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在娃综成了大佬团宠》 1. 第一章 位于s市老城区的槐安孤儿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空阴沉沉,乌云密布,远处翻卷的浓云将天空掏出一个大洞。 小雨淅淅沥沥,路上车来车往,除了汽车鸣笛,听不见其他声音,莫名的烦闷像巨石压得人心头沉甸甸。 槐安孤儿院建立于四十多年前,共救助了上千名孤苦无依的儿童。 紧挨马路的外墙墙皮颜色不一,像是前前后后经过无数次修补,可依旧没能抵挡失色掉落的命运。 “宿宿,下雨了,别等了,快进来。”院里传来阿姨无奈的声音。 一道瘦小的身影趴在大铁门上,细白的小手紧攥着生锈栅栏,顶着一头黑色松软的头发,像杏仁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期盼有一辆车会因为自己停下来。 可宿宿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来没有任何一辆车是为他而来。 阿姨顶着小雨跑到宿宿身边,掰开他抓着栅栏的手,抱起他跑回了室内。 宿宿不哭不闹,趴在阿姨的肩膀上,双眼透过栅栏看向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人都有家,孤儿院是宿宿的家,可曾经宿宿的家也在外面。 宿宿是槐安孤儿院最乖、最受欢迎的小孩,他长相乖巧,性格讨喜,不少客人提出过领养他,但是宿宿拒绝了。 他有家,所以他不能去别人家里。 他曾经有一个很爱他的妈妈,只要他在孤儿院里乖乖等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接宿宿。 阿姨给宿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宿宿站在门口向阿姨招手:“我去找院长爷爷啦。” 在孤儿院里,院长爷爷是唯一一个相信宿宿妈妈会回来接他的人,他每周都会去问爷爷,妈妈有没有联系孤儿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他。 “去吧。”阿姨叹息道。 宿宿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三岁,能记事的年纪,那女人为了不让他乱跑,告诉他有一天回来接他,可是她在孤儿院工作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被借口遗弃的孩子,从没有父母回来接过他们。 只是她想不明白,他的妈妈怎么舍得遗弃宿宿这么乖巧的孩子。 明明有很多家庭条件非常不错的夫妇提出领养宿宿,可宿宿抱着一丁点儿念想全部拒绝了。 在孤儿院待了一年,宿宿今年四岁。 他轻车熟路地跑去院长爷爷的办公室,路过玩具室时,几个玩耍的小朋友看见路过的他,立刻嘘声一片: “哇!宿宿又没等到妈妈啊。” “晚上又要偷偷哭鼻子啦。” “小郎明天就要被新的爸爸妈妈接走啦,以后就能过好日子啦。” 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挺直腰背,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以后会回来看你们的!” 宿宿没有在意他们的话,他不要新的爸爸妈妈,只要自己的妈妈。 他发梢还是湿的,在光线昏沉的楼道里,一路小跑到院长爷爷办公室门口。 房门虚掩着,隐约响起谈话声。 宿宿敲了敲门,“爷爷我可以进来吗。” “畜生!!”院长爷爷的怒吼盖住了宿宿的声音。 透过门缝,宿宿吓得一抖,他从没见过院长爷爷生气的样子,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开口。 办公室里又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老院长,资料上写得很清楚,提出领养小郎的夫妇有前科,曾经领养过两个孤儿,全部在半年后伤痕累累地被送回了孤儿院,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宿宿以前听说过,有的孩子被领养出去后会遭到虐待。 老院长手里的资料夹着几张照片,上面全是孩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用手撑着桌子,气得浑身颤抖。 男人继续说:“老院长,我知道孤儿院近两年资金困难,您又不愿意孩子出去吃苦,对领养人的身份要求严格,一年到头根本拿不到什么捐赠,或许再过不久就撑不下去了。您曾经对我有恩,所以我才来找到您。” 老院长脸色煞白,“别说了,我不会同意。” “院长!这对孩子、对孤儿院都是一件好事啊!节目组那边会给您至少一年五百万,也会给选中的孩子提供上学的机会,节目组只是记录他们成长的轨迹,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 老院长固执地摇头,“你们选择了那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一个孤儿混入其中?让他见识到世界的参差?让他知道命运的不公?让他知道自己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其他人天生就拥有?你不觉得对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吗?” 陌生男人是《轨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他们在全国挑选十个孩子录制一档长期综艺节目,记录不同生活背景下孩子的成长轨迹,直到他们全部成年为止。 目前其他九位都在父母同意孩子也不排斥的情况下签订了合同,现在就差最后一个,节目组希望挑选一个生活在社会最下层的孩子。 男人苦口婆心:“老院长,我明白你的担忧,可这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不是吗?可以让他见识到更广阔、更五彩斑斓的世界,也可以让孤儿院顺利开展下去,这样难道不好吗?” 老院长沉着脸,许久没有说话。 宿宿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对话,只是大概明白,小郎不能被领养了,孤儿院拿不到捐赠,院长爷爷没有钱,可是只要被选中,陌生叔叔就会给孤儿院一大笔钱。 宿宿小手捏成拳头,他还没有等到妈妈,孤儿院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小朋友没有找到新的爸爸妈妈,孤儿院需要钱,他们吃的喝的穿的全都需要钱。 院长办公室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儿出现在门口。 “爷爷,让我去吧。”宿宿鼓起勇气说道,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只想保住自己的家,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的家。 院长爷爷惊讶地看着他,“宿宿你……” —— 不知曾经经历过什么,宿宿性格非常乖巧,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很喜欢他。 可是在孩子群中他并不受欢迎。 因为这里的孩子没有父母,缺少关爱,宿宿是获得关注最多的孩子,孩子们讨厌他无可厚非。 第二天,宿宿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背着一个小书包,蹲在大门口。 