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伏妖录》 第1章 楔子 距今几百年前的东梁朝时代,海外有片大陆名唤大宁国,京都名唤临安城,其气候风土人情与我中原相差无几,唯国中人妖共存,百妖夜行,百姓常被各类妖怪滋扰,苦不堪言。 是夜乃上元佳节,本是百姓赏月观灯,一夜鱼龙舞的好日子。但半年前,今上在都城外巡猎时薨逝,天后圣人即位,下令民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因此当晚入夜后整个大宁国全境禁觑无声,只剩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月光皎洁,一颗星子也无。 离京城临安数百里开外有一城郭名唤锦官,城中大小数万人口,此时也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打更的更夫提着灯笼走在街上,适时敲击梆鼓,发一声吟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静夜中更显声音幽暗绵长。 更夫年纪太大,只顾提着灯笼低头看路,没有留意到青石板路尽头的李员外家大宅屋顶上,一只白狐蹲在屋脊,正对着空中圆月拜月祝祈。 只见那白狐头戴人骨项链,半身人立,双爪合十,冲着明月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白狐每次跪拜起身后,都会张嘴作势吸入明月精气,往返数次后,从口中吐出一枚元丹,吸取明月精华,妖丹绽放出光芒,慢慢变大。 一只乌鸦从空中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 白狐警醒四望,迅疾将妖丹吞入腹中,从屋檐上飞速跑远。 第2章 锦官城的抹脸妖 锦官城四周水路四通八达,城郊西边就是码头。 一轮圆月挂在高空,月光照映下,一艘客船慢慢驶入码头,船舱吃水很深,显是装了大批财帛货物, 船工在后舱慢慢摇橹,客船前方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胖子身穿绫罗绸缎,戴着高帽,做富户员外打扮。只见他腼着肚子,双手背后,一张胖脸横肉纵生,脸上志得满满。 一个瘦子身着葛色布衫,看起来是员外的管家,管家提着灯笼站在员外身旁,伸长脖子不住往码头方向眺望。 眼看客船就要入港,管家脸上满是归家的喜悦,凑到员外身边高兴说道: “可算赶着中元节到家了,老爷,这一趟没少赚,回家后大娘子不知该有多高兴!” 员外听了管家这话,却板起脸来,半嗔怪半责骂地教训管家: “回,回去你少,少给我在她面前多嘴,告,告诉她便又要张罗,补,补贴她娘家兄弟了。” 管家眼见触了霉头,忙弯腰迭声认错: “老爷教训的是,老爷教训的是。” 客船渐渐靠岸,却见码头上早有两个仆从在此守候,一个家仆阿四提着灯笼迎接,另一个则是马夫,赶着一辆准备接货的马车守在一旁。 家仆阿四看到客船入港,满脸谄媚堆笑,高声挥手招呼道。: “老爷,可把你盼回来啦!三娘在屋里天天念叨您呢!” 听到心爱的小妾思念牵挂自己,员外得意摸着山羊胡。 客船终于靠岸,管家扶李员外上岸,岸上的阿四也赶上前来迎接。 一群人正要往岸上落脚之际,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股妖风,客船顿时被吹得团团转悠起来,众人惊呼连连。 只见那船越转越快,员外、仆从和后舱两个船工站立不住,纷纷落水。 众人在水中扑腾呼叫,两船工努力游过去将员外和仆从救上岸。 岸上的马车夫也下车赶过来搀扶主人。 众人狼狈上岸后,惊恐看着河中仍在快速转圈的客船。 客船终于慢慢停下来,众人刚舒了一口气,但后仓的财帛货物却都陆续向天空飞去。 李员外着急不已,站起身伸手抓向空中的钱财货物,口中大呼: “啊啊啊啊!我,我的钱!我的钱!天哪!这是怎,怎么回事?!” 一阵阴风吹过,一只乌鸦的黑影飞过员外头上,员外仰天倒地不起。 管家吓道: “老爷,有妖怪!有妖怪!” 管家扭头回看员外,突然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众人小心翼翼凑过来查看,看到员外的脸后也都被吓得瘫软,全体陆续晕倒在地。 原来员外脸上的五官消失不见了,脸上一片空白。 第3章 郑寡妇家中观音显灵 锦官城中有句俗语,叫做“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原来城中东西二头住的都是富户官员,而住在城南城北的则都是苦力,小贩和走卒之流。 上元节,城东城西的富户家中户户闭门吃席,而城南城北的贫家却为下一顿吃食发愁。 却说城北卤煮巷巷口住着郑寡妇一家。郑寡妇正值青春,前年却死了丈夫,抛下一对儿女,一个六岁,一个七岁,都是开蒙的年纪,郑寡妇平时给人洗衣浆补,苦苦拉扯两个雏儿,却一直没钱送他们上学堂。 此值中元佳节,郑寡妇却已使光银钱,连一顿晚饭都未能给两个雏儿吃上,梳洗后妇人就哄骗着两个孩子上床睡了。 郑寡妇一边搂着一个,哼着催眠曲欲哄两个雏儿入睡,但儿子阿木因为肚饿,迟迟睡不着,揪着母亲衣角,只是小声念叨想吃月饼。 “阿娘,我肚子饿,今早隔壁阿金说今天是中元节,阿娘我想吃月饼。” 女儿阿水毕竟大了一岁,已知家中艰难,安慰弟弟说隔壁阿金是在撒谎,今天不是中元节,明天晚上才是。 说完又问母亲:“阿娘,你明天就会去饼铺给我们买月饼吃了,对吗阿娘?” 郑寡妇心中酸楚,沉默片刻,又替两个孩子盖好被子,狠心哄骗儿子: “阿弟,姐姐说的没错,阿娘明天就给你买月饼吃,现在,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阿木听阿娘说明天就能吃到月饼,心中大悦,摸着干瘪的微笑闭上眼睛。 郑寡妇看向窗外的明月,眼角只是泪流不止。 突然,家中破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妇人疑心是隔壁鳏居的醉鬼郑桥又来上门骚扰,从床上半支起身,低声喝问: “谁?!