浩然汇合。 街上并无城卫巡街,想来是程校尉为今夜之事早下了命令,所以街上比较空荡。 吕浩然和白妙竹在听说了校尉府那边发生的事情后,都是大为震惊。 两人皆是没想到齐国朝堂竟然会和唐门的林鹰暗中勾结。 但好在,事情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尤其是在知道付仁杀了一名五境武夫后,两人更是目露惊诧钦佩之色。 不过既然唐门那边的事情唐门门主有安排,也就省的他们几人操心。 次日一早,一行人悠哉悠哉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如果说芦苇城是齐国边境之地,繁华程度有所不如的话,那他们的第二站,当阳城就是齐国鼎鼎有名之地了。 此地外贸发达,来往商旅极多。 尤其是此地出名的当阳酒和金鳞鸭,更是扬名三朝十二国。 既然已经不急着赶路,几人自然是要好好领略一番这美酒美食才是。 入城之后,几人当即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进去。 酒楼内一片热闹喧哗之景,不少江湖人士踩着木凳,豪气冲霄地一干就是一大碗。 一楼大厅基本都是江湖人士居多,而齐国的那些文人墨客皆是往二楼雅间而去。 过路之时还不免对着那些江湖人士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暗道粗俗。 “先生,好香啊!” 才入酒楼,一阵沁人心脾的肉香混合酒香便是飘摇而来,引得小草俏鼻微耸,开口说道。 “确实香。” 付仁深吸一口气,深表同感地点头。 “客官,里面请!” 一名小厮迎了上来,满脸笑意的热情招待,同时悄悄打量着几人。 总共六人,且除了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之外个个气质不俗,肯定是个大客户! 不说那背着长剑的白衣青年以及其身旁容貌绝美的女伴,还有那个背着木匣子,满连冷漠的黑衣青年。 单说那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给人的气质都与普通人不同,穿着的绿裙价值不菲,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绒绒的兔子。 而一名二十岁出头,穿着云纹白袍、浑身儒雅书卷气的青年走在几人最前面,显然就是为首的。 所以小厮一上去就热络地向着他打招呼。 付仁微笑点头:“小二,你们这都有什么招牌?” 听他一来就问招牌,小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热情地介绍了起来。 “嘿,这可就多了,金鳞鸭客官知道吧?” “论味道,这当阳城几十家酒楼,咱们这清月轩敢称第一,绝对没人敢排第二!” 小厮很是自豪的拍了拍胸脯,“除了金鳞鸭之外,还有酥脆麻香的瓜子鱼、浓香四溢的蟹珍玉柱、清凉爽口的豌豆黄……” 听着对方如数家珍的报出来十数道菜名,付仁不由砸吧了下嘴。 这段时间连着赶路,基本上都是吃五谷丸饱腹,许久未饱口舌之欲了。 回头看去,小草抿着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光她,顾思恒以及吕浩然等人目光都是投了过来,甚至白妙竹都下意识地用玉手摸了摸肚子。 付仁心领神会,当即面露微笑,大手一挥。 “刚才说的,全都上一份!” 小厮还在掰着手指头介绍,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客官,咱们这分量挺大,全都上一份,六个人可不一定吃的完。” “无妨,你且按我说的都上一份便是。” 付仁笑着摆摆手,“另外你们这的当阳酒,给我先来上一坛!” “啊?” 小厮张了张嘴,当即提醒当阳酒很烈,常人喝上一小壶便已能醉的不省人事,一整坛怕是都能放到猛虎了。 不过付仁依旧摆手示意无妨,而后带着一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好嘞,那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见对方真的要点这么多,小厮笑逐颜开,恭敬地擦了擦桌子,然后离开去通知后厨了。 几人围坐,吕浩然笑呵呵地开口:“让桃安兄破费,吕某心中倒是颇为过意不去。” 话是这么说,但这小子脸上哪有半点过意不去的样子。 付仁看着他,微笑开口道:“既然吕兄过意不去,那就由吕兄来买单吧。” 吕浩然嘴角的笑意僵住了,下意识伸手摸着腰间已经瘪下去的钱袋。 之前陪白妙竹到处游玩,他钱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现在哪还有钱。 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桌上几人皆是笑了起来。 白妙竹更是啧啧两声打趣儿道:“是啊,反正你也过意不去,那就你来付账好了。” 一听,吕浩然更是面露为难之色,朝着她小声道:“白姑娘,我钱都花在你身上了,这会儿哪还有钱啊,不如你先借我点?” 看他的样子,是真以为付仁要让自己买单了。 如此耿直的样子,让桌上几人都是笑而不语。 “也不知道清月轩的手艺,比起先生的如何。” 小草将长刀靠在桌旁,一边抱着月儿,一边目露期待之色。 不大一会儿,几名小厮便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而来,整齐的摆放在桌上,令人食指大动。 “来,难得闲暇,大家多吃一些。” 付仁微笑着开口,示意众人动筷。 他话还没说完,曲老已经拿起竹筷敲了一下桌子,伸手夹菜往嘴里送,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多谢桃安先生款待。” 白妙竹先是温婉道谢,随后才用纤长玉指拿起筷子细嚼慢咽。 “吕兄,为何不吃?”付仁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一旁面色有些郁郁寡欢的吕浩然。 后者喉咙滚动了一下,摸着钱袋尴尬笑了笑道:“你们吃,我不饿……” 他已经再想待会如果吃不完,能不能找掌柜的退几个菜了。 不然到时候要是没钱给,那自己这位堂堂小拂云手的面子往哪搁?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觉已是江湖身 看着吕浩然的样子,付仁只感到有些好笑,又开口道:“吕兄当真不饿?” 吕浩然牵强一笑:“当真不饿。” 话音才落,他肚子便是发出“咕咕”声,引得众人一愣。 而他更是感到面色一红,窘迫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白妙竹抿嘴轻笑,无奈道:“好了,吃吧,桃安先生这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吕浩然一愣,诧异地看向了付仁:“开玩笑?” 付仁笑意盈盈地道:“你们都是陪付某来此的,理应由我来请客才是。”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吕浩然大喜:“那吕某就不客气了。” 言罢,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鸭肉就往嘴里塞,也半点不在顾忌自己的形象。 看着他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样,付仁只感到好笑,颇为无奈。 “先生,你试试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跟在付仁身边这么久,小草早就没了以前在景国皇室的习惯,吃东西也不再是浅尝辄止。 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泛着光彩,将一块金鳞鸭肉夹到了付仁的碗中,一脸的期待。 付仁温和笑着点头,将鸭肉送入口中,啧啧赞叹。 这金鳞鸭的确不俗,外面包裹着的是一层金鳞鱼皮,既有鸭肉的醇香绵长,也有鱼肉的爽口嫩滑。 “如此佳肴,当浮一白。” 他笑着提起此地有名的当阳酒,为几人各自斟了一杯。 值得一提的是,小草也举起了杯子,不过付仁只给她倒了一点点而已。 “当浮一大白!” 吕浩然哈哈大笑着,举起杯子满面春风。 知道不用自己买账之后,他心情大好。 “来。”顾思恒也是冷冰冰地开口举起杯子,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妙竹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白妙竹浅笑嫣然,一并举杯。 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响起,付仁将手中醇香浓厚的当阳酒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如骄阳野火一般在肺腑蔓延,略有辛辣之余又悠香绵长,令人回味无穷。 “啧啧,此酒的确名不虚传!” 付仁咂了咂嘴,面露满意地点了点头。 “唔……好辣……” 小草吐了吐粉舌用小手扇着风,一脸的嫌弃。 “哈哈哈!” 吕浩然与付仁相识大笑,随后又提坛,倒酒。 六人惬意的喝酒吃肉,半个时辰的时间桌面便是一扫而空。 除了小草之外,付仁几人都是四境武夫,食量要远比普通人大的多。 这些东西,不过才堪堪饱腹罢了。 而一旁的小厮看着十多人分量的食物被六个人吃的干干净净,不由长大了嘴巴。 “小二,一样的分量,再来一份,再上两坛酒!” 付仁微醺上头,挥手豪言开口。 “诶,好嘞!” …… 酒过三巡,众人心满意足。 这当阳酒虽然烈,但也只是凡酒,不至于让堂堂四境武夫不省人事,但醉人倒是真的。 “没成想曲老如此海量,你我再来!” 吕浩然眼神游离,举杯痛饮。 曲老乐得有人跟自己喝酒,当下也举杯回应。 “你少喝一点,衣服都弄脏了。” 白妙竹看着吕浩然沾染油污的白衣,不由秀眉微蹙。 “没事,来,妙竹姑娘,我们也喝。” 吕浩然醉醺醺的摆手一笑,很是自然地搭上了白妙竹的香肩,举杯欲饮。 后者脸颊绯红,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 “哎呦……” 吕浩然吃痛,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忙抽回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喝了点酒如此轻浮,难道你以前在玉青峰的时候也是这样调戏门内女弟子的吗?” “没有,你别冤枉我,我连女子手都没牵过?” “你的意思是,我不算女子?” 随后,又是痛呼声传开,吕浩然满脸幽怨,将位置往旁边挪了几分。 付仁看着这一幕,目露感慨之色。 纵马山野、行侠仗义,闲暇时约三两好友,对坐饮酒、畅谈往昔。 这,大抵就是年少时曾梦想的江湖恣意了吧。 少年常怀凌云气,不觉已是江湖身…… 看着旁边打着哈欠,已有些困意的小草,以及满面通红却依旧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顾思恒。 付仁忽然笑了,笑容有些释然。 其实这个江湖也挺好的,没有朝堂的暗潮诡谲,没有前世的朝九晚五。 有的只是三两好友,仗剑恩仇。 “先生,怎么了?” 软糯的少女声音传来,小草眨了眨桃花眼,有些好奇地看着一个人在笑的自家先生。 付仁摇头,揉了揉她的秀发,温声道:“先生开心。” 闻言,少女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先生开心,那小草也开心。” “这些菜,味道比之先生的手艺如何?”他问道。 小草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答:“那当然是先生的手艺好了,先生做的菜,是小草吃过最好吃最好吃的!” 付仁满意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晚风吹过酒楼门口悬挂着的风铃,清脆的叮当声随风响起。 他目露恍惚之色,仿佛看到了酒楼门口正站着一道清冷的红衣身影,隐约更是听到了女子有些不满的声音。 “姓付的,有好酒好菜为何不唤我?” 付仁晃了晃脑袋,定睛看去。 酒楼门口只有醉醺醺的几名江湖人搀扶着离开,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人出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银铃,略有些失神。 也不知道陆姑娘在问剑天那边如何了,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将这当阳酒也带给她尝尝才是。 她这个人那么爱喝酒,一定会喜欢吧? …… 问剑天,望海崖。 陆家正堂之内,一众陆家修士面色冷厉,目带审视地看着堂下站着的红衣女子。 “陆青柠,道莲乃是陆家至高秘术,你竟敢私自将道莲遗弃,可知罪过?” 一脸威严的陆家家主陆道成高声开口,质问起了堂下之人。 堂下女子神色清冷,淡漠回应:“道莲是我自修而成,非陆家所赐,何罪之有?” “大胆!” 旁边的陆家长老爆喝出声,怒目而视。 陆道成抬手制止,冷冷地看着下方女子:“你可知失去道莲的后果?” 陆青柠抬头,语气依旧清冷。 “没有道莲,我也能守住天梯。” 陆道成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锦晟,送她去接受八境传承!” “是!” 一旁神色桀骜的金袍青年拱手,目光炙热地向着那绝世清冷的女子看去,心中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失去了道莲就算接受传承,又如何能抵御的住妖心之力!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唐家堡 接下来的几天,付仁等人游山玩水,并不急着赶往唐家堡。 这一路上齐国朝廷那边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显然童灵秀没有说谎。 由那谈话内容在,程校尉死有余辜,齐国朝廷那边不可能利用这个借口来围杀付仁等人。 于是,几人一路上悠哉悠哉,喝过了当阳酒,吃过了金鳞鸭,还去看了齐国最负盛名的紫云瀑布。 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偶尔碰到妖邪与齐国镇灵司联手绞杀。 如果天下不乱,这样子的生活何其惬意。 可惜,付仁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另外两大妖王意识分身不除,谁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暗中殒命。 值得一提的是,付仁听说了武国那边已经颁布了罪册之制。 此制一出,那些本来靠着议罪银为非作歹的地方官员、富贾豪绅纷纷收敛。 更是有一些情节严重的被记入罪册,连同九族受到牵连,无法出仕为官。 罪册是公开透明的,与史册并载。 也就是说,不光现在武国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仗着议罪银做过什么事,且他们做过的事还会随着史册一并流传,遗臭万年。 而提出罪册之制的,便是镇国书院副院长,宋新雨。 一时间,天下人都再次认识了一遍这位儒雅和善的大儒学士,对其敬佩有加。 武国的内忧外患之乱象,至此才算是真正有了好转。 付仁号令江湖人士准备前往镇守天堑,此为平外患。 而书院的人在宋新雨的带领下,扫旧制、查贪吏、重民生,此为安内乱。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武国已经不同往日,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 而这所有一切,都是拜书院所赐。 有人还在家中给宋新雨以及付仁立了牌,每日一拜。 武国昌东地域,原本的匪患连天、洪涝水灾之景也早是过去之景。 书院有学子主动前往那边实行修路、开荒,帮助那些难民们重建家园。 那些难民们感激万千,每每询问,那些学子们只说是受桃安先生之点醒,福泽天下。 一词满江红,唤醒的不仅仅是武官热血,更有文人之初心。 他们不再纸上谈兵,守着满屋子的圣贤书苦读,而是开始有了外出真正为百姓做实事的想法。 桃安先生之名,至此传遍武国上下,人人敬畏。 甚至于在昌东地域更是修了一座桃安庙,里面放着一尊穿着儒衫的青年男子雕像。 那雕像腰挎长刀,手捧书卷,举目远眺似是所望武国之远景。 无人组织,此庙终日香火不断,人来人往。 桃安先生这四个字,每当武国底层人民谈起之时皆是目光崇敬。 …… 齐国,唐家堡。 一间幽暗大堂之内。 首座之上,穿着一身黑袍,神色阴翳的林鹰端坐着,静静看着下方的娇小人影。 “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秦峰长老呢?” 沙哑的声音传来,童灵秀神色平静,拱手道:“秦峰长老已经死了。” “死了?” 林鹰双目微眯,身子前倾。 “怎么死的,被区区一个四境武夫杀的?” “是。” 童灵秀点头,“那付桃安刀法绝妙,再加冷面十二枪在旁相助,秦长老一时大意身亡。” “我听闻程校尉府邸上下三百多口人,一个都没活下来,谁杀的?” “冷面十二枪。” 童灵秀毫不犹豫地回应。 闻言,林鹰缓缓点头,眼中的怀疑散去。 若对方开口说那些人是付仁所杀,他绝对不会相信。 毕竟传闻前者仁善,能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与贾府对峙,又岂会残忍杀害这么多人。 “所以,你是空手回来的?” 他紧紧盯着下方的娇小声音,目光闪烁。 童灵秀单膝跪下,从袖口中摸出一副古朴画卷。 “幸不辱命。” 当看到那画卷之时,林鹰眉头微挑,缓缓颔首。 “很好,不过那付仁连五境武夫都杀得,你又如何是他与冷面十二枪的对手?” “那付桃安几人在杀了秦峰长老后掉以轻心,以为没了埋伏,大意之下,被灵秀提前布下的机关所杀。” 童灵秀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道出。 林鹰闻言终于满意点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好!” 他一招手之下,对方手中的画卷便是被真气牵引飞了过来。 摊开一看,其上云遮雾掩,山峦隐现,笔走龙蛇,的确与孔圣的笔锋一般无二。 “有此图在,这区区唐门又算得了什么,假以时日,天下江湖都将于我俯首!”衛鯹尛说 林鹰狂妄大笑了起来,目光闪烁,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号令天下的那一幕。 “你且传信给徐副统领,同时号召外门弟子,明日戌时,齐聚内堡!” 他眼中精光闪过,低声开口。 “灵秀领命。” 童灵秀点头,拱手起身,离开了大殿。 看着那娇小身影消失,林鹰眯着双眼,轻轻挥了挥手。 黑暗当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其带着青铜鬼脸面具,一身宽松的黑袍,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样貌如何。 “你藏影门的人可都到了?”林鹰阴冷开口。 他既然准备了要谋反,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关于百川功的事情,他早就听藏影门门主说过了。 除了整合了唐门外门之外,他还暗中与藏影门门主达成了合作,以及收买了各大一流门派。 “已经准备妥当。” 那面具人开口回应,声音尖锐如骨头摩擦,难听至极。 “明日率人埋伏在城外,如果有书生带着一名书童、护卫、以及一名老仆出现,杀!” 话音落下,面具人疑惑:“付桃安不是已经死在了千机万手手下?” 林鹰看了他一眼,眼中冷意流转。 “若是真的死了那便最好,若是假的,那就让他再死一遍,只要逼唐青风承认我手中的百山图是真,就算没有百川功在,天下江湖谁又敢说不是?” “那孔圣呢?”面具人反问。 其他人都可以威逼,但只要孔圣一句话,他这假的百山图将毫无用处。 谁料,林鹰只是冷冷一笑,淡淡开口:“他已经老了。” 短短几个字,透露出来的野心却是无比巨大。 孔圣已经老了,束缚不住这江湖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茶棚杀机 面具人沉默,随后拱手,就欲要退入黑暗当中之时,林鹰再一次抬起了手。 “慢着!” 面具人止步,回头看向了他。 “那付桃安不简单,武国那边传来消息,据说他曾在血修罗手下活命,身边恐有高手助阵,为了以防万一,你带上点云门、罗虎宗、狂刀庄的掌门一同伏杀,再带陆海一并过去。” 随着林鹰的话语落下,面具人心中震惊。 三个一流门派的掌门,那已经是三个五境武夫了。 加上藏影门也有一名五境武夫,这般实力,怕是玄青子前来都要掂量掂量! 更何况,还有一个陆海! 面具人深深看了林鹰一眼,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那唐家堡呢?” “林长老可知我藏影门与你合作,并非儿戏,将陆海调去城外,唐青风那边你要如何对付?” 唐门门主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好对付,先不说其本身就是一名六境武夫,光是那一手暗器和傀儡术就强大的令人发指。 “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林鹰冷冷看了他一眼。 面具人沉默,不再多言,隐入黑暗当中消失。 待他离开之后,林鹰目视空旷的大殿,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唐青风啊唐青风,当了这么多年唐门门主,如今也该退位让贤了。” “六境武夫……” 他摸索着右手拇指戴着的玉扳指,不屑一笑。 …… 当晚,唐门所有在外的弟子纷纷收到传信,赶回了唐家堡。 整个唐家堡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 城内诸多民众察觉到了街道上出没的唐门弟子比以往要多了许多,而且各个面色严肃,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衛鯹尛说 他们紧闭家门,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外出。 街上除了来往巡视的唐门弟子之外,再无他人。 次日酉时,另外一边。 付仁一行人慢悠悠地赶路,终于来到了唐家堡附近。 日暮西垂,官道上黄土滚滚,炎热难当。 “这才初入盛夏,没想到齐国的天气竟然这么炎热。” 马车内,小草一边拿着手帕擦着自家先生额角的汗水,一边小声嘟囔着。 “这边平原丘壑较多,不比武国山林密布,自是要热上一些。” 付仁接过手帕,自己擦起了汗,同时掀开门帘朝外面问道。 “闷葫芦,还有多久到唐家堡?” “半个时辰。” 顾思恒冷冰冰的回应。 “桃安兄,前面有个茶棚,要不要喝点茶歇息一下?” 吕浩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以。” 付仁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也不急着进入唐家堡,该歇息就歇息。 不一会儿,几人便停靠在路边,拴好马匹之后于官道旁的茶棚就坐。 这大热天气,喝上一口凉茶着实能令人神清气爽。 “小二,来一壶茶!” 吕浩然才坐下,便高声吆喝了一句。 “诶,客官您稍等。” 内屋,身材精瘦的小二不多时便提着一壶刚打好的茶走了出来。 “要我说啊,还得是跟着桃安兄舒服,我以前跟着师叔下山的时候,连饭都没得吃,他天天说什么我们修道之人要辟谷养心之类的话。” 吕浩然一边倒茶,一边唠叨着。 他们两仪派的修道心法讲究合乎万物,道法天成,唯有与自然相融,才能拳法通神。 “我看师父有的时候还偷摸着吃鸡腿呢。” “你这话要是被玄青子前辈听见了,少不了要训你一顿。” 白妙竹摇头开口。 “训就训呗,反正他训我,师娘训他。” 吕浩然不以为然,嘿嘿笑了笑坐下。 几人闻言都是无奈摇头。 在他唠叨的时候,付仁看向了另外一桌坐着的三个人,眉头缓皱。 两男一女,而且年纪都不小。 其中一名黄袍老者甚至满头稀疏白发,腰身佝偻,双手始终藏在宽大的袖袍下。 而年纪最小的也是一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壮汉,看上去至少也三十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兵器不离手。 那名穿着紫袍的雍容妇女气息内敛,神态沉稳。 付仁在看他们,他们也同样在看着付仁。 那名黄袍老者更是朝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付兄,来,喝口茶解解暑!” 吕浩然举起了杯子递过去,招呼着开口。 付仁看了一眼一旁坐着却并没有喝茶意思的曲老,眉头微皱。 按照曲老平常的习惯,他一定会是第一个端起碗大口喝茶的人。 “先别喝。” 他沉声开口,引得正准备喝茶的顾思恒和白妙竹都是顿了一下,随后放下了茶碗目露不解。 当看到几人放下茶碗时,付仁发现另外一桌的几人都是眉头皱了一下。 “走,继续赶路。” 他没有多说什么,抓起身旁小草的手就走。 “先生,茶还没喝呢……” 少女茫然开口。 吕浩然几人对视一眼,同样拿起东西就走。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已经有了基本的默契。 “客官不打算先把茶钱结一下吗?” 几人才刚刚起身,准备离开,那名身材精瘦的小二却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前面,面带微笑。 付仁几人面色一凝,目光凝重了起来。 这小二刚刚还在茶棚里,一点气息都没有显露就忽然出现,这般高超的敛息匿形手段,除了藏影门的人之外,他们想不到还有谁了。 与此同时,那一桌的三人也是同时起身,壮汉扛起了旁边的九环大刀,紫袍妇女则是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那黄袍老者虽然没拿兵器,但藏在袖袍下的那双比常人宽厚不少,布满老茧的手却是露了出来。 随着四人前后逼近而来,付仁几人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你们是什么人?” 吕浩然皱眉质问,拔出了身后的阴阳剑。 “老夫,罗虎宗宗主,罗傲。” 黄袍老者呵呵笑着,淡然开口。 “点云门掌门,段秀。” 紫袍妇女手中软剑一抖,发出阵阵清脆的剑吟之声。 而那扛刀壮汉更是咧嘴大笑,声音雄浑震耳欲聋:“老子人送外号,蛮三刀!” 付仁神色凝重,蛮三刀,齐国一流门派狂刀庄庄主! 四人目露杀意缓缓逼近,身上都是隐约传出一阵龙吟虎啸之声。 气若游龙,声如虎啸,这是五境武夫的标志! 四个五境武夫! 第二百四十九章 厮杀 “付某似乎与你们素未谋面,是谁让你们来的?” 付仁冷眼质问,将小草往曲老那边推了几分。 “要怪,只能怪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蛮三刀狞笑一声,直接就提刀冲了上来,一刀劈下破空声响起。 铿! 顾思恒闪身上前,银枪横挡。 但蛮三刀的真气实在太过强大,一刀劈下,顾思恒单膝一弯,险些被这一刀给砍趴下。 “回风!” 他低喝一声,面色涨红,强行弹开砍刀,手握银枪舞出一片枪幕,逼退了对方。 后者退后几步,冷笑开口:“不愧是十三雁回枪的传人,竟然能硬扛老子一刀。” “别磨叽了,上!” 藏影门的精瘦小二冷声开口,下一瞬间身如鬼魅,直接探爪抓向了付仁咽喉。 另外一边,罗傲和段秀也同时上前,各施手段。 吕浩然猛地推出一掌,两仪拳当中的吹雪一式施展之下,却是都没能撼动精瘦小二一下。 四境武夫与五境武夫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滚开!” 付仁面色一冷,手中长刀瞬间出鞘,真气狂涌之下,茶棚直接炸碎开来。 只见刀光一闪,那精瘦小二倒飞而出,面露震惊之色。 好快好刚猛的刀法! “小草,跟着曲老先躲起来!” 付仁凝重开口。 “先生,你要小心啊!” 小草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累赘,目露担忧的跟着曲老往远处跑去。 另外一边,罗傲以及段秀也是杀至近前。 一人出掌如虎,一人软剑变化莫测。 白妙竹玉笛横至朱唇前,随着笛声悠扬,音律间暗藏杀意。 叮当…… 火花四溅,段秀被拦了下来。 而那罗傲衣衫尽碎,佝偻的身躯竟然露出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肉。 音律中暗藏的攻击落在他皮肉之上,只发出叮当响声,竟是连皮都没破! 他练的是外家功夫! “去死吧!” 罗傲狞笑间,虎爪已经逼至近前。 白妙竹瞳孔微缩,想施展轻功后退却是发现对方的真气如猛虎压制猎物一般死死将她咬住,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香消玉殒,吕浩然闪身上前,直接抓向了罗傲的虎爪。 拂云真气卸力下,罗傲被甩开后退,双目微眯。 “不愧是江湖人称小拂云手的天才,竟能卸去老夫这一掌的力道!” 吕浩然右手颤抖不已,已然鲜血淋漓。 虽然卸了大半的真气力道,但五境武夫哪怕是余劲,都险些直接崩断他的右手。 “你没事吧?” 白妙竹紧张询问。 “没事,你利用音杀术缠住那个段秀,此人交给我!” 吕浩然摇头,拔出了身后背着的阴阳剑。 “好!” 白妙竹知道此刻不是矫情之时,闪身后退,再度吹奏起了玉笛。 那段秀剑法精妙,不过却无法像罗傲一样硬抗杀意,再加上鸣凤谷的轻功也不俗,她一时间还无法奈何白妙竹。 但以音杀术拖住一名五境武夫,对白妙竹消耗也是巨大的,她的俏脸很快就渗出了细汗。 那一边,顾思恒早已与蛮三刀交手数个回合,握枪的双手鲜血淋漓,颤抖不已。 显然,他们都处于下风。 若非他们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天才,加上身怀绝技,恐怕早就没了性命。 付仁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对手,那个藏影门的精瘦小二。 如今,只能速战速决,快些解决眼下的敌人去帮他们几个。 见到付仁看向自己,精瘦小二冷冷一笑,脚步连点间竟然出现数道残影,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同时冲了过去。 真真假假极难分辨,正是藏影门特有的杀招。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此招之下了。 面对那些残影,付仁呼吸均匀,直接选择了闭上双眼。 而精瘦小二更是目露嘲讽,似乎已经看到对方血溅五步的场面。 随着几道残影同时冲至付仁身前,送出断刀。 付仁动了,刀出如电一闪即逝。 叮! 清脆的声响传开,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他身侧的精瘦小二瞳孔一缩,死死盯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长刀。 不可能! 这小子明明只是个四境武夫,竟然能发现自己真正的杀招!? “死!” 付仁眼中杀意爆闪,抽出长刀就是猛地下劈。 小二提刀格挡,却只感到双臂发麻。 那澎湃如海的真气汹涌而来,直接透过他的护体真气,轰在他的胸膛。 好雄浑的真气!! 眼中惊讶之意才刚刚升起,付仁再一次举刀猛地劈下,不给任何喘息之机。 当!当!当! 连续三刀劈下去后,小二握刀的手已经被震得虎口开裂,鲜血横流。 “这小子的真气,不比五境武夫弱!” 他面色大变,找准机会避过再次劈下来的一刀,贴近付仁的身前就想割断后者的喉咙。 然而当断刀离其喉咙还有一指距离之时,小二腹部剧痛,瞳孔猛缩直接倒飞了出去,凌空吐出一口鲜血。 还未等他落地,身体竟然又被吸了回去。 “这是什么手段!” 付仁冷笑,这当然是太极的粘字诀了。 在刚才施展劈柴刀法与之硬碰硬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将百川真气与对手真气交缠在了一起。 “死!” 看着被吸过来的小二,付仁猛地一刀劈出。 真气狂涌下,一丈余长的刀气轰鸣,在地上划出了深深的沟壑。 “不好!” 小二终究不是普通武夫,面对这一刀他心生危机,强行凌空转身,堪堪避过这刀气。 “红烧狮子头!” 然而就在他刚刚腾空旋转,一时无力之时,付仁的低喝声忽然响起。 “吼!” 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响彻,小二在空中抬头,瞳孔顿时猛缩。 只见一头白色猛虎虚影直接向他扑了过来,一口咬下。 嘎吱…… 鲜血四溅,一具无头尸体重重摔落在地上。 罗傲三人面色一变,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仅仅数个回合下,付仁竟然就斩杀了一名五境武夫!? 虽然藏影门的人不擅长正面战斗,但能死在一名四境武夫手中,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趁着付仁还没赶过来帮忙,罗傲面露狠辣之色,周身肌肉暴涨,猛地一拳砸向了吕浩然。 咔嚓! 后者挡在胸前的长剑直接断裂成两截,被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鲜血狂喷。 “去死吧!” 罗傲飞身而去,猛地一拳砸向了他的脑袋。 这一拳落实,他必死无疑! “吕浩然!” 白妙竹见状焦急喊出了声,而笛音一停,段秀也是抓住机会软剑刺出,直取前者心口。 第二百五十章 惨烈 付仁面色难看,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白妙竹,而猛虎则是飞扑向了空中的罗傲。 段秀的剑在即将刺中白妙竹心口时,成功被刀光斩退,同时他将白妙竹推离了战场。 可白虎虚影却是太慢了,等它飞扑过去时,罗傲的拳头已经距离吕浩然的面门不足一尺。 后者面色煞白,调动真气双臂交叉在面前有些无力的格挡。 砰! 一拳砸下,他的双臂直接“咔嚓”一声断裂,真气屏障濒临破碎。 罗傲面露狠色,抬手一拳就将白虎虚影轰碎,随后继续砸向了吕浩然面门。 “死!” 付仁想去帮忙,无数剑影却是出现在眼前拦路。 “你要走了,那位小姑娘可就没命了!” 段秀呵呵笑着,声音平淡,出手却是杀意十足。 “穿云!”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响起。 一杆银枪后发先至,猛地刺在了罗傲的腰腹。 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掀翻,但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时,被银枪刺中的地方却只是出现了一道白印。 显然,哪怕是十三雁回枪里穿透力最强的枪法之一,也难破他防御。 这几名五境武夫当中,他的实力最强,也最难缠! 吕浩然暂时得救,但那边的顾思恒失去了兵器直接被一刀劈飞,胸膛的刀疤狰狞无比,血流不止。 “小子,跟老子打还敢分心救人,找死!” 蛮三刀狞笑间,抽刀跳劈,强大的威压震得四周十数丈尘土翻滚。 顾思恒面色冷漠,翻身而起竟然不闪不避。 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九环大刀狠狠劈进了他的肩膀,鲜血狂飙之下却并没有将他的手臂直接齐肩砍断。 蛮三刀眉头一皱,发现对方的两根手指正紧紧的卡在刀背上的银环内,令他一时抽不出刀。 与此同时,顾思恒右手并做剑指,如枪尖般猛地朝前刺去。 面对这一刺,蛮三刀目露不屑之意。 你一个用枪的,连枪都没有,老子就算让你刺,你也刺不穿五境武夫的护体真气!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便是一蓬温热的鲜血飚出。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深深嵌入自己咽喉的手指。 “嗬……嗬……” 蛮三刀松开了握刀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喉咙想说些什么,血水却是不断从口鼻涌出。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四境武夫手上。 而且还是一个失去了兵器的四境武夫! 临死之际,他一脚直接将顾思恒踹飞了出去,随后跪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死不瞑目。 而顾思恒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汩汩而流,很快就将黄土染的鲜红一片。 能杀一个五境武夫,完全是因为雁回枪练到极致,不用枪尖枪尾,也一样能将贯虹一式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再加上蛮三刀并非外家武夫,适才见他丢了枪,一时大意之下才被一击毙命。 但,江湖厮杀从来如此,死了就是死了。 “闷葫芦!” 付仁怒吼,眼眶欲裂。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他连拿出银铃叫陆青柠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顾思恒先是被一刀劈在胸口,随后又差点被斩下一条手臂,最后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五境武夫的一脚。 哪怕成功杀了一人,他现在不死也已是弥留之际。 无数剑影再次袭来,而这一次,付仁心中已彻底被怒火填满。 他体内百川真气全开,直接震散了那些剑影。 段秀瞳孔微缩,感受到危机想抽身而退,但付仁却是不给机会,太极云手施展之下,风起云涌。 漫天飞沙汇聚,直接将段秀给吸了过来。 付仁双眼杀意凛然,将手中压缩的真气球往前送去。 轰! 轰鸣炸响传开。 整个大地都是颤抖了一下。 数丈方圆的巨大深坑出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中间,旁边是崩成无数碎片的长剑。 “噗……” 付仁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被炸的皮肉开裂,一身白袍破碎下是血肉模糊的身躯。 刚才爆炸之时因为怕段秀跑掉,所以他是直接用了粘字诀将自己的真气与对方的真气沾粘在一起的。 真气爆炸,他也受到了波及。 “桃安先生!” 白妙竹上前搀扶住了差点站不稳的付仁,俏脸惨白。 这一场生死之战,发生的时间很短,但惊险程度却是叫人背脊发凉。 虽然斩杀了三位五境武夫,但他们四人却已然都是强弩之末。 而如今,还剩下一个最强的罗虎宗宗主,罗傲! “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这么难缠,杀了三名五境武夫!” 罗傲不再执着于杀死吕浩然,反而一步步向着付仁走去,面露惊讶。 “如今,该轮到你们了。”んttps:// 他冷冷一下,浑身肌肉鼓动间发出阵阵龙吟虎啸之声,古铜色的肌肤发出如铁一般的色泽。 这便是外家功夫的好处,就算偶尔大意,也不至于被比自己弱的武夫抓住机会反杀。 看着一步步逼近而来罗傲,白妙竹挡在付仁面前,就欲强行提起真气吹奏音杀之术。 就在这时,付仁忽然开口了,声音冰冷。 “该轮到你了。” 话音落下,他直接一跃而起,越过白妙竹主动冲向了对方,手中长刀挥舞间斩出无数狂猛刀气。 “没想到你的真气竟还没有耗尽!” 罗傲面露震惊,寻常武夫如此肆无忌惮的使用真气,早就该真气枯竭了。 不过他并未惊慌,而是提拳砸碎了那些刀气,同时直接伸手去抓空中劈下来的长刀,手掌却毫发无损! “去死吧!” 控制了长刀,罗傲狞笑着用另外一只手抓向了付仁的脑袋。 “桃安先生!” “桃安兄……” 白妙竹和躺在地上的吕浩然同时开口,后者更是牵动伤势,又吐出一口鲜血。 付仁不闪不避,任由那刚猛劲风吹拂,手中已经捏上了一串银铃。 随着清脆的铃音远传,他的怒吼声也在此刻响起。 “陆青柠!” 嗡…… 罗傲的虎爪距离他面门还剩下一掌距离之时停住了,再也不得寸进,手掌上迅速覆满了一层层冰霜。 于此同时,清冷的女子声音也在此刻于众人耳边响起。 “姓付的,你将我当牲口使……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原本只是清冷的话语后面骤然变的冰冷了几分。 下一瞬间,一道红衣倩影闪过。 砰! 罗傲倒飞而出,凌空吐出好几口鲜血重重摔在了地上。 等爬起来后看着付仁面前忽然出现的那穿着红衣,腰间别着一柄剑,一壶酒的清冷女子,他面色大变。 一招,仅仅一招就破了他的横练功夫! 而陆青柠紧盯着他,缓缓抬起了玉手。 一簇森白彻骨的火焰盛放,她冷冷开口,语气冰冷无比。 “是你伤的他?”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陆家来人 “那是……” 白妙竹看着忽然出现的红衣女子,一时愣住了。 吕浩然满头是汗,他咬牙忍痛挣扎着起身,双手耷拉着鲜血淋漓,低声开口。 “是修行者!” “你没事吧?!” 前者忙跑过来想要搀扶他,却发现有些无从下手。 吕浩然摇了摇头,踉跄向着顾思恒那边走去。 付仁也是跑到那边,有些慌乱地查看起了后者的伤势。 其胸口和肩膀上两道刀伤都是深可见骨,鲜血到现在都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触目惊心。 “闷葫芦,闷葫芦!” 付仁一边帮他运气止血,一边喊着。 但顾思恒却是呼吸微弱,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般伤势,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让我来吧。” 白妙竹从马车那边取来丹药和纱布赶了过来,从付仁手中接过了顾思恒。 陆青柠看着这一幕,秀眉微蹙。 那边,罗傲也是反应过来,面色发白的站起身,满眼凝重。 他没想到付仁竟然还能唤来一名修行者助阵。 而且观那红衣女子的气息,已然是半步五境,尤其是她手中燃烧着的森白火焰,更是让他心中发怵。 “江湖上的事情,阁下身为修行者横插一脚,是不是越界了?” 虽然很想趁着现在杀了付仁,但他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青柠理都没理他,而是看着付仁,等着他开口。 见顾思恒伤势暂且稳住,付仁心中才稍松一口气,随后面色冰冷的站起身,看向了浑身肌肉鼓胀的罗傲。 “我问你,是谁让你来的?” 罗傲面色变幻,并未回应。 “不说,那就杀了吧。” 付仁没有犹豫,冷声开口。 其实不用对方开口,他已经猜到幕后的人是谁了。 只有林鹰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唐家堡,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但能调遣三名一流门派掌门加一个藏影门的五境武夫,这倒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看来,林鹰并没有完全信任童灵秀。 “好。” 得到了答案后,陆青柠轻轻点头,掌心的诛妖寒火迅速幻化成一柄长剑悬浮。 她双手捏印,红唇微启间清冷的声音响起。 “上元敕令,五行听封,青金剑气,斩!” 咻! 火焰长剑散发出阵阵锋锐之气,直接斩向了前方的罗傲。 在天下十大火法第五的诛妖寒火加持下,这一剑的威势,足以斩山断瀑! 强烈的生死危机之感袭来,罗傲面色大变,额头瞬间冷汗密布转头就跑。 他能察觉到,就算自己的肉身再坚硬,也决然无法硬扛下这一剑! “土牢淤海,现!” 随着清冷的声音再一次传开,只见原本夯实的大地此刻竟如海浪一般荡漾了起来,化作淤泥深潭,将罗傲两脚深深吸入其内。 “不好!” 他瞳孔猛缩,转头去看时那弥漫着森白火焰的青金剑气已然临近身前,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他分尸。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淡漠雄浑的男子声音却是忽然响起。 “上元敕令,五行听封,青金剑气,斩!” 嗡! 清脆的剑吟声响彻,一道剑光一闪即逝,强大锋锐之意瞬间淹没了陆青柠以诛妖寒火所幻化的长剑。 突生此变,所有人都是瞳孔微缩。 陆青柠更是眉宇紧锁,死死看向了剑光斩来的方向。 一名中年自天边踱步而来,一步横跨数十丈之远,几个眨眼间便是来到了众人上空,踏风而立。 他穿着一身金袍,面容凌厉,双手背在身后,满眼的淡漠。 只是淡淡的扫了下方一眼,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叫所有人心脏狂跳了起来。 如此威压,比之陆青柠要强大百倍不止! “陆海大人!” 罗傲死里逃生,惊喜开口。 “五境修行者!” 付仁瞳孔猛缩,死死盯着站在空中的金袍中年。 且对方刚才所斩出的那道剑气,与陆青柠同根同源! “青柠,没想到你竟然会留下分身来保护一个区区凡俗武夫。” 金袍中年眸子淡漠,有些意外地看着下方的红衣女子。 陆青柠眉头紧皱,最终拱手:“二叔。” 来人正是陆家分家的人,陆海,也是她的二叔。 听到她的话,付仁更是面色微变,目光闪烁了起来。 这下恐怕麻烦了。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陆家的人分明就是来帮罗傲那边的。 而陆青柠只是一道分身,对方却是本尊,实力肯定有差别。 陆海看了她一眼,将目光放到了付仁身上,缓抬剑指。 “斩!” 又一道青金剑气斩出,还未接近,那锋锐之气仿佛就将空气切割,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付仁发冠崩碎,浓郁的死亡危机填满心头。 若是全盛时期尚还能抵挡一二,但连续斩杀两名五境武夫后,他已是强弩之末! “先生!” “桃安兄!” 远处的马车内,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小草惊呼出声,吕浩然他们也是面色大变,冲上前去却直接被五境修行者的威压给弹飞。 叮! 铿锵之声响彻,付仁眼前出现了一道红衣倩影。 她双手握剑直接斩断剑气,但强大的余波还是令她倒退数步,身体迅速虚幻了起来。 两人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 见到陆青柠竟然挡在那白衣青年面前,陆海眉头一皱,面色冷了下来,质问出声。 “你竟为了此人拦我?” 陆青柠回眸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付仁一眼,随后再度与他四目相对,毫不退让。 “百山图对陆家没用。” 在看到地上躺着的四名五境武夫尸体时,她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陆海眯眼,冷声道:“你护不住这小子,我若完全斩了你这分身,你本体一样会身受重伤,如今你正在接受传承,我劝你最好让开。” 付仁眉头一皱,斩去分身本体一样会受重伤!? 此事他还从未听陆青柠提起过。 权衡之后,他上前一步:“陆姑娘,你先回……” “不让。” 他话还没说完,陆青柠却是冷声开口了,手持长剑,紧紧盯着空中傲然而立的中年,清冷的眸子毫无退让之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下来说话 面对陆青柠的坚持,陆海面露不悦之色,冷哼一声。 “愚昧。” 虽然不爽,但好歹南陵王朝的分家是因为面前的女子才有机会重回本家的,对方如果真的在传承时出了什么意外,搞不好分家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他并不打算斩去这道分身,而是准备将其禁锢耗尽力量。 力量耗尽了,这分身自然就会先回银铃当中吸收灵气。 只见陆海双手捏印,虚空颤鸣间,天地之势随之所动。 “天罗地网,镇!” 随着他淡漠开口,天地间的压力忽然强大数倍,直接朝着下方压去。 “噗……” 在这股强大的压力下,付仁伤势被牵动吐出一口鲜血,勉强用长刀拄地,才没有跪在地上。 而这些压力的主要目标还是前方的陆青柠,虚空中更是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金色丝线组成渔网,朝着她捆缚而去。 尽管她不断捏印施展各种法术,却依旧无法斩断这些渔网,最终娇躯一颤,渔网融入了她的体内,令她动弹不得。 困住陆青柠之后,陆海再度提起剑指斩出一道剑气。 付仁咬牙提刀格挡,却是被那强大的力量直接压的单膝跪地,膝盖更是传出骨裂之声。 猛虎虚影出现,张开大嘴帮他一起抵挡着强大的剑气。 但那锋锐之气弥漫,妖骨刀鞘开始寸寸碎裂了起来。 剑气还在往下施压,他死死咬牙抵挡,却也坚持不了太久。 “桃安兄!” 吕浩然和白妙竹两人紧张大喊,再一次冲了上来。 “滚开!” 陆海随手一挥,一道气浪轰鸣,震飞了二人。 正当他冷眼看着下方,准备直接解决负隅顽抗的付仁之时,一柄长剑冲天而起,随后幻化万千,表面还燃烧着无数森白冷寂的火焰。 陆海眉头一皱,不得已双手捏印,在周身撑开一层灵气屏障。 咻、咻…… 那些火焰长剑如雨点一般划破长空,刺在他身前的灵气屏障之上,虽未能破防,却也成功牵制住了他。 “走!” 另外一边,陆青柠一剑斩灭压制着付仁的青金剑气,轻飘飘一掌推在了他的胸口。 强行冲破天罗地网,她已是动用了本源之地,此战之后分身将彻底消散。 “陆姑娘,那你……” 付仁被一股柔和的灵气包裹,退开了那威压范围,白妙竹见状立马上去搀扶。 没有理会付仁,陆青柠转身盯着空中的人,目光清冷。 她的身子不再虚幻,而是凝实了起来,踩在沙土之上甚至留下了脚印。 “此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竟叫你不惜动用本源之力也要护他?” 陆海面色很是难看了起来。 “青柠答应过做他的护卫,所以即使是二叔你要杀他,也不行。” 