突然,一颗小石子砸到宿宿身上,疼痛让他抬起头来,看向后方。 小郎红着眼睛用一颗石头砸宿宿的脸,“你为什么抢我的爸爸妈妈!” 小郎的领养人没有来接他,因为院长爷爷知道了他们虐待孩子,所以拒绝了领养。 可小郎不知道原因,他只知道他没有被新爸爸妈妈接走,马上要被接走的人变成了宿宿。 宿宿被砸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抿着小嘴,把石头捡起来,小郎以为他要砸自己,惊恐地用手遮住脸颊,可宿宿转头把石头扔到了花坛里。 “不要乱扔石头,会害他们摔倒的。” 孤儿院里还有很多比他们更小的孩子,走起路来偏偏倒倒,特别容易摔跤,每次宿宿都会把地上的石头捡干净,以后他要暂时离开孤儿院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帮他们把石头捡起来。 宿宿用手掌揉了揉被砸过的地方,解释道:“我没有抢你的爸爸妈妈,是他们做不来爸爸妈妈。” “胡说!就是你……” 一辆黑色轿车在孤儿院门口停了下来,小郎立刻停住声音,眼神发亮,期待地往车上看。 孤儿院里的其他小朋友听见声音全部从窗户上探出脑袋,好奇又期待地看向门口。 他们和宿宿一样,多么希望有一辆车是专门为自己而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打开车门走向宿宿,低头往他脸上看了一眼。 宿宿知道他们喜欢会笑的小孩子,所以他仰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妈妈来接他的时候,他会露出的表情。 果不其然,男人看见宿宿的笑容,脸上表情变得柔和,伸手摩挲着他红红的脸颊,“这里怎么红了?” 宿宿长得白净,又爱干净,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有着明显不同,更像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 宿宿摇了摇头,手指勾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笑吟吟地说:“热。” 小郎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艳羡地看着宿宿被握住的手。 好像宿宿总是这样,能够轻易获得身边大人们的喜爱。 “小徐,你把车里的玩具和零食搬下来,送进去吧。” 男人把宿宿牵到车旁,对驾驶位上的司机说道,随后带着宿宿坐进了后排。 宿宿曾经坐过这样的车,他记得是妈妈送他来孤儿院的那一天。 看见玩具和零食,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一窝蜂地跑了出来。 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粉红色包装的糖果,放到宿宿掌心,本打算如果宿宿哭闹,用来哄他。 可是宿宿并没有。 他乖巧地垂下眼睛,将糖果握住掌心,没有拆开,小声说:“谢谢叔叔。” 男人问道:“怎么不吃?我帮你拆开吧。” 宿宿摇了摇脑袋,抬头认真地说: “叔叔带我去的地方还有其他小朋友,万一不够吃怎么办。” 每次孤儿院发零食的时候,宿宿习惯性把零食留到最后,因为比他更小的孩子会不够吃。 闻言,男人明显愣住。 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宿宿的脑袋,温声道:“不会,吃吧。” 2. 第二章 最终宿宿还是没有吃掉那颗糖。 轿车穿梭在老城区的主干道上,天空阴雨连绵,老旧的建筑在宿宿的视线中不断向后退去,平坦的道路和孤儿院门前的坑坑洼洼、一下雨就出现很多小水洼的马路不同,正在行驶的汽车甚至给了宿宿一种并不是他在逐渐往前,而是路边的建筑和花草树木长了腿似的往后跑。 从老城区到市里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宿宿像一个漂亮的劣质玩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到了。”轿车停在一栋像故事里城堡似的建筑面前,身旁的陌生叔叔低声道。 宿宿紧了紧手掌,绷直身体,眼睛惊慌地看向窗外。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独自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当然会产生强烈的不安和害怕,可是宿宿不能退缩,只有来到这里,才能让他在孤儿院的家继续存在下去。 男人回头看着座位上的宿宿,心底不仅涌出几分心疼。 “没事,别怕。”男人率先下车,将宿宿抱了下来。 “谢谢叔叔。”宿宿小声道谢。 眼前的建筑像是童话故事里王子居住的城堡,金色的外墙,高耸的楼层,繁荣的树木,娇艳欲滴的鲜花,道路两旁明亮的路灯,宿宿紧紧拽着书包的袋子,突然想起那篇童话里,一只脏兮兮的小猫从城堡门前路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像那只小猫。 “走吧,我带你进去。” 宿宿握住叔叔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将叔叔送给他的那颗糖攥在掌心,不知道其他小朋友愿不愿意和他交朋友。 宿宿紧张又害怕,孤儿院和他同年龄的小朋友都不喜欢他,觉得他会抢走他们的东西,宿宿担心这里的小朋友会跟他们一样,不喜欢他、嫌弃他。 男人牵着宿宿走进城堡的大门,空中花香满溢。 走到最中间的建筑前,一个工作人员来到两人面前,低头扫了宿宿一眼。 宿宿时刻谨记爱笑的孩子才会被喜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姐姐你好。” 女人神色冷淡,朝他微微点头,随后对男人说:“他叫什么名字。” 男人道:“宿宿。” 女人问:“什么宿?” “住宿的宿。” 女人点头:“好,其他人都到齐了,带他进去吧。” 宿宿没有被女人的冷淡吓到,和她错身离开的时候,他伸出小手朝她挥了挥,“姐姐再见。” 女人愣了一下,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容,“宿宿再见。” 推开房屋大门,明亮的光线洒在宿宿脚边,房间像一个小型游乐场,放着欢快的童谣,木马随着音乐缓缓转动,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盒蛋糕,鲜甜的奶油被制作成了动物形状,好似一个蛋糕动物园。 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对面的游乐场里或站或坐着几个小朋友,他们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像是刚从油画里走出来。 他们身处灯光中,而宿宿身处灯光外,像两个世界以门口的光雾作为分界线。 角落里走出一位老奶奶,她拍了拍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最后一个小朋友到了,我们节目要开始直播了哦,大家先下来吧。” “宿宿,书包给我吧,结束之后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男人轻声说道,从他身上将装着宿宿所有家当的小书包接了过去。 宿宿在他的牵引下走进房间,男人却转身离开,顺便关上了门。 那一刻,宿宿身体紧绷,手心的糖被他攥得发烫,硌着皮肤,散发着一丁点疼。 宿宿好像有点理解院长爷爷昨天说的话了。 