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人鱼老婆》 1、司君 铁链在水中动了动,荡起层层涟漪,司君只觉得皮肤被铁链勒得生疼。 他慢腾腾睁眼,混沌的意识随着充斥在耳边的细微水声与锁链声逐渐恢复清明。 眉头微蹙。 泛着水意的碧绿色明眸凝出一缕光亮。 在适应水里恍惚的视觉之后,司君发觉自己似乎是被泡在一个透明的容器里头,而自己的身上则是缠满了冰冰凉凉的铁链。 囚禁他的人似乎很担心他会挣脱逃跑一样,铁链几乎从头缠到脚,甚至嘴里都绕着一层铁链。 含着带着铁锈腥味的铁链,司君只觉得古怪。 ——这是哪儿? 记忆里他好像也没跟谁结这么大的仇。 而且他明明已经感觉到水没过了口鼻,呼吸却没有任何的阻碍,仿佛就是可以在水中呼吸似的。 带着满心疑虑,司君一边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家伙,一边下意识地用牙尖磨了磨嘴里的铁链。 就听见嘴里响起一阵清脆的断裂声。 而后,那看似结实的铁链竟如同巧克力棒似的,在他口中断成了几截儿。 司君:…… 搞什么啊? 铁碎的味道并不好,又苦又涩还带着点腥味儿。 他侧过头去,把嘴里的铁链碎块儿吐了出去。随后反手推了推顶上的水晶盖,试图从这个狭小的容器里挣逃出去。 可惜水晶盖的质量比铁链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他废了老大劲儿也没能将水晶盖推开。 反倒是动静太大,惊扰到了水晶柜子外头的人。 一个男子挪步到水晶柜旁,声带仿佛在石子路磨砺过似的,粗哑难听。 “你说是在大街上逮到的?”他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这种成色的人鱼怎么可能会自己跑到陆地上?还没有自伤?” 离地下室门最近的另一人回道:“他身上带着圣院徽章,恐怕是圣院学徒。” 提到圣院,似乎前边的问题都得到了解释,大胡茬男人没有再深入细问,而是沉吟道:“他要是圣院学徒,就不能留活口了。” 此言一出,倒让其他兄弟不淡定了。 头上缠着蓝色麻布的矮个子男人立即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说:“他是一条纯色人鱼啊,要是弄死了,价值也就跌了!” “蠢货!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大胡茬啐了他一嘴,骂道,“他如果是圣院学徒,只要活着,就总有可能跟圣院联系上,到时候咱有可能被圣院一锅端!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人鱼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就算死了也有不少价值。” 随后,靠门坐着的男人附和说:“钱少一点就少一点吧,总比没命花要好。” 不到两分钟的争论很快有了结果,提出建议的男人走上前来。 水晶柜的盖子有些许重量,他推挪一阵之后,才终于将柜盖打开。 可他刚搬开柜盖,身体就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保持着搬开柜盖的姿势不变。 其余几个兄弟见他状态古怪,先是迟疑了一下,而后意识到情况有异,赶忙就要冲过来帮忙。 然而人还没到水晶棺,就瞧见一只缠绕着锁链的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了棺边。 这群人心中警铃大作,纷纷亮出武器,可下一瞬身体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缠绕住似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银白色长发的修长身影从水晶棺中慢慢坐起身。 银尾的人鱼色泽纯正,即便是在灯光昏黄的地下室中,也掩不住那些银白色鳞片散出来的明亮珠光。 银色的长发湿漉漉披散肩头,随着人鱼微微低头的动作,散漫地遮住了他赤果的身体。 耳鳍尖端像是顶着一颗明珠,自上而下整齐排列三颗,如同绽成花簇的螺尖,稀奇又明艳。 那些生着暗红色锈渍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并不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与水声搅和在一块儿,冰冷中竟透出了些许暧昧。 被囚禁的人鱼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清澈无比,又透着淡薄的水光,叫人一见难忘。 人鱼这种生物,本来就生得漂亮。 它们不仅能用相貌来引诱敌人,还可以使用歌声制造幻境迷惑他人,所以这些男人在见到少年人鱼的脸之前,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准备归一回事,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儿,他们仍逃不开一眼惊鸿。 只是短暂的惊艳被恐惧拉扯撕碎,他们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挣脱无形的束缚之上。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尝试,身体始终如冰冻的硬块似的毫无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纯色的银尾人鱼用他那清澈的双眸扫视着周边环境。 然后,又将视线缓缓停留在他们身上。 手心捏出一层薄汗,这些男人肉眼可见的紧张。 紧接着,这尾美丽的人鱼朝着他们笑了起来。 眼尾微挑,像羽毛般渡着些许薄光的睫毛还坠着一些淡淡的水痕,悠然的淡雅难掩青涩的媚意。 瞬间又把人看痴了。 抓住了这些家伙恍惚分神的瞬间,司君眼神微变,将精神力悄无声息释放了出去。 这些家伙亦不是难对付的角色,他没费上多少功夫。 蜷起手指,司君缓声开口。 “我问,你们就要答。” 被提问的家伙们脸上闪过短暂的挣扎,但诡异的是,挣扎只持续了大概几秒,此后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服从。 负责搬水晶棺盖的大胡茬男人更是放下盖子,神情恍惚地朝司君低下头。 他看起来像是个忠实的下属,木讷地回了一个:“是。” 得到准确答复,司君又看了看其他人,见他们表现的都差不多,方才神色微敛,慢条斯理地拉扯起身上的铁链。 “这是什么地方?”他道。 大胡茬男人立即回:“神迹之都,东市的一间铁匠铺地下室。” 神迹之都? 试图扯动铁链却徒劳无功的司君虽面上不显,但心里确实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有所触动。 他将视线挪到自己那条鳞片光滑,泛着浅浅珠光的银色鱼尾上,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才将那双缠绕着铁链的手伸过去,细细抚摸了一阵。 鳞片传递到指尖的冰凉,和指尖传到鳞片之上的柔软触感,让脑子一片混乱的司君终于开始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尾人鱼的事实。 古怪的是,他的双脚变成鱼尾,样貌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脸色不大好看的他阖眸眨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而后,又慢悠悠把视线投注到大胡茬男人身上。 “为什么要抓我。” 大胡茬男人被司君操控了心神,所以他的回答没有任何虚伪的修饰。 “人鱼的头发,皮肤,鳞片,骨头,眼睛和大脑都可以用来制作高级装备或是高等药剂,非常吃香。而纯色人鱼因为尾巴漂亮,样貌绝尘,深受贵族喜爱,可以卖个非常好的价钱。” 大胡茬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作为猎物的司君得知真相倒也不生气。他默不作声地消化汲取的新世界信息,过了一会儿才问:“圣院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因为我是圣院学徒,就非要杀了我?” “圣院全名叫神迹圣学院,是七大陆中地位最高的一所圣学院。什么种族,何种生物,只要获得了圣院的学徒认可,都收圣院庇护。而你作为圣院认可的学徒,如果有一日跟圣院取得联系,我们几兄弟就必死无疑。” 明知东窗事发下场凄惨,却依旧要铤而走险,可见从人鱼身上能获取到的利润确实很可观。 意识到这点后,司君颇为无奈地舒了口气。 其实问到这儿,他脑子里已经形成了大致的猜想。 只是这种猜想过于光怪陆离,从认识到这件事,到接受这件事,他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过度。 圣院,人鱼,还有……刚刚大胡茬男人提到的七大陆。 这些关键词怎么听怎么像他之前看过的一本男频小说的背景设定。 但他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昨天晚上他还在琢磨辞去向导总司令官的职位,今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穿进书里,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当场梦。 就是这场梦过于真实,即便他努力寻找蛛丝马迹想要否认他的存在,也始终是在做无用功。 沉思片刻,司君抬了抬手,示意大胡茬把自己身上的锁链解开。 而后,他扶着水晶棺两侧起身,从水中起身,甩着自己的鱼尾巴,坐到了棺边,相对干燥的地方。 地下室常年不见光,空气潮腥湿冷,闻起来味道不算好。司君在水晶棺边一边思忖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一边摆动着自己漂亮的尾巴。 摆着摆着,他觉得又上瘾,又新奇。于是便低下头,开始认真观察起尾巴上边儿一片一片像是云母打造出来的漂亮鳞片。 可不知道是不是离水久了,他的鱼尾巴又开始发生了变化,竟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慢慢转化成了人足。漂亮的耳鳍也随着尾巴的变化转变成普通人类的耳朵形状。 司君愣怔了一下,好奇地询问起旁边老实待命的大胡茬。 “这是怎么回事?” 头一次当人鱼,他对自己的了解还没这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鱼贩子多。 对方也不辜负他的期待,规规矩矩地回答说:“人鱼的鱼尾在完全干燥的情况下可以化成人足,但遇到水就会恢复原状。” “这样啊。”司君点了点头。 他也不在乎自己果着身子,那双纤细的足尖踏在地面,便尝试着下地走了两步。 幸运的是,这双人足虽然比较吃力,但在行走方面并没有多的阻碍。 测试行走能力的同时,司君发现地下室的门边胡乱地堆叠着一套质地看起来还不错的衣服。 他走过去拾起,发现这套衣服的尺寸好像跟自己十分符合。司君抿了下唇,转头问向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说:“这是我的衣服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便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 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纯金打造的徽章。 徽章的纹路非常细致,上头的花纹像是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王冠,又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贵气而华丽。 一看就想到了传说中的神迹圣学院。 出于严谨,他又转头去询问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 确认这就是神迹圣学院之后,他便点了点头,高高兴兴地把徽章给揣回兜里去了。 找到配套的鞋子,司君整理好自己,就向离门最近的那位仁兄借了一把火。 看似乖顺的少年露出了个和善的微笑,一甩手,将冒起的小火簇扔到了角落堆砌的杂物之上。 看着迅速窜起的火焰,司君心满意足走出去,并反手关上了地下室房门。 他性格平和,也不喜欢争斗也不爱打架。 但这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对自己心怀恶意的家伙。 2、狄诺科 作为星超帝国的向导总司令官,司君虽然年纪小,地位却是不可撼动的。 向导和哨兵不同,哨兵的身体素质非常良好,但他们的精神力方面十分薄弱,随着能力的提升,哨兵时常会陷入狂暴状态。而擅长操控精神力的向导可以安抚处于狂暴状态的哨兵。 然而向导哨兵的比例严重失调,有百分之八十的哨兵到死都找不到自己命定的向导。 没有向导的哨兵又很容易失控,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精神力强大,且没有与别的哨兵标记的向导来进行临时性的安抚。 司君正是那个可以安抚大部分哨兵的最高级别向导。 因为他能力超群,既可以安抚暴动的哨兵,也可以为其余的新手向导提供精神助力。可以说是个非常万能的充电宝。 但这么多年下来,充电宝也扛不住消耗。 安抚哨兵和给新手向导提供助力都需要消耗非常庞大的精神力,他干来干去,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内耗非常严重的打工仔。 即便他得到了万人敬仰,但这他妈有什么用呢。 他本来也不想当英雄。 所以当司君意识到自己身上真的发生了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时,并没有觉得多恐慌。 相反,他还觉得肩膀轻松了很多。 就算是做梦,也比在星超帝国当那个破向导总司令官要自由。 地下室那把火烧的不大,司君把控着火势,没让这把火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等最后一点火星子被前来救火的人浇灭,司君才裹紧了自己的披风兜帽,随着流动的人群离开。 人鱼的身份对他而言并不友善,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尤其这几个人还想抽他的骨扒他的皮,更是不能留了。 解决掉目前已知的潜在危险,司君开始着眼于思考自己穿过来的背景故事。 神迹之都,神迹圣学院,七大陆,人鱼。 这几个关键词构建出了一本司君近期才追完的男频西幻小说。 书的套路不稀奇,草根主角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召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然后一步步向上爬,最终成为了这个世界最有名望的冒险者。 他之所以追到底,完全是因为故事背景戳到了他的兴趣点,还有书中大反派的个性让他看着觉得很舒服。 但喜欢书中角色和故事背景是一码事,真实地进入这个世界是另一码事儿。 对穿越毫无经验的司君只觉得脑壳子疼。 还有点饿。 头戴兜帽的他走在黄砖红瓦的古朴街道上,不由打量起身边穿梭的人群和街边陈列各类商铺。那一瞬间身处异世的新奇感和饥饿感交织,让他看起来像极了迷路的小羊羔。 所幸脑袋上的兜帽遮了遮容貌,否则这样一个漂亮的迷路小羊羔,很容易又成为他人劫财或劫色的目标。 饿着肚子的司君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神迹圣学院徽章的另一边口袋有一个做工精细的布兜子。带着好奇心,司君走到小角落去打开布兜子,在里面看到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有三四厘米长的迷你版羊角,还有看起来很像眼珠子的石头,以及很多乱七八糟,司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他又从底下翻出一张材质不错的羊皮纸,发现上边儿是一行又一行像蚯蚓扭动身躯留下的痕迹。 这……是字吧? 看文字的排列顺序,这玩意似乎是张购物清单。 稍稍结合布兜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儿,司君心里有了底。 “他”应该就是为了采购这些东西,才会自己跑到大街上来,成了那几个家伙的猎物。可让司君不解的是,他的人身和别人没什么不同,那些家伙是怎么分辨出他是人鱼的? 啧,还是动手动早了。 他应该再谨慎点,多问俩小时,补一补生活细节和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 但事已至此,杀都已经杀了,再懊悔也于事无补。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司君把羊皮纸团重新折了回去,继续翻兜。 人鱼的日子过得好像并不富裕,他翻了半天只翻出一枚金币。 曾经的小富豪司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悄没声地蹲在角落扒拉了半小时布袋子,也没能让自己的固有资产往上再填一个数。 捏着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一枚金币,司君脸上写满了震惊。 天呐! 穿成人鱼他无所谓,但是变成穷鬼,他不能接受!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神,不知哪传出的巨大声响吓得他心脏猛地一跳。 下意识攥紧小布兜,保护那可怜兮兮的一枚金币,他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直到确定声源是路过的小朋友玩爆气球之后,才稍微松下口气。 但很快的,耳朵部分传来的瘙痒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隔着兜帽,司君抬手摸了摸耳朵,发觉他的人类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人鱼耳鳍的轮廓。 看着正为气球而哭泣的小朋友,司君这会儿搞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那伙人盯上了。 他可能对声音很敏感,或是天生胆子小,类似气球爆炸这种较大的声响都很容易把他的人鱼耳鳍吓出来。 那些家伙应该就是从他的耳鳍确定了他的身份。 想明白这点,司君拽了拽兜帽,决定把帽子直接焊死在头上,没事儿绝对不摘。 而后,他又开始思考起找东西吃和回神迹圣学院的事来。 他很饿,肚子空空,饿到能吞下一头牛。 但他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货币购买力,也不知道身上这一枚金币能不能满足他的食欲。 所以他一下把主意打到了神迹圣学院身上。 书中的神迹圣学院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具体有多好呢? 司君记得当时看文的时候,主角穷困潦倒,身无分文。但自从进入圣学院,不仅衣食无忧,还借着圣院的名声接到了许多赏金丰厚的悬赏任务。 主角和主角团靠着这些任务发家致富,给自己挣得了很多地方的声望,还攒了一大笔家底。 撇去接任务,攒家底儿的事不谈,目前圣学院对司君最大的吸引力便是它能提供的学徒庇护和衣食住行。 他这么穷,没个落脚的地方,下一顿也没有保障。 圣学院这么好的地儿,不去白不去。 而且……司君回忆了一下小说内容,确定主角团和反派在圣学院生活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关于人鱼的描述。所以他这个角色应该是个非常不起眼的路人甲,小炮灰,不会和主角团或反派产生多的交集。 尽管他不了解主角那边儿的剧情故事进展到哪了,但只要他小心谨慎,不同他们多接触,应该还是可以幸福摆烂的。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能够躺平摆烂,司君那颗被贫穷而伤害了的心登时就来了精神。 神迹圣学院并不难找,加上他的颜值buff,只是稍微打听了一下,就被好心的路人带到了圣院门口。 而这传说中的神迹圣学院,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巍峨许多。圣院大门正对东主大街,两扇镶嵌着宝石的巨大红色木门加起来约莫得有二十米宽十五米高。门边萦绕着蔷薇花的绿色花藤,藤上有许多白色与红色的蔷薇花含苞待放。 在大门两侧,各站着一个高约五十米的巨型银色铠甲骑士雕像。左边的骑士雕像一个手握长木仓,右边这位则手握腰间插着的长剑剑柄。 司君还没走近,就能感觉到那两座巨大雕塑带来的压迫感。 向导超强精神力本能地提醒着他,那两个骑士绝对不只是雕像那么简单。也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在司君靠近的那一瞬间,本该沉寂的雕像缓缓亮起手中武器。 枪与剑交叉成十字,守门人尽忠职守。 司君记得这个场景,主角第一次来到圣学院门口的时候也被门口两位守门骑士拦过,闹出了些乌龙事迹。之后是亮出了圣学院徽章才得以放行。 有前人铺路,司君也不会那么傻,非要自己另辟蹊径。 他很干脆地拿出了圣学院徽章,不费什么力气就催动了一左一右两名骑士收回武器。 圣学院的徽章还让这两名骑士帮忙推开了那扇粗壮厚实的大门。 整个过程进展的都非常顺利,顺利到司君觉得摆烂生活就近在眼前了似的。 他默默攥紧了自己兜帽,深吸口气,迈步走向圣院大门。 就在刚进门还不到两米的距离,司君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方向,传来一阵由远至近的振翅之声。 像是什么大型的飞行动物扇动翅膀在他头顶上方飞翔。 飞行动物? 不应该啊。 他记得神迹之都是主城,整座城被禁飞咒覆盖着,别说是动物生灵了,就连机械飞艇都不可能在这儿飞得起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没什么异世生存经验的司君刚要驻足回首,就听到一个大男孩儿的声音夸张地叫喊着:“让开让开!快让开!” 与此同时,振翅之声如狂风呼啸,越行越近。 司君恰时回首,正正好将空中正做俯冲姿态的黑鳞巨龙纳入眼中。 我日? 不是说好了主城不能开坐骑的吗?! 那条身形庞大的巍峨巨龙好像失控了似的,在空中扑闪着翅膀,又仿佛将他当成了猎物,直直朝他飞冲而来。 被那势如黑云的气势所迫,胆子不大的司君心也像是被谁紧紧攥了一把似的,猛然跳动起来。 他想也不想,拽着自己的兜帽转头就跑。 然而黑龙飞势迅猛,掀起一股浩大的风潮,险些还把正在逃跑的司君给掀飞了出去。 被巨大的黑影所笼盖,司君攥指成拳,像月下谧湖一般清丽的眸子凝出了一丝丝狠劲儿。 这招很险。 虽然他现在的精神力操控几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但要操控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不一定能成功。 只是事到如今,他体力跟不上,腿足也不太能使得上劲儿,逃估计是没什么戏了,还不如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特长。 打定主意,司君干脆停下脚步,仰起头直视那条奔向自己的巨龙。他的不避不逃落在龙背上惊慌失措的青年眼里,完全就像是放弃挣扎,安静等死一样。 青年脸色更加惊惶,拉拽拴龙绳的手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他慌了!急了!开始胡言乱语,一边喊着让开,一边又喊快停下! 眼看着即将撞到同校的学徒,那青年开始病急乱投医,扯着嗓子哀嚎:“狄诺科!狄诺科救命啊!!” 3、反派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震惊之意在司君碧绿色的眼眸中稍纵即逝。 不合时宜的关注在如此紧要关头只会让他置身险境,司君很清楚这一点,也进一步的打消了分神的想法。 便见那头戴兜帽的少年形单影只,站在空旷的草地上,面对着呼啸而来的可怖巨龙。 不愿目睹一桩惨案发生的黑发青年歇斯底里地嚎叫着狄诺科的名字。 忽然,他感觉到身下的巨龙慢了下来。 那双巨大的翅膀稍有停顿,疾飞中的身体也不再向前猛冲。与此同时,黑色巨龙的身体周围忽然闪烁起无数水晶星痕。 伴随着紫色六芒星阵法的连绵成势,一条巨大无比的金色锁链从阵法中心浮游而出。 锁链以迅雷之速绕过巨龙的四肢与翅膀又极速缩紧。轰地一声巨响,这头失控的巨龙被捆满了锁链,正巧摔在险些被袭击了的学徒面前。 扬起一阵浓烈的沙尘,风的轨迹变得清晰可见。 待风沙消散,危机解除,骑在龙背上的黑发青年长舒一口浊气,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来不及在意衣物贴在背上的不适,连忙从龙背跳下,想看看兜帽学徒有没有受伤。 但有人比他更早一步。 尚未消散的沙尘中走出一个男人。 修长的四肢与自带的优雅气质叫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地位不凡的精灵族。更不用说那一头柔顺如瀑布的金发,以及那邃如精琢玉石的俊美五官。 精灵族的身高也超出常人,平均都在190+以上。而眼前这位更是突破了两米大关,他由远至近走来,站定在身形娇小的兜帽学徒面前时,更是形成了非常鲜明的身高差对比。 