陆青柠一手握剑,一手捏印,眉心有虚幻的火焰印记浮现。 这是她如今能施展出来的最强一招,此招过后,分身尽散。 “天地太清,日月太明,阳明之精,神威藏心……” 随着清冷的口诀念出,陆青柠身子化作无数色森白火光,在虚空当中勾勒成了一张白色符箓,强大的威能引得天地间阴云密布,雷声大作。 呼! 一道如烈日般刺眼的火光自符箓当中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半边天幕。 “六丁诛妖咒!” 陆海双目微眯,终于正色了起来,一拍腰间的百宝囊,取出一方印玺。 “吼!” 印玺出现,一道似龙吟般的吼叫声传开,一条漆黑巨蛟出现,盘踞在他周身,将他死死护住。 轰! 巨响轰鸣,那如潮水一般汹涌的火光瞬间将黑蛟吞没。 强大的威压看的下方的罗傲瞳孔猛缩,满身是汗。 他一直以自己一身的横练功夫为傲,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跳梁小丑。 在这炙热火焰之下,估计几息过后他能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下。 待得火焰消弭,付仁手心刺痛。 低头看去,那串银铃已经裂开了缝隙。 他怔怔看着这串银铃,其上属于陆青柠的气息正在飞速消失,光泽黯淡。 “付桃安,没想到你一介下贱武夫,竟敢迷惑我陆家修行者至此!” 正值此时,厉喝之声响彻。 黑蛟隐入印玺当中,陆海毫发无损,目光冰冷地盯着下方。 他当真没想到,陆青柠竟然能为一个凡俗武夫做到如此地步,倒是令他有些恼羞成怒。 身为修行者,竟然如此袒护一名低贱的武夫,简直丢光了陆家的脸面! 此事若是传入问剑天本家,恐怕分家之人皆会受到嘲讽! “去死吧!” 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当下剑指再斩,直接发出了十道锋锐无比的青金剑气,朝着下方几人斩去。 “桃安先生,快走!” 白妙竹面色微变,急忙拉住付仁想往后退。 但后者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在意那些蜂蛹而来的剑气。 两人心急,眼看那青金剑气袭来,却是没有任何手段阻挡。 就在罗傲和陆海冷笑之时,一道淡漠苍老的声音却是在此刻响起。 “付小子,借你的刀用用。” 白妙竹和吕浩然还没反应过来,耳旁清风吹过,一名穿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者已经站在了前方。 面对那呼啸而来的青金剑气,他神色平淡抬起了手中的长刀。 嗡! 还未斩出,一道刺耳的刀鸣声传开。 砰! 只一瞬间,那十道青金剑气直接崩碎开来,炸成无数剑意轰鸣,将大地斩的千疮百孔。 吕浩然和白妙竹同时一怔,随后长大了嘴巴。 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路上那个穿着粗布麻衣,丝毫不起眼的老者,此刻竟然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一名五境修行者的攻击!? 陆海瞳孔一缩,死死盯着下方持刀而立的独臂老者,心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忌惮之感。 “你是何人!” 他目光凝重,质问出声。 曲老抬头,眸光淡漠,不轻不重地开口。 “下来说话。” 四字落下,刀鸣再起,天地间风势大作,仿佛有一柄无形的长刀于天地间凝聚,猛地朝着傲立于天上的人劈下。 陆海面色大变,立马再催动手中玉玺,黑蛟出现将他紧紧护住。文学一二 轰! 巨响轰鸣,黑蛟直接被懒腰斩断,化作灵气四散。 而从出场到现在一直傲立在空中的陆海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满脸惊疑恐惧地看着前方那普普通通的独臂老者。 此人的刀势,似曾相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石铁胆到 陆海手掌拍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前方的独臂老者,目光凝重。 “阁下到底是何人?” 面对他的询问,曲老依旧神色平淡,开口道:“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夫罢了。” 话落,他手中长刀骤然劈下。 嗡! 天地呼啸,地面开裂之下一道无形刀气汹涌而出,有斩山断岳之势! 陆海瞳孔猛缩,不敢大意,疯狂调动体内灵气捏出了一个防御法诀,同时还摸出好几张符箓贴在自己身上。 饶是如此严阵以待,他整个人还是被劈的倒飞而出,重重摔到地上口吐鲜血。 身上的那些符箓无火自燃,化作灰烬。 显然,他根本就不是曲老的对手。 而看到刚才还如此高高在上,实力强大的五境修行者在曲老面前竟如蝼蚁一般被随意拿捏,吕浩然和白妙竹都是张了张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那边,陆海面色惨白,目露惊惧之色。 再一次感受到那股刀势,他终于想起来了。 数十年前曾只身一人前往萧国天梯,斩了众多六境修行者,甚至重伤一位八境修行者的那妖孽武夫! 面前这老者适才所施展的刀势,与那妖孽同出一辙! “你是曲江海,你竟然没死!” 他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心中再无半点战意。 别说五境武夫了,就算是七境武夫在曲江海三个字之下,也远远不够看! 看着刚刚还牛哄哄的陆家修行者此刻竟然被一个独臂老者吓破了胆,罗傲喉咙滚动了一下,立马转身就跑。 咻! 破空声响起,他才跑出两步,身子便是失去重心轰然倒地,双目圆睁。 一颗带血的石子穿透了他的脑门,哐当落地。 连顾思恒最强枪法都破不开防御的外家五境武夫,此刻死在了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子下。 曲老神色平淡,仿佛刚才出手就不是他一样。 “当初围剿白雀山的那些修行者之中,你陆家似乎占多数吧?” 他声音苍老平淡。 然而就是这般平淡的声音,却令陆海面色大变,冷汗不住的往外冒。 “我……你如今没死,是陆家仁慈,如今陆家已经重回望海崖,我劝你莫要自误!” 虽然惊惧,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警告,想借着陆家本家的威名震慑对面。 但他却是忽视了一点,那就是面前的人与陆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般话语,只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曲老在听了这话之后,直接失去了再问些什么的兴趣。 他屈指一弹,甚至连刀都没用。 嗤! 没有什么惊天骇地的刀气翻涌,没有什么令人大开眼界的磅礴气势。 有的,只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一颗硕大头颅毫无征兆的冲天而起。 陆海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栽倒在地,脖子上的断口不断往外喷涌着鲜血。 见着这一幕,白妙竹二人皆是瞳孔猛缩。 好强! 堂堂五境修行者,就这样死了,毫无还手之力! 曲老随手一招,陆海腰间的百宝囊便是飞入了他的手中。 他转过身朝着付仁走去。 白妙竹和吕浩然纷纷后退了一步,面露敬畏之色。 眼前的老者,实力绝对是顶尖之流,甚至比起玄青子,司徒紫玉都不差分毫! “这里面应该有疗伤丹药,你有陆姑娘的银铃作引,可以打开。” 曲老与付仁擦肩而过,向着马车走去的同时淡淡打了个哈欠。 但付仁却是注意到他握刀的左手正在渗出血迹。 显然,对方又一次牵动了伤势,如当初在京城时帮助小草斩断妖气时一样。 他立马拿起曲老留下来的百宝囊,意念沟通手中的银铃。 虽然银铃已有破损,陆青柠的气息消失,但这仍旧是一件能帮他沟通修行者法宝的宝物。 当然,仅仅局限于无主之物,陆海一死,这百宝囊便已是没了主人。 意念进入百宝囊,付仁很快找到了里面的疗伤丹药。 他拿出好几瓶出来让白妙竹查看。 “这是天香续骨丹!” 很快,后者在一些瓶瓶罐罐里找到了最为适合顾思恒以及吕浩然服用的丹药。 有这些丹药在,吕浩然的双手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如初,而顾思恒伤的稍微重一些,但也顶多一月就能痊愈。 吞下丹药后,顾思恒缓缓睁开了双眼,气息虚弱。 当看到众人都平安无事的时候,他神色稍松。 “闷葫芦,你好些了没?” 付仁搀扶他起身,关心询问。 后者轻轻点头,嘴唇发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我扶你去车上好好休息。” 付仁轻手轻脚的搀扶他起身,向着马车方向走去。 白妙竹挥手找来顾思恒的银枪和木匣子,同样与吕浩然二人跟在后面。 “先生,你没事吧!” 看到自家先生满身是血,衣袍破碎,小草跑了出来,满脸担忧。 刚才她有好几次都差点压抑不住自己体内的戾气,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那晚上自家先生说过的话。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曲老,所以她才努力压制着那股力量。 有曲老在,他不会放任先生几人出现真正性命之危的。 “没事。” 付仁摇了摇头,扶着顾思恒去马车里躺着。 才刚刚将他放下,外面却是传来一阵马蹄奔腾声。 他面色一凝,急忙掀开门帘向着外面看去。 不会还有埋伏吧!? 白妙竹也是紧攥着玉笛,随时准备战斗。 沉闷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官道远处渐渐出现了一群骑着骏马的大汉,各个五大三粗,气势惊人。 为首的一名健硕大汉,身后更是被这一柄一看就极为沉重的玄铁巨剑。 他脚下的马也不是凡物,驮着这么一把剑竟然奔走如常,丝毫不见疲累。 当看到来人的时候,付仁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埋伏。 为首的大汉见到这边的满地的狼藉以及几具尸体先是眉头一皱,随后瞧见付仁是眉眼又涌上喜色,远远挥手吆喝。 “付兄弟,你们没事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明国守剑山庄的少庄主,石铁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前往唐家堡 白妙竹见到来人,放下了手中的玉笛。 一行汉子飞速下马冲了过来,警惕四周,而石铁胆则是来到了他们面前。 “伤的这么重?” 他眉头微皱,看清楚地上的那几具尸体,瞳孔微缩。 “这是……罗虎宗宗主罗傲和狂刀庄的蛮三刀!?” “是你们杀的人?” 石铁胆有些惊讶。 付仁微微点头将极可能是林鹰安排来的人说了出来,随后疑惑道:“你们来的这么快?” 前者憨厚笑着挠头:“我们还没到玉青峰内两仪派弟子就传信让我们直接赶来唐门,刚刚老远就听到了这边有打斗声,老石我就想是不是付兄弟你们遇险,就赶过来了。” “有心了。” 付仁恍然,拖着伤躯拱手。 对方此刻来的正是时候,如今自己与吕浩然等人尽皆失去了战斗力,若是再来什么人追杀,那只能又拜托曲老出手了。 “嗐,别说这个。” 石铁胆十分豪爽地摆了摆手,随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是哪位高人相助,竟然将罗傲等人悉数斩杀于此?” 一听这话,付仁苦笑。 “才不是什么高人呢,是先生和顾大哥杀的。” 小草在一旁开口说道,她知道曲老的身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关于罗傲和陆海的死选择了隐瞒。 “啊?” 一听此言,石铁胆瞪大了双眼。 旁边那些警戒的守剑山庄弟子们也是纷纷侧目,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几名四境武夫,竟然斩杀了五境武夫!? “顾兄呢?” 石铁胆再开口问道,他看了一圈,除了吕浩然和白妙竹之外也没发现顾思恒的身影。 自从上次输在顾思恒手下,他可是心心念念着就想与对方再打一场。 之所以收到两仪派的消息后他迫不及待的赶来,正有这个原因。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往马车里看去。 石铁胆愣了一下,随后掀开门帘。 里面除了一个正倚靠着小憩的独臂老者之外,还躺着一个满是是血,缠满纱布的黑衣青年。 “没想到顾兄竟然伤势如此严重!” 他放下门帘,面色凝重,心中暗暗有些遗憾。 以对方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能再跟自己打上一场了的。 “说来惭愧,顾兄是为了救我才深陷险境,差点身死。” 吕浩然两手已经被白妙竹包成了粽子,此刻有些自责地将之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当听到顾思恒竟然不用兵器,但靠两根手指就捅穿了五境武夫的护体真气时,石铁胆面露震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自认为自己的铁山功虽然不比五境武夫的护体真气弱,但要是挨上那么一捅恐怕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 想起当初顾思恒拿枪尾捅进自己胸膛的一幕,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看来自己现在还不是对方的对手,还得再练! “付兄,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他开口问道。 付仁沉默,目光看向了远方唐家堡的方向,眉眼渐冷。 今日之事必然是那秦鹰一手安排,不报这个仇,他白当大哥了。 “劳烦铁胆兄带人与我一同前往唐家堡。” 听闻此言,石铁胆目露兴奋之色:“付兄弟是要去砍死林鹰那个匹夫吗?” 付仁点头,吞下一粒疗伤丹药后翻身上马,冷声道:“把罗傲几人的人头割下,一同带去。” 刚才如此激烈的打斗,他体内的真气隐隐有些奇妙之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般。 如果猜的不错,也许自己即将领悟曲老所说的武道真意,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稍纵即逝。 “众位师弟们,留下几人守在这里,其他的,随我杀上唐家堡!” 众多守剑山庄弟子纷纷嚎了一声,神色兴奋,带上了罗傲几人的人头。 石铁胆骑在马上,目光激动有些跃跃欲试了起来。 这么刺激的事情他还从来没经历过呢,顾思恒都杀了一个五境武夫,他怎么着也得砍一个才是。 “先生,小心!” “桃安先生,一切以安全为重!” 白妙竹知道自己等人现在就算跟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成为累赘,所以只能目光担忧地看着。 “付小子,用不用我跟着一起去?” 曲老抬了抬眼皮,淡淡地开口询问,左手的伤势已经压下,不再流血。 “不必,曲老你好生休息吧。” 付仁摇头,一夹马肚便是绝尘而去,石铁胆等一众守剑山庄的弟子紧跟在后,直奔唐家堡。 林鹰大势已去,连陆海都死了,付仁不信他还能有什么手段。 有罗傲他们的人头在,足以震慑罗虎宗、狂刀庄等弟子。 且陆家能派出一个陆海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若是还有其他的修行者帮忙,林鹰也不必准备如此缜密,直接动手杀了唐青风便是。 他最大的倚仗,无非就是吃定自己绝对无法从陆海手下逃生。 只要自己一死,他手里的百山图就算是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但千算万算,他绝对算不到自己命就这么硬,连五境修行者都拿不走! …… 另外一边,唐家堡之内。 正殿之外,数千名唐门弟子严阵以待的围在外面,面色严肃。 而他们前方,罗虎宗、点云门、狂刀庄三个一流门派的长老、数千弟子纷纷手拿兵器,杀意凌然。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正在对峙之时,罗虎宗等弟子忽然分开两旁,林鹰带着一众外门长老,以及一些其他门派的高层不紧不慢地迈步往前,神色淡漠。 而童灵秀依旧默默跟在他的身边。 “见到本长老竟不行礼,如此忤逆犯上,论罪当斩。” 林鹰见那些弟子们竟然还敢拦着自己,目露玩味之意,威严开口。 见到他出现,那些唐门弟子纷纷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这般局面,谁都看的出来是林鹰意图篡位。 “你们退下吧,让林长老进来。” 就在他们为难时,大殿之内传来了一道男子沉稳平淡的声音。 众多弟子闻言这才让开了一条路。 林鹰如入无人之境,带着一众其他门派的高层长老,进入了大殿之内,神态桀骜戏谑地看着首座之上的那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青衣男子。 文学一二 第二百五十五章 狼子野心的林鹰 面对着嚣张进殿内的众人,唐门门主唐青风只是神色平淡,缓抬双眸静静看着他。 “林长老今日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 林鹰阴翳的双眼噙着笑意,他双手摊开,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各大门派长老,淡淡笑道。 “不为何事。” “只是林某想为唐门外门弟子鸣不平而已。”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真气加持下却是远传到了殿外,清楚的被那些唐门弟子们所听见。 那些外门弟子纷纷面面相觑。 “哦?但说无妨。” 唐青风神色平淡,似乎并未惊讶,只是伸出手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唐门素来有内外门之分,内门弟子不到千数,而外门弟子却是万众之多。” 林鹰昂首在这大殿之内侃侃而谈,声音浑厚。 “历代门主从来都是以内门为核心,而却将危险的事情交给外门弟子,甚至连资源都不愿倾斜,厚此薄彼。” “就比如此次那付桃安欲邀请唐门前往梁国镇守群妖天堑之事,门主不也打算大批调遣外门弟子前去送死吗!” 林鹰神情激愤,说的慷慨激昂,对着唐青风怒目而视着,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身为外门大长老,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弟子们随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去送死,我要为他们的安危着想,断不可能做到如门主这般冷血!” 一番话落,清晰的将唐门内外门给分割了开来。 大殿之外,那些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都是皱起了眉,陷入了沉思,尤其是那些外门弟子,更是不免为之动容了起来。 没想到大长老今日这一出,竟然是为了自己这些人。 “门主又何时厚此薄彼了,林鹰,你自己狼子野心,不要来这里扯什么仁义道德,说什么为外门弟子着想,还不是为了私心!?” 有内门长老脸涨的通红,愤怒地开口指责。 唐青风轻轻抬手制止了对方,他看着林鹰在殿前侃侃而谈,目露欣赏之意。 就这么一番话,将自己立于道德的制高点,塑造成为整个外门弟子着想的伟岸形象,拉拢人心,分裂唐门。 不得不说,这个林鹰的确很会做这些场面事。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直视前方,不喜不怒淡淡开口。 “林长老,你说唐某厚此薄彼,但你可知外门弟子多数都是无父无母,由唐门收养而来?” “你说唐门资源倾斜内门,但该给他们的又可曾少过半分?” 唐青风目光逐渐锐利,声音同样浑厚了起来,远传殿外。 “内门弟子可修之唐门技艺,他们只要天赋达到一样可以学,他们大部分人自幼便在唐门长大,与唐门荣辱与共。” “而如今你说你为他们的安危着想,如今却意欲唆使他们挑起内斗,同门相残!” “我且问你,唐门门规第二百三十七条是什么!” 唐青风冷声开口,不怒自威。 林鹰皱眉,并没有开口回应。 但他不回应,一旁的童灵秀却是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微笑着开口了。 “唐门门规第二百三十七条,严禁同门内斗,凡是内门弟子欺压外门弟子者,视情节轻则面壁三月,重则废除经脉,逐出唐门。” “唐门门规第二百三十八条,凡外门弟子通过百机楼第三层者,可习唐门秘笈牵丝鬼手,凡通过第五层者,可习唐门机关傀儡制作之法,同时可选择改姓为唐,晋升内门弟子。” “唐门门规第三百零一……” 童灵秀走到了唐青风的身边,眉眼弯弯,扳着手指头道出了一条又一条唐门门规。 这些门规全都是用来约束内门弟子,而偏袒外门弟子的,就是怕内门弟子仗势欺人。 林鹰眉头一皱,看着走到唐青风身边的娇小少女,面色阴沉。 “童灵秀,你果然是门主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童灵秀微微一笑,皓齿皎白,满脸纯真灵动。 “林长老叫错了,你难道忘了灵秀早就通过了百机楼第五层吗,所以灵秀现在姓唐哦。” 看着少女笑意盈盈的模样,林鹰面色阴沉无比。 “那又如何!” 他大手一挥,接着高声开口,“这一条条一件件,不还是怕我外门弟子习的唐门秘笈所建立的吗,百机楼之危险,内门弟子为何不受限制,能直接观看秘笈!?” “说到底,还是你唐青风自私,忌惮外门罢了!” 此话一出,门外那些刚刚都有些动摇的外门弟子们纷纷又是皱起了眉头。 是啊,百机楼这么难登,一千个人里都难有一个人能上第三层,更别说第五层了。 近些年来,也不过出了一个童灵秀通过第五层而已。 说到底不还是不想将秘笈让给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学习吗? 听着林鹰这般话,唐青风却是摇了摇头。 “你错了。” 林鹰双目微眯,看着对方。 “牵丝鬼手修炼极容易伤到自己,内门嫡系弟子多有家中长辈亲自指导,可外门呢?” “外门弟子们若无天赋,又无师承,让他们修炼牵丝鬼手,若是天赋不够途中出了岔子伤到自己,甚至不慎染毒身亡,你能负责?” “还是说,你林鹰能以一人之力,悉心教导外门万众弟子,一个不漏?” 唐青风声音渐沉,语气有些失望了起来。 “之所以要让外门弟子登百机楼才能习得秘笈,是希望他们不要好高骛远,免得自身受伤甚至因此丧命,而真正有天赋者,我唐青风又何曾说话不算话,不让他们修习了?” 话音落下,门外众多外门弟子目露惭愧之色。 是啊,身为外姓之人的童灵秀闯过五层之后,内门从未刁难,而是真的给了傀儡术以及牵丝鬼手等秘笈学习。 没想到这些门规,竟都是如此用意,他们倒是错怪了门主。 林鹰的面色阴沉无比,他倒是没料到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唐青风竟也如此牙尖嘴利。 “哼,就算此件事不谈,你为一个付桃安准备集结外门弟子应约前往群妖天堑,难道不是再让他们送死吗!” 见无法在那件事上占到好处,林鹰再度转移了矛盾。 “我辈江湖人言而有信,既然付桃安是承孔圣所授之百山图,自然有号令江湖之资格,若失信于人,我唐门该何意立足?” “况且谁跟你说我只打算派遣外门弟子前去了?” 唐青风看了一眼林鹰,再度开口,“此次群妖天堑之事危机四伏,唐某本就决意让灵秀带领三百内门弟子,一千外门弟子共同前往!” 林鹰双目微眯:“所以门主觉得,只要是持有百山图,你就能俯首称臣了?” “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修士应尽之责,若那付桃安无故让唐门弟子送死,唐某也不会迂腐到袖手旁观,更何况他乃是百山图的持有者?” “好!” 林鹰忽然高声回应,他目露笑意,“既然门主如此想,那林某就放心了。” 说罢,他手中袖袍一抖,一幅画卷便是出现在手中,同时高声喝道。 “若百山图在林某手上,门主又当如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好大的狗胆! 话音落下,殿外哗然一片,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鹰手中的画卷,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百山图竟然在林长老手上?” “不是武国比武之后,孔圣已经将百山图赠与了那个什么付桃安吗?” 不管是唐门还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们都是面面相觑,目中多有怀疑之色。 “林鹰,你休要胡言乱语,百山图明明在付桃安的手上,怎么可能在你这!” 一位内门长老暴怒开口,率先提出了质疑。 林鹰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付桃安已入齐国,不慎在野外被妖邪袭击,临死之前将此图托付于我,有何不可?” “放屁!” 那内门长老爆了一句粗口,指着他就开口道,“你这些天一直都在唐家堡内,何曾外出,那付桃安连南宫明羽的六尺剑罡都能破,又怎么可能这么忽然死在妖邪手中!?” 林鹰双目一眯,冷冷看向了那名长老,一缕清风吹过,带动了他的衣袍。 唐青风神色平淡,伸出手指往旁边轻轻一弹。 叮当! 清脆的响声传开,几根如发丝般的银针掉落在地,不仔细看完全无法发现。 且这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落地之时更是直接蜷缩扭曲成了一团。 “龙须针!” 先前那名长老瞳孔一缩,额头冒出了冷汗。 适才若非门主出手,自己恐怕已经被此针法刺中。 而自己刚才甚至都没看到对方是如何出手的,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林鹰虽然狼子野心,但牵丝鬼手之法怕是已臻入化境! “林长老曾派秦峰长老去暗杀桃安先生,可惜,秦峰长老技不如人,被其斩于刀下,所以长老怕是要失望了。” 童灵秀眉眼弯弯,身子微微前倾有些俏皮地笑着道,“桃安先生,并没有死哦,你拿着假的百山图想作威作福的想法,恐怕不太行得通。” 林鹰看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假的百山图?” 笑意收敛,他目光戏谑了几分,再度开口,“那你大可叫付桃安站出来与我当面对质,看看这百山图是真是假!”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童灵秀。 后者秀眉微蹙,目光望向了殿外。 这都什么时辰了,自己让他五日后再来,怎么现在都还没来? 唐青风也是第一次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身旁的童灵秀。 后者轻轻摇头,面色严肃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见到她闭口不言,林鹰更是大笑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 “既然叫不出来付桃安,那你又如何证明我手中的百山图是假?” 他目光有些放肆桀骜了起来,摊开手中画卷,冷喝出声。 “孔圣亲笔百山图在此,今日林某欲要肃清唐门歪风邪气,重振门风,谁若有异,便是与整个天下江湖做对!” “来人,拿下他们!” 随着他大喝一声,罗虎宗、点云门、狂刀庄众多长老纷纷上前,气势汹汹地开口。 “持百山图者为江湖之主,我等相应号召,助林长老肃清唐门,以正门户!” 见此一幕,殿外也是骚乱了起来,众多内门弟子于此时冲进内殿,将这群人团团包围,严阵以待。 而其他门派那些聚集来的弟子,更是纷纷激动上前,欲要冲杀进殿。 唐门外门弟子们面面相觑,随后率先有人咬牙。 “门主从来待我等外门弟子不薄,此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林鹰那厮私心作祟,我等应当誓死保护门主!” “誓死保护门主!”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他们组成人墙拦在上殿阶梯前,阻止着其余门派之人的步伐。 眼看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唐青风扶额叹气。 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是到了这一步,看来林鹰早就猜到了童灵秀不会杀死付桃安,将计就计来麻痹自己,却偷偷留了个后手。 那个付桃安如今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哈哈哈,唐青风,事到如今,你是自己交出门主之位,还是我杀光内门,再称门主?” 林鹰大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激动、嚣张。 准备这么多年,今日宏愿终于要达成了,唐门门主,以后就是他林鹰的了! 正当殿内场面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众多弟子们即将爆发乱战之时,忽然殿外远方有一道怒骂声响了起来。 “老子是守剑山庄少庄主,谁敢拦老子!” 随后,便是一阵哀嚎混乱声,似乎外面发生了打斗。 殿内众人皆是眉头一皱。 守剑山庄的人? 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唐家堡做什么? “老子护送的可是百山图之主,孔圣认可的武国书院桃安先生,你们再拦,休怪老子不客气!”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粗犷吼声响起,令殿内所有人都是目光一震,随后纷纷朝着外面走去。 林鹰更是面色一紧,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念头。 待得几人走到殿外,远远看到那被罗虎宗等门派弟子拦在外面的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时,顿时瞳孔微缩。 唐青风看向了身旁的童灵秀,后者看清来人后脸上恢复了那般人畜无害的笑意。 “门主,的确是桃安先生。” 唐青风闻言颔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目光远眺。 人群尽头,近千名壮汉骑马而来,手握利器,气势惊人。 在这些骑马壮汉最前方,除了用大嗓门一直嚷嚷着的石铁胆之外,还有一名白袍破损,浑身是血的清秀青年。 他面色冰冷,手中还提着一个染血的布包。 “真的是书院的付桃安,他没死!” 人群中,有见识过百山图之争的人惊声开口,更是确定了其身份。 林鹰见到浑身狼狈的付仁骑马而来,瞳孔猛缩,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不可能!” 四名五境武夫加一名陆家的五境修行者,如此阵容,竟然还让一个区区四境武夫活着进入了唐家堡!? 下方,付仁勒住骏马,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着远方,将手中的布包往下丢去同时冷声高喝。 “竟派人截杀付某,林鹰,你好大的狗胆!!” 哐当! 布包直接摔在地上,人群散开。 当看到里面滚出来的几颗狰狞人头之时,所有人都是瞳孔猛缩,背脊发凉了起来。 正是罗傲、蛮三刀、段秀几人的死不瞑目的首级! 第二百五十七章 唐门暗器,孔雀翎 静!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几颗狰狞头颅之上,惊骇万分。 “掌门!” “宗主!” 罗虎宗、点云门等众多弟子长老痛呼一声,眼眶通红地看着那些人头。 唐青风都是张了张嘴,目露惊诧之色。 他想到了林鹰另有安排,伏杀付桃安,可没想到竟然是派遣了四位五境武夫如此强大的阵容!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付桃安竟然还活着来到了唐家堡! 带着四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唐灵秀睫毛微颤,深深看了一眼付仁。 面对四名老牌五境武夫,她都不敢说一定能活下来,更别说将四人悉数斩杀了。 尽管对方身边有顾思恒吕浩然等人的帮助,也足以令人震惊! 林鹰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他额头青筋暴起,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只有四颗人头,陆家的陆海呢!? 难道对方竟然欺骗了自己,没有出手阻拦这付桃安? “林鹰老匹夫,你设计截杀付某,妄想以假的百山图号令江湖,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付仁面色冷厉,他当然不会蠢到将陆海的人头也带到这大庭广众之下。 毕竟哪怕是陆家分家,现在也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而且若是将陆海暴露惹来了更多的麻烦,曲老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今日付某特来助唐门主清理门户,老匹夫,你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林鹰身上。 罗虎宗、点云门、狂刀庄等门派长老弟子面色变幻不定。 如今谁也能看出来,林鹰大势已去。 没有百山图威慑,再加上伏杀百山图之主的罪名,必成众矢之的。 从今往后,整个天下江湖当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杀了他!” 林鹰阴沉开口,真气涌动下手中的画卷直接炸碎成纸屑。 事到如今,他只能破罐子破摔。 若是能将付仁在此斩杀,此事说不定还尚有转机! 而面对他的命令,旁边那些其他宗门的长老却是面露犹豫之色。 “你们若继续助纣为虐,此事过后付某定然亲自率领江湖百宗,踏平尔等山门!” 付仁冷喝开口。 “我守剑山庄第一个撑场子,唯桃安先生之命是从!” 石铁胆粗犷大笑,声音雄浑。 “唯桃安先生之命是从!” 其身后千数壮汉异口同声,声如洪雷阵阵,响彻云霄。 如此浩荡声势,引得点云门、狂刀庄的长老都是面色犹豫,随后咬牙抽身退开。 “我点云门乃是受林鹰诓骗,并不知详情,林鹰害我门主惨死,今日定要他付出代价!” “我狂刀庄庄主一腔肝胆,岂料贼子蛊惑,今日定要斩杀林鹰此瞭,以慰庄主在天之灵!” 见自家长老都是做出了表态,点云门、狂刀庄众多弟子纷纷对视,随后往两旁四散而去。 虽然说是如此说,但他们只是打算袖手旁观而已,并不打算继续参与围杀。 只剩下了狂刀庄以及一部分死忠林鹰的唐门外门弟子依旧拦在付仁以及石铁胆等人面前。 面对点云门、狂刀庄的临阵倒戈,林鹰咬牙切齿,看向了身旁的狂刀庄几名长老。 这些长老面面相觑,随后沉声开口:“林长老放心,我等誓死追随长老,斩杀贼子付仁,为宗主报仇!” 说到底,他们还是放不下诱惑,想继续帮助林鹰完成一统天下江湖。 “好,杀出去!” 林鹰冷冷看了一眼后方的唐青风,脚尖点地一跃而起。 清风吹过,无数银针洒落,随后便是一阵哀嚎之声。 不少唐门弟子被龙须针刺中,面露痛苦地蜷缩在地,面色铁青。 “拦住他们!” 眼见林鹰等人无心再战想逃跑,唐青风冷声开口,同时追了出去。 唐灵秀以及一众唐门长老一并跟随。 “杀!” 石铁胆怒吼一声,翻身下马便是率领守剑山庄的弟子冲杀上前,与林鹰的人厮杀在一块。 石铁胆重剑无锋,但横扫之下有千钧之势。 动辄便是扫飞十数人,凡是被他重剑碰到的人皆是筋骨断裂,当场暴毙! “小子,杀我宗主,偿命来!” 罗虎宗一名五境长老率领三名五境武夫杀来,意欲围攻付仁。 轰! 一柄重剑后发先至,砸在他们面前将地板炸出大坑。 “付兄弟,这几个杂碎放心交给我!” 石铁胆狂笑而来,目中战意熊熊。 他一把撕碎身上的衣衫,露出那健壮无比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透着铁青色泽。 言罢,他提起重剑便是主动迎向了罗虎宗众多长老,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将一人砸的吐血倒飞,胸腔塌陷。 “石铁胆!” 那名罗虎宗五境长老怒吼开口,同样肌肉鼓胀撑炸衣衫,整个人拔高一尺如猛虎一般冲了上去。 砰! 砰! 两人都是外家武夫,拳头对轰之下响起阵阵轰鸣之声,气浪翻飞。 石铁胆以铁山功硬撼一名五境长老而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越打越兴奋。 “痛快,再来!” 他只觉得顾思恒都杀了一名五境武夫,他也一定要杀一个才行,不然到时候都不好吹嘘。 林鹰飞身落地,两袖当中各自窜出铁质竹筒,其内迸射出无数银针,悉数向着付仁刺去。 咻! 银针速度极快,数量极多,且穿透力要比当初秦峰所施展的暴雨梨花针威力更强! 付仁冷哼一声,丝毫不露惧意腾空而起便抽出腰间佩刀。 叮! 斩叶刀法施展之下,所有人只见到寒芒闪过,那些银针全部被斩落在地。 “好快的刀法!” 同样赶到这边的唐青风目光微眯,深深看了一眼这边,随后将林鹰团团包围。 “林鹰,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一名唐门长老冷声怒喝。 林鹰环顾四周,随后狞笑一声:“无路可逃?” 他一拍腰间的袋子,一把铁青折扇便是出现在手中。 身为唐门中人,因为需要有存放暗器的东西,所以像是他这种强者都专门有找修行者帮助锻造了纳物的宝物的。 当然,并不是修行者那种特有的百宝囊,只是普通的纳物之宝。 看到他手中的铁扇,有唐门长老目光微缩。 “不好,是孔雀翎!” “付桃安,去死吧!” 林鹰狞笑一声,将手中的扇子打开。 其状若孔雀开屏,根根翎羽倒立,看上去颇为美观。 但,最是美观之物却是最为危险! 他按下扇柄机关,百根铁青翎羽便是激射而出,以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飞向了付仁。 那些翎羽甚至于空中还在不断变幻方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甚至翎羽飞射间,还射出无数效用各不相同的暗器银针! 第二百五十八章 终破五境,真意显形 孔雀翎,唐门机括类暗器排名第三,打开之下有一百零八片翎羽,翎羽间又暗藏三百六十五枚银针,十二大类。 有淬剧毒、有专破真气、亦有龙须针在内! 一旦被孔雀翎盯上,避无可避! 付仁目光凝重,正欲拔刀抵御之时,一道青衣人影闪身出现。 正是唐门门主唐青风! 他神色平淡,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伸出不断捉拿,速度之快甚至一眼看去有无数残影出现。 正是唐门暗器手法,牵丝鬼手! 此法不光能用来施展暗器,还能将双手淬炼的百毒不侵。 唐青风目不改色,单凭一只手迅速将这些暗器拦下。 他捏住一根激射而来的银针,随手一甩。 那本来是孔雀翎攻击付仁的银针便是调转方向,朝着其他暗器击打而去,碰撞之后又分而继续阻拦其他暗器。 他右手急速挥动,残影重重,叮当之声络绎不绝。 一枚枚翎羽、一根根银针悉数落在了付仁周身三尺开外,甚至都没挨到他的衣角。 “好厉害的手法!” 付仁目露惊色。 若是让自己来挡这孔雀翎,顶多斩落一半的暗器,剩下的一半便只能以真气硬扛。 不愧是唐门门主! 林鹰的暗器已经够厉害了,但唐青风明显更胜一筹,单以牵丝鬼手便将孔雀翎的攻击全部挡下! 林鹰面色严肃,死死盯着唐青风。 他知道,论暗器手法,自己断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如今唯一的转机,就是杀了付仁! 唐灵秀以及众多唐门长老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纷纷上前围攻。 而唐青风则是挡在付仁身前,不让林鹰有任何可乘之机。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周围正在与守剑山庄弟子厮杀的两名唐门外门弟子却是看准时机,速度极快的冲了上来,身入鬼魅。 感受到危机,付仁转头猛地一刀劈下。 当! 铿锵之声响彻,数柄激射而来的飞刀断裂。 那两名唐门外门弟子也是冲到了付仁身前,如此速度与气息,绝对已是五境武夫! 两人围杀,付仁一刀挡住一人,另外一人袖中软剑却是已然刺向他的胸膛。 噗嗤! 鲜血飚洒,他关键时刻身子微侧,软剑只刺入了肩膀。 咻! 黑影闪过,那两名偷袭的外门弟子抽身而退,两柄飞刀同时刺进他们原先站在的地方,入石三分。 “桃安先生,没事吧?” 两个唐灵秀出现在了付仁身边,一左一右异口同声地开口。 付仁摇头,死死盯着那两个外门弟子。 那两人见到偷袭不成,微微摇头随后撕下了脸上的皮。 不是别人,正是一模一样的林鹰! 毫无疑问这是林鹰事先就安排在那些外门弟子当中的两具傀儡,实力都是五境。 不过这两具傀儡相比唐灵秀的而言,却是目光略为呆滞了几分,不如那般灵动。 “这两具傀儡就劳烦灵秀姑娘了。” 付仁朝着左边的唐灵秀拱手开口。 后者一愣,疑惑道:“那你呢?” 付仁转过身,看着正在与唐青风等人以暗器厮杀着的林鹰本尊,目光冷漠。 “付某还有些账要亲自算算。” 说罢,他迈步往前同时开口。 “劳烦唐门主给付某与这匹夫单打独斗的机会!” 话音落下,唐青风一掌逼退林鹰,眉头微皱。 “你还有伤在身,要一个人跟他打?” 付仁点头,目光冰冷地盯着吐血倒退的林鹰,杀意凛然地道:“付某至交险些因此身死,这笔账,付某要亲自讨回来。” 为顾思恒和吕浩然报仇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还是他此刻心中隐隐明悟,体内真气澎湃,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他现在,急需要一场厮杀来帮助自己领悟武道真意! 沉吟片刻,唐青风缓缓点头,挥手让那些长老们一同退下。 既然对方有此要求,他也不好拒绝,反正若是有危险,他随时能出手相救。 付仁提刀向前,用真气封住肩膀的穴道止血,眼神冰冷。 林鹰抹去嘴角鲜血,目露讽刺之意。 “怎么,你以为杀了几个五境武夫,就以为还能将我也斩于刀下了?” “不知天高地厚!” 他怒极反笑,踏步便冲了上去,在一瞬间变幻了数个方位,残影重重。 对方如此做法正合他意,只要找机会杀了对方,今日一切就还有转机! 此人一死,点云门、狂刀庄的人势必会再度反水来帮助自己,暗中藏影门的人也才会选择出手。 否则,藏影门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付仁呼吸匀称,百川真气运气于双目,提刀猛地往身侧劈去。 砰! 势大力沉的劈柴刀法施展之下,刀气狂放直接将平台斩出一道三丈余长的深深刀痕。 一道人影被这刀气斩飞,手中捏着的短刀碎裂。衛鯹尛说 林鹰止住身形,死死盯着前方的付仁。 好强的真气,好强的目力!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罗傲等人会失手死亡了。 对方虽然只是四境武夫,但实力绝对已然达到五境! 不过…… 林鹰目露冷笑之意,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笼罩全场。 庞大的真气将平台之上厮杀的所有人都瞬间震飞,哪怕是唐灵秀以及石铁胆都不例外。 狂猛的真气汇聚成无数银针,如雨点一般刺向了付仁,根根杀伤力极强! 唐青风猝不及防下甚至都倒退了好几步,看着那无数银针出现时瞳孔猛缩。 “不好,武道真意,他是六境武夫!!” 而林鹰的身形,在这一个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袖中窜出一柄淬毒尖刀,直取其后心。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面露惊色,唐青风更是面色第一次难看了起来,飞身上前却是被那强大的真气银针一时挡住了步伐。 谁也没想到,林鹰竟然不是什么五境武夫,而是已经突破至了六境! 若只是五境的话,那付桃安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其已入六境,仓促之下,付桃安必死无疑! “付兄弟!”石铁胆惊吼出声,怒目圆瞪。 “死吧,哈哈哈!” 林鹰狂笑着,袖中尖刀已经刺破了付仁的衣裳,那无数真气银针与他以前后夹击之势,封锁了付仁所有的逃生方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付仁必死无疑之时,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风平浪静,寂然无声。 叮! 林鹰的尖刀仿佛刺中精铁一般被隔绝在外,再无寸进。 他面色大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 一股玄之又玄、奥妙无比的气息自其身上流露。 与此同时,寂静的天地间有无数学子念诵经文诗词的声音响起,交错重叠,声声入耳。 “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 “有志者,事竟成,破金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朗朗之声浩然浑厚,响彻云霄,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这是……” 唐青风面色一怔,死死盯着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尊巨大的白衣儒士虚影。 其一手捧书,一手挎着腰间长刀,摇首念诵着,声音似从九天而落,震撼人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朝阳仿佛在此刻冲破夜幕,天际大亮,将整个唐家堡照耀的宛若白昼。 朦朦紫气破开云层,照耀在那白衣儒士虚影之上。 付仁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身真气于此时冲破桎梏,直入五境。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无数读书声,目露恍然之色,喃喃自语。 “武道真意,原来如此……” 第二百五十九章 林鹰之死 这段时间以来,他日夜在思索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到底是什么,却终究没有领悟。 未曾想今日却是忽然茅塞顿开,脑海中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答案。 所谓武道真意,是武者一身之意志所化。 那林鹰擅使暗器,所以他的武道真意就是无数暗器。 而付仁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最擅长的是刀法,可在某一刻忽然明悟。 自己的记忆当中,最深刻的并非曲老所传授之刀法。 而是上辈子便铭刻脑海中的上下五千年之历史,是无数先贤上下求索的大道! 谁说一定要兵刃才可伤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前世人人耳熟能详的横渠四句,也是付仁来到此地之后一直想要做的事! “该死,你只是五境武夫,怎么可能领悟武道真意!” 林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慌乱之色,他面色一狠,再度从袖中掏出孔雀翎发动。 无数暗器蜂拥而至,寒光凛冽。 如此近距离之下,足以将人穿成筛子! 而付仁却是不慌不忙,周身有朦胧紫气震荡,四散席卷。 咔嚓! 一道又一道清脆的碎裂之声响起,凡是被紫气所触碰到的那些暗器尽皆爆碎开来。 是直接碎开,不是被弹飞! “噗!” 林鹰更是狂吐鲜血,被紫气轰碎了护体真气,整个人倒飞而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所有人都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付仁周身翻腾不息的紫气,耳畔依旧有交错的读书声响起,直冲神魂。 “那是……什么手段?”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唐青风也是目光凝重,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武道真意。 付仁转身,冷冷看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林鹰。 “该结束了。” 冰冷且满含杀意的话语落下,他周身紫气狂涌,随着他举刀而化作了一柄巨大的长刀,由空中那儒衫虚影一手握住。 强大的威势笼罩全场,整个广场都是颤抖嗡鸣了起来,地砖台阶寸寸碎裂。 众多实力弱的武夫更是被那强大的威压压的喘不过气来,神色惊骇。 “不,不要!” 林鹰惊慌失措,他爬起来疯狂调动自身真气,再度汇聚成武道真意,化作无数暗器朝着儒衫虚影刺去。 然而两者的武道真意强度相差太大,一者只是个人之力,而另一者,却仿佛聚集了万万读书人的力量。 “死吧!” 付仁低喝一声,猛地一刀斩下。 轰! 长刀破空,巨响轰鸣。 儒衫虚影一手持着书卷,一手握住紫气所凝长刀猛地劈砍下去,摧枯拉朽般斩碎了林鹰的武道真意,穿透了他的身子。 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骤然响起,林鹰瞪大了双眼,眼中布满血色,从额头往下一条血线渐渐显露。 