他就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无意间闯入了一个美丽安静充满了香味的童话世界。这里不属于他,他不应该待在这里,他会污染这里的环境。 宿宿这样想着。 可是他不能害怕呀。 宿宿揉了揉眼睛,不可以哭的,大人最讨厌他们的哭声,他不可以哭。 宿宿揉干眼泪,抬头往上看,忽然发现二楼的露台上,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男孩和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人不一样,他有一头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漂亮金发,眼睛有点像绿宝石,长得很好看,非常非常好看,比宿宿身边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好看。 男孩靠在露台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天生带着一种压迫和审视。 宿宿不懂他的眼神,只是习惯性咧开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男孩并没有回应他的笑容,空洞的眼神转向别处,不再看他。 “你是谁啊!” 右边的楼梯上突然响起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 宿宿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酷酷卫衣的小男孩两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他,眼神自上到下打量着宿宿,在发现宿宿的牛仔外套上有清晰的缝补痕迹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小子,看你瘦巴巴的,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罩着你……哎呦!”小男孩话音未落,身后走下来一个女孩,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女孩穿着一条红色小裙子,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白了小男孩一眼,无视他愤恨的眼神,直接绕过他走下楼梯,来到宿宿面前。 “你好呀。”女孩伸出一只洁白的手。 宿宿垂下头,女孩站在他面前,可以清楚地看见女孩穿的黑色小皮鞋泛着亮光,而他自己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洗得鞋带都抽丝了,两双鞋子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非常违和。 宿宿轻轻握住女孩的手,不敢太用力,怕自己脏兮兮会被她嫌弃。 女孩不管不顾,重重回握,“你叫什么名字呀?” 宿宿露出一个笑容,“宿宿。” “酥酥?” “宿宿。” “酥酥!” “是宿宿。” “哦,是酥酥啊。” “……宿宿。” “酥酥。” 宿宿无奈叹气,酥酥就酥酥吧。 “噗……”小女孩大笑起来,“笨蛋,我逗你玩的啦。宿宿你好,我是理理,你可以叫我丽丽、粒粒、离离都没关系哦。” 宿宿跟着笑起来,“理理。” “大家先坐好。”老奶奶招呼一群小朋友坐下。 宿宿看见游乐区域钻出来几个小朋友,整个屋子里加上宿宿自己,一共有十个小朋友。 他们穿着好看又精致的衣服,只有宿宿一身洗得泛白的衣服混在里面,显得十分突兀。 这些小朋友三两聚成一堆,聊得非常开心,只有宿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脸上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 宿宿听见小朋友们小声讨论他,说他的衣服很旧,说他看起来瘦巴巴没有力气,尽管他们已经压低声音,可距离就这么近,宿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时而投过来的视线和宿宿曾经见过的很像,每次附近学校组织学生们过来捐东西的时候,他们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孤儿院的小朋友,后来小郎把分给他的东西全扔了,他说那些人分明就看不起他。 所以,宿宿大概知道,这种眼神代表着他们看不起他。 宿宿脸上带着笑,没关系,反正孤儿院的孩子也不喜欢他,如果不能交到朋友,他就听话一点,不惹麻烦。 一群哥哥姐姐在房间搭起了架子,宿宿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这期间,沙发上的小朋友又开始嬉笑打闹。 宿宿左右的空位上都没有人,他身高也不够,坐在沙发上双腿踩不到地,只能垂在半空,他怕自己弄脏沙发,悄悄从沙发上缩了下来,蹲在地上,看着绣满花纹的地毯,想数清楚一共绣了多少朵花。 嬉闹的小朋友中,宿宿发现有一个小朋友跟他一样,没有参与其中。 他抬起头,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金发小男孩坐姿端正,仿佛对身边的事情不感兴趣,拿起一个魔方,在手里转了一圈,观察几面方块的颜色,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魔方复原。 看到这一幕,宿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曾经他也有一个魔方,拼了几天都没能复原,后来干脆就不拼了。 “把魔方给我!”卫衣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面前,伸手就要魔方。 金发小男孩抬起眸子,绿色瞳仁看不出情绪,手上开始有了动作,将自己复原的魔方重新打乱,随手扔给卫衣男孩。 “你干什么!”卫衣小男孩看着颜色分布乱糟糟的方块,气鼓鼓地瞪他一眼。 金发小男孩压根不搭理他,转头去拿别的玩具。 “不要了!还给你!”卫衣小男孩气不过,一下把魔方砸在他身上。 看他夸张的动作,力度似乎还不小。 宿宿一惊,怕他们打架,立刻站了起来。 金发小男孩被砸得闷哼一声,眼神顿时变得凶狠,拿起魔方就要扔回去。 卫衣小男孩受到惊吓,下意识抬手遮挡在脸上,可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发现金发小男孩手里的魔方已经复原,正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怕疼还敢招惹别人。 卫衣小男孩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看了看他手里复原的魔方,忽然没绷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到整个过程的宿宿愣在原地,听见小男孩的哭声,宿宿视线在金发小男孩漂亮的脸上停留一秒,然后跑到卫衣小男孩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一样。 “不哭不哭,没事啊。”宿宿轻声说。 一旁,金发小男孩盯着宿宿看了几秒钟。 忽然将魔方扔在了他的脚边。 3. 第三章 男孩的哭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小朋友们好奇地围上来,宿宿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眼睛却追随着独自走出人群的金发小男孩。 