因为四肢修长,所以精灵族的高显得不那么魁梧,但眼前这位明显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半弯腰向兜帽学徒行了个优雅地精灵礼仪,灰色的眼眸像点缀着星辉的极光天空,明亮温和,还带着柔软的歉意,迷人而优雅。 “光明神保佑,还好没有伤害到你。但我依旧要为伙伴的粗鲁行径向你道歉。” 带有安抚性的道歉出口,来者抬起眼帘,看向对方。 那双灰色的眸正巧将少年仓惶躲闪的神情纳入眸中。 审美在线且见惯了美人的狄诺科眉心扬起一缕弧度,竟是流露出了一丝惊艳颜色。 修长的手指不知缘由地动了一动,帅气的精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急急奔来的黑发青年打断。 “狄诺科!” 泰尔嗓门嘹亮。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得飞快。可他还没能看清兜帽学徒的模样,就被闻声赶来的圣院教授与其他学徒围成了一团。 当为首的黑袍长者在看清身上捆束着锁链的黑龙时,那张被年岁催成深壑山沟的脸更是加深了皱纹深度。 “这,这是黑龙?”略带浑浊的黑色眼眸满是疑惑,长者捋一捋胡须,开口问道,“狄诺科,泰尔,请你们给我一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闻声而来的学徒和教授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新赶来的学徒甚至都看不见龙的影子。 精灵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即便是在人群中也难被遮掩去,人群中的狄诺科顺理成章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尤其他还是整个事件的当事人。 他向长者颔首,不疾不徐解释道:“前些日子在桑尼亚城为阿比诺校长办事的黑龙尼林诺林先生忽然断了踪信,我同泰尔两人受到阿比诺校长的委托寻找他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找到暂时恢复理智的尼林诺林先生,就在我们一同返回神迹之都的时候,尼林诺林黑龙先生又不知缘由地暴走了。” “是啊!”黑发的俊朗青年泰尔在旁附和道,“尼林诺林先生在城内暴走,到处乱飞,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把他引回学校,却还是险些叫一名学徒受伤,幸好狄诺科及时出手!” 转头望向狄诺科,泰尔眼里难掩赞许与崇敬,已然成了狄诺科后援会的其中一员。 从人群中奋力挤出的艾尔伦教授听到他们的解释,立即向周遭巡视了一圈儿,然后问道:“那名学徒呢?他没有受伤吗?需不需要去治愈室检查检查?” 这会儿大伙儿才发现那位无名的小学徒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消失了。 找不到人,教授们与其他学徒自然而然就产生了那名小学徒应该是个严重社恐的联想。 褐发的黑袍老者更只关注眼前。 他拧着眉,视线在狄诺科身上环伺一圈,投注到了逐渐恢复平静的黑色巨龙尼林诺林先生身上。 “在城内暴走?”匹克教授重复了一句,又问道,“他难不成是以巨龙的形态在城内肆虐?” “肆虐算不上。”泰尔连忙摆手,“只是尼林诺林先生在城内展翅横飞,还撞坏了几处房屋。”说到这儿,他脸色忽然有些僵硬,似乎很担心修复房屋的赔偿责任会归咎到自己身上。 相比于他的纠结,一旁的狄诺科就比较从容。 精灵族不仅有颜,还有钱,更何况他为精大方,也不在乎那一点赔偿款。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这个话头:“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晚些时候我会亲自上门道歉,同遭受损失的居民商议如何修复撞毁的地方。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找到尼林诺林先生忽然暴走的原因,听说尼林诺林先生之前那次失踪也是因为不知缘由的暴走。” 寻找暴走缘由固然重要,但对城内的教授而言,更重要的是巨龙可以在城内飞行这件事。 神迹之都的禁飞法阵持续了上千年之久,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能在城里起飞的先例。如今禁飞阵法形同虚设,还险些酿成大祸,叫负责维护阵法的教授们一下警觉起来。 几位年岁加起来得有上千岁的长者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擅长治愈和魔药方面的教授负责检查尼林诺林巨龙先生的异状,而另外几位擅长防御系魔法的教授到都城各处检查禁飞法阵和防御阵的完整性。 当然,维护法阵不可能光靠他们来搞定,这件事还得同阿比诺校长和负责守卫都城的皇城守卫军进行讨论。 一向和平的神迹圣学院忽然忙碌了起来,但仅限于教授们。 学生们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除了当事人狄诺科和泰尔。 温柔的艾尔伦教授还想找出那名险些遭受袭击的学徒,帮他检查检查身体。但善解人意的狄诺科却表示这名学徒应该是个性内敛,容易害羞的家伙,才会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艾尔伦教授也听劝,她当即对学徒们表示,只要对方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找她。 神迹圣学院的教授们遵循着爱护幼苗的学院宗旨,不仅对学徒们倾囊相授,在生活或是其他方面都会竭尽所能地提供帮助。但是神迹圣学院生活条件优渥,还会代接各类悬赏任务让学生们自食其力,可以说是给吃给住还给钱,也轮不到教授们自己掏钱资助学生。 司君正是看中了这点才会毅然决然选择回到神迹圣学院,就算这里有一颗定时炸弹,也阻挡不了他赚钱养老摆烂的决心。 前提是不要跟定时炸弹产生任何联系。 要说之前他对自己是否真实穿越到小说世界仍怀有疑虑,那么方才那两个打扮迥异的家伙出现,就彻底打散了这份疑虑。缺根筋的黑发骑龙少年毫无疑问是本书的第一主人公泰尔,另一位金发的精灵美男,就是前期为主角重要伙伴,后期掉马之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阴狠大boss狄诺科。 别看狄诺科样貌俊朗,气质非凡,好像是个品行和善,举止端庄的精灵贵族,实际上这家伙性格扭曲,脾性暴戾,手段阴险又残忍,最喜欢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司君跑得这么快,就是不大想跟这玩意扯上关系。 他记得这段剧情,记得这会儿还处于故事发展前期,黑龙无缘无故在城中暴走,最后被人族的勇士学徒泰尔和端庄的精灵族学徒狄诺科二人合力制服。这件事后,泰尔与狄诺科产生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 可事实上,黑龙暴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狄诺科本人。 具体好像是为了获得与守卫军首领见面并窃取神迹之都防御阵的分布图来着,总之,这位先生绝对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好。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点,让司君越发确信自己就是个不起眼儿的小角色,是文中被巨龙袭击却没多出半个字描写的超级炮灰。 他高兴地几乎要落下感动的泪水。 美好的摆烂生活近在眼前! 但很快,他又笑不起来了。 从案发现场消失的司君兴匆匆在圣学院某片森林绕了好几圈之后,不得艰难地不承认自己迷路的事实。 十分为难,又深吸了两口气的他最终决定按照原路返回,试图寻找路标这种东西的存在。 然而事与愿违,兜兜转转好半晌,他居然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踪迹了。 于是这位穷困潦倒,在一天中经历了拐卖,被巨龙袭击的人鱼穿越者痛苦地蹲在小树林里,恨不得调动神奇大脑现场默写出那本男频西幻文,好指引他找到回宿舍的道路。 好在他的痛苦没有持续多久,身后便传来了脚踩落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等他回头,脚步声的主人就发出了一声极尽嘲讽的冷哼。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原来是偷闲躲懒,跑到这儿了。” 4、跑腿费 来人说话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友善,司君从其中品到了他很多年都没听到过的蔑视和高傲。 他不生气,只觉得有趣。 尤其那人还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命令式的对他说:“我喊你买的东西买齐了吗?” 司君自然就联想到了那张他看不懂的购物清单。 拽了拽自己的兜帽,他起身回首,看清了这个对他颐指气使的少年容貌。 在这个时代算不上杀马特的浅紫色头发将他的肤浅和张狂尽现表面,唇角轻蔑的弧度将嘲讽二字拉满。司君看着面前人长得还算可以的脸,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写满老子有钱的高质量锻衣上,下意识就说了句。 “没钱。” 习惯欺负少年的萨里兰卡其实在对方开口之前就脑出了对方大概会说的话,他也想好了该如何最大程度地讽刺和语言欺辱对方。可对方坦坦荡荡的两个字打乱了他的预想,叫他话头一噎,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茬了。 好在他先天刻薄的技能已经点满,脑子一动,将少年的贫穷当做可攻击的弱点。 “我就说你怎么躲到这不敢见人,原来是因为穷啊?”他发出了不好听的讥笑,“想要钱,老子可以给你啊,只要你跪下来舔老子的鞋。我这双鞋是我父亲找城中最有名的鞋匠为我量身打造的高奢品,你能舔它都是你的福气。” 司君从前受人敬仰,基本听的都是好话,但这不代表他没见过校园|霸|凌这种破事儿。根据对方的劣质发言,他做出了对方是个没品且低俗的霸凌者的判断。 耳朵有点奇怪,司君抬手隔着兜帽摸了摸,发觉耳朵好像又变成了人鱼的耳鳍。对身体感觉略微迟钝的他还发现心脏跳的有点快,似乎这具身体本能地残留着对对方的惧怕。 惧怕? 他吗? 这种品级的家伙,竟然也能让他感到惧怕? 司君有一瞬不解,随后,闪烁着宝石光芒的绿色眼瞳登时染上笑意。 他抬起头直视对方,然后抬足迈步,朝着这位说话不好听的霸凌者走了过去。 年轻的萨里兰卡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于往日胆小懦弱的同班学徒今天的异常表现,但很快,他就觉出异常了。 动不了。 眼睛可以上下左右的挪动方位,但他的身体像是灌注了水泥一般,完全动弹不得。脸色变得有些差劲,萨里兰卡略带慌张地看着同班学徒踩着轻缓的步伐在他身边踱步。 司君刻意没有像对待那些男人似的剥夺去这位霸凌者的主观意识,他让对方保留清醒,就是想以这种方式对这位没品的霸凌者进行威慑。 揣测出对方可能是受了生长环境的影响才会作出这种既失了人品又失格的行为。善良的司君很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这家伙还有浪子回头的余地。 走得很慢,明明依靠双足行走才是他的习惯,司君却还是觉得两只脚不大舒服。 他围着萨里兰卡,两手负背,走出了爷爷审视立正罚站的孙子的气势。 用不怎么有气势的声调慢悠悠地说:“你这双鞋确实好看,但跟你的脚不搭,你的审美有待提高呢。” 在他开口前,年轻的霸凌者想过很多不同方向的台词开头,但对方却总是出其不意。现下竟认认真真地品论起他的鞋子和审美来。 习惯了欺压同学的他有一种被对方羞辱了的错觉。 气得手指都有点抖,年轻的霸凌者摆出一副狠厉的表情,磨牙切齿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最好现在就收手,否则……” 嗐。 司君自动屏蔽了这无聊又毫无意义的威胁,他现下最关注的只有自己的钱包。 态度和善的他踱步到萨里兰卡正面来,好声好气地同他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我们的关系好像并不好。” 拿出了自己的布兜子,司君挖出那张羊皮纸质购物清单,并且在萨里兰卡面前展开。 他说:“这些东西是你托我去买的吧?应该是没买全,但我不想去了。所以咱们把账结一结,剩下的你自己去买吧。” 司君实在受不了口袋空空,穷到叮当响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比饿肚子还要让他不高兴。 而萨里兰卡却冷哼一声,又开始拿他穷这件事来攻击他。并且还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可是萨里兰卡·兰利!买东西是别人都求不来的荣幸,你竟然还妄想叫我给你报销?” 城里有名望的贵族子弟只要报出名讳就能享受平民的奉承,这位萨里兰卡的二公子也是如此。 但他这一次的口嗨却没起到威慑效果,反倒是开始自打脸。 看着不受控的身体从兜里掏出了收纳袋,萨里兰卡:“!!!” “你这是抢劫!”他怒不可遏地喊道,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了十枚金币,“这些东西顶天也就值一枚金币!!” 他的那张购物清单上全是魔药课和咒术课的日常必备材料,几乎没什么名贵物品,一枚金币绰绰有余了。 “嗯?”人鱼挑了挑眉,只惊诧于这个世界的金币购买力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高一些,然后毫无负罪感地把十枚金币统统收入囊中,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布兜里的几件破烂强制交予对方。 “那剩下九枚就当做我的跑腿费吧。” “你!”霸凌者气得又开始口吐芬芳。 可芬芳绽放的持续时间不足十秒,他就被自己打了脸。 物理意义上的,真·打脸。 气盛的萨里兰卡眼看着自己把钱包揣回兜里,然后亮出直挺挺的巴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满眼惊恐的萨里兰卡:“??!!!” 司君的精神力操控分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无法逆转的,完全摧毁对方的主观意识,将对方身体据为己有,化作人形木偶的操控模式。另一种则是有意识的提线木偶,只要他解除控制,对方依旧可以正常生活。 前者他用在了那些试图把他分块售卖的男人身上,后者则是用在了霸凌者身上。 尽管这家伙不讨人喜欢,但还罪不至死。 这个想到持续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司君快被自己的仁慈感动到了。 被自己打到嘴巴发肿的萨里兰卡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兜帽同窗学徒不像从前那样好欺负了,手掌和嘴巴的疼痛软化了他的死鸭子嘴。萨里兰卡含着泪开始向他求饶说:“别打了别打了!你要多少都可以,我都给你。” 善良的司君学徒这才让他停下手,虽然此时的萨里兰卡已经快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了。 嘴巴发麻,萨里兰卡每说一句话就要咬一次舌头,一二来去舌尖就开始流血,其实不算重的伤势,因为血液加持就显得有点狰狞。 司君施舍不了多余的同情,他只想着利用眼前这位同窗为自己提供便利。 好在萨里兰卡虽然为人跋扈嚣张,但却是个人傻钱多的二傻子。本性确实没有太坏,被司君轻微教训了一顿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妒恨,而是惊讶于他的力量成长。 二傻子把不甘心表现在明面上,又很直白的羡慕。 这对司君来说是件好事儿,他需要一个原住民为伴,帮他建立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桥梁。 至少得带着他认识一下宿舍和食堂。 萨里兰卡真是个缺心眼儿的二傻子,他或许脑子里真的没啥霸凌的概念,就是喜欢学一些听起来很有逼格的脑残发言。 这会儿被司君反教训了一顿,居然就收敛起脾气,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可以说是把慕强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司君本来还蛮担心对方知道他是人鱼这件事,结果他试探了半天,毫无新鲜反馈。看来之前那个‘他’也知道人鱼身份暴露会给自己带来诸多不便,平时也都很兜帽加身,小心谨慎。 毕竟一不小心的下场就是被大卸八块,等于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利刃,半点警惕都不能放松。 神迹圣学院的学徒范围广泛,只要满足于入学条件,任何种族都可以进来,所以大家伙儿也很习惯了同窗多样性。只不过习惯归习惯,还是会有一部分习惯掩藏秘密,尽量不要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被打劫了整整十枚金币的萨里兰卡很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司君已经换了个里子,也没意识到对方把他当成了新世界的生存导游。 带着饥肠辘辘的司君走到食堂,他踌躇许久,才开口问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圣学院食堂里的食材都源自圣学院农学系,是教授同学徒们倾尽心血栽培的农作物,非常的新鲜,营养也很丰富。头一次接触新菜谱的司君连续点了六份不同的餐点,正准备优雅的进食。 听到萨里兰卡略带崇敬的询问,漂亮而柔弱的同窗学徒眼睛都不抬,用带着圣学院徽的银质刀叉切开一块雪花状的肉。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屋顶朦胧的光倾颓而下,散漫地披落在对方银色的两鬓长发上。 之前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兜帽同窗的萨里兰卡一不小心就入迷了。 言语包含无意的撩拨及有意的引导,不留余力地往对方容易感觉到愧疚的方向捅刀子。 他说:“我从前把你当朋友,所以一直让着你。哪知道你变本加厉,竟把我当成欺负的对象了。” 萨里兰卡:“……” 5、适应 原……原来是这样吗?他一直被当成朋友? 天真而跋扈的萨里兰卡被难得的愧疚感包围,竟然反思起自己来。 “我……”身为贵族的公子哥儿,萨里兰卡从小就不知道道歉俩字儿怎么写。 此刻他目光凝聚在优雅进食的新朋友脸上,踌躇了很久很久才做好心理准备。 司君也很善解人意地没去打扰他。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他表现的足够强,激活了对方的慕强心思,他现在还得是那个饱受霸凌的司君,对方也不会有任何反思错误的行为。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有悲天悯人,怜悯弱势群体的强者;也总会有欺凌弱小,仗势欺人的恶霸存在。 司君目前能做的只有不要成为后者,以及……拥有足够的实力不要挨打,认真摆烂。 这顿饭吃了大约半个钟头,萨里兰卡也纠结了半个钟头。 这位尊贵的少爷到底还是没能把道歉说出口,司君心大,显然也不打算索要这一句道歉。 在免费食堂吃饱喝足,始终头戴兜帽的司君如愿以偿得到了返回宿舍的路线图。 萨里兰卡之前跟他关系不好,但两人都是专攻魔药科目的同届学徒,萨里兰卡对司君的了解甚至比他自己更多一些。也是托这位没头脑的二傻子富n代贵族子弟的福,司君开始以一个局中人的身份了解世界。 那本男频西幻小说的世界观很是庞大,作者大概是偷懒,有很多小的细节都直接一笔带过,所以司君也只是知道一些比较浅层的设定。 譬如世界分为七大陆,三大云,五大洋。七大陆顾名思义是指七块大陆,三大云则是指天空中三大云域。 和司君所在的星际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拥有在云里生活的生物。 五大洋也很简单,指的就是五大海域。 不管是大陆,云域,或是海洋,都各自生活着不同的生物。 这其中包含了二十一个国家,其中实力最强劲,足够分庭抗礼的国家有六个。各类种族数量约有一千九百多个,也包括死灵在内。 有二百三十多个部族同其他部族建立了外贸交易,而这二百三十多个部族里,有二十一个大部族属于互相看不顺眼,但都实力强劲,谁都搞不死谁的半对立面,包括了精灵族,兽人族,冰雪族等等。这些部族成员是可以正常进出周边友好国家的。 然后就是司君和主角所生活的地方,神迹圣学院所在的神迹之都,棣属于阿迪米莱斯国,统领着蒂尼亚大陆。 这块大陆主要统治者是擅长维护关系人族,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国度和部族关系都十分要好。他们秉持着广纳各界人才的共存宗旨,才会诞生像神迹圣学院这样海纳百川的超高等学院。 圣学院当然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招收学徒的标准就很自然的引出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设定——体能设定。 无论是什么物种,体能都会由上至下分成10个阶级,最高阶是t0,最低是t9。 t9一般代指刚出生的幼崽,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t8就稍微好一点,但真的也只是好那么一点,属于身体底子不大好的病秧子。从t7开始才是身体正常的成年男性|女性。 t6则是比相对于正常人要更健硕的家伙,可以初步接触魔法或咒法。 而圣学院学徒的入学标准,则要求学徒体能在t5及以上。 只要通过考试,不管是什么种族,什么性别,什么年龄,都能成为圣学院的学徒。 司君不知道自己是哪一t的,但既然他进来了,就说明他至少是在t5之上。然后他又开始琢磨起自己有没有把向导属性给带过来。 说没有吧,他的精神力还能照常使用。 说有吧,他的精神体却不见踪影。 在他那个世界,精神体才是彰示能力高低的最佳标杆。 向导精神体的形态越稳定,就说明精神力等级越高。哨兵的精神体越强悍,则说明哨兵的各项体能越强。 这一下少了精神体,他还感觉挺不适应的。 萨里兰卡真就变了性,对曾经被自己霸凌的对象,如今新的朋友好到离谱,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巴掌把脑子里的水给打出去了。 此刻他引着司君走回宿舍,还不忘吐槽说:“其实我一直挺不喜欢南苏曼里宿舍的方位,每天太阳都升得特别早,我得拉三层窗帘才能挡住阳光。但是我们得考进年级前十才有资格申请住到西雅尔宿舍去,……哎,我今年是没希望了。” 神迹圣学院的宿舍分有两个方位,南苏曼里和西雅尔。 这两个词都是古语,南苏曼里意思是美丽的家园,西雅尔意思是静谧的花苑。 俩虽然都是圣学院的宿舍,但环境却大相径庭。 南苏曼里是基础合住的多人宿舍,一般是两人一间,而西雅尔宿舍则是一人独居室。 司君记得狄诺科那个卷王刚入学头一年开始考了个年级第一,搬去西雅尔住了。主角泰尔考试成绩一直差强人意,前三年一直住在南苏曼里,后头混出了名堂之后,学校才破例让他住了过去。 算了算时间,主角泰尔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会儿搬去西雅尔住的。 一人独居真的很吸引人,尤其对司君这种需要隐藏一些小秘密的人来说。只是那边有个定时炸弹,相比之下,司君就觉得南苏曼里的环境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两人居真的还好,贴左右墙摆放的两张床中间预留出了很足够的空间,就算是再塞张床都绰绰有余。其余的书桌,衣柜,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生活区域,除了盥洗室需要共用一间,都是独立分开的。 最让司君满意的是,他的舍友是个不喜欢社交的书呆子,平时沉迷看书,基本没什么存在感,不会打扰,更不会惊吓到他。 他真的不希望在宿舍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万事都好,却总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人鱼的本性作祟,司君对水有超乎寻常的渴望,这种渴望连喝水都无法缓解分毫。 是一种源自身体内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灵魂的干渴,从内而外灼烧着他四肢和他的心脏,叫司君倍感委屈。 太难过了。 难过到只要舍友书呆子不在,他就会在床上来回打滚。 但是再难受他也不敢去盥洗室冲澡。 人鱼娇贵的要死,他只要碰到多一点的水,下|半|身就会霸道地转化成鱼尾。 每次非得要他把鳞片上的水都擦得干干净净才能恢复人足。 一开始司君实在遭不住这种抓心挠肝的干渴感,又因为室友是个常年泡在图书馆,除了休息时间不会回宿舍的书虫。他便钻空子,趁对方出门看书的时间跑去盥洗室泡尾巴,结果第三天就差点被忽然折返回来的舍友撞了个正着。 司君那对不经吓的耳鳍跟他的尾巴一块儿给他找了好久麻烦。 就从那天起,他就发誓再也不干这种吓人的活了。 就算是渴死,干死,他也绝对不会在宿舍泡jio! 立了真香flag的司君每天用湿润的毛巾擦擦腿,清洁身体的同时缓解干渴及缺水引发的疼痛。 