谁在外面?” 阿木阿水姐弟俩从床上爬起,躲在母亲身后。 口中连连低呼害怕。 妇人壮起胆,从床边摸索出剪刀拿在手里,死死盯着大门。 嘴里安慰两个孩子说:“别怕,有阿娘在!” 母子三人正紧张恐惧之际,破窗外却突然飞进许多铜钱,稀里哗啦在床上落了满床。 姐弟俩看到天上掉下这许多钱,欢喜不已,抱着郑寡妇连连欢呼:“钱,是钱!阿娘,我们有钱了!” 郑寡妇又惊又喜,不知什么情况,正呆立无措间,空中出现一个银铃般清脆明亮的声音,只听那声音说道: “阿姐,别害怕,这些钱拿去给孩子们买饼吃!” 郑寡妇脸上的泪水被一只无形的手收走,那个 清脆如铜铃的声音笑着飘远。 郑寡妇回过神,捧着钱,不停在床上磕头。 “快,阿木阿水,观音菩萨显灵了,我们快拜菩萨,谢谢菩萨!” 阿水阿木也随母亲跪在床上叩首不已。 第4章 阿大有钱给爹治病了 4 贫家有人愁苦饥寒,也有人愁苦病痛,总之,贫家活在世上,各有各的苦楚。 此时城南市郊的赌鬼阿大家中,阿大愁坐榻前,守着病重的老父苦苦煎熬。 破屋四处漏风,屋中点着的油灯被风吹的忽明忽暗,老人病痛苦了,在榻上直叫唤。 “阿大啊,我痛啊…我好痛,给我一碗□□去死啊” 阿大埋头揪自己头发向老父忏悔: “爹,对不起,儿子没用,把家当赌光了,没钱给您抓药,儿子不孝………” 大门吱吱嘎嘎响起来,阿大担心是讨债的上门,惊恐站起身看向门口。 “谁,是谁?” 老人在床上继续吟哦:“阿大别怕,那是阎王爷来了,黑白无常来了,他们来接我了” 阿大正准备从后门逃走,家中破漏的屋顶上突然撒下无数铜钱。 阿大抬头看到钱,表情狂喜。 “怎,怎么回事?怎么会掉这么多钱下来?” 房顶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阿大,这些钱给你阿爷抓药治病去,剩下的置几亩田产,莫要再去赌博了!” 阿大狂喜流泪,蹲下来去捡地上的钱,又不住扭头和病榻上的父亲喊: “阿爹,阿爹,我们有救了!明天我就给您去抓药!” 空中一只透明的手飘过来接走阿大脸上流下的泪水。 老人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只是在床上□□: “我痛啊,阿大我痛啊” 明月映照下,阿大家屋顶上一只白狐飞速掠过。 天上明月分外皎洁。 第5章 般若不得山谷 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中,锦官城外五十里,有个无名山谷。大宁国首席御妖师八苦道人年轻时行游至此,觉得谷中风景清幽,人迹罕至,是个适合修行的好地方,便在此地定居下来,将其命为般若不得谷。 八苦道人身边还养着一个徒弟,随了他出家前的俗家姓氏,姓崔,名唤玄真,崔玄真自幼生的人品正直,善良孝顺,又天赋极高,勤学苦练。 八苦道人极其疼爱这个徒儿,将生平所学一一传授。 这年中元节,正值玄真18岁生日,二人吃过晚饭后,八苦将玄真唤到谷中一开阔地,说要考校玄真功夫。 那崔玄真依言,执了一柄木剑,在八苦面前演起了御妖十八式。 八苦站在一旁,看眼前少年长身玉立,将一套剑法使的虎虎生风,学艺初成,心中甚是感慰。 仰头又看天上明月皎洁,谷中桂子飘香,如此佳儿美景,自己却命不久矣,八苦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楚。 一套御妖剑法使完,少年收梢站立,和师傅抱拳致意。 八苦道人微笑捻须点头道: “阿真,你这套御妖十八式剑法使得快捷迅猛,刚柔并济,前几晚的符咒和法器祭起式也很到位,现在就差找到一只和你匹配的魂兽,不过那也要看缘法——咳咳——” 说到这里,八苦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辛甜,忙强咽下肚,胃气不顺,不禁猛烈咳嗽。 玄真赶忙上前替师傅抚背顺气。 八苦摆手表示无碍,接着说道:“阿真,你已经可以出师啦。” 少年迟疑回道: “可徒儿只觉得这御妖十八式使到第三式的时候还是略觉阻滞。” 八苦道人缓缓摇头: “为师在你这个年纪,十八式还使不全呢,你也不要对自己过多苛责。来,跟为师进屋来,为师有几句话交代你。” 说完,八苦道人缓步走向桂花树下的茅屋,推门走了进去,玄真赶忙跟师傅走进屋。 第6章 一道一徒 两人走到屋内,八苦略一挥手,数十只蜡烛精瞬间点燃,室内大放光明。 桌上瓶中插有一支桂花,看二人走入房中,桂枝幻化成一个少女走下桌,初始只有手掌大小,落地后变成正常人形。 少女微笑上前,拿起桌上茶壶,给师徒二人分别倒上一杯茶。 倒完茶后,桂精缩地为寸,跳上桌幻化成一支桂花回到瓶中。 八苦道人走到桌旁的竹榻上坐下,开口问自己徒弟: “阿真,你的眼疾可有好转?现在能看清师傅吗?” 玄真躬身回答: “回师傅,徒儿能大概看见您的轮廓。不过不碍事,这十多年来,眼耳鼻舌身意六识的修炼,徒儿无一时一刻敢稍有懈怠,别说现在有烛精燃点,即使暗无寸光,也能和常人一般行动无疑。” 八苦点头: “你是个肯吃苦的好孩子,须知这世上感知事物,耳听为虚,但眼见也未必能实,咳咳咳需要你加倍用你的心——去看去体会。”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阿真,你天生异瞳,这夜不能视的病症是娘胎里带来的,因着这病症,却逼得你练就高于常人的五识,也未必是件坏事,今后你勿要因此妄自菲薄。” “徒儿记住了。” 说了几句,八苦又开始剧烈咳嗽,此时面容发生缓慢变化,逐渐干枯老朽。 可玄真在夜间视力受限,并未注意到师傅面容的细微变化,只是殷勤上前奉茶。 八苦接过茶喝了一口,缓了缓气,接着问道: “阿真,为师重新考你:何为鬼怪妖精?” “回师傅,伏鬼怪妖精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本于五行,通于五事,虽消息升降,化动万端,其于休咎之征,皆可得域而论矣。” 八苦赞赏点头,又道:“你可具体说说。” 玄真回: “所谓妖者,人之假造为妖。一般乃人所化成或是有情动物以人形呈现,惑乱世间。” 