宿宿觉得他像一个孤独站在草原上的小风车,还是很漂亮的小风车。 “怎么啦?你是不是想妈妈啦?我也想妈妈了……”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在哭声感染下红了眼睛。 她学着宿宿的动作,在小男孩背上拍打,“没事哦,我们晚上就能见到妈妈啦。” “什么?晚上还要见到妈妈??”哭泣的小男孩一听这话,顿时止住眼泪,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宿宿无奈,能见到妈妈多好呀? 围观的工作人员笑出声来,把小男孩拉到旁边安抚,几分钟后才回到众人身边。 “马上开始咯,大家乖乖站成一排,一会儿要跟屏幕前的哥哥姐姐叔叔姨姨爷爷奶奶打招呼哦。”老奶奶让他们站在沙发前,“你们答应过奶奶今天会听话的。” 大家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感到异常新奇,自发站成一排。宿宿等他们站好之后,找了一个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站着。 “从今天开始,观众会一起监督你们的成长哦,大家要乖一点。” “知道啦!” “我最乖啦!” “我每天都有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碎觉。” “我也是我也是!” 老奶奶一呼百应,小朋友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是最听话的宝宝,争先恐后地举例说明。 早上有乖乖吃掉营养餐,下午有乖乖看书写字,晚上有乖乖睡觉。 他们说的很多事情,宿宿没有经历过,尽管只是想象他就觉得很开心。 早上吃妈妈准备的营养餐,下午妈妈陪他看书写字,晚上妈妈哄他睡觉,太幸福啦! 除了宿宿以外,其他孩子都有着不同的身份地位,节目组多多少少会照顾他们一些,以免被家长问责,可宿宿没有家长,又穿得普普通通,不像别的小朋友那么活泼,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 即便如此,没有参与到他们的玩闹中,宿宿依旧兴高采烈,咧开嘴角自顾自地笑着。 “action——” “《轨迹》第一季第一期直播节目正式开始。” “导播注意镜头指示灯。” “欢迎各位小朋友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要请小朋友们向身边的伙伴、屏幕前的观众朋友做一个自我介绍哦。”老奶奶站在他们对面,一脸慈祥地说。 宿宿盯着房间里的几个摄像头,紧张地掐了掐手心,院长爷爷和其他小朋友能在电视上看见他吗?妈妈……妈妈能在电视上看见他吗? ”我先来我先来。“ ”我叫理理……“ “妈妈教过我我知道怎么说!” ”我我我我!“ …… 听完老奶奶的话,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说话,声音乱糟糟地混作一团。 与此同时,视频直播平台上滚动着弹幕: 【我的妈呀,我好想钻进去把他们的嘴捂住】 【第一次见这种综艺,只有崽崽自己】 【一瞬间有种捅了猴子窝的感jio】 【斯哈哈……好多漂亮崽崽,快让姨姨香一个】 【官方公告会记录他们的成长轨迹直到成年,有种云养崽崽的感觉,嘿嘿】 老奶奶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小朋友们,以后奶奶在讲话的时候,你们要举手得到我的同意才可以说话哦,你们要做奶奶的乖宝宝对不对?” “对!”小朋友们异口同声。 宿宿今年四岁,没有上过幼儿园,但是他听别的小朋友说过,在课堂上只有举手并得到老师同意之后,才能开口说话,他吸了口气,开始有点喜欢这里。 接他过来的叔叔还说,会提供给他一个上学的机会,真的太好了! 等他学到了知识,还可以回孤儿院教其他小朋友,那大家都能读书啦。 老奶奶又说:“哪位小朋友要第一个自我介绍呀?先举手哦。” “窝!”卫衣小男孩踮起脚尖举高右手,不久前哭过的眼眶还有些红。 “那好呀,这位小朋友第一个举手,你先上来吧,其他小朋友要保持安静。” 卫衣小男孩跑到老奶奶身边,回身面向众人,扬起小脑袋,“大家好,我叫施子明,今年四岁,我爸爸是一名很厉害的滑雪运动员,我妈妈是一位大学老师,我的梦想是成为爸爸那样的滑雪运动员!” 【卧槽?他爸是施安?蝉联三届国际自由式滑雪冠军?】 【不是吧?节目组是怎么说服施安把儿子送来参加节目的??】 【呀,好酷的小弟弟,来让姐姐亲一口,么么】 【子承父业为国争光!】 等施子明介绍完后,老奶奶带头鼓掌,小朋友们一起鼓掌。 “小明好棒,现在你可以挑选下一个自我介绍的小朋友了。”老奶奶说。 几位小朋友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施子明,牢记着老奶奶的话,努力没有发出声音。 施子明眸子一转,无视不停朝他眨眼睛的理理,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指向宿宿右手边第二个位置的金发小男孩。 “奶奶,我选他。”施子明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他的自我介绍在妈妈的监督下背得滚瓜烂熟,一点都不磕巴,一定是在场所有小朋友里最好的一个,这个凶巴巴的小朋友肯定没有他说的好! 老奶奶朝金发小男孩招了招手,“小朋友,你是第二个自我介绍的人哦。” 金发小男孩从队伍里走出去,与施子明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后者扬起下巴,露出一个臭屁的表情,走回自己的位置。 宿宿眼神紧紧跟随着他,金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电视里才会出现的西装,忽然又觉得,他好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轻轻一个吻,就能唤醒沉睡中的公主,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 金发小男孩并未在意施子明的挑衅,神情平静,不见丝毫紧张。 “大家好,我叫司净,今年四岁,妈妈是中国人,父亲是挪威人,我暂时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梦想。” 司净说话的口气像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大人,和他平静的表情放在一起,并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反而处处透着神秘的气息。 【(吸氧)好帅的崽,姐姐可以等你成年!】 【幼年版混血霸总呜呜呜】 【救命,被一个小朋友帅一脸】 【嘶……妈耶,这不是我女儿未来的男朋友吗】 老奶奶慈爱地揉了揉司净的脑袋,“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梦想。” 司净看起来不太习惯被人触碰,下意识皱眉想躲开,似乎又想起什么,僵着脖子垂下长睫,微微抿唇。 宿宿在孤儿院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表情,他觉得司净垂下的眸子,眼尾处带着一丁点儿厌烦。 宿宿疑惑地歪了下头,他不喜欢这里吗? 为什么?因为这里有人抢他的玩具,还用玩具砸他吗? “小净,你来选下一个自我介绍的小朋友吧。” 老奶奶将手从他头顶收了回去,司净低垂的眉眼终于抬起,眼神在几位小朋友中扫过,当他看向宿宿的时候,宿宿挺直脊背,瞳孔一下子亮了起来。 