圣学院的管理没有那么严苛,再加上从前的‘他’是条小心谨慎的人鱼,少言寡语,几乎不认识什么朋友,平时出行也都是带着兜帽,就刚好司君省去了很多重新塑造人设和应付不必要社交的麻烦。 目前跟他有交集的,也就只有傻二代萨里兰卡和同住的这位书呆子室友米林。米林也是魔药系的学徒,但他比司君要大一届,内容虽然差不多,但课程进度不一样,所以两人没怎么说过话。 萨里兰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之后,就天天来找司君一块儿上课,无意之间帮助司君融入圣院生活。 自恋的人鱼司君不禁夸起自己的机智。 神迹圣学院的课程并不固定,学时也不固定。 每年开学的选学科的时候,学徒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学科,下限一科,没有上限。许多学科的上课时间都是有冲突的,然而只要学徒自己想,他就可以选,最多也就是个挂科重修的结果。 不过圣院也规定了,一门学科最多只能挂科三次,如果连挂三年,那十年之内就不能再选。 估计是担心负责授业的教授被反复挂科的学徒气出病。 很人性化了属于是。 这种制度也是为了防止某些长生种长时间霸占学科还不好好学习。 关于长生种设定,司君无话可说。他奔三的年龄放在星际,怎么着都是个有资历的前辈。可这儿的人类人均一百五,二十五岁成年,他的年纪跟人族同步也顶多算个刚成年。 更别提他是条长生种的人鱼。 各类长生种的成年论都不大一样,也没有设定具体年限,基本都遵循一点……只要能发情,就算是成年。 为了应对学徒的发情期,圣学院还有专门的假期。 预感自己即将进入发情期的学徒可以去教委处提交假期申请,等安全度过了再回来。 司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有没有成年,什么时候是发情期。他挺想去图书馆查查文献,找一下他是什么类型的人鱼,可是他不识字儿。 平时上课全凭教授口头讲解,鬼画符则是一个也不明白,妥妥一个星际的学霸,异世的文盲。 摆烂都不能摆得太心安理得。 从睁眼到如今,整整过去一个礼拜,司君已经完全适应异世界的生活节奏。 不仅记下了课程安排,还记住了宿舍路径和一些日常生活常用的鬼画符字,还适当地摸清了一些不容易踩雷的生存小窍门儿。 可以说,秉持着远离主角团,日子越摆越灿烂的养老原则,他活得很痛快。 不过,为长久计,他自觉应该为更好的摆烂生活做一些谋划。 谋划之首,理应是攒钱买房这事儿。 他实在太想自由自在地泡jio了! 6、蛇 圣学院有住宿要求,所有学徒在礼拜一到礼拜五的学习日中都要强制住校。 哦,接了悬赏任务的学徒例外。 和发情期同理,学徒只要接了任务,就可以直接去找教务处登记离校。 而没有悬赏任务的学徒只能等到礼拜六礼拜日这两天休沐日才能离校。 得知这项规定的司君瞬间就有了想法。 既然不能在圣学院里泡尾巴,那就在校外弄一间室内游泳池。 他不能这么旱一辈子! 心理和身体都会憋出病的! 深度关注自己身心健康的司君如是想,行动也有了准确的目标方向。 搞个房,前提是先搞钱。 金币的购买力比他想象的要高许多,这个世界的货币分级,一枚金币等于十枚银币,一枚银币等于十枚铜币,而一枚铜币就等于十贝分。 一袋普通面包售价为1铜5贝分,面粉比较粗糙的只需要8贝分。 普通人平均每天收入多少司君并不清楚,他目前能接触到的正经赚钱途经只有悬赏任务,而圣院里发布的任务等级大多数都是t5级别的。 悬赏任务一共有七个等级,最低的t6等级的任务在3枚铜币-1枚银币区间,t5赏金在1-5枚银币区间,t4在5枚银币-1枚金币区间,t3在1枚金币-5枚金币区间,t2就是5枚金币-10枚左右了。再往上的t1是10-20枚金币,t0则是20枚以上。 难度跟悬赏金额高低挂钩,圣学院最高只会代接到t2等级,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保证学生安全,他们只是想帮学徒赚钱,可不是想推着学徒去死。 t1级别以上的悬赏任务就得学徒自己去校外的冒险者任务发布所接取。 司君……司君当然不可能去接这么高难度的任务,他的日常生活必须要朝着摆烂方向稳定前进。 于是在新的休沐日到来之时,手持11枚不固定资产的司君又裹紧了自己的小兜帽,悄悄遛出圣院,独自去实地考察神迹之都的房价。 有前车之鉴,司君在所有兜帽上边都加了根小皮绳,每回他戴上兜帽,就用皮绳捆扎一小撮头发。 这样再大的风都不能从他脑袋上薅下兜帽,全然没意识到当他被薅下帽子的时候会有多少根头发丝儿遭殃。 同司君一样,很多学徒都准备在休沐日出行,司君掺和在队伍里,行动也不算突兀。 从南苏曼里宿舍通向外头,要穿过一条非常漂亮的秋黄色树林小径,萨里兰卡那会儿带他走过一次就记住了。 但今日的树林小径同往日不同。 一条非常漂亮的红色细蛇盘桓在即将进入教学城堡区域的一座白溪女神雕像手上。 白溪女神是负责守卫学生宿舍的神塑雕像,一般在感应到敌意的时候才会苏醒。 而那条红色盘踞在女神手腕上,尾巴绕在对方的手腕之上,漂亮得像个血玉镯子似的。 感觉会很值钱。 ——因为自己是条漂亮又值钱的人鱼,所以觉得所有漂亮的东西都会值钱的司君如是想到。 抱着欣赏及对看起来同样值钱的美丽事物的关注,司君趁着来往学徒不多的这个空隙,悄悄走到白溪女神雕像之下,仰起头打量起这条金红蛇。 真是很漂亮的一条蛇,蛇身是张扬又艳丽的红,身体每一寸都闪烁着璀璨的金色光芒,仿佛掺杂了金箔颗粒的明红色口红。 它在沉睡,双眼紧闭,安静无息。 与白溪女神几乎融为一体。 司君会注意它,不仅仅是因为它看起来很贵那么简单。 他疑惑这样一条美丽醒目,全身写着老子很贵的一条蛇光明正大趴在雕像上,来往的学徒居然没有一个人侧目于它,好像压根儿没瞧见似的。 这可是有魔法的世界啊,像金红蛇这样品质的生物,不应该是做药材\装备\美妆\各类奢侈品的上等好物吗? 就算它本身不值钱,这身好看的皮囊也该惹人注目才是。 盯着蛇琢磨小半晌,司君脑袋里不自觉冒出精神体这个词。 又在半秒钟后,及时地掐灭了这个想法。 想什么呢,这个世界可没有向导和哨兵的设定。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精神体,怎么可能能看到别人的? 而且精神体这玩意绝大多数都会依附在主人身边,很少会有独自出来流浪的精神体存在。 已经完全接受自己身处异世界的司君更愿意用这个世界的逻辑去做思考。所以他就猜,这玩意可能就是什么奇珍异兽,能不能看见全凭一个缘字。 带着兜帽的少年被自己说服,点头赞美了一下自己完美的思考逻辑,就高高兴兴地无视金红蛇,准备继续往外走。 临走前,他不经意抬头又往上看了一眼。 司君:“……” 金红蛇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金色的竖型蛇瞳微缩,玻璃一样的瞳膜独独倒映着他一人。 少年心稳,但人鱼不经吓的体质却悄悄顶起了兜帽,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瞧见兜帽两侧突兀地棱角。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低下头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 一边跑还一边偷偷骂自己多事儿。 摆烂的首要前提就是没事别有好奇心,尤其在这种遍地是奇遇的地方,好奇心越重就越容易被卷进什么事件里。 恐怖片也同理。 所以这条蛇不管是好的奇遇还是坏的事故起因,都不能跟他有任何关系。 揣着坚决贯彻摆烂,绝不掺和任何大事儿的思想觉悟,司君一转眼就跑到出了校门。 然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了个树下阴凉地蹲着。 ……啧。 jio疼。 他在帝国的时候身体就不算好,如今有多了一层身娇肉贵的尾巴加持,感觉身体更废了。 在树荫底下休息了约莫十来分钟,想泡jio的欲望支撑着司君从难过中回神。 小心翼翼隔着衣布搓了搓脚踝,司君勉强打起精神,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可以播报语音的魔法地图。 地图是从萨里兰卡那里借的。 虽然过去这一个礼拜里司君有学习一点基础的文字,但总体而言,他还是没脱离文盲阶级。 所以戳一戳就能播报语音的魔法地图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出门之前司君就做了一些攻略,再结合小说里提到的一些背景设定,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地产中介馆。 地产中介馆负责整座神迹之都的地产出售和租赁事项,规模非常大。 司君刚一进门,就被里头璀璨的彩绘玻璃晃了眼。 极具工作素养的工作人员在司君推门进来的那一会儿就迎了上来。 “欢迎来到地产中介馆,请问您是想办理租赁业务还是出售业务呢?” 啧。耳朵又有点痒。 司君一边骂自己不至于这么胆小,一边攥紧兜帽,一边看似怯懦地回道:“我不知道我手上的钱够不够,可以先看看吗?” 灰发的工作人员抿唇一笑,态度非常温和。 “尊敬的客人,您可以提出您的需求,包括房屋地段,面积,以及租赁或购买的预算金,我再根据这些条件为您筛选符合条件的房屋。” 嗯?服务这么到位的吗? 司君仰起头冲着对方露出个温顺且乖巧的笑,碧如玉石的明瞳点缀星光,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也被这张脸给狠狠戳了一下心窝。 她眨了眨眼,从公事公办的量化笑容转化成了emm……姨母笑。 就连态度都明显更热切了些。 “请跟我到这边来。”她看出了司君胆子小,说话声音都放缓了许多。 送来了纸和笔,工作人员甚至还抓了一把包装精致的糖放在司君面前。 司君:“……” 他虽然个子不太高,但也不至于把他当小朋友看吧? 嗯,不过糖还是很好吃的。 鉴于他是个文盲,司君没有提笔书写,直接口头阐述自己的需求。 他说:“我想要一间地址偏僻,房屋面积大,有地下室的房子。租赁或购买都可以,但……我的预算只有八枚金币。” 工作人员姐姐见多识广,在听到这么低的预算时并没有作出任何不友善的表现。 她待司君说完话之后点了点头,像哄孩子似的:“若是想要购买房屋,预算方面可能不太充足哦,据我所知,现在最便宜的房子……”她比了个只能塞下两张单人床的面积,然后为难地说道:“像这样面积的,就算是偏远地区,也得二十枚金币。” 看见司君略有些失望的眉眼,她又连忙说:“但你可以考虑租房,稍等一下。” 似乎不忍心司君失望,她连忙去搬来一本半人高的大册子放在司君面前,又熟练打开,指着其中某一张照片说:“这几套房坐落在神都南区,因为位置偏远,租赁的价格也相对便宜,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得步行二十几分钟才能到晶车站。一年租金只需要两枚金币,半年起租,无须押金。” 司君一听到步行两个字就觉得脑壳疼,但一听价格,人就又精神了起来。 “可以带我去看……” 话没说完,少年呼吸一顿,兜帽下的耳鳍又倏然戳出了两个角。 曾把耳鳍吓出来一次的金红细蛇此时正顺着桌腿儿,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身躯。 最后在少年努力镇定的注视下,爬上了桌面。 司君:??? 7、受惊 这怎么还带恐怖片剧情的? 不是?? 这玩意儿它怎么会出现在这? 专门追着他来的?? 司君同金红蛇面面相觎,感觉自己被这条蛇狠狠创了一下脑子,就这么就僵在了原地。 有的人鱼,表面上无波无澜,实际上耳鳍已经悄悄顶起了兜帽。 相比之下,漂亮而细长的金红蛇可就悠闲淡定多了。它慢悠悠爬到桌上那本摊开了的厚重介绍册上,似乎能看得懂书上文字似的,在工作人员为他着重介绍的房子照片上蜿蜒成一盘蚊香。 大脑被疑问挤压着的司君则是把视线转到工作人员面带和善微笑的脸上,试图从上边儿看出点什么反应。 可惜她好像也看不到那条金红蛇,身上和脸上都只有越发慈爱的善意在疯狂释放。 司君没能理解工作人员这莫名其妙的善意为何而起,他只能确定这条蛇目前只有自己看得见。 否则这位工作人员也不至于在金红蛇还趴在书面的前提下翻动书籍。 金红蛇的反应比司君想得要灵活很多。 它好像预料到工作人员翻书会把自己掀出去,在对方动手之前,摆动身子,快速滑到了司君手边。 而且它还没有停下的趋势,一直朝司君方向努力地蛄蛹着。 眼看着蛇跟他的距离只剩下十几公分,司君还是没忍住,默默把手缩到桌子下边儿。 他还不着痕迹地挪动椅子向后退了几寸,然后装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转头对工作人员笑。 “那姐姐可以带我去看一看吗?我想现在就去。” 工作人员热情积极,这会儿刚说到第三套房。这会儿听见司君叫自己姐姐,笑容更是收不住。 “你想看哪一套房?我得先跟房主联系,确定对方是否方便。”她很耐心地解释,“有的房主会把备用钥匙寄存在我们这儿,但也有房主不放心,自己收着钥匙,情况因人而异。” 金红蛇不肯放弃。 它在工作人员说话期间努力爬动,转眼就爬到了桌边,马上就能顺着桌面儿掉到司君身上。 后者立马儿从椅子上起身,手里抓着糖果纸略带局促地说:“这三间哪间都可以,哪边方便我去哪边。” 得想个法子把这条蛇甩掉。 中介馆的工作人员惊讶于司君的急切。不过职业素养摆在这儿,她的动作也十分迅速。 使用这个世界专门用来通话联系的人造星晶,工作人员很轻松就跟两个房主取得了联系。其中一位早就将备用钥匙存在了中介馆,所以工作人员小姐姐首先准备带司君去这家。 满脑子只想甩掉金红蛇的司君很自然地就跟在了小姐姐身后,直至两人一块登上贯穿整座城市的高速晶车。司君一颗头戴兜帽的小脑袋缩在晶车车窗,眼看那条费力向他游近的金红蛇被晶车远远甩在后边儿,才慢慢缩在座位上,叹出一口微不可闻的气。 求求了,别来沾边。 或许是伟大的光明神听到了他不算虔诚的许愿,大发慈悲。又或许是司君的甩蛇策略发挥功效,接下来看房的这几个小时,司君都没再见到那条金红蛇了。 可惜的是租房进展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中介小姐姐介绍的三套屋里目前只有两套能看,司君过去一瞧,便明白租金便宜果然有便宜的道理。 第一套房的地理位置偏到不能再偏,光是从晶车站走到这儿都得花上半个钟头。就这半个钟头,不开玩笑,差点直接要了司君半条鱼命。第二套倒是近一些,但这儿居住的人口似乎有点乱,都大白天了,还能看到一些醉汉睡在街道两侧。 二者的房屋面积其实差不了太多,屋子的采光及各项指标差不多,租金也都是两枚金币。 一时之间还挺难抉择。 而且司君的要求其实没那么简单。他想要一个现任房主允许改造,并且未来可以直接将售卖给他的房子。还要考虑交完房租,剩下的钱够不够他改造水池。以及收入来源,必要的支出项等等。 神迹圣学院学徒的身份给了他很大的生活底气,让他不需要为了生存忙碌奔波。这是前者,为他未来悠闲生活搭建的基地。 剩下的每一件细碎事项,则是他建立未来的主要零部件。 他很享受架构未来生活的整个过程,也享受着实现它需要走过的每一步。所以他每次处理这些琐碎事项,心情都会无比放松。 逛了一个下午的房,也不算一无所获。中介小姐姐态度奇好,甚至表示她回去之后会继续帮司君寻找满足他要求的房子,希望他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一找到就立马通知司君。 没有人造星晶的少年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抿一抿嘴巴,颇为为难地抬头看向小姐姐,只道:“抱歉,我不太习惯用星晶。这样可以吗?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礼拜六和礼拜日的下午,我都会去中介馆找你。” 谁能拒绝一个漂亮少年霸占自己休沐日的午后时光呢? 简直跟约会没两样! 小姐姐高兴应下,又带着司君乘坐高速晶车返回中介馆。借着聊天的话头,司君学到了更多常识。 好比说,这个世界的基础能源就叫晶体。也就相当于司君那个世界的电能和热能,有自然产出,也可以人为制造。 这些基础能源可以满足日常生活一切需求,直接拔高了居民的生活水平。 司君提出同小姐姐在休沐日见面,不止是为了看房子,也是觉得中介小姐姐性格好,会聊天,能帮他恶补不少生活知识。 临到站,司君又想起那条金红细蛇,就怕它在原地守株待兔,等他回去。 所以约定好第二天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司君就借口说自己有事,交两枚铜币当做委托费的定金,自己赶在中介馆前一个晶车站点下车。 一是担心金红蛇在中介馆等着,二是想在附近多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他可不想每次出来都迷路。 上个休沐日急于奔逃,这个休沐日,司君便轻松许多了。 走多了会jio疼,所以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在路边休息椅上坐坐。 街上人来人往,同安静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像个晒太阳的小老头,他悠悠哉哉在树下的休息椅上欣赏往来风景,亲眼见证日落余晖完全融入城市的过程。 星光点亮都市繁华的灯影。 橙黄色的微光穿过婆娑树叶,在他身上落出一副斑驳的画。 未曾去想自己是否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司君只顾着低下头,摊开手掌,玩起照落在手心的一簇小光。 他在笑,明瞳闪烁着光,像个幼稚的小朋友,只玩一道光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道路中央,那雕刻着光明神徽印的方尖碑正无声诉说着深夜来临的脚步。 听见路过的行人奶奶气呼呼把自家孙子逮回去睡觉,司君也从幼稚游戏里回过神,起身继续往神迹圣学院方向走。 回去的时候他还挺担心会不会在路上又看到那条蛇,提心吊胆小半晌后,他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那条蛇可能在路上找到了其他知音也说不定。 屋里没开灯,室友米林还泡在图书馆没有回来。 司君进门也顾不上开灯,摇摇晃晃扑进了床铺里头。他扑的猛,被子被空气骤然一压,边角顺势起飞。距离司君最近的那一角仿若在安抚他的疲倦,慢悠悠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疲惫穿过柔软的床垫和好闻的被褥,慢慢攻占司君尚清醒的意识。 银白色的头发从帽檐附近倾颓而出,轻柔地贴在脸颊上,又累了一层催眠信号。 困意来袭,少年压根儿也不想抵抗,就这么闭上了双眼。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一场大雨,急促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壁。 窗户好像没有关严实,清凉的雨汽从窗户细缝轻飘飘侵入室内。 渴水的人鱼被本能召唤,在梦里也情不自禁朝水汽涌现的方向循去。 就见床铺上,那个睡得乱七八糟的少年蛄蛹了一阵儿,慢吞吞往窗口方向挪动。 蛄蛹了约莫半分钟,少年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在向自己靠近。 鼻尖好像被雨水轻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感觉非常舒服。他忍不住哼唧了下,喉间溢出细细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雨水越发放肆,挪动脚步,缓慢钻向少年发鬓,好像在抚摸他脸颊一般。 有点痒,司君不自觉缩了下脖子,结果就扯到兜帽里的皮筋儿。 “嘶……” 眼泪差点掉下来。 头发好像硬生生给拔掉了两根,司君都已经听到断裂声了。 一边抽气一边儿搓揉着脑袋,过了小半晌才逐渐缓过劲。他拽了拽兜帽,刚抬眼,便同一双微微发亮的金色竖瞳对上视线。 “!” 少年瞳孔微缩,精神力瞬间暴起! 刹那间,无数无形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涌现,直直攻向金红细蛇。 于此同时,那位身穿防雨斗篷,穿梭于漆黑雨夜的精灵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跪在了街边。 8、间歇性断网 大雨滂沱。 往日里优雅风光的精灵狼狈地跪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正捂着脑袋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雨水从他的防水兜帽两侧灌下,却没有起到一丝一毫地冷却作用,只能够刚好地掩饰掉他的颤抖。 狄诺科瞳孔紧缩,掐着自己的脖颈,脸涨得通红。 疼痛形成针状,正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灵魂。 他咬着牙,唇边溢出了不甚明显的红丝,指甲尖端更是扎入手掌,尝试着用疼痛唤醒主控权。 然而疼痛只持续了大概半分钟便骤然从灵魂中抽离。 狄诺科失力,狼狈地趴了许久才终于缓回劲。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精灵先生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街边的长椅上休息。 他仰起头,背靠椅背,任凭雨水在脸上肆虐。待雨水滑入口腔,他呛了几口,才一边咳嗽一边躬身向前,坐出一座雨中思考的贤者雕像。 防水斗篷在上,帮他遮住了大部分的雨水,但刚刚这猝不及防的一跤已经叫他身上湿了一大半。防水斗篷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减缓他的窘境罢了。 几乎百十来年没有遭受过如此重创的狄诺科眯了眯眼,眸中登时透出森森寒意。 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企图快速锁定在暗处发动攻击的对手。 但可惜的是,他搜索了众多敌手,却始终没有找到个符合条件的家伙。 是谁呢?能给他造成这样的重创。 狄诺科甚至都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攻击。 一路走到现在,狄诺科受过的伤数不胜数,但从来都没有一种跟他今天遭受的攻击类似。 疼得令人匪夷所思。 他罕见地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低头沉默,狄诺科借着雨水冰冷的温度沉淀心情。 必须找到攻击的源头,摧毁它,消灭它。 狄诺科攥紧拳,那双灰色的浅浅瞳眸泛起微微金光,里头翻涌的杀意几乎快化成了实质。 而同样是眼瞳泛着金光,南苏曼里宿舍里这条金红细蛇却显得十分无辜。 司君的精神力攻击强悍而霸道,一般的生灵都很难抵抗。 逐渐冷静下来的少年瞧着金红细蛇被折磨得满地打滚,扭动着细长的身躯不停撞击地板和床脚,还是选择收回攻击。 然后默默缩回床边,开启了跟这条破蛇大眼瞪小眼的漫长对峙。 金红细蛇在原地趴了老半晌,等稍微恢复了点状态,就把自己盘成一团,蜷在角落。 圆滚滚的蛇脑袋上拱起,矗立在蚊香盘最顶端,金色的竖瞳则凝在司君方向,不知为何,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司君:…… 委屈巴巴? 从一个冷血动物的脸上读出情绪,他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金红细蛇还在努力打动他,趴在自己的蚊香盘身体上,对床角靠墙的少年眨它那双大眼睛。 司君:? 明明是你吓我,你怎么好意思委屈的? 脑阔疼。 真·物理意义·脑阔疼。 兜帽错位,里边的皮绳正扒拉着他的头发,司君脸皱成了一团,难过地把手伸进兜帽里解皮绳。 不知道室友米林什么时候回来,司君始终不敢放下兜帽。他一边用眼角余光监视着金红细蛇,一边努力地解开皮绳,按摩头皮和耳鳍,缓一缓疼。 揉着揉着,他摸到了几根断截儿的头发丝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三次了! 今天一整天,他的耳鳍被这条破蛇吓出了三次!现在还把毛给揪断了! 士可杀不可辱,司君恨不得现在把这条蛇丢到窗外! 但气归气,理智回笼,他用眼角余光瞥向了窗户。 此时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细缝,外头雨势凶猛,一条湿漉漉的移动痕迹顺着这条细缝从窗外钻入室内,猜也不用猜,这就是金红细蛇的移动路线。 可能是窗户没关紧,也可能是这条蛇用了什么手段从外头打开窗。 总之,最要命的是,这条蛇追到了宿舍! 人鱼开始苦恼。 这蛇显然已经摸清他的行动轨迹,现在找上宿舍,他根本无处可逃,怎么着都得跟这个家伙对一对。 少年把郁闷写在脸上,手指揉搓着还在发疼的头皮。过了一会儿,他把断掉的头发丝儿搓成一团捏在手心,努力斟酌起用词来。 开场白不好找,他原本是想凶一凶蛇,让对方知道自己没有素质,把它吓跑,但后边儿又觉得这样实在不礼貌。 斟酌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要是听得懂我说话,就点下头。” 不知道是他声音太小,还是蛇真的没听懂,大眼瞪小眼中的三十秒时光在寂静中显得无比漫长。 哎……还是条听不懂人话的傻蛇。 人鱼更加苦恼。 他不自觉捏起手心那团头发,琢磨找个什么方式跟蛇交流。还没等他脑洞大开,对面的蛇就好像终于接收到信号,慢吞吞朝他点了下脑袋。 司君:…… 不是,哥们儿你网络延迟吗?明明就这点距离? 算了,能听懂就行,管它延不延迟。 秉持着有事好商量的行事准则,司君说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我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的……” 最多也只是在人群中作死多看了你一眼。 