他死死盯着天空中巨大的儒衫虚影,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恨。 下一刻鲜血飚洒,他的身躯分裂向着左右倒去,触目惊心。 唐门外门大长老,六境武夫林鹰,死! 那些追随林鹰的武夫瞳孔猛缩,彻底慌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想不到,付仁竟然有实力斩杀一名六境武夫!! “叛徒林鹰已死,尔等还不放下兵器!” 唐青风抓住机会开口,声音浑厚冷厉,回荡在整个唐家内堡。 那些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面色苍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暗中,一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见此一幕轻轻挥手,随后他身旁的黑暗当中有好几道影子动作之下消失不见。 毫无疑问,他们正是隐藏在暗处的藏影门之人,见势不对便不打算再出手。 而罗虎宗的那名五境长老清楚自己放下兵器也只有死路一条,咬牙之下就欲要逃跑。 但石铁胆一直盯着他,见他想跑,嚎叫一声便是提着重剑砸了上去。 付仁斩杀一名六境武夫的事刺激到了他,他觉得自己要是连五境武夫都打不赢,那还算个屁的天骄? 一个一心想跑,一个越战越猛。 石铁胆拼的满身淤青,口鼻溢血,硬生生拿重剑把那罗虎宗长老砸成了肉酱。 而林鹰的傀儡也失去控制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再无作战之力。 唐青风见到罗虎宗以及林鹰的余党大部分都选择投降,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日之乱,算是彻底平息了。 而付仁在斩杀了林鹰之后,面色苍白,之前的伤口又一次崩开,鲜血横流。 他眼前一阵恍惚,那儒衫虚影也是无力维持,就此消散。 就在他双膝一软往前面倒去的之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背对着用肩膀托住了他。 “桃安先生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唐门吧。” 唐灵秀回眸一笑,眉眼弯弯。 付仁费力地看了一眼场中形势,尽管他不想休息,但使用武道真意后那强烈的疲乏感还是令他闭上了双眼。衛鯹尛说 看到他安静的趴在自己肩膀上,唐灵秀眨了眨乌黑明亮的双眼,仔细端详着青年那张清秀文弱的面庞。 “长得倒是文文弱弱,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不要命。” 唐灵秀好奇地嘀咕着,随后莞尔一笑,“比紫雾楼那个姓白的好看多了。” “付兄弟!” 就在这个时候,石铁胆带着伤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接过了付仁,满眼警惕。 他虽然长得憨厚但不代表傻,要是唐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想对付仁下手,他不觉得自己有实力带人闯出去。 唐灵秀看出了他的想法,眨眼笑道:“石少庄主受伤不轻,应该不是灵秀的对手吧?” 说着,她还拿出了飞刀在手中把玩,一脸的玩味。 就在石铁胆如临大敌之时,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 “灵秀,休要胡闹!” 唐青风飞身而来,呵斥了一句,随后朝着石铁胆拱手,“石少庄主先送桃安先生进内殿休息,尽可放心,唐某并非林鹰那等狼子野心之辈。” 唐灵秀吐了吐舌头,将飞刀收了起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大块头,你就放心吧,要是我真想杀他,在芦苇城的时候就有的是机会。” 石铁胆闻言这才面色稍松,将付仁直接扛在了肩上朝着唐青风点头。 “那就劳烦唐前辈稍后给我那些师弟们安排歇脚的地方了。” 话落,他大踏步就冲着内殿飞奔而去,付仁被他扛在肩上,时不时闷哼一声,伤口流血更甚。 要是吕浩然或者白妙竹在的话,指不定要给石铁胆大骂一顿。 哪有这么对待伤者的? 第二百六十章 唐门之乱平息 等付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张乖巧柔弱的少女面孔,其正满眼担忧。 “先生,你醒了?” 小草惊喜出声,忙上前来搀扶。 “小草?” “你怎么来了,我昏睡了多久?” 付仁目露疑惑,感到浑身都酸痛无比,低头看去自己上半身已经被缠满了绷带。 他话音才刚落,门口便是有女子温柔清脆的声音传来。 “桃安先生昏睡了整整三天,唐门的内乱已经彻底平息,先生无须担心。” 白妙竹、石铁胆以及吕浩然、唐灵秀都走了进来。 看到大家都在,付仁缓缓点头,看来自己还真是伤势过重,昏睡了好几天。 连在唐家堡外面的等待的他们都来了,而且吕浩然面色红润,显然除了两手之外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应该啊,我在昏睡之前以真气封住了经脉,应该不会昏睡这么久才对?” 付仁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自身。 听到这话,吕浩然和白妙竹都将目光看向了石铁胆,后者更是尴尬地用手挠着后脑勺。 “那先生就得问大块头咯,反正他把你带到内殿之后你身上的血止都止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偷偷揍了你一顿呢。” 一旁的唐灵秀撇了撇嘴,一脸看好戏的笑着。 “啊?” 付仁一愣,看向了那边。 石铁胆满脸尴尬,憨厚笑道:“付兄弟别见怪,老石打打杀杀啥的在行,这治病救人就不太行了,所以扛你来的时候……稍微粗鲁了一些。” 扛…… 付仁嘴角一抽,自己没死倒真是谢天谢地了。 “听说桃安先生临阵突破五境,还领悟了武道真意?” 白妙竹有些好奇地开口。 “嗯,侥幸罢了。”付仁谦虚地笑着点头。 见他承认,吕浩然和白妙竹对视一眼,纷纷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突破五境倒是还好,可在五境就领悟武道真意,这还是全天下头一遭! “不愧是桃安兄,看来吕某当真是懈怠了。” 吕浩然想起了那晚自己在睡觉,付仁却在练功的场景,当即一本正经了起来。 “桃安兄好生歇息,你说的对,我们这个年纪又怎么睡得着觉,吕某这就回去练功,把以往耽搁的时间给补上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回去练功了,不过两手用绷带吊着的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 “站住!” 一只脚才刚迈出门槛,白妙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秀眉微蹙,严肃道,“饭都要人喂着吃,你练什么功?” 吕浩然回头,顿时悻悻地收回了脚,试探性地道:“那……伤好了再练?” “这还差不多。”白妙竹微微颔首。 看着堂堂两仪派威名赫赫的二师兄此刻如此乖巧的模样,众人都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石铁胆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笑堂堂小拂云手竟然被一个女子管的服服帖帖。 付仁也是无奈摇头,接着开口问了一些关于唐门的事情。 唐灵秀开口将他昏迷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罗虎宗那些弟子悉数斩杀了之外,唐门一些受林鹰蛊惑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戒,死的死,罚的罚。 至于点云门、狂刀庄,则是等着付仁下令处罚。 毕竟如今他身怀百川功,乃是江湖之主。 关于处罚,付仁也没想过赶尽杀绝,就让唐灵秀转告唐门主自行处理。 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忙开口询问:“曲老和闷葫芦呢,他们怎么样了?” “曲老去城内了,顾大哥还在养伤,先生不用担心。”小草开口回应。 闻言,他心中稍松了一口气。 顾思恒没事就好,要真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跟宋安民交代。 “我没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顾思恒冷冰冰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顾思恒怀里抱着一只白头走了进来,神色冷漠。 “你怎么下床了,你伤势很重……” 白妙竹见状忙迎了上去。 后者却是摆了摆手,惜字如金的道:“无碍。” 说罢,他径直走到了付仁的面前,目光如炬。 “如何领悟真意?” 付仁一愣:“怎么了?” 顾思恒沉声开口:“我快要破五境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目露震惊之色。 这世道是怎么了? 先是一个付仁年纪轻轻便突破五境,现在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顾思恒也说自己快要破五境了!? 五境有那么好破吗? 石铁胆张了张嘴,随后咳嗽一声:“我练功去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留下屋内面面相觑的几人。 吕浩然也有些心痒痒了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后犹豫道:“我……去外面走走?” “不行!” 白妙竹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毫不犹豫地回应。 前者一听顿时泄了气,垂头丧脑的。 “吕兄不必操之过急,练武之道讲究松弛有度,一味的苦修也不行。” 付仁在这时候呵呵笑着开口。 而吕浩然则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内心嘀咕着。んttps:// 是,你现在跟我说松弛有度了,我睡觉你偷偷练功的时候怎么不说? “如何领悟武道真意?” 顾思恒再一次开口,目光认真。 付仁犯难了,他自己领悟武道真意都是一时顿悟,又怎么教顾思恒? 枪自己也不会使啊,而且对方又没有呼吸法锤炼神魂,难以将真意具象。 可看他这幅认真的样子,显然自己不说,他就不打算走了。 为了让他安心疗伤,付仁想了想便开口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武道真意并非是让我们去追求武道的极致,更像是一种内心的拷问。” “什么时候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明悟了要走的路,一切就水到渠成。” 他这话虽然说了像是没说,但却的确是内心想法。 他所想做的事无非就是改变这个世道,而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终有穷尽,所以恍惚间,他身后出现了更多跟他抱有相同想法的读书人。 集中这些虚幻的意志,便是他如今的武道真意。 “看清内心,明悟前路……” 在场众人都是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顾思恒更是眉头紧锁,眸光低垂下去。 嗡…… 他内心当中,仿佛有着什么枷锁被触碰,冥冥当中似是有一种意志欲要跳脱世俗束缚。 付仁明显能感觉到顾思恒的气息发生了微妙变化,不由得目光一怔。 这家伙,不会真的在自己三言两语下就领悟武道真意吧? 要真是这样那悟性岂不是太逆天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洞天紫府 不过很快,付仁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那气息只在顾思恒的身上出现了几息的时间便消失不见,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显露出来。 但这也已经足以令付仁震惊了。 这代表顾思恒心中已经有了真意雏形,之所以没办法如自己一般立刻具象化出来,完全是因为他没有修炼过呼吸法,神魂意志不够强大而已。 “我练功去了。” 顾思恒目光深深,朝着他点头后转身离开。 吕浩然见着他也去练功了,更加郁闷了起来。 对方伤势比自己还重呢,白妙竹怎么不管他? “桃安先生,门主已经将消息传给了紫雾楼和藏影门,应该最多七天的时间就会有回信。” 唐灵秀在此时开口,眉眼弯弯笑的很是纯真。 她眨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地问道,“你召集江湖人去群妖天堑,有没有想过万一被梁国的人安排去送死怎么办?” “要真有那时候,灵秀可就得逃之夭夭了。” 面对她的问题,付仁轻笑回应:“若真有那时候,灵秀姑娘尽可以自身安危为重。” 其实自己召集江湖人过去,说的好听一点是帮助梁国镇守群妖天堑,说不好听一点只是借此机会钳制梁国而已。 武国如今内部开始逐渐平稳,基本的乱象已经得到缓解,要是不再受梁国的威胁,朝廷那边也能轻松不少。 唐灵秀闻言微微一笑,随后俏皮道:“好啦,就不打扰桃安先生歇息了,这次你帮了唐门大忙,等你恢复好了之后,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向门主提出。” “只要是唐门能做到的,相信门主一定不会拒绝。” “灵秀姑娘慢走。” 付仁含笑拱手。 唐灵秀离开之后,吕浩然和白妙竹也一并告辞,后者还一再嘱咐付仁要好生休息,不要急着练功。 至于小草,则是留在了屋子里悉心照顾着他。 待到傍晚时分,用过晚饭后,付仁起身在院落里行走,曲老也从城内归来。 他看到付仁恢复的还不错,不由得挑了挑眉,目光炯炯地开口。 “武道真意呢,使出来我看看?” 付仁苦笑:“曲老,我这还有伤在身呢。” “别磨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曲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有百川功滋养经脉,恢复速度远快于其他人,又没伤筋动骨,哪那么多废话?” 闻言,付仁无奈摇头,只得屏息凝神起来。 随着一缕缕紫气在他周身浮现,一道道读书的声音交错响起,声声入耳。 那紫气汇聚成一名儒衫虚影,一手持卷,一手跨在腰间的刀上,气势恢宏, 不过相比起那天与林鹰厮杀时的巨大,现在这儒衫虚影在付仁的控制下只有正常成年人的大小。 但其立于虚空之上捧卷读书,一样散发出阵阵强大且玄妙无比的气息,如晨钟暮鼓般涤荡人的心神。 但看到这儒衫虚影出现,以及听到那阵阵浑厚交错的读书声时,曲老目光微怔,面色严肃了起来。 “曲老,怎么了?” 付仁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不由疑惑开口。 曲老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有打量起了那儒衫虚影周身散发出的朦胧紫气。 “你这不是武道真意。”他摇头。 “啊?”付仁张了张嘴,满眼不解。 “准确的说,你这不是属于武夫的武道真意。” 随着对方再一次开口,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武夫的武道真意,那是什么?” 曲老看着他的目光,沉吟片刻,随后又一次摇了摇头:“不知道。” 付仁眉头皱的更深了,连见多识广的曲老都说不知道,难道自己领悟的这东西真的不是所谓的武道真意? 可不是武道真意,那又是什么? “虽然不是武道真意,但你这东西,恐怕要比武道真意稀罕的多。” 在付仁紧皱眉头的时候,曲老略显严肃的声音又在此刻传来。 “此话何解?”他抬头看去。 “你且细细感悟这朦胧紫气是什么。” 曲老面色严肃且凝重地开口。 付仁尽管不解,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凝神感悟起了四周的紫气。 很快,他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这紫气既不属于真气,也不属于天地灵气,而是另外一种虚无缥缈的力量。 而且最令他震惊的是,他隐隐从这紫气当中听到了除了那些读书声之外的声音。 那声音似是无数人在祈祷、祭拜,满是崇敬,感激和钦佩。 “这是……”付仁瞳孔微缩,想起来了之前听说昌东地域有人修了好几座桃安庙的事情。 “看来你已经感受到这紫气来历了。” 曲老目光如炬,沉声开口。 “此道不同武夫,亦不同于修行者,若好好把握,你也许真能开辟出一条属于武修的崭新道路!”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李四野曾说过的武修之力有所不信的话,那现在看到付仁领悟这种力量,他却是不得不信。 这小子身上,发生了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付仁心头一震,呼吸凝重了几分。 武修! “你且试着以这虚影沟通天地试试。”曲老再一次开口。 他闻言点头,立马照做。 随着他闭目凝神,那儒衫虚影却是目中神光大方。 天地间风声大做,云卷云舒下仿佛都被儒衫虚影所吸引一般。 付仁猛地睁开了双眼,目露惊骇之色。 他抬起手掌,轻轻朝着远处远处的花草伸去。 没有真气涌动,那多野花就这么轻飘飘地飞向了他的手掌。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儒衫虚影体内出现了另外一股完全不同于武夫真气的力量! 那是……天地灵气! “你如今这虚影,怕是成了帮助武夫沟通天地的第二身躯!” 曲老看着这一幕深深看了一眼付仁。 以武夫之躯得以沟通天地灵气,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天方夜谭! 付仁也同样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也没想到自己所领悟的东西竟然不是所谓的武道真意。 “既能为武夫真意的形式所显现,又能沟通天地之力汇聚灵气,你准备以什么称谓唤它?” 曲老看着付仁开口,目光有着掩饰不住的欣慰之色。 没想到无数人都走不通的路,却是被眼前这小子给走通了。 付仁沉默良久,想起了对方适才所说这儒衫虚影乃是帮助武夫沟通天地的第二身躯之言。 想了想,他看着身旁紫气朦胧的虚影,缓缓开口。 “就叫它……” “洞天紫府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非是江南不足好 “洞天紫府……” 曲老眯了眯双眼,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得看向对方开口询问。 “什么意思?” “洞天福地,紫府藏神,生于心而天地铸,乃称紫府,在我家乡那边,洞天紫府皆是仙人所居之地。” 付仁眺望远方,悠悠开口。 曲老目光一怔,低头喃喃念叨了起来。 “洞天福地,紫府藏神,生于心而天地铸,乃称紫府……” 连续念叨了好几遍,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渐渐明亮了起来,缓缓点头。 “好,好一个洞天紫府!好一个仙人所居!” 看着曲老忽然这么兴奋的样子,付仁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曲老,这紫府既然比武夫的武道真意要更加厉害,那你能不能领悟?” 曲老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辈武夫真意凝形,已无重铸之机,不过若这洞天紫府能作为武修之道远传世间,此间武夫定能不俗于世!” 闻言,付仁目露喜色:“那我这就去告诉闷葫芦这洞天紫府之真意。” “慢着!” 就在他都准备离开时,曲老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了?” 前者紧盯着他:“你已破五境,可有感受到心锁加身?” 付仁一愣,随后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一阵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曲老眯起了双眼:“凡万民天之武夫,在诞生之时神魂便会受到心锁束缚,无论是否凡夫俗子,哪怕是有修行者传道,一身修为也终无法破六境。” “你若无法感知到心锁的存在,那只有一个理由。” 付仁心中一紧,与对方四目相对。 “你也许不是万民天的人。” 曲老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白衣青年,接着开口,“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为何你能领悟出这洞天紫府之道。” “否则心锁限制,你根本感受不到天地当中的那冥冥力量,更别说将之与真意融合,化作所谓的洞天紫府了。” 付仁闻言沉默,眉头紧锁。 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他的神魂的确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不受心锁束缚,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悟出了这洞天紫府。 “你到底来自何方?”曲老目光严肃,带着质问之意。 小草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了起来,不由紧了紧攥着衣角的小手。 付仁与曲老四目相对,随后摇头笑道:“忽然这么正经做什么?” 他目光悠悠眺望远方,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来所经历的一切,缓缓开口。 “樱红柳绿无穷尽,雨碎烟愁意萧萧,非是江南不足好,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来自何方,不是早便与曲老说过吗。” 付仁回眸,看着面前的独臂老者,嘴角含笑。 曲老静静地看着他,缓缓点头,眼中的质问之意渐渐散去。 非是江南不足好,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诗,已足以给他想要的答案。 面前的人来自何方,过往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何看待如今站的地方,如何自处。 “行了,暂时不用将你的洞天紫府教给其他人,教了他们也学不会。” 曲老摆了摆手,走到旁边的藤椅坐下。 “为什么?”付仁一愣。 前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们有心锁在身,无法感知天地,就算知道了洞天紫府的意思,也凝聚不出来。” “你若真想教,回头去问问李四野,问他有没有法子能跳过心锁的束缚解决这个问题。” 付仁微微颔首。 的确,自己是没有心锁在,所以才能从天地当中感知到那冥冥之意。 要是换做顾思恒或者吕浩然他们来,就算有这个天赋,也断然无法成功凝聚出洞天紫府。 不过当初李四野既然跟自己提到过想为天下武夫开辟出武修这一条路,让他们不用成为修行者也能使用修行手段,想来应该有了方向的。 等这次回去之后,就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要是这条路真行得通,万民天的未来定当因此而改变! “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带上铁锁随我去练功。” 曲老顿了顿,随后开口,“我教你第三式刀法。” 付仁刚刚郁闷的心顿时活跃了起来,目露喜色:“去哪?” “我今天在城外逛了逛,山里有一道瀑布,很适合练刀法。” “第三式刀法厉不厉害,我学会了能不能一刀劈死八境修行者?” “做梦,你小子是不是脑袋被石铁胆颠傻了?” “……” …… 武国京城,宋府。 邱炎象带着一种镇灵使镇守在外,正厅之内,宋安民与李四野对坐而谈。 “李总使莫不是在寻宋某开心吧?” 宋安民笑着摇头,儒雅开口,“宋某区区一介文人,又何以能担起镇守武国之责。” 李四野依旧是一身黑袍,神态有些懒散,他目光意味深长地道:“宋副院长还不知道吧,付桃安于唐门凝聚真意,斩了一名六境武夫。” 话音落下宋安民神色一怔,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太相信。 “桃安虽然天资过人,但离京之时尚才四境,你若说他斩了五境宋某还可信,但六境……” 他摇了摇头,觉得此事有些荒谬。 而且武道真意从来只有六境武夫才可凝聚,付仁难道在这短短数月时间,竟然一跃成为了六境武夫不成? 李四野猜到他不信,继而开口:“他所凝聚的,应该不是纯粹的武道真意,而是我给他准备的路,也是希望宋副院长走的路。” “哦?”宋安民好奇地看了过去。 “昌东地域的桃安庙,其实是在下暗中让人修建的,目的就是想试试看此路可不可行。” 李四野眼中的懒散散去,转而目光如炬。 “正因为付桃安成功了,所以在下才想来找宋副院长。” 宋安民皱着眉,依旧是目露不解之色。 “天下有文人武夫,后者横刀纵马,前者提笔着墨,武修以武入道,可文人何尝不能以文入道?” 李四野目光闪闪,声音略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乃付桃安以文立誓所铸之宏愿,得到天地认可,凝聚出了类似于武夫的武道真意。” “宋副院长何尝不试着尽心力,恪所为,凝聚天下文人之力,一样走出属于那文修之路?” 面对李四野平淡的声音,宋安民目光一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看向远方,目露赞赏钦佩之色,“没想到桃安竟有如此宏愿,当真令宋某汗颜啊。”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朝着李四野拱了拱手,温和开口。 “若李总使所言成真,待得总使口中的妖邪乱世到来,宋某义不容辞。” 第二百六十三章 劈断那瀑布 宋府殿外,邱炎象看到李四野出来,顿时迎了上去。 “总使大人,刚才苟旗使那边传来消息了,说已有侯云分身的下落。” 李四野目光微眯。 妖魔天第六妖王,侯云! “另一位妖王呢?”他转头看着身旁的魁梧大汉。 邱炎象摇头:“目前只追踪到了侯云,另外进入万民天的是哪一位妖王的意识,尚且不清楚。” “尽快查,另外其他各国镇灵司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除了武国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妖王或者伪妖心的存在。” 李四野眉头皱了起来。 伪妖心和妖王出现都与真正的妖心脱不开关系,而除了武国之外,其他国家并没有出现妖王分身的踪迹。 这能说明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那些妖王只来到武国,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让赵旗使和苟旗使他们尽快解决妖王分身的事。” 李四野沉声开口,随后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是!” 邱炎象恭敬拱手。 …… 齐国,唐家堡之外一处山野之间。 此地山清水秀,花鸟环簇,在山腰处有一处极高的瀑布,宏伟壮观。 震耳欲聋的轰隆水声下,浪花四溅。 在瀑布旁,曲老靠着石头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淡淡地看着站在瀑布里面的付仁。 “马上就到一炷香的时间了,再坚持坚持。” 他看了一眼天色,朝着那边喊道。 瀑布里面,付仁赤膊盘膝,稳如磐石地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咬牙承受着水帘垂落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肉眼看去,他身上满是淤青,显然是被这瀑布冲刷所致。 他并没有使用真气,而是在以身体硬抗,这便是第三式刀法修炼的第一步。 尤其是他手脚上带着的特制铁锁,更是将他的气机完全封锁。 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第三式刀法需要他在这种无法静心且被外界持续施压的情况下崩开铁锁。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被锁住气机的武者该怎么办一事上,但付仁还是照做。 几天下来,从一开始每次都被瀑布冲走,到现在坐在下面能坚持很长时间,他已经进步很大了。 只可惜,还远远没有达到崩开手脚锁铐的地步。 令他惊奇的是,自己在被这特制铁锁锁住气机之后,洞天紫府似乎也受到了压制,动用起来威力十不存一。 轰隆隆…… 烈日照耀,瀑布倾撒下有七彩虹桥若隐若现,极为炫丽夺目。 但身在瀑布和铁锁双重压力下的付仁却是没心思欣赏这美景,他咬牙之下,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饶是如此,他也难以调动自身气机,崩碎这铁锁。 而随着时间过去,很快他就被瀑布冲击的有些受不了了,浑身一软随着水流被冲了出去。 “不错,这次超过了一炷香。” 曲老将骨头随手丢在一旁,擦了擦嘴角走上前单手把水里精疲力竭的付仁给拖了上来。 付仁卸去铁锁,仰躺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痛,他有些怀疑地开口:“曲老,我这也不是练刀法啊,这样练下去得猴年马月去了?” “路都还没走稳就想跑?” 曲老瞥了他一眼。 “在瀑布底下打坐,和调动气机崩碎铁锁两件事,和第三式刀法有什么关系吗?”付仁不解开口。 “当然有。” “等你能带着这千斤铁锁在瀑布底下行动自如了,我就教你刀法。” “不用崩碎铁锁了?”付仁眉头微挑,面露喜色。 对他来说,想要崩碎这铁锁实在是太难了,甚至根本都不可能。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崩碎这气机铁锁是另外的修行,不耽搁练第三刀。” “那我觉得明天就可以开始了。” 付仁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自己今天已经能在瀑布下静坐一炷香时间,就算是动起来,应该也稳住十分钟左右。 “你先告诉我第三式刀法是怎么练的?”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 四目相对后,曲老抬起他的独臂遥遥指着前方巨大的瀑布。 “看到这瀑布了没有?” “看到了。”付仁点头。 “劈断它,让它上下分离。” “啊?” 付仁长大了嘴巴。 自己已经是五境武夫,劈断这瀑布一瞬间不难,但想要做到让瀑布上下分离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毕竟瀑布是流动的,自己的真气刀法就算再强大,也只能劈断一瞬间,下一秒不是又恢复原样了? “曲老,你搞错了吧,我可不是修行者。” 付仁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表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想要凭武夫的力量改变天地自然之势,简直是天方夜谭。 曲老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不信?” “不信,除非你露一手我看看。” 付仁冲着他眨了眨眼。 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曲老自然清楚,但看他那副期待的表情,笑骂了一声小兔崽子后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面色严肃了几分。 “看好了。” 付仁点头,目不转睛紧盯着对方,十分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曲老闭上双目,深深呼吸一口气,紧接着再睁开双眼。 他老眼的浑浊在此刻全部消失,转而锐利无比,倒映着的那瀑布流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一般。 咻! 随着他手中树枝如刀一般横劈,炸响之声传开。 树枝还未完成劈出去的这一刀,便是在曲老的动作下爆碎成了齑粉。 一道无形刀气斩出,瞬间穿过了那轰然落下的瀑布中间。 嘈杂的轰击声戛然而止,整个山间仿佛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付仁瞳孔猛缩,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上下分离的瀑布,满眼震惊。 曲老刀气所过之处,虚空仿佛扭曲折叠了起来。 乍一看去,那瀑布上面还在流动,但落至那模糊的刀芒轮廓上却是停住了,并没有出现水流越积越多的情况,就好像所有流落的水都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极为神奇。 瀑布上面是依旧在流动的水,下面却是空空如也甚至能看到里面布满青苔的石壁。 似是中间有一根线,将上下给完全截断分离。 瀑布,真的被劈断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顾思恒被抓 哗啦啦…… 很快,那刀气消失不见,瀑布接着席卷而下,寂静的山间再次响彻起了嘈杂的轰隆声。 付仁深深收回了目光,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一介武夫之力,竟然真的能够做到改变天地自然大势! “看清楚了?”曲老淡淡开口。 付仁挠了挠后脑,嘿嘿笑道:“你再来一遍也不是不行。” “滚一边去!” 换来了曲老的骂声,他也不恼凑上前去十分好奇地问道:“这一刀叫什么名字?” “断瀑。”曲老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付仁嘴角一抽,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 劈柴、斩叶、断瀑…… 这取名字都这么随便的吗? 就不能叫什么斩天斩地斩沧海,听着多霸气啊! 搞的自己每次被人问刀法的时候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看看人家那些绝学的名字,什么月下飞鸿、十三雁回枪、拂云手、虎啸龙吟功的,多有格调? 自己跟人打架,难道人问招式,自己要回一句劈柴刀吗…… “若你能学会断瀑一式,六境之下你无敌。”曲老开口道。 付仁抬头:“那六境之上呢?” 曲老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如今万民天还有七境修行者存在吗?” 前者一怔,是啊! 问剑天大部分修行者都已经离开此地,现如今万民天之内最厉害的修行者也就是如李四野那般的六境修行者。 那岂不是说自己要是把这一刀学会了,在整个万民天就基本没有敌手了!? 一想到这,付仁忽然兴奋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趁热打铁,立马去瀑布之下练功。 正当此时他瞥见了曲老那藏在身后微微颤抖的左手,眉头皱了起来。 “曲老,你的伤难道治不好了吗?” 听到他问起这个,曲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和左手,摇了摇头。 “治得好早治了。” “为什么,紫雾楼和鸣凤谷都擅长医道,不然我去找他们的掌门好好给你看看?”付仁追问道。 “没用。” 曲老接着摇头,又找了块青石靠着,顺便从怀里摸出用荷叶包裹着的鸡翅。 他手口并用的咬开荷叶,有滋有味地边吃边道,“我的伤不在身上,而在气机。” “气机?” 付仁皱眉抓住了重点,在对方怒目而视的神色下从他怀里又摸出一包荷叶,打开口也靠着吃了起来。 “具体说一说?”他啃着鸡翅,看向身旁。 “我之前与你说过,所谓气机,是人之血气、意念所指,关乎根本,花草有花草的气机,山川大地、飞鸟走兽,各有各自的气机。” “气机一断,就两腿一蹬升天了。” 曲老靠着青石,开口给他解释了起来。 “那不就是跟人的命数有关?”付仁皱眉。 曲老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这样理解。” 随后,他看着直流而下的瀑布,目露回忆,“我的气机,就是在登天梯的时候有了损伤,但却未曾断绝。” “所以每次运功,气机所受损伤便会被牵引。” “气机没办法弥补吗?”付仁沉声开口。 “至少万民天内找不到办法。” 付仁沉默片刻,随后道:“所以当初是陆家的人伤了你的气机?” 曲老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道:“总之你小子要是想在破六境之时登天梯替万民天打破心锁,先把那铁锁给崩碎再说。” 看着地上摆着的四块沉甸甸的铁锁,付仁只感到心神劳累,吐出嘴里的骨头仰躺了下去。 “那得猴年马月去了……” “怎么,想放弃了?”曲老看着躺在地上的青年,笑了笑道,“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练武到现在为止不到两年半时间,从一个普通人能到五境,还嫌慢?” “吕浩然和石铁胆他们可都是从小就开始习武的。” 付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蓝湛湛的天空出神。 并不是想放弃,而是他总担心来不及。 妖邪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假若真的有一日万民天妖邪四起了,这天下又将会是怎样一副生灵涂炭的场景? 而且登天梯打破心锁,到时候自己面对的那些修行者,是不是都是陆家的人? 陆青柠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如果两个人再见是那般场景,她会拦住自己吗? “先生,先生!”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清脆有些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起身回头看去,小草正从山路上跑来,俏脸上满是焦急。 “怎么了?” 付仁皱眉。 少女跑到他面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后急忙开口:“先生不好了,顾大哥被人抓走了!” “什么!?” 付仁“噌”一下站了起来,眉头紧锁。んttps:// 顾思恒不是在唐家堡内吗,谁能从唐青风手底下把他抓走? “小草,你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了。” 他神色严肃地盯着小草。 “是齐国镇灵司的人,他们说要找先生问话,先生不在他们就把顾大哥给抓走了。” “本来他们是想连吕大哥和妙竹姐姐也一并抓去的,是唐前辈阻拦,加上顾大哥主动站出来愿意跟他们走,所以他们才只抓了一个人。” 小草简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付仁的眉头紧皱。 齐国镇灵司? 他们为什么要抓走顾思恒? 想着,付仁忽然目光一凝,想起了前些日子被曲老斩杀的那名陆家修行者。 难道他们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看了一眼依旧在一旁嘬着鸡骨头的独臂老者,付仁一把吸来衣袍穿上。 “曲老,你在这等我,我回去一趟。” “用不用老头子我陪你去?”曲老斜眼看着他道。 “不用。” 留下两字后,付仁匆匆跟着小草往山下的唐家堡赶去。 齐国镇灵司的人肯定是来追查陆海失踪的情况,后者的尸体早已经被自己安排处理了个干净。 如要追查起来,搞不好会牵连出曲老的身份。 一旦曲老的身份曝光,问剑天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曲老当初杀了陆家那么多修行者,一旦他没死的消息传出去,问剑天陆家那边肯定会震怒。 付仁一路上面色凝重的跟着小草下山,心生担忧。 齐国镇灵司可不是武国镇灵司,顾思恒落到他们手里不知道会受什么折磨逼问。 后者本就有伤在身,经不起刑罚。 想着,他目光略冷了几分。 齐国镇灵司好大的面子,竟敢扣自己的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齐国镇灵使 唐家堡内。 吕浩然白妙竹等人正焦急的在大堂之外等待着。 唐青风、唐灵秀也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名穿着黑红长袍的镇灵使,正昂首抱胸静静等待,眉眼间颇有几分傲然。 吕浩然在堂外走来走去,直到看到远方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近,急忙迎了上去。 “桃安兄,不好了,顾兄他……” 他话未说完,付仁抬手打断了他:“我已经知道了。” 话落,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名神色傲然的镇灵使,后者也是同时看向了他。 “你就是付桃安?” 付仁上前面色有些冰冷的开口:“你们凭什么抓走我的护卫?” 见他答非所问,那镇灵使微微皱眉,不悦道:“镇灵司抓人自然有抓人的理由,你既然来了,那便跟我走一趟吧。” 付仁冷哼一声,虽然很不爽,但现在快些去见顾思恒才是最重要的,他跟着这名镇灵使就朝着唐家堡外走去。 “桃安先生!” “付兄弟,我们跟你一起去!” 旁边,吕浩然和石铁胆等人纷纷上前,目光坚定。 “不必,你们在此地等我便好。” 付仁摆手拒绝,转身一个人跟着那镇灵使离开。 白妙竹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皆是面露担忧之色。 这里不是武国,也不知道齐国镇灵司会不会对付仁怎么样。 眼看着事情都已经解决,马上就能启程回到武国了,没想到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 唐家堡外城县衙内。 除了那些值守的衙吏之外,门口还多了许多镇灵使,各个气息不凡,至少都是四境修行者。 等到那名镇灵使带着付仁进入县衙正堂,首座之上正坐着一名面白无须,面容阴柔的中年。 他始终眯着双眼,给人一种如毒蛇一般的阴冷气息。 “你就是武国的付桃安?” 付仁与他四目相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此人,定是六境修行者! “是,不知道我的护卫现在在哪里?” 付仁不露惧色,沉声开口。 阴柔中年目光淡漠:“他正在接受盘问,我且问你,你可曾见到过一位五境的修行者?” 听到这话付仁心中一紧,果然是为了那陆海来的! 还好自己事先就将陆海的尸体什么都处理干净了,不然这下就真麻烦了。 他面上不动神色,平淡开口:“没见过。” 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阴柔中年冷笑一声,紧盯着前方继续开口。 “你的同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觉得你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面对他的试探,付仁不为所动,只冷声开口:“你齐国镇灵司好大的官威,竟敢拿我武国的人!” “放肆!” 他话音一落,先前那名带着付仁来县衙的从使顿时爆喝一声,朝着他怒目而视,属于五境修行者的威压笼罩而去。 “你才放肆!” 付仁反吼一声,双目如刀。 整个大堂都是在此刻颤抖了起来,一股凌厉的刀势只冲那名五境从使,更强大的威严席卷。 在那五境旗使眼中,仿佛有一柄无比锋锐的长刀直刺自己的双眼,惊的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而他一退,在场其他镇灵使纷纷目露惊色,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一个五境武夫,在气势上竟然压过了一名五境修行者!? “若付某的人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此事付某定然禀报李总使,让他去你齐国镇灵司讨要一个公道!” 付仁目光如刀,紧紧盯着上座的阴柔中年。 而面对他强大的刀势,后者却是神色如常,不受半点影响。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曾见过那名五境修行者。” 阴柔中年淡淡开口,目光如水泛起了波纹。 而付仁与他四目相对,只感到自身如沉入深海被乱流冲击,无数黑暗吞噬而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冷汗瞬间浮现在额头之上,他面色凝重。 仅是一个眼神就差点叫自己心神破防,六境修行者,果然不同凡响! “付某不知道什么五境修行者,只知道你无缘无故抓走了我的护卫。” 付仁冷声开口,依旧不为所动。 见他竟然能在自己的气息压迫下还如此不卑不亢,阴柔中年皱了皱眉。 “你可知陆家的陆海在唐家堡外失踪了?” “他失踪,你不去调查他的行踪,反而来抓付某的人?” 付仁面色冰冷,反而质问道。 “那日在城外唯有你们一行人嫌疑最大,所以我请你们来协助调查。” “请我们协助调查?” 他怒极反笑,“强行将我和我的护卫带到县衙来,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方式?” 眼见付仁反而开始咄咄逼人了起来,阴柔中年面色一沉,眼中浮现出不耐烦之色。 “本旗使好生跟你说话,你休要得寸进尺!” 付仁面露不屑:“先把我的人带出来,再说其他。” 阴柔中年皱眉,面色有些难看了起来,正当他准备以强硬手段逼迫对方就范之时,却只见后者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令牌。 正是李四野给的武国镇灵司的腰牌! 所有人都瞳孔微缩,面露不敢置信之色。 “他一个武夫竟然持有镇灵司的令牌?!”文学一二 “这是怎么回事,武国那边竟然会招一名武夫进入镇灵司?” 付仁看着面色变幻不定的阴柔中年,冷声开口:“付某可是李总使的人,你若敢动我的人,李总使那边要如何交代,你自己好生斟酌!” 阴柔中年牙关暗咬,死死盯着付仁,最终还是冷哼开口。 “把人带上来。” “是。” 旁边一名从使深深看了一眼付仁,随后离开。 没过多久,他就带着面色惨白,眼神有些涣散的顾思恒走了进来。 “闷葫芦!” 付仁见他状态如此之差,急忙上去扶住了他。 后者面无血色,喉咙滚动了一下虚弱开口:“我没事。” 说是这么说,但他却连站都站不稳,若是付仁不扶的话恐怕直接就朝地上栽了去。 显然,他尽管没有什么外伤,但肯定受到了这些镇灵司的秘术拷问,心神受损不轻。 察觉到这一情况,付仁更是面色阴沉了下来,拳头紧攥。 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段时间,恐怕顾思恒就此失去意识,变成活死人的可能都有!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敢杀他,我敢杀你! 不过还好,这些齐国镇灵使应该没能从顾思恒身上盘问出什么,否则刚才也不会是那般试探之举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 付仁扶着他,转身欲走。 “站住。” 冰冷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来,付仁回头,看着站起身来走到面前的阴柔中年。 “阁下所问之时,付某已经给出了答案,不知还有何问题?” 阴柔中年眯眼看着他,目带审视之意:“既然没见过陆海,那你急着走做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他受伤了,我要扶他回去疗伤,有问题?”付仁冷声回应。 “你当真没见过陆海?” 阴柔中年死死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当中找到答案。 但付某连血修罗都敢面对,又岂会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没见过。”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答案,引得阴柔中年目光幽深,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开口。 “你们可以走了。” 付仁看了他一眼,随后扶着顾思恒就往大堂之外而去。 但才刚刚走了一步,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却是笼罩而来,强大的压力令他肩膀沉重无比,双腿如灌铅一般难以抬起来。 “你若能扛着本旗使的威压离开,陆海之事我不再过问,但你若扛不住,那就接受本旗使的问心之术。” 阴柔中年冷厉的声音传来。 付仁面色难看,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又反悔了。 他没有回头,将顾思恒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暗暗咬牙顶着强大的威压向外面走去。 但每走一步,那威压便是更强一分,仿佛无边海水一般汹涌而来,要将他溺死于此。 