司净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不到半秒,迅速转移到理理身上。 “她。”司净指着理理说。 漂亮小风车没有选宿宿,宿宿刚才还安慰了欺负他的小朋友,他当然不会选宿宿啦。 理理走到老奶奶身边,两手叉腰,和施子明的表情如出一辙。 “大家好呀,我叫秦理,大家可以叫我理理,今年四岁,比施子明大三个月,我是他如假包换的表姐,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们就来找我,我帮你们收拾他。” “姐!!”施子明不满地叫道。 理理朝他吐了吐舌头。 【理理啊啊啊我美丽大方可爱的小公举】 【理理小公举好久不见,秦哥终于舍得让宝贝闺女上节目啦】 【秦哥下部剧到底什么时候上线,我要等死了】 【今天是正义公主理理】 “好了。”老奶奶牵着秦理的手,“理理,你选哪一个小朋友自我介绍呀?” 理理心中早有目标,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弯起,伸手指向人群边缘的宿宿,脆生生道:“奶奶,我选他。” 在一群活泼好动、打扮精致的小朋友里,宿宿穿着旧旧的牛仔外套,袖口和衣领洗得泛白,鞋裤虽不脏,却看得出年头不少,在其他小朋友的对比下,显得非常寒酸违和。 镜头外围观的工作人员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再怎么说也是上节目,需要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他穿成这个样子,确实太过寒酸了。 不知道他父母是谁,连一套新的衣服都没有吗? 可面对那些奇怪的眼神,宿宿像是没看到似的,一路小跑到老奶奶身边。 宿宿长得白净,笑起来脸颊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并没有因为自己穿着与他人不同就感到自卑不安,阳光开朗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在发光似的。 “大家好,我是宿宿,今年四岁,虽然我来自孤儿院,但是我有一个妈妈,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她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会来接我,所以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妈。” 宿宿话音刚落,施子明忽然举手,表示自己有说话。 老奶奶点名,问他想说什么。 施子明对宿宿说:“笨蛋,你被骗啦。” “你妈早就不要你啦!” 宿宿愣住,抿唇看他。 他刚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理理又举手。 老奶奶无奈扶额:“说吧。” 理理一脸认真:“我可以打施子明吗?” 4. 第四章 其他小朋友有样学样,高举小手,表示自己也要打施子明。 大部分小朋友只是觉得好玩,并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 施子明鼓起眼睛看向众人,“什么啊?我又没有说错,他妈就是不要他了啊!” 【闭嘴吧我的傻儿子】 【揉揉宿宿小可怜】 【世界上所有生了又弃养的父母都不得好死】 【弹幕骂小明的有意思吗?小朋友而已,要骂也应该骂弃养他的妈妈】 “你这样说宿宿多难过啊?”理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穿白裙的小女孩不知联想到什么,红了眼眶,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如果有一天妈妈把我丢下,我会好伤心。” 小女孩这么一说,原本只是凑热闹的小朋友们顿时联想到自己身上,纷纷指责施子明: “施子明你别这样说。” “宿宿你别听他的,妈妈才不会不要我们。” 幼崽中逐渐传来抽泣声,施子明见大家一起围攻自己,委屈地撇下嘴角,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呜哇哇……我又没有说错……” 有时候小朋友待在一起,非常容易被感染,通常一个人开始哭,其他的都会不明所以跟着哭。 一开始是施子明,然后是白裙小女孩,再然后是别的小朋友,到最后连一向性格活泼的理理都跟着哭了起来。 只有司净独自垂眸看着足尖,跟他们仿佛不在一个空间里。 老奶奶和工作人员都懵了,怎么一言不合就哭起来了? 【哈哈哈对不起我好变态他们哭起来好可爱】 【小霸总果然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说实话,有点吵】 【有一说一,不太明白节目组找一个孤儿小朋友参加节目干什么】 【关你屁事,我爱看】 宿宿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惹哭了。 他蹬着小短腿跑到带头哭起来的施子明身边,熟稔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不哭不哭,乖乖的,不哭,没事没事哦。” 宿宿想起自己在孤儿院也要哄比他年纪更小的小朋友,心里一时间酸涩不已,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会不会想他。 施子明说宿宿他妈不要他了,其实宿宿并没有觉得伤心,因为同样的话他已经听孤儿院的人说过很多遍了,但是宿宿不相信,他一直有在乖乖听话,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他的。 工作人员用眼神询问老奶奶需不需要他们帮忙,老奶奶看着被宿宿哄得逐渐停止大哭的小明同学,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呜呜……嗝……我、我没说错……”施子明哭得打嗝,眼眶通红地追寻认可。 宿宿压下心头的酸涩,“小明没错。” 宿宿右手伸进牛仔外套的兜兜里,里面放着来时路上叔叔给他的那颗糖,犹豫要不要拿出来送给施子明,可不知道怎么,宿宿看向人群中默不作声的金发小男孩,心中竟觉得不舍,好在施子明没有继续哭下去,他才将攥在手心里的糖放了回去。 施子明不哭了,其他小朋友也不哭了。 【宿宿好可爱呜呜呜还在安慰小明同学】 【宿宿看镜头,姨姨要亲亲!】 【明明都是一个年纪的小孩子,宿宿和小霸总看起来就是和别的小孩不同】 【我以前给孤儿院捐过物资,那里的小朋友比较早熟】 【揉揉宿宿宝贝,这么可爱懂事,贝戋女人怎么舍得弃养】 【宿宿就像大哥哥一样呜呜呜】 把小朋友哄住之后,老奶奶让宿宿回到队伍里。 剩下几位小朋友陆陆续续自我介绍结束,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就算宿宿打起精神万分认真听他们介绍,还是没能完全记住他们的名字,只知道除了司净、施子明、秦理之外,那位穿白裙子的小女孩的名字,叫慕雨安。 “小朋友们,今天是离开爸爸妈妈独立的第一天,接下来要去和爸爸妈妈说再见啦。” “好耶!”施子明开心大喊一声。 慕雨安吸了吸鼻子,眼睛还有点红,嗡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妈妈呀?” 老奶奶说:“晚上八点爸爸妈妈就会来接你们回去哦,国庆收假前每一天都要和身边的小伙伴们待在一起玩。” “太好啦!不用写字啦!”施子明和秦理互相拍了拍巴掌,露出胜利的微笑。 老奶奶慈爱地说:“谁说的呀?该写的作业午饭前都要完成。还有——”她指了指摄像头的方向,“你们说的话,爸爸妈妈都能听见哦。” 施子明和秦理两脸震惊。 “不好不好!妈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写字。”施子明一边摇头一边摆手。 “小明说得对,我们一定不会只顾着玩儿,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会监督小明的。”秦理信誓旦旦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宿宿有点羡慕他们,只有一点点。 老奶奶让他们按身高站成两列,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几个男孩子身高差不多,只有司净比他们稍微高出一个头顶,站在队伍最后面。 宿宿本来站在队伍第三个,与司净中间隔着一个施子明,他频频扭头往后看,不知道在看施子明还是司净。 “小明。”宿宿戳了戳施子明的手背,“我好像比你高一点。” 施子明嘟嘴,“哪里呀?明明一样!” 宿宿用手在两人头顶比划,“你看吧。” 施子明皱着眉头也比划比划,发现宿宿确实比他高一丢丢,也就一丢丢,“真的啊,那我们换一下吧。” “好呀。”宿宿一口应下。 他和施子明换了个位置,站在离漂亮小风车司净最近的地方 宿宿站过去立刻回头朝漂亮小风车笑了一下,小风车并没有对他笑回来。 宿宿不觉得气馁,小风车可能是不会笑,他没见到他对别人笑过。 以前看童话绘本的时候,宿宿觉得孤零零站在草原上的小风车很可怜,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身边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比身高的时候宿宿悄悄踮脚了】 【宿宿喜欢和小霸总贴贴诶】 【不止宿宿我也想和小霸总贴贴】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着好有安全感噢】 “大家前后手拉着手,不要掉队哦。”老奶奶左右拉着两列队伍最前端的小朋友,回头嘱咐其他人。 施子明拉起宿宿的左手,宿宿想去拉司净的右手,当小手勾到他的手指时,司净突然把手抽回去,看向宿宿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宿宿愣住,声音闷闷:“我有好好洗手,不脏的。” 其实宿宿知道,那些到孤儿院来探望他们的人,并不喜欢碰他们。有一次附近学校组织学生来捐赠物资,有位哥哥掉了张动画片卡牌,宿宿帮他捡起来,他不想接,但卡牌又是他喜欢角色,就用手指拈着卡牌最边缘,离宿宿的手最远的那一边,将卡牌抽了回去。 没有跟宿宿道谢,转身用纸巾在宿宿手指碰过的地方狠狠擦了几下,嘟哝道:“脏死了。” 宿宿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样,可是他一直乖乖洗手洗脸洗澡,他一点都不脏。 司净低头看了看他洁白的手掌,又看了看他和施子明严丝合缝握在一起的左手,没有说话,在老奶奶的催促下,不情愿地拉住了宿宿的牛仔外套袖口。 宿宿怕他牵得不牢固,手臂僵硬地靠在半空,心想衣服根本就没有他的手干净嘛。 【小霸总好高冷呀】 【哈哈哈对宿宿还好啦,之前小明童鞋站他前面,那表情才是真的嫌弃,恨不得跟他隔十万八千里,跟有仇似的】 【合理怀疑小明童鞋抢了小霸总的玩具,不然怎么会这么嫌弃】 老奶奶牵着他们经过一条鹅卵石小路,路旁有几个喷泉,走过时冰凉的水滴溅在身上,幼崽们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最终老奶奶将他们带到一条大路上,身边还跟着一群扛着相机的摄像师。 大路中间站着许多叔叔阿姨,看见他们,幼崽们隔着老远兴高采烈地挥手。 “妈妈!” “爸爸!” 老奶奶松开最前面两位幼崽的手,对他们说:“好了,去跟爸爸妈妈道别吧。” 幼崽们松开彼此的手,欢天喜地跑向自己的父母,其中就属施子明跑得最快,险些没摔一跤。 同一时间,司净松开了拉着宿宿袖子的手,却没有立刻朝对面叔叔阿姨跑过去。 宿宿没有注意他,眼神在陌生的叔叔阿姨里看了一圈,记忆里妈妈模糊的样子与别人的妈妈逐渐重合,好像每个人都是他的妈妈,可是宿宿知道,他们就像槐安孤儿院门口每天停留、经过的车辆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辆车,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里的。 宿宿没有像其他幼崽一样,奔向对面。 他退后一步,站在老奶奶身边,没有沮丧,轻轻牵起老奶奶的袖口,不敢直接去牵她的手,所以像司净牵他的袖口一样,用手指轻轻捏着,只要奶奶手臂往上抬一点,表现出一点拒绝,他立刻就能松开。 奶奶低头看向宿宿,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睫毛卷翘纤长,眼中有着对亲情的向往,也有羡慕。 一开始司净没有跑向对面,宿宿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对面的叔叔阿姨没有因为他们而来的。 “小净。” 一位穿黑裙子的漂亮阿姨朝司净招了招手。 宿宿下意识看向司净,他表现还是和其他人不同,没有因为漂亮阿姨的出现变得开心一点,只是迈开脚步慢慢向漂亮阿姨走了过去。 宿宿甚至觉得,他的脚步,比走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更缓慢了。 “宿宿,你看那是谁?”奶奶牵起宿宿的手,弯下腰来,指了指他的斜前方。 宿宿疑惑看去,一个杵着拐杖的老爷爷一瘸一拐从人群后方走了上来。 宿宿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却没有直接松开老奶奶的手。 “奶奶……”宿宿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老奶奶主动松开他的手,笑说:“去吧!” 宿宿弯了弯明亮的眼睛,没有犹豫地跑向了老爷爷。 “院长爷爷!!” 5. 第五章 昨天宿宿提出要参加节目后,院长爷爷生他的气,直到临走前都没有出来见他一面。 眼下在一个陌生环境中见到熟悉面孔,宿宿像一条撒欢的小狗,蹦蹦跳跳跑向院长爷爷,途中经过漂亮小风车身边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司净被撞得脚步趔趄,抬眸朝他看来。 宿宿一边往前跑,一边回过头饱含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 司净盯着他看了一秒钟,淡淡移开视线,继续走向黑裙女人。 “小净。”女人不像其他父母亲昵地将他拉到身边,两人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一个垂眸,一个抬眼,互相凝视着彼此。 宿宿见过太多不一样的人,敏锐地察觉到,漂亮阿姨和漂亮小风车关系或许并不亲近,甚至说不上亲近,反而非常生疏,比孤儿院里第一次见到新爸爸妈妈的小朋友还要生疏。 “爷爷!”宿宿一下扑到院长爷爷怀里,眼睛却注意着漂亮小风车和漂亮阿姨。 院长爷爷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为他羡慕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安慰道:“我们宿宿也有爷爷。” 宿宿抱住他的腿,突然皱起小脸,像个小大人似的:“爷爷,您腿不好,怎么突然过来了呀?” 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责备。 院长爷爷笑说:“这段时间你不能回家,爷爷想来看看你。” 