结果这条蛇又好像断网了,老半晌也没点反应。 司君等了一阵,正想开口往下说,金红细蛇才缓缓摇头,很明确地拒绝司君的请求。 就这么一瞬间,司君觉得自己在跟个耳背的老大爷说话。 “我是个废物,也不想要宠物,更没什么素质。伙伴也好,主人也好,我都不能满足你的需求。或者……”司君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试图帮主角团牵桥搭线,“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非常好的伙伴,他们比我靠谱。” 言辞恳切,态度热情,却只等来老大爷蛇的持续掉线。 司君:“……” 又酝酿了一会儿,他正要张嘴,就听见宿舍门锁被人扭动的动静。 那位快把图书馆当成老婆疼爱的室友米林终于舍得回来歇息了。 他跟司君平日交谈不多,回来之后也不在意司君到底在做什么。 自顾自抖了抖防御斗篷上的水,他脱下鞋袜,换上室内拖鞋,转身走向盥洗室,期间还差点踩着金红细蛇。 好在老大爷蛇在行动方面没有断网,司君看着他扭动身躯灵巧地避开踩踏,开始严重怀疑这家伙网络延迟的真实性。 他越想越觉得他的判断没错,这蛇不仅爱吓人,还爱骗人。 可是舍友回来,他的私人空间时间就此宣告结束。司君也不想挪窝去其他地方跟蛇聊天儿。 外头雨这么大,但凡他沾到点雨水,后果可不堪设想。 尽管神迹圣学院里只有学徒和教职人员,可他这么值钱……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 米林从盥洗室出来径直上床,被子一拉,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自称没有素质的少年同老大爷蛇对视半晌,看着它把自己缩成完整的蚊香盘,那条脑袋随意耷拉个方向便睁着眼进入了梦乡。 留下深夜中独自沉思的司君默默把自己裹成一团。 第二日,窗外的大雨停了。 早晨新鲜的空气和清凉的温度伴随鸟鸣一并从窗口细缝潜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少年习惯性地蹭了一下怀里的被子。 今天的被子有点古怪,湿湿凉凉的,感觉像蹭到了一块淋过雨的棱形玻璃珠。 可是宿舍里压根儿也没有玻璃珠啊。 大脑还未完全苏醒的司君马上就联想到了另一个东西。 这一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故而在睁眼之后,瞧见面前躺着闪烁着金粒光芒的红蛇,他的耳鳍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 确定对方没有敌意,大概率不会伤害到自己,司君的心态就平和了很多。他支棱起脑袋,又了个哈欠,反手掀被子,将金红细蛇盖在了被子下方。 舍友早早地出去跟他的图书馆约会了,如今私人空间又重新归属于他。 司君去盥洗室用水简单擦拭身体解渴。 老大爷金红细蛇没有着急忙慌地跟着他走动,而是在司君那张浅蓝色的软被上将自己盘成坨坨。 洗漱完的少年回到卧室,他换了身新衣服便往外走。 那坨老大爷蛇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 它很清楚司君无处可逃是既定的事实,自己不需要那么费力乱爬,这小子迟早会回来。 但这会儿不一样。 司君开了门并未急着离去,而是在门边等待,仿佛是在邀请它一起行动。 老大爷蛇意会,挪动尊贵蛇躯,当起了临时的移动跟宠。 下过雨的南曼苏里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清晨的阳光从树影间落下,温度适中,不至于灼人。不同于昨天想甩掉大爷的急切,司君走两步停一下,生怕老大爷蛇跟不上自己的步伐。 一人一蛇花了约莫四十分钟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自由运动训练场。 司君站在训练场的围栏外,小心翼翼探过脑袋。 待准确捕捉到训练场上的目标,他忍不住漾开一个浅浅的笑脸。 轻拽兜帽边边,司君蹲下身。 “你看这个,符不符合你心意?”他指了指在训练场射箭的反派boss,给好不容易爬到脚边的金红细蛇介绍说,“他个子高,长得帅。配你这么拉风的蛇,绝了。” 9、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给空巢老蛇找个家。 司君又一次为自己的善良感动。 为了老大爷蛇未来的发展前景,以及自己躺平的幸福生活,司君昨天晚上着过去之间就想好给它引荐狄诺科这一招了。 像金红细蛇这种一看就不简单的蛇,最好的归宿就是主角团或像狄诺科这种能直接挺到决赛圈的反派。 嗯? 等会? 狄诺科是反派来着。 司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厚道。 金红细蛇要是跟了狄诺科,岂不是最后也会跟主角团成为对手吗? 这可是个爽文,反派和他的眷属,最终只会有一个下场。 大概是因为角色滤镜尚在,他对狄诺科的好感度大于其他主角团,所以收宠这种好事儿,司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狄诺科。 作为这本小说的不忠实读者以及反派boss的不忠实粉丝,司君不禁真情实意地感叹:太惨了呀,狄诺科真是太惨了。 挺好一卷王,就比主角差了那么点儿运气,硬生生被人从王座掰扯下来。 人鱼少年蹲在地上搁那儿暗自感叹,没多会就注意到金红细蛇异常的反应。 这条蛇似乎对狄诺科也不太感冒,不,甚至说是恐惧。 在他指向狄诺科的时候,身体就一直在打颤,像极了一根被狂风肆虐的豆芽,马上就蔫儿,没有余地。 见状,就把指向目标的细长手指蜷缩回来,然后在原地踌躇三秒,当即做下了新的决定。 ——给老大爷蛇换个引荐对象。 反派不行,那就选主角团! 主角团由人族的男主,半亡灵族的女主,精灵反派狄诺科和一个擅长潜伏刺杀的侏儒组成。司君回忆小说内容,发觉除了狄诺科,他竟然找不到一个有固定行动轨迹的角色。 这群家伙就没有一个能闲下来的。 引荐这条道路毫无意外地再次陷入困境。 训练场围栏边的少年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在那出神。 倏然的骏马嘶鸣将他唤醒。 司君顺着马鸣方向侧目过去,正好看到风姿勃发的精灵贵公子骑着白色翅膀的骏马在训练场上肆意奔跑。 以一个不忠实书粉的角度悄没声打量着眼前的狄诺科,司君第一次觉得具象化出来的角色比书里形容的要好看。 他的眉眼,他的精灵耳,还有柔顺的金色长发和灰色眼眸,每一处都与书完美契合,又比书本形容的更加出色。 狄诺科长得确实是帅。 他的颜值等级在精灵族内也位居高位,所以毫无意外地吸引了一众颜粉。训练场边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来光明正大围观狄诺科训练的粉丝。 看了一会儿,司君收回视线。 懒得掺和主角团们和狄诺科的爱恨纠缠,也不想将自己置身任何一条可能会和他们有关联的支线当中。 他只求同主角团没有交集,同危险没有关系,赶快找好房子,每天美滋滋泡尾巴。 当事情陷入僵局,司君就习惯排列事件执行的先后顺序。不是很着急的事往后放一放,之后再解决。 而当前给老大爷蛇找个家的事就处于这个尴尬位置。 今天是礼拜日,司君自觉当前最要紧的是下午去和中介小姐姐看房子。所以给老大爷蛇找家这件事理所当然被他往后挪了一格。 “我有事要去办,你…你自己去溜达吧。”头披兜帽的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还不忘苦口婆心地劝说对方,“我跟你真的不合适,我也不想要伙伴,你……” 话音式微,司君看着明显情绪低落的老大爷蛇,莫名就多了一丝不忍。 唉。 算了算了,爱咋咋的吧。 破罐子破摔,本来就不存在的心理压力更是烟消云散,他扭头就去食堂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这个世界有一种特产叫做绵羊蛋,口感跟他原本世界的鸡蛋有几分相似。但绵羊蛋口感更清更薄,还带有淡淡的甜味,司君只吃过一次就上瘾了。 司君甚至愿意给自己未来的鱼塘多规划一块厨房区域,就为了每天吃一次绵羊蛋。 尽管他叫老大爷蛇别跟着自己,但对方仍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溜达,所幸,它没有很过分地粘着司君,最多也就爬到他腿边,安安静静把自己盘成一坨。而司君这边放弃治疗,选择不再管它,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用完早餐,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钟头。司君担心今天也会下雨,便准备找椰子夫人再多拿些防雨的东西。 一般雨伞,衣服,防雨斗篷或是羽毛笔,羽毛笔或钟表这类生活用品,学徒们都会在校外自行采购。但圣学院照顾学徒,学院内部也会提供这些生活所需。 没钱的学徒只需要去椰子夫人那边登记诉求。 司君想要一双防水性好的雨鞋。 他的斗篷防水性不错,原本的雨鞋也还可以。但原本这双雨鞋鞋帮太低了,司君只担心自己万一踩到水坑,雨水飞溅沾湿了裤子,到时候他的尾巴当场免费了。 椰子夫人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大美女,脑袋上顶着半块椰子壳做发饰。 虽然学院提供免费物资,但款式不多,圣学院的学徒大多都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去找她的人少之又少。 会来的一般是刚入学,手头没什么钱,又或者生活节俭,对私人订制不怎么在意的学徒。 好比司君。 椰子太太性格极好,她平等地爱着学院里的每一位学徒。 但在看到司君之后,众生平等的指标就被她手动拨向了偏爱的方向。 倒不是因为司君长得多好看…… ……。 确实是因为司君长得挺好看,但这不过是原因之一。 司君样貌生得可爱,眼睛很大,五官偏柔,皮肤白皙,清透的玉石瞳孔为他提供了看似天真无邪的硬性条件。 光是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的乖巧模样,就让人止不住的喜欢。 做总司令官那会儿,因为他的模样太乖,没什么威慑性,所以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当然,他指的是不服从指令的别人。 在星联帝国时,他虽然也会被人关注和喜爱,但也没有像在这个世界似的,一刷脸就能改变别人的态度。 后来他才脱离文盲,被科普过后才知道原来人鱼体质自带魅惑的buff。 他们的眼睛和歌声可以魅惑引诱他人,而体|液更是有非常成人化的效果,也难怪那些商贩愿意铤而走险了。 人鱼全身上下都是宝。 椰子夫人虽然不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情感,但多少受了点儿人鱼体质的影响,对司君态度特别软和。 登记好司君需求的雨鞋尺码,又想给司君量尺寸做衣服。她的意思是好好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郎,不要老穿把自己遮起来,还穿得一身黑漆漆。 直到司君随口扯了句自己怕光,椰子夫人才在震惊中停下蠢蠢欲动的手。 太过热情,难以招架,司君定完鞋子马不停蹄逃跑。 时间还早,他准备回宿舍擦擦腿,稍作休息再出去看房子,却在回南苏曼里的路上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10、体验卡 萨里兰卡不知道在做什么,散步过来的司君只看见他的背影匆忙闯入南苏曼里的森林小道。 同大对数贵族一样,萨里兰卡只要到了休沐日就会离开神迹圣学院,返回自己高调奢华的家中享受两天少爷待遇。除非有什么大事儿,他才会在休沐日也留在圣学院。 出于对唯一一个‘朋友’的关切,司君没什么犹豫,追随着萨里兰卡行动的轨迹一并跟进了小树林里。 神迹圣学院虽然管得严,但是在校服方面却相对宽松,没有强制必须穿校服的规定。萨里兰卡作为乐于炫耀家族势力的贵族之子,把在住宿方面发不出的力专注到了衣服上,恨不得每件衣服都用宝石嵌满。 这份不必要的张扬平时起不到什么作用,此时却能帮助司君快速锁定目标。 萨里兰卡好像在追着什么人,脸上写满了兴奋。被他追踪的那人慌不择路,最后搬到石块儿摔了一跤,把自己擦出了一手的血。 后头的萨里兰卡没有表现出一丝同情,反倒发出一声嘲意满满的笑声。 “你还真难追啊小老鼠,费了我这么多功夫。”他走到那位惊惶无措的学徒面前,抬脚就踩住了对方的手,“我的水光珠呢?今天都已经礼拜日了,你怎么还没到手?” “水光珠……”被踩着的学徒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断断续续道,“水光珠是埃米尔妈妈送给她的……” 萨里兰卡冷笑:“那又怎么样?我想要,你就算是偷也得把它偷过来。” 听到这儿,司君眸光一冷,淡淡地打断两人。 “萨里兰卡,你在做什么。” “是你啊,我的朋友司君。”萨里兰卡竟然没有任何被抓包的慌乱,反倒是满脸笑意地朝他招手,“来,过来,我抓到了一只小老鼠。” 其实就算萨里兰卡没有邀请,司君也没有停下向他走去的步伐。 视线紧锁在那名瑟瑟发抖的学徒身上,直到站定在萨里兰卡面前,司君才将关注的目标转移到萨里兰卡身上。 他心里翻涌着可以称之为愤怒的情绪,眼中满是不解。 “你为什么又在做这种事?”司君质问他,“欺负别人能给你带来什么成就感吗?” “成就感?”萨里兰卡真情实意地疑惑起来,他问道,“什么成就感?” 他看了看学徒,道:“他不就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平民吗?就算跟我们上同一个学院,他也只是个供我们取乐的家伙。” 供……什么? 司君被这个说法震惊到。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自嘲道:“地位卑贱的平民,站在你眼前的我也是一样。” “啊?”萨里兰卡也为他的说法惊讶,“我的朋友,你不一样!你就算是平民,也是实力强劲的平民,你是最有资格跟我做朋友的平民!” “我不想做你的朋友。说到底,如果我不够强,今天在这被你欺负的就不是他,而是我。” 萨里兰卡摇头:“但你已经足够强了,我也没有再对你做什么,为什么又跑过来跟我说这些事呢?” “……” 就是一瞬间,司君觉得有点累。他感觉跟萨里兰卡的脑回路对不上号,无论他怎么说,萨里兰卡也不会有任何反省的想法。 司君没有被欺负过的经历,面对萨里兰卡快速转变的态度,他没有多余的怀疑,当真就以为对方已经‘改邪归正’。如今他才明白,萨里兰卡根本就没有改。他只是将司君的地位抬了一截儿,把他从可以欺凌的对象抬成可以交往的伙伴。 他的脑海里甚至完全没有概念,完全没有意识到欺负别人是错误的一件事。 这对司君来说不仅仅是不同文化的思维冲突,更是他没接触过的一种阶级思维的产物。这种思维大概从萨里兰卡出生开始就一直被人灌输着,所以萨里兰卡才会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哎。萨里兰卡这人,说他好,他又喜欢霸凌缩小,而且是毫无反省意识的那种,天真且愚蠢的坏。 可说他不好,他对待朋友却又是真心实意的。 司君不知道怎么劝。 他本来也不喜欢说教,和人交流的话术更是笨拙。 沉默一阵,他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他抬起头,示意那名学徒赶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待学徒跑得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才将目光投注到萨里兰卡身上。 长篇大论,或许都比不上一次切身实地的感受。 司君沉下眼。 碧色的眸子仿若骤然点亮一簇星光,那瞳色涣漫悠扬。也是在这一刻,森林里倏然掠过一阵微风,扬起他的长袍衣角。 萨里兰卡上一秒还在疑惑,下一秒脸色变得惨白,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瞳孔霎时写满惊恐。 这位贵族公子甚至顾不上湿漉漉的草地会弄脏他的衣服,径直在司君面前跪了下来。 司君受不起这一拜,错步挪了个地,站在两米外,神色淡淡。 萨里兰卡两手掐着自己的脖颈,头上青筋暴起,脸部涨得通红。没一会儿,他将两只手插到头发里,用力拔揪。期间喉咙还断断续续地发出“嗬嗬”这类努力呼吸的细碎声音。 其实司君也没做什么,他自觉嘴笨,光靠言语没办法准确表达所思所想。所以他干脆让萨里兰卡好好体验一下被人霸凌是怎么样的滋味,会留下怎样的恐惧。 效果卓群,萨里兰卡一改往日嚣张跋扈,跪在地上双臂抱头啜泣。 高贵的贵族之子显然遭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体验卡到时,司君撤回精神力,浅浅地叹了口气。 他拽了一下兜帽边边,视线扫过好不容易爬到脚边的老大爷蛇,缓声道:“你害怕吗?萨里兰卡。” “这就是你做的事。是你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人鱼的歌声具有迷惑他人的魔力,日常说话也附加着类似的buff,就是效果会比唱歌要淡许多,“你感受的,不过是他感受的五分之一。不同的是,你的恐惧只是暂时的,转瞬即逝;他的恐惧却由你亲手赠予,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停止。” “我不会讲大道理,不想跟你说教。有些事你只有切身体会,才会知道你做得有多过分。” “萨里兰卡,你生活的环境造就了你的性格,这是不可违抗的历史原因。但是当你看清,并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以后,如何去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就全凭你自己了。” “你有家族,有实力,有金钱,拥有别人所羡慕的一切,可惜你没有高尚品质。因为你根本没想过帮助别人,只会利用这些资源去欺负别人。”司君又舒了口气,可能是惋惜萨里兰卡的天真。“虽然你在欺负人这方面令人憎恶。但你对朋友也很好,作为你的朋友,我由衷地感谢你。” 司君虽然很舍不得,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掏出了那张地图,将它还给了萨里兰卡。 “我期待你的改变,也期待跟你有再做朋友的机会。”他站起身,缓声道,“当然,就算没有这个机会,我也不会忘记你这一个礼拜的照顾。” 话音一落,他不再管狼狈匍匐在地的萨里兰卡,转身离开了这片充满不愉快记忆的小树林。 他有一场约会,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少年走得匆忙,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颗粗壮树后倚着一位优雅而俊美的精灵。 他双手环胸,背靠树干,那双灰色的眼眸光微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11、兴趣 正如书上所言,狄诺科确实有每天去训练场训练的习惯。而他做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为刷教授导师们的好感度。 精灵的体力异于常人,他们也不需要过多的睡眠,且身为长生种,他们对时间的感知会比正常人更迟钝一些。 更何况狄诺科才成年十多年,年轻力壮,所以他便以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过剩的精力。 像往常一样,狄诺科到训练场骑天马,练射箭。 他习惯万众瞩目,故而围观的群众再多,他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为了保持自己友好积极的正面形象,他不好有太大的架子,偶尔也会假模假样地回应一下围观的粉丝。 雨后清晨的空气是说不出的清爽,狄诺科策马在训练场中尽情奔驰,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悸动在心头涌动。 狄诺科蹙起眉,被这股莫名悸动牵引,下意识侧首将目光投注到了某个人迹稀少的角落去。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往那个方向关注。 这些疑问在他看见围栏外蹲着小小的一坨黑团团,就暂且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拉了拉缰绳,放缓天马驰骋的脚步,然后借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角落的那一坨黑团团。 黑团团并没有在看他,也不像是想到训练场训练的样子。 狄诺科瞧见对方蹲在角落,悄悄用手指指着自己,好像在跟空气在做交谈似的。 交谈?跟空气? 这小家伙如果不是精神状态堪忧,就是在跟什么人私下通讯报告着什么。 经历过昨晚的无名袭击,狄诺科现在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任何陌生角色都非常敏感。他很确定自己没认识这个小家伙,又隐约觉得对方十分眼熟。 好像……前不久有过接触。 防雨的黑斗篷是非常大众的物件,就连狄诺科也备有两件放在随身布兜里。但这东西又重又沉,除了下雨天,根本没人想穿它。 狄诺科的回忆略过雨天,连接到了上个休沐日,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匆匆一面,便让他记忆颇深的小家伙。 就连身高也对得上。 难道昨晚的袭击跟他有关系? 金发精灵深思片刻,毅然决然放弃剩余的训练时间。 他深知自己名声在外,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所以狄诺科在圣学院里随意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换上同款防雨斗篷,悄无声息地跟在少年身后,暗中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精灵身高有先天优势,故而大部分家伙在他眼里,都可以称得上“小”。 小家伙亦是如此。 他真的不算太高,小小的,乖乖的,总低着个头。 可能是因为腿太短,狄诺科注意到他走路慢悠悠,步子还特别小。 训练场到食堂最多也就10分钟的路程,那双小短腿居然走了整整二十分钟才踏进食堂大门。大步子的狄诺科为了配合他的步伐,每回都要等他走出十步才跟上两三步。 早餐用的是绵羊蛋。 这小家伙好像偏爱绵羊蛋,别的主食都不吃,自己一个人硬是干掉了两颗拳头那么大的煎绵羊蛋。末了又像兔子似的啃了两片蔬菜,然后就是饭后散步。 狄诺科看着他瞎逛,看着他走一会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又接着开始瞎逛。 就这么停停走走,狄诺科的耐心消磨殆尽之前,他终于有目的性地走到了椰子夫人的生活补给部。 他躲在屋外,终于听见了小家伙的声音,还有他简单又干净的名字。 小家伙的声音不大,带着少年人的清脆,还有一点心情愉悦的上扬尾调。 礼貌中带着客套与生疏,却叫人听着觉得心情舒坦。 听见他说自己怕光,狄诺科蹙眉,立即将他同吸血鬼族联想到一块儿。然而他稍微盘了一下逻辑之后,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圣学院考虑到学徒物种的多样性,根据各类部族不同的生活习性,将学徒们按时间分划成昼日部和夜晚部。吸血鬼族属于夜晚部那一方,白天基本不会有见到他们踪影的机会。 定鞋子这种小事晚上也能办理,根本不值得他们冒着白天会被太阳灼烧的风险出门。 保留着疑虑,狄诺科听到少年要离开,就赶忙躲了起来。 定完鞋子,小家伙显然更开心了些。不过他走路还是那样悠哉,走走停停,认认真真地避开每一个水坑。 狄诺科有怀疑过小家伙的悠哉是刻意表演出来的,就像他一样。可他绕回来想,表演需要观众,小家伙若一直无人关注,又何必刻意维持着外在人设呢? 除非他知道自己被人跟踪。 一个上午,四个钟头,狄诺科暂时没能从小家伙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正当他准备暂时放弃,下回继续观察的时候,头戴兜帽的小家伙忽然步子一转,窜入了小树林。 再之后,他便在树后完整地欣赏了少年教训贵族公子的过程。 狄诺科脸色发沉,眸中思绪复杂万千。 他沉默着,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忌惮对方诡秘的能力,还是因为少年为平民主持公道的那一番话。 少年做了什么,他不清楚,但他能够根据那位贵族公子的反应推断出个大概。 也是这一瞬间,狄诺科对小家伙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 司君压根儿就没发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一心就扑在找房子上。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阳光不是很猛烈,且天气预报说绝对不会下雨的时间段。 等司君到达中心广场的约定地点时,中介小姐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热情依旧,中介小姐姐一瞧见司君淬着星光的绿色眼眸,脸上便止不住笑。 “司君小先生。” 她温和礼貌地喊了一声,在得到司君的回应之时,狠狠地按耐住了摸人脑袋的不礼貌冲动。之后,两人一块儿踏上了看房的征途。 出于私心,中介小姐姐昨日一回到中介馆就开始翻找起符合司君要求条件的房子,今日上午又早早地同各位房东联系,获取钥匙。 今天要看三所房子,分别坐落在神迹之都的东部和北部,跨度比较广。 