八苦又问:“何为怪?” 玄真回: “所谓怪者,物之反常为怪。为人所不知,不识,未见,未闻。” “对此类妖怪者,御妖师何为?” “斩杀无论。散落之妖魄,可收,可囚,可用,可炼。” “何为鬼?” “魂聚不散者为鬼。人之已死,执念未除,怨气凝聚,常以幽灵、魂魄、鬼相示人。” “御妖师何为?” “驱鬼非御妖师本命,但如遇非常事,必应为之,当助其去执念,散怨气,令其早入轮回超脱往生。” “何为精?” “物之性灵为精,常为山石、植物、器物等无情物体或蝴蝶,昆虫等低等生物所化。” “御妖师何为?” “可收服为其所用,善待善管善用。” 八苦考校完毕,对玄真回答甚是满意,又加叮嘱: “阿真,御妖师作为平衡天地阴阳的重要力量,掌握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能力,你要常怀仁德之心,需牢记斩妖本命,不可误伤精灵,更不可伤害寻常人类分毫。” 玄真回:“徒儿不敢忘,但徒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傅示下。” “你说。” “师傅,你常对我说,世间万物有灵,兴衰都由上天的意志决定,人的行为不符合天意,就会出现妖灾。现在世上妖怪这么多,斩不尽,杀不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八苦沉吟片刻,面貌继续干枯枯萎。 “好孩子,你问的很好。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我东梁朝自符纣弑君篡国伊始,妖物遍地,精怪丛生。当朝国君不思根源,反而寄希望在我们这些御妖师上,指着御妖师杀光境内所有妖怪,是舍本逐末了啊” 玄真疑道:“师傅,既然这样,那我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御妖大赛吗?” “去,怎么不去。阿真,你也大了,为师告诉你一件陈年往事。为师早前有个师弟,名唤梵天,早年和我一起在师祖门下学习御妖术,如果未曾发生那件事,可算得你的师叔。” 玄真吃惊问道:“原来我还有个师叔?” 八苦一脸遗憾:“但后来他做法渐入魔道,驱妖炼鬼,被师祖逐出师门,改投春秋道门下,便也算不上你的师叔啦。” “那那梵天他为什么会被师祖赶走?”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总之后来我和他断了来往,但今年他驱一只蛾精传信给我,说他会参加洛阳的御妖大赛,圣人对今年的比赛很重视,拿了法器魁星做彩头,梵天说他势在必得。” 第7章 四大法器 7 “魁星?这是什么法器?” “数百年来御妖师捉住的数万只妖怪,死后的魂魄尽聚于此。谁获得了它,不异于获得了一支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军队。” 玄真不解: “那圣人怎么敢把它拿来当彩头?” 八苦苦笑摇头。 “这就要怪为师我了,早年一个偶然的机缘我获得了它,只怪为师当年太信任皇帝,以为他不像他的祖父,将来会是个明君,就将这法器献给了他。皇帝只知魁星厉害,却不知它厉害到何种程度。谁知半年前他出事了,当今圣人并不知这魁星的渊源,加之她除妖心切,就拿来做了彩头。” “那梵天要这魁星做什么?” “知道魁星秘密的,这世上只有他和你我三人。梵天意欲夺下魁星,定是想驱使万千妖魄助他成就魔道,你需前往京城阻止他的计划。” 玄真小心问道:“师傅,就我一人前往吗?” “阿真,为师恐怕不能陪你上路啦。” 玄真着急起来。 “师傅,徒儿孤身一人,学艺初成,恐不能………” “好孩子,为师常和你说,世上有些事,虽明知不可为而必为之,你只管去做吧。” “师傅,你为什么不能陪我一起前去?” 八苦仰头叹息。 “大概是为师年轻时行事荒唐,上天要降罪于我。为师昨夜夜观天象,算出自己命不久矣,坐化之日当在今晚。” 说话间,八苦的面容越发干枯凹陷,头发也缓慢凋零。 玄真睁大眼睛,凝神努力看向师傅,不可置信地问道: “师傅,你说的是真的吗?” 八苦突然正色呼道: “龙虎门御妖师崔玄真!” 玄真面色一凛,大声回答: “徒儿在!” “你跪下!” 玄真依言垂首跪在师傅面前,眼中热泪盈眶。 八苦一挥手,空中出现五样法器的形体。 “为师今日特将龙虎门的祖传御妖法器悉数传授于你,你且听好。” “徒儿遵命。” “第一样法器,金刚铃。” 金刚铃从四法器中出列,在玄真面前旋转。八苦道:“念三清咒,摇金刚铃,轻摇可感知妖物的位置,重摇则可重伤妖物听力。” “徒儿记住了。” 玄真伸出手掌,金刚铃遁入玄真掌心不见。“第二件法器,避尘巾。” 一块轻盈的布匹出列。 “避尘巾由南海鲛人采霞光纺织而成,分水避尘,亦可解下做令旗用,祭起法坛,挥动令旗,可号令百妖。” 玄真伸出手,避尘巾飘落,玄真取过避尘巾,系在自己发髻上。 “谢师傅。” 八苦又道:“第三件法器,锁妖囊。” 一只平平无奇的布袋出列,在空中旋转不停。 “这锁妖囊,你可将斩杀后的妖魄收入囊中,或囚或炼或用,皆由你定。” 八苦说完,锁妖囊自动飞到玄真腰间。 玄真抚摸腰间布袋,叩首:“谢师傅。” “这第四件法器,乃是索仙绳。” 索仙绳出列。 “只要你念锁妖咒,扔出索仙绳,任你多大的妖怪,都得束手就擒。” 八苦说完,绳子自动飞入玄真的腰间,化成一条腰带。 玄真抚摸腰带中,再次叩谢师傅。 八苦叹口气,召唤最后一件法器。 “这最后一件,乃是为师数十年自用的寒月剑。” 寒月剑形体突然放大光明。 “这剑乃上古剑神独孤求败取千年玄铁在寒月下练成,刀刃无锋,寒气四射,为师用它御妖无数,还可御空飞行,乃为师最得意的法器,今日一并授赠与你。” 玄真接过宝剑放在身旁,深深伏地叩首,眼泪流个不停。 玄真哭泣道:“师傅,徒儿舍不得你……” 八苦叹息:“傻孩子,师傅虽是御妖师,但终归是肉体凡胎。生而为人,终有一死,为师坐化乃往登极乐世界,你不必太过伤心难过。” 玄真只是伏地不起,口中连唤师傅,痛哭哽咽到无法起身。 八苦垂首看着地上的玄真,目光中满是悲悯不舍。 “好孩子,御妖大赛举办在即,为师走后,你不可耽搁,即刻出谷。” 