宿宿怕爷爷担心,扬起笑脸:“爷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其他小朋友,我有时间就会回去看你们的!” 宿宿扯了扯爷爷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说:“爷爷,如果妈妈回来发现我不在孤儿院,您帮我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院长爷爷红了眼眶,宿宿今年才四岁,却是孤儿院最懂事、也是最不懂事的孩子。 他懂事到帮忙照顾其他孩子,不给大人们添麻烦,可是也不懂事,孤儿院别的小朋友都知道自己已经被父母抛弃,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等着妈妈回来接他。 槐安孤儿院的情况的确不太好,他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不得不请几个护工来照顾他们,剩下的钱也坚持不了几个月,宿宿主动来参加节目解了燃眉之急,可他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让一个孩子在幼年时就认识到世界的参差,这对他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宿宿察觉到院长爷爷湿润的眼眶,脸颊贴在爷爷的裤缝上,亲昵地蹭了蹭,笑说:“爷爷宿宿喜欢这里,也喜欢这里的小朋友。” 院长爷爷何尝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无奈笑了笑,玩笑道:“那宿宿最喜欢哪位小朋友啊?” 宿宿这样的孩子,如果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吧。 最喜欢的小朋友? 不知怎么,宿宿有点害羞,把脑袋埋进院长爷爷膝盖中间,像个鸵鸟似的往里钻。 【啊啊啊受不了了宿宿小可爱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前面的我警告你,不准打宿宿的注意,除非你愿意把他给我玩两天】 【好喜欢宿宿呜呜】 【宿宿是小天使吧还安慰爷爷】 【宿宿来蹭我呜呜呜】 宿宿没好意思回答院长爷爷的话,悄悄侧过头,往漂亮小风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别的小朋友站在父母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父母耐心倾听,施子明不知说了什么,施妈妈嗔怪敲了敲他的额头,尽管如此,依旧是一片其乐融融。 漂亮阿姨和司净站在一起的感觉却不同。 司净站在她面前,不看她,低头盯着足尖,漂亮阿姨在说话,神色冷淡,看不出丝毫热情,似乎面前站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从宿宿的角度看过去,司净垂着眼帘,唇线抿起,和老奶奶摸他脑袋时一样的表情,带着一丁点儿厌烦。 三分钟之后,老奶奶告诉大家,爸爸妈妈马上要离开了,让他们站成一排。 宿宿恋恋不舍跟院长爷爷招手,又忍不住叮嘱道:“爷爷,你一定好好的啊,不要生病,我有机会就借叔叔的手机给你们打电话。” “去吧。”院长爷爷擦拭眼角的泪水,朝宿宿摆了摆手。 宿宿一路小跑回到大家身边。 老奶奶说:“小朋友们跟爸爸妈妈挥手说再见。” “再见!” “妈妈再见!” “爷爷再见!” “哎呦,可算自由了。” “终于不用整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一会儿一起吃顿饭吗?” “有人替我管着神兽我可太开心了,中午喝酒去吧?我珍藏了好几瓶红酒呢。” “走走走下午打牌吗?” “打!” 一群叔叔阿姨高谈阔论,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人间真实】 【有孩子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喜悦】 【靠!突然理解了有钱人为什么要送孩子参加节目】 【有人帮他们带孩子还给他们钱,这么好的事情搁我我也同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出猪叫】 “好呀,爸爸妈妈要去自己玩儿啦,我们小朋友也自己玩儿!” “就是就是” “走走走!” “一会儿玩什么呀?” 宿宿没有参与大家的讨论,他看见院长爷爷站在人群边缘,默默看了他几眼,悄无声息转过身,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颜色深旧的衣服,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与宿宿一样,和周围美丽得如同宫殿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一刻,宿宿很想陪他一起回去。 【啊……想起了我爷爷】 【救命突然好想哭】 【院长爷爷一定很喜欢宿宿吧,腿脚不方便还专门过来看他】 【宿宿也很舍不得爷爷,眼眶红了】 【呜呜呜宿宿好乖,忍着没有哭】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生了孩子又弃养的人,真的不得好死】 【院长爷爷一定长命百岁!】 和爸爸妈妈道别之后,小朋友们在老奶奶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像小小游乐场的房间。 老奶奶拿出佩戴在脖子上的口哨,对他们说:“小朋友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轨迹一班的同学啦,奶奶身为班主任,要给班级立第二条规矩了。第一条就是奶奶说话的时候,你们需要举手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说话,第二条规矩呢,大家看见我手里的口哨了吗?” 奶奶拿在手里的是一个奶黄色的哨子。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看见啦!” “从今天开始,奶奶连续吹三声口哨,你们不管在哪里,都要立刻来到奶奶面前,像现在这样乖乖站成一排,面对着我知道吗?” “知道啦!” “如果奶奶吹一声哨子,就代表大家可以解散自由活动。” 这时,秦理举手提问。 老奶奶满意点头,“理理,你有什么问题吗?” 秦理好奇地问:“奶奶,那你吹两声哨子呢?” 老奶奶说:“理理好棒,听得很认真哦。如果奶奶吹两声哨子,大家就要立刻保持安静,不然其他小朋友在玩的时候,奶奶就会罚不听话的小朋友在旁边面壁思过。” 小朋友们非常积极,其中就属施子明的声音最大:“知道啦!” 老奶奶又说:“那从现在开始,到午饭前都是小朋友们的游戏时间,不可以打架,不可以欺负别的小朋友,知道吗?” “知道啦!” “嘀——” 一声哨响后,小朋友们一哄而散。 “理理,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施子明,你不许捣乱,不然不跟你玩了!” “哼,我又没有捣乱。” “安安那边有洋娃娃,我们去玩过家家吧。” “好啊。” 宿宿看着四散的大家,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孤儿院里的娱乐设施大部分比较老旧,一些勉强还能运行的设施宿宿都会让给年纪更小的孩子玩儿。 这里的玩具和娱乐设施很多很新,宿宿有点不敢碰它们,怕自己不小心碰坏了,会给院长爷爷带来麻烦。 