才走了三步距离,他的双腿便是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汗水从额头滴落。 顾思恒看到身旁付仁的神色凝重,皱了皱眉开口:“你先走。” “什么屁话,不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宋副院长得活撕了我。” 付仁低声骂了一句,紧咬牙关扶着他一步步沉重的向着堂外而去。 他此刻心中有些庆幸,还好最近这段时间都在瀑布下练功,面对六境修行者强大的威压,自己还勉强能抗的住。 所有镇灵使都是目光紧紧盯着一步步走到大堂门口的付仁,惊疑不定。 这家伙,竟然真的顶着六境威压走到了门口! 眼见他就要一步迈过门槛,阴柔中年双眼闪过一道寒意,右手指着桌上的茶水,随后朝着付仁那边一指。 咻! 顿时,那茶水化作一道水箭,直接向着顾思恒的后心窝而去。 力道之强,隐约压缩空气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鸣声,这一击,足以轻易秒杀一名五境武夫!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危机,顾思恒心头狂跳,死亡的危机感于此刻笼罩心头。 付仁面色难看,毫不犹豫转身调动体内的百川真气形成屏障。 嗡! 那水箭刺在真气屏障之上,发出嗡鸣之声。 “你敢对我们动手,可想清楚后果了!” 付仁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竭力抵挡前方的水箭。 “能扛住本旗使的威压,还说陆海的死跟你没关系!” 阴柔中年面色冰冷地开口。 “陆家那边我必须给一个交代,你是李总使的人可以不死,但他不行。” 他屈指再弹,又是一道水箭飚射而出,再一次轰在了两人身前的屏障之上,满含杀意。 显然,他准备杀一个顾思恒回去复命。 那真气屏障渐渐开始寸寸碎裂,付仁脚下青砖轰然碎裂成齑粉。 但他却是一步未退,全力调动着百川真气抵挡。 阴柔中年皱眉:“我劝你最好不要自讨苦吃,他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护卫而已,不值得你如此。” 付仁听了之后怒从心中起,冷声开口:“休想!”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阴柔中年冷哼一声,目露不耐之色。 自己已经给武国镇灵司面子了,只杀一个护卫回去交差,反倒是这个付桃安冥顽不灵。 一念及此,他再度屈指一弹,第三道水箭轰然而出。 其所携带的威势震荡的整个大堂都是剧烈颤抖而来起来,好在有其他所有从使同时捏印抵消余波才勉强没有崩碎。 看着第三道水箭射来,付仁瞳孔猛缩,顾思恒更是目光凝重,这真气屏障已然濒临碎裂,若是前者再不离开,有身死之危! 然而看前者的举动,根本没有丝毫后退之意。 顾思恒咬牙上前,就欲要推开付仁独自承受这三道水箭。 然而就在此时,大堂之外却是忽然传来少女焦急清脆的呼喊声。 “先生,接刀!” 回头看去,吕浩然等人不知何时都冲到了大堂门口,小草更是远远地将手中的长刀丢向了空中。 付仁伸手抓住长刀,整个人气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往无前。 他双眼隐有朦朦紫气升腾,一道儒士虚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抽出腰间佩刀,猛地随他一起朝着那三道水箭劈了过去。 轰! 巨响轰鸣,三道水箭直接炸碎开来,余波四散开来,四周的那些从使纷纷倒飞而出,面露惊骇之色。 阴柔中年同样瞳孔一缩,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刀意冲了过来。 蹬! 在所有从使震惊的目光下,他被那刀意劈的后退了一步。 “顾大哥,你没事吧!” “顾兄弟!” 石铁胆、吕浩然等人急忙冲进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思恒,对着那些镇灵使们怒目而视。 付仁持刀而立一身白衫猎猎作响,满头黑发狂舞,气势惊人。 有刀在手的他,跟没刀在手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阴柔中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后退的脚步,面色难看无比。 一个五境武夫,竟然能一刀劈的自己后退!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付仁,面色难看无比。 “付桃安,本旗使已经给足你武国镇灵司面子了,你却为了一个卑贱的护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旗使,真当我不敢杀你?” 付仁与他四目相对,丝毫不露怯意,目光冰冷。 “人本生来平等,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卑贱二字?” “今日付某就站在这里,你若敢杀他,我就敢杀你!” 随着付仁铿锵满含杀意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儒衫虚影紫气大放,目光威严无比。 所有人都是目光一怔,紧紧看着堂中那目光坚定寒冷,不肯退让半步的白衣儒士。 其一手持刀,身后儒衫虚影临空而立,紫气翻滚如云海,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意!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发玉国 “狂妄!” 那些镇灵使们回过神来,纷纷震怒不已,同时御使飞剑向着付仁刺去。 咻! 破空声阵阵响起,十数柄飞剑凌厉当空。 正当付仁准备出刀之时,一道魁梧身影却是挡在他的身前。 石铁胆怒吼一声,肌肉间散发出阵阵铁青色泽。 他伸出拳头猛砸在了空中。 轰! 震响轰鸣,所有飞剑全部被击飞。 但他也是面色发白,往后退了一步,右拳拳面鲜血淋漓。 “区区武夫,找死!” 那些修行者恼羞成怒,就欲再使飞剑刺去,却只见到吕浩然和白妙竹都在此刻上前,挡在了付仁身旁,严阵以待。 “住手。” 阴柔中年于此时开口,制止了准备施展术法的那些从使。 他那双阴郁的眼睛紧紧盯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付仁,尤其是感知到其身后那儒衫虚影所隐隐散发出的强大气息,更是感到了几分心悸之意。 “付桃安,本旗使是在给你台阶下,陆海死了,陆家的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你犯得着为了一个区区护卫连累自己送死?” 吕浩然等人皱眉,将目光看向了付仁。 而他却是面不改色,冷声开口。 “他不是你口中的区区护卫,他是付某的挚爱亲朋,卖友求生这等事,付某还做不出来。” 话音落下,由小草搀扶着的顾思恒抬头,看着面前持刀而立的白衣身影,眼底浮现几分复杂之色。 石铁胆听到付仁的话,对他好感大增,哈哈大笑,眼中战意熊熊。 “付兄弟真性情,今日我老石就豁出去一把,试试看六境修行者,到底有多了不起!” “我小拂云手也不是浪得虚名,就算断了双手,我还有一身拂云真气!” 吕浩然昂首开口,目中毫无惧意,只是双手缠着绷带吊在身前的样子多有几分滑稽。 而白妙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紧攥玉笛的动作,已足以说明她的态度。 看着江湖三大门派的天骄全部站在付仁面前,阴柔中年面色难看无比,深深看了一眼付仁。 也不知道后者是用来什么蛊惑手段,竟然让这三大武道天骄冒着身死的危险相护! 杀一个付桃安,已经不好向武国那边交代,要是再杀了吕浩然这些人,恐怕两仪派、守剑山庄、鸣凤谷定不会善罢甘休。 陆家那边是交差了,自己倒是给齐国镇灵司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几人临危不惧,哪怕是小草也是秀眉紧蹙,气鼓鼓地盯着这些镇灵使。 对峙良久,最终阴柔中年深呼吸一口气,散去一身威压。 “付桃安,既然你执意不领情,那此间之事本旗使会如实上报,届时若问剑天那边下来人找你寻仇,你好自为之。” 见他退步,付仁心中稍松一口气,同样散去了自己的洞天紫府。 “不劳阁下操心。” 他冷声开口,随后扶着顾思恒转身就朝着县衙之外而去。 石铁胆扫视在场的镇灵使,眼中闪过失望,冷哼一声随着付仁离开。 等几人消失之后,阴柔中年深深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也带着一种镇灵使离开,回齐国镇灵司总部禀报去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县衙大堂无了修行者灵气维持,轰然一声倒塌,化作一片残垣断壁。 …… 唐家堡,唐门大殿之内。 “桃安先生,还望勿怪唐某袖手旁观,实在是唐门身在齐国,不得不明哲保身。” 唐青风拱手开口。 “唐门主言重了。”付仁回了一礼,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怼。 若非对方之前阻拦,恐怕被抓走的就不仅仅是顾思恒一个人了。 可惜,陆海被杀一事终究暴露。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证据,但那个阴柔旗使一试探就知道如今的自己是有杀死一位五境修行者实力的。 尽管自己是到了唐门之后才突破的五境,但他们那些人不会在乎这些。 “如今先生有何打算?” 唐青风现在已经完全不将付仁当做一个晚辈来看待,而是将其放在同辈地位。 “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了,否则或许还会给唐门主带来麻烦。” 付仁沉声开口,“紫雾楼和藏影门那边,就劳烦唐门主烦心了,在下还要去玉国一趟。” “先生尽管去吧,这边交给唐某就好。” 唐青风点头,随后看向了一旁的转着飞刀的唐灵秀。 “灵秀,速速备马车与先生同行离开。” 唐灵秀手掌一翻,飞刀消失不见,她眉眼弯弯地朝着付仁眨了眨眼。 “桃安先生,你们先去城门外等灵秀吧。” “劳烦灵秀姑娘。” 付仁拱手,随后带着小草等人收拾东西就去往了城门口。 曲老也早就从山上下来了,与他们一起等待。 看着浩浩荡荡千余数守剑山庄的弟子,付仁微微皱眉,朝着石铁胆开口。 “铁胆兄,此行玉国数人即可,不必让这么多人东奔西跑。” 石铁胆闻言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粗犷开口。 “你们先回玉青峰,等我回去找你们!” “是,少庄主保重!” 众多大汉齐声回应,声音浑厚直冲云霄。 “驾!” 随着千余人马浩荡离开,城外顿时显得有些冷清了起来。 白妙竹看到吕浩然正闷着个脸在掰手指头,不由秀眉微蹙。 “姓吕的,你做什么呢?” 吕浩然抬头,满脸苦涩地道:“一千个人,光吃饭得花多少两银子,而且他们练的都是外家功夫,饭量是正常人的好几倍……” 听到他是在为钱心疼,众人一愣,随后哑然失笑了起来。 石铁胆更是哈哈大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后者倒吸一口凉气,只感到肩膀一沉。 “哈哈哈哈,放心吧吕兄弟,我守剑山庄的人不吃白食,你们两仪派的弟子若是有什么兵器需要打造或者修复,尽管找他们!” 听到这话,吕浩然脸上的闷闷不乐才散去了不少。 此时,马蹄声再度响起。 城门内,唐灵秀一马当先,身后有唐门弟子牵着一辆精致的马车。 “桃安先生,启程吧。”她眨了眨灵动乌黑的眼睛,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甜美笑容。 付仁点了点头,抬眸远眺天边,接下来就是江湖行的最后一站了。 “出发,玉国!” 第二百六十八章 荀老将军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唐家堡,向着玉国方向而去。 加紧赶路的话,最多十天便能抵达。 这十天时间足够吕浩然伤势彻底恢复了。 不过顾思恒的情况有些严重,虽然身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他经历了齐国镇灵使问心之术的拷问,神魂受损的伤势却是没有那么容易恢复的。 甚至在这一路上他都是精神乏累,昏昏欲睡。 而关于曲老的身份,白妙竹等人虽然不清楚,但也知道他不是普通的老者。 所以在对顾思恒伤势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白妙竹向他请教。 而曲老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也令人失望。 那就是除了高境界的修行者之外,没有人能将他的神魂损伤治好。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付仁当场就打算调转方向回武国,请李四野出手救治顾思恒。 但却被后者制止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伤势,而耽误宋安民拜托付仁的任务。 越早集结江湖人马前往梁国,梁武之间的局势就能越早平定下来。 玉国那些江湖门派虽然散乱,但只要付仁手持百山图亲自去了,他们肯定不敢造次。 再说了,还有孔圣在玉国。 所以此行应该是最轻松的,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若非付仁这个“武林盟主”有必要在众人面前露面,他甚至都可以直接让孔圣帮忙整合玉国江湖。 之所以最终付仁还是同意先去玉国,不是因为顾思恒执意,而是曲老说玉国镇灵司总使与李四野关系不错,孔圣也与其相识。 有他出手,一样能治好顾思恒的神魂之伤。 正因为有这个前提在,付仁最终还是没有返程回武国。 对他来说整合江湖势力前往群妖天堑的事,比不上顾思恒的性命重要。 一行人一路不做过多停留,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踏入了玉国境内。衛鯹尛说 玉国,临西城。 “哇,先生这里也有灵鹿诶!” 马车内,小草看着繁华街道,好看的桃花眼闪着光芒。 付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名穿着儒衫,满头花白的魁梧老者正骑着一头灵鹿,悠哉悠哉的于街道上行走着。 他虽然穿着宽松儒衫,但却隐隐能瞧见那健壮的肌肉,颇有几分孔圣影子。 玉国文道昌盛,街上有许多文人学子结伴巡游,谈笑风生。 一眼看去,满街的书卷气息。 “玉国与灵鹿国相邻,此地有灵鹿存在,并不稀奇。”付仁温和笑着开口。 那骑着儒衫的老者也发现了身后的目光,回头看去。 付仁礼貌朝着他点了点头,就欲放下帘子时,那老者却是双眼一亮。 “敢问辇上可是桃安先生!?” 他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开口:“老先生认识付某?” 听到他真的是付桃安,儒衫老者面露喜色,当即摸了摸灵鹿背部,后者如有灵性一般点了点头,走近了马车。 他适才的声音不小,这一喊之下,街上不少文人学子皆是驻足,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桃安先生来玉国了?” “是那位做出了满江红、月下独酌以及水调歌头的桃安先生!?” 所有文人学子顿时面露激动兴奋之色。 付仁见到那些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如此激动,不免有些诧异了起来。 自己什么时候在玉国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 “老夫荀思,幸会先生。” 儒衫老者朝着付仁拱手,目光炯炯。 “荀思?莫不成是永乐大将军?” 听到儒衫老者的介绍,围观者一愣,又激动了起来。 荀思荀永乐,是文圣孔易坐下大弟子,著有永乐兵书、水山记等传世大作。 尤其是永乐兵书,玉国之所以国力是十二国顶尖,与这永乐兵书关系极大! 当初的玉国,其实在十二国内也只属于中流水平称不上数一数二。 直到荀思从军参战,带领玉国军队连战连胜成为了十二国当中顶尖的存在,并写下了一部永乐兵书。 玉皇亲封其为永乐大将军,曾统帅三军,乃是玉国大将。 不过他二十年前解甲归田,之后就少有音讯再传。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街头上出现了! 关于永乐大将军的事迹,付仁自然也知道,当下连忙叫停马车,拱手回礼有些受宠若惊。 “荀老将军言重了,小子在您面前,又岂敢当先生二字?” 车内的吕浩然和白妙竹对视一眼,眸中都是有些讶异。 虽然他们对文人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永乐将军的名号哪怕在江湖当中都是极为响亮的。 毕竟对方如孔圣一样有着文人和武夫双重身份,虽武力不如孔圣强大,但也是一名五境武夫,更是著出了永乐兵书这等兵法奇书,声名在外。 石铁胆捏了捏拳头有些兴奋地看着窗外老者。 他没了解过什么兵法,也不了解文人,只是感觉到对方气血澎湃,似乎也是个外家武夫,有想与对方好好切磋一番的想法。 荀思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桃安先生才是言重了,论诗赋才学,老夫于你面前与咿呀学语的孩童无异。” 付仁闻言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据闻荀思乃是孔圣觉得最笨的学子,文不成武不就。 论文,其幼年时曾做出过一首“门前有枣树,枣子大又圆,颗颗入我肚,日日能饱腹”这等令人闻之哈哈大笑的诗。 论武,孔圣门下三千余学子,其中的孔圣真传的有三人,这三人当中除了荀思之外都已成六境武夫。 只有荀思还只是一个五境武夫。 据说当初孔圣每次见到荀思,都少不了一番训斥。 当然,这所谓的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孔圣自己说的而已。 除了他之外,谁敢说身为五境武夫,又著了永乐兵书的荀思是文不成武不就? “荀老将军这是?” 付仁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前方,询问他在这玉国边城做什么。 荀思笑了笑:“许久未见家师,倒是想念他的戒尺了。” “先生当初那一曲满江红,可是看的老夫恨不得再年轻二十岁,戎马金戈!” 付仁苦笑:“荀老将军莫要再唤先生,这可折煞小子了。” “我尊孔圣为孔师,荀老将军若不嫌弃,便请以小子师长身份自居吧。” 荀思闻言一愣,随后摸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那我便唤你一声桃安师弟吧。” “师弟此来玉国,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拜访孔师,顺便走一走江湖。” 付仁拱手。 “如此甚好,你我结伴同往,听闻师弟马上要前往梁国群妖天堑,梁国之战如虎狼相争,其中利害老夫好好与你说解一二!” 荀思大笑着开口。 “那便有请荀师兄赐教了。” 对于荀思能指点自己,付仁当然不会推辞,十分恭敬地接对方上了车辇。 至于那灵鹿则是很有灵性的跟在车旁,缓慢而行。 路上的那些文人学子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 一个写出了永乐兵书的荀老将军,一个写出了满江红等传世奇文的桃安先生。 没想到今日自己等人竟然有幸得见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李四野、李八荒 马车内,看着里面如此之多的江湖豪杰,荀思目露意外之色。 “见过荀老将军。” 吕浩然白妙竹等人皆是拱手回礼。 “呵呵,好好,诸位小友不必紧张,老夫现在就是一介布衣而已。” 荀思呵呵笑着,将目光看向了倚靠在角落里小憩的独臂老者。 当看到其面容时神色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他隐隐感觉对方的样貌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却是想不起来。 “这位是?”他疑惑地看向了付仁。 “这位老先生姓曲,在小子府上管理马匹。” 荀思拱手:“幸会。” 而曲老没理他,似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前者也不恼,笑呵呵地看向了付仁,开口询问:“桃安师弟此次前来,打算待多久?” “拜访孔师后,还需见识一下玉国江湖人士,另外……” 付仁回头,看向了躺在卧榻上的顾思恒。 “我这朋友被修行者问心之法所伤,神魂有损,还想劳烦孔师请玉国镇灵司总使出面相救。” “哦?” 荀思这才注意到躺在卧榻上的顾思恒,眉头微皱。 “问心之法素来是修行者拷问之术,不知这位小友是因何中招?” “此事复杂,说来话长。”付仁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荀思见状也不多问,只开口道:“家师的确与李总使有些交情,但想请他出手救治这位小友,此时怕是有些困难。” “李总使?”付仁一愣,诧异道,“玉国镇灵司总使也姓李?” “小友不知道吗?”荀思抬头,开口道,“他与你武国的李总使乃是血亲胞弟,叫做李八荒。” 这一下,不光是付仁诧异了,连吕浩然等人都面面相觑,感到有些意外。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李四野竟然还有个弟弟叫做李八荒,而且也是镇灵司总使! “适才荀师兄说请他出手有些困难,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付仁紧张问道,要是跑了这么远还没办法治好顾思恒的伤势,那就麻烦了。 荀思摸了摸胡须,长叹一口气道:“若是平常时期,李总使定然会看在家师的面子上出手相助,但前段日子他去了一趟群妖天堑,回来时受了不轻的伤,如今正在调养当中。” “若此时再费心为这位小友疗伤,自身怕也会气血逆行伤势加重,此时妖邪四起,若李总使伤势迟迟不愈,恐会被妖邪乘虚而入。” 此话落下,付仁等人面面相觑,皆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没想到这边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会儿要是再返程回武国找李四野的话,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思恒神魂之伤势拖得太久,就算回了武国恢复之后也势必会留下后遗症,严重的甚至会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凝聚出武道真意,终身不得破六境。 “那其玉国镇灵司他的六境修行者呢?” 荀思摇头:“他们与李总使一同前往了群妖天堑深处,回来时各自负伤。” 付仁面露担忧之色,看向那边睡的很沉的顾思恒。 “这可如何是好?” 荀思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为难之际,曲老却是淡淡开口了。 “李家有一门心法名为金刚诀,得此心法传承冲破八脉,可引天地灵气于灵台塑造金刚神像,神魂金光护体,百邪不侵。” 此话一出,付仁双眼一亮。 而荀思则是诧异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曲老,没想到后者竟然还知道这等隐秘之事。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此心法乃是李家不传之秘,李总使又怎可能传授于外人。” “就算他愿意传授,我辈武夫心锁加身,也没办法修炼成功。” 一听这话,付仁眼中的光芒又黯了几分。 “只要他愿意教,付小子就能以洞天紫府做桥接引,跳过心锁助其凝聚金刚神像。”曲老悠悠开口。 “洞天紫府?” 荀思目露疑惑之色地看向付仁,“此为何物?” “这是小子领悟的特殊武道真意,能引动天地之力。” 付仁低声开口,随后双眸泛紫,浅浅调动了自身的洞天紫府。 虽然众人都有心锁加身无法看清,但荀思明显能感知到他周身隐约有着一道道属于天地之间的玄妙力量汇聚而来。 这一发现,令他大惊失色。 以武夫之身竟能引得天地之力加护己身,实乃闻所未闻! “竟还有此等奇事?”荀思惊疑开口。 付仁看向了一旁,沉声开口:“曲老,可行吗?” “就看人家愿不愿意将金刚诀传给他了,也看他自己根骨悟性如何,能否领悟。”曲老淡淡开口。 付仁皱眉,沉吟片刻后开口:“金刚诀是修行者的功法,武夫能练?” “只要有根骨就行,不过心锁加身,他无法如正常修行者修炼。” 听着曲老的解释,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荀思也是遗憾地点了点头,并未反驳曲老所说的话。 “前辈,那岂不是顾兄弟需要抛弃现有的功法?”吕浩然此时皱眉询问。 回答他的是荀思老将军,他摇头道:“不。” “武道修身,修士修心,对顾小友而言若真能习得金刚诀,那是一场莫大的机缘。” “若能成功习得金刚诀,那顾小友的神魂强度将会远比如今强大,未来必能成就六境武夫,如若受不了金刚心决之力,恐有神魂反噬之危,轻则痴傻,重则身死。” 荀思说着,目光看向了卧榻上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的顾思恒,接着开口。 “且一旦接受心决传承,中途不可停止,如若传承失败,那为你与天地牵桥搭路者也必受天地反噬!” “如何抉择,还看小友自己。”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去,哪怕是在外面驾着马车的唐灵秀也掀开门帘,双眼好奇。 顾思恒静默良久,素来冷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纠结之色。 良久,他还是冷声道:“算了吧。” 就在他拒绝之时,付仁却是开口了,语气略沉。 “闷葫芦,如果你是因为担心自己无法经受心决传承而连累到我,那大可不必,你不是想成为天下第一武夫吗,难道还担心自己连一个心决都无法承受?” 顾思恒抬头,皱眉看着对方。 他的确是在担心这个事情。 “行了行了,八字都还没一撇,都说了是李家的不传之秘,李八荒愿不愿意传都还是两说。” 曲老在此时摆了摆袖子,有些不耐地开口。 众人对视,随后付仁无奈一笑,朝着顾思恒说道:“宋副院长把你交给我,我自然是要对你负责。” “你就好好躺着等接受心决传承吧!” 第二百七十章 望鹊楼,雄鹰图 三天后,齐国皇都,望鹊楼。 看着眼前古雅的连绵连绵楼阁,吕浩然等人皆是面露惊讶之色。 里面不断有头戴方巾,手捧书卷的学子来往进出,哪怕是在走路口里还背诵着什么诗经。 甚至付仁还听到不少人在念月下独酌和水调歌头。 “桃安师弟,这便是家师常居的望鹊楼。” 荀思抬手介绍着,摸了摸胡子笑道:“虽然不比武国镇国书院来的恢宏大气,但齐国文武百官,亦有一半出自这小小楼阁。” “荀师兄哪里的话,书院虽大,可若论雅静清幽,却是不及这望鹊楼十之一二。” 付仁拱手回应,听得前者满面红光,满意无比。 而石铁胆挠了挠后脑,嘀咕道:“还是我守剑山庄的房屋看起来结实,就这几根梁木,老石我碰一下就得断。” 吕浩然无奈开口:“你守剑山庄的弟子个个五大三粗,能跟读书人住的地方比吗?”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荀师兄?” 就在此时,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从门口走出,看到几人时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荀思后更是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 “荀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小十六啊。”荀思认出了来人,笑着开口,“多年不见,诸位师兄弟与先生可还安好?” “都好,都好,大家还想着荀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山羊胡中年回应,随后看向了旁边几人,打量片刻后目光落在了付仁身上,试探开口,“这位想必是桃安先生吧?” 付仁连忙拱手回应:“正是付某。” 对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后开口道:“孔师已经等候多时了,桃安先生请随我来吧。” 付仁点头,几人跟着他向着望鹊楼内而去。 “那是荀师叔?” “荀师叔回来了!” 不少望鹊楼的学子认出了荀思这位永乐大将军,纷纷惊喜开口。 有人想上前来打招呼,却看到了前方引路的山羊胡中年,顿时面露敬畏之色退至两旁。 显然,前者在这望鹊楼里面还是有些威望的。 不多时,付仁几人便来到了一处学堂,满身腱子肉的孔易正在提笔而作,落笔苍劲有力。 画上是一只翱翔云层的雄鹰,其鹰眸遥望远处连绵辽阔的山野,目光锐利。 旁边提案: “天边心胆架头身,欲拟飞腾未有因。万里碧霄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 付仁几人进入学堂时,他正好收笔,将“人”字写完,字迹磅礴大气,但配上这画,却是显得有些悲凉。 “桃安小友,觉得如何?” 孔易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端详着桌案上的画。 在几人刚进入望鹊楼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 付仁拱手,上前一步细细端详,摇头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孔易抬头,笑呵呵地看着他。 “孔师此画,不就是要叫人叹气的吗?”付仁浅笑回应。 而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围上来端详此画,纷纷惊叹于孔圣的画技鬼斧神工,完全将天地辽阔,雄鹰恣意的气势展露了出来。 孔易听到了付仁的回答,笑了笑将目光看向了荀思:“永乐,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一路上沉稳的荀思此刻却如那些年幼学子一般抓耳挠腮,神色有些为难了起来。 “先生,您要骂就骂吧,反正学生不管答什么都得挨骂。” 孔圣闻言,笑骂开口:“我有这么不讲理吗,让你说你就说。” 听到这话,荀思才犹豫了一下,思考了许久后试探性地回答:“这画……很霸气?” 见他思考之后竟然只给出这个回应,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憋着笑不敢出声。 孔圣的脸也黑了下来,随手抄起了一旁的戒尺。 荀思面露苦色,乖乖将手伸了出去挨打。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人拿着戒尺面色严肃,一人却是乖乖等着挨打,如此景象,倒是显得颇为有些滑稽。 “愚笨,好些年没见,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孔易气的吹胡子瞪眼,“我这画明明就悲意十足,你怎么就看出‘霸气’二字的?” 荀思瞄了一眼付仁,神色颇有些无奈,显然这种事情他已经习惯了。 其他人也是一愣,面面相觑有些疑惑了起来。 这山野连绵,鹰击长空睥睨无限,怎么就悲意十足了? 孔易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付仁:“还是桃安小友你来说说这画吧。” 众人的目光皆是朝他看了过去,荀思同样目露求问之色,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付仁清了清嗓子,指着画开口。 “若但看此画,的确天地辽阔,任由雄鹰翱翔恣意无比,可配上这一首诗再看,却是意境大变。” “原本任由雄鹰翱翔的天地云海化作了囚笼,山野大地成为了牢狱,任这雄鹰飞到寿命穷尽,也无法迎来离开这方寸之地的那日。” 简单寥寥几句话落下,孔易面露赞赏之色,不断摸着花白胡须点头。 “知我者桃安小友也。” 他赞叹了一句,随后看着这画,又看了一眼众人身后默不作声的独臂老者,微微叹气。 付仁微微低眸:“孔师此画,画的是如今的万民天吧?” 荀思等人诧异地看向他,不明白这画怎么就跟万民天扯上关系了。 而孔易却是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没错,这画的确画的是万民天。” “而终日被困在一隅之地的雄鹰,便是万民天内的万万人。”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恍然明悟。 被心锁加身的万民天之人,岂不是就如这雄鹰一样,竭尽全力也无法冲破枷锁吗? “不过如今,这一隅之地怕是终于要被撕开缺口了。” 孔易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付仁,随后将这画给斜了几分。 只见原本是平飞的雄鹰,此刻却似是换了一个方向,直勾勾的冲天而去,仿佛要穿过云层,一往无前。 “桃安小友所领悟的洞天紫府,就是撕开这缺口的第一把刀。” 孔易笑呵呵地看着付仁,目光锐利。 付仁诧异地回头看向了曲老,自己明明才刚到此地,怎么孔师就知道自己领悟洞天紫府的事情了?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别看我,他能掐会算,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付仁微微张嘴,更为震惊了起来。 能掐会算? 这岂不是神仙手段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拒绝 面对众人惊为天人的目光,孔易呵呵笑着摇了摇头,目露趣味的道。 “老夫哪有这么神,这消息不过是有人传信告诉我的罢了。” 此话一落,付仁无奈看了一眼曲老。 后者打了个哈欠,神色平淡。 “桃安小友,得抓紧日程了,三大妖王分身已然入境,你们还需尽早前往天堑的好。” 孔易抚着胡须,语气略显严肃了起来。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侯云、血修罗等三大妖王出现的消息,也明白妖魔天开始蠢蠢欲动。 “小子明白。” 付仁拱手,随后再度开口,“不知孔师可否拟一封书信给李八荒李总使?” 孔易皱眉:“何事?” 荀思上前一步,将顾思恒被齐国镇灵使以问心之术伤及神魂之事说了一番。 听完之后,孔易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有些不确信地开口:“李总使归来时身受重伤,如今还在疗养当中,怕是没这个精力为顾小友疗伤的。” “至于那金刚诀……”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道,“此乃李家不传之秘,他不会因为与我有旧便私传外人的。” “总归要试一试。”付仁坚持开口。 看了他一眼后,孔易缓缓点头,提笔着墨即刻书信一封交给了他。 “永乐,你带桃安小友去镇灵司一趟吧。” 他看向了一旁的荀思,后者点头。 “多谢孔师。”付仁拱手行礼,随后让吕浩然等人先行回客栈等自己,只带了顾思恒一人随着荀思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此间便只剩下了孔易以及曲老二人。 两人四目相对,前者缓缓开口:“陆家的那名修行者,是你杀的吧?” 面对他的询问曲老并未否认,只是找了把椅子坐下,淡淡道:“消息传的倒是挺快。” 孔易悠悠叹气:“你躲了这么久,护他这一路兜兜转转又碰到了陆家人,他这一劫你又要如何帮他渡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年前我能杀的他陆家胆寒,如今一样可以。”曲老却是不以为然。 孔易回头看着他,目光严肃。 “多年前白雀山的惨案,你难道还想再上演一遍?” 曲老沉默,目光低沉了下去。 许久之后他才再度开口:“多活了这么些年,也够了。” 听到他这话里暗含的意思,孔易皱起了眉头。 “付小子已经习得我刀法真传,更是领悟了洞天紫府,假以时日这万民天定会因他发生改变。” 曲老看着桌案上的雄鹰图,目光深远,“这雏鹰翅膀够硬了,再给一些时间,总能飞向苍穹之上,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他把天先捅出一个窟窿来。” “你已经决定了?”孔易皱眉严肃地看着他。 曲老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还能活这么久,气机被锁,本就没多少年可活了。” “与其庸碌而亡,倒不如让问剑天的人再心惊胆战一次,告诉他们,我曲江海……” “回来了!” 话音落下,他那双浑浊沧桑的眸子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桀骜不驯,恍若未将这天地放在眼里。 见着眼前这独臂老者气质变化,孔易目光深深,良久才缓缓点头,没有劝阻。 “桃安小友就放心交给老夫吧,在他振翅高飞之前,老夫保证不会让人折了他的羽翼。” …… 另一边,齐国镇灵司。 依旧是另外一片空间,各个穿着黑红镇灵袍的修行者来往匆匆。 荀思等人在其中那个一名镇灵使的带临下,穿过压抑肃穆的街道,向着中心的黑塔而去。 “总使大人,荀老将军来了。” 漆黑的石门外,那镇灵使拱手恭敬开口。 “进来吧。” 随着石门内传来一道威严冷厉的男子声音,沉重的石门自动打开。 里面,一名穿着黑色袍服,眉眼凌厉的中年正在蒲团上盘膝。 他看上去与李四野有几分相似,但神态更为威严,少了后者的慵懒平和,更多了几分冷厉严肃。 而且他脸色虚白,目带血丝,看起来的确是受了不轻的伤。 “李总使,别来无恙。” 荀思上前抱拳,声音浑厚,颇有几分沙场豪迈之意。 “荀老将军今日入我镇灵司,是有何事?” 李八荒淡淡开口,目光略过了荀思,看向了其身后的两名青年。 “这二位又是谁?” 付仁见状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晚辈武国镇灵使付仁,见过李总使。” 听他说自己是镇灵使,李八荒微微眯眼开口:“兄长又犯浑了,竟招一名武夫入镇灵司。” 他摇了摇头,随后接着开口:“说吧,所来何事?” 荀思闻言,将孔易写好的书信递交了上去。 付仁见状目露紧张之色,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出手相救。 李八荒接过,端详许久,在看到‘洞天紫府’时,他还有些惊讶地瞥了一眼付仁。 直到看完所有的内容后他眉头皱了起来,目光落在了付仁身旁面色冷漠的顾思恒身上。 随后他轻飘飘挥手,书信飞回了荀思手上,同时淡淡说道:“回去吧,李家金刚诀不传外人。” “他的伤,李某无能为力。” 付仁见状面色一紧,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干脆,他连忙开口争取:“李总使能否通融一下,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总使愿意传下金刚诀,晚辈愿意拿太极云手交换。” 而他的话语才刚落下,李八荒就摇头:“我对武夫的招式不感兴趣,请回吧。” “李总使……” 付仁还想要再开口,却被一旁的荀思拦下,后者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李八荒既然不打算传金刚诀,那再怎么说对方也不会改变主意。 与其干耗着,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 见此情况,付仁才只好叹一口气,转身带着顾思恒离开。 三人前脚刚离开,石门下一秒就关闭,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看到付仁面露失望之色,顾思恒却是没有多在意,冷声宽慰:“我命数如此,你不必在意。” 付仁摇了摇头:“神魂之伤无法痊愈,你便破不了六境,破不了六境你又怎么让十三雁回枪再度传名江湖,成为天下第一?” 闻言,顾思恒没有开口说话,虽然表情依旧冷冰冰仿佛不在意,但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遗憾。 “走吧,我再给你们想想别的办法。” 荀思叹气摇头,准备带着两人先离开此地。 然而就在此时,石门忽然又打开了。 三人疑惑回头却看到李八荒已经站在了石室门口,目光紧紧盯着身穿黑衣,面色冷漠的顾思恒,双眼微眯开口询问。 “你姓顾?是十三雁回枪的传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顾李往事,心诀传承 付仁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刚才还一副淡漠态度的李八荒为什么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面对他的询问,顾思恒点了点头。 见此一幕,李八荒双目微凝,再度沉声开口:“顾南城是你什么人?” 听到“顾南城”三个字,顾思恒一愣,随后皱起了眉头看着对方,迟疑开口:“李总使认识家父?” 话音落下,李八荒深深看了他一眼,长长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荀思皱眉沉思,随后惊讶开口:“顾南城……莫不是当年那位与天下第二武夫南宫阳伯一战惜败一招的南城枪王!?” 付仁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南城枪王他听说过。 江湖人不知其名性,只知道对方自称南城枪王,且用的就是十三雁回枪,不过在与南宫阳伯一战之后就没了音讯。 十三雁回枪也就此失传于江湖,直到后来顾思恒的出现。 此刻一听,南城枪王竟然就名顾南城,且是顾思恒的父亲? 两人皆是目带惊讶之色的看向了一旁的顾思恒,付仁从未听后者谈及过自己的身世,所以并不知晓这一事情。 而此刻,闭目良久的李八荒再次睁开双眼,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顾思恒。 “果然冥冥当中自有因果报应,欠下的债,终究要还。” 他转身向着石室之内走去,同时留下了一句话。 “金刚诀传承刚猛霸道,就算你能跳过心锁的限制短暂吸纳天地灵气,但若心诀反噬,九死一生,是否要接受你自己考虑清楚。” 付仁闻言面露喜色,对方这是愿意传授金刚诀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还表现出一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李八荒会做出这等改变,但想来与顾思恒的父亲南城枪王有着莫大的关系。 “闷葫芦,走吧。” 顾思恒皱眉点头,跟着付仁又重新走入了石室之内,目光始终放在负手而行的李八荒身上。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在问了自己的父亲之后忽然又愿意传授自己金刚诀。 “劳烦荀老将军在外稍候片刻。” 李八荒开口挥手,将石门再一次关紧。 荀思毫不在意,抚着胡须就站在外面干等着。 石室之内,顾思恒盯着背对着自己两人的黑衣中年,上前沉声问出了之前的问题:“李总使认识家父?” 李八荒回头看着他,目露回忆之色缓缓开口。 “当年你父亲是不是在战败南宫阳伯后,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去过群妖荒原?” 顾思恒闻言一怔,随后死死盯着对方,面色有些变化了起来。 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不该有其他人知道。 除了同样经历过当初那件事的问剑天修行者! 付仁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 他没想到顾思恒不但父亲是南城枪王,竟然还有一个妹妹,这些时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 “你父亲惨死,妹妹坠入妖魔天,唯有你侥幸活了下来,对吗?” 李八荒看着顾思恒,缓缓开口。 后者闻言双眼已然多了几分血丝,此刻死死盯着李八荒,拳头紧攥。 “你认识那些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 他冷声开口,话语多了几分冷意,连“总使”二字都不再称呼,而是变成了“你”。 “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李八荒微微抬眸,最终摇了摇头,眼中有些讽刺。 “你说的没错,我父亲的确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是个十足的小人。” 付仁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心中有些紧张了起来。 从目前得知的信息来看,顾家与李家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恩怨纠葛。 “当初三大家族的修行者前往荒原加固妖魔天的封印,不料遇到血修罗带着群妖伏击,三大家族修行者死伤过半,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救下他们的是一个带着两个孩童的中年武夫,一杆银枪刺死三头六境大妖,更是以雁回一式独战血修罗而将其重创,帮助那些修行者加固封印。” “但第三妖王黑龙忽然出现,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龙爪覆盖而下,瞬间将三大家族的修行者拍的只剩下三人。” 李八荒深吸一口气,目露回忆之色,继续开口。 “黑龙实力已入九境,哪怕只是一只爪子,也足以轻易碾死六境修行者,眼看剩下的人也要被龙爪击杀,南城枪王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顶住龙爪,呼喊三人一同出手帮忙。” “可那些贪生怕死的杂碎却被吓破了胆,眼睁睁看着我父亲被龙爪压成肉泥,却只顾着逃跑!” 顾思恒在此时咬牙开口,压抑着眼底的恨意,“只要他们三个一起出手抵挡,我父亲也不会死!” 付仁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眉头皱了起来,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面对顾思恒的愤怒,李八荒沉默着看了他许久,随后才开口:“我父亲折返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昏倒在南城枪王尸体旁,即将被小妖吞吃的一个小男孩,他将其送回了人族城池。” “自那之后我父亲心魔滋生,最终撒手人寰,在临终时叮嘱我如果遇到南城枪王的后人,一定要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这件事,是我李家欠你的,你若今日想为你父亲讨命,我不会还手。” 李八荒沉声开口,目光复杂。 顾思恒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杀意地盯着他。 付仁心脏一跳,紧张了起来。 但李八荒闭目良久,前者最终也未曾动手。 顾思恒深吸一口气后松开拳头,神色重新恢复了冷漠:“你父亲后来救了我,算是一命偿一命,你不欠我什么。” 李八荒微微点头,再度沉声开口:“我父亲赶回去的时候,只有你在,你妹妹却是消失了。” “龙爪消失之后,空间出现了裂缝,无数妖气冲出想将我二人拖入妖魔天,思月她……” 顾思恒话语一顿,目光有些落寞了起来,再度开口,“思月她将我推开,自己却被拉入了妖魔天之内。” 李八荒闻言眉头一皱,沉默良久后如似做了什么莫大的决定,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顾思恒面前。 付仁一惊,还以为他要动手。 但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李八荒一手扣住顾思恒的脑袋,眸中金光大闪,同时冷声开口。 “付桃安,武夫之身接受金刚诀传承危险无比,你所谓洞天紫府若只是唬人的无法助他接受传承,他被反噬而亡我必杀你!” 嗡! 一尊威严无比的怒目金刚虚影出现在李八荒身后,声势浩大的同时有无数金光朝着顾思恒双目当中狂涌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破魔身,金刚不存 李八荒忽然传功,别说顾思恒了,付仁都是有些始料未及。 一道道金光涌入顾思恒眼中,很快,他浑身便是泛起了金色的光泽。 但这些金光却是散而不凝,无法做到像李八荒一样在身后汇聚成金刚虚影。 付仁知道,是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他没有犹豫,当下上前一步,一掌搭在了顾思恒的肩头,眸中紫光大涨。 一尊与怒目金刚相同大小的儒衫虚影出现,若论威严或许不足匹敌,可论玄妙,儒衫虚影所散发出的气息却是远超那尊金刚! 李八荒初次看到付仁的洞天紫府,双目微眯露出惊讶之色,深深看了一眼付仁。 随着付仁的加入,顾思恒眼中的金光开始渐渐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紫意。 好似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朝阳初升所携来的漫漫紫气。 嗡! 恍若钟鸣浑厚般的声音悠悠响起,顾思恒周身散而不凝的金光渐渐朝着他身后汇聚而去。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当中,眸中金紫交错,失神其中。 