玄真哭回:“徒儿遵命……” “唉~只是从此以后,这世上只剩你一人,听师傅的话,你以后须得好生照顾自己,适时吃饭,天冷加衣……” 玄真终于忍不住,跪行到榻前抱住八苦的膝盖,八苦缓缓抚摸玄真头顶,口中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你这个样子,师傅走的也不安心。” 玄真强忍悲声,松开八苦,重新跪直身体。 耳边只听的师傅的声音说: “阿真,为师还有最后三件事嘱咐于你。” 玄真哽咽回答: “师傅请,请示下,徒儿定当铭记。” “一,不得对任何人泄露魁星的秘密,否则将会引发大宁大乱。二,不要泄露你的师承,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三,不要让外人发现你的异瞳,夜盲的病症也万万不可让人知晓,切记切记!” 叮嘱完毕后,八苦道人阖眼而逝。 玄真再次叩首:“徒儿谨遵师命。” 伏地良久,玄真未听得师傅回话,异于常人的耳朵听得榻上敬爱之人鼻息已近乎于无,玄真缓缓起身靠近师傅,拿手放到师傅鼻下一试,发现八苦真的已死,玄真心中大恸,抱住师傅的身体,仰头痛哭。 室内蜡烛精纷纷流下红色烛泪。 第8章 小道士出谷 第二日,崔玄真在谷中桂树林边,找了一片向阳开阔的空地,埋葬了八苦道人。 第三日,崔玄真收拾好行囊,到八苦坟前跪拜辞行。 短短数日,玄真就失去了师傅,又要远行前往未知的都城,完成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务,玄真心情沉重,跪在师傅坟前久久不起。 可一想到师傅曾经说过,世上有许多事,明知不可为而且为之,方真英雄也。 一想到此,玄真心中勇气大增,在坟前起身。 只见他眼神清澈,目光坚定,但右眼异瞳上遮盖了一只眼罩,那是玄真昨夜命桂精木樨连夜缝制的,为的是赴京途中不以异瞳示人。 玄真叩拜完毕,起身欲走,桂精懵懵懂懂也要跟随。 崔玄真摇手,桂精止步。 玄真说:“木樨姐姐,此去京城甚远,你好好守着山谷守着师傅,不必跟来。” 桂精似懂非懂,迟疑点头。 玄真大步走远,没有回头,桂精站在山路上,目送玄真走远,直至不见。 桂精叹口气,重新幻化成坟前桂树上的一支桂枝。 第9章 白衣狐耳少年 大宁国的都城临安在国境最东边,玄真出谷后一路向东,路过一些无名村寨,走了数日,终于来到第一个城池,锦官城。 进入城内,玄真好奇到处打量,发现这市镇甚是繁华,店铺林立,包子铺,点心铺,成衣店,各种招牌目不暇接,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之前玄真跟师傅出谷捉妖,也到过一些市集城镇,但如此大的城市,玄真还是头回经过。 玄真好奇打量市集,没曾想市集上的人也在好奇打量他。 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看到玄真气宇轩昂,背负宝剑路过,纷纷停下来回头观望议论。 “快看那个背着剑的黑衣侠客,好高好帅!” “可惜戴个眼罩,是不是瞎了一只眼啊,真是可惜。” 姑娘们在玄真身后议论纷纷,玄真充耳不闻,专心寻找落脚休息的地方。 走到城中,玄真在一栋高大茶楼门口站住,抬头仰望,只见这三层茶楼的门楣上高悬一块招牌,上书龙凤茶楼四个大字。 玄真自清晨从林间夜宿的野地出发,到现在也走了几个时辰,水米未进,看到“茶楼”二字,更感口干舌燥,不由感到咽了口口水,往上托托背囊,快步走入茶楼。 走入茶楼,玄真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不起眼的桌子坐下来。 只见这茶馆总高三层,一楼大厅靠里尽头摆有一张高台,高台上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书,下面坐了一众茶客,磕着瓜子在听书。 小二端着茶壶热情迎过来。 “这位客官,是喝茶呢,还是打尖,还是住店?” 玄真疑惑上下打量茶楼,“你这还能投宿?” 小二满脸得意:“那是当然!我家一楼喝茶吃饭,二楼三楼就是客房,共有上房二十间,常年客满呢!” 玄真点头:“那我先喝茶听书,一会儿吃饭,吃完饭再留宿,给我开一间上房。” 说完拿出一小锭碎银放在桌上。 小二收起碎银放入怀中,满脸堆笑:“好嘞客官!你先喝茶!” 小二麻利地给玄真倒上一壶茶。 “先给你沏上这壶上好的老君眉,您先听会儿评书,小食点心稍后给您送过来。” 小二退下,玄真端起茶杯喝茶,凝神听台上说书先生说书。 只见那说书先生一身葛衫,手执醒目,在台上登的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 “却说那古往今来的英雄,都是学会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上回说到三英战吕布,只见那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迎。王匡将军将马列成阵势,勒马门旗下看时,只见那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 “啪!”评书先生拍一下拍案木。 “真是好一个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靠着高台附近坐着一位身穿白衣,面貌俊美的少年,听到说书先生这声彩,轰然叫好鼓掌: “好!” 坐在一旁的青衣看客却起哄起来。 “好什么好,都是些陈词滥调,来点新鲜的,我们要听御妖录!” 另一个紫衣看客看起来是青衣看客的同伴,连连凑趣搭话: “对对,那些御妖师神通广大,我们要听捉鬼捉妖的志异!” 青衣看客接着回:“聊斋,百妖传这样的也行!” 白衣少年面露不悦,大声反驳道: “那些有什么好听,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好歹让人家说完这节三英战吕布!” 众人吵闹不休。 