为了节省点时间,小姐姐决定先带司君去距离较远,且只有一间屋的东部。 间歇性网络延迟的老大爷蛇这会儿网速飞快,又加上司君没有刻意加快步伐甩掉它,这一路上它就跟得贼稳。 每回司君以为它不见了,探头探脑地找大爷的时候,它就会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钻出来,慢悠悠爬到司君脚边趴着。 跟不太上,也丢不掉。 司君收起了操心老大爷蛇的那份闲心,转头喊了一声:“妮娜姐姐。” 两人聊得开,交换名字之后,司君便直接喊起了她的名字。后者显然被姐姐这个称呼所取悦,眼睛立马弯成月牙形状。 她“嗯”了一下,笑意满满,就等着他开口说话。 少年眨眼,拽了下兜帽边,小声道:“从中心广场到东部需要多长时间?” 妮娜抬头看向站点,指着其中一行司君看不懂的文字:“我们得到湿水公馆这边下车,大概需要33分钟。” 33分钟……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别让他一直站着,或是步行的时间太久,其余的都好商量。 后来他看完东部房子回来,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好商量的。 东部这套房出行便利,下了晶车站只需要步行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可是这套房因为某些原因,引水不大方便,所以这边日常收取的水费和晶石费都会比其他几个地区相对要高一些。 司君需要大量的水,每个月水费结算算下来,估计比房租还贵。 少年刚表现出难过的神情,妮娜转头就把他带到了北部。 结果也是状况一大堆,是人鱼一看就差点立起耳鳍的程度。 兜兜转转一圈下来,还不如昨天看的那两套房呢。 估计妮娜也没想到这几套房子会这么坑,她倍感抱歉,承诺在下个休沐日之前,会给司君选出几套性价比最高的房子。 今天花得时间有点多,待司君再度回到宿舍,星盘已经指向了夜晚十点。 他疲惫不堪,一回屋就趴在床上叹气。 好累。 脚丫子疼。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走路这么辛苦的运动。 完全被泡尾巴欲望支配的司君脑袋都混沌了。没过多会儿,他脑袋开始放空,眼皮发重。 眼看着马上就要着过去,隐隐作痛的腿部将他拉回现实,然后又败给了渴水的需求。 司君被逼无奈,耷拉着脑袋去浴室敷脚,又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个身体清洁。临睡前,还不忘叮嘱角落的老大爷蛇今晚别爬床。最后的最后才终于把自己还给疲惫,缩在被中死死闭上了眼。 深夜时光静谧,难得老实的蛇盘在角落,和司君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室友一样睡得正香。 倏然,它感知到了什么似的,金色的竖瞳骤然缩紧,细长的身体也抖动起来。 它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扭动身体就往司君床下钻。 在它钻进床底的下一秒,本该反锁的屋门被人施动魔法从外头打开。 一道身形修长的黑影像幽灵般从开启的门缝中窜入。 13、签约 狄诺科其实比司君来得要更早一些。 他身穿斗篷,双腿交叠,就坐在中介馆一个不太惹人注意的角落,观察司君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还真给他观察出了个异常状况。 为了弄明白小家伙在外头租房的原因,狄诺科特地入手了一间各方面条件不错,房屋面积也比较大的房子,然后压低价格,专门找到为小家伙物色房子的中介登记出租。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无论什么方式靠近小家伙都会显得很刻意,但若他们是以租客和房东的身份碰面,就可以用缘分来当借口了。 只是狄诺科没想到,小家伙的反应会这么大。 在狄诺科眼里,小家伙仿若海缸里的一条小鱼,斗篷衣摆如同鱼裙,在受到惊吓的那瞬间扬起一朵小花,一溜烟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狄诺科并不确定惊吓到小家伙的原因是什么,但他离开前说的那句“请不要告诉他我的名字”,让狄诺科联想起御龙那日小家伙极速逃跑的举动。 聪明的精灵先生结合这两点,作出两个基本推断。 要么,这小家伙不想跟圣学院任何人发生交集;要么,他就是有心躲避自己。 无论是其中哪一点,都值得他探索。 通讯晶响动,正是那名中介小姐发来的联系申请。他接起通讯,和气地接受了对面的道歉。 “这套房请帮我挂出售吧,按市场最低价就行。”末了,他也跟着补了一句,“也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显然,妮娜无法理解狄诺科刚买房就卖房,还是低价甩卖的离谱行为。但她都还没来得及震惊或疑惑,就被狄诺科后边紧跟的一句给彻底搅乱了思维。 这……一个要求她不要告知别人名字,一个要求她不要告诉别人买房卖房的行为。 听起来就很有故事好吧。 太明显了,妮娜甚至在想买房的这位穆特礼莱迪先生是不是小司君的追求者。 小说里不总有这种情节嘛,霸道贵族因为喜欢平民小美人,又担心对方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过上更优质的生活,所以选择暗地里动手脚。 穆特礼莱迪先生应该就是喜欢小司君,才买了个房。不然……如此优越的房屋条件,怎么可能这么便宜!而且还正好是司君能承受的两枚金币! 天呐! 小司君匆匆逃跑,也是因为听到了对方的姓氏。 他们认识的! 这,这完全对上了嘛! 妮娜忍不住拍了一下手,觉得自己把逻辑给盘活了。 她回忆起穆特礼莱迪先生英俊的面庞,更是坚定自己的拉郎正确。 作为拉郎配的主角,司君跑得贼快,生怕生怕正面撞上那位传说中的穆特礼莱迪先生。 完全不知道妮娜脑子里已经有一本关于自己的同人小说正在创建。 蒂尼亚大陆的社交礼仪与星联帝国同化,一般对关系不大亲近的人都会以姓氏相称,也就司君这样没有明确后缀姓名的人才会直接称呼全名。 他不确定穆特礼莱迪这个姓氏在大陆上算不算大姓,也不晓得妮娜口中的那一位穆特礼莱迪先生是或不是狄诺科,他只是不想让接触的可能性存在罢了。 而且今天这套房子实在好的过分,每一处都精准戳向司君的偏好,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似的,半点瑕疵都找不出来。 他本应该高兴。可越是这样完美,司君就越觉得有古怪。 疑虑像一块又一块石头,不断坠落,堆积在司君心头。 不安和怀疑叫他一边动心,一边担心租赁以后得潜在威胁。 本来他想见到房主以后,同对方交流再正式做下决定,可穆特礼莱迪这个名字就像是最后一块滚落的巨石,瞬间把否决的按钮压得严严实实。 头疼。 回到圣学院之后,司君想也不想就钻回盥洗室擦jio,此后麻溜地滚回床上,狠狠睡了一觉。 等第二天一大早,他再一次从被子里丢出老大爷蛇,才忽然想起自己和妮娜还有个不租到房子之前休沐日必见面的约定。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司君把自己关进被子里,发出一阵人鱼的哀嚎。 昨天他仓促逃跑,已经很不负责任了。如果今天再放人家鸽子… 不想缺德的人鱼还是选择了下床。 果不其然,妮娜遵守着约定,再次等候在中心广场。 还是穿着中介馆的工作制服,还是那样的笑容和打扮,唯一不同一点,是她左耳多了一枚叶子形状的白色宝石耳坠。 她见到司君,高高兴兴地起身,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下午好,司君小先生。” 对方笑得越灿烂,司君就越觉得不好意思。 他低下头,乖乖地道了个歉说:“对不起,我昨天就那样跑了,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请不用在意。每个人都会有突发情况,我已经习惯了。”妮娜还是那么好脾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租的原因吗?我好做个条件规避。” 司君不太想撒谎,又没办法说出实情。他斟酌半晌,给出个真实度百分之百,却并不完整的答案。 他说:“那房子好得太古怪……我害怕。” 听见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妮娜眉尾轻挑了一下。但司君这会低着脑袋,恰好错过了这个表情。 妮娜不再追问,转而问道:“还要继续找吗?” “找。”司君给出个肯定的答案,他真的很想泡尾巴,想到快发疯了。 “麻烦你了,我会多加一些佣金。” 只要别再跟狄诺科有一丝丝的关联可能性就行。 看着司君这副乖巧模样,从容的妮娜笑着摇头:“不用了,都是我分内之事。” 她停顿一瞬,忽然转了个话头,说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愿不愿意跟我去看另一套房?” “我朋友是一位吟游诗人,他常年在外游走,房子一直闲置着。房子面积不算太大,周围的设备也都过得去。你可以先去看看,如果喜欢,我帮你同他搭桥联系,租金应该可以商量的。” “这套房没有在中介馆登记,算是我私人推荐给你的,不收任何中介费哦。” 司君听着,眼睛亮了亮,暖日曦光落在他眼眶里,像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焰。 他扬起一个腼腆的笑,二话不说,同妮娜再度踏上看房之旅。 房子距离晶车站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嗯……按正常人步子来算应该是十三四分钟,但司君走得慢,时间也就拉长了些。 周边的房子的建筑风格偏旧,但生活设施很完善。居住的人群看起来都是上了年纪的,司君凭第一印象判断这附近应该是养老休闲的人居多。 也就意味着这边日常生活会相对安静些,更鲜少有乱七八糟的人出没。 这套房约莫在一百七八十平方左右,有地下室,但里头堆了许多杂物,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可见这房子确实很久没人收拾过了。 房主在妮娜的联系下给了个二金三银的价格,司君思考过后,觉得这价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一下,自己可以先签三年。等签完约他就去学习认字,接一接悬赏任务。 圣学院的悬赏任务质量都不错,一年赚个两金三银还是很轻松的。 尽管价格多了三枚银币,但总体来讲,他很是满意。 这比上一套大馅儿饼让人放心太多了。 而且……而且房主在三十年内都没有回来的打算! 房主允许他随意处理家居设备! 妮娜联系完房主,最后还补一句:“他在蒂尼亚大陆北部,没办法赶回来签约,你可以直接把钱存到他的户头,或是由我代收,我给你写收据证明。你放心,收据证明也是受蒂尼亚法则保护的。” 种种条件落在司君耳朵里,就像在说“你可以泡尾巴了”一样,诱惑力拉满。 司君点头同意。 几分钟后,跟昨天一样尴尬的情况再次发生。 不认字的司君望着妮娜放在自己面前的鬼画符羊皮纸,深深陷入沉思。 一旁的妮娜看他没动静,便倾身向前问了一句:“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都到这步了,不会又要像昨天那样逃跑吧? “我…”少年抿嘴,脸微微泛红,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妮娜明显一愣。 司君面有羞赧,藏在兜帽下的耳尖都在微微发热。 但他卡在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我不认识字。”最艰难的一句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卡喉咙了。 “没有人教过我认字。我会听,会说,但是…我不会看,也不会写…”他说话半真半假,却显得十分诚实,“妮娜姐姐,你可以给我写一遍吗?我再把名字抄到合约上。” 后者从愣怔中回神,点头回应:“当然可以。” 于是,一直好奇自己名字怎么写的司君终于学会了专属于他的鬼画符。 妮娜温柔且热情,知道司君不识字,主动开口提供帮助:“在神迹之都生活,文字是必不可少的。你不识字,今后可能会遇到更多不便。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雪中送炭不过如此。 少年清透的碧色眼瞳亮得简直能落出星星。 返回中心广场,约定好新的见面时间,妮娜注视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头离去。 她并没有往中介馆方向走,而是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慢悠悠地摘下左耳的白色宝石。 摘下宝石的瞬间,身材曼妙的美女周身涌现出一股涣漫的白雾。 白雾散尽,优雅的穆特礼莱迪先生从兜里摸出了那张有着少年歪歪扭扭签名的羊皮纸,勾起了个反派的标准微笑。 ———— 狄诺科(亮出厚厚一沓房契):谁跟你说我只买了一套房子的? 司君:…! ———— (路过评论区)(被创)(倒地碰瓷) (惊惶):怎么就又这么多了?!慢点啊球球了!!臣妾真的打咩!! (突然求生):不要学习司君,在没仔细阅读合约的前提下签字!! ———— 14、_(:з」∠)_ 拿到钥匙的那一刹那,司君内心翻涌的喜悦和期待冲破他平时固有的淡定。 此前他拥有过很多东西,房子车子,金钱或是名声。但都不及现在这两把小小的古铜钥匙能让他感到满足。 今天的整个过程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签完约也不过是下午三点左右,时间还算充裕。 司君在跟妮娜分开之后,也没有急着立刻返回圣学院。 说实话,他现在刚租到房子,新鲜劲才起了个头,若不是圣学院有学习日必须在强制住校的规定,司君现在都恨不得直接扎进那房子里。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对他来说会相对漫长,司君觉得与其让房子空置着,不如利用这段空置的时间,做点什么事儿。 在把地图归还给萨里兰卡之前,他记住了平民委托会的地址。然后在妮娜的帮助下,他又记下了平民委托会晶车站的鬼画符。但他只知道从中央广场坐过来的路程,所以才特地跟妮娜一块儿返回中央广场再自行出发。 城内乘坐晶车的费用很低,仅仅只需要一枚贝分,司君花起来也不觉得心疼。 到达平民委托会,他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女孩儿,用口头描述的方式,让对方帮自己发布了一个t6等级的悬赏委托。 在司君提到地下室杂物可以由被委托者自行处理的时候,女孩儿从鬼画符羊皮纸中抬头:“物品多吗?都是些什么?” 司君看房那会儿大致看了一下。 “一些放着衣裳的木箱,还有很多旧木杂货。有点多。” 女孩儿点头说道:“我建议你在现场监督,确认哪些物品是否需要留下。如果你不在现场,被委托者自行处理物品后你又想强行找回,是不受蒂尼亚法则保护的。只能是你们双方私下商量解决。” 她说的这点司君却不怎么担心。 在签约的时候他跟妮娜小姐再三确认过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随意处理的,而他并不在乎里头到底有多少值钱物。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空旷干净的地下室。 在获得司君的确定答复后,女孩把自行处理的条件勾上。后边司君继续提说,他想要加固地下室围边墙面,做室内防漏水的基建处理,并且还要求更改水管渠道,链接到地下室去。 来这儿的顾客什么委托都能提,女孩儿见多识广,对司君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也没有表现一丝疑问。 委托费加上手续费一共6枚铜币,材料费需要另算。女孩儿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怕他吃亏,便帮他主动提了个3铜币的金额。 多退少补,到时候按材料的购买凭证支付。 体力在这座城并不值钱,加上物品自行处理这个选项,可以抵消掉一小部分的委托费用,所以最终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比司君预计的还要便宜。 交纳了三分之一的押金,司君将一把备用钥匙在女孩儿这,最后他写上地址与房号,便欢欢喜喜的回圣学院了。 接下来的日子,司君每一日都保持着愉悦和兴奋的心情,就连早上起床把老大爷蛇丢出被窝都动作轻了很多。 期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减,反倒因为休沐日即将到来的步伐,变得越发浓烈。 这一个礼拜,司君也不是只顾着自己高兴,他尝试过为老大爷引荐主角团的重要角色。 可他不管介绍谁,老大爷蛇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而且几天观察下来,司君还发现,老大爷蛇尤其不喜欢狄诺科。每回狄诺科出现,老大爷蛇都会钻到角落去。这反应,这行为,司君总有一种这老大爷蛇就是他精神体的错觉。 看看,简直就像他对反派的避嫌思维实体化了一样。 但司君却也百分之百确定老大爷蛇不是自己的精神体。 正常的向导或哨兵跟自己的精神体有精神联系,司君也是有的。 他也很明确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存在,但他的精神体好像出于某种原因,不太愿意出来就是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反正在这个世界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 牵桥搭线这件事进展的不大顺利,司君又把它往后挪了挪。 礼拜五下午一下课他就回宿舍睡觉。等晚上凌晨月时,哦,也就是凌晨12时,学院大门一开启,他就带着收拾好的家伙事窜出圣学院。 当然,老大爷蛇仍不忘初心,勇敢相随。 种族多样化的基础造就了这座城不会有完全休息的时刻。 司君夜访委托会的时候,里头的工作人员已经都换成了喜夜的种族。 他支付完尾款,取回钥匙直奔晶车站。 这回司君记得很熟,就没用折返中央广场再搭车的傻瓜记路法。 所以在二十分钟以后,他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出租屋。 地下室果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灰尘,什么也没留下。 司君检查了半天,虽然有的地方有些小瑕疵,但总体开始他还是很满意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泡尾巴,可这一地灰尘,又实在是让他接受无能。 在“先在灰水池泡尾巴”和“收拾干净再泡尾巴”两个选项里,司君毫不犹豫,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家,那么空空如也再合适不过,比司君钱包还要干净。 聪明如他,早也料到了被委托者不会给他留下清洁工具,所以他把宿舍里的清洁工具给薅……不是,给借用了过来。 灰尘好扫,一些陈年旧垢是比较费事,加上冲洗程序,司君在一个钟头后收获了劳动成果。 最后,他珍而重之的打开水龙头。 稀里哗啦的水声砸在地板上,旁人听起来只觉得喧扰的声响,落在司君耳力,却好像在敲动灵魂似的。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水的流速不是太快,填满空间需要一点时间。司君忍住了直接在水龙头下泡jio的冲动,默默走向阶梯,坐在那儿看着水流一点一点把空间填满。 大约是水流动的白噪音太过催眠,少年不知不觉睡去。 等他睡足劲儿,撩起眼皮,碧色的瞳便被倒映着灯光的水面占领。 水池漫过两阶台阶儿,已然成型。 少年困乏瞬间消散。 他再也忍不住泡尾巴的冲动,即刻褪去身上的衣服,一头扎入水中。 伴随着“哗啦”一声响,水花扬起,池中霎时亮起一大片璀璨银光! 人鱼在勉强够游动的水中摆动尾巴,在这个独属于他的小小天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太舒服了。 他不用穿着那厚重的防雨斗篷,耳鳍也不会顶到兜帽,头发更不用怕被揪断! 空间还是略小了一些,司君那条银色的大尾巴没办法游得太恣意。 如同月纱一样轻盈而华丽的鱼裙好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被塞进了茶杯,拘谨着顽强绽放。 幸好花依旧美丽。 这样已是足够,对于很久很久没有泡到尾巴的司君而言。 他很高兴,高兴到想摇尾巴。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摆动着大尾巴在浅池子中打圈畅游。 漂亮的耳鳍像是半面小折扇,因主人的惬意与愉悦而微微展开,银色长发更是恣意开散。 美丽的人鱼悄然享受着一刻的快乐。 倏的,他听到了一阵有节奏的声响从楼上传来。 听起来像是敲门声。 疑惑的人鱼从水中冒出头,水珠连成珍珠串,一颗接着一颗从他银色的发梢滴落,忽然想起自己和妮娜小姐早上在房子见面的约定。 等等! 司君猛地抬头,碧色的眼瞳因紧张微微缩动。 他好像……没锁门! 15、主线前置 敲门的人非常有礼貌,只连续敲了三次便不再传来动静。 司君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游到阶梯,手脚……哦不,他现在只有尾巴。 他双手撑在比水面高一截的阶梯,稍一用力,支着自己坐在了上边。因为尾巴很长,司君的那节阶梯又太离水面太近,所以他有好大一部分尾巴和鱼裙都浸在水里。 手撑在身体两侧,他又往上挪了五六个台阶,最后自己抬了抬尾巴,抱住鱼裙部分,才算彻底脱离水面。 清晨温度有点冷,银色长发在离水之后,紧紧贴在司君赤果的背部,更是透心凉。可司君目前无暇关心头发的死活,他扯来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尾巴上的水。擦到一半才觉得冷,从斗篷堆里扒拉衣服穿。 等尾巴上边儿的水差不多擦干,司君便反手折腾起头发来。 过去这几个礼拜,他在宿舍擦jio擦出了经验,毛巾材质选得都是速干型的。 十分钟后,头发擦得差不多干,大大的鱼尾也恢复成了人足,司君便急匆匆披好斗篷跑上楼开门。 所幸‘妮娜’小姐脾气好,脸上还是那样的温和。 她说:“早上好,司君小先生,用过早餐了吗?” “早上好妮娜姐姐。”司君仰着头,笑意璀璨道,“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刚在打扫地下室。还没用过早餐,要一起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租到了心满意足的房子,今天的司君让人感觉很不一样。 清爽,自在,有一种明朗的畅快感,又更加的……灿烂。 像是清晨垂挂露珠,含苞待放的小花苞,在夜色中得到月光爱抚,满足地绽开出一丝细缝。 精灵望着他那双碧色瞳子,心中翻涌起陌生情绪,难以言喻。 司君确实饿了,加上那几位被委托者太过尽职,他家里现在除了灰尘基本什么都不剩,更别提是桌椅。 学习需要一桌两椅,肚子需要一点好吃的食物,能同时满足这两项需求的咖啡馆在距离出租屋约莫七分钟的位置。 看不懂菜单,不妨碍少年要一份美味的绵羊蛋做早餐。 他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偷偷吐槽老板的手艺没有食堂好吃。 用完餐后,两人就地起势,在角落里支棱出一个教学小课堂。 之前司君说自己完全不识字,狄诺科便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无论对方有多笨,都必须带着20分的耐心进行教学,但真正开始教学之后他才发现,小家伙对文字的接受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虽说他的基础知识基本为零,但只要狄诺科指着一个字进行复读,他就能立刻记住。 仅仅是一个上午的功夫,司君就已经可以阅读一些辞藻不华丽的儿童读物了。 一点即通的学习速度叫狄诺科暗自惊叹,却也有几分担心。 这小家伙记忆力如此超群,会不会也记住了合约的内容? 不,没关系。 狄诺科转念又一想,就算小家伙真记住了也没什么用,那张合约由他本人亲手签署,已然生效,就算小家伙后边儿发现了再挣扎也于事无补。 于是心情愉悦的精灵先生继续保持着即使是伪装也不能丢失的优雅。 他曲着修长的手指,撑在脸侧,以旁观者的视角光明正大观赏着读书的少年。 蒂尼亚大陆已经入秋。 白日的光没有夏日那么灼目,也没有冬日那么的朦胧。 秋天爽朗阳光从玻璃窗外洋洋洒洒跃入,微光颗粒点缀在少年微微抬起的睫毛尖端,像坠着一颗钻石似的,意外夺目。 少年碧色瞳子干净清澈,从狄诺科这个角度看,甚至还能看见他眼底倒映着书本,就是看不太清字罢了。 他看着看着,不知为何晃起神,脱口问了一句:“你成年了吗?” 小家伙的身高同妮娜看着相差无几,但那张脸长得比较减龄,光看脸很难猜测出准确数字。 碧色瞳子望过来,带着笑意,又腼腆地低下头去。 司君含糊地说了一句:“我今年27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在人鱼界算成年还是未成年,干脆模糊一点,只说自己有27岁。 至于对方要用什么成年标准来衡量他,也都随她便。 玩着角色扮演的狄诺科没想到小家伙会跟自己玩这一出。他果然以没有在对方身上找出其他种族的特征为由,暂且将少年归纳成人类那一族。 人族不是长生种,他们的平均年龄在150岁左右,25岁恰好成年,27……不过刚好成年而已。 而且二十七这个数字对于一个两百多岁的精灵族来说,不过转眼春秋。 不知不觉,两人就学到了午餐时间。狄诺科版妮娜以祝贺司君乔迁之喜,主动说要请掉午餐这一顿。 