钟声悠扬,穿透石室向着外面的镇灵司传荡而去。 其外,荀思听到这震耳钟声不由的抬起眼眸看向那边,双目凝重。 金刚诀的传承,已然正式开始! 这钟声传的很远,悠扬不散,引得整座镇灵司的修行者都不由得在此刻抬起头,向着中央的那座黑塔望了过去。 当听闻钟声一次次响起,天地灵气疯狂向着那边汇聚而去时皆是目露惊色。 “金刚抬钟,是金刚诀开始传承时才会出现的声音!” “李总使竟然将金刚诀传人?那可是李家的不传之秘啊!” 所有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光是李家的金刚诀是不传之秘,陆家的道莲心、孙家的千剑经,任意一样都是在问剑天内顶尖的心法,是万千修行者求之不得之物。 哪怕是三家之人,也非是人人都能有资格获此心法传承的! 震惊之余,这些镇灵使们又羡慕了起来,纷纷感叹不知是何人有此机缘,竟得李总使亲传金刚心诀。 只要能习得三大心法其中一部,日后前途将不可限量! 石室之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付仁面色渐渐越发苍白了起来,额头上甚至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身后的洞天紫府比刚才要虚幻了几分。 以紫府跳过心锁,为顾思恒与天地搭建桥梁对他而言有着不小的消耗。 施展洞天紫府,看的不是真气浑厚,而是神魂之力。 以付仁如今的神魂,又何以担得起天地之力的冲撞,长时间凝聚紫府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咬了咬牙,强行凝实紫府。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顾思恒能快些接受完传承了,否则他若真坚持不住,两人都恐有性命之危! 顾思恒身后,金光氤氲间已有人形虚影,但却面容模糊,看不真切。 他眼底除了金光与紫气之外,又多了一抹血光浮现。 当看到这血光,李八荒面色微凝,沉声开口。 “小心,是金刚魔。” 付仁皱眉,果然看到顾思恒身后凝聚的金刚虚影面容凝实,却是血迹斑斑,面目狰狞。 “欲修金刚诀,先凝金刚像,欲凝金刚像,先除金刚魔。” “金刚魔?那是什么?” 李八荒面色严肃,紧紧盯着闭上眼睛,面色青红变幻的顾思恒开口:“就是人之心魔,以金刚魔的形式显露。” “不破魔身,金刚不存。” 他看着已经完全被血气覆盖金刚像,目光凝重了起来:“没想到他心中的魔性竟然如此之深!” 整个石室都在此刻化作血色,那钟鸣之声渐渐从浑厚悠扬变得尖锐刺耳。 顾思恒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眼已经化作了妖异的血色,冰冷十足的同时满含杀意。 他死死盯着李八荒,低吼开口,充斥着无穷怨恨。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杀了我父亲,我要你们死!” 沙哑的声音落下,顾思恒提拳便砸,他身后的血色金刚像同样举起硕大的拳头与他一同砸下。 “小心!” 李八荒抽身而退的同时,挥袖打出一道清风,将付仁推至一旁。 轰! 巨响轰鸣,石室猛烈颤抖了一下,虽未有丝毫损伤,但墙壁上却有符文脉络一闪即逝。 “他这是怎么了!?” 付仁看到顾思恒忽然如此反常,目露担忧之色。 李八荒面色凝重:“他执念太深,金刚入魔了。” “自古以来,我李家修金刚诀入魔者不超过五个人,都是因为心底藏着深入骨髓的怨念,要么破魔成功心境自此坚如磐石、百邪不侵,要么破魔失败,变得嗜血成性。” 说着,他眼中还有些歉意,没想到当年的那件事情在对方心底竟然留有如此之深的怨恨。 “那现在怎么办?” 付仁紧张开口,躲避着顾思恒不分敌我一拳又一拳的攻击。 后者的境界此刻有些飘忽不定,一会儿四境一会儿五境,一会儿甚至足比六境! “金刚入魔者若想破魔而立,只有两个办法。” 李八荒抽身飘然而退,沉声开口:“其一,放下执念或者完成执念,否则都无法凝聚金刚像,但看他煞气之重,想让他放下执念根本不可能。” “唯一剩下的,只有完成执念。” 说到这,李八荒微微叹气,看着再度提拳砸来的顾思恒,竟然不再闪避,也没有任何还手的举动。 “杀了你,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顾思恒怒吼着,双眼血红疯狂的样子令人不寒而颤,即将砸中前者胸口。 “闷葫芦,住手!” 就在此时,付仁冲上前死死抓住了他的拳头,大声开口。 “闷葫芦,你清醒一点,害死你父亲的不是他,若是宋副院长知道了你不分皂白牵连无辜,定会对你万分失望!” 顾思恒眼中血光一闪,随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死死抓住自己的脑袋挣扎了起来,面色痛苦无比。 “先生……新雨先生……” 他不断痛苦低吼着,脑海中仿佛出现那穿着青衫的中年儒士叹气摇头的一幕。 “第二个方法呢,第二个方法是什么?” 趁此机会,付仁急忙开口询问。 而李八荒却是目光微沉,摇了摇头。 “第二个方法如今根本就不可能,因为那需要用到陆家的道莲心来替他洗涤煞气,破魔塑心。” 付仁闻言一怔,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眉心。 陆家的道莲……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金刚抬钟,九瓣莲花 “但如今陆海不知何故身死,整个万民天已找不到第二个陆家人,就算有,也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目露释然之色:“或许是天意如此,当年的债只能由我今日来还了。” 话落,他深深看了一眼顾思恒,随后迈步朝前走去。 “不,除了陆家人之外,此地一个人有道莲。” 就在此时,付仁忽然开口了。 李八荒皱眉,回头看向他:“谁?” 两人四目相对,付仁缓缓开口:“我。” “你?”李八荒一愣,看着他的神色多有怀疑。 “陆家道莲心可不是寻常心法,除非获得他人赠送,否则凭个人像凝聚道莲,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 显然,他是在怀疑付仁话语的真实性。 毕竟后者只是万民天的武夫,而且又这么年轻,就算有机缘修炼道莲心,怎么也不可能凝聚出道莲。 付仁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一步。 随着他一指点在顾思恒的眉心,他身后的洞天紫府紫光大闪。 那儒衫虚影眉心渐渐有白光显露。 一朵纯白无比的九瓣莲花静静绽放,散发出阵阵温和纯净的气息。 付仁的眉心,也同样出现了莲花印记,隐隐泛光。 随着这纯白气息流露,顾思恒的表情渐渐稳定了下来,眼中的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李八荒看着这一幕,瞳孔微缩,心中惊呼不可能。 他死死地盯着那穿着白衣的青年儒士,面露惊疑之意。 此子身上竟然真的怀有陆家道莲! 而且力量竟然如此纯净无邪,远比当年一些陆家天骄的道莲要更加无瑕! 石室之外。 荀思看着石门隐约溢散的血气消失,转而里面再度回荡起了悠扬浑厚的钟声,不由地眉头紧张,不知道里面情况到底如何了。 “是陆家道莲,竟然是陆家道莲!” “陆家什么时候有人来了,观此道莲之息如此无暇,恐怕这人的道莲心修为已臻入化境!” 不少镇灵使们看到黑塔隐约扩散出化作九瓣莲花虚影的白色光芒,纷纷震惊开口。 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听闻金刚抬钟以及看到九瓣莲花! 问剑天三大家,有两家心法竟于今日同时显现! …… 望鹊楼。 孔易与曲老同时举目望向远方,目光微闪。 “陆家道莲心、李家金刚诀……” 孔易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倚靠在门口的独臂老者,略带笑意地开口。 “老夫就说你哪怕受了伤,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镇灵司的孙海入唐家堡抓人,原来你这老小子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如今道莲金刚皆已入万民天,剩下的千剑你又打算怎么办?” 曲老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来不及了。” 他眺望天际,目光深沉,“问剑三家大部分都是一群乌舅金奴,就这些破功法还死守不传,再守下去妖魔天破开封印就得失传了,还不如早些教给其他人。” “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孔易又问。 “没有,只是付小子当时不知道用什么花言巧语诓骗了陆家的姑娘,竟让她舍得送了道莲,所以我才觉得这些修行者也非全是吝啬小气之辈。” 曲老淡淡开口否定。 他之前的确从未想过要帮助后辈得到三家心法,只是在付仁那天获得道莲后,才有的这个打算。 “怪不得你一点也不担心顾小友是否能成功接受金刚诀的传承,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孔易长叹一口气,“看来就算你是伤病,老夫也不如你。” 他摇头苦笑,没想到付桃安就站在眼前自己都没发现其身怀道莲。 摇头之后,他神色又严肃了起来,低声开口:“你早就清楚李八荒知晓顾小友的身份后必然会传他金刚诀,所以当初南城小子那件事,你到底在不在场?” 曲老闻言沉默,随后开口:“我若早到数息,至少能救下那个小丫头。” 孔易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他抚着呼吸呵呵道:“若是你见死不救,那老夫可要好好与你讲讲道理。” 话音落下,前方的曲老却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又打不过我。” 一句话噎的孔易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就扣出地上的青砖冲了过去。 而曲老轻飘飘脚尖点地,飘忽而去。 “姓曲的你别跑,某要好好与你讲讲何为谦虚之礼!” 远处,独臂老者已然连踩青瓦飘忽远去,只有其淡漠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打不过我,所以你的那些大道理对我没用,付小子回来之后,你让他来白雀山见我。” 话音回荡着淡去,人影已消失在了天际。 只余下孔易撸起袖子手拿青砖站在学堂门口。 路过的一些学子先生们见此一幕,纷纷愣在了原地。 孔易余怒未消,瞧见这么多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喝骂开口。 “看什么看,青萍诗集背完了?礼记学会了?永乐兵书又看到了哪里?还傻愣着在这不快去看书!” 骂声落下,众多学子先生纷纷低头四散而去,步履匆匆。 …… 镇灵司,石室之内。 紫光消散,九瓣莲花也已隐匿无踪。 付仁擦了一手汗,大口喘着粗气,只感到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不过看着顾思恒身后光芒耀眼的怒目金刚,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成功了。 李八荒深深看了一眼他后试探性地开口:“你身上的道莲,应该不是你自己修炼来的吧?” 虽是问话,但他心中却是笃定无比。 付仁也没隐瞒,点了点头:“晚辈身上的道莲,乃是一位旧友所赠。” 得到答案后,李八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随后他收回目光,落在了盘膝坐在地上,气势已然发生极大改变的冷峻青年身上。 其身后威严的金刚像面目虽然依旧狰狞,但眸光紫意流转,少了凶煞之意而多了几分肃穆,手提一杆长枪,恍若执掌刑罚之责。 “金刚意、紫府身……” 李八荒眯着眼,深深被顾思恒所散发出的气息而震撼。 这,已经不再单纯是李家金刚诀所凝聚的金刚像了。 而是…… 紫府金刚!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影罗刹 顾思恒的面色明显要比之前红润了起来,而且气息平稳,已入五境! 李八荒深深看了一眼旁边满头是汗的付仁,目中多有惊疑之色。 这什么洞天紫府不说以前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更没想到陆家道莲竟然会出现在一名万民天的武夫身上! 要知道,陆家从来对自家心法尤为重视,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陆家的人想要修炼除了需要极高的天赋之外,也需要家主许可。 据他所知,整个万民天陆家分家,修习了道莲心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你身上的道莲,是谁给的?” 李八荒沉声开口,紧紧盯着前方。 付仁抹了一把汗,也没有过多避讳,反正李四野也知道这件事,既然他们两个是兄弟,想问自然能问到。 “陆青柠给的。” 听到这个名字,李八荒一怔,随后眉头紧锁了起来。 “陆青柠竟然将道莲给了你?!” 见他这般惊讶,付仁不由愣了一下:“怎么了?” 看着他似乎并不知道望海崖发生了什么,李八荒目光深深,摇了摇头并没有将那件事情说出来,只低声开口。 “此事你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以后若非生死关头,也千万不要显露这道莲。” “至于齐国镇灵司这边,我会下令让他们守口如瓶,否则此事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付仁面色一紧,脑海中闪过了那红衣倩影,急忙开口问道:“可是陆姑娘出了什么事?” “暂时还没有。”李八荒摇头,但心中却是不住叹息。 虽然如今陆青柠还没有什么事,甚至接受了八境修行者的传承正在闭关,可谓是获得了天大的机缘。 但若她破入九境,那之后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付仁稍松了一口气。 若是因为道莲给了自己而导致陆青柠出了什么意外,他绝对是难以原谅自己的。 “对了,李四野总使也认识闷葫芦,可他似乎并不知道南城枪王的事情,这是为何?” 付仁皱眉看了一眼还在调息的顾思恒,开口询问。 李八荒微微颔首:“他自幼便于万民天生活,自然没有听说过父亲的事情,而我是在父亲郁郁而终后主动下来的。” 说着,他话语微顿,看向了顾思恒随后接着道,“我下来,其实也是为了报答南城枪王的恩情,也在江湖上听到过十三雁回枪重现的事情。” “但一直不知道以何种身份去面对顾家后人……不然我早就去找他了。” 李八荒微微叹气,没想到自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找顾家的人,顾家的人倒是机缘巧合先来找了自己。 “时也命也,天意如此。” 他微微仰头,目光有些复杂:“若非你身怀陆家道莲,今日我定会帮他完成执念,破除魔身。” 付仁沉默,这样一来的话,这齐国镇灵司总使的位置也就空了出来。 “我欠你一份人情,若是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还。” “李总使的意思是?”他皱起了眉头,隐约听出对方似乎有别的意思。 李八荒淡淡开口:“顾家两条命,今日只算还了一条,还有一条。” 付仁一怔,知道他说的两条命一条是南城枪王,一条则是顾思恒的妹妹顾思月。 “你想做什么?” 李八荒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我前段时间为何会去群妖荒原?” “难道不是因为武国最近妖邪肆虐,三大妖王意识分身的事情?”付仁皱眉。 “这只是其一。” 李八荒伸出了两根手指,“其二,我在那里找到了妖魔天通道,但那时恰好遇到了一个人,所以还没来得及进入妖魔天,便被打了回来。” “一个人?”付仁目露疑惑。 能将身为六境修行者的李八荒打回来,其实力肯定极为强大。 “准确的说,是一位占据了人类身躯的强大妖邪,她自称……” 李八荒目光微凝,回想起了当日的景象,目中还有心悸之色,缓缓开口,“玲珑。” 玲珑! 付仁瞳孔微缩,脑海中浮现出万红楼内那位有容姑娘。 其虽是童颜,但后面却于武国京城欲要行刺武皇。 若非当时孔易以及于统领都在,怕是都成功了。 而且对方在离开前,还特意提醒自己要好好隐藏小草的身份,说以后会有人来找她。 没想到在群妖荒原打伤李八荒的,竟然就是她! “你们武国出现的三大妖王分身,其一为血妖血修罗,其二为四耳猴妖侯云,若我猜的不错,这其三,就是那自称玲珑的第五妖王,影罗刹!” 李八荒沉声开口,语气凝重。 石室内一时陷入了安静当中,两人都是没有再说话。 良久,直到顾思恒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才同时上前开口。 “感觉如何了?” 顾思恒剑眉微锁,感受着自己体内雄浑激荡的真气,目光微闪。 五境! “多谢。” 顾思恒此刻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朝着李八荒微微拱手,眼中已没有了之前那般恨意。 “没事就好。” 李八荒说完忽然捂嘴咳嗽了起来,面色发白。 见他伤势复发,付仁连忙拱手:“多谢李总使出手相救,在下二人就先不打搅总使疗伤了。” 李八荒微微点头,神色虚弱,他此刻的确没有多少精力在说话了。 付仁带着顾思恒离开石室后,荀思忙迎了上去,当看到顾思恒面色冷峻,再无半点虚弱疲倦之相时已然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虽然如今顾小友无法运用金刚诀,但心锁解除之后定能获得想象不到的好处。”荀思摸了摸胡须,羡慕地开口。 “劳烦荀师兄在外等候了,走吧,我们先回去。” 付仁温和开口,三人同行离开了这镇灵司。 路上不少修行者看到他们的背影,纷纷猜测了起来。 “你说总使大人是不是将金刚诀传给了他们其中一个?” “是啊,刚才不光有金刚抬钟,还有九瓣莲花呢,这般景象,我可是生平第一次瞧见。” 众人议论纷纷间,黑塔之内传来一道威严冷厉的声音回荡。 “今日之事,不得私传。” “是!” 那些镇灵使们急忙恭敬拱手,闭口不再谈论。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千古沉浮兮,唯少年执刀长笑 离开镇灵使后,付仁几人直接回了望鹊楼。 在得知曲老让他去白雀山时他还愣了一下,随后匆匆回客栈取了个木盒,在荀思的指路下来到了城外一座荒凉破败的山头。 此时天色昏沉,阴云密集显得有些压抑,似是要下雨。 与他同行的只有小草一人,顾思恒回了客栈,看样子是想找石铁胆好好切磋一下,试试新领悟的紫府金刚。 “这里就是白雀山吗……” 付仁看着眼前荒凉破败的群山,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外围杂草丛生,碎石满地,群山最中间那一座本应是最高耸入云的山头好似被人生生轰断了一截,如今看去是群山当中最低的一座。 “小草,抓紧我。” “好的,先生。” 小草点头,随后紧紧抓住了自家先手的袖袍,俏脸浮现些许紧张之色。 下一秒,付仁提气而行,脚尖连点一跃十数丈,迅速向着那座低矮山头飞去。 虽然说是飞,但其实就是一步迈出很远的距离而已,待一步力竭,还需再借力腾空。 并无法做到像赵平天一样真的直接在天上踩着雷光一直飞。 但饶是如此,五境武夫的轻功也让付仁大呼畅快。 且修炼了百川功的他真气十分浑厚,完全不必担心出现其他武夫那般动用真气施展轻功太长时间而真气不足的问题。 飞行途中,小草一开始是抓住自家先生的袖子,后面直接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神色有些紧张。 不多时,两人便稳稳落在了地上。 脚踏实地之后,小草摸了摸胸脯,脸上还有些后怕。 刚才被先生带着飞的时候,她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都快要跳出来了。 摸了摸身旁少女的脑袋,付仁轻声问道:“东西没掉吧?” “在的,先生。” 小草点头,忙从袖子里摸出了那个木盒子。 “好,我们上山。” 付仁微微一笑拿过木盒子,两人迈步向着山上走去。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一座残破不堪的山门,大地焦黑一片,似是曾被烈火肆虐多日。 石柱倾倒碎裂,野草自缝隙间钻出。 付仁的目光落在了旁边裂成好几块的石碑,上面的灰尘似乎刚刚才被人擦过。 饱受岁月斑驳的“白雀山”三个大字依稀还有些许血色,仿佛在告诉着他此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驻足片刻,付仁带着小草顺着破落石阶一步步往上。 当来到一片空地时才停下脚步。 从附近的情况来看,这里应该是白雀山弟子当年的练功广场,只是可惜如今辉煌不再,杂草丛生。 不再有意气风发的江湖少年于此练拳舞剑,取而代之的,是那中央的一座座突起的百余座小山包。 每一座坟茔上,都插上了鲜艳的魂幡,素白随风。 有一独臂老者正靠坐着其中一座分包,手里还提着一壶不知道从哪打来的酒。 他喝一口,往坟茔前倒上一口。 “先生,是……”小草见到这一幕,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嘘。” 付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多说,随后牵着她轻轻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待得他们走到了曲老的身后,后者也没有回头,只是又“咕噜”灌了一大口酒,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看群山拱月兮三朝归一,笑世间英雄兮我自狂傲,叹苍穹无限兮群山亦老,问千古沉浮兮,剩何人长笑……” “你做的?”付仁轻声开口。 背对着他的独臂老者微微摇头,往身边的坟茔浇了一道酒。 “当初怀义被孔易带来的时候,还是跟你身边的丫头差不多大的年纪,在我师兄教导下,不过二十岁年纪便破了五境。” “那个时候江湖纷乱,唐门、守剑山庄、龙虎峰、两仪派四大门派天骄前来挑战,四人联手之下亦是败于怀义一人之手,狼狈而归。” 曲老微微回头,看着静静聆听的付仁接着道,“当时来挑战的,便有唐青风以及玄青子。” 付仁一怔,唐门门主唐青风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说,玄青子前辈更是强大。 其拂云手之名可是与多位六境武夫以及一名五境修行者大战不落下风而得来的。 没想到这二人再加上龙虎峰、守剑山庄的天骄,曾经竟然全都败在了柳怀义的手上! 而且还是在联手的情况下! 可惜而知,后者是何等天纵之资。 “那为什么玄青子前辈和唐前辈不认识你?”付仁疑惑。 曲老摇头,“我一直不管门派之事,从不露面,他们只认识我师兄,不认识我很正常,之后我行走江湖寻求登临七境的办法也是易容而去,就是怕惹事牵连白雀山。” 付仁恍然,难怪那些江湖人都只知道曾经有一个神秘人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却不知道到底是谁。 饮下一口酒之后,曲老再度说起了柳怀义当年的事情。 “刚才我念的诗,就是怀义那晚于殿前舞剑,饮酒狂醉之时所做。” 付仁微微低头,喃喃开口:“看群山拱月兮三朝归一,笑世间英雄兮我自狂傲……” 能做出此句,足见得当时的柳怀义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凌云。 要知道,当初他可是没有曲老的呼吸法帮助修炼,也没有孔圣传授百川功的。 付仁深呼吸,目露钦佩之色。 若是自己没了这两样东西,十年之内能修炼到五境武夫吗? 答案是不可能。 “可惜,是我牵连了他。” 曲老目光有些落寞,狠狠又灌了一大口酒,浸湿了衣襟。 一口酒饮罢,他狠狠将葫芦摔碎,腾空而起吸来一根残枝。 在满山坟茔、荒草萧萧下他以残枝为刀,挥舞下渐起风沙,落叶相随。 “看群山拱月兮三朝归一,笑世间英雄兮我自狂傲!” 独臂老者的目光一改往日浑浊变得凌厉十分,在这片荒凉坟地中持刀狂舞,气势惊人。 “叹苍穹无限兮群山亦老!” 风声呼啸,草木遥遥仿佛都在伴随着他手中的残枝而挥动,天地间隐约响起了如惊雷般撼人心神的刀鸣之声。 “问千古沉浮兮……” 天地间雷声大作,阴云翻滚,恍若苍穹震怒。 小草忽然感觉额头有些凉意,伸手摸去,不由秀眉微蹙:“先生,下雨了。” 付仁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看着在坟地中狷狂舞刀的独臂老者。 其抬头望天,高举手中残枝,目光凌厉令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像站在眼前的,不再是一名断了手臂,满头花白的老者,而是一名鲜衣怒马,桀骜无双的少年。 举的也不是残破树枝,而是一把寒光猎猎的长刀。 “问千古沉浮兮,唯少年执刀……长笑!” 嗡! 刀鸣响彻,付仁只看到漫天狂风逆流而上如化刀气直斩穹苍。 苍穹间的乌云恍若被斩出一道绵延十数里的刀痕,一束刺眼的夕阳穿透阴云落下。 付仁抬头看着如潮水般散去的滚滚黑云,轻声开口,目光怔怔。 “雨停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言为定 望鹊楼之内。 孔易看着阴云滚滚散去,感受着云苍间弥漫着的强大刀意,苍老的眸子有惊叹之色。 他啧啧摇头:“这家伙的确是天才,哪怕受如此重伤,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地步。” 荀思站在他旁边看着雨后放晴的苍穹,眉头紧皱,随后猛然想起了一些什么,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先生,刚才刀意……” 孔易轻轻点头:“没错,就是当年江湖的天下第一,曲江海的刀意。”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荀思深吸一口气,目露震撼之色。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付仁身边的那位寡言少语的独臂老者。 没想到,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人,竟然是数十年前的天下第一! 如今天下无敌的流风剑南宫阳伯就曾经败在他的手下! 数十年的沉寂,未曾想今日天下第一的刀意竟然重现于江湖…… 那劈开阴云密布的一刀,整个齐国的江湖武夫都是有所察觉,纷纷抬头去看。 当看到漫天乌云都在那刀意之下消弭不见,雨过天晴时,全都是目露惊骇之意。 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能够斩出这一刀的人到底是谁。 但纵观整个江湖,除了当年的白雀山盛修刀法之外,其余门派均无太过瞩目的刀客。 于是,众人将猜测放到了当初江湖上流传的甚是神秘的天下第一人身上。 齐国皇都发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是传到了其他地方。 …… 白雀山。 付仁看着手中残枝已经化作齑粉消散的曲老,目光炽热。 刚才那一刀,便是他如今所修的第三刀,断瀑! 没想到这一刀的威力练到极致,竟然能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这还是在曲老伤势未愈的情况下,若是他伤势痊愈或者突破至七境八境。 那这一刀,岂不是能把天都给劈开!? “别傻愣着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下山,好好整顿你的江湖势力。” 曲老微微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平平无奇的样子。 付仁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走到了旁边的坟茔前。 没有石碑,有的只是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刻着柳怀义之名。 小草静静看着自家先生朝着那坟茔拜了三拜,随后打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造型精致的银簪轻轻放在坟边。 随着青烟寥寥升起,付仁看着这座坟茔,缓缓开口。 “柳伯父,书雪托在下来看望您,她和柳院长如今一切安好,伯父不必挂牵。” “虽然书雪口头上说着怨您,但她其实是很想念您,可惜山高路远,书院又正值繁忙,所以她暂时没办法亲自前来,等天下大定之后,晚辈一定会带书雪来亲自给您上香。” 话落,付仁又深深鞠了三躬。 一阵清风吹过,素白魂幡悠悠飘摇,多显几分寂寥。 付仁回头,看着正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曲老,沉声开口:“今日这一刀,怕是会吸引天下人的注意,所以你不打算再藏了?” “苟且多年,累了。” 曲老淡淡开口,神色随意,“况且有你在,我的衣钵也不会失传。” 付仁神色一紧:“你要走了?” 见他有些紧张的样子,曲老难得露出一个笑意,悠悠道:“我得去萧国一趟,把之前没做完的事给做了。” 萧国,正是万民天通往问剑天的天梯所在之地。 “你当初全盛时期都登不上去,现在去不是找死?”付仁皱眉。 “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好?”曲老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我可不是去送死的,当初那一战,陆家那位八境修行者虽然断了我一臂,但他也不好过,估计早就寿终正寝了。” “天梯素来都是由陆家擅长阵法的一脉镇守,他一死,只能等有人接受他的传承后再来镇守。” 曲老悠悠开口,语气淡然,“现在的天梯顶多只有一些七境修行者守着,不难闯。” 付仁听到他这话,不由面露苦笑。 什么叫顶多只有一些七境修行者守着? 整个万民天都找不出一个七境的,能说出这话的,除了面前这位之外恐怕再没其他人了吧? 摇了摇头,付仁目光严肃地看向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小草也去。” 旁边的少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虽然声音柔软,但目光却是很坚定。 曲老啧啧一笑,摇头看着付仁道:“我有我的事情,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至于小草丫头……” 他看着那已经长到有付仁肩膀高的少女,笑了笑道:“你就好好照顾付小子,别让他做什么傻事就好。” 见他心意已决,付仁微微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快了。” 曲老淡淡开口。 “嗯,到时候等你回来,我做十八道你喜欢吃的菜。” “这可是你小子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又嫌麻烦,推给小草丫头。” 曲老哈哈大笑着指了指付仁。 “一言为定。” 付仁面露微笑,看着在夕阳下穿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者,内心却是有些惆怅。 …… 问剑天,望海崖陆家。 大殿之内,众多陆家修士齐聚一堂。 陆家家主陆道成居于首位,静静看着众多陆家长老。 “陆海的事情,你们觉得要如何处理?” “回家主,他随是分家之人,但好歹也姓陆,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区区江湖武夫手上,若不惩戒那武夫,怕是有损我陆家威望。” 有人拱手开口。 “是啊,万民天那些低贱的武夫近些年来是越来越猖狂了,若是再不加以管制,怕是当年天梯之事还会再度上演。” “要真被那些江湖武夫给闯上了天梯,那我陆家在孙家和李家面前怕是就要沦为笑柄了。” 随着众多长老议论纷纷,陆道成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锦晟不是已经突破六境了吗,让他过去处理吧。” “慢!” 就在此时,陆家又一名长老开口了:“那名武夫据说实力不弱,保险起见,还是让一名七境长老随锦晟一同过去为好。”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觉得有些道理,陆道成也略一沉吟,随后点头同意。 毕竟当初不是也有一名六境武夫,闹得整个陆家都不得安宁? 第二百七十八章 陆家来人,七境修行者! 齐国。 自那日刀意冲天,斩退阴云后又过了七天时间。 曲老一直在望鹊楼内,偶尔和孔易下下棋喝喝茶,甚至付仁有一次还从柳巷里瞧见了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整整两天都没瞧见人。 自从顾思恒突破五境,且领悟了紫府金刚之后,他练功更加刻苦。 至于石铁胆,这家伙连当初的顾思恒都打不过,更别说突破五境的后者的,那次切磋直接被打的服服气气。 不过这也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有事没事就要去找顾思恒练练,哪怕每次都被揍的鼻青脸肿也乐此不疲。 虽然是挨揍,但他的铁山功进展极大,据说也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突破五境。 见身边的人都破了五境或者即将破境,吕浩然可愁坏了。 他想偷偷练功,但每次被白妙竹发现后都少不了一顿教训。 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养,他双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估摸着再有了日就无碍了。 付仁也打算等他伤好之后就动身去玉国各大散乱的江湖门派走上一遭。 一日辰时,付仁正在望鹊楼内听荀思讲解永乐兵书,且将自己记忆当中的三十六计也一一陈列。 听得这位老将军是双眼大放光彩,连连夸赞他是个将帅之才。 说他如此才能,不去统兵打仗着实可惜。 但曲老却在一旁泼冷水,说将帅之才要的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必要时刻有舍八千而救十万的魄力。 这些,付仁都没有。 荀思听后也是遗憾点头,他听说过付仁在武国的事迹,对于统兵打仗来说,的确太温和善良了。 甚至他还说出要是付仁有心将这三十六计编纂出来,将会是天下第一兵道奇书,连他的永乐兵书都自愧不如。 不过付仁却是摇头,梁武之间局势如今虽然稳定了下来,但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大动干戈。 兵书流传出去,岂不是助长梁国统帅之才? 这种好东西还是自己留着的好,况且马上就要跟武国二皇子武易见面了,不如到时候把这三十六计给他。 听到他不愿意将这些计谋编纂成书,荀思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 “可惜,如此兵法若是流传出去,怕是会引起天下将帅惊为天人。” 荀思摇了摇头。 付仁笑而不语,静静品茶。 一旁的孔易和曲老四目相对,能看出彼此眼底的惊讶。 没想到付仁不光才学不俗,武道天赋不低,竟然在兵法之上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这小子……当真是天纵奇才! 正当几人对坐饮茶之时,远方忽然传来了闷雷之声。 荀思眉头微皱,抬眼看向了窗外,面色凝重起来。 付仁也察觉到远方似乎正有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在迫近,不由目光严肃。 至于孔易和曲老,则是神色平淡,依旧自顾自地喝着茶似乎并不为远处所迫近的气息而有所动容。 “这气息……是修行者!” …… 另外一边,皇都禁军统领处。 齐国禁军总统领同样察觉到了天边极速飞来的气息,目光凝重。 那气息来势汹汹,怕不是良善之辈。 而李八荒前日刚刚离开镇灵司,另一名六境旗使伤势也未痊愈,要是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恐怕麻烦。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来人不是来找齐国麻烦的了。 天际风云变幻,雷声大作。 整个皇都所有人都是察觉到了天色的异样,纷纷抬头看去,目露惊诧之色。 “天怎么忽然黑了,难道是要下雨了?” “不太对劲,你们看天上好像站着两个人!” 在围观者们惊呼四起之下,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皇城上空那乘风而立的两道人影身上。 两人皆是身着金袍,其中一名黑发半百老者,一名眉宇桀骜的青年。 但无论两人中任何一人,目光都是带着漠视,俯看皇城。 咻! 齐国禁军统领钱离几个起落间站到了城墙之上,遥看空中气势强大的两人,拱手开口。 “在下钱离,不知二位来自何方,来我齐国皇都可有何事?” “望海崖陆家,陆长陵。” 天空上的那黑发老者开口,语气淡漠带着一股高高在上。 而他旁边的陆锦晟面露不耐烦之色:“少废话,把付桃安交出来。” 钱离皱眉,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望鹊楼的方向。 付桃安来齐国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为什么问剑天的人会忽然来找他,而且看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陆长陵二人还是发现了他回头的动作,顿时目光一凝,神识朝着望鹊楼探查而去。 望鹊楼内,付仁面色凝重。 没想到陆家的人这么快就因为陆海的事情找上门来了。 察觉到四周似有窥伺之意,他知道自己躲不过,深吸一口气就准备走出望鹊楼。 而在此时,孔易忽然一把按住了他。 付仁疑惑回头,却见他淡笑摇头。 正当他不解之际,才发现一直坐在其旁边的独臂老者已经没了踪影。 他面色微变,再度转头看向了窗外天际。 城墙之上,除了钱离之外,又多了一道穿着粗布麻衫,略显萧瑟的人影。 “是曲老!” 客栈内的吕浩然等人看到那人影,纷纷目光微凝。 陆长陵二人同样看到了曲老,眉头微皱。 “你是谁?” 曲老扣了扣耳朵,淡淡开口:“陆海是我杀的,你们找我就行了。” “笑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赶紧叫那个付桃安滚出来!” 陆锦晟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下方的独臂老者。 在他的感知下,此人气息悉数平常,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曲老掏耳朵的手拿出来,屈指一弹。 嗡! 刺耳刀鸣声响彻。 “小心!” 陆长陵面色一沉,将陆锦晟护至自己身后。 轰! 下一瞬间,他挥袖打出一道清风与那虚空中的刀意碰撞炸碎,余波四散之下整个皇都城墙都开始摇摇欲坠。 钱离见此一幕瞳孔猛缩,面露惊骇之色。 七境修行者! 此人竟然是七境修行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 白雀山,曲江海 当察觉到陆长陵的气息威压之时,钱离面色大变。 万民天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六境之上的修行者,没想到这次陆家竟然直接派遣了一名七境前来! “阁下究竟是谁?” 陆长陵目光紧紧盯着城墙之上神色始终平淡的独臂老者,一双锐利的眸子似是想要看出其深浅。 而他身后的陆锦晟也是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刚才独臂老者屈指轻弹的瞬间,他只感到心脏狂跳,连呼吸都险些停止。 此人的实力,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我说了,陆海是我杀的,你要为他报仇,找我就好了。” 曲老淡漠开口,哪怕面对一名七境修行者,也丝毫不怵。 钱离更是满目震惊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老者,他对此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观其刚才的手段,必然是一位武夫。 可江湖上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一号人物。 望鹊楼内。 付仁看着曲老气势如此强大,不由面色微松,但也依旧凝重。 曲老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但来人可是一名七境修行者,曲老能是其对手吗? 看出了付仁的担心,一旁的孔易摸了摸胡须呵呵笑道:“放心吧,一个区区七境武夫,还奈何不了他。”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那边的曲老目光锐利,白发无风自动。 嗡! 阵阵刺耳刀鸣于此时交错响起。 一柄柄长刀颤抖着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盘旋在皇都上空。 “我曹,我的刀?” “这……好强大的刀意!” 城内众多人面色惊疑,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长刀不受控制的冲天而起。 天空中这般震撼人心的景象简直是空前绝后,所有人都目露惊叹之色。 当看到千万柄长刀随着曲老抬手而刀尖直冲前方,那无尽锋锐之意也是令陆长陵眉头微皱。 “这刀意……” 很快,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面色大变起来。 “你是曲江海!” 曲老神色淡漠,一步朝着空中踏出。 咻! 一柄柄长刀破空而来,落在了他的脚底下。 他踏刀临空,一步步站到了与陆长陵等高的位置,衣袍猎猎,刀意直冲云霄。 无论是钱离,亦或者是镇灵司其他的那些镇灵使看到那身后是万千长刀临空随行的独臂老者,全都是目露惊骇之意。 “此人到底是谁,竟然仅凭一身刀意唤走了这满城长刀!” “不知道啊,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 “哪怕上次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借梁国五千兵甲之剑斩五头六境大妖,也没有这般威势!” 城内众人议论纷纷,皆是目露好奇和惊叹之色。 这万千长刀临空,任意一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令他们感到窒息。 “曲江海?”陆锦晟一愣,随后想起来自己听说过的那些事情,面色紧张了几分。 难道眼前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头,竟然就是当初斩了陆家众多七境修行者,甚至重创了一名八境修行者的人!? 两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曲老空荡荡的右手袖管之上,目光凝重。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自家家族那位八境长老拼着重伤的代价,就是断了闯天梯那人的一条右臂。 “你竟然没死!” 陆长陵面色阴沉难看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趟下山,竟然会碰到此人! 曲老神色淡漠:“你陆家的人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见他如此嚣张,陆长陵面色青红变幻,抓住陆锦晟的肩膀就往回飞去。 然而他才刚刚有动作,十数柄长刀横空而来,直接挡在了四周,散发着阵阵锋锐之意。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淡漠的苍老声音自后方传来,令陆长陵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转过头,目光凝重无比,低声开口:“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曲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当然是斩草除根了,这不是你们陆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曲江海,我劝你最好收手,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陆长陵面色难看,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 他身后原本眉目桀骜的青年,此刻也是吓得面色发白。 没想到自己来万民天竟然会碰到这个瘟神,搞不好今天自己跟长老两个人都得栽在这里。 “收手?” 曲老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目光渐渐冰冷了下来。 “当初你陆家可是未曾对白雀山一百三十一口人手下留情过,今日你竟然叫我收手?” 他的声音远传回荡,听得钱离目光一怔,随后眉头紧锁了起来。 皇城内其他一些资历稍微深厚的江湖人士在听到这句话后,纷纷都是面露惊疑之色,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踩着长刀而立的独臂老者。 “白雀山?” “难道他是多年前化作一片火海的白雀山弟子,可白雀山不是已经被灭门了吗?” 在众人惊疑的议论下,曲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眼中杀意渐起。 陆长陵面对那漫天长刀,只感到头皮发麻,但也深知陆家与对方的仇恨早已无法调解。 “锦晟,我尽力拦住他,你速速回去告诉家主曲江海还没死!” 说吧,他眉心白莲闪烁,随后双手连连捏印,一挥之下同时有数百道青金剑气纷涌而出。 铿锵之声络绎不绝,强大的刀意与剑气相碰撞,云雾四散溃逃,天地嗡鸣不已。 这般浩大的动静,令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 如此威力,真的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境界吗!?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传开,那十数柄拦住两人去路的长刀骤然碎裂一柄。 “快走!” 陆长陵抓住机会大吼一声。 来时还两眼望天一副桀骜之相的陆锦晟此刻如丧家之犬一般,惊慌失措地化作流光朝着远方遁去。 面对他的离开,曲老并未阻拦,而是重新召来一柄长刀补上破绽,重新将那陆长陵封锁在内。 同时淡淡朝着远去的流光开口,话语淡漠。 “回去告诉你们陆家的人,白雀山曲江海,来为那一百三十一条人命讨债了。” 第二百八十章 我有一刀,名为断瀑 送走陆锦晟后,陆长陵面色凝重,紧紧盯着眼前的独臂老者。 当看到其持刀的左手微微颤抖之时,他目光一亮:“你有伤在身!” “那又如何?” 曲老神色依旧淡漠。 而陆长陵却是眼底浮现一丝喜色,冷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受伤了还敢如此招摇,找死!” 话音落下,他张开右手,捏印之下一簇森白冰冷的火焰升腾而起。 炙热的温度令的附近的虚空都扭曲了起来。 当看到那火焰之时,不少镇灵司的修行者都是目光一凝。 诛妖寒火! 天下十大火法之一,排名甚至还在天火之上。 付仁瞧见那寒火之时,同样怔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清冷的红衣倩影,目光复杂。 “受死吧!” 陆长陵低喝一声,这火焰汹涌,化作一只嘶鸣不已的凤凰,尖啸之下振翅升空,随后朝着独臂老者俯冲而下。 那强大的威势,哪怕是在皇城之内的众人都感到无比的心悸,更有甚至吓得面色惨白。 钱离瞳孔猛缩,面色凝重。 好强的术法! 虽然他也是六境修行者,但自问面对这般强大的火法,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只能原地等死! 在所有人都面露惊骇之时,天空中的独臂老者却是神情淡漠,手中长刀猛地劈砍而出。 就好似朝他冲来的不是什么威势惊人的寒火凤凰,而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柴。 皇城内的石铁胆、童灵秀等人看着这刀法,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刀法……不正是付仁之前在百山图之争上所施展的吗? 叫什么劈柴刀法来着? 嗡! 刀鸣响彻,曲老身后的万千长刀在此刻如雨点一般激射而出,携带无穷锋锐之意与那寒火凤凰相碰撞。 轰! 轰! 巨响轰鸣,火光四溅之下一道道狂猛灼热的气浪纷飞。 下方坚固无比的城墙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随时有倒塌的征兆。 砰! 随着一声炸响传开,那令人惊骇的寒火凤凰竟然被无数长刀穿成筛子,直接轰然炸碎开来。 一道道森白冷冽的火球坠落,向着皇城之下而去。 “不好!” 钱离面色一变,当即运转真气一跃而起,于空中一拳拳将那些火焰轰灭。 但火焰的数量太多了,他一人之力难以全部抵挡。 若是落到了皇城之内,那恐怖的温度怕是能瞬间将人焚烧的连渣滓都不剩,最后甚至整个皇城都将化作一片火海炼狱。 