评书先生又拍了声醒木,众人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口中劝说道: “众位看官,大家且静一静!三国也好,聊斋也罢,区区不才我都能讲,但书票大伙儿可否现在赞助则个?哪位看官买的多,不才我就先讲哪个?可否?” 说完,笑着拿着一个小簸箩下来收钱。 众人哄笑起来。 青衣看客口中道: “你这小老倌只管赚钱,心眼儿倒真不少!” 说完往簸箩里扔钱。 紫衣看客也跟着扔钱。 说书先生端着簸箩走到白衣少年面前,白衣少年只把双手抱胸,斜着眼睛讥讽: “之前已经买过书票了,怎么还要再买?” 说书先生也不生气,微笑转身回到台上。把簸箩里的银票收到怀里,放下簸箩,口中说道:“承蒙各位看官抬爱,台下右手这几位兄台都想听捉妖一类的志异,那么老朽不才就给大家临时加说一段御妖录。” 坐在远处的玄真听闻说书先生要说自己这类人的故事,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说书先生清清嗓子,开始开说御妖录。 “却说离这儿五千里地界有个大唐国子虚州,那里妖精鬼怪到处横行,百姓不堪滋扰,国中有不少御妖师,专以捉妖为生,调和阴阳,拨乱歧气,颇受圣人倚重。大唐国御妖师早年有十大排名,杰出者以八苦道人为首" 青衣看客和紫衣看客交首低声交谈。 “这实际上说的就是我朝故事了” 只听台上说书先生继续说道: “御妖师修炼御妖术多年,各门各派皆有本门独有的法术密器,除了能御剑飞行,道行高深的御妖师还会有自己专属的魂兽。” 听到这里,青衣看客凑趣去搭讪身旁的白衣看客,舔脸问道: “小兄弟,你说魂兽是个什么东西?” 少年看客没给他好脸色,没好气回: “我怎么知道,人家在说,你有耳朵自己听啊!” 一旁的黑衣看客十分不满,抗议道: “你们几个总是吵吵,还让不让人听书了?” 玄真听到吵闹声,往白衣少年方向看去,却隐约看到少年头上似乎立起一双狐耳。 玄真心中警铃大作,皱眉凝神再看,少年头上那对狐耳却又不见了。 众人安静下来,高台上说书先生继续说书。“有些妖物修行久了,元丹与一些御妖师能发生特殊感应,御妖师杀死这些妖物后,可将元丹收用,再假以炼化,与自己元神相链接,便可驱使其妖魄为其所用,这妖魄便称之为魂兽,威力比生前更胜数百倍。御妖师捉妖时施法召唤出魂兽,协其捉妖,法术威力可大增,遇妖杀妖,遇鬼伤鬼,比任何法器都要好用。大梁国的御妖师都以能找到匹配的魂兽为幸事,可惜有的终其一生都找不到。" 青衣看客又喊:“这些我们都知道了,快说说捉妖的事吧!” 白衣少年大声斥责: “听书就听书,你们两个老打岔怎么回事?” 评书先生忙对青衣看客说: “这位看官别着急,马上就要说到了。话说不久前的古西码头,有一富户经商回家,夜晚遇到一群抹脸妖,富户被夺走了脸,众仆从纷纷吓晕,有人当场就吓死了。那富户后被救回家,他家大娘子胆子不小,还敢上前服侍,帮他脱了衣服,竟然发现一件奇事。” 紫衣看客大声呼奇: “咦,这说的不就是我们城中的李员外吗?!” 青衣与紫衣频频打岔插嘴,少年实在看不下去,嚯的起身欲走。 青衣看客一把扯住白衣少年。 “唉,小兄弟你怎么不听了?” 白衣少年大力去甩青衣的手,大声说: “没意思,后面的你们两个自己听吧。” 玄真看到前排那白衣少年的头上袅袅升起妖气,再不迟疑,悄悄把住腰间佩剑,站起身来。 说书先生见白衣少年要退场: “这位美人看官你先莫走,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呐,后来啊” 白衣少年被青衣拉扯住衣袖,想甩又没甩开,满脸不耐,说书先生又点名留步,更是不悦,转身背对众看客,面向高台,拿袖子一抹脸。 只听那少年大声问道: “后来,后来是不是这样了?” 说书先生看下台下,只见那白衣少年的脸白晃晃一片,五官全无。 说书先生瞬间手脚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窖,脑子和少年的脸一样一片空白,后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外人看去,只见那先生手脚僵直,满脸惊恐,直挺挺倒在台上。 俊秀少年又迅疾一抹脸,脸上五官恢复正常。 众人看说书先生倒地,不知发生什么事,纷纷站起询问。 台下一片哄乱。 白衣少年趁机溜走,玄真赶忙跟着追了出去。 第10章 说书先生吓晕了 玄真按剑跑到大街上,街上阳光刺眼,玄真拿手在额前打个凉棚四下张望,却发现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群,哪里还能看到那少年的半点影子。 玄真只好又回到茶楼。 玄真走回茶馆,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前方高台上,店小二扶起了说书先生不停呼唤,一众看客聚在高台旁边看热闹。 小二迭声发问:“先生,先生,你醒醒,你怎么了?” 有人在旁边支招:“快,掐他人中试试!再往他脸上喷水!” 小二依言,端起茶壶喝了一口水含在水里,噗的喷到说书人脸上,又拿手去掐他人中。 说书先生慢慢醒来,嘴里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紫衣看客追问:“说书老倌,你给大家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说书先生回过神,抹了把脸,一把推开小二,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 “这里不能呆了,我要走了!” 说完拿起地上的小布包走下高台,推开众人欲往外走。 青衣看客拦住他,不满发问: “这就要走?可你评书还没讲完呢?我们可是买了两张书票!” 说书先生翻衣兜掏出一沓银票: “这些钱都退给你们,我不要了,我得走了!” 说书先生把银票胡乱往众人手里一塞,忙不迭跑出了茶馆。 众人纷纷嗤笑那说书人胆小如鼠,又抱怨这茶楼听不了评书,要寻新的去处去喝茶。 小二忙出声安慰众人: “众位客官莫急,咱们城中经常闹妖,这说书先生刚来城中不久,未见世面,胆子和米粒般大小,就会大惊小怪,过几天会来新的说书先生,大家再来听书。” 