一顿午饭而已,没必要虚情假意的推诿半天,司君坦然应下,然后默默记下妮娜的好,想着以后找机会回报给对方。 末了,司君也专门留意了一下买单价格。 妮娜总共付费2铜6贝分,平摊下来是一人1铜3贝分。一份绵羊蛋肉酱盖饭加一杯奶品,再加上早餐的7贝分,一天的生活成本大概是在3.3铜币左右。 一个礼拜他会在外住宿两天,那就是6.6铜币。 这么一合计,还是觉得有点贵。 他刚搬过来,很多东西需要置办,如果不在其他地方稍微控制一下支出,恐怕在他能接任务之前,兜里的钱就得花光了。 吃完饭之后,狄诺科不知自己是不是观察上了瘾,居然又自告奋勇地陪司君去置办家居。帮着人挑选完好看的桌椅和床具,又带他去置办了通讯晶,最后还自掏腰包给司君买了几本基础阅读的书籍。 一天逛下来,充实无比。 狄诺科礼拜日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他送司君回家的时候特地说了一下这件事。能获得一天私人时间的司君自然是高兴的。 他送走狄诺科……哦不,送走妮娜之后,将门反锁,转头就跑到了地下室。 老大爷蛇一反常态,一直守在楼梯附近,没跟司君出去,然而司君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水池,并未留意到这件事。 出门那会儿水龙头没关,这一天下来,水位堪堪填到地下室三分之二的空间。 芜湖!水池基本成型! 少年扬起的嘴角根本就下不来。 他把今天买的干粮,毛巾,还有狄诺科……妮娜送的书一并放在比水位高两层的台阶儿,又将衣物规整叠起,放到更高处。随后纵身一跃,在自己的私人小水池绽开小花儿。 历时近一个月,司君度过了新世界生活中最愉快的一天。 * 快乐的日子特别短暂,尤其当这个日子只有一天,但容易满足的司君却因整整泡了一天的尾巴而始终保持着愉悦的心情,所以在礼拜日晚上不得不回到神迹圣学院的时候,他也依旧是笑着的状态。 享乐到最后一秒,司君几乎是读着秒走进的校门。 当他乐呵呵走回宿舍,意外看见往日回来倒头就睡的舍友米林竟还开着灯坐在床头看书。 好像是在担心司君回不来或是不回来似的,直到看到司君打开门,他才微不可闻地松下口气。 其实米林比他想得有人情味。司君瞧着他的表现,对米林的看法稍微有所改观。 可显然舍友不在乎他改不改观,在确定司君回来后,他立刻关上灯,拉过被子睡觉。 临睡前说了一句:“你桌上有信,是通知书。” 司君非常礼貌地道了声谢,便转向书桌。 果然如米林说的那样,桌上有一封按着神迹圣学院徽章的信件。司君将信翻到正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小小乐了一下。 嘿嘿。 还好礼拜六他恶补学了一点字。 信封内容是圣学院给每一位学徒的通知书,大概内容是说神迹圣学院的十年典在一个月后举办,历时三个月。学院的教授为了准备庆典的相关事宜,都会相对应的调整课时。请学生暂且按照新的课时表上课。 信一共有两张,第二张就是新的课时表。 司君看着神迹圣学院十年典几个大字,小小地‘啊’了一声。 他记得十年典……是主角团和反派前期在圣学院生活时最重要的一个剧情点来着。 16、十年庆前置 神迹圣学院是非常非常悠久的存在,从创立到现在,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正是因为历史悠长,校庆一年举办一次显得过于频繁,而且年年都办,大家参与的热情也会随之缩减。第四任校长上任之后直接将校庆改成了十年庆,顾名思义是十年举办一次。 十年时间线拉得不算太长,就算寿命不是那么长的种族也可以有参与的机会。 校庆开始前一个月是热火朝天的准备时期,在这段时间里教授和部分参与安排庆典活动的部分学徒都会变得异常忙碌。 主角团和反派一块儿在神迹圣学院生活了二十多年,参加了两次庆典活动,每一次庆典活动都发生了些标志性的主线故事。 司君以黑龙尼林诺林先生在城内暴走的事件作为节点,推测这是反派狄诺科和主角第一次参加庆典。 他记得狄诺科好像遇到了点什么事,就是从这个时间开始变得越发阴鸷偏执的。 作为一个身在故事中,却想极力避免参与故事发展的小炮灰,司君是有一些感慨的。 他心里翻涌出了一些手握剧本,已提前知道结局的茫然感。 可他这么一个外来人,即便手握剧本,又能做些什么呢?自以为是的跑去阻拦boss,或者是向主角团投递信号? 司君想着,以他对角色的好感排行来看,他应该会优先选择给boss助力。 哈,毕竟正道的光在他身上看不见分厘。 然而事实上,他只是个小炮灰。 小炮灰要有小炮灰的自我认知,还要勤勤恳恳地过好自己日子。 小炮灰非常期待这一次的圣学院十年庆。 神迹圣学院十年庆典还有几点非常好。整个庆典时间会持续三个月,所有学徒课程停止,学院还会向外开放3个月的参观权限。 也就意味着在这三个月内,学徒们可以自由进出,不再受学习日必须住校的限制。 他可以天天泡尾巴了! 简直是天降大饼啊! 虽然知道这一段剧情对狄诺科和主角团而言不会太友好,但司君还是难以遏制地期待着日子的到来。 这一个月,神迹圣学院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教授们忙碌得尤为明显。其余小部分学徒,有的比教授还要忙碌。 譬如狄诺科。 作为三好学生标兵\\圣学院知名学霸\\品学兼优代表,狄诺科被教授们委以重任。他几乎成了门面代表,亲自出面处理各项事宜,再加上他身为精灵族贵氏之子,身份地位更是拔高了一个台阶儿。 司君有时候也能围观到团团转的狄诺科,然后蹲在角落里默默吐槽:能者多劳,忙着吧您内。 不关注,不打扰,这是他虔诚的祝福。 他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妮娜姐姐请他吃的那顿饭给还回去。 似乎因为神迹圣学院要开放的事儿,妮娜姐姐也跟着忙碌起来。 不,不止是妮娜,应该说整个中介馆,整个神迹之都,都因为神迹圣学院十年庆典开放学院而忙碌着。 原因司君也能理解,著名景点的节庆活动,直接带动了整座城的旅游业和经济发展,可不得认真规划起来嘛。 同整座城的忙碌形成鲜明对比,司君的忙里偷闲就显得更闲了。 课程减少的他上课窝在宿舍悄悄擦脚看儿童读物,休沐日回出租屋泡尾巴,他也还是在看儿童读物。 ‘妮娜’姐姐好似怕他闲着无聊,隔三差五就给他买书,也因为她工作忙碌,书本都是以快递形式寄送到门口。 这才两个礼拜过去,司君屋子里的书堆得都快把他人高了。 不过也托了这些书的福,他了解到这个世界许多种族的习俗和一些类似歇后语,年节日历的生活常识。 过去的两个礼拜里,司君每到礼拜五月时都会踩点溜出校门,跑回自己的小水池里转圈圈。 他可以在水里自由呼吸,当然也能在水中睡觉。但过去年岁沾染上的人类习性也驻扎在他的根髓里,司君忘不掉被柔软被褥包裹住的踏实与安心。 所以他也置办了床具,有时候在水里睡,有时候则跑回床上,一切随心。 礼拜六的中午,司君一如往常在水池里泡尾巴,同时给自己培育新的习惯。 露水的阶梯上摆放着衣物,多条速干毛巾,还有几本‘妮娜’姐姐赠送的书籍。 将一条速干毛巾平铺在阶梯上,再将其中一本童话书籍摊开,他双手交叠,脑袋倾斜,就趴在阶梯另一侧,不会碰到书籍的地方。 泡尾巴和看书两不误。 银色的尾巴花左右摇摆,荡漾璀璨。 忽的,通讯晶响了。 司君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因为从头到尾,他的通讯晶也只给过一个人。 接起通讯晶,司君想也不想:“中午好,妮娜姐姐。” 对方先是沉默,在司君以为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准备询问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中午好,小司君。你在做什么?” “看书。”人鱼忽然支棱起来,反说了一句,“妮娜姐姐,我有一个字不认识。” “什么字?” “长得像一条蛇,右上角的蛇头比较大,逆时针环绕半圈,中间有一个类似……” emmm他想用英文字母形容来着,但怎么想妮娜都不会知道abcd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对方听了他的描述,竟然一下就联想到是哪本书,直道:“你在看《月光女神的爱语》?” “是的。” 通讯晶另一端的狄诺科揉了揉眉心。 阳光卓影,落在桌上那几堆厚重的文书上。 其实这次通讯,狄诺科自己都觉得奇怪。 连轴转的工作让一个每天早上靠训练来发泄精力的精灵都产生了疲意,狄诺科被文书困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没个尽头。但他在书写君字的时候,脑袋里却意外地闪过了名叫司君的小家伙的身影。 身体擅自作出反应,在他回过神之前,自作主张地打开通讯晶,拨通那个被诸多通讯记录压在最底下的序列号。 说来奇怪,身体里堆积的疲惫,在他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时,竟然衰减不少。 “那是精灵族一句古老的爱语。”金发的精灵依在窗边,遥望着清风掠过,花朵摇曳的风铃树。 “精灵族有一个传统习俗,无论是男精灵还是女精灵,都会选在月下的花林里向对方阐明心意。如果被告白的一方答应了下来,两人就会受到月光女神的祝福,然后在生命树下缔结契约,从此结为伴侣。” 另一头的司君趴在阶梯上一边听着‘妮娜’姐姐的倾情解说,一边摆动自己的鱼裙大尾巴。 他其实挺想打断对方的,因为他就正在看这个故事。妮娜这么一说,后边儿基本剧情就都明了了,毫无意思。而且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字怎么念,不想被剧透一脸。 ……但是出于礼貌,司君还是安静地听完了对方的剧透。 又闲扯了一阵儿,等挂掉通讯晶之后,司君扬起尾巴尖尖拍了拍水,才恍然反应过来。 结果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念嘛。 17、雨夜 连绵的大雨下了好几个昼夜。 托了十年庆,课程变少的福,司君在圣学院里住宿的日子出门次数以肉眼可见的次数减少。 基本都是饿得不行了,他才会考虑出门去找点东西吃。 热腾腾的堂食非常具有诱惑力,可对一个碰到水就容易便成人鱼的崽子来说,诱惑力直接骤减,小于等于零。 司君干脆选择窝在宿舍里舒舒服服地趴着看书,饿了就啃啃干粮。 这期间,他还发现了老大爷蛇的一个新功能。 某个深夜,司君在床上看书看得有点晚了,突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和非常明显的水意。 他猛地一缩,敏感的耳鳍再度顶起帽檐。生怕是什么不知来处的水碰到脚部,召唤出那条遇到水就原形毕露的大尾巴。 司君警惕着在沉睡的米林,小心翼翼撩开被子一看,竟是老大爷蛇挪动着它那看似湿润的身体,爬到了他脚踝的位置。 奇怪的是,司君明明感觉到了湿乎乎的触感,他的腿却还是正常人足,没有变化。 紧了下眉,少年怀揣着疑惑和好奇,伸手抓住了老大爷蛇。 之前他每天早上都会重复将老大爷蛇丢下床的运动,但要说认真观察和感知老大爷蛇,今儿这还是头一次。 老大爷蛇温顺的很,不反抗也不挣扎,任由抓取。 它还特别会卖乖,司君抓它就往手心上躺,还一直朝着手腕手臂的方向蛄蛹。 这么一蛄蛹,司君便也觉得手心手腕部分传来湿润的触感。 带着浓浓的疑惑,少年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翻开老大爷蛇肚皮。 他仔细观察,发现那所谓的湿润感,跟水没多大关系,而是因为老大爷蛇的皮肤自带的触感。 老大爷蛇的蛇皮没有明显的鳞块和纹路,通体枫红鎏金,摸起来一点儿也不膈手,湿湿滑滑的也没有任何液体成分,就好像一块饱含水汽的晶块儿。 叫司君意外的是,这份触感,竟意外地能缓解他不能碰水的那种干渴感。 这是什么宝藏蛇! 虽然但是,司君不想占蛇便宜,更不想说因为它的特殊体质就改变对它的态度。 睡觉还是不可以钻被窝,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其实这些日子下来,司君已经逐渐减弱了给老大爷蛇找新家的念头。既然老大爷蛇不想,他也就不再多管,只要这玩意儿不是个什么狂霸酷炫拽的奇珍异兽,不会打扰到他平静的生活,那相安无事的共同相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基础的学识垫底,人鱼为持久性发展,准备开始接任务打工。 但当他去任务委托堂转过一圈,看了看任务内容,才发现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至少他得知道弥陀是个什么玩意,或是哥布林的根据地在哪个位置……再不然,就是有一门专精手艺。 之前他看不懂字,不明白任务内容。现在他看懂了一些字,但还是不明白任务内容。 只能庆幸手上的钱还可以够他摸一两年的鱼,找工作这件事的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雨一直下,就这么下到了新的礼拜五。 屋子里没有开灯,柔婉的明月被藏在了厚重的雨幕之后,分毫月影都瞧不见。 路灯以一臂之力撑起了照明的重任。 一点点薄光从室外透来,朦胧地描绘着头戴兜帽,坐在床铺上的少年身影。 司君在这儿坐了很久。 他侧仰首,发呆似的望着窗外。 碧色的瞳眸倒映着玻璃窗,及其透明壁垒上蜿蜒下滑的水滴。 像是被困在孤岛上的求生者,等待着有新的选择出现。 其实司君心里很清楚,像这样的雨天,安全起见,他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别出去,万一碰到了水,万一遇到了别的什么事,人鱼尾巴在陆地上根本无力招架。 可是从昨天开始,他就莫名觉得不适。 偏像是烧心那种感觉。 他的胸腔,后尾脊骨,都充斥着一股不甚明显的灼烧感。烧得他心底发慌,无比难受。 身为一条对人鱼习性不怎么了解的人鱼,司君很担心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心灵的微惶和身体的不适杂糅相交,他现下对水的渴求欲不比他租房之前要少,甚至在雨声的催促下,显得越发浓烈。 老大爷蛇好像也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爬到司君手腕上绕成一个圈,默默地贡献着自己的身体。 但这种程度不过杯水车薪。 胸腔和尾脊骨的灼烧在他思索的过程中逐步加重侵略节奏,不断攻击着少年的理智和身体。 那种被压迫的感觉叫司君无比难过。 他按着胸口,微微弯下腰,尝试着用深呼吸平缓那种灼烧感。 可惜的是,少年依旧没能得到丝毫缓解。 就在他难过到想冲去盥洗室往腿上泼水的时候,室友米林推开宿舍门走了进来。 往日里他们俩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一般都是各做个事,各睡个觉。 但习惯了舍友礼拜五晚上踩点离开,米林看到这个点,他的舍友居然还在宿舍,脸上不免有些惊讶。 他也没惊讶多久,大雨就是答案。 米林知道舍友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被这场大雨给困住了。 犹豫在那张清秀的脸上一纵即使,他背过身,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要是想出去,最好趁现在。斯特预报说接下来一个小时会是这两天雨势最小的时候。” 说完,他丢给司君一块蓝色的方块卡片,自顾自地走进了盥洗室。 卡片上显示着未来两天的天气情况。 正如米林所言,未来一小时是近两天雨势最小的时候,下一次就得是礼拜日晚上八点之后了。 理智被烧掉了一大半的司君一瞧见礼拜日还能回来,就停止了多余的思考。 他真的,太渴了。 “谢谢你。” 他留下一句,起身离去。 雨势真的有在变小,司君拿出椰子夫人给自己做好的雨鞋和新的斗篷,在已经穿着斗篷的基础上又披了一层,以防不备。 而后带着老大爷蛇快步跑了出去。 神迹之都道路建设还算不错,道路平整,坑点不多。司君下了晶车站,小心翼翼避着各个坑点,胜利就在眼前。 缠在手腕上的老大爷蛇不知怎么的,开始抖了起来。 老大爷蛇的身体虽然很纤细,但它颤抖得非常明显,条绳状的身体不断紧缩,捆得司君微微泛疼。 司君一边走,一边奇怪它的异常,想说等回去以后看看老大爷的情况。 可刚走进巷口,他那卓越的向导精神力便捕捉到了一种熟悉的精神躁动。 曾经的向导总司令官猛然回头,碧色的眸子染上惊讶的神色。 这是…… 哨兵? 18、哨兵&尾巴 滂沱大雨有短暂的歇停。 地面潮湿,一些细如牛毛的微小雨粒在路灯笼罩的光下边儿漂泊。 仍处于烧心状态的少年一度以为是自己难受出了幻觉。他侧回身循着那股暴动精神力传来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发现他的感知没有出什么问题。 确实是个哨兵。 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哨兵的存在? 不对。 司君晃了晃脑袋,避免自己陷进思维困区里。像他这样的穿越者都可以存在,有哨兵……好像不是特别惊奇的事。 说不定这位哨兵跟他一样也是穿过来的老乡? “嘶……”司君被腕上的老大爷蛇缚得生疼。 他低头翻开袖子,发现腕部已经被老大爷蛇狠狠地勒出了一条红痕。 因为天天披着斗篷,他把自己养得很白,红痕便尤为明显。 老大爷蛇一边抖一边缩紧身体,没过一会儿,司君的手指就因为血液流通不畅的问题发凉发青。 到后边儿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大爷抖,自己跟着抖,还是因为手掌贫血开始打起颤。 他费劲巴拉地扯开老大爷蛇,后者在他手里忽然打了一个滚,掉在地上迅速朝着陌生方向游窜而去。 司君难受得紧,又不太能放心得下老大爷蛇的状态。而且老大爷蛇离开的方向恰恰好是哨兵精神暴动传来的方向。 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哨兵只要产生了精神暴动,后果就会非常可怕。轻则脑部损伤,重则精神肉|体双崩坏。 在崩坏的这一整个过程,他们会进入毫无自控能力的狂暴状态,竭力摧毁周身人事物,包括他们自己。 所以无论如何,司君都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 他扶着墙,浅浅舒口气以压制自己的烧心状态,便停也不停地走向哨兵精神暴动的那个方向。 巷子弯弯绕,出口颇多。司君只记得快速到达出租屋的那一条路径,如今自己全凭对哨兵的感知往前走,好一阵才终于看见出口。 这条小道直通另一侧的主干道,司君在妮娜的带路下来过这里。但这个地方同他的生活区不重叠,所以司君后续基本没踏足过这里。 此刻的主干道两侧路灯不知道被谁破坏了,上下坡道黑漆漆,加上乌云闭月,这一条路黑得让人根本找不着道儿。 司君是循着精神暴动的方向找,才寻到一个半跪在地,同样穿着防御斗篷的人。 他距离巷口位置不算太远,充分适应了司君勉强可以在黑暗中捕捉到他的轮廓。 似乎难受得很,他身体蜷成一团,身边旋起了股凌厉的风。 司君清楚,那不是风,那是暴动的具象化表现。这说明这名哨兵已经产生前期崩坏的现象了。 再这么下去,这周遭的居民和建筑都会遭殃! 向导总司令官对哨兵暴动的现象已非常熟络,他下意识边寻找那名哨兵的精神体。可不知道是精神体自己藏了起来,还是因为环境太黑,他竟然找不到对方的精神体所在。 这就难办了。 安抚哨兵的方式分有三种。一种是契约安抚,一种是衔脑安抚,另一种则是精神体安抚。 第一种契约安抚是向导通过与哨兵发生性|爱|关系的方式安抚起暴动的精神,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关系的向导和哨兵自然而然就缔结成了伴侣契约。 这种伴侣契约具有唯一性,一旦缔结契约,向导就不能再和其他哨兵进行安抚的。 司君的精神力强悍,被星联帝国视为珍稀资源,所以他是不被允许拥有这种唯一性。 而且星联帝国担心他会对其中哪一个哨兵产生多余的感情,所以只允许他使用第三种精神体安抚的方法。 通过安抚对方的精神体来减缓精神暴动,然后再通过言语加诸引导。 这种方法最好的地方体现在,他不需要和哨兵本人过多接触。 可现在他找不着精神体,第三种方法显然行不通。 司君咽了口唾沫,眼看哨兵暴动逐步增加,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干脆选择第二种方法,同哨兵直接进行精神连接,面对面的安抚。 没有路灯,司君看不大清路,就得更小心地上的积水。 他首先将自己的精神力聚集,以缓潮的形式向对方漫过去。可对方的精神壁垒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厚,他的精神力刚触碰对方就被猛烈地弹开。 感知到对方的抗拒,司君便收回大部分地精神力,尝试小面积的接触,让对方先适应自己的触碰。 而后,他缓缓走向对方。 步子且轻且缓,司君从另一侧的街道绕到那人正前方。再一边用精神力引导,一边在靠近途中寻找着对方的精神体。 最后他停在了离对方约莫有两三米的距离之外。 对待哨兵要充满十二分的耐心,因为精神力会相触,向导任何不稳定的情绪都会直接传递到哨兵那儿。哨兵本身就已经很不稳定了,这些情绪在他那只会被无止境的放大,甚至会成为压垮哨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司君也没着急说话。 他平和地站在几米之外,尝试建立联系,尝试链接精神力。 尝试似乎有一点效果,尤其当他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善意,对方终于开放了一些联系的权限。司君向他挪动了两步,想更靠近一些,缩短一下联系信号。 哪知对方就等的是他这一步。 黑影忽然发难,原地暴起,在漆黑的街道上倏忽闪过一道掠影。 他朝司君袭来,但后者也早做好了躲避哨兵攻击的准备,在那人袭过来的瞬间迅速后撤。 那人扑了个空,立刻改转攻击方向,趁势追击。 然而司君就算穿成了人鱼,也依旧保留着自己的实力……尽管这实力可能有所削弱,但应对这样毫无章法的攻击,他还是有招架的余地的。 可对方显然不是普通哨兵那么简单。他攻击的频率,精神暴走的危险等级,无一不符合星联帝国的s级哨兵标准。如果真让他陷入暴走,那这半个城区都得遭殃。 得制止他。 司君不得不想办法更靠近他,试图强行建立精神联系。 他在躲闪间拉近两人距离,而对方的猛攻,也恰好助他完成这一想法。 月光在乌云暂歇的间隙中展露头角。和对方仅剩不到一米距离的司君一个抬手便打落了对方的兜帽,又借着这月光,看清这名暴动哨兵的模样。 可这一看,司君的耳鳍霎时顶出兜帽棱角! 居然是狄诺科?! 狄诺科居然是个哨兵?! 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一乱,被满布阴霾的狄诺科抓住了破绽。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击向少年肩头,后者踉跄着退步,不小心绊到路砖,狠狠地摔倒在地。 于是,人鱼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司君感觉到双腿触碰到湿漉漉的水意,听到椰子夫人给他做的这双雨鞋传来了崩裂的声音。 而刚刚才看清少年模样的狄诺科呆呆站在原地。 他望着少年仓惶无措的脸,望着那条漂亮至极的纯色鱼尾,似乎一时半刻没能理解当下的情况。 灰瞳之中,满是惊愣。 很快的,他冷静下来,赶忙走到司君身边半蹲下身,作出一副要将他横抱起来的模样。 司君其实注意到了狄诺科身上哨兵暴动的精神力已经衰减了不少,可出于对反派boss的基本尊敬,他并不想过于接近这位大人物。 他手忙脚乱解开第二层的斗篷,慌慌张张地盖在自己的大尾巴上。可因为鱼裙太大,散开面积很广,斗篷不管怎么盖都会露出一角银纱。 就在他慌乱盖尾巴的时候,狄诺科已经准备把他抱起来了。 司君本能攥紧斗篷,蜷缩尾巴,把自己缩成一个大团子,避开对方伸来的手。 狄诺科虽然恢复理智,但他的状态并没有完全恢复。他的身体还是颤抖的,脑袋也疼得要命。只是他看着少年漂亮的鱼尾,想到后边儿还有人在追着自己,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 “别怕。”他说,“我不会伤害你。” 司君心说,谢邀,你说这句话我更怕了。 但他现在的状态想要离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怎么做? 预报上提示,再过十几分钟,雨会继续下,而且会下得越来越大。 似乎接受狄诺科的好意,才是他离开这条大街的唯一方法。 狄诺科看少年好像默许了他的举动,便顷身向前,举止轻柔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和那条鱼尾。 ……。 司君背脊发麻。 狄诺科的手受天气影响,有点凉。 现在抚弄似的触碰他的鱼尾,竟意外的……舒服。 酥酥麻麻的奇妙触感从狄诺科触碰的地方漫延开,司君紧绷神经,忍住了几欲出口的叹息声,在狄诺科结实的抱里努力用新斗篷遮盖鱼尾。 还是有几分抗拒。 司君在这小小抗拒中思考,狄诺科这跟翻书一样的态度转变是不是看上了他的鱼尾巴。 就像那些商贩似的,想拿他做成什么稀有装备。 狄诺科抱他的举动越温柔,司君这番揣测就被他锤得越死。 锤到后面,司君已经开始考虑攻击反派boss的大脑,会不会崩坏主线剧情;而主线剧情的崩坏,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影响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 ……救命! 为什么偏偏是狄诺科! 此时,被列为攻击目标的狄诺科抱着司君的手紧了一紧,但还是控制着自己保持清醒,尽量避免伤害或是弄疼怀里的小人鱼。 “有人在追我。”他深深喘了口气,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得离开这儿。” 19、别摸我尾巴 要是狄诺科犯得最大的错,便是对今晚交易的那群□□不够警惕。 他早知道这些家伙惯用黑吃黑的手段,所以无论饮食或是任何同他们的肢体接触,狄诺科都做了基础防备。