就在所有人看着那些如陨石一般坠落而来的火海,面露绝望之色时,望鹊楼方向两道人影腾空而起。 “是孔圣!” “还有荀老将军!” 众人激动大喊,眼中流露出希冀之色。 孔易踩在望鹊楼之顶,浑身肌肉高鼓将儒衫撑裂,他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 风声呼啸下,无数真气随着他一拳砸出而倾泻,化作汹涌无比的滔滔江海,直接将那些落下来的寒火吞没其中。 轰! 巨响之下,那些火焰大部分熄灭。 荀思白发飘飘,握住一杆扫帚挥舞如枪,使出一式横扫千军。 真气挥出如千军万马奔腾嘶吼,碾灭剩余的那些火焰。 钱离回头看着站在望鹊楼楼顶的两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孔圣和荀老将军都在,不然皇城恐怕也要受空中的战斗所波及。 此时镇灵司也开始行动了,一道道穿着黑红长袍的人飞跃而起,站在屋顶之上双手捏印。 更是有一名六境旗使腾空而立,将所有镇灵使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展开一道巨大无比的金色护罩,将整个皇城笼罩在内。 至此,城墙的颤抖才平息下来。 天空中的战斗悉数被那金色护罩隔绝在外,再无法影响到他人安危。 付仁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正在与那陆家七境修行者战斗的独臂老者身上。 其面对陆长陵施展出的道道强劲术法,游刃有余的挥舞手中长刀。 但他手臂缓缓滴落的殷红鲜血却是鲜艳无比,显然,与一名七境修行者动手他的伤势再一次被牵动。 陆长陵见此一幕更是面露喜色,衣袍猎猎之下他眸中白光大放,双手连连捏印。 “这一招,我看你挡不挡得住!” 他狞笑着,周身气势大涨。 苍穹间忽然亮起了耀眼的白光,一朵巨大的九瓣白莲缓缓浮现,散发着煌煌天威,遮云蔽日。 “是陆家道莲心的法术,净世神莲!” “不好,此术若完全施展,整个皇城怕都将毁于一旦!” 镇灵司那名六境旗使面色大变,难看无比。 没想到陆长陵竟然如此疯狂,用出了这等大范围毁灭术法。 这是根本就不在乎皇城内万千普通人的性命! “该死,陆家的人竟然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吗?”他咬牙骂道,不断灌注灵气撑住护罩。 此刻李总使不在,他必须得想尽办法保全皇城。 但尽管他额头青筋暴起,疯狂调动灵气,随着那巨大的白色莲花缓缓落下,整个皇城有依旧再一次颤抖了起来,护罩渐渐碎裂。 不少修为稍弱的镇灵使更是面色惨白,口鼻溢血。 面对如此强大的一招,所有人都是目露惊恐之色,连呼吸都停住了。 付仁同样紧攥拳头,死死盯着天空中挡在那巨大莲花前,有些单薄瘦弱的独臂身影。 “去死吧!” 陆长陵哈哈大笑,目中尽是激动之色。 没想到当初那震惊了整个问剑天的绝世妖孽,今日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上! 面对那巨大莲花,曲老神色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始终淡漠。 但他的呼吸缓缓均匀了起来,浑浊的目光渐渐清明锐利。 于他眼中,这巨大碾压而来的白色莲花之上,出现了千万根透明的丝线脉络,密密麻麻。 “我有一刀……”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身后无数刀刃嗡鸣不已,仿佛因为他的动作而兴奋到颤抖了起来。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此刻消失不见,只有那独臂老者沧桑淡漠的话语。 “名为断瀑。” 淡漠的话语落下,他猛地握刀朝着天空中巨大的莲花斜斩而去,无数刀刃汇聚如长河,伴随着无尽刀气汹涌而去。 嗡!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那拥有着毁灭一座皇城的白莲,于此刻分崩离析,断口处的虚空仿佛都被分割开来。 而躲在巨大白莲之后,依旧保持着狞笑的陆长陵却是目光一怔,缓缓低眸看着自己的身躯,目光渐渐晦暗。 嗤! 血线飚射,他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细碎的肉块分离坠落。 天空中,如似下起了一场血雨。 一刀之威,斩七境如屠狗!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把刀 天地间的气息消弭,一切重归平静。 万千柄长刀破碎,那白色莲花化作虚无。 唯有那身着粗布麻衫的独臂老者持刀立于虚空,神色淡漠,仿佛刚才死在他手下的不是什么七境修行者,只是一条狗而已。 皇城内,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满目惊骇。 “这是什么刀法,好强!” “竟然一刀劈死了一名七境修行者!” 无论是钱离还是镇灵司的那些修行者,都是紧紧盯着天空中缓缓向着城头落下的独臂老者,目露惊色。 谁能想到,刚才还来势汹汹,目中无人的陆家修行者,一个死,一个逃。 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还断了一条手臂的老者! “前……前辈。” 钱离急忙抱拳行礼,神色敬畏无比。 开玩笑,虽然都是六境武夫,但十个自己也不可能是眼前这老者的对手。 “前辈,你的手……”钱离行礼之后,忽然瞧见对方的手臂鲜血淋漓,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无妨。” 曲老淡淡开口,随后脚尖点地,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下向着望鹊楼的方向飞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刀法倒是越来越凌厉了。” 孔易笑呵呵的看着飞来的曲老,一身腱子肉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古铜色泽。 “你的百川真气也不差。” 曲老难得的没有揶揄他,孔易听闻后面露笑意,似乎对此话极为受用。 而付仁正与小草站在楼阁边缘,正看着他们。 曲老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孔易淡淡开口:“既然你的百川真气这么厉害,付小子在破六境之前,就交给你了。” 孔易闻言眼角一抽,吹胡子瞪眼道:“破天荒的夸老夫一次,就是怕这个?” 曲老没有回应,再度看向了付仁,目光平静:“付小子,你的这把刀我就拿走了,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去梁国南宫阳伯。” “找他做什么?”付仁皱眉。 “这老家伙当初虽然赢了南宫阳伯,但后者也拼尽一身剑气将他的刀给留下了一柄。”孔易在此时开口。 “一柄?” 付仁眉头一挑,听这话,似乎当初曲老不止有一柄刀啊。 “你若能从南宫阳伯那里将听风拿到,比你现在这把破烂刀要好多了。” 曲老淡淡开口,随后目光移向天际,深吸一口气后纵身跃起。 “曲老!” 付仁急忙大喊,却只见到独臂老者远去的身影,以及其留下来淡淡回荡的话语。 “付小子,等我回来,十八道菜少一道可都不行。” 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独臂身影,付仁目光怔怔,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喃喃开口。 “十八道菜,只多不少,前提是你得回来。” 见着自家先生似是情绪有些失落,小草不由得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柔声宽慰:“先生,曲老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付仁回头,也露出了一个笑意:“是啊,那老家伙可是天下第一怎么可能出事呢。” 正在此时,孔易和荀思二人也自楼顶回来,前者轻轻拍了拍付仁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孔师,听你刚才的话,似乎曲老不止有一把刀?”付仁忙开口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他用的是双刀,一把听风留在了天下第一剑手上,另外一把惊雨……” “另外一把在哪?”付仁追问。 孔易目光深沉,缓缓开口:“天梯之上!” 闻言,付仁目光凝重。 看来曲老是打算登天梯顺便取回惊雨刀,然后再去陆家为白雀山众多人报仇。 “孔师,您跟我说实话,曲老他此去,胜算几成?” 付仁正色,神色严肃地询问。 孔易与他四目相对,眼底闪过不忍之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陆家家主陆道成,乃是……九境。” 闻言,付仁神色微怔,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九境修行者,莫说如今的曲老断了一条手臂,尚且有伤在身了,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不是对手。 看来曲老此去,是抱着必死决心的。 看出了他情绪有些低迷,孔易叹气宽慰:“放心吧,要是那老家伙想离开,九境修行者也未必拦得住他。” 付仁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告辞。 “小草,回去吧。” “好的,先生。” 小草乖巧点头,两人随后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孔易目光深深。 荀思更是皱起了眉头:“桃安不过五境而已,能从天下第一剑手中拿回听风刀吗?” “用不用我陪他一起去?” 孔易闻言,瞥了他一眼骂道:“这是人家俩师徒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还不把扫帚放回去?” 荀思闻言闭嘴不言,默默把手里的扫帚放回了原位,省的又挨戒尺。 …… 另外一边,付仁回了客栈之后,吕浩然、石铁胆等人早就等在门口了。 见到他回来,不由得纷纷激动围了上来。 “付兄弟,没想到你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位高手!” “是啊,竟然连七境修行者都不是曲老的对手,对了,曲老人呢?” 众人好奇地看向付仁身后,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独臂身影。 “他有些事,先离开了。” 付仁摇了摇头,并没有与他们多说什么。 一旁的唐灵秀灵动的眸子异彩闪过,她没想到付仁身边的那个老头就是曾经白雀山的人。 “断瀑一刀……” 她睫毛轻颤,看向了付仁试探道:“当初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的人,似乎就用过这一刀。”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震惊了起来。 难道曲老就是当初江湖传言那个江湖第一的神秘人? “行了,大家收拾一下,明日前往玉国各大门派,平定江湖之后,就准备动身前往景国,随后去群妖天堑了。” 听到这话,众人才微微正色,但心中的震惊却是久久未曾散去。 谁也没想到曾经的天下第一,竟然跟他们同行了这么一段路! 而听曲老先前战斗之时所说的话,其意思恐怕是要闯天梯,进入问剑天啊! 万民天之心锁,与天梯似乎密切相关,也不知道能不能因此解除! 第二百八十二章 传令江湖,齐往景国 翌日辰时,付仁就带着众人去望鹊楼跟孔易辞行,离开了皇都,前往玉国江湖门派,一一拜访。 而曲老那日在齐国皇都城头,一刀劈死一名问剑天七境修行者的事迹也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所有武夫听闻此事都是震惊无比,纷纷想到了当初江湖传言的那个神秘人。 没想到当初南宫阳伯说自己只配做江湖第二武夫的话语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有人比他更强! 那个人叫做曲江海,出身于玉国白雀山。 一刀劈死七境修行者,江湖第一之名,实至名归! …… 梁国,一处终日阴云密布,萧条昏暗的荒原之地。 某一小山头之上,一名穿着白袍,满头银发披肩的中年听着下方之人的禀报,缓缓睁开了久闭的双眼。 而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剑吟之声。 方圆十里的草木尽皆颤抖,仿佛在这一刻化作利剑,有着直冲天际之锋锐之意。 “断瀑……” 银发中年缓缓开口,语气低沉透露着追忆之色。 他抬眼看向远方,目光锐利如剑。 “多少年了,你终于又一次出现了!” 他正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 而在他身后,南宫明羽皱眉开口:“父亲,那人似乎就是付桃安身边的老奴。” 南宫阳伯微微回头:“如果是他的弟子,那你当初会输也就不意外了。” 听到这,南宫明羽眼中冷意闪过。 当初败在付仁那刀法手下,他经脉受损,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明羽。” 听到父亲的唤声,南宫明羽连忙拱手,“父亲,孩儿在。” “你还想不想与他一战?”南宫阳伯开口。 闻言,南宫明羽皱眉,眼中有些犹豫。 回想起当初那惊人的刀意,他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而如今付仁已入五境,恐怕刀法已经远超当初。 自己与他再战,能赢吗? 见到他犹豫,南宫阳伯冷哼一声:“连提剑再战的勇气都没有,你还修什么剑心?” “父亲息怒,孩儿如今根基受损,恐怕……” 南宫明羽急忙开口,目露犹豫之色。 自从上次与付桃安一战之后,他的伤势就一直没有痊愈,修为也因此停滞不前,如今依旧只是四境武夫。 这样的修为,又怎么可能会是付桃安的对手,与其再战,无非就是自取其辱罢了。 “明羽,你可知何为破而后立?” 就在此时,南宫阳伯语重心长地看着他开口了。 南宫明羽一愣,茫然摇头。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你如今的心境要远比当初沉稳内敛,这是好事,但宝剑归鞘,却也要做好随时出鞘的准备。” “剑刃可以隐藏锋芒,却不可失去锋芒。” 话语落下,南宫阳伯看向了他,缓缓开口,“你可明白?” 南宫明羽眉头紧皱,眼中似有剑意交替错杂。 良久,他双目明亮,目中再无颓败怯懦之意,转而如宝剑出鞘一般锋芒毕露。 “孩儿明白了,谢父亲教诲。” 他抬起头,眼中剑意内敛,气息不再如当初那般桀骜漠视,转而多了些平和。 就好似当初的他是一柄无鞘利刃,锋芒招摇,而被付桃安折断后一度失了锋锐。 但现在,宝剑重铸归入剑鞘,虽不显山露水,但却锐利更甚,尽藏鞘中。 见他重拾剑心,南宫阳伯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远眺玉国方向,神色悠悠。 “做好准备吧,要不了多久你就有机会再与他一战了。” 南宫明羽皱眉:“为何父亲一定断言他会与我一战?” “因为他会来取一把刀。” 南宫阳伯神色淡淡,目光看向了荒原深处。 那边黑云滚滚,似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自地底出现,令整片荒原大地都是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 南宫阳伯对此仿佛司空见惯,只是随手一挥。 一根野草拔地而起,瞬间破空而去。 不多时,黑云如潮水般退去,那恐怖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弭不见。 那飞去的野草再度折返而来,轻飘飘落在了南宫阳伯的两指之间。 只是其碧绿的草身之上,沾染了不少猩红的血液。 …… 玉国如今的江湖都只是一些二流势力,门中难有六境强者坐镇。 付仁一行人浩浩荡荡四处拜访了一遭之后,所有宗门全都卑躬俯首,莫敢不从。 不说付仁有百山图在身,就算单论其如今的实力,这些江湖实力也不敢过多造次。 将玉国江湖整合之后,付仁飞鸽传信给了两仪派、唐门、龙虎峰等各大门派。 让他们半月之后,于景国都城汇合,随后一并前往梁国群妖天堑驻守。 对于付仁的传信,各大门派纷纷响应,派出了门内天骄率领众多弟子前往支援。 天下江湖,还是头一次为了这么一件事齐聚首。 这也让天下人不免有些好奇期待了起来,想看看如此之多江湖人,在群妖天堑那边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 而此时,萧国边境。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寒风扑朔。 一名披着蓑衣的独臂老者盯着漫天风雪踽踽独行,背上还扛着一把砍柴刀。 风雪虽大,却未能阻止老者分毫。 饿了就从怀中摸出冻得僵硬的馍馍啃上两口,渴了就随地捧起一把雪送入嘴里含化。 接连走了好几日,直到风雪似是快要来到了尽头之时,他才堪堪止步,抬头望去。 风雪云端之上,隐约有一座巨大的冰雪殿宇矗立。 而在殿宇的顶上,依稀有一柄被铁锁牢牢缠住的蓝玉色长刀,在云端之上,多显得有几分寂寥。 远远看着那柄孤寂长刀,老者浑浊的目光露出几分回忆之色,他朝着苍穹缓缓伸手,喃喃自语。 “老伙计,我回来了。” 而随着他这略有感怀的沙哑之声传出,整个雪地当中呼啸的风声徒然一顿,随后席卷而上朝着那云穹间的冰雪殿宇冲去。 殿宇之上的蓝玉色长刀更是微微颤抖,发出阵阵嗡鸣之声,似是兴奋,又似是愤怒。 兴奋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主人终于回来找自己,愤怒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主人才想起要回来找自己。 “大胆,何人敢取听雨刀!” 外面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殿宇之内的人,属于六境修行者的强大威压猛地扩散。 两名金袍修行者冲出殿外,但他们还未来得及来细看下方雪地站着的是谁。 漫天风雪便是化作无数长刀,瞬间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噗嗤…… 鲜血横洒,这两名修行者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渐渐没了气息随着风雪于云苍坠落。 第二百八十三章 捆天囚地锁 而此时,那被铁锁束缚的蓝玉色长刀剧烈颤抖着,散发出一阵阵惊天刀气,斩散了无数流云。 铿!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开,长刀周身的围绕的冰冷铁锁咔嚓断裂脱落,再无法束缚刀身。 惊雨刀兴奋颤抖,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朝着下方雪地飞去,破空声阵阵。 蓑衣老者左手伸出,牢牢握住自穹苍间急坠而下的长刀,气势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平平无奇并无什么特殊之意,但此刻长刀在手的他,却是宛如一柄惊世宝刀,强大的刀势直冲天穹,仿佛要将天都给撕碎。 呼呼…… 寒风呼啸,白雪盘旋,围绕着蓑衣老者手中的长刀兴奋着。 “大胆,竟敢杀我望海崖修士!” 又是一声低沉的震怒声自冰雪宫殿内传出,比六境更加强大的威压于此刻猛然压下。 漫天风雪发出悲鸣声,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啸,甚至漫山遍野的积雪都在这一瞬间被压下三分。 冰雪宫殿之外,已然出现了一名穿着金袍,浓眉倒竖的威严老者,这老者的气息要远比之前那两名六境修行者更加强大。 俨然是七境! 而在那强大的威压之下,蓑衣老者不算壮硕的单薄身躯却没有丝毫晃动,直挺着腰板淡漠盯着前方。 他一步迈出,风雪汇聚而来,化作白雪阶梯甘愿被其踩踏。 看着下方的人竟然没有受到丝毫威压影响,威严老者不由得眉毛一拧,眼中闪过紧张之色。 “你可是曲江海?” 他冷声喝问,早在之前陆锦晟狼狈飞来之时便与他打过了招呼,随后便回问剑天搬救兵去了。 而如今曲江海来了这里,那只能说明留在那边的陆长陵……死了! 曲老抬眸,手握惊雨刀,缓缓开口,话语淡漠:“白雀山曲江海,前来登梯!” 声音平淡,却清晰的传入了天穹之上,传入那浓眉老者的耳中。 他瞳孔一缩,脸侧冷汗滑落。 连修了道莲心的陆长陵都死了,自己能是这家伙的对手吗? 据说其曾经更是险些斩了一名八境修行者,七境修行者连他一刀都扛不住。 眼见下方的蓑衣老者一步步踩着风雪阶梯而上,他咬牙,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天梯重地,来人止步!” 话音落下,曲老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依旧不急不缓地朝着冰雪宫殿走去。 “五行听封,青金剑气,去!” 浓眉老者双手捏印,于头顶之上凝聚出一柄巨大的青色剑气,猛地朝着下方劈去。 天地嗡鸣之下,日光晦暗,仿佛只剩下了那一道令人骇然的巨型剑气。 而曲老的身影,在那巨大绵延数里的剑气下显得有些渺小。 他抬刀,轻描淡写的往下劈去,好似砍柴。 轰! 刀意嗡鸣,那声势浩大的剑气瞬间溃散,气浪四散。 “噗……” 浓眉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蹭蹭”连退数步,面露惊骇之色。 一刀! 仅是一刀就斩断了自己全力施展的青金剑气! 这真的是一名凡俗武夫所能拥有的力量吗? “五行听封,寒冰剑魄,去!” 他面色凝重,吐出一口精血后再度捏印,面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 天地间风雪大作,疯狂朝着曲老汇聚而去,在途中化作一柄柄锋锐冰寒的冰雪之剑,数量布下千万柄! 如此密密麻麻的攻击之下,曲老的脚步却是未曾停顿。 只见他握刀的手微微一颤,随后无数刀光于此刻同时闪过。 咔! 千万柄冰雪之剑皆在此刻粉碎开来,重新化作飞雪遥遥坠落。 而此时,曲老距离那冰雪宫殿已极为接近。 他抬眸看着神色惊骇的浓眉老者,目光淡漠,轻描淡写再度劈出一刀。 一道惊天刀芒逆流而上,夹杂着漫天风雪斩向前方。 浓眉老者瞳孔猛缩,疯狂调动体内灵气以及防御法宝挡在身前。 但这所有的防护,全是徒劳。 在那强大的刀芒之下,法宝粉碎,灵气护罩摧枯拉朽般被击破。 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浓眉老者头顶出现一道血线,蔓延而下。 他双眼恐惧,满是不甘、惊骇,最终变得灰暗无比。 随着他的尸体坠落,曲老终于来到的那座冰雪殿宇之前。 看着自己多年前止步之地,他目露回忆之色,持刀的手已经鲜血淋漓也恍若未查。 正在此时,宫殿内玄光大闪,一道又一道人影自里面闪出,瞬息便将他围在中间。 粗略数去,足有三百余人! 且每一人的气息,都不比刚才那浓眉老者弱,甚至有三人的气息,要远比七境更加强大! “曲江海,多年前你侥幸逃走,没想到今日竟还敢现身于此!” 三人当中,一名黑袍老者冷声开口,眼中杀意闪烁。 另外一名紫袍中年瞥见下方被风雪渐渐遮盖的尸体,同样眼露杀意。 “敢杀我陆家修士,你找死!” 属于八境修行者的强大威压瞬息涌来。 这一刻,天地失色,风雪止息。 面对如此强大的阵容,曲老却没有露出多少惧色,只是静静看向了那三人最后那静静站着的一人。 那是个穿着红色劲装,头发高挽用一根红绳系着的女子,面容绝美,朱唇凤眼,气质清冷无比。 在她腰间,还别着一柄剑,一个葫芦。 “陆姑娘,好久不见。” 曲老咧嘴一笑,仿佛再平常不过的打了个招呼。 陆青柠看着眼前熟悉的老者,柳眉轻蹙,目光有些复杂了起来。 她实在没想到,当初在付桃安府上,那个终日坐在后院哼曲吃肉的老者,竟然就是当初震惊陆家的曲江海。 “你为何不一直待在付桃安身边?” 陆青柠复杂开口。 曲老摇了摇头:“你的分身不是都瞧见了吗?” “我若不出手,你觉得付小子当时能活?” 陆青柠闻言睫毛轻颤,眸光微低了起来。 的确,当初她二叔也就是陆海出手,如果不是对方在的话,她想不到付仁还有什么机会能活。 而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出手,所以才引发了后续这些事情。 “你会死的。”她红唇轻启。 “那最好是死在你的手上,免得我死不瞑目。” 曲老却是淡淡一笑,语气平缓。 “别废话,陆青柠,压制住他的气机,杀了他!” 另外两名八境修行者冷声开口。 陆青柠皱眉,但还是缓缓抬起双手,捏起了自己接受传承后学到的术法。 此术名为捆天囚地锁,专封人之气机! 一旦此术施展,武夫一身实力至少会被压制四成! 第二百八十四章 斩断天地的一刀 见到她的动作,曲老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看来当初那个断了自己一条手臂的家伙,已经将传承交给了陆青柠。 随着陆青柠双手连连捏印,寂静的天地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咻! 一道道无形锁链自天地当中出现,向着被众人围拢在中央的蓑衣老者捆缚而去。 他并没有试图出刀斩断这些锁链,因为他知道,这锁链是斩不断的。 随着锁链消失,曲老周身那强大刀意也是瞬间衰弱了下来。 甚至连他的面容看上去都更为苍老了几分。 眼见捆天囚地锁已成,另外两名八境修行者面露冷意,眼中再无忌惮。 “一同出手,凝寒冰剑魄!” 其中那黑袍老者冷声开口,双手捏印。 “是!” 其余众多陆家修士纷纷低喝,一并捏起了法诀。 一柄柄散发着寒意的冰剑当空,杀意直冲云霄。 无数长剑林立,剑尖直指中间的蓑衣老者。 “曲江海,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紫袍中年同样面露冷意,双手并做剑指,猛地朝前刺去。 咻咻! 那些寒冰长剑在此刻锋芒大放,自四面八方围剿一人。 三百余位七境修行者、加上两位八境修行者的联手一击,威势如何可想而知。 虚空都甚至因为这无数长剑的锋锐而颤抖悲鸣,隐隐有扭曲之意。 陆青柠看着这一幕,柳眉微皱,心中闪过犹豫。 “来得好!” 曲老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威势,脸上全然不露惧意,身后背着的那把柴刀冲天而起。 嗡! 真气涌动间,无需手握,那柴刀随着曲老的挥舞而劈砍。 铿、铿! 在某一瞬间,陆青柠恍惚看到了一个手持双刀,不可一世的绝代刀客。 轰! 随着曲老最后一刀劈下,漫天寒冰长剑于此刻轰然破碎。 气浪翻飞间,不少七境修行者胸口一闷,倒飞出去。 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那柄柴刀便脱离了曲老的控制,竟然如有了意识一般,携带着强大刀意穿梭在人群当中。 嗤、嗤…… 每一次穿梭,都会带起一蓬温热的鲜血,以及一具目光骇然坠落的尸体。 有人想去拦截那柄柴刀,却发现这刀诡异刁钻,好似流风般捉摸不定,根本挡不住。 “这是……” 紫袍中年和黑衣老者瞳孔微缩,目露惊意。 当初曲江海第一次登天梯的时候,可不会这种刀法。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捏印召唤出诛妖寒火朝着那蓑衣老者攻去。 但令他们大惊失色的是,诛妖寒火在距离其六尺之外便是被流风吹散,根本进不了其六尺之内。 陆青柠见此一幕,目光微凝。 这刀法……不,应该说是剑法,她见过。 正是当初南宫明羽于百山图之争上所施展的六尺剑罡! 而那飘忽如流风般迅疾的柴刀,毫无疑问,就是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的绝学,流风剑术! 只是如今那把剑,换成了刀而已。 “这是什么的刀法!”黑衣老者终于站不住了,惊疑开口。 而紫袍中年双手捏印,凭借着修为强行定住了那柄柴刀,但其却仍旧颤抖不已,随时有挣脱的风险。 “流风刀法。” 曲老淡淡开口。 虽然他施展起来不如南宫阳伯那般声势浩大,但这六尺剑罡以及流风剑法的确不俗。 “陆青柠,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继续压制他的气机!” 黑袍老者怒而朝着后方开口,眼中再度浮现出了忌惮之意。 万万没想到,压制了四成气机的曲江海竟然还有如此实力。 这要是不做牵制,岂不是连八境都能轻易斩杀!? 陆青柠皱眉,犹豫了起来。 “陆姑娘,动手吧,你知道我为何必须来此。” 曲老淡淡开口,随着他目光看向一侧,那柄被紫袍中年压制住的柴刀嗡鸣一声挣脱束缚,直接飞回了他的身旁。 “陆青柠,分家之人如今全在望海崖,你再不动手,可要想清楚后果!” 黑袍老者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得怒而开口。 闻言,陆青柠这才缓抬玉手,眸光复杂。 她清楚,曲老若不死,陆海的事情迟早会算到付仁的头上。 而后者就算成长的再快,如今也断然不会是望海崖陆家的对手。 只有曲老死了,付仁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随着又一次捆天囚地锁施展,无数锁链再度穿透曲老的身体。 而这次穿透,他身旁盘旋着的柴刀直接无力坠落,他脚下踩着的风雪台阶也是摇摇欲坠了起来。 并且他的左手,已然裂开了一条条血痕,甚至能清晰看到其中血肉。 显然,气机被封锁八成,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 “就是现在,杀了他!” 黑袍老者与紫袍中年见状大呼一声,于一众陆家修士一同飞了过去,周身弥漫着无数寒火。 自下而上看去,天穹当中仿佛盛开了一朵巨大无比的火焰莲花,遮云蔽日且散发着极强的气息。 恐怖的威力,足以湮灭一名八境修行者! 而曲老置身于这火莲中央,鲜血顺着他紧握着的体惊雨刀淌落。 他那双因为气机被封而再度浑浊的眸子看向了众人身后的陆青柠,缓缓开口。 “陆姑娘,拜托你一件事。” 话音落下,一道嘹亮的刀鸣声骤然响彻。 惊雨刀颤抖间无数寒光吞吐,蓄势待发。 那惊天刀意震散了漫天风雪云雾,一道又一道身影口吐鲜血,自火莲之内倒飞而出。 “不可能!”黑袍老者瞳孔猛缩,“你怎么可能冲破捆天囚地锁!?” 但紧接着,他又发现面前蓑衣老者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衰弱,连皮肉都开始萎缩了起来。 仅是眨眼之间,便成了瘦巴巴的皮包骨,形同干尸。 “原来是燃烧了自身气机,找死!” 黑袍老者冷笑不屑,继续与其他人冲了过去,巨大的火莲随之合并。 陆青柠神色微怔,看着完全被火莲所包裹的蓑衣老者,耳畔缓缓响起了他那变的沙哑的声音。 “付小子以后来时,望你手下留情。” 下一瞬间,火莲完全合并,爆发出一阵轰鸣巨响。 轰! 天空中仿佛出现了巨大的虚无,无数风雪被吸入其内。 而一抹刀光于虚无当中一闪即逝,绚烂无比,连那冰雪宫殿也颤抖着一分为二。 天穹仿佛被这刀光斩成两层,刀光之上火焰纷飞,天穹颤抖,刀光之下风雪依旧,纷纷摇摇…… 这恍若斩断了天地的一刀,其名…… 断瀑!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武易与黑甲军 景国,洛安城。 作为十二国之一,如今的洛安已完全看不出身为景国都城的繁荣昌盛。 破败的城墙,街道上人迹萧条,满地枯叶显得极尽荒凉。 偶尔有一队队步伐整齐,披坚执锐、身披黑甲气势如虎的兵卒巡视,城墙上也是架上了连弩和火油,似是在防范着进攻。 而此时,一行披甲之人龙行虎步,行至城门口。 为首的青年身着虎肩银铠,面容凌厉,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但气质却是威严无比,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这身着虎肩银凯的青年,正是武国二皇子,武易。 他平定南下动乱后,便立马又率军奔向了景国,与梁国交战,争夺景国的疆域。 有他率领的五万黑甲军在,原本还气势如虹的梁国军队节节败退,连丢数城。 这景国六城,便是这数月厮杀硬生生打下来的,五万人曾硬生生杀穿了梁国二十万大军的包围。 而武易所率领的这支黑甲军,也被世人称为狼师,梁国之人更是谈之色变。 “二殿下,算算时辰,桃安先生应该快要到了。” 正此时,其身旁一名看上去是副将级别的光头大汉开口,眼中有些期待和钦佩。 “也不知道桃安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做出满江红这等旷世之作,真想好好认识一番。” 不光是他,武易身边的几名副将也都是暗自点头。 本来平定南下动乱后,黑甲军已然是疲惫之师,转赴景国后并没有在战局上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顶多就是帮助原本在此的镇南军挽回了颓势,与梁国成分庭抗礼之势。 直到那一天,武国京城里传出了这么一首满江红。 此词一经出现,武易立刻命人抄录千份,让黑甲军传阅。 那一日,全军振奋,只感到连日的疲惫都在这一首慷慨之词下一扫而空。 休整一晚后,第二日武易立马率领三万黑甲军,摧枯拉朽般的击溃了梁国六万万兵卒,斩首敌国一员大将。 更是让另外两万黑甲军奇袭梁国驰援军队、以及粮草军,致使梁国不得不暂时下令撤退。 而这一战,也是奠定武易的黑甲军在景国之争屡战屡胜的重要因素。 “梁国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北莽山缺……” 武易远眺荒乱官道,喃喃开口。 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能写出这等词作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至少对他来说,能率领江湖人士远赴此地的,要比国子监那些整日只知道纸上谈兵,高谈阔论的家伙要好的多。 “来了!” 另一名副将抬眼望向远方,目露好奇之色。 随着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车滚动之声,官道尽头缓缓有两辆精致的马车驶入。 而在马车后方,还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粗略看去,不下万数。 有身材壮硕如牛的守剑山庄弟子,有个个穿着素白道袍,背后背着一柄阴阳剑的两仪派弟子,也有唐门、紫雾楼、藏影门之人,以及玉国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 至于其他像是鸣凤谷、龙虎峰等其他门派则是还在赶来的路上。 见到来人,武易等众多黑甲军副将皆是迎了上去。 随着两辆马车停稳后,吕浩然、白妙竹以及白绝等人陆续下车。 值得一提的是,在白绝带领紫雾楼的人与付仁汇合时,他们的人险些就跟唐门打起来了。 毕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好在有付仁从中调停。 而且唐灵秀现在没那闲心逗白绝玩,最终还是没打成,虽然一路上两方人马势同水火,但还在没有伤亡出现。 对于这些敌对宗门的关系,付仁也感到有些头疼,只能之后多加注意了。 看着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的人,武易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名穿着白色儒衫,满身书卷气的青年身上,其身旁还跟着一名看起来柔弱乖巧的绿裙少女。 “二皇兄!” 就在武易要上前时,马车上又下来了一名少年,神色有些激动和兴奋。 正是一定要随着两仪派弟子跟付仁来这里的武极。 “武极?” 武易见到自己的皇弟,目露诧异之色,“你怎么来了?” “他以六殿下的身份强行跟着两仪派门人前来,拦不住。” 付仁上前,儒雅笑着拱手行礼,“付仁见过二殿下。” 而他身旁的小草看着眼前熟悉却荒凉破败的城池,眼眶不由有些酸涩了起来,低头不语。 “桃安先生请起。”武易上前搀扶,举动沉稳。 而其他那些副将们也纷纷面露好奇以及钦佩之色,打量着付仁。 “吕浩然见过二殿下。” 吕浩然以及江湖其他人都在此时上前见礼。 武易微微点头,随后伸手介绍起了自己身边的光头副将。 “这是我的副将庞林。” 庞林咧嘴一笑拱手,油光锃亮的光头显得他看上去有些憨厚,但脸上数道狰狞的疤痕却令他的笑容看起来多有煞意。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庞将军谬赞了。”付仁礼貌回应。 而武易也继续介绍起了身旁的其他人。 “这是先锋军统领徐风,黑骑军统领吴乐……” 待得一番互相认识后,武易带着付仁一路进入了洛安城,来到了临时选用的议事府邸。 “此次梁武之战能暂且平息,桃安先生功不可没。” 武易居于首座,威严四射。 庞林等人闻言纷纷点头。 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自然不是只知道无脑冲锋的傻蛋。 黑甲军虽然勇猛,但接连征战早就疲累了,要是梁国那边卷土重来,他们就算能挡住,也是伤亡惨重。 尽管这次是将自己等人打下来的景国六城拱手相让,以换取武国遣军进入两国腹地的机会,但他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付仁拱手:“殿下言重了,此计乃是副院长所想,与在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武易闻言更是目露欣赏之色,不居功自傲,如此品性的确不可多得。 “还得是新雨先生,国子监那些只会出馊点子的家伙就是一坨狗屎,他奶奶的。” 庞林在这个时候啐了一口,面露怒意。 付仁闻言并没有感到奇怪,反而觉得对方如此反感国子监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当初黑甲军南下屡战屡胜时,国子监的人上奏让他们乘胜追击,必须赶尽杀绝。 而这一举动,也引起了南下叛军的临死反扑,险些让黑甲军全军覆没。 还好武易抗命改变战略,从赶尽杀绝到招安留地让他们修养身息,这才避免了一场生死之战。 这只是其中一件,国子监做的蠢事还不少。 但偏偏他们在京城下令,无论是黑甲军还是其他军队都多多少少被坑过。 关键是,国子监对于自己的错误避而不谈,反而拿着将士们拼命厮杀换来的战果邀功受赏。 第二百八十六章 前往景国皇陵 “桃安先生,不知可已聚齐人马?” 武易开口询问。 付仁摇了摇头:“还差鸣凤谷和龙虎峰的人,萧国与东竹国地处偏远,估计明日才能抵达。” “既然如此,先生连日奔波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武易点了点头。 付仁拱手,正当此时,他瞥见一旁的小草情绪有些低落,不由皱眉。 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朝着首座之上的武易开口:“二殿下,不知如今景国局势如何了?” 听他问起这个,武易没多想,沉声开口。 “梁国占据了景国三分之二疆土,我武国送出这六城后亦然能占据三分之一。” “景国皇室覆灭后,那些揭竿而起的叛军呢?” 付仁皱眉询问。 当初景国皇室死后,境内可是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叛军四起,生灵涂炭。 也正是看他们打杀的差不多了,梁武这才正式进军景国。 武易摇了摇头:“除了镇妖王伙同郑少离率领的十万精兵退守荒原三城之外,那些叛军不是受降就是被剿灭,如今的景国,已经彻底算是覆灭了。” 荒原三城,乃是景国最接近群妖荒原的三座城池,资源匮乏且妖邪四起,梁武根本就没有兴趣去占据。 镇妖王景定山,乃是景国兵力最强大的亲王,一直都专注于平定景国与荒原接壤的地方,防止妖邪祸乱。 而郑少离,则是景国当朝国师。 听到景国算是彻底覆灭,付仁注意到小草的眸子黯淡了不少。 “那景皇他们呢?”他又开口问。 “黑甲军入城之后,也将他们的尸体一并安葬在了景国皇陵。” 武易说着,面露疑惑,“先生问此话为何?” 他微微叹气,随后拱手:“无事,多谢二殿下告知。” 武易点头:“庞林,带先生以及诸位江湖少侠歇息。” “诺!” 庞林立马拱手,随后咧嘴一笑,带着付仁等人去了早就收拾出来的地方。 虽然付仁带了万名江湖武夫前来,但这洛安城除了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原住民之外,大部分人早就逃难去了,所以不难安排。 …… 回到了院落之后,付仁看着依旧低着头情绪低落的小草,不由柔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少女擦了擦眼睛,抬眼看着自家先生,声音有些颤抖了起来:“先生,小草想去看看父皇他们。” 看着小草眼眶泛红,楚楚可怜的样子,付仁点头,温和开口:“走吧,先生带你去。” “谢谢先生。” 一大一小两人才刚刚进入休息的地方,又推门而出。 门外还没离开的庞林一愣,摸了摸光头疑惑道:“先生可是觉得住处不喜欢?” 付仁摇头:“有劳庞将军了,我只是想去景国皇城看看而已。” 庞林恍然点头:“这样啊,那我带先生去吧。” “不必,只是要借庞将军令牌一用。” “好。” 庞林没有犹豫,直接将腰间的令牌取了下来递过去。 他的令牌也不是虎符,只是个身份凭证而已,有他的令牌在,景国皇城内驻扎的黑甲军才不会阻拦。 “多谢。” 接过令牌后,付仁带着小草离开住所,两人挑了一条路直奔宫城而去。 庞林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这洛安城跟武国京城差不多大,巷子也多。 他们两个是如何知道这条路距离宫城最近的? 摸了摸光头,庞林只当是巧合,反正皇宫基本都在一城中心,走哪条道都是一样。 …… 路上,付仁看着过往破落的家家户户,以及那些目光惊惧躲在门后看着他们的洛安城平民,不由心中感到有些不忍。 街道上的血迹还没有洗净,甚至偶尔还能在巷子里看到已经腐烂的尸体。 他摇了摇头,自从进入了景国之地后,一路走来兵荒马乱,饿殍遍野,最常见的就是尸体。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在这场战争下活着,并且乞求战争过后,能迎来的是他们理想当中的太平盛世。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战争过后,他们要面临的是新的剥削、压榨。 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就会被抓去充当苦力,修筑城墙。 每每想到这些,付仁不禁就感叹自己上辈子是生在一个和平盛世。 虽然也有黑暗存在,但至少大部分普通人不用再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紧握人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将武国也变成那般模样。 付仁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了武极的模样,眉头更是紧锁了起来。 本来以为好好教导武极,给他灌输人人平等的思想让他当一个明君。 但当初在两仪派山下发生的事情却是打消了他的念头。 武极或许十个能让武国兵力越发强盛的枭雄,但他绝不会是一个爱民护民的仁王。 一如自己记忆当中的始皇。 用他的话来说,罪在当代,功在千古。 “先生,到了。” 正在付仁脑海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的少女柔声开口了。 抬眼看去,血迹斑驳的宫墙看起来有些刺眼,仿佛那血流成河、满地尸体的场景历历在目。 宫城门口,有黑甲军镇守,见到他们二人时高声厉喝。 “来者止步!” 付仁礼貌行礼,随后拿出庞林的令牌:“在下书院付仁,来景国皇都查探一些事情。” 听到此话,那些黑甲军面色一震,见到其手中的令牌不假时纷纷激动了起来,半跪行礼。 “末将见过东阁学士大人!” 听着众人激动的声音,付仁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忙上前让他们起来。 他倒是忘记自己还是个陛下钦定的四品官呢。 注视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进入宫墙,这些黑甲军面露崇敬之色,小声议论了起来。 “没想到学士大人竟然真的如传闻中这般年轻!” “是啊,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大人这一首词,激动的老子在战场上连砍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手刃了多少梁国杂碎。” 这些黑甲军议论纷纷,言语神态间满是兴奋之色。 那般样子,好像恨不得再冲上战场厮杀一番。 第二百八十七章 景国惨案蹊跷 景国皇陵。 看着近年新立起的十几道土包,与周围奢华庄重完全不同。 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些土包里埋葬的人,就是曾经十二国之一的景国皇室之人。 小草跪在这些土包前,虽未出声,却已是泪如雨下,那双从来柔弱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略有红肿。 “景皇景天瑜,轻赋税、访民苦,治下万民安乐,国泰民安。” “虽处荒原交界,却愿遣重兵更是派遣镇妖王景定山亲守边城十余载,佑百姓不受妖邪侵扰。” 付仁站在后面,看着这一道道立起来的土包,语气有些惋惜。 “如此贤明君王,唉……” 小草擦了擦眼泪,语气微低:“父皇继位以来,只求家国安定,不求开疆拓土,但这也导致景国一直在十二国中位居末流,他本以为没有野心,便不会有战乱,可人之乱可平,妖之心难知。” 付仁深以为然,长舒了口气道:“是啊,若无妖邪之事,三朝十二国当中,当属景国百姓最为幸福了。” 小草抬头,用那双红肿的眸子看着他:“先生,这天下的国乱妖祸,难道就真无法平息吗?” 两人四目相对,付仁蹲下身子,缓缓抚过少女柔顺青丝,温声道:“自然有办法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他抬眸远眺天际,目光怅然:“先生也不知道,但先生相信,总会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 小草闻言微微点头,眸子明亮且坚定:“小草相信先生。” “为什么相信?”付仁含笑询问。 “因为是先生,所以相信。”小草不假思索地回答。 付仁哑然失笑,自己虽然有这志向,可如今却没那本事。 万民天三朝十二国,纷乱不休。 梁武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有北明与千山、灵鹿与齐国。 这些国家纷乱不休,真想平定还不知要猴年马月。 更何况十二国之上还有三朝。 南陵王朝与慕容王朝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世代争斗,若是有朝一日全面开战,天下将大乱。 而在这些人乱之上,亦有更为危险的妖邪之祸。 问剑天如今撒手不管万民天,一旦妖魔天破开封印,那这整片大地都将生灵涂炭。 自己如今却不过是个小小五境武夫,在这般浩然劫数面前,根本心有余力不足。 一想到这里,付仁不由得就一阵头疼。 他看向远方,目中有些担忧:“只希望心锁得解,万民天武修盛世能赶在妖魔天封印破除之前到来了。” 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心,小草站起身来柔声询问:“先生是在担心曲老?” 付仁不置可否。 “曲老这么厉害,应该一定能成功的。” 小草目光坚信。 “但愿吧。” 在离开望鹊楼之时,孔易虽说陆家有九境修行者坐镇,但其不会离开望海崖。 所以去守天梯的,至多也是八境修行者。 当年那老家伙能跑回来,这次也一定可以,大不了以后再去闯天梯便是了。 但当初孔易还说了一句话,却是令付仁有些不解。 他说,曲老此去是一定解不开心锁的,只是想去打开一条能够解除心锁的路罢了。 付仁不明白,孔易却没有多言,只道他日后便知。 “先生,小草还有一事相求。” 正在他沉思时,身旁的少女开口了。 “什么事?” 小草犹豫了一下:“我想去见见王叔和国师。” “镇妖王景定山?” 付仁皱眉,“可是想亲人了?” 小草摇头:“不,小草自幼与王叔见面甚少,其实对他印象不深,想去见他,只是想问他和国师一些事。” “什么事?” 小草神色严肃:“所有的变故都是在我那一场重病后发生的,我想问问国师王叔,这一切,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 “谋划?” 付仁正色起来,凝神看着她:“你觉得当初的事情不仅仅是妖魔天所为?” 小草点了点头:“景国的镇灵司,乃是问剑天三大家之首的无忧城孙家驻守,国师去万妖域寻药也是孙家人给出的方法。” “所有的变故,都是在国师寻药回来之后发生的,而当晚我在洛安城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孙家的千剑经气息。” 闻言,付仁眉头紧皱了起来。 细细想来,此事的确蹊跷颇多。 既然是三大家之首的孙家,那就算无法解决景国皇室妖变之祸,至少也能控制住他们,不至于血流成河。 毕竟李四野和梁国的镇灵司总使都能压制住妖心之力,孙家的人,不可能没有这个实力。 而小草当初更是在城外都没察觉到千剑经的气息,这只能说明一点。 那就是景国的镇灵司,并没有出手。 “可景国镇灵司内,当初尸体遍地,所有修行者都死绝了,也包括那位孙姓总使。” 付仁面带疑惑,既然没有出手过,那人又为何会死呢? 难道是有人在其不设防之时暗下杀手? 看到了自家先生脸上的疑惑,小草接着开口,语气沉重:“当初我虽是重病,意识不清,但也隐约听闻国师在为我治病时与父皇说过的话。” “当时的景国,来了一位贵客。” 两人四目相对,付仁眉头紧皱了起来:“是谁?” 