众人纷纷叹气摇头,回到桌位喝茶吃酒。 小二端起茶壶,向后灶走去,经过玄真桌边时,被玄真叫住。 “店小二,请留步。” 小二停下脚步,换上笑脸:“客官有何吩咐?” “你刚才说,咱们城中经常闹妖?” “可不,我们锦官城水路四通八达,精气充沛,总有妖精出没,怪事多了去了。” “都发生了什么怪事?” “刚才那说书的先生不都说了嘛。” “他只讲了半截。” “他也是道听途说,那什么御妖录啊,我也能讲。” 玄真喝一口茶:“那你说来我听听。” 小二犹豫推脱:“我这还忙着招呼别的客人呐。” 玄真又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 小二喜笑颜开,收起碎银放入怀中。 "谢客官打赏,饭点横竖还没到,我就和您稍微说几句哈。" "洗耳恭听。" 小二拉过椅子坐在玄真面前。 "说起来呐,那还是几天前中元节发生的事了" 小二开始和玄真说起这两天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李员外家发生的怪事。 “就说那李员外吧,几天前中元节,李员外赚了一大票银子从外地赶回来,结果在码头上遇到抹脸妖了,他把脸给丢了,好好一个人,脸上鼻子嘴巴眼睛什么的都没了,真是吓人呐。他家大娘子在家中等久了,就带上家仆赶到码头去查看。” 第11章 抹脸妖出没 画面闪回到数天前中元节那天夜晚,城外市郊码头。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驶入码头慢慢停住。 马车夫下马,车厢里下来一个丫鬟,丫鬟又从车厢里扶出一个盛装妇人。 丫鬟口中说到:“太太,码头到了。” 李家大娘子看向远处地上歪七竖八躺着的一群人,皱起了眉头。大娘子转身吩咐一旁的马车夫阿三: “阿三,你看那边地上躺着的是不是老爷他们?我说他们这多会儿还没到家,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怎地?你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马车夫阿三口中答应,提着灯笼向远处跑去,大娘子扶着丫鬟的手,也急急跟过去。 马车夫跑到晕倒的众人跟前,蹲下提灯凑近查看,一下子吓得舌头都打结了,抬头和跟过来的大娘子喊话。 “太,太,太太,老,老老” 大娘子急急走来,听到阿三的喊话,大声发问: “什么太老,谁太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老爷,是老爷” 大娘子走到跟前,看到眼前一幕,也吓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只拿手不停抚摸自己胸口,口中连声念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啊弥陀佛,我的天爷,还不快把老爷搬到车上。” 阿三双腿发软,咬牙背起老爷,往马车一步步挪去,一路走一路打颤。 大娘子又吩咐身边丫鬟: “芳儿,你快去叫醒剩下的这些奴才,看他们还有气没有。” 丫鬟依言,俯身一个个召唤。 “管家,管家,快醒醒!” 管家悠悠醒转。 丫鬟又去呼唤另一个仆从,在他脸上频频打脸。 “阿四,阿四!” 阿四缓缓醒来,迷茫打量四周: “我,我这不是在阿鼻地狱吧!” 丫鬟拍打他的头: “地狱你个头,阿三正抬老爷上马车,你还不快去帮忙!” 阿四挣扎起身,去帮阿三抬人。 第12章 脸长到胳膊上了 大娘子率众人回到宅中,阿三背着李员外跟在后面,李员外的头脸被衣服仔细蒙住。 听到宅中动静,二房三房妾侍也带着丫鬟仆妇拥了出来。 三房妾室三娘赶上前去,一把就要掀开李员外脸上的衣服,吓得阿三背着李员外急急躲避到大娘子身后。 三房不满发问:“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 大娘子板着脸吩咐马车夫: “阿三,你赶紧背老爷回我房间去。” 阿三如蒙大赦,答应着背着李员外走开。 三太太出言阻拦: “大娘子,让阿三背老爷去我房里吧!” 大娘子没接话茬,冷冷发话: “今晚家宅不幸,老爷染上了瘟疫,除了我谁都不能见。三房屋里的,你和二房赶紧回屋,没我的命令不要出来!” 二房三房忿忿离去。 大娘子继续训话,从码头回来的管家和奴仆垂头丧气立着听训。 “管家,还有阿四阿芳,你们几个,今晚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出去!要让我听到有谁嚼舌头,我立马找人发卖了他!” 众人低头喏喏答应。 “管家,你现在就去城东,请罗大夫来咱家给老爷看病,诊金加倍!” 管家答应着离去。 第二天白天,李员外半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衣服只穿了一半,右边膀子光着,胳膊肿大的不成样子,原来丢失的人脸长到了他胳膊上。 大娘子坐在床边,扶住李员外的胳膊,试图给胳膊上的人脸喂药。 一旁立着丫鬟阿芳。 那张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正在骂人。 “你,你这婆娘,快,快给我拿酒来!” 大娘子柔声劝慰:“老爷,听话,快把罗大夫开的这药喝了吧。” 人脸不听:“不,不喝药,我,我要喝酒,还要吃饭,我,我肚子饿了!” 大娘子边哭边抹泪:“老爷,你从昨晚回家到现在,一直在吃东西,可不能再吃了,再吃你这胳膊就要撑破了。” “你,你这婆娘,是,是不是心疼钱,我有那么多钱,快给我拿,拿吃的来!三,三娘呢?!” 大娘子气呼呼把员外往床上一推,站起身走到床边的桌子旁坐下。 大娘子边哭边骂道:“三娘三娘,你那宝贝三娘,知道你得了没脸的怪病,昨晚就连夜卷了钱财跑路了!” 人脸发怒骂道:“什,什么?跑了?!这臭婊子好,好没良心!” “你以为?!那婊子对你使出万般水磨功夫,嘴巴抹的蜜一样,还不是为了图你的钱?” 