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知不觉中了那些家伙下的毒。 狄诺科身上带着有避毒效果的蓝芩兽肝,帮他解了一定程度的药性。可剩余的这一部分还是叫狄诺科在发狂的边缘徘徊。 他撑着模糊的意识勉强杀出重围,逃离陷阱,却在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到了小家伙的住所附近。 理智残存。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靠近那个方向,并努力引诱追杀他的那群家伙,往更远的方向去。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还会碰上小家伙。 不,更令人惊讶的是…… 狄诺科来不及多想,身后那群□□都不是好惹的善茬。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小家伙是条人鱼,就算小家伙跟他没有关系,恐怕也难逃厄运。 顾不得司君略微抵触的挣扎,狄诺科抱着人便跑。他身形摇晃,跑起来步履蹒跚,感觉也直比司君鱼尾攀爬的速度快那么一些罢了。 化出鱼尾并不能化解司君内心那股不安分的躁动,只是眼前,他的注意力都被狄诺科和逃命给夺了过去。 雨有复下的趋势。 天空中漂泊的牛毛细雨开始逐渐转化成较大的雨滴洒向地面。 一开始司君还没有这个感觉,还是狄诺科抱着他跑动的时候,大颗大颗的汗珠砸在他身上。司君稍作留意,才发现狄诺科帮他挡去了不知何时开始下大的雨。 地砖有一块细微的凸起。对平时路过的行人不会有很大影响,对此时的狄诺科而言却成了一个陷阱。 他被绊得一个踉跄,身体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怀中的司君连忙闭上眼,做好了被压疼的准备。 狄诺科这个身形,压在他身上,那有多疼都是可想而知的。 可司君等来的不是一层重压,而是非常明显的骨头磕在地面,沉闷的声响。 他听得出来,那是膝盖骨磕跪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而且听这个动静,摔得很重。 他宁愿膝盖磕地板,也没有把多的力量施加在自己身上。反倒是背部微微拱起,腾出了一个大的空间,生怕压着自己似的。 狄诺科一只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则扣着司君的后脑勺。即便是摔倒的情况下,也优先保证他不会磕到脑袋。 狄诺科的精神又在暴动了,即使如此,他也用剩存的意识保护着不让他受伤。 尽管这位反派先生性格阴鸷,但他骨子里的绅士,也是难以磨灭的。 人鱼碧色的瞳子微微一缩,心跳莫名加快。 司君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特殊身份,所以无论对方做什么事,他总是下意识去揣测他是否有别的思量。但此时此刻,苦肉计也好,真心实意的也好,狄诺科是真的有在护着他。 垂下眸子,司君主动伸出双手,扣住了狄诺科两端尖尖的精灵耳朵。 手掌虽然有点凉,却起狄诺科耳尖的冰凉暖了不知道多少。 狄诺科微微一怔,抬起头,便恰好与人鱼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撞上。 四目相交。 司君为他遮蔽掉周遭的声响,制造出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随后自己顷身向前,将额头抵在狄诺科的额上。 他还从来没跟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所以垂下眼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狄诺科的视线。 衔脑安抚的前提要求,便是两人有一定的肢体接触。 司君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他学着自己看到过的衔脑接触,又回忆起书本上的教学知识,慢慢地将自己的精神力透到对方大脑中,温柔且缓慢地建立起了临时链接。 他看到,且感觉到狄诺科的混沌。 他极具耐心,且轻缓地抚平着不安分的暴动。 安抚很快起效,哨兵先生的暴动程度有所减缓。 司君便躲闪着对方直勾勾的视线,松开手,再度揪紧披在腿上的斗篷。 狄诺科不知道小人鱼做了什么。他只觉得有一股清流抚过心头,带走了他的急躁,冲动和不停翻涌的怒火。 虽然还是头疼,却比刚才要好得太多。 然而现在还不到能安心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寻迹而来,马上就可能找到他们。 冷静下来的狄诺科开始思考应该往哪跑。 小家伙的住所绝对不行。 万一踪迹暴露,或是那群□□挨家挨户地查看,那小家伙恐怕又要搬家。 所幸,狄诺科还有别的选择。 他打起精神,抱着小人鱼便往另一个方向跑。 司君眼看着他走到一户装修风格稍显富贵的屋子门前,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踹了大门一脚。 “……”司君胆子大,可是耳鳍显然不这么想。 狄诺科踹门的时候,人鱼敏感的耳鳍抖了抖,像是煽动着的蝴蝶翅膀,悄无声息的美丽着。 里边的住客是一位身高不超过一米的侏儒族,俗称小矮人。 不等司君因为第三个人看到自己的尾巴感到心烦,矮人就先做出了反应。 他好像看不到司君,眼睛里只有狄诺科:“主人!您来了!” 狄诺科半点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 他摇摇晃晃走进门:“清理掉我们的痕迹。” “敬遵指令,主人!”小矮人关上门,高高兴兴地跑去盥洗室拿清扫工具。 司君的精神助力维持到狄诺科进门就几乎快失效了,后者又再度恢复混沌状态。 他摇摇晃晃的,抱着司君往地下室走,结果脚下一个打滑,又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这回狄诺科失了力度,不小心压在司君身上。 但还好,压得不重。 司君早先的那股不适和燥热不合时宜地钻了出来。 他低低的喘了口气,将尾巴尖蜷缩成一团,手按在狄诺科肩头,费劲吧啦地想推开他。 倏地,少年身体微微一抖。 声音含带一丝颤意。 “你…”他摆动尾巴,努力想躲开对方的手,听起来委屈极了。 “你别…别摸我尾巴。” 司君对天发誓,他不是欲迎还拒。可他这样的状态,无论落在谁耳中,都只觉得他是在勾引自己。 意识混沌的狄诺科,更是受不了这种招惹。 他指尖蜷起,握住了银色尾巴的一侧,指腹的皮肤轻轻摩挲他的银尾表面。 一阵酥麻从他被抚摸的地方蔓延而来,司君不仅背脊发麻,连脑袋都空白了起来。 那股不知何有浮动的烧心燥意居然…居然居然就这么化在了狄诺科抚弄的动作里。 司君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喉间浅浅叹出口气,小人鱼推搡的手指卷起,揪住了精灵湿漉漉的衣领。 早就被大雨浸透了的衣服瞬间被他掐出几滴水。 清透的水滴从指节渗出,滴落脸颊,换来人鱼片刻清醒。 遭了! 司君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衔脑安抚的向导和哨兵虽然不是通过性/爱的方式进行。但衔脑会暂时链接两个人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自身的欲/望或感受都会传递到对方大脑,甚至可能会无止尽放大。 直接影响对方的精神状态。 司君低低地喘了几口气,眼眶不自觉发热。他甩了甩尾巴,想着要避开狄诺科的手,不能再让他这么摸了。 可他甩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躲开。反倒像是再往他手里送一样。 可恶。 好舒服。 可恶。 这条小人鱼,怎么会这么… 狄诺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失控。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应该停手,知道他再这么下去,会冒犯到小人鱼。 可他真的撑起意识要停手时,又被耳边响起的小人鱼喘息给拽了回去。 他的手穿过鱼尾下方,环抱式地摩挲着漂亮的大尾巴和鱼裙。 指尖更是克制不住的,捏玩着鱼裙薄纱。 又软,又轻。 世间最柔软的纱布恐怕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而且他注意到,他越摸,小人鱼就抖得越厉害,而他自己也会莫名觉得舒畅愉悦。 人鱼敏感的耳鳍一直在哆嗦,漂漂亮亮的,还闪着一点点光。狄诺科瞧在眼里,霎时动起了歪心思。 另一只手穿过司君后颈,像将人拥入怀中似的。而人鱼本抵在他肩头的手此刻失去了行动中心,微微下滑,正握着狄诺科的手臂,展露着他的不知所措。 狄诺科情难自持俯下身,将他的头扣在怀里,紧紧抱着对方。 金色长发便与银色长发就这么湿漉漉的,胡乱掺和在了一块。 少年被一阵暖意裹住了身体,碧色眼眸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 交颈相拥,少年柔软的脸颊同对方的脸颊轻轻磨蹭。 仿若是对相爱至极的恋人一般,耳鬓厮磨,难舍难分。 不被允许拥有亲密关系的司君不是很适应这种温度,也不适应如此亲密的接触。 敏感的人鱼耳鳍仿佛将他的慌乱局促具象化似的,不停地颤抖着。 紧贴在脸侧,凝视着那对柔软耳鳍的狄诺科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咬一口的冲动。 20、自我介绍 一个为鱼尾所困,一个为药物所扰,都难受的不行。 而精神力交缠的两人又在衔脑链接,感知共享的情况下,互相分享着彼此的难受与难耐。 人鱼在尾巴在战斗时坚硬的像一副铠甲,在爱侣的抚摸下,又会化做成人事项的催化剂。更何况,他们的体/液,本身就具有这种功效。 很可惜,现在的狄诺科未能切身体会,但人鱼的声音自带诱惑buff。 少年只是在他耳边细碎的喘息,就把精灵撩拨得头皮发麻。 狄诺科不知道什么叫精神力,也不知道衔脑链接这些源自异世界的说头。他只凭感觉,将其归纳为灵魂的碰撞。 说不清,道不明。 暧昧牵引着他的手指,牵引着他的呼吸,让他不由自主地抱着眼前这条人鱼,让他混沌的意识在这场风暴旋涡中随波逐流的同时,拴上了一根不会迷失的木棍。 兜帽里的皮筋拽得司君生疼。而与司君不过咫尺之遥的狄诺科,也观察到了少年兜帽屹立不掉的根本原因。 他仿佛在抚摸着少年脑袋似的,纤长的手伸入兜帽,灵巧地解开那些令少年倍感疼痛的枷锁。 明明意识混沌,做这些事却好像依旧保持着清醒。 脑袋跟着不清醒的司君一开始不知道狄诺科要做什么,略有躲闪。但当狄诺科帮他拉松了皮绳,拯救了那几根岌岌可危的头发,他便大概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 碍事的兜帽落到身后。 狄诺科终于完整看清少年的全貌。 他看清了他的耳鳍,看清了他银色的长发带着一些微卷的弧度,看清他碧绿色的清澈眼瞳。 指背摩挲过少年,狄诺科俯下身。 敏感的耳鳍就因为这个紧蹙的拥抱蹭到了狄诺科。 看似锋利的耳鳍尖端从那张俊朗的精灵脸颊上滑过一道弧线,最终卡在了他尖尖的精灵耳耳垂处。 可能是因为他没接触过另一个人的体温,也可能是因为他变成人鱼以后,习惯了冰冰凉凉的水。总之一句,他不适应狄诺科的体温。 有点吓人,又……有点诡异的舒坦。 他不知道自己的尾巴也这么敏感。精灵手指指尖抚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道热痕,而后便是酥麻。 情不自禁摆起尾巴,甩一甩,像在挣扎,又像变相地催促着狄诺科,不要只停留在这个位置。 聪慧的反派大人福至心灵,手顺势抚摸向下。 若按照人类的身体部位来看,他的手刚巧是从大腿处延伸向下到小腿。 司君攥着狄诺科的手臂,头一偏,额就正好埋进了狄诺科的肩颈处。 衣服还是湿的,司君被这个水意激起片刻清醒,又想向后缩。 却被有所察觉的反派先生按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拥抱。 脖子一凉。 司君感觉到一个柔软温凉的东西在他贴在自己的颈部。 不甚明显的呼吸随同这个东西一块骚弄着他的颈部皮肤。 痒。 司君缩了缩脖子,小幅度侧过头,鼻尖便刚好轻轻蹭过精灵先生挺翘的鼻端。 四目相对。 他们在彼此的瞳中找到自己。 唇瓣尖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又轻又软的。 可司君来不及多想。 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视线。这一举,便那阵柔软的触觉从唇瓣尖尖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先是脸颊,再是耳鳍。 司君抖了抖耳鳍,还想躲一躲对方温热的呼吸,却被对方觉察到,然后变本加厉把他紧锢怀中。 到了这一刻,司君那颗晕晕乎乎的大脑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上头不愿意让他和哨兵衔脑安抚了。 共感这种东西……真的…… 很了不得。 尾巴尖儿又疼又痒的。 在那只大手的怜抚之下,少年小幅度地甩动尾巴,前一秒要挣开,后一秒又止不住往人家手掌心蹭。摆动的幅度有时候偏大,花瓣一样的薄纱鱼裙就会被他掀起来,反盖着对方的手。 狄诺科好像很中意鱼裙的触感,在抚弄鱼尾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搓揉着鱼裙。 精神共感的愉悦与身体的满足将人鱼向导和哨兵的躁动一并抚平。 他们形同一对久违的爱侣,尽管还没有走到紧密结合那步,却也亲密到了让人无隙插足的程度。 雨还在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司君被楼上一阵跑步声惊醒。 他恍然睁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出租屋里。而出租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陌生人,在上头奔跑。 略微紧张的心情在睁眼看清趴在肩头的金发精灵时,直接突破临界点。 司君:!!! 司君胆子不小,他的耳鳍纯粹是因为敏感才会时不时冒出来。但这一次,他真的是受到了惊吓而冒起耳鳍。 记忆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大坝,将司君淹没。 他记起自己遇到狄诺科的前后始末,记起自己和狄诺科建立了衔脑链接;更记起狄诺科带他回屋之后,两人的耳鬓厮磨。 羞赧赶在记忆之后,包裹住了少年。 司君的整张脸连带着耳鳍都一并染上了绯色。 他看着狄诺科安静的睡眼,低了一下眼帘,而后小心翼翼地想把人从身上推开。哪知反派先生五感敏锐,他才刚一动,后者便睁开眼,浅灰色的眼瞳瞬时映出他的脸。 司君顿了一下,僵在原地。 啊这…… 精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了他约莫四五秒,才仿佛网络连接成功,真正清醒过来。 他也稍微睁大了眼,慌乱地从司君身上起来。 “抱歉。”狄诺科脑袋也混沌着,但出于精灵族贵氏的绅士修养,他下意识地向司君道了个歉。 而后,他将目光转移到少年还在抖动的耳鳍上。似乎是以那对漂亮的耳鳍为媒介,回想起了昨夜发生的种种。 于是,这位绅士的精灵先生也跟着红了耳朵。 精灵族的耳朵不同常人,顶部会形成一个三尖角的形状。狄诺科这么一红,不止是耳尖遭殃,整个耳朵也都变得红彤彤,和司君的人鱼耳鳍比,谁都好不到哪儿去。 司君听着他的道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抽了一下已经化成人足的腿。 狄诺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握着对方赤果果的脚踝。 他慌里慌张松开手,又补了一句:“抱歉,我……” 司君坐起身,扯过自己在慌乱间散开的斗篷,盖住了近乎赤果的下半身。 没办法,昨天晚上鱼尾化现的时候,他的裤子和椰子夫人刚做好的新鞋全被崩坏了。 形象全无属于是。 脑袋乱得很,司君不知道自己应该为发现反派是哨兵这件事纠结,还是为反派发现自己是人鱼而纠结。 而另一边的反派先生显然跟他一样乱。 他居然在这个分外尴尬的早晨,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狄诺科·阿诺比亚·穆特礼莱迪。”他举止谦和,目光诚恳,“请问同学……该如何称呼?” 21、承诺契约 除了问名字,狄诺科也找不出更好的开场白了。 他记得昨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应该说……不仅仅是记得那么简单,那些暧昧的记忆好像刻在他大脑里似的,狄诺科现在闭上眼都会回想起对方耳鳍发颤,眼尾嫣红的模样。 还有那银色鱼尾和云纱般鱼裙的手感。 狄诺科蜷起手指,微微出神。仿佛那些触感还停留在手中,仿佛他到现在都还握着。 但他很快收回思绪。 无论对方愿意与否,抱着如此旖旎的揣想去看待对方,无论如何都是一种猥琐的亵渎。 ——一个问心无愧算计他人却又在这方面意外正直的反派boss如是想。 他费尽将那些暧昧的遐想抛诸脑后,举动却往着获取人鱼好感度那个方向发展。 倒不是……倒不是想利用他的人鱼特性做些什么,而是真的想以狄诺科这个身份去靠近他。 至少不要像之前那样,听到他的名就跑。 狄诺科将他的行为合理化解释,才想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将信任放置到一个房屋中介身上,也不愿意向身边的同学多问几句。 精灵先生知道自己还算出名,也知道小家伙应该是认识……就算谈不上认识,也大概率是听说过他的。若是和他相识,无论如何,他在学院都会产生曝光度,这恐怕是小人鱼最害怕的事了。 所以,小人鱼不是怕自己,或该说,他不是单单害怕狄诺科·阿诺比亚·穆特礼莱迪。 他是害怕圣学院,害怕所有接近,并有可能发现他人鱼身份的家伙。 要是司君能读心,这会儿他高低得给狄诺科这卓越的脑补能力点个三连。 主要这逻辑链,他甚至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关于这件事,暂按下不表。 在狄诺科大脑运转,想着要提升司君好感度的时候,后者也在着重思考着如何有效地抹去自己在狄诺科记忆中的痕迹。 恨只恨精神力操控这方面没有抹除记忆这一项。 从一个不尽职的书迷角度出发,他不大相信狄诺科表现出来的善意。他记得作者笔下的这位反派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种族的亲和力,以及那和善却平易近人的温和气质来诱骗身边所有人。 这种设定,远距离看,挺酷的。 但近距离接触……司君偷偷瞥了他一眼,瞬间就明白为什么狄诺科前期能把那么多人骗得团团转了。 他现在瞧着对方这副谦和有礼的模样,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司君的沉默在狄诺科看来,还是惊惧的表现。 他也能理解,毕竟昨天晚上…他确实没刹住手。 狄诺科没有等到回应,便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司君则琢磨要不要趁机逃跑。 然而狄诺科对他用了同学的称谓,这就算把他知道自己同样也是圣学院学徒这事儿给挑明了。 可能是黑龙失控,在校门差点袭击他的那一次,狄诺科就记住了他的脸。 ……真是不幸啊。 他默默拿起斗篷,想重新披回身上。可是斗篷背面还有水,昨天又闷了一个晚上,这个味道真是…不言而喻。 司君低下头把鼻子凑到斗篷那闻了闻,感觉自己中了当头一棒,非常的刺激。 在他思索着如何拯救这条斗篷的时候,狄诺科回来了。 优雅的精灵已然褪去斗篷。但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些褶皱,显然是之前那一套,还来不及换掉。 这会儿他走下楼,走到离司君大概还有一米五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而后半蹲下身,在他站着的位置放了一些东西。 司君侧过脑袋去看,就瞧见地上平整地放置着一套干净白底浅绿边的衣物。 应该是狄诺科自己,材料和款式都跟他平日里穿得差不多。 他放下衣服,没有试图勾引司君回话,而是非常耐心地劝哄他:“这套衣服是新订的,我没穿过,可以暂时换下你身上那套湿衣服。” 沉默一下,他抬首将视线投放向上,又低头重新看回司君。这套动作很明显是知道司君在看着自己,故意作出个样子来。 也是为了让司君知道他接下来说话的重心归注于谁。 “我的傀儡奴仆巴布做了两人份的早餐,有绵羊蛋和尼尔菜,还有几块奶油酥饼。”狄诺科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一楼来。” 说话真是有技巧。 司君心中暗道。 狄诺科这番话,看似是邀请他上楼吃早餐。实际却是拐弯抹角地告诉他,楼上那个小矮人只是他的傀儡奴仆。目前为止,只有狄诺科一个人知道他是人鱼的事儿。 实话实说,就算司君知道狄诺科是有意为之的话术,也确实被安抚到了。 知道的人越少,他的生存空间就越大。 狄诺科说完话转身又离开了地下室,刻意地给司君再腾出一个私人空间,方便他思考,也方便他换下衣服。 司君看了看自己味道绝伦的衣服,又看了看那套干净的衣裳,果断放下前者。 他可没那么轴。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和反派boss已经有了交集,接下来的事儿,不是他一昧地逃避就能解决的。 而且狄诺科这种人,他躲避的越明显,对方就越注意他。有可能还会追根究底,把他的生活各个细节都摸得一干二净。 像那些霸总小说似的,总得一句就是:很好人鱼,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司君光是脑补都觉得脑阔子突突的跳。 目前来看,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且他知道狄诺科是哨兵,知道自己有能力制约对方,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相当是偷偷攥了对方一个把柄。 如果狄诺科真的有把自己剥皮拆骨做装备的想法,那到时候他也不会客气的。 死都要死了,谁还在乎世界会不会因为boss死亡而崩坏啊! 胡思乱想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少年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不过……精灵先生两米出头的个子,对司君而言不是那么友好。 具体表现在少年穿上衣服,抻了半天也没能把手脚从衣服裤子里扒拉出来。 他颇为无奈地走上几阶楼梯,坐在较高处利用楼梯高低来落差拉扯裤腿。然后再专心致志地卷起裤腿和衣袖,调整成合适自己的长短。 收拾好自己,司君把斗篷挂在楼梯扶手上晾干,打起精神迈步上楼,勇敢追逐他心爱的绵羊蛋。 狄诺科这只精灵在某些方面真的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固执。 譬如他刻在骨子里,无法抛开的绅士礼仪。 司君从地下室楼梯冒出个头,看见他坐在餐桌那边耐心地等待自己入座,面前食物一口未动的模样就忍不住碎碎念。 能不能刻点好东西,别什么乱七八糟都往骨子里刻,累不累啊。 在司君入座之后,那位非要保持着礼节的精灵先生这才动起刀叉。 狄诺科是那种老式贵族的做派,就算是非常简易的一顿早餐,他也要吃得优雅。 两人无言用餐,虽然不说话,但气氛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和谐,倒没什么尴尬的。 随后用完餐,二人同时放下刀叉,司君才终于开口,跟狄诺科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谢谢你的款待,东西很好吃。” 感觉到小人鱼没那么怕他,狄诺科脸上不自觉扬起微笑。 他摇了摇头,道:“这一切都太仓促了,是我照顾不周。如果可以,希望下一次,我能有机会请你用一份精致的餐点。” 这就不用了吧。 司君默默念叨,不大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狄诺科得到了沉默的拒绝,仍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和绅士礼节。他直视着司君的双眸,直说道:“昨天夜里我受阿比诺校长之托……” “我不想听。”司君打断了他的施法。 知道太多会被嘎的,他得规避基本风险。 但听到他以阿比诺校长的名义出去办事,司君就知道这货应该是断定了他身为人鱼不敢跟别人有过多的接触,故意拉出校长,一个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大人物来当挡箭牌。 行,不愧是你,反派先生。 不知自己被狠狠地夸赞了一番的反派先生因少年一句话闭上了嘴。他觉察到了少年有话要说,便停在原地,耐心等候对方开口。 静默片刻以后,司君果然道:“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我也算有帮你的忙。” 司君自己知道他帮得忙多了去了,但他不太敢直接点名,就担心狄诺科知道他有这份安抚躁动的能力,又想反过来算计他。 两人表面上都装得挺好,私下也都在默默建立彼此的攻防线。 “是的,我由衷地感谢你。同时我也要向你道歉。”狄诺科确实得到了帮助,他表现得也很坦然,“昨天我误以为你是那些人的同伙,差点误伤了你。” 他虽然收手快,但那掌还是打出去了,昨天他解开少年衣服…… 不是。 咳。 他,他还保留着昨天的记忆,确定少年的身体……很白。 没有受伤。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留下痕迹。 