小草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此人身份定然非同凡响,否则王叔和国师也不会至今也未向外界透露半句消息。” 付仁闻言,缓缓点头。 看来她是对当年景国的惨案放不下,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如今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于那一日侥幸未死的景国国师郑少离了。 可惜他们如今远在荒原三城,若付仁没有集结江湖众人的话倒是可以陪小草先行前往。 但龙虎峰以及鸣凤谷的人马上就到了,当务之急是前往梁国群妖天堑,只能等梁武关系稳定下来之后,再行前去。 “知道了,等我们从梁国回来,我便带你去找镇妖王。” “谢谢先生。”小草目露感激。 付仁微微一笑,刮了刮少女的俏鼻:“走吧,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此离开了这景国皇陵,晚风萧瑟,吹动那些土包前寥寥升起的青烟,远去飘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噩耗 翌日辰时,天色刚蒙蒙亮,洛安城门口便是马蹄声阵阵,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赶赴而来。 一队人个个身着素蓝道袍,另一队则是一群容貌姣好的白衣女子,不是腰间别着笛箫就是背着琴。 不是别人,正是龙虎峰以及鸣凤谷的弟子。 萧北象看着眼前破落的城门,翻身下马上前朝着黑甲军拱手。 “龙虎峰萧北象,率门人应召而来!” 其后一名容貌俏丽的高挑女子同样下马拱手,声音温和:“鸣凤谷玉心兰,率门人应召而来。” 黑甲军有一校尉上前拱手,以礼相迎,带着他们入城而去。 吕浩然等人听到人到了,纷纷出来迎接。 白妙竹看到玉心兰更是上前柔声唤道:“心兰师姐,你怎么来了?” 玉心兰没好气的伸出玉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鸣凤谷了?” 白妙竹摇了摇头:“师姐,哪有……” “我可都是听说了,你缠着小拂云手把玉青峰方圆十里到处游玩一遍的事。” 玉心兰含笑,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一旁傻站着的吕浩然,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倒是玉树临风,怪不得让妙竹连家都不想回了。” 白妙竹闻言娇羞的低头,脸颊有些发红:“师姐,你别瞎说。” 吕浩然则是一愣,挠头道:“我没让她不回鸣凤谷啊。” “哈哈哈,浩然兄还是这般耿直啊!” 一旁的萧北象笑着上前,抱拳行礼。 吕浩然连忙回礼:“萧兄谬赞了。” 一旁的唐灵秀、石铁胆等人面色古怪的面面相觑。 谁都听得出来萧北象这话另有一层含义吧,这吕浩然实力是强,可这脑瓜子似乎…… 正在众人叙旧之时,付仁也带着小草赶了过来。 “桃安兄。” “桃安先生。” 众人忙开口行礼。 付仁一一点头,随后目光落在了萧北象的身上,神色有些急意,开口询问:“萧兄,近来你萧国境内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萧北象正色了起来,想起了近些日子才从萧国镇灵司传出来的一些消息。 “桃安兄怎么知道我萧国境内发生了一件大事的?” “还请萧兄细细说来。”付仁紧张询问。 其他人的目光也是好奇的聚集了过去,唐灵秀微微皱眉,能让一向沉稳的付仁都这么急切紧张,想来这件事应该不小。 萧北象开口:“诸位应当知道,万民天之天梯在我萧国雪地边陲吧?” 众人点头,白妙竹和吕浩然几人更是神色微凝,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付仁。 “前些日子,有一位武夫去登了天梯!” 萧北象沉声开口,语气严肃,“他自称是白雀山之人,名为曲江海。” “白雀山?”众人惊讶,这个门派不是早就被灭了吗,连山门都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然后呢?”付仁急忙追问。 “此人实力强悍,身披蓑衣踏雪而上,连斩三名修行者,最后更是引来了数百名七境修行者、三位八境修行者的围攻!” 听到萧北象铿锵话语,在场所有人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数百名七境修行者,三位八境!! 武夫至多可入六境,面对如此阵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付仁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活着离开了没有?” “怎么可能活着离开,一名六境武夫,面对众多七境甚至八境的围攻,哪怕是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也必死无疑。” 一旁紫雾楼的白绝摇着折扇,淡淡开口。 他的话语也是引得在场大部分人深以为然。 武夫与修行者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面对这么多强大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活着离开? 但萧北象却是摇了摇头:“他本可以离开的。” 付仁闻言神情微怔,喉咙滚动了一下:“本可以离开?” 萧北象长叹口气,点头开口:“他一刀劈开了天梯殿宇,连杀三百余位七境修行者,两位八境修行者!” “据闻当时漫天风雪猩红无比,遍地尸体,那冲天的刀意足足持续了三天时间才散去!” 众人听到此话,目露骇然之意,白绝甚至都忘记了挥扇。 只有石铁胆与白妙竹、吕浩然等人对视一眼,虽然依旧震惊,但也有了心里准备。 毕竟当初在玉国都城,曲老借满城刀立于城头,劈死陆长陵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人怎么样了?”付仁紧张询问,他关注的并不是曲老杀了多少修行者,只关注曲老现在的情况。 萧北象叹气摇头:“三百多位七境修行者悉数死于其惊世刀意之下,三名八境修行者也饮恨有二,可惜他本能跨过天梯进入问剑天,却选择了放弃。” 而说到这,他的神色肃然起敬了起来,目露钦佩之意缓缓开口:“他为万民天万千武夫,与问剑天做了一个约定。” “那就是若再有人登天梯成功,问剑天便自此解除万民天之心锁,不再束缚武夫与万民天修行者之路!” 听到此话,无论是玉心兰还是石铁胆,亦或者是童灵秀、白绝等江湖天骄,皆是目光一怔,眼底升起敬畏之意。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那他人呢,他怎么样了?”付仁却不关心这些,只是紧张急切地询问曲老的情况。 萧北象叹气摇头:“他似乎并无与那最后的八境修行者一战之意,而是选择将那柄名为‘惊雨’的刀留下,闭目赴死。” 付仁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小草和顾思恒忙伸手搀扶。 他目光失神,眉宇紧锁了起来,表情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变幻了好几次。 有愤怒、有不解、有哀愁,但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只是眸光黯淡,低声开口:“最后杀了他的那个八境修行者,是谁?” “据说是一名穿着红衣的女子,其腰间别着一柄剑,一壶酒,好像是什么……陆青柠?” 顾思恒和小草明显感觉到付仁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两人皆是目露担忧。 “先生……” 付仁摇头摆手,朝着萧北象抱拳后转身离开。 在荒寂的街道上,他的背影显得多有些萧瑟,落寞。 见如此情况,萧北象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伸了伸手:“桃安兄他这是……” “他的一身刀法,便是你口中那人所传。” 冷漠的声音传来,萧北象诧异地看向了顾思恒,随后一拍自己脑门,自责了起来。 “先生……” 小草担忧的喊出了声,想追上去却被顾思恒伸手拦住。 后者微微摇头,“他需要静一静。” 众人沉默不语,注视着那落寞白衣渐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第二百八十九章 行军 是夜,残月高悬,云卷云舒。 晚风清幽吹过洛安城内一座小院,带走缕缕飘香。 院子里,一张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糖醋鱼、红烧鸡翅、东坡肉、红烧狮子头…… 足足十八道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这么多菜,桌旁却是只坐了付仁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块红薯。 他静静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肴,久久失神,直到风吹一阵又一阵,热菜变成了凉菜,他依旧一动不动。 小草坐在长廊台阶上,也只看着自家先生,没有上前打扰,可那双泛红的眸子却满是忧色。 先生自从知道了曲老的死讯后,回到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随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吃。 而就是这无声的沉默,令小草感到有些揪心。 认识先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像是今天这个样子。 期间顾思恒、吕浩然、石铁胆甚至武易武极等人都来过,却也都只是摇了摇头离开,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 吕浩然本来还想上前宽慰的,却被白妙竹拎着耳朵离开。 付仁就这样静坐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直到晚风再一次吹过。 吹动了院子里的风铃,叮当作响。 付仁眸光微颤,伸手将怀中的那串有了裂纹的银铃拿了出来,目光复杂。 这串银铃的主人,曾多次救他于生死之际。 可如今…… 他曾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果杀死曲老的是其他人,他会愤怒,会仇恨,会想要拼命提升实力然后去为曲老报仇。 但杀了曲老的,是那个叫陆青柠的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怒而冲上天梯,杀了陆青柠为曲老报仇? 还是因为凶手是陆青柠,而就此放下仇恨,不做他想? 他想不明白,内心挣扎痛苦,只得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将这串银铃朝着远处丢去。 清脆的叮铃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将银铃丢掉后,付仁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桌前,喃喃自语。 “老家伙,让你别去,让你别去,你非要去……” “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反正你爱逞英雄,一个人非要去闯什么天梯。” “别指望我给你报仇,当初你教我练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怕死。” “怎么有你这么不称职的师傅,明明第三刀都还没有教会我,就一个人跑了。” “你现在是扬名天下了,所有人都知道白雀山的曲江海有多厉害,可我的师傅没了。” “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留在狼头山给山匪当个马匪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了起来。 “什么狗屁天下第一武夫,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你要真这么厉害,倒是回来啊……” “十八道菜我可都做好了,你不回来吃,我就全给倒了……” 小草有些心疼地走上前坐在他身边,有些不忍地开口:“先生,曲老他……已经走了。” 这话虽然很残忍,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先生就这么沉沦下去,哪怕会惹来先生的厌恶,她也必须要提醒先生。 话音落下,眼前的白衣青年眸光颤抖,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映着月光柔辉,滴在他手里拿着的红薯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先生哭,没有嚎啕大叫,没有歇斯底里,就是一个人闷着。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厉害、这么温和的先生伤心的时候也会跟个小孩似的说些气话来埋怨。 原来,从来宽慰别人的先生,也会有需要别人来宽慰的一天。 直到夜幕隐去,朝阳初升。 整整坐了一天一夜的付仁才再度抬起了眸子,他的眼神比以往的温和变的深邃了许多。 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少了些青年气,而多了几分沧桑。 “先生……”小草看着自家先生,担忧开口。 付仁回头看着她,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只是这笑,比以往的温和儒雅,多了些勉强和沉重。 “傻丫头,我们该出发去梁国了。” 声音略有些沙哑。 小草点了点头,扶着先生离开了这坐暂居小院。 门外,顾思恒以及吕浩然等人都在,江湖人马和黑甲军早都在城外集结,听后调遣。 “先生,小草师姐,二哥已经在城门口等你们了!” 武极招了招手高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看上去一夜时间似乎变了许多的白衣青年,心中叹气。 付仁目光扫过众人,缓缓点头开口。 “走吧,去梁国。” 众人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城门口走去。 城门外,武易依旧身着虎肩银凯,胯下一匹黑鬃骏马,整体看起来威严无比。 “先生,请上马吧。” 付仁点头,翻身上了其身旁的一匹枣红马,随后将小草也拉了上来。 “传令,行军!” 看着吕浩然等人陆续上马,武易声音低沉。 “行军!” 庞林高喝一声,如洪雷滚滚。 喝! 前方黑压压一片的黑甲军齐声高喝。 千军万马驰骋之下,地面微颤,尘土飞扬。 一万黑甲军分以及一万余江湖武夫化作一条长龙,于官道上疾驰而去。 等先行军进入梁国,其他的四万黑甲军才会离开这里,前去与武易汇合。 所有黑甲军离开之后,梁国的虎军便会前来接掌城池。 而在付仁一行人离去后没有多久,洛安城城头忽然出现了一道红衣身影,气质清冷。 她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忽然秀眉微蹙飞向远方,朝着一处杂草林间招手。 一串多了裂纹的银铃飞来,落在她掌心当中。 当看到这沾染泥泞的银铃时,女子清冷的脸庞浮现几分愠怒之意,作势就举起玉手,欲要再一次将银铃丢掉。 但她动作却忽然停住,遥望着远方隐隐妖气冲天的方向。 良久,她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单手捏印使了个法术。 银铃上的裂纹光芒一闪恢复如初,且光泽更甚以往。 抬手之间,这串银铃伴随着清脆的叮当响声飘向云端,幻化成水滴远去。 注视着水滴向着天际而去,女子眉眼微低,依旧是有些嗔怒。 “姓付的,竟敢丢我的铃铛,那你就自己接着伤心去吧!” 话音落下,红衣女子赌气似的看了一眼远方,随后化作一缕红烟消失。 第二百九十章 江湖之主付桃安 半月之后,远山险峻,浩浩荡荡的黑色长龙在山野间蜿蜒前行,一路前行,声势浩大无比。 多日奔驰,付仁一行人已经跨过景国边境,来到了绵延八百里的北莽山脉,进入梁国境内。 付仁策马而行,山风悠悠,似乎隐约想起了一声清脆的铃音。 他神色一怔,随后又摇了摇头。 滴答…… 正在这时,他皱起了眉头,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水滴,疑惑地望向万里无云的晴空。 “这天气,看起来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先生,怎么了?” 小草见自家先生出神,不由开口询问。 付仁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朝露被风吹到脸上了。” “朝露?” 小草一愣,看了一眼四周闷热无比的山野。 这会儿都午时了,哪来的什么朝露? “桃安先生,再往前三十里,便出了北莽山,正式入梁国境内了,粮草补给也在前方。” 一旁的武易沉声开口。 付仁眺望远方,微微点头:“不知梁国那边,可有给二殿下指示?” “廖峰已经下令打开关防,我们只需一路前往至群妖天堑便可。” 闻言,付仁颔首,驾马前行。 不多时,远处便是看到了梁军关卡城池。 “来人可是武国二皇子,武易殿下?” 关卡前,一名虎背熊腰的梁国将领跨马而立,声如闷雷。 武易高举令牌,语气威严。 “武易率黑甲军,一万三千江湖侠士,来助梁国镇守群妖天堑!” 那虎背熊腰的将领闻言双目微眯,打量了一眼武易身后黑压压一片、煞气冲天的黑甲军,心中骇然。 不愧是武国的狼师,光是这般气势,都足以吓的一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两腿发软了。 “开城门,送粮车!” 他冷喝一声,紧闭的城门伴随着沉闷声响缓缓开启。 随后,不少梁国兵卒便是驾马拉着一车车的粮草出城。 既然是来梁国帮忙镇守天堑,这粮草需求自然是由他们来供给。 至于下毒,目前梁国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随着粮车出城来到黑甲军面前,付仁以及武易却是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他们闻到了一股霉味。 那装着粮食的麻布草席,多有黑斑。 黑甲军后勤长官上前打开一看,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回头看向武易。 “殿下,都发霉了!” 闻言,武易皱眉朝着那梁国将领冷声开口:“梁国这是何意?” 而那梁国将领却是目露嘲弄之色:“梁武之约,只说让你们入梁,粮草就在这,关卡已撤,二殿下若不需要这些粮草,请便。” “你!” 庞林面露怒色,当即上前要开口,却被武易挥手拦下。 “殿下,梁国明摆着是故意的。”庞林不解。 武易面色冷厉开口:“取粮!” 庞林与众将领对视,虽然眼中任有怒意,但也只能憋屈的退回去。 就在黑甲军后勤长官无奈要安排部下与梁国兵卒交接之时,一道喝声却是响起。 “慢!” 所有人抬头看向了驾马而出的白衣儒士,武易也皱起了眉头,低声开口:“桃安先生,当以大局为重。” 付仁摇头:“殿下应该比付某更清楚,黑甲军奔走半月早已疲乏,若再吃了这发霉的粮食,就算到了群妖天堑,面对群妖也无力提刀。” 武易神色微沉,此事他又何尝不知。 但如今身在梁国,梁武之约已成,他也没办法反悔,只能在之后想办法解决粮草的事情。 这一路上依山傍水,耽搁些日程来打猎采果,应当不成问题。 不过一万黑甲军的粮食好解决,等其余四万黑甲军尽皆入梁,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真要靠着打猎捕鱼之类的充当食物,只怕一天的时间都能把山上的野物给杀个干净。 那梁国将领看到一白衣儒士上前,不由皱了皱眉:“这位想必就是付学士,不知有何指教?” 付仁策马上前,神色平淡的指向那一车车发霉的粮草。 “这发霉的粮食是给猪吃的,将军还是收回去给梁军烹煮,换新鲜的粮食来。” 一边说是给猪吃的,一边又让他拿回去给梁军。 这是明目张胆的骂梁军是猪。 庞林等人一听,哄然大笑。 梁国将领面色难看:“本将军若说不呢?” 付仁目光凌厉:“你不敢。” 梁国将领嗤笑一声:“反正粮草就在这,要与不要,本将军可管不着。” 听闻此言,付仁神色平淡,高声大喝。 “那黑甲军便即刻返程回武,景国六城,恕不相送!” 一听这话,梁国将领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此事乃梁武天子所定,你敢抗命?” 武易和庞林等人眉头皱了起来,此事关系重大,乃是天子之约,他们无法抗命。 “武国那边自有我付仁一肩担责,可失了即将到手的六城,将军不如趁早想想自己的项上人头要如何保住,至于这喂猪的粮草,将军就自己留着吧。” 付仁毫无惧色,直视前方。 “本将军敬你一声学士,你付桃安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成,此事乃梁武天子所定,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梁国将领面色难看无比,五境武夫的威压瞬息笼罩,伴随着阵阵虎啸龙吟之声,煞气磅礴。 武易皱眉,正准备上前之时,身旁却有一道身影率先策马而出,于那白衣青年并肩而立。 嗡! 一尊浑身泛着紫气的怒目金刚冲天而起,直接震散了那滔天煞气,威势无双。 梁国将领的马匹受惊,长嘶一声倒退数步,他本人也是面露惊色,死死盯着付仁身旁那背着木匣,神色冷峻的黑衣青年。 没想到,这黑衣青年竟也是一名五境武夫! 而且观其气势,要远比他更加强大。 那当空而立的浩然金刚像,更是令他瞳孔微缩,心中直呼不可能。 武道真意! “付兄可不光是武国东阁学生,也是如今的江湖之主,将军若想动手,还要问我两仪派答不答应!” 吕浩然纵马而出,周身风势汹涌。 虽是四境,但面对五境之威却毫不逊色。 “哈哈哈,我老石跟江湖武夫打架打多了,还从没有揍过一军之将呢!” 石铁胆、玉心兰、白妙竹等人也于此刻纷纷纵马上前。 哪怕是之前跟付仁有过过节的白绝,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上前表明了紫雾楼的态度。 十数位江湖天骄并肩而立,一尊巨大的怒目金刚像矗立当空,气冲云霄。 “将军可要考虑清楚了,桃安先生虽代表不了武国,却可以代表天下江湖。” 唐灵秀眉眼弯弯,笑着转动着手中的飞刀,寒光凌冽。 梁国将领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这十数位江湖天骄,以及黑甲军中万余江湖子弟,良久之后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来人,换粮!”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万妖域 那梁国将领就算再怎么面色难看,此时也只能选择妥协。 除了付仁如今乃是江湖之主,梁国拿他没办法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付仁刚才的话说的没错。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黑甲军返程回武,违背了这天子之约,那梁皇那边他不好交代。 搞不好真的是会掉脑袋的。 毕竟这件事是廖峰好不容易远赴武国商谈换来的结果。 他不过是因为故意想给武易难看才送了发霉的粮食。 谁让梁军总是被黑甲军压着一头呢。 而听到梁国妥协,庞林等人纷纷面露喜色,看向付仁的目光满是钦佩。 不愧是书院的桃安先生,行事果然够硬气,一身风骨不可折。 武易看着前方并肩跨马的一众江湖人,目光微沉,眼底有些叹色。 有的时候,江湖身的确要比身处朝堂更为洒脱。 若此次没有付仁的话,他也只能选择吃下这个亏。 毕竟身为武国黑甲军统帅,又是二皇子身份,他断然是不能做出公然抗命之举的。 而付仁却可以,并且也有这个胆识。 待后勤长官与梁国那边交接了新鲜的粮草后,武易朝着驾马而回的付仁微微拱手。 “有劳桃安先生了。” 付仁摆了摆手:“无妨,接着赶路吧。” 武易点头,挥手下令越过关卡,继续朝着群妖天堑行军。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此入城又出城,前往了妖邪肆虐的天堑方向。 路上,武易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付仁身边的黑衣青年,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适才顾兄所施展的,可是武道真意?” 一听这话,庞林等一众副将、包括萧北象、白绝等人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刚才那一尊气势非凡的怒目金刚像,可是叫他们好一阵惊疑。 因为在他们的感知下,那怒目金刚像出现之时,竟是隐约带动了天地之势。 “不是。” 顾思恒冷冰冰地回应,惜字如金。 “此物不同于武道真意,而是洞天紫府。”付仁知道前者性子,所以开口为众人解释。 “洞天紫府?”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目露不解之色。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当然,吕浩然和白妙竹几个人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显得比较平静。 “嗯,那是付某机缘巧合所顿悟之法,脱身于武道真意,却又不同于武道真意,闷葫芦的紫府金刚,便是因此而来。” 付仁开口。 “原来如此……” 武易恍然点头,目露犹豫之色。 既然是对方自己顿悟之法,也算是不传之秘,他们也不好过多问询。 看穿了众人的想法,付仁却是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开口。 “所谓洞天紫府,乃是在体内开辟出仙人居所,洞天福地,紫府藏神。” “生于心而天地铸,乃称紫府……” 在场所有人听着付仁口中道出的这玄之又玄的话语,若有所思。 生于心而天地铸…… “多谢桃安兄不吝赐教。” 萧北象率先回过神来,朝着付仁用力抱拳,目露敬佩。 其他江湖武夫、军中将帅也是纷纷叹服。 能将洞天紫府的修行方法和原理就这么公之于众,如此度量,着实叫人自愧不如。 付仁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些遗憾。 虽然这洞天紫府走的乃是武修之道,可心锁不解,他们却是无法凝聚出洞天紫府。 顾思恒之所以能够凝聚,全是因为有自己的紫府从中牵桥搭梁,再加上李家金刚诀心法的原因。 不是付仁不大度,实在是给他人做桥共鸣天地的做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稍有不慎就会伤人伤己,而且李家的金刚诀也是不传之秘。 简单来说,要是想让天下武夫都得以凝聚洞天紫府境,那登天梯解心锁,必不可缺。 一念及此,付仁的目光一闪,坚定之色深藏。 待入六境,这天梯他必然要去闯上一回! 曲老的仇他会报,两柄刀,他也会全部取回来。 一柄听风,一柄惊雨。 “二殿下可知道,流风剑如今是否还在天堑?”付仁转头问道。 武易摇了摇头:“据说如今不在,因为知晓我们派军镇守天堑的消息,他已经前往了荒原中的万妖域。” “万妖域?” 付仁微微皱眉。 群妖荒原乃是那一片地方的统称,而群妖天堑,只是荒原与梁国接壤的一处要塞。 至于万妖域…… 如果说三朝十二国是人族过度的话,那万妖域,就是属于妖的国度了。 其内有十八头六境大妖,五境妖邪无数,因常年受妖魔天溢散出来的妖气滋润,它们的实力要比普通妖邪更加强大。 传闻更是有妖魔天的妖邪窜入万民天后进入万妖域之内。 而景国和梁国,一直以来防止的就是这万妖域的十万妖兵。 毕竟妖邪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吸食人血,生吃人肉。 一直以来万妖域都不断骚扰着景、梁二国,时刻想着要率领十万妖兵踏足人族领地。 “他去万妖域做什么?”付仁皱眉,听风刀还在对方手上呢。 武易闻言,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开口:“南宫明羽被你破了六尺剑罡,根基受损。” “这短时间一直都在疗伤,前些日子据说已重聚剑心,想来南宫阳伯是要带他去万妖域剑池洗涤剑心,提升实力。” 付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万妖域十八大妖当中,其中有一位乃是剑之器灵所化,化妖后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收集天下名剑。 据说当初它甚至将注意打到了守剑山庄,冒着被庄主给两巴掌差点拍死的危险,从山庄内窃走了一柄绝世宝剑。 自那之后,剑妖就远遁万妖域,更是将这些年抢夺来的宝剑一同丢入血池当中滋养,靠着吸收这些宝剑的剑气来提升实力。 俗称剑池。 可那地方在万妖域腹地,十八大妖皆在其中,哪怕是玄青子、唐青风这等绝世高手过去了也有身死危险。 而南宫阳伯竟然只身一人带着儿子前往剑池,可见其对自身实力如何自信。 不过想来也是。 曲老杀七境修行者如屠狗,而南宫阳伯能留下曲老的一柄刀,足够证明他有多厉害。 天下第一剑,非是虚名。 第二百九十二章 百兵谱 付仁看着天际远方的阴云,暗暗摇头。 看来只能等南宫阳伯他们回来了,毕竟万妖域,可不是想闯就能闯的。 十八头六境大妖不是在开玩笑,至少他不觉得自己有在万妖域来去自如的实力。 取听风刀之事,还要暂且放一放。 一旁的石铁胆听到了两人谈及剑池,不由得横眉倒竖,怒而开口:“那剑妖当真是鼠雀之辈,偷了庄内的卷云剑就跑,连跟我爹打的勇气都没有。” 吕浩然等人闻言哑然失笑:“铁胆兄,世人谁不知千钧前辈铁山功已出神入化,一拳可断山岳,那剑妖虽是六境,但若真要跟千钧前辈动起手来,怕是几拳就得被砸死。” 付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江湖上老一辈名声最大的人物不多,两仪派的拂云手玄青子、天下第一剑南宫阳伯、龙虎峰的五雷指张真人。 而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守剑山庄的庄主,人称“铁臂搬山”的石千钧。 一掌一剑,一指一拳,并称为江湖四绝。 哪怕是千手浮屠唐青风、人称医毒圣手的紫雾楼楼主莫忧,以及天下第一杀手,藏影门的门主陈无声在他们四个面前,也要略弱一筹。 当然,孔圣只算是半个江湖人,所以并不在此列当中。 至于鸣凤谷的司徒紫玉,则是少有出手。 四绝当中的任何一位,在六境内都是顶尖的存在,实力不容小觑。 “对了,适才铁胆兄所说卷云剑,不知在百兵谱中排行第几?” 一旁的萧北象忽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 还不待石铁胆回答,鸣凤谷的玉心兰便温声开口了。 “江湖百兵谱,其中有七成皆是出自守剑山庄之手,至于那卷云剑更是千钧前辈亲手所铸,位列第七,一直藏在山庄剑冢内。” 说着,玉心兰遗憾的摇头:“可惜,如今已在万妖域了。” 付仁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好奇了,看向石铁胆道:“那百兵谱前十的兵器,分别有哪些?” 江湖上的事情他虽然知道一些,但这百兵谱还没有研究过,也不知道曲老的两柄刀在不在上面。 “百兵谱第十,乃是如今鸣凤谷谷主,司徒紫玉所持之凤鸣笛,吹奏之下犹如凤凰长啸,心火自起。” “百兵谱第九,名为隐墨,是一把短剑,剑身如墨,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封喉不见血。” 听着石铁胆的介绍,唐灵秀来了兴趣,眉眼弯弯道:“那这隐墨剑,现在在谁的手上?” “自然是我师尊的手上了。” 她话音才落,一旁有一位身材消瘦,始终戴着一副鬼脸面具的黑衣青年开口了。 他正是藏影门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杀手,名为姬无悔,是之前来参加百山图之争那位姬逆的兄长。 若不是他忽然说话,在场众人大部分都将他给忽视了。 没办法,藏影门的隐心功能将人之气息完全遮掩,不光是姬无悔,其他藏影门数百位杀手跟在后面也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这样吗,可惜。”唐灵秀闻言目露遗憾之色。 “你不是号称千机万手吗,想要就去藏影门抢呗?” 一旁面色病白,容貌邪魅的白绝此时开口了,折扇轻摇,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你信不信我先把你身上的宝丹给抢了?” 唐灵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歪头笑着。 白绝一听嘴角一抽,将目光别向其他地方。 他身上这次可就带了一些保命的丹药,要是没了,凭自己的实力在这群人里,怕是只能排在末流。 毕竟紫雾楼除了一手飞针之术外,就只有靠毒道手段了。 听着两人争锋相对,付仁忙开口转移众人注意力。 “那剩下的兵器呢?” 石铁胆清了清嗓子,接着介绍了起来。 “百兵谱第八,北风烈,是一柄长剑,我守剑山庄大长老所铸,如今在萧国皇室,此剑只传当朝太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石铁胆还看了一眼萧北象腰间别着的龙首长剑,不过并未多问。 北风烈现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也没见过,只是单纯觉得萧北象腰间别着的似乎与父亲讲述的有些相似。 百兵谱第七,也就是那把卷云剑,剑身如云,是把软剑,施展之下如云卷云舒,飘忽不定,现于万妖域剑池之内。 百兵谱第六,飞雪枪,枪身净白如雪,曾是南城枪王顾南城所持之枪,后下落不明。 在听到这飞雪枪时,顾思恒明显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很快舒展开来。 而百兵谱第五名为月霜、夕枫,乃是双剑,合璧之下如月笼薄纱,如梦似幻间取人性命。 百兵谱第四,则是一柄刀,名为千秋霸业。 这一刀一剑,早些年便失传于江湖,再未出现过。 “至于这第三把剑,名为风流雨散,是天下第一剑客南宫阳伯的佩剑。” 石铁胆说着,面露傲然之意:“这风流雨散,也是我父亲所铸,不过当初比武输给了流风剑。” “那第二第一呢?”吕浩然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 石铁胆自傲一笑:“百兵谱第二、第一同样是两柄剑,一柄重剑撼山岳、一柄轻剑烟琉璃,两柄剑均藏于守剑山庄剑冢之内,亦是我父亲所铸!”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目露钦佩之色。 江湖前十的兵器,有半数皆出自于守剑山庄,足可见不俗。 “没了?”付仁挑眉。 难道曲老的那两柄刀,不在这百兵谱前十之列? 好歹也是天下第一武夫,用的兵器却好像不怎么厉害。 “当然还有!” 在众人皆以为就到这里的时候,石铁胆忽然话锋一转,神秘开口。 “二十多年前我父亲青年据说被一位神秘人掳走,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他说那神秘人让他打造了两柄刀,这两柄刀虽未现世江湖,但若排起名来,与撼山岳、烟琉璃亦是不分伯仲!” “什么人竟然能掳走铁臂搬山石千钧?!” 有人惊呼出声,随后…… 吕浩然、唐灵秀、萧北象等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付仁的身上。 毫无疑问,那神秘人应该与江湖传闻打败了南宫阳伯的人是同一个,也是付仁的师傅。 白雀山,曲江海! 石铁胆也想到了这一点,讪讪一笑道:“付兄弟不必在意,虽然说我父亲当时被打的不成人样,但他回来之后铁山功已然功成,想必是曲老给予了指点。” 说着,他还一脸兴奋地道:“付兄弟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揍一揍我。” 付仁一听,无奈摇头。 哪有人求着挨打还一脸兴奋的? “铁胆兄,你快说说那两柄刀的名字?”有人好奇,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石铁胆嘿嘿一笑,咳嗽一声,高声开口。 “这两柄刀,分别名为……” “听风,惊雨!” 第二百九十三章 埋伏? 付仁眸光一怔,看向了石铁胆。 其他人纷纷皱眉,面面相觑目露疑惑之色。 这听风惊雨二刀,他们闻所未闻,也从未见过。 “桃安兄不是曲前辈的弟子吗,可见过这两柄刀?” 萧北象在一旁有些好奇地开口,其他人目光也是投了过去,包括石铁胆。 后者虽然听自己父亲说过这两柄刀锋锐程度不下撼山岳和烟琉璃,但他也从未见过,尤为好奇。 面对众人的目光,付仁微微摇头:“未曾见过。” 闻言,石铁胆等人目露失望之色。 “不过其中一柄,现在在天下第一剑的手上,我此去群妖天堑,会找机会拿回来。” 随着他再度开口,众人又是一愣,议论了起来。 “为何在南宫前辈的手上?” “当初他虽然赢了南宫阳伯,却也被流风剑法留下了一柄听风刀。” 听着付仁的解释,在场众多人恍然大悟。 看来当初南宫阳伯与曲江海一战,虽然败北,却也不是被碾压。 正听到这里,那边的萧北象犹豫了一下,沉吟片刻后还是缓缓开口。 “既然听风刀在南宫前辈手上,那我想惊雨刀,应该就是锁在天梯宫殿上的那一柄了。” 随着萧北象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又齐聚了过去。 付仁更是眉头一皱:“萧兄知道什么?” “天梯离萧国最近,年少时师傅也带我去看过一遭,在那个时候,天梯顶上就锁着一把刀。” “当时就听师傅说,有人去登了天梯,可惜失败了,如今想来当初那个人,应该就是曲前辈。” 萧北象说着,看了一眼付仁,沉声道:“天梯宫殿重塑后,那柄刀应该还会留在那里。” 付仁沉默,微微点头。 惊雨刀自己现在是取不了,只能先取听风刀了。 再说……曲老也没教自己怎么使双刀。 正在此时,众人胯下的马匹忽然长啸了起来,有些慌乱不安。 “列阵!” 武易冷喝一声。 后方的黑甲军迅速变化阵型,拔出腰间的佩刀,盾兵在前,刀兵在后,神色警惕。 付仁等一众江湖人士也纷纷警惕了起来,屏息凝神观察着四周。 此地是一处狭隘的溪涧,两侧山丘密林,水流潺潺。 因为地势狭窄,这么庞大的队伍,不好后退。 一缕缕妖气随着溪水流散,将清澈的水面染成了墨色,四周狂风大作,连天色都渐渐有些阴沉了起来。 “妖物?” 付仁皱眉。 能引动风云,这妖物应该至少是五境实力。 正在众人警戒之时,两侧山丘上忽然悉悉索索同时窜出一道道人影,双手挽弓,箭矢寒芒毕露。 “是梁国弓箭手,有埋伏!” 庞林大吼,众人皆是色变。 唰唰唰! 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瞬间袭来,近乎要将整个溪涧淹没。 无论是黑甲军还是江湖弟子纷纷拔出武器抵挡,一时间清脆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而那箭雨好似未有穷尽一般,一波接一波。 武易面色严肃,这些箭都是专破护甲和真气的箭,极为珍贵。 一波箭雨少说有千支,看两边弓手一次又一次的挽弓,他眉头微皱。 有些不对劲。 哪怕是梁国,也不可能如此浪费这破甲箭。 两军冲杀,多半是先几波箭雨来消耗敌军真气,随后立马派骑兵冲阵,借此打乱阵型,分割战场,再由刀兵有序冲入。 但看两边弓手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停止箭雨的趋势,就好似有用不完的破甲箭一样。 “该死,我就知道梁国这群杂碎一定有阴谋!” 庞林一刀刀劈砍袭来的破甲箭,面色难看地转头:“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再由箭雨持续下去,部下们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伤亡了!” 武易没有回应他,只是紧锁眉头不断扫视四周。 唰! 正在此时,两旁的弓兵再一次挽弓。 而这次的箭矢却是相比之前要更粗了不少,且其上似乎有如火药一般的东西。 见到这些箭矢,武易目光一缩。 不好,是飞星箭! 此箭比破甲箭更难制作,箭杆里面装了火药,一旦用刀剑劈砍就会引发火星,瞬间引燃里面的火药。 如果里面再混合毒药,爆炸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庞林等人心惊之时,付仁冷声开口。 “吕浩然,挡下这些箭矢!” “好!” 吕浩然纵身而起,站在了马上,高声大喝。 “两仪派弟子听令,两仪拳第七第八式,拿风吹雪!” “是,二师兄!” 千余位两仪派弟子大声回应,响彻溪涧。 他们如吕浩然一般飞身站在了马上,摆起两仪拳起手式。 咻! 随着弓兵松手,又一波箭雨袭来,还伴随着浓烈的火药味。 “式起!” 吕浩然大喊,双掌推拿,四周狂风骤起。 而随着其他两仪派弟子同样起式,这些风仿佛有了意识一般围绕着上空盘旋,散发出一阵阵强大的吸力。 四周的细碎草石纷纷被吸入风中,也包括那千余支箭矢,随着吕浩然的掌势而盘旋于空,宛如一条长河。 见此一幕,在场众多人略微松了一口气,武易也是眉眼微松。 随着吕浩然周身真气狂涌,他猛地将双掌朝着两旁推去。 那些飞星箭以比原来更快的速度向两旁而去,击打在山石上火星四溅,引爆了其内火药。 轰! 轰! 接连不断的炸响声传来,山石碎裂,尘土纷扬。 那些弓兵惨叫声四起,被炸的人仰马翻。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时,异变突生。 更多的弓兵出现,再度挽弓搭箭,又是一波箭雨。 吕浩然皱眉,面色凝重了起来。 一次两次或许还行,可要是再多来几次,自己真气可就耗不过了。 毕竟一次性落下的,可是千余支箭! “先生。” 就在此时,小草忽然拉了一下付仁的袖子。 付仁低头看去,少女眼底深处隐有绿芒升起。 “有什么发现?”他沉声询问。 “是妖邪的幻境。”小草开口。 “幻境?” 付仁目光一闪,随后一跃而起,主动迎向了空中落下的又一波箭雨。 “桃安先生!” “付兄!” 在场众人皆是惊呼。 然而,那些箭雨在刺中付仁身体之时却忽然消失了。 只见他眉心隐有一朵白莲印记浮现,浩然之意瞬间扩散整个溪涧。 所有人只感到双目清凉,眨眼再看之时,眼前已经完全恢复了最开始的景象。 没有弓兵埋伏,那些被飞星箭炸碎的山石也恢复原样。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付仁自空中落下,而小草也在此时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闷葫芦!” 在他声音响起之时,身旁的冷峻青年腾空而起,于空中取出木匣内的长枪,冲向了小草指的方向。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下马威 随着众人目光看去,那密林深处隐约有一道人影逃窜。 顾思恒速度极快,瞬间追了上去,山林动荡。 “我去帮他!” 吕浩然正欲驾马而出,却被付仁伸手拦住。 “不必,已经结束了。” 嗡! 随着一阵金刚抬钟的沉闷之声响起后,动荡的山林重归平静。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思恒提着银枪自密林中而来,他左手上还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堪比老虎般大小的黄鼠狼,背生白毛,有四双眼睛,看起来密密麻麻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八目狼鼠!” 白妙竹等人见到顾思恒提在手里的妖物,纷纷皱眉,看着后者的眼神带有震惊之意。 那八目狼鼠观气息,应该已入五境。 没想到顾思恒冲进密林内短短不过数息的时间,这五境妖邪便已然化作了尸体! “此妖极为稀少,若想生有八目,至少要在妖气浓厚之地静待百年,此地为何会有八目狼鼠存在?” 众人面面相觑,武易也是皱起了眉头,缓缓开口:“此妖,应该是顺着这条溪涧一路而来。” 随着付仁看去,武易遥望溪涧尽头,沉声道:“穿过这条幽西涧,一路向前,就抵达群妖天堑,此涧的水,便是自天堑分流而来。” “所以说,是因为南宫阳伯不在群妖天堑,所以万妖域的妖邪开始蠢蠢欲动了?” 付仁略作思忖,“如此看来,我们怕是得加紧赶路了,若不然被那妖邪冲入天堑,只怕我们再想重新将其占据,没那么容易。” 庞林在一旁怒道:“梁国的人难道不知道我们还没到地方吗,难道南宫阳伯走了,他们不知道从其他防线先调兵镇守?” 武易抬头看天,双目微眯:“看来这是想给我黑甲军一个下马威啊……” 付仁颔首:“眼下来看,的确如此。” “就算群妖攻破了天堑,也无法进入梁国腹地,等南宫阳伯自妖域归来,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夺回天堑。” 说着,他看向了身旁披着虎肩银凯的武易,沉声道:“而若殿下无法拿回天堑,于天下人面前,陛下及武国皆威望有失。” “毕竟此事乃天子之约,有约而无法完成,恐遭天下人笑矣。” 武易微微颔首,待顾思恒上马后,他沉声开口,目中毫无惧色。 “行军!” …… 齐国,镇灵司。 黑塔殿宇之内,齐国镇灵司总使孙有廷位居高位,静静听着下方的阴柔中年,也就是之前在唐家堡带走顾思恒的孙海禀报。 “既然杀了陆海的凶手已然伏诛,那此事便不用再管了。” 他轻轻挥手,神色平淡。 孙海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眉道:“关于那付桃安……” 孙有廷瞥了他一眼,目露不屑。 “区区一个武夫而已,难道李四野还真会为他出头,找我齐国镇灵司的麻烦不成?” 闻言,孙海深以为然。 起初他看到付仁一介武夫竟然身怀镇妖令牌时,还大感吃惊,心中的确有些忌惮。 可事后一想,李四野应当不至于为了一个区区付桃安,影响孙、李两家的关系。 而就在两人皆是这么以为的时候,整个镇灵司天空上忽有一道闷雷炸起,引得整个镇灵司都是颤抖了一下。 不少镇灵使出现,诧异地看着虚空中奔腾的雷光,其上似乎踩着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 因为那人腋下还夹着一个人。 “姓赵的,你是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刚杀完侯云的分身,你又带着我跑齐国来,能不能飞慢点,能不能!” 苟人善两眼被风龇出了泪花,愤怒的抗议。 而赵平天压根没搭理他,只是目光落在镇灵司中央那座黑塔之上,冷声开口。 “孙总使,还请出来一见!” 声如洪雷阵阵,让镇灵司内本就是阵法幻化的阴沉天空更是闪过道道紫雷。 黑塔殿宇之内,孙有廷感知到外面的气息,与孙海相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赵平天?他来这里做什么?” 孙有廷的身影消失不见,再出现之时,已然立于塔顶之上。 他看着天空上奔腾的雷光,面露不悦之色。 “平天兄来访我司,有何贵干?” 赵平天眉眼冷厉,目光落在了后上塔顶的孙海身上,眼中寒意闪过。 “我来是要带走一个人的。” “谁?”孙有廷眯眼。 而孙海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心底升起几分不妙之意。 虽然同为六境,但他可不觉得自己是这位擅使雷法的家伙对手。 “谁私自对我武国镇灵司特使付桃安的护卫用问心之术,我来抓的就是谁。” 孙有廷皱眉:“是李四野让你来的?” “正是。” “他疯了吗,为了一个世俗武夫,竟然让你来我这里拿人?” 孙有廷面色难看了起来。 刚刚还说武国那边不会为付仁大动干戈,没想到前脚刚说完,后脚赵平天就来了。 “我适才说了,是我武国镇灵司特使,付桃安!” 赵平天冷声开口,语气加重。 “倘若我不交人呢?”孙有廷怒极反笑,“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在下了。” 说罢,赵平天松开苟人善,一手凝做剑指,昏暗天穹间惊雷炸起,无数雷电汇聚而去。 而苟人善自高空摔落,惊呼着从袖子里唤出一块四四方方如床榻一般的法器腾空,这才避免了狼狈。 “惊雷指,去!” 随着他一指指出,万顷惊雷冲霄化作巨大指印朝着那黑塔碾压而去。 强大威势笼罩整个镇灵司,那些低阶镇灵使只感到自己双耳恍若有雷鸣震荡,顿时面色惨白了起来。 “狂妄!” 孙有廷冷笑一声,腾空而起间周身剑气激荡。 一柄柄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蕴含着无穷锋锐之意的长剑当空,剑意冲霄。 面对那破空而来的雷霆巨指,他一挥手。 千重剑意瞬间冲去,于那雷霆巨指相击,发出刺耳嗡鸣声。 轰! 气浪纷飞,惊雷四散,那千重剑意却是依旧当空而立,威势煌煌。 赵平天看着周身千剑相随的孙有廷,双目微眯:“孙家千剑经,果然名不虚传。” “赵平天,莫要以为你是李四野的人,就敢到我齐国镇灵司来撒野!” 孙有廷面色阴沉,“要想拿人,除非他亲自前来还差不多。” 他开口说话间剑吟不断,气势越发强大。 而正在此时,忽然有一道略显慵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那我要是不来,倒是显得有些不给你面子了。” 孙有廷瞳孔一缩,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孙海站在塔顶,面色苍白无比,而一只手正紧紧捏在他的喉咙上。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位穿着黑衣,气质慵懒的中年。 正是李四野! 第二百九十五章 道心种魔 “李四野,你敢!” 孙有廷见到李四野竟然一手捏住了孙海的脖颈,不由面色大变,眼底怒意升腾。 “哦?” 