人脸不忿:“你,你也好,好不到哪儿去!” 大娘子嚯的站起身,嘴里骂道:“死鬼没良心的,既然你这般说,我也不给你延医请药了,就在这床上混吃等死一辈子吧!阿芳,我们走!” 第13章 小二哥讲的一手好书 大娘子摔门而去,丫鬟阿芳赶紧跟了出去。 员外仰身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人脸大声疾呼: “唉,唉!老婆子你别走啊,我错啦!” 小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玄真着急发问:“这就完了?后来呢?” “后来啊,听说李员外和他家大娘子求饶,答应以后所有家产都交给大娘子掌管,他家大娘子发现寻常郎中治不了这怪病,正到处打听,请御妖师去他家伏妖呢。” 玄真点头:“除了这桩怪事,镇上可还有其他怪事?” 小二嬉笑回到:“有啊,郑寡妇家前两天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两个孩子都能上学堂了,破屋也修好了,赌鬼阿大家也突然有了一笔钱给他爹买药治病了,这两家人自己都说是观音菩萨显灵,我倒觉得和李员外家丢的钱有关系,说不定都是抹脸妖所为呢。" 玄真夸道:“你说的很好,不比说书先生差。” 小二被夸奖,高兴的挠挠头: “谢客官夸奖。那刚来的说书先生叶公好龙,说书说的活灵活现,真见到妖怪就吓得屁滚尿流,你别看我们镇上的妖怪多,干的可都是劫富济贫的仁义事,所以老百姓都不烦他们,见怪不怪,就是那些富户意见挺大” 茶楼老板从二楼走廊处探出脑袋,满脸不悦,训斥起店小二: “阿林,你不去跑堂,怎么倒和客人聊起天来了?仔细我扣你工钱!” 小二吓得立马站起身,对着二楼掌柜的连连道歉: “掌柜的,我马上去忙,马上!” 掌柜的板着脸,从走廊缩回头走开。 小二和玄真道歉: “客官,你且喝茶吃点心,待我有空再来这里招呼。” 玄真抓起桌上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没事,你尽管去忙你的。” 小二走开,玄真一边慢慢吃着糕点,一边凝神思索。 第14章 书院是什么地方 天气渐渐黑了,玄真起身走到床边整理床铺。 门外有人敲门,玄真过去开门,打开门后,玄真看到小二端着一盆热水站在外面。 小二满脸推笑,热情说道:“客官,我给你送水来了。” 玄真点点头,把小二让进房间。 小二快步走进屋中,把木盆小心翼翼在洗脸架上放下,转身对玄真说: “客官,白天我忙着跑堂,掌柜的又老给我派活,一直没时间过来招呼,请客官原谅则个。” 玄真微微点头一笑:“无碍。” 一边说一边走到木盆边,从架上取下毛巾,放入盆中浸湿,绞干毛巾擦手。 小二俯身哈腰,走到房门边准备退出,想想又问了一句:“客官可还有何吩咐?” 玄真停下动作,将毛巾挂到脸盆架上,转身问道:“小二哥,这城里,能听书的除了这龙凤茶楼,可还有别的去处?” 小二听了问话来了精神:“我们这地界风俗就是爱听书,原来客官也好这口啊,您听我说,除了我们茶楼,每晚戊时都会有一些喝酒玩乐的地方开讲评书呢。” 玄真道:“哦?你和我说说,都是哪些地方?” “像阿福酒舍啦,和,和…" 小二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眼珠一转,轻声问道:“客官可有娶亲?” 玄真惊讶瞪大眼,不解问道:“听书和娶亲有何关系?” 小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嘿嘿,主要是另两处听书地,是,是个书院。” 玄真仍然不解:“嗯,听书在书院,有何不妥?” 小二脸上流露出笑容:“客官难道真的不知书院是何种去处?” 玄真摇头。 小二继续问:“勾栏可曾听说?” 玄真仍然懵懂。 小二激动起来,,一拍大腿说:“嗐,这书院,就是妓院啊!” 玄真红了脸,扭过头,脸上神色开始不自在起来:“哦,原来如此。” 小二捧腹大笑:“哈哈哈,客官看您这样,定是还未娶亲。” 玄真咳嗽几声,走回桌边,从衣兜中取出纸笔递给小二。 玄真正色道:“你可会画画,如会,将这几处地方在这镇上的位置,都画在纸上告知于我。” 小二接过纸笔:“这有何难。” 店小二将纸放在桌上,提笔一通描画,然后把纸递给玄真。 小二:“呐,阿福酒舍和月明书院,归宁书院的位置,都在于此了,都离这里不远。” 玄真接过纸:“谢了。” 小二往外走:“客官,我先去忙,有事您再喊我。” 玄真点头,小二走出屋,关好门。 玄真拿起纸仔细看了起来。 月亮已升至中天,戴着眼罩的玄真身着一身玄色夜行服,悄然走在大街上。 第15章 金刚铃 走到一个酒楼门口,玄真停了下来,酒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玄真抬头打量一番,从身边包中取出一把糯米,悄悄沿着酒楼门口撒下。 做完这些,玄真提一口气,跃上了酒楼屋顶,迅疾朝西北方向奔去。 玄真奔到一处院子围墙处停下,从腰中取出一张地图仔细辨认查看,看毕,将图纸塞回腰中,从院墙上跃下,又沿空无一人的街道走了大约一箭地,终于来到一处高门大宅院墙外。 玄真隐在对面一棵大树下,仔细打量眼前这座宅院。只见院子门楣上写着月明书院四个大字,门口影影绰绰挂了两串灯笼,将门楣上的字照的影影绰绰。 远处驶来一辆马车,玄真立马隐身入黑暗中。马车驶到在宅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仆从,仆从绕到车前取过一个凳子放在马车车厢前,一华丽公子掀开车帘,扶着仆从的手从车内下来。 仆从扶下主人后,把凳子放入马车前座,又抢着跑到宅门口前去敲门。 片刻,宅门内出来一个龟公应声开门。 玄真从门缝露出的一角看去,窥见门内花木繁盛,楼馆华丽,隐约传来丝竹歌舞之声。 只见那龟公见是熟客前来,忙不迭满脸堆笑,热情迎主仆二人入内,又返身探头朝门口左右观望一阵,随后立马关上大门。 马车旋即驶离书院。 玄真看门口终于安静下来,快速走到宅院门边,绕书院外围一圈撒下糯米。 然后跃上屋顶迅疾离去。 玄真行了数里地,在一颗大树上停下来。他蹲在树丫间,朝大树附近一个院子打量。 