不对。他怎么又开始这种不礼貌的遐想了! 在狄诺科一边喝咖啡,一边谴责无礼的大脑时。对桌的司君小声开口:“那我可以用你的感谢和愧疚,换一句承诺吗?” “可以。”狄诺科回神,点头道,“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他知道少年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便率先放下承诺,好换对方一个放心。 可这种程度的承诺显然不够,碧色的眼瞳倒映着狄诺科的身影。 “只是这样吗?”他说。 司君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叫做挟恩图报,但他就这么干了,爱怎么着怎么着。 狄诺科却弯了弯唇角,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他带着笑意,故作沉思,而后从布兜里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又打个响指,凭空化出一根金色的羽毛笔。 只见他在羊皮纸上一阵书写,直至写到末尾,洋洋洒洒签了个名字,才将羊皮纸转递给司君。 司君瞬间有了底气。 他现在识字! 不是文盲! 看得懂! 然而这份底气在他大致扫过契约承诺书第一眼之后,便荡然无存。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字体是鬼画符,那么狄诺科的字,就是鬼画符中的狂草,放纵得让人应接不暇。 司君从头看到尾,发现自己除了最上面的契约承诺书,剩下的都不认识。 22、桥归桥路归路 狄诺科倒不是有意写成这样来为难小人鱼。他的笔风向来如此,除非是需要做掩饰的时候才会稍作更改。 就像上一回的契约书。 小人鱼看着契约书,露出了一丝呆滞和一点茫然。这个表情狄诺科挺熟的,他披着妮娜皮的时候就在小人鱼脸上见过。所以他一猜,就明白小人鱼又开始陷入知识不足的困境了。 怪他,忘记小人鱼还停留在读儿童文物那些端正字体的阶段,竟给他递了个大难题。 这位无心犯错的精灵先生便抿了抿嘴,压下唇边几欲勾起的弧度。 “怎么了吗?”他故作不解,又把视线一转,落到契约承诺的羊皮纸上,说道,“别担心,我不会给你设下文字圈套。” 精灵先生巧妙的将契约书扭转了九十度,横在两人中间,指尖点在第一行的第一个字上,又一节一节的念下来。 太过体贴,反倒叫司君又生出了一些疑虑。 狄诺科这个举动,仿佛是知道他不识字,专门给他答疑和加深记忆似的。 可这,不合理啊。 他们这回是第一次交谈,第二次见面,狄诺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文盲的事儿? 人鱼思来想去,也没能寻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他的思路开始走外,往狄诺科自己身上找原因去了。 他猜应该是狄诺科这一手狂草太过潦草,经常有人看不懂,所以他才养成逐字逐句给人解释的习惯。 嗯。司君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一角,便不再将更多心思放在这上头,而是歪过脑袋,专心致志地跟着狄诺科的手指移动视线。 狄诺科不愧是学霸及学院杰出代表,遣词造句非常精细。 他在解读这方面也做得很仔细,再加上司君理解能力强,不过稍作指点,司君便完全理解了这一封看似天书的契约承诺。 但少年的疑惑并没有因为读懂天书而减少,反而又往上垒了几层。 不是说契约条件不好。 而是…好得太离谱。 精灵族以月光女神为信仰,群落的力量以及繁衍都受月光女神庇护。所以月光女神这四个字,对精灵来说重量十足。 狄诺科竟然直接以月光女神地名义来起势,坚决保证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司君的人鱼身份。 司君觉得这个誓约起点有点高。 他何德何能,能让一只精灵以月光女神的名义向自己起誓? 但老实说,就算狄诺科起誓发愿,也不算什么。他完全可以自己缄口不言,然后给他下套。 害人的方式有千万种,如果他真的有心,司君是防不胜防的。 而且……司君也知道,这是目前狄诺科能拿出的最令人信服的承诺了。 他干脆就答应签署这个契约承诺书,然后用自己的精神力,悄默声地做了些手脚。 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只要狄诺科没有害他的念头。 但他若是起了外心邪念,司君就算是死也好歹有个垫背的。 当司君简单的名字和狄诺科那一排华丽丽的草字签名出现在一块儿的时候,这封契约承诺在二人签订名字,泛起一阵月色偏金绿的光芒。随后,承诺书浮空而起,自动卷成了圆筒形状。 书封贴合的那个位置凭空出现一块小小银月印记。 这是月光女神的肯定,也证明这份契约承诺得到了她的祝福。 司君浅浅舒出口气。 他心里这颗高悬的巨石下坠了一半的高度。 虽然没那么大冲击,但始终悬而未决,还是让人心里没底。 “司君。”终于用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叫出这个名字的狄诺科声音含着笑,叫对桌的司君动作一顿。 “你可以喊我狄诺科,或者阿诺比亚。” 这册书卷最后交由司君本人保管。 他收回囊中,又低下头去,默默地啃起了心爱的绵羊蛋。 有一说一,狄诺科家的烹饪手艺比食堂还好,现在在他心里已经位列好吃排行榜第一名了。 少年专心吃蛋,对桌的狄诺科也在专心的观察着少年。 以一个审美刁钻的精灵角度。 他阅读过很多关于人鱼的书籍,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书本里所有的人鱼,美貌是标配。 面前的小人鱼很符合这点。 但人鱼大多性情凶残,对陆地生物都不太友善,而且攻击性很强,小人鱼司君却完全不同。 他脾气好,胆子小,攻击性也不强… 难道他就是因为脾气太好,被其他人鱼欺负了,才跑到陆地上来生活的吗? 可小司君是条纯色的人鱼,纯色是血统最正和能力最强的人鱼象征,基本等同陆地上的皇室血脉。 怎么会被人欺负?又不是曾经的他。 还是说小家伙像童话书写得那样,在海上对陆地生活的家伙一见钟情,自愿跑到岸上的? 说起来,他既有人足,也有鱼尾… 狄诺科灰色的眸映照着少年,目光流转。 这会儿少年已经完全是人类的模样了。因为体型比狄诺科小了几个号,所以狄诺科的衣服在他身上,就宽松得十分突兀。 少年将过长的袖子整整齐齐地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皮肤。吃着吃着,他又好像担心会弄脏衣服似的,又将袖子往上卷了一层。 很有趣。 明明很稀松平常的一个举动,狄诺科也不知为何,觉得他非常有趣。 喝了一口香醇浓郁的咖啡,他开口问道:“请原谅我的冒昧,你为什么…会来到陆地生活?” 司君咀嚼着食物的腮帮子又是一顿。 为什么? 他先是为狄诺科这个为什么感到疑惑。然后后知后觉,理顺了狄诺科的脑回路。 啊…确实。他一条人鱼,没事跑到陆地上干嘛?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吗? 可现编理由,之后还得想尽办法圆谎,司君没那个力气。 他干脆老实交代,说:“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我不追逐爱情,也不是那么誓死的追求自由,我只是在找一种适合我的生活方式。” 在他的认知里,大海和人鱼确实适配度很高,可他当其中一方置换到自己身上,却想不出自己在海中生活的画面。 他太习惯陆地了。从出生开始至现在莫名其妙的穿越,他都没有在水里生活的经历。 即使是在那间装满地下室的出租屋,他都会时不时跑回床上睡觉,不会一天到晚待在水里。 人鱼给出的答案过于平淡,可以说完全激不起任何人探索的兴趣,甚至想延伸别的剧情发展都很难。 但这种诚实的回答,却叫狄诺科的好感度又往上走了一层。 “那你找到了吗?”他问。 “目前来说,还没有。”司君答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模式,可陆地的居住者却不是那么的友好。” 狄诺科点头道:“太危险了,如果昨天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心存恶念的人…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司君一听这话,心说你真会给自己找好话。 遇到你真不如遇到别人呢,而且越坏越好,他杀起来也不会愧疚或犹豫。 说着话,狄诺科转头看了一下窗户外头灰蒙蒙的雨幕,又问道:“接下来这几天还是会下雨。我送你回去吧,或者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留在这儿。我帮你向导师请假。” 可别! 司君连忙摇头,他咽下一口热牛奶,说:“不用了,我…一会等披风干了自己回去。” 要是让狄诺科帮他请假,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留言。 而且那些教授可能还会看在他认识狄诺科的份儿上对他多加照拂。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狄诺科还是坚持:“我的马车可以直达南苏曼里门口,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你被雨水淋湿。” 马车的条件很让人心动,可司君还是坚定地拒绝。而且这次他给出来的理由,是狄诺科没办法反驳的。 他说:“马车太招摇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一点被人关注到的可能性发生。” 自认为已经非常收敛却依旧被贴上了招摇标签的精灵先生:“……” 司君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才把重心放到谈话上边。 他正襟危坐,没有刻意躲闪狄诺科的视线,而是正面地迎了上去。 “谢谢款待,阿诺比亚先生。”少年坦然,“您知道的,我的情况特殊。任何可能会引起别人关注的行为,我都不希望它发生,所以我不得不拒绝您的好意。以及…我希望您在学院里装作不认识我。” 其实他更想说,今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最好永不相干。 但司君也晓得这种非常决绝的发言容易激起人的逆反心,更何况还是个浑身反骨的反派boss呢。他实在不想在这位大佬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啊……虽然他很可能已经留下了一笔。 不行,一想到这事儿脑阔子就开始疼。 “我答应你。” 狄诺科知道他的思虑,点头动作干脆利落,也收回了非要送他回学院的想法。 没过多会儿,傀儡奴仆巴布捧着司君清洗干净并烘干的衣服送了过来。 司君拿出备用的雨鞋,换好衣物,接受了狄诺科的一把伞,准备离去。 “等一等。”他刚准备推开门,狄诺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回过头,眼看着那个优雅的男人从椅上起身,带着些身高优势自然产生的压迫感朝自己走来。 两米多的个子和司君的一米七几在此时呈现出了明显的差距,少年甚至得仰着脑袋才能看清狄诺科的脸。 狄诺科走到跟前,给了他一张手指的羊皮纸卷。 “这是我的通讯晶序列号,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算是我的一份谢礼。” 司君也不推诿,接过纸卷道一句谢,便转身出门,没雨幕当中。 在离开狄诺科住所约莫七八百米的地方,撑着伞的司君打开了那张手指大小的羊皮纸,探出伞外,任雨水肆意冲刷。 再然后,他手腕一转,将已经字迹模糊了的纸条扔进街边矗立的垃圾箱。 23、“人鱼!” 狄诺科这儿离司君的出租屋隔了两条街,步行约15分钟左右就能到达,距离还挺近。 出了门,司君有想过直接回出租屋。但他警惕着狄诺科,担心对方会不会派人跟踪或暗中观察着自己。 所以即便屋外下着大雨,他也要尽快回到学院。 并且,为了避开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他还做好了在学院待着的打算。 至少等到十年庆典开始,学院大门可以自由进出以后再说。 没有狄诺科这类不安分因素的存在,司君这一路不知道走得多顺利,全程只花三十分钟就回到了宿舍。 舍友米林还是……不对。 可能是因为雨势太大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舍友米林居然在宿舍待着。 司君推开门的时候,他的反应比谁都大。 “你…”米林慌里慌张从学习桌那儿起身。 他眼看着司君把湿漉漉的伞挂到门口的雨具柜,转头看向外边的天又扭回来,满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嗯? 这回到司君疑惑。 米林的反应怎么看怎么不对,如此慌乱,如此急促… 他该不会是趁自己不在偷偷看片儿吧? 不,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看片的说法。 那就是带人回来了? 可宿舍就这么点儿大,进门以后一览无余,盥洗室也关着灯没什么动静。 主要米林那个性格,应该干不出带人回宿舍这么大胆的事儿。 那…那就是看颜色小说? …… 他可能回来的不是时候。 司君脑子里挂着‘都是男人,我懂’的认同,放好雨具便转头往盥洗室走。 “有东西没带,就干脆回来了。” 他敷衍似的回答了米林因为心虚而提出的问题,算给了对方一个收场台阶。然后在盥洗室洗了把脸,再用湿毛巾擦了擦脸,便出门缩回床上。 米林这会儿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但他仍会在司君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跟踪他。 直到他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才收回目光。 拍了拍脸,米林提醒自己一定回神,便真正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认真学了起来。 而另一边钻回床上的司君,却正在跟老大爷蛇偶遇。 ……。 哟,好巧呢。 司君看着这条把自己绕成蚊香的老大爷蛇,又想生气,又懒得生气。 然在生气之前,他仔细想了下自己生气的原因,便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好像找不到理由。 尽管老大爷蛇又是掐疼了他,又是临阵脱逃,还悄无声息跑回宿舍霸占他的被窝。 本来他跟老大爷蛇就不是伙伴关系,他俩可近可远,可见可不见。 对方遇事就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司君甚至觉得这样挺好。 要是对方因为自己有危险就冲过来,像那些小说里设定的那样,化成什么惊天大蟒,为他与危险搏斗。 那他可能心态要崩。 这会儿庆幸老大爷蛇遇事就跑的司君在后来才知道,老大爷蛇也就只对狄诺科这样。 其他的,有事儿它是真上。 大雨袭窗,噼里啪啦。司君在被子里裹成一团,脑袋好像也被雨砸浑了似的,乱糟糟。 可这事儿该捋还是得捋,司君得为长久做打算。 首先,他和狄诺科的这份孽缘应该没完。 照常理来说,狄诺科对他的兴趣应该不会那么快消退。 这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基于他对人鱼在这个世界的珍稀属性的基础了解。 妮娜姐姐之前送的儿童读物里就有一两本讲到世界珍稀物种。 人鱼好像在1万多年前还处于物种丰富的地位,丰富到在海岸边就能看到人鱼嬉戏的身影。但是由于其他物种的大肆猎杀,大概在5000多年前,人鱼的数量锐减。 甚至还一度到达了濒临灭绝的程度。后来人鱼族自发退到深海远离。躲避其他物种的侵略,才保住了物种的延续。 而且这个世界压根儿就没有保护珍稀动物的法律法规,全靠种族内部努力,还有一点点有良知的高位者维护。 所以,就算是个正常人对他的兴趣也不会立刻消失。更何况是狄诺科这个反派boss呢? 其实是司君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是赶紧跑。可是如果他真的跑了,那躲避的举动未免太过明显,又可能会激起狄诺科的逆反心理。 唉,不好对付。 唯一能庆幸的是,狄诺科是个哨兵,而他暂时性地捏住了对方的可攻击点。 但司君也不敢提这件事。 照书中描述,如果狄诺科知道自己对他的生命有潜在威胁,一定会想方设法了解他,然后找个机会了结他。 ……不得不说,司君对狄诺科确实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司君觉得,前期在狄诺科不会动手的前提下,他可以适当的表示友好。 没必要躲避的那么明显,刻意去挑战他那一身反骨。 反派这种东西就是,你越逆来顺受,他越喜欢,越想关注。 越关注,就越容易产生弄死他的想法。 没必要。 真的,没那个必要。 司君两眼一闭,把自己给劝好了。 然后他转念一想,思绪就往狄诺科居然是个哨兵的方向展开了。 司君搞不清楚自己是震惊这个世界有哨兵,还是震惊狄诺科是个哨兵…… 这件事很玄乎。 他确实感觉到了对方暴动的情况,可不管是昨天夜里还是今天白天,在和狄诺科相处的所有时间里他都没看到狄诺科的精神体。 这货的精神体不会跟他一样,藏起来了吧? 司君大概知道自己精神体避而不出的原因,可他的情况特殊,无论放眼何处都属于少之又少的程度。 狄诺科如果和他情况差不多,那两人也太有缘分了。 ……忽然想起前阵子上珍兽饲养课时,教授的一段题外话描述。 “还有如此一类人,他们受神明与万物生灵的庇佑,能够感知常人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珍稀灵兽并与之缔结契约。而这一类受神明与万物生灵庇佑的人,往往是世界的佼佼者。伟大国度的统治者,仁慈天下的教皇,以及…传奇于世的学院长,都属于其中。” 司君刚开始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并没有往哨向于精神体的方向想。他只以为是这个世界的一项单独设定,只有少部分天资傲人的家伙才有资格拥有。 毕竟设定这种东西,有时候会发生重合是正常的。 他又想到了主角泰尔和一众主角团。这群人虽说是主角,却完全没有享受到世界的优待呢…一个拥有这种体质的… 呃不对,狄诺科也是主角团来着。 司君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对这个世界,对自己身处此地,有了一丝丝的真实感。 他始终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个世界,未曾尝试真正的融入其中。很多时候,他对这儿的理解,都是通过回忆小说形容来进行的。 包括设定。 但是…哨向这个东西,是超出小说设定的另一个存在。是距离司君最近,又是他自己发现的新鲜事物。 小说里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详细描述,主角到最后也没有接触到。 好奇妙的感觉。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宏大。 它不是为了谁而运转,它拥有自己完整的运转体系,并且即便是在与主角无关,在他们看不到也接触不到的地方,持续地发展着。 从那本书的角度,泰尔的确是主角。但…如果从其他人的角度出发,他们也都是自己的主角。 司君好像有点明白了点什么,又因为太过虚幻,始终抓不全。 想着想着,他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天气冷,人蜷在被子里暖烘烘的,就容易睡着。更何况司君这种容易消耗精神力的向导,秒睡的功夫几乎无人能及。 他从被子里钻出个头,发现天都黑了。 屋里黑黢黢,舍友又双叒叕出了门。 司君从脖子下方抓出老大爷蛇,熟门熟路丢下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继续想自己今后怎么和狄诺科和平共处,以及狄诺科的精神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如果他能确定对方的精神体,那他今后的攻击或是安抚都不用那么费劲了。 提到安抚,司君就回想起昨天晚上被狄诺科玩弄鱼尾巴的感觉。 他忍不住耳根烧红,扯过被子蒙起脑袋。 挥之不去的酥痒和舒适让人鱼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仿佛那双带着温度的手仍在腿上摩挲一般。 ……衔脑安抚真的不可以再有了!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司君决定在十年庆正式开始之前,就在圣学院里待着。 虽然泡不到尾巴,但目前为止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等十年庆开始之后,他有三个月的假期,到时候天塌了都跟他没关系。 但是教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那位珍兽饲养的教授。 他发了一项通知,要求庆典开场的前三日,所有上珍兽饲养课程的同学都要到场。 倒不是为了走个造势的形式,而是因为前三日,所有受邀的贵宾几乎都会到场。他们大多数会携带自己饲养的奇珍异兽出现,这可是学生们为数不多既安全,又能近距离观赏珍兽的机会! 同样珍稀的人鱼温和且委婉的表示:看个锤子。 老大爷蛇坚决贯彻自己老大爷的蛇设,天一晴就爬到窗外去晒太阳,决不过去凑热闹。 司君瞧着它晒太阳的模样都止不住羡慕。 要不是怕挂科,他真的不想去。 神迹圣学院不愧是第一大陆的第一学府,学院庆典规模宏大,前来捧场和助阵的都是大人物。 因国王体弱多病而代理出席的王后,强壮魁梧的狮头兽人首领,优雅而高傲的精灵王,以及与阿迪米莱斯国建立友好关系的各族之首,全都以参加庆典的名义在此会首。 直到他们出场那一刻,司君才知道为什么珍兽饲养教授要强制要求他们过来观看了。 错过太可惜了好吧! 主城不给飞行,但是神迹圣学院例外。这些领导级人物便抓着这个机会,各显神通。 也是有彰显地位的因素存在吧,都要暗搓搓比一比谁更气派。 难得的好天气。 蓝天广阔,白云稀少,温度也适宜。 庆典的开幕仪式在一处瀑布举办。 瀑布上方架着一面金褐色的城墙,城墙向下的部分笼罩着瀑布本身,下方是一池面积非常大的跌水潭。 跌水潭边站满了学徒。 听说这一次的庆典有很多水中项目,庆典仪式也准备直接以瀑布为中心作出新的花样。 礼乐系的教授释放出了自己的歌唱灵,带着自己挑选好的司君仰着脑袋,看到高空略过的飞天大狗,还有背上长椅子的长条白鳄,以及带着一张沙发登场的几百颗飞天刺球。 他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视觉的盛宴毫不客气映入那双碧色眼瞳,带着兜帽的少年笑容明艳,竟也不少人被他夺去了视线。 “司君?”身旁一位女同学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司君应声侧过头,正巧迎上几名同学惊讶的目光。 其中一名身形比较壮硕的男性表现得更是夸张,他摇着头说:“你真的是司君?原来你不是丑八怪啊?” 丑八怪又是什么剧本? “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要带着兜帽?”另一个看起来就非常调皮的男生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想拽掉他头上的兜帽,“别带了!让我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司君微微蹙眉。 他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对方的手,同时也注意到越来越多人的视线往自己这边聚拢。 啧。 耳朵的位置发痒,如果司君没猜错,他那对敏感的耳鳍又被吓出原型了。他默不作声低下头,将头上兜帽拽得更加严实,同时转过身,试图趁着这份热闹挤出人群。 要是现在偷偷跑掉,教授也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万一不幸被教授注意到…… 妈的。 那就注意到吧,这学分老子不要了。 就在司君挤出人群胜利在望的时候,他被涌动的人群猛地撞了一下。 忽然爆出的尖叫声震耳欲馈,司君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台词,熟悉的那一句:“让开让开!!快让开!” 竟又是泰尔! 他又骑在一头失控的石头兽身上,一边发出近乎凄厉的惨叫,一边往旁边拉拽。 然而石头兽已经完全失去方向,狠狠地撞入人群。 “啊啊啊啊啊!” 数不清的学徒被石头兽撞摔,更有一大部分的人在撞击地作用下落入水中! 在现场几位教授连忙合力保护学徒,制约石头兽。 正站在瀑布塔上和学院教授们谈天说地的狄诺科就听见人群产生骚动,回头望去,恰好就看到了岸边的暴动,以及许多学徒被撞入水中。 “快救人!”身边的教授赶忙招呼其他人。 狄诺科收敛起风轻云淡的神情,装模作样地跟着教授一块儿跑了下去。 他赶到岸边,许多学徒已经被人救了起来。狄诺科因为嫌脏,懒得下水,便假惺惺地走去慰问那些受惊的学徒。 可刚走近,他就听见其中一名瑟瑟发抖的学徒开口说:“人……人鱼!” 狄诺科足下一顿。 “人鱼!”另一名学徒跟着喊了起来,他脸色发白,满脸惶恐,“潭里有一条人鱼!还有一条特别特别大的怪物!” “哗啦!”又是一声水响。 嫌弃水脏的精灵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毅然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