看着他震怒的样子,李四野神色依旧懒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都敢拿我的人,我为什么不敢拿你的人?” “你!” 孙有廷气急,正欲开口时却发现对方身形略有虚幻,眯眼后冷笑了起来。 “原来只是一道分身,我说你身为镇灵总使,怎么敢轻易离开武国京城的。” 说着,他回头瞥了一眼赵平天和苟人善二人。 果然见到苟人善的手中拿着一枚玄光四溢的令牌。 显然,李四野就是通过此令牌将分身传送到这里的。 否则虽是六境,区区分身也不可能远跨万里来到齐国境内。 就算到了,消耗绝对也极大。 “李四野,我劝你最好放开他,否则我毁了你这分身,你本体也必然会遭到反噬!” 孙有廷的神色从刚才的震惊,转而又高高在上了起来。 “就算只是分身,打你也够了。” 懒散的声音响起,令孙有廷面色再一次难看了起来。 “狂妄!” 他冷笑一声,立马操纵周身千剑,势如长虹般汹涌而去,剑河滔滔。 面对这般强大的一击,李四野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嗡! 沉闷的钟声回荡,所有人耳边仿佛在此刻响起了道道梵音。 一尊巨大的金刚像浮现在虚空,睡眼惺忪,似是还未睡醒一般。 但下一刻,睡梦金刚抬手打了个哈欠,一道威严无比的金钟从天而降,将李四野以及他手中的孙海笼罩在内。 叮当…… 清脆之声响彻不断,那汹涌剑河悉数被阻拦下来,未掀起其衣角半分。 “千剑经虽强,但在你手上却是辱没了它的威名。” 李四野眸光平淡,在孙海惊骇的眼神下,轻飘飘一掌打在了他的胸膛。 “噗!” 鲜血狂喷,孙海倒飞而出,待落地之时六境修为已然跌落五境。 他面色惨白,眼底怒意升腾。 “李四野!!” 孙有廷怒吼出声,瞬息上前双手高举,那汹涌剑河化作一柄滔天巨剑,猛地朝着那金钟里的人劈了下去。 “他擅自抓我司特使付桃安,今日便废他一境以示惩戒。” 面对那巨大的剑河之剑,李四野却是依旧神色淡淡,有些慵懒的屈指一弹。 “散。” 轻描淡写的一字落下,睡梦金刚双眼骤然睁开,神光大涨。 轰! 那强大到令赵平天都面色微凝的剑河之剑,在那神光之下骤然粉碎,流散消失。 而孙有廷也是口吐鲜血,面露惊骇之色的倒飞而出。 “不可能,你只是六境而已,一道分身,怎么可能有这般实力!” 面对他不敢置信的惊呼声,赵平天身旁的苟人善却是嘿嘿一笑。 “李总使虽然实力很强,但只是一道分身的话的确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过嘛……” 孙有廷回头看去,只见苟人善的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 而镜子之内,倒映的并不是此间景象,反而是一处郁郁葱葱的青山,在石亭之内,李四野正静坐饮茶。 “这是……”孙有廷瞳孔微缩。 “此乃本旗使所铸法宝,藏空镜!” 苟人善十分得意的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有此境在,李总使便能不远万里将力量传入分身体内。” “这样一来,虽是分身,可却至少能发挥出本体八成的实力!” 孙有廷面色青红变幻,早就听说过武国镇灵司内有一位炼器奇才,手底下各式各样的法宝。 没想到竟然还能炼制出藏空镜这等闻所未闻之物! 黑塔之上的分身消失,而藏空镜内,李四野抿了一口茶,不急不缓地开口。 “你好歹也是孙家的人,犯得着这么惧怕一个陆家?” “哼,说的轻巧,你我虽都是孙李两家之人,可如今问剑天封天,唯有陆家人有道莲在身不惧妖心之惑可随意下界,若万民天真被妖邪攻破,你我回去还得靠陆家帮忙。” 孙有廷冷哼,“在这个时候跟陆家交恶,李四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回去?” 藏空镜内的李四野摇头淡笑。 “生于斯而死于斯,若万民天真到了那般绝境,李某可不会苟且偷生。” “愚不可及!” 孙有廷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后身形一闪出现在孙海身边,一掌拍在他身上,助他稳住伤势,防止修为再度跌落。 他知道李四野自年幼起便一直待在这万民天内,对此界感情颇深。 但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于他而言却是再蠢不过的行为。 没有理会孙有廷的嘲讽,李四野淡淡开口唤了一句。 “平天,人善。” “属下在。” 赵平天和苟人善恭敬拱手回应。 “侯云分身虽死,但八荒告诉了我第三头妖王分身的下落,你二人即刻赶往群妖荒原,若影罗刹分身敢再现,务必斩杀!” 李四野微微颔首,随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开口:“若无事的话,顺带去群妖天堑帮一帮桃安的忙,最近的万妖域,不太安生。” “是!” 赵天平二人齐齐开口。 待得两人回应,李四野点头后藏空镜的镜面便淡淡散去,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赵平天看了一眼孙有廷以及孙海,伸手就拎起了身旁人的脖子。 “走了。” 淡淡话语落下,他脚踩雷光瞬间化作长虹撕开天幕远去。 期间还不断有苟人善愤怒的骂声,但任由他如何表达不满,赵平天都是没有搭理他。 眼见二人来了又去,整个齐国镇灵司都陷入了沉默当中,面面相觑。 孙有廷看着面色惨白的孙海,眼底闪过怒意。 “总使大人,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孙海神色怨毒,他也是孙家的人,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习惯了,没想到那次去唐家堡捉拿几个武夫,竟然会招惹来这种后果。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孙有廷双目阴沉。 “总使的意思是?”孙海皱眉。 “他李四野既然执意要护那小子,那便让他护。” 孙有廷冷笑一声,“曲江海杀了陆家这么多人,有一弟子存世的消息要是传入了问剑天,你觉得陆家人会放过他吗?” “可陆家不是已经和曲江海立下了再登天梯之约吗?怕是不好出手吧?”孙海不解。 “陆家不好出手,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其他手段了。” 孙有廷目光阴冷:“除了诛妖寒火和道莲心之外,陆家可还有一种术法,名为道心种魔,此术对修行者来说是斩心魔修行,但对妖邪来说,却是养魔之术!” 孙海闻言一惊,深深看了一眼对方,缓缓点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堑九妖 梁国与群妖荒原接壤处,群妖天堑。 此地乃是一片绵延近五十余里的巨大峡谷,两岸高耸。 一岸妖气冲天,黑云滚滚,一岸虽然没有那般浓厚妖气,却也四野昏暗,草木凋敝。 俯瞰往下,好似此间是有人持剑生生劈开的一样,将那万千妖气大部分给阻隔了开来,这才形成了这一道天堑。 在妖气冲天的那一岸,共有八道壮观瀑布垂落,水声浩荡于峡谷间一路西去,不知流向何方。 虽然说是峡谷,但两岸相隔却是极远,下方是滚滚江河。 在妖气的侵染下,这江河冲击之下势大力沉,罡风呼啸极容易将人卷入下方。 更令人惊奇的是,无论是落叶还是何物只要落入水中,立马便会下沉,再不会浮出水面。 哪怕是四境武夫不慎跌落其中,怕也有丧命之危。 而如今,两岸皆已是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妖邪,荒原那边还不断有妖邪顺着两岸间的巨大铁锁往对岸冲去。 途中不断有个别妖兵被罡风刮的落入水中,惨叫着被巨大的暗流卷入水底。 九道瀑布之上,立着一道道身影。 有狼首人身手持黑矛,身高十余丈,有四足白蛟,张口云雷吞吐,亦有千足蜈蚣,身躯如龙。 而在最中间的瀑布之上,更有一头三十余丈高,浑身蛇鳞的狰狞巨猿在朝天嘶吼。 它们皆是万妖域之妖,那狼首人身的叫做狼渊,白蛟唤作涟艳,为万妖域八十一妖将之一。 至于那巨大无比的蛇猿,自号覆海,在八十一妖将当中,排得上前十。 它们在得知南宫阳伯离开之后,立马动了心思,将这天堑占据,只待一声令下,这数万妖兵便将冲入梁国境内,肆意杀戮。 “覆海,八目已经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狼渊伸出猩红的舌头,目露嗜血之色。 “是啊,只待八目带情报回来,我们便可长驱直入,好好饱餐一顿。” 妩媚的女子声音响起,那白蛟涟艳也在此时开口,蛇瞳闪烁。 覆海俯瞰下方奔流江河,眸光冰冷:“它已经死了。” “死了?”狼渊目露惊讶之色,随后眼中煞气升腾,有些跃跃欲试了起来。 “八目的幻术不弱,哪怕是寻常六境武夫也休想勘破,杀他的是谁?” “是一个穿着黑衣,拿银枪的人族男子。” 一旁,看上去令人恶心的巨大千足蜈蚣扭动着身躯开口,声音尖锐如两根骨头在摩擦。 “千足,武国二皇子他们到哪了?”覆海回头。 千足蜈蚣额头上两根狰狞触角颤抖,那双漆黑的眸子抬起:“快到了。” “加快登岸速度,将此处天堑占牢,妖主才好派大军过来。”覆海开口。 “传闻黑甲军人人习武,皆是精锐,比起普通人来,血肉更有滋补之效,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狼渊舔了舔嘴唇,目露嗜血。 它们身后一众妖兵鬼哭狼嚎,煞气冲天,个个面露狰狞着顺着铁锁往对岸冲去。 那边,已经围满了不下一万妖兵。 当然它们都只是小妖而已,不然渡过这天堑也不需要靠着铁锁了。 待得所有的妖兵全部登岸,就是它们闯入梁国,尽情饱腹之时! 而就在此时,对岸的大地忽然略微颤抖了起来。 荒芜尽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纵马奔腾,气势冲天。 正是黑甲军以及一众江湖人马。 当看到前方已经有近万妖邪登岸之时,武易眉眼一冷。 “庞副将,带着你的人,杀光它们!” “杀,杀,杀!” 响彻云霄的怒吼声传荡,庞林怒目圆睁,率先冲了上去。 在他身后,两千黑甲军奔腾而出,尘土四溅。 而付仁以及吕浩然等人看到前方那密密麻麻的妖邪,尤其是矗立于对岸九道瀑布上的九只妖物,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的妖邪。 哪怕是当初在苍梧山的血妖,其手下的妖邪也不过几百余众,最多千余,远远不到万数。 而对岸,更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妖族大军准备登岸。 “杀!” 还不待付仁下令,一旁的石铁胆早已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满脸兴奋。 一众身形魁梧的守剑山庄弟子策马而去,声势浩荡。 “可不能叫守剑山庄的人抢了风头,龙虎峰弟子,随我下马杀妖!”萧北象大喝一声,一样冲了上去。 至于其他的人虽然想冲,但却被付仁给抬手制止了。 杀这些小妖,他们已经绰绰有余。 他们还要保持精力,防止对岸那些妖邪。 如他所想,这些小妖虽然长相可怖,实力却是不如黑甲军和守剑山庄、以及龙虎峰的弟子。 一万多只妖邪,被四千人马冲杀的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黑甲军人人持枪,策马冲杀下如一柄利剑穿梭在妖群之间,直接将那万数妖邪撕开一条血路。 石铁胆怒吼着,隔空一拳就能生生砸爆数头妖邪。 那些妖邪的攻击落在他和守剑山庄弟子身上,根本不痛不痒,连阻挡他们都做不到。 至于龙虎峰那边,萧北象浑身肌肉高涨,龙吟虎啸之声在众多弟子身上同时响起,震耳欲聋。 单是那吼声,便震的不少妖邪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当然,这里的龙吟虎啸之声并非五境的气血之声,而是龙吟虎啸功所发出来的声音。 这外家功法,能让他们在出手刚猛之时还伴有吼声震杀敌人。 相当于是外家以及音杀之术的结合,威力不俗。 这三方阵营冲入妖群,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完全是屠杀! 但,杀的快,来的也快。 连接两岸的铁锁上,依旧源源不断有新的妖物冲来,好似杀之不尽。 武易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冷声开口。 “徐统领!” “末将在!” 他身旁,一名身着轻甲,背着两柄紫金铁锤的中年策马上前,正是先锋军统领徐风,五境武夫。 “你去斩断铁锁!” “末将领命!” 徐风抄起铁锤,直接一跃而起飞往了战场,连连踩着妖邪脑袋,来到了最左边的一根巨大铁锁前。 然而正当他举起双锤,猛地砸下去之时,一道黑雾忽然袭来,将他击退数步。 黑雾散去,一名满脸脓包,两腮高鼓的妖邪出现,赫然是之前立于九道瀑布之上的九妖之一!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五境之战 徐风皱眉,神色凝重了几分。 面前此妖亦是五境,想将其斩杀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 但徐风面色不变,低喝一声提起真气便朝着那蛤蟆妖砸去,后者也连忙吐出长舌进行抵挡,轰鸣阵阵。 不光如此,接连数道黑雾滚滚而来,各自占据在其余几道锁链之上,面露狞笑,抬手便将几名黑甲军撕碎,血肉纷飞。 见此血腥一幕,付仁皱起了眉头。 “浩然兄、白姑娘!” 他低声开口,身后的白妙竹领命拱手,同时冲向了第二条铁锁桥上的五境妖邪。 两人皆只是四境,若一对一的话,恐不是五境妖邪的对手,只有联手才能抗衡。 “吴统领!”武易开口。 “末将明白!” 他部下将领吴乐也随白妙竹二人上前,与第三条锁链上的妖邪战至一处。 “妖孽,吃你爷爷一剑!” 轰! 随着一道粗犷的大笑声传开,石铁胆一柄重剑劈的山石开裂,浑身肌肉泛着铁青色泽,染血之下更显煞气。 第四条锁链上的那头虎妖堪堪躲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剑,面露惊色。 这小子明明只是四境武夫,力气竟然这么大! 它怒吼一声幻化猛虎虚影,飞扑撞的石铁胆倒退数步,踩裂了山石,嘴角溢血。 但这却让石铁胆更加兴奋了,提起重剑再一次冲了上去。 “石兄,我来助你!” 一道大喝声响起,伴随着龙吟虎啸的吼声,萧北象一跃而起,浑身肌肉如虬龙盘踞,猛然一拳砸在了虎妖头顶。 砰! 虎妖猝不及防被砸的脑袋一歪,却是没受什么伤害,恼羞成怒直接一掌拍出。 正当此时,石铁胆再度举重剑而上,它不得不抽身先退。 另外两边,徐风、吴乐二人也与妖将你来我往,战的如火如荼,庞林也牵制住了第五条锁链上的妖将。 吕浩然和白妙竹两人配合之下,竟是压着那头五境妖将打。 随着五境之战展开,气浪纷飞,轰鸣不止。 黑甲军和守剑山庄、龙虎峰的弟子浑身染血,杀的双眼通红。 但那些妖邪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源源不断有从对岸渡铁锁而来,他们就算再如何厉害,渐渐地也有些气力不支。 叮! 一名龙虎峰弟子被一猪妖打飞了手中长剑,眼看就要葬身于那尖锐獠牙之下。 就在此时,数道寒光无声而来,一闪即逝。 噗嗤…… 那猪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脑门和心口的窟窿汩汩流血。 唐灵秀站在他身边,手中把玩着一柄飞刀,仅是行走间偶然挥袖,不见暗器翻飞,却有一头又一头妖邪倒地抽搐。 细细看去,它们皆是被一击毙命,中了各种暗器。 “牵丝鬼手,唐门暗器……” 那名死里逃生的龙虎峰弟子目光微深,看着一道又一道身如鬼魅的唐门弟子穿梭在战场当中。 不光是唐门,更有不少妖邪莫名其妙忽然倒地,连是谁杀的都不太清楚。 毫无疑问,藏影门也出手了。 “别看了,吞下此丹调息片刻。” 正在那弟子震撼时,白绝飘忽而至,上前丢给了他一枚丹药,随后也冲入妖群当中,一边挥扇杀妖一边救人。 至于紫雾楼的弟子,也冲入战场,将那些负伤已无再战之力的人拉回去医治。 而看着这一幕,武易微微颔首,眼底有些惊讶。 这些江湖门派若是分散开来,或许不算什么,可如今集结在一起,战力却是非比寻常。 怕是同等数量下,自己的黑甲军也比不过。 咻咻! 正在此时,一枚枚尖刺如离弦之箭一闪即逝,瞬间穿过了几名守剑山庄弟子的眉心。 他们双目一黯,缓缓倒地。 付仁皱眉看去,只见一头巨大的蜈蚣站在第六条铁锁上。 而那些尖刺,正是从其口中吐出,速度极快,轻易便能穿破真气或者黑甲。 眨眼间,便有数十人丧命于其手下。 正当它再次颤抖,吐出尖刺之时,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却是忽然一左一右出现。 与那巨大的千足蜈蚣相比,这两道身影显得娇小无比。 唐灵秀玉手挥舞之下,真气如风,一根不漏的将这尖刺拦下,更以暗器手法还治其身,不过被妖气吹散。 嗤! 千足妖将忽然浑身一颤,死死盯着胸口扎进自己坚硬铠甲的一根银针,那一块的血肉拧成了一团,剧痛无比。 正是唐门的龙须针! “像这样的暗器,我还有一千根哦!” 两个唐灵秀异口同声,连眉眼弯弯,嘴角那人畜无害的笑意都一模一样,分不清谁真谁假。 “没想到她竟然将牵丝鬼手练到了这般境界,还学会了唐门傀儡术!” 白绝见此一幕双眼微眯,随后摇头叹气,继续在妖群当中游走救人。 对岸。 覆海等妖看着妖族失利,眉头紧皱了起来。 “涟艳、狼渊,你们也去!” “早就等不及了!” 那狼首人身的妖将,狞笑着咧嘴,手持黑矛化作黑雾滚滚而去。 白蛟变作一名容貌可怖的白脸女子,浑身蛇鳞覆盖,向着对岸飞去。 它们比起其他妖将来说,妖气浓郁的不是一倍两倍,显然更强! 付仁沉声开口:“闷葫芦!” 没有回应,顾思恒神色冷漠,提着一杆银枪便是纵身飞出。 “小子,找死!” 狼渊狞笑着,还未落地,便将手中的黑矛猛地掷出。 顾思恒双手挽枪,银光猎猎间真气化作道道枪影,将那黑矛弹飞。 他一脚踩爆一头二境小妖的脑袋,借力腾空,枪势如虹般朝空中黑雾上的狼渊妖将刺去。 然而正在这时,危机感浮现,却见到空中出现了无数蛇瞳女子的身影,正手持两柄骨剑袭来。 顾思恒凌空翻身,击碎几道分身抽身后退,却不料地面的土地赫然裂开,一头巨大的白蛟张开血盆大口撕咬而来。 上面,狼渊脚踩黑雾,手持黑矛煞气冲天。 上下皆敌,而顾思恒在半空中难再借力,正当他准备施展紫府金刚之时,一道白衣倩影如飞鸿而来。 一道白绫缠住他的腰,两人迅速后退。 咯嘣! 白蛟咬了个空,重新变作人形与狼渊并肩而立。 “顾兄尽管对付那头狼妖。” 玉心兰将顾思恒放下,柔声开口的同时,取下背后的木琴,单手抚奏起来。 寥寥仙音入耳,化作刀枪剑气如河,滚滚攻向了妖将涟漪。 顾思恒点头,目光冰冷,持枪再度冲了上去。 狼渊长啸一声,周身黑气滚滚,化作一头头血狼奔腾,尖牙利爪。 而无论是远在对岸仅剩的妖将覆海,还是这边的付仁和武易,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出手,只是观看着这一幕。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袭黑衣,一杆银枪,一式雁回! 那狼渊本来还一脸不屑,但看到顾思恒枪出如龙,竟然光凭枪气就将无数血狼给击退之时,它面露几分惊色。 没想到这小子实力竟然不弱,一手枪术出神入化! 两人战至一块,火花四溅,气浪翻飞。 真气与妖气碰撞下发出阵阵轰鸣,震的周围不少妖邪或是武夫站都站不稳。 覆海没有再让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小妖冲上去送死,而是冷冷看着那八处战场。 武易与付仁见状,待场上残余的一些小妖被杀的差不多了之后同时招手让黑甲军以及一众江湖弟子先行撤退,免得在五境的战斗下出现无谓的伤亡。 今天这种情况下,不是以数量能取胜的。 关键还是要看能不能将这几头妖将给斩杀,将它们给杀了,万妖域自然退兵。 轰!轰!轰! 一道道巨响轰鸣,整个群妖天堑似乎都在颤抖。 那震耳欲聋的嗡鸣声,甚至盖过了九道巨大瀑布的声音。 这八处战场,任意一处都是危险无比,仅是扩散出来的余波就叫山石颤抖。 其中,尤以顾思恒与那狼渊的战斗最为惊心动魄。 无论是顾思恒手中的银枪,还是狼渊手中的黑矛刺出之时都气势如虹,强大的力量落在地上,炸开一个又一个大坑。 一众江湖弟子以及黑甲军众人看的是目光骇然,也包括退回来的白绝和姬无悔。 没想到,才刚到群妖天堑,战况便是如此惊人。 武易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衣青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有这一众江湖天骄随行,否则光凭他黑甲军,今日怕是一场硬战。 正在此时,狂风骤起,强大的风势吹得马儿连站都站不稳。 众人定神看去,只见吕浩然周身风势环绕,白袍猎猎作响。 他双手虚推,前方的妖将身形摇动,妖气溃散,面露惊慌之意。 而白妙竹玉笛横于唇前,寥寥笛音吹奏,虽无杀伐之意,却有数不清的刀气剑芒汇入狂风当中。 吕浩然低喝一声,两掌高抬,随后猛的压下。 轰! 那妖将直接被拔高又忽然压下的风势被狠狠摁在了地上,其身旁地面猛地下陷三寸,大地颤抖。 一声惨叫间,五境妖将,赫然被那强大的掌风伴随着音杀之术给碎尸万段,压成一团肉酱! “是两仪拳中的覆掌降龙!” “二师兄威武!” 江湖弟子当中,不断有惊呼声响起,两仪派的弟子们面露激动之色。 八处战场,吕浩然与白妙竹联手之下,竟然率先以四境武夫之身,斩杀五境妖将! 在此时,那边的石铁胆也不甘示弱,冒着被虎妖一爪生生撕掉一块血肉的伤势,直接死死捏住了其硕大的脑袋。 萧北象与他同时爆喝一声,凝聚浑身气力提拳砸了出去。 砰! 鲜血飞溅,虎妖瞳孔猛缩,随后目光黯淡。 两个拳头,一个从它胸膛贯穿而出,一个从它后背贯穿,血流如注。 庞林同样怒吼间,一枪将妖邪挑飞,随后灌注真气,猛地扎穿了其心脏。 短短几个眨眼间,先后三名妖将丧命。 这一幕令黑甲军和一众江湖弟子纷纷激动。 但,有人占利,自然也有人失利。 徐风和吴乐二人浑身染血,面色发白。 见他二人有些不敌,庞林立即便冲了过去,石铁胆、吕浩然等人也同样赶了过去。 至于唐灵秀那边,她却是衣袍不然尘土,反观那巨大的千足蜈蚣已然浑身疮痍,黑血撒了一滴。 数不清的飞刀、弩箭、银针扎在它的身上,看上去哪像是蜈蚣,反倒像是刺猬。 千足妖将盯着面前娇小的两道人影,目露惊骇之意。 这小小人族,既然有这么多的暗器,而且无论是手法还是身法都是精妙绝伦,根本就是在玩弄它! “让我想想,暴雨梨花针、龙须针、阎王帖、子母追魂胆都用过了,还能用你试试什么暗器呢……” 两个唐灵秀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巴,露出思索之色。 随后,她那灵动乌黑的大眼睛一亮:“有了,再试试千花蒺藜和火树银花!” 千足妖将闻言身躯一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妖躯,面露忌惮之意。 这个唐门弟子,明明就有实力杀了自己,偏偏一直在弄各种暗器,还不让自己逃跑! 噗…… 另外一边,玉心兰正与手持两柄骨剑的涟艳游走战斗,利用身法和音杀之术攻击,却不了忽然秀眉一蹙,吐出了一口鲜血,手中木琴因而坠落。 她面色铁青,浑身真气都开始紊乱了起来。 显然,中毒了! 涟艳蛇瞳阴冷,迅速冲了上去,化作一头巨大的四足白蛟,张开血盆大口。 “不好,是噬心蛇毒!”白绝皱眉开口。 “师姐,小心!”白妙竹更是惊呼出声,却因为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上前相助。 玉心兰皱眉,没想到大意之下竟然不知何时中了那蛇妖的毒。 如今自己提不起真气,面对那吞噬而来的白蛟,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武易面色一凝,就要上前相助时却被付仁拦下。 “有闷葫芦在,不用二殿下出手。” “可他也只是一个五境武夫,如何……”武易话未说完,却在下一秒听闻一道破空之声响彻。 顾思恒银枪拄地,脚踩枪身将其如弓一般拉开。 咻! 银枪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在途中化作漫天枪影,气势如虹,于狼渊猛缩的瞳孔之下,猛然贯穿了它的胸膛,鲜血飚洒。 而顾思恒更是借着拉弓之力整个人瞬间来到了白蛟头顶,双目冰冷。 然白蛟的血盆大口已然离玉心兰不足一丈距离,后者俏脸发白,眼看就要被一口吞下。 “雁回!” 只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大雁长唳之声。 那将狼渊穿心而过的银枪骤然真气狂涌,宛若大雁南飞,瞬间振翅而回,飞入顾思恒手中被牢牢握住,枪势滔天! 嗤! 顾思恒与枪势所化之大雁直接从天而降,一枪扎进了白蛟脑袋。 随后……轰! 枪势爆发,白蛟的脑袋直接爆炸开来,强大的气浪四散席卷,尘土飞扬。 十丈之长的妖躯扭动几下,再无声息。 玉心兰见这一幕,红唇微张,怔怔看着自己眼前那穿着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黑衣青年。 两枪,两名妖将殒命! 这……真的是五境武夫能拥有的实力? 众多黑甲军以及江湖弟子也同样面露震撼之色。 这就是十三雁回枪第十三枪,雁回! 顾思恒手中银枪一横,甩去枪尖猩红的鲜血,目光冷冽,衣袍猎猎。 一袭黑衣、一杆银枪,脚踩十丈白蛟之身,枪势如虹! 第二百九十九章 死而复生 “这便是十三雁回枪!” “好厉害的枪术!”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倒吸凉气。 不过一息之间,竟然连斩两位五境妖将! 武易更是深深看了一眼付仁,没想到如此强者,竟然甘愿一直跟在他身边当个小小护卫。 “没事?” 顾思恒收枪而立,微微回眸。 玉心兰面色依旧有些不好看,但却没有性命之忧,此刻听闻对方询问,怔怔点头。 见她没事,顾思恒一跃而起,飞身纵入另外的五境战场。 “师姐!” 白妙竹一脸担忧的赶至,询问其伤势如何。 “没事,就是中了蛇毒。”玉心兰轻轻摇头。 而此时,白绝也是赶了过来,从袖中拿出一粒青色丹药。 “此乃青凤丸,可解世间万毒。” “多谢笑公子。”玉心兰温柔屈膝行礼,接过了丹药,随后与白妙竹退至后方,静观战场。 有了顾思恒加入,吕浩然、徐风等人更是士气大涨,不消片刻,便将剩下的妖将斩首。 至此,这一岸满地尸体,已无任何活着的妖物,唯有人族矗立,与对岸滚滚妖云对峙。 “斩铁锁!” 武易冷声喝下,吕浩然等人同时出手,真气如龙顷刻便震碎了那九道铁锁,断了两岸之桥。 武易与付仁策马行至岸边,目光如剑。 对岸,仅剩下的一位妖将覆海,也就是那巨大蛇猿冷冷看着这一幕,眼中并无任何急切之色。 “世人都道江湖武夫是下三滥的道路,没想到今日一见,却不比修行者风采有弱半分。” 覆海深吸一口气,滚滚妖云如潮水一般被它吞入口中,其胸腔鼓胀。 三十余丈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峰一般骇人,其身后黑压压一片妖兵,正在等待命令。 风云呼啸,那巨大蛇猿猛地一跃而起,直接朝着对岸飞去。 强大的气息叫人呼吸一窒,双腿发软。 此妖的实力,怕是已无限接近六境! 人族这边,武易拔出腰间佩剑,一点马背纵身飞去。 与此同时,数万黑甲军于此刻怒啸出声。 声如海浪滔天,直上云霄! 这无穷吼声仿佛凝聚成了某种特殊的势,在这一刻悉数加持于纵身而去的武易身上。 其本只是五境修为,在这数万人的加持之下所散发出的威压,竟也不输六境! “是千军阵势,此乃一种修行阵法,能将万千军队的气势汇聚于一人身上,威力非凡。” 萧北象于此刻开口,付仁等人皆是颔首,目光凝重地望向两岸中间。 那边,武易的身形在如山峰般巨大的蛇猿面前显得尤为渺小,可其手中剑势滔天,却未有丝毫露怯之意。 武易的剑,与蛇猿的拳骤然相碰,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 轰! 气浪纷飞,震得九道瀑布炸响不已,下方的水流更是冲起道道水柱。 武易倒飞而出,稳稳落在马匹之上,神色如常。 而那黑猿同样回到了对岸,巨大的身形踉跄间踩死了不知道多少妖兵,随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显然,刚才的对碰,是武易赢了。 “二哥好厉害!” “殿下威武!” 武极以及一众黑甲军纷纷面露激动之色。 与妖战,比与人战更令他们热血澎湃。 “二殿下这千军阵势的确不俗,一剑之威已堪称六境。” 付仁目露赞赏之色。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二皇子,比起京城内那两位只知争权的家伙来说,强太多太多。 可惜,武易并无夺嫡之意,且三朝有令,修武者不能称帝。 “先生,有问题!”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神券在握,已经完全控制住局面之时,小草忽然小声开口。 付仁凝神看去,只见武易面色有些不太对劲,眼底似乎隐有一丝一缕的黑气萦绕。 “噗!” 武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眉头紧锁,浑身青筋暴起,直挺挺的向着一侧倒下。 “殿下!” “二哥!” 武极、庞林等人惊呼出声,忙上去扶住武易。 后者此刻眉头紧锁,面色惨白,脸上还萦绕着一阵阵妖气。 付仁面色一变,立马飞身来到武易身边。 当察觉到其体内有一道极为诡异的妖气左右乱窜之时,神色凝重。 刚才覆海妖将那一招,目的并非是为了跟武易对碰,而是想将这诡异妖力打入其体内! 一旦黑甲军之首身死,那整个黑甲军气势不攻自破! 对岸,覆海冷笑一声,双手不知捏了一个什么印决。 只见人族这边忽然妖气四起,那遍地的妖邪尸首于此刻涌出无数妖气朝着狼渊、涟漪、千足三位妖将尸首当中而去。 以肉眼可见的,这三位妖将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断绝的生气再一次出现。 哪怕是头颅爆开的那白蛟,此刻竟然也蜕皮之下重新凝聚了头颅。 砰、砰、砰! 沉闷如雷鸣般的心跳声在此刻响彻,盖过了九道瀑布的轰然声。 三位妖将重新直起身子,妖气横扫间震的一大片黑甲军、江湖弟子吐血倒飞。 而它们的气息,在这一刻竟然直入六境! “它们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惊呼声四起,然而那千足蜈蚣张嘴一吐,无数尖刺从其口中喷涌而出。 隔得近的一些黑甲军瞬间被尖刺贯穿,满身窟窿的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先退!” 付仁大吼一声。 众多黑甲军和江湖人士反应过来,匆忙往后退去。 三位妖将站在一起,狼渊更是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露嗜血。 “这便是六境的力量吗,当真是强大啊!” 说罢,它身如鬼魅,瞬间冲向了守剑山庄的一众弟子,神色狰狞。 而涟艳和千足,也同样冲入人族阵营,大肆杀戮。 “活了又如何,再杀你们一遍!” 粗犷的怒吼声响起,石铁胆和萧北象同时迎向了狼渊妖将,给众多江湖人士撤退的机会。 但,两人就算实力再如何强大,也终究还只是四境。 面对六境大妖,竟是被那强大的妖气冲击便是口吐鲜血,真气溃散。 四境与五境的差距或许尚可补足,可比起六境来,却是犹如鸿沟般难以逾越!x 一息间,石铁胆铁山功被破,面色苍白,萧北象更是发冠崩碎,浑身鼓胀的肌肉在这一刻偃息,七窍流血。 适才还能联手斩杀五境妖将的两位天骄,瞬间重伤! 第三百章 又见妖心 “受死吧!” 狼渊狞笑间,手中黑矛掷出,化作两头奔腾的巨大妖狼张嘴朝着两人咬下。 “少庄主!” “萧师兄!” 惊呼声响起。 两人看着奔腾而来的妖狼,瞳孔猛缩,想抵挡却发现体内真气早就被妖气冲的溃散,根本逃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沉闷钟鸣传开。 嗡! 一尊巨大的怒目金刚浑身弥漫着紫气,两拳便将那妖狼砸的粉碎。 顾思恒黑衣猎猎,手握一杆银枪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狼渊。 那紫府金刚同样怒吼间提拳砸去。 轰! 余波四散,狂风骤起,狼渊被逼退,面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没想到眼前这黑衣青年,竟然还有所保留! 那怒目金刚像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然堪比六境! “走!” 石铁胆和萧北象还在心有余悸,吕浩然脚下生风,抓住两人臂膀便是迅速后撤。 千足妖将再度张嘴,吐出无数尖刺。 唐灵秀看到眼下情况危急,秀眉微蹙间一步迈出。 三道娇小身影同时出现,挥袖间暗器如雨,将那些黑刺挡下大半。 虽然挡下,可同时操纵两具傀儡,且还要抵挡那磅礴妖气,唐灵秀本尊也是面色一白,不过她的情况要比石铁胆和萧北象好的多。 而庞林、徐风、吴乐三将同样上前助阵,几人联手还勉强能拖住千足妖将,给其他人争取后退的时间。 涟艳手拿两柄骨剑,剑身如蛇首一般伸长,蜿蜒间直接缠住两名紫雾楼弟子。 嘎吱! 瞬间,两人便被绞的骨骼扭曲,血肉四溅死相凄惨。 白妙竹和姬无悔、白绝三人一同上前,却也如石铁胆他们一般直接被强大的妖气震得吐血倒飞,口吐鲜血。 顾思恒皱眉,正要飞身过去相救之时,却见狼渊突袭而来,身后滚滚妖气化作一头滔天妖狼,死死咬住了紫府金刚的手臂。 它本尊更是手持黑矛直刺顾思恒心窝。 没办法,后者只能提枪抵挡,与其战斗。 眼看骨剑化作一头巨大的白蛟之尾朝着白妙竹三人轰然落下,所有人心惊胆战,惊呼之时。 一道白衣身影飘然而去,于途中随地吸来一把阵亡士卒的佩刀。 唰! 刀芒一闪即逝。 那巨大的白蛟之尾分裂两截,化作妖气溃散。 白妙竹等人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提刀而立,身形有些消瘦的白衣身影。 “多谢桃安先生。” 付仁微微回眸:“接下来,交给我吧。” “是。” 白妙竹等人点头,莫名的松了口气,退回后方。 武极、小草等众多人看着提刀而立的白衣书生,皆是目露紧张之色。 自家先生虽然已破五境,可敌人乃是六境大妖,实力悬殊。 而白绝退回去之后也在争分夺秒的为武易压制体内的妖气。 “倒是个俊俏的小书生,杀起来倒是有些可惜了。” 面白如纸的妖媚女子嘴角含笑,手中再度出现两柄骨剑。 “那你就去死吧。” 付仁神色平静,瞬间斩出手中的长刀,真气如海,刀气如云! 涟艳妖将见到如此铺天盖地,气势如虹的刀气袭来,竖瞳微缩。 它急忙挥舞手中骨剑,再度化作两条狰狞蛟首抵挡。 轰! 巨响震耳欲聋。 两条蛟首如摧枯拉朽一般被那势大力沉的刀气斩碎。 “这是什么刀法!” 涟艳心惊,惊呼出声连忙抽身后退。 而那狂猛刀气落在地上,却是未伤及地面分毫。 “砍柴。” 付仁淡漠回应,脚尖点地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去。 “找死!” 见他敢主动冲上来,涟艳震怒,身躯一化为二、二分为四…… 整整十八道一模一样的分身出现,手持骨剑携带滔天妖气攻向前方,身如鬼魅。 见到那四面八方围攻而去的妖将身影,后方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下一刻,只见寒芒一闪。 明明只有一道刀光闪过,那十八道分身却全在此刻被一刀劈开。 所有人皆是瞳孔一缩。 好快的刀法! 付仁瞬间冲到涟艳身前,一手虚推如阴阳相合,刚柔并济。 风起云涌,狂风在这一刻骤然吹起,无边砂石、落叶汇聚。 涟艳瞳孔猛缩,死死盯着对方手中出现的白色真气之球,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天地之势。 “不可能,你一介武夫,竟能凝聚着天地知识!” 它惊呼想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被一股奇怪的真气沾粘住,动作完全随着对手而动。 “死!” 付仁眼中寒意闪过,云手推出,真气之球送至大惊失色的涟艳胸口。 随后…… 轰! 整个山崖都是在此刻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深坑出现。 强大的气浪震得千足、狼渊等妖将不得不祭起妖气抵挡,目露惊骇之意。 “那是什么手段,竟然能引动天地之势与真气结合!” 两妖皆是大惊,死死盯着尘土散去,渐渐显露的那道白衣身影。 而对岸,巨大的蛇猿同样眯起了双眼,再度掐诀。 尘土散去,除了持刀而立,白衣猎猎的付仁之外,涟艳已经被炸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赢了,桃安先生赢了!” “先生竟以五境之力,如此快速便斩了一位六境大妖!!” 人族那边,不断有惊呼声此起彼伏。 本来他们看到死去的三位妖将复活又突破六境,心中已然慌乱,以为自己等人今日怕是要丧命于此。 没想到,关键时刻那位东阁学士、书院先生付桃安站了出来! 而就在所有人大喜过望之时,小草却是秀眉微蹙,双眼泛着绿意,她大声呼喊。 “先生,小心!” 话音刚落,那巨大深坑间,血气弥漫竟然再度化作一柄骨剑瞬间刺向付仁。 嗤…… 付仁眉头一挑,迅速提剑格挡被击的后退数步。 他眉宇紧锁,死死盯着再一次凝聚身形出现的妖将涟艳。 后者依旧是面露妩媚笑意:“小先生实力倒是不弱,可惜,你杀不了我。” 付仁面色凝重,胸膛规律起伏之下,运气于目。 他看见再一次复活的涟艳身上,有着一根根血红色的丝线出现。 而这些丝线的尽头,就是对岸。 那里,巨大的蛇猿挺立,双手捏印间,隐隐有一颗虚无的心脏正在其头顶砰砰跳动着。 又是妖心之力! 第三百零一章 我有一刀,可斩妖邪! 没想到,妖心之力竟然在这里也会出现! 看来,想要解决这三位妖将,必须要去杀了对岸拥有妖心之力的覆海才行。 付仁面色凝重,环顾四周。 顾思恒正与那狼渊妖将战的有来有回,在紫府金刚的加持下甚至还略占上风。 而唐灵秀傀儡齐出,加上庞林等人的相助,也暂时能够抵挡千足妖将。 唯有这涟艳不除,他没办法离开。 似是看出了付仁的为难,一道白衣身影飘忽上前。 “付兄,我来拦住它!” 付仁面色凝重地看向身旁的吕浩然,“不要逞强。” 吕浩然一笑,拔出了身后刻着阴阳图案的剑,十分自信。 “两仪拳里的拂云手付兄见过了,但这四象剑里的镇青山吕某可还从未用过。” “好,那你小心!” 付仁不再犹豫,脚尖点地,纵身便是朝着对岸飞去。 “镇青山?二师兄难道已入五境?” “这镇青山乃是四象剑法内更胜拂云手的剑招,威力巨大,不入五境无法施展!” 后方,一些两仪派的弟子们纷纷目露惊讶之色,面面相觑。 白妙竹玉手紧攥衣角,面露紧张担忧之色。 涟艳看着对手换了一个武夫,眯眼打量一番后目露轻蔑。 “区区一个四境武夫,上来送死?” “四境?” 吕浩然咧嘴一笑,手中之剑高举,神色渐渐冷厉,一股强大的剑势汇聚其身。 因为顾思恒等人的战斗而动荡的山崖在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颤抖。 “我以一剑启天门!” 高喝之声响起,强大的剑势狂涌入体,一袭白衣猎猎,吕浩然额头青筋暴起。 而他的气息,在这一刻骤然登入五境! “竟是强入五境!” “如此做,他的经脉承受不住!” 后方的白绝见此一幕面色严肃,沉声开口。彡彡訁凊 白妙竹闻言秀眉微蹙,想要上前去阻止,却被一股温柔的剑气给吹了回来。 剑势越凝越强,直至化作十丈霞光,将这昏暗的天穹给照亮。 吕浩然双目渗血,一跃腾空双手举剑,那十丈霞光于他手中耀眼无比。 “五境又如何,找死!” 涟艳面色一冷,从那一剑当中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它不再轻敌,挥舞着骨剑就化作两条巨大的白蛟吞噬而去。 “我以一剑启天门,再以一剑镇青山!” 吕浩然面色涨红,猛地将手中之剑劈了下去。 嗡! 剑气划破长空,化作百丈晚霞,将这片山野映照的通红似火。 付仁看着身后的百丈晚霞将那两条巨大白蛟给斩首,心中稍安,身子已然落到了对岸。 看着眼前提刀而来,渺小如蝼蚁般的人族,覆海目露嘲弄之色,其身后的一众妖兵更是嗷嗷叫着,满眼凶光。 “人族,你似乎很想来送死?” 覆海眯眼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眼中寒意流露。 “废话少说!” 付仁冷声开口,提刀便砍。 在如小山一般巨大的蛇猿面前,他与他的刀无比渺小。 但,就是这渺小的人和渺小的刀,却令蛇猿瞳孔微缩了起来。 因为它看到一道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刀意,宛有破空之势。 在那强大的刀意之下,它就好像是一块立在木桩上的干柴,只能等待着被一分为二的命运。 这一刀,能秒杀五境! 它不敢大意,怒吼着浑身血气猛涨,气息陡然自五境升至了六境,一如复活之后的狼渊、涟艳等妖将。 且,那沉闷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仿佛已经到达了极限。 升至六境的覆海提拳,猛地朝前砸去。 轰! 刀意崩碎,付仁倒飞而出,双脚抓地滑行数丈之远才堪堪停在了悬崖边。 覆海捶胸怒吼,天穹之上黑云滚滚,浓厚的妖气化作无边黑雾笼罩而来,一道道妖异的黑紫雷光破空落下,被它抓在手中。 “受死!” 它怒吼一声,双手握拳砸下,引动万千雷光破云而降,声势浩大。 对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对岸弥漫着的浓浓黑雾以及雷光。 吕浩然嘴角溢血,强提真气举起长剑,再一次劈出了那霞光一剑,以镇青山。 “先生……” 小草紧攥拳头,满脸担忧,她眼底隐隐有一丝红光亮起,透过那黑雾看到了正不断躲闪着雷光的白衣青年。 在她心底,渐渐出现了一道道充满诱惑的声音。 “去帮他,接受我的力量,去帮你的先生。” “再犹豫你的先生就要死了,快,接受我,认可我!” 这些声音都来自于她自己,但又好像是另一个人,总之就是在不断诱惑着她。 小草摇头摒弃心中杂念,再度抬眸之时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 她相信,先生不会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对岸的滔天声势所吸引,面露紧张之色。 饶是渐渐恢复过来的武易也是面色凝重,他们知道,那黑雾里的一战,或许将决定着一场战斗的最终胜败。 可滚滚黑雾汹涌,雷光闪烁,鬼哭狼嚎之声络绎不绝,强大的气息单单看着便叫人心惊胆颤。 深陷这般妖气当中,一个五境武夫,真的有机会能赢吗? 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之时,苍穹忽然亮了。 道道紫意汇聚而去,恍若朝阳初升,于那黑雾当中,渐渐有一道挎着长刀,捧着书卷的儒衫虚影浮现,紫气弥漫。 那儒衫虚影一出现,所有的鬼哭狼嚎、电闪雷鸣声仿佛都在此刻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学子念诵经文诗词的声音响起,交错重叠,声声入耳。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朗朗之声浩然浑厚,响彻云霄,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那儒衫虚影缓缓睁开双眼,拔出长刀淡淡开口。 “我有一刀,破妖雾。” 冲天紫意化作刀光闪过,那无穷妖气黑雾骤然溃散,恍若初雪遇到烈阳般消融开来。 “我有一刀,湮雷霆。” 漫漫紫意凝聚成无数长刀,随着儒衫虚影手中书卷一挥,倾盆如雨。 那无穷浩大的雷光骤然销声匿迹,充归平静露出来站在巨大蛇猿前渺小的白衣青年。 “不可能,这是什么手段!” 覆海目露惊恐之色,终于慌了神。 付仁举起手中长刀,其身后虚影亦然。 他目光冰冷,冷声开口,字字铿锵。 “我有一刀,可斩……妖邪!” 唰! 随着他挥刀,那儒衫虚影也随之挥刀。 漫天紫意化作一道惊天刀芒,掠过了那如小山峰般巨大的蛇猿脖颈之间。 嗤…… 下一刻,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冲天直上,化作血雨洒落。 武易、石铁胆等众多人皆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忘记了呼吸。 一刀,再斩六境妖! 第三百零二章 大获全胜 哐当! 硕大的头颅掉落在地,那巨大的尸体轰然倒塌,压死了一片小妖。 砰、砰、砰! 那沉闷的心跳声再一次响起,无边血气汇聚,令武易等人眉头紧皱起来。 难道说那蛇猿也会如涟艳等人又一次复活吗? 要是真的杀不死,那这一场仗还有什么打的? 付仁也察觉到了这一情况,他胸膛起伏,呼吸匀称下运气于目。 很快,一条条血色丝线出现在他眼前,源头正是那一颗虚无的血色心脏。 他纵身而起,利用呼吸法使出斩叶一刀。 只见无数刀光在这一刻闪过,那一条条血色丝线骤然断裂,消散不见。 那颗血色心脏也在丝线断裂后直接消失,再没有出现。 蛇猿倒在地上,抽搐间彻底没了声息。 涟艳、狼渊、千足等三位妖将见此一幕纷纷瞳孔猛缩,惊呼出声。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破的了妖心之力!” 就是这一分神,顾思恒抓住机会,一枪挑飞狼渊妖将,紫府金刚双手将其牢牢抓住。 “穿云!” 他低喝一声,黑衣猎猎,手持长枪携带漫天枪影刺去,大有穿云破月之势! 噗嗤! 瞬间,狼渊瞪大了一双眼睛,浑身出现了无数个窟窿,双脚一蹬,脑袋一歪。 死了。 “镇青山!” 吕浩然怒吼着,举剑劈出百丈霞光,直接劈的涟艳手中两柄骨剑爆碎开来,倒飞吐血,胸膛更是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贯虹!” 顾思恒腾空一踩狼渊尸体,将手中银枪扔了出去,化作一道破空长虹。 嗤…… 一枪直接贯穿涟艳的心口,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强大的枪意与剑意交缠,摧毁了它所有的生机,最终只能不甘的一歪头颅,就此死亡。 千足妖将见此一幕,已然吓破了胆,一尾巴扫飞庞林等人便是踩着黑雾而退,想要逃跑。 但就在此时,一道暴怒的喝声忽然响起。彡彡訁凊 “你他奶奶的,哪里跑!” 只见人群中,一名赤裸着上身的魁梧身影一跃而起,手中捏着一把重剑,猛地一剑劈下,如山岳轰塌。 轰! 才刚刚架云而起的千足妖将受此一击轰然落到地上,坚硬的蜈蚣壳骤然被砸的凹陷十分。 “老子让你跑!” 石铁胆再度举剑猛砸,怒目圆睁。 他的气息,已然自四境破入了五境! 显然,刚才虽然受了伤,但在紫雾楼的灵药之下已然恢复,而且还因祸得福铁山功得以突破,成为了五境武夫! “铁胆兄,萧某来助你一臂之力!” 人群中,再度有人飞身而起。 萧北象浑身肌肉高鼓,猛然拔出了腰间佩剑,金光四闪,龙吟之声响彻。 嗤! 只见他那柄剑竟然插进连石铁胆都破不开的蜈蚣壳子,致使里面滚滚妖气迅速四散,可见其锋锐如何。 “吼!” 千足妖将吃痛,身躯翻滚着想要挣扎。 一根根细若发丝难以察觉的银线忽然飞过,死死缠住了它的庞大身子,银线锋锐如刀,切割的那蜈蚣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三名一模一样的唐灵秀,十指缠丝,紧紧往后拽着。 “是唐门的绕指柔!” “此暗器只有在牵丝鬼手练至圆满境界才能施展,否则连手指都保不住!” “没想到千机万手童灵秀,暗器手法竟然已经达到了跟唐门门主不相上下的地步!” 有人认出了唐灵秀指尖的银丝,惊呼出声。 随着被萧北象破开防御,里面妖气滚滚溢散之下,千足妖将不断痛吼,气息却是越发衰弱了起来,几息间便跌落至五境。 而在其境界跌落的一瞬间,唐灵秀紧咬牙关,俏脸发白十指用力往后一拉。 嗤! 那些银线宛若切豆腐一般,直接将千足妖将的身体分成了几十块,腥臭的血液四溅。 “死!” 石铁胆举剑,其真气宛若化作重重山岳,随着他这柄重剑猛然砸下。 砰! 巨响轰鸣,千足蜈蚣硕大的脑袋直接被砸了个稀巴烂。 顾思恒手握银枪,搀扶住摇摇欲坠,面色惨白的吕浩然,遥望远方。 而萧北象那柄金黄色的长剑归鞘,与石铁胆、唐灵秀并肩而立,同样看向了对岸那黑压压一片妖兵。 察觉到那三位妖将已经被解决之后,付仁心中松了一口气,放弃转身去帮忙的想法。 他一人一刀,白衣猎猎冷眼看着前方无数妖兵。 “人族禁地,上前者,死!” 冰冷的声音回荡,盖过了九道瀑布奔腾,清晰无比的传开。 无数妖兵面面相觑,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蛇猿尸体,它们直接被下破了胆,惊慌失措地转头就跑。 滚滚妖气也随之如潮水般消散,拨云见雾,一抹阳光照耀在苍茫大地之上,驱散了暗沉。 看着对岸那黑压压一片的妖兵狼狈溃逃,人族这边响起一阵阵激动的欢呼声。 “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把天堑守下来了!” 庞林、徐风等一众将帅也是面色激动。 与人打胜仗,他们有过。 但与妖打胜仗,他们还是头一遭! 而且对方还是有这么多六境大妖! 虽然斩杀这些六境大妖,他们没能帮上什么忙,全靠江湖人动手,但胜利的这份喜悦,还是令他们嘴角忍不住上扬。 “咳咳……” 武易虚弱的咳嗽两声,体内的妖气终于在这一刻完全被白绝帮忙驱散。 “殿下!” “二哥!” 庞林、武极等人立马围了过来,面露担忧。 “无事。” 武易摆了摆手,回头看着一众黑甲军,沉声开口。 “安营!” “是!” 一众黑甲军开始忙活起了安营扎寨、打扫战场,那些江湖弟子们也纷纷挑选着地方歇息。 付仁纵身一跃,飞回了这一岸。 当他看到被顾思恒和白妙竹搀扶着的吕浩然时,眉头一皱。 其双目渗血,浑身经脉肿胀,修为也跌落至了半步四境。 显然是他强行提剑气破境抵挡六境大妖所引发的后遗症,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就真跌落至三境了。 “二师兄!” 两仪派一众人围了上来,面色担忧。 武易、庞林、石铁胆等人看着摇摇欲坠的吕浩然,面露敬意。 适才若非后者站出来以一己之力拦下一头六境大妖,恐怕今日之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毕竟付仁如果放任涟艳妖将不管去杀覆海,那黑甲军以及一众江湖人定然死伤大片。 而若被涟艳拖住,它们又一次次死而复生,那顾思恒、唐灵秀等人就算实力再如何出众,也断然迟早力竭。 迎接他们的,还是死伤惨重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