树下附近是一个深宅大院,院子门口挂两个灯笼,院门上斜写着“归宁书院”四个大字。 玄真从树上看去,发现院子占地极广,居中有一高楼,院内树木葱郁,小桥流水,不时有衣着华丽的男女穿梭在廊间。 玄真在树上几个起跃走了。 院子附近地面留下一圈细碎的糯米。 玄真悄然潜回客栈,所幸途中并未遇到其他人。他打开房门,走进屋内,又转身关好房门。 他将随身携带的和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前,从行李包袱中取出常服换上,换好衣服后,又拿着包袱走回桌前坐下。 玄真将包袱小心放在桌上,从中依次掏出一把小剪刀,一张纸和一个金刚铃。 玄真把金刚铃放在一旁,用剪刀将纸裁出三栋建筑的纸样摆在桌上。 玄真捏了个决,将手指指向白纸,白纸瞬间变成了阿福酒舍,归宁书院和月明书院的微缩模型。 三个模型闪闪发出金光,在空中不停旋转。 玄真从桌上拿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来慢慢细品。 虽然品着茶,但一双眼睛取死死盯牢桌上三座模型。 第16章 归宁书院 一个年老的更夫弓腰走在青石板路上,一手提一灯笼,另一手持一个实心木棍敲击竹筒,笃!笃笃! “一更打响,敬告街坊,水缸挑满,火种严防……” 玄真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大街上传来的隐隐更声,又转头打量桌前的三个模型。 只见其中一个模型突然变大变亮,一旁金刚铃嗡嗡作响,玄真嚯的站起身,拿金刚铃凑到到模型附近,金刚铃铃声大作。 玄真一把抄起金刚铃放入腰间,拿起桌上佩剑,转身走出房门。 玄真一身清贵公子打扮,走到归宁书院门口停住,走到门前,用手大力扣击门环。 龟公出来开门。 龟公道:“这位公子之前可曾来过?” 玄真:“不曾。” 龟公:“可有相熟的姑娘?或者有无引帖?我们书院不接生客。” 玄真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龟公手里。 玄真:“在下素闻贵院评书精彩,特慕名而来。” 龟公掂了掂手里的银锭,马上笑颜逐开。 龟公:“原来公子是前来听书的,那您可找对地方了,公子快请跟我来。” 龟公吱呀一声打开院门,将玄真让入院内。 玄真跟在龟公身后,走在归宁书院的抄手游廊上。 连廊上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妓子嫖客。 一个高个子□□被一个矮个子嫖客拥在怀里,两人经过玄真身边,□□不时回头张望。 嫖客扭过□□的头,口中不满抱怨: “看什么看,看到小白脸就走不动道啦,今晚可是大爷我花钱包的夜!” 那妓子做出娇嗔痴笑状,翘起兰花指一点嫖客额头:“死鬼,奴不过就是看上一眼,瞧你这个吃醋的死样!” 嫖客添脸凑嘴亲上□□的脸:“看一眼也不行,大爷我心里拱火!” 妓子讨好娇笑道:“那等会儿回屋,让奴好好伺候爷,让爷泄泄火气。” 嫖客听言脸色稍豫,满意狂笑:“哈哈哈,这还差不多,看我今晚怎么操弄死你” 两人相拥浪笑走远。 玄真信步走在路上,刚才那对嫖客妓子的淫词浪语借晚风吹入耳中,玄真面红耳赤,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一旁引路的龟腹中憋笑,不住打量玄真脸色,轻言试探道:“这位小爷,今晚你是打算喝花酒呢还是和素酒?” 玄真强做镇定:“嗯…嗯?” 龟公轻笑解释:“小的是说,是否需要给小爷你找个姑娘作陪?” 玄真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等到了地方再说。” 龟公一脸了然状:“也可也可。公子请看,书院到了。” 二人在一座雕龙画凤的楼门前停下脚步,龟公领玄真步入楼内。 第18章 没人和金子过不去呢 18 书院的老鸨走到玄真身边,拿手帕轻抚玄真肩膀。 “这位小爷,孤单一人听书多没意思,要不妈妈我替你寻个姑娘,一边喝酒一边听书,岂不美哉?” 玄真抬头看老鸨一眼,手指遥指远处吃樱桃的□□轻声发问。 “妈妈,那位姑娘,可是唤作小小?” 老鸨顺着玄真所指方向瞟了一眼,满脸堆笑回话。 “小爷好眼力,那是我们书院的头牌花魁,名唤柳小小,今年年方二八,妈妈我敢说方圆百里,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 “她,可是一直在你这里?” “那是当然,小小姑娘从五岁开始就跟着妈妈我了。” “可否邀小小姑娘过来我这里一聚?” 老鸨闻言面露难色: “这恐怕不行。您看,小小姑娘正在赔张公子喝花酒………” 玄真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轻轻放在桌上。 老鸨看到金锭,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这位小爷你不光俊俏,出手还如此大方,能得您青眼,真是小小的福气。不过,书院的规矩不能破,能否得花魁一聚,光有银子不够,还得看您能否得入小小眼缘。” 玄真动手要去收回金子,老鸨忙盖上玄真的手。 老鸨一边谄媚堆笑,一边试探去拿金子,口中解释道: “小爷先别急,容妈妈我从中转圜则个。” 玄真点头,松开了手。 老鸨开心将金子收入怀中,转身朝柳小小方向高声呼唤招手。 “小小,过来妈妈这里,妈妈有几句话嘱咐你。” 柳小小抬眼看过来,懒懒动了下屁股,凑到身旁嫖客耳边耳语几句。 “张大人,这三国正说到精彩处,妈妈又不知道找我什么事,人家不想过去……” 嫖客张冲会意点头,站起身往老鸨处打量一番,看到老鸨身边的英气少年,顿时没了好脸色。 张冲沉声大喊: “你这妈妈好没眼力劲儿,小小姑娘正在听书,有啥话不能等听完书再嘱咐?” 玄真再也忍不住,嚯得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到两人桌前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