先前阿姨带他们踏青,路过玩具摊的时候,小郎不小心碰碎了老板一个花瓶,院长爷爷赔了很多钱,还专门带小郎去给老板道歉。 当所有小朋友跑到娱乐区域玩耍的时候,宿宿发现漂亮小风车从右边铺着软垫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宿宿犹豫了一下,跟在他后面走了上去。 二楼左边放着一些玩具和可以前后摇晃的木马,中间放着几排矮小的书柜,里面书籍琳琅满目,大部分都是儿童绘本和读物。 看到这些书籍,宿宿眼睛一亮,他在孤儿院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书,只是要帮忙照看一些弟弟妹妹,除了给他们读儿童绘本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看书。 就在宿宿激动的同时,漂亮小风车走到其中一个书柜前,取出一本封面只有几个字的书籍,转身走到其中一张小圆桌旁坐下。 宿宿走上前,从书柜里拿起一本童话书,小心翼翼走到他对面,蹑手蹑脚拉开椅子,慢吞吞坐下来。 宿宿想,如果漂亮小风车不喜欢他,就马上换一个位置。 司净翻开书籍第一页,毫无征兆抬起头,看了宿宿一眼。 宿宿一半屁股已经坐到椅子上,见他朝自己看来,立刻挺住动作,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懂看向司净。 司净盯着宿宿看了几秒钟,忽然把手里的书扔给宿宿。 “不是……我不是……” 宿宿知道他误会自己跟施子明一样,要抢他的玩具,着急挥了挥双手,结果忘记自己另一半屁股还在半空,身体失控,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尽管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宿宿屁股还是有点疼。 对面位置空了,宿宿摔在地上,司净像个没事人似的,起身准备重新拿一本,再换个位置。 就在这时候,一只白白瘦瘦的小手伸到圆桌边缘,把一颗粉红色包装的糖果放上来,然后用食指,轻轻地、慢慢地推往司净面前推,推一下停一下,仿佛在给司净拒绝时间。 司净眼睁睁看见那颗糖果被推到自己面前,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桌边探出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像有星星闪动。 “送给你。” 6. 第六章 孩童清澈的眼睛仿佛装得下整个世界。 他眸中带着一丁点儿好奇和讨好,这份讨好和大人眼中的不一样,他并不是觉得能从司净身上获取什么利益,只是希望他能接受自己一点点善意。 宿宿近距离看着漂亮小风车,白皙的皮肤,削薄的唇瓣,直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如同宝石一般的眸色,童话书里王子一般的发色,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只是此时此刻,小风车缓缓抬起眸子,对上宿宿希冀的眼神,没有接受宿宿的善意,而是利落地转身重新拿起一本书籍,坐到远离宿宿的那张圆桌旁。 宿宿神色黯然,其实他知道,外面的小朋友不会吃他们的东西,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好像拿在他们手里就会变脏似的,让人退避三舍。 【揉揉我的宝,屁屁不疼不疼】 【小霸总怎么回事!宿宿在示好诶】 【从小霸总穿着打扮来看,以前接受的应该是精英式教育,可能不太喜欢宿宿这种看起来脏兮兮的孩子】 【放什么狗屁?宿宿哪里脏?穿得没有其他人好就是脏吗?】 【宿宿无父无母你们也无父无母吗】 即使遭到沉默拒绝,宿宿依旧没有气馁。 他揉了揉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拍掉身上的灰尘,将糖果和司净扔过来的那本书拿起,又往他面前凑。 这回司净大概想无视他,认真看着面前的书籍,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宿宿一眼。 宿宿走到他身边,将书放到他的右手边,将糖果放在书上面。 “我不是要抢你的东西。”宿宿小声解释道。 司净肯定以为他和施子明一样,会抢走他的玩具,因为他和施子明闹别扭的时候,宿宿在哄哭闹的对方。 司净目不斜视,像没感觉到旁边有个人似的。 话说回来,好像从宿宿见到他开始,他就没有说过话,唯一和他产生交流的就是施子明,当时施子明还伸手问他要玩具呢。 宿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小手把糖果拿了回来。 【???】 【小霸总失去了宿宿的喜欢哈哈哈】 【宿宿咋一副贼兮兮的样子】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宿宿拿回糖果,没有一点留恋,转身就离开了。 司净垂落在书页上的眸光颤了颤,微微颔首,目光移动到右手边,原本放着糖果的书籍上,现在空空如也。 其他小朋友都在一楼,他们嬉笑玩闹的声音逐渐飘了上来,而二楼书柜区域只有司净一个人。 片刻后,他视线重新回到书页上,右手不小心动了一下,碰掉手边的东西,宿宿放回来的书无声掉落在地毯上。 几分钟之后,秦理抱着皮球路过楼梯的位置,看见宿宿一个人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只彩笔,一张草稿纸,正拧着眉头写字。 “宿宿,跟我们一起玩皮球啊!”秦理邀请道。 宿宿摇了摇头,脸上不知怎么沾上一点笔水,“谢谢理理,你们玩吧。” “哦哦。”秦理抱着皮球跑开了。 宿宿把粉红色包装的糖果放在草稿纸上,将草稿纸揉成一团,吭哧吭哧跑上二楼。 漂亮小风车在安静看书,宿宿放在旁边的书掉在地上,可能是小风车看得太入神不小心碰掉了。 宿宿没有多想,他走到桌边重新将书捡起来,把纸团放到司净正在看的书中间。 司净愣住,大概以为宿宿想用纸团砸他,抬头凶恶地看向宿宿,眼神像头小狼崽子似的, 孩童眼中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宿宿被吓得缩了缩脖子,颤巍巍说:“对不起!” 说完,再也不敢停留,转身跑下了楼。 司净看着宿宿跑开的背影,眼中出现一抹厌烦,他拿起书上的纸团子,发现纸上有水彩笔留下的痕迹,没有在意,正要连同那本书一起扔掉的时候,忽然感觉纸团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扔掉的动作迟疑下来,手指慢慢将纸团展开,皱巴巴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写着一些字,中间是一颗粉红色包装的糖果,他认出来了,是被一根细白手指推到他面前的那一颗。 司净抬起手,糖果从纸团滚到桌上,他看清了纸上写的字:你ci。 旁边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涂鸦,什么太阳、月亮、花花草草,总之想表达出自己没有恶意。 “ci”应该是想写“chi”。 司净拿起那颗滚落在桌上的糖果,余光看到楼梯栏栅旁有一道影子。 他侧眸,定睛看去,是一颗小脑袋,见他看来,像受了惊似的,立刻缩了回去。 宿宿趴在楼梯上,季后余生地叹气,差点又被小风车瞪了。 他等了几秒钟,重新探出脑袋,画满涂鸦的草稿纸和糖果都不见了,小风车面前的书换了一本,换成最开始扔给宿宿的那一本。 虽然不清楚他有没有收下糖果,宿宿还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害怕也减弱几分。 他想起司净瞪他的眼神,好像故事里那只经常受到欺负的小恐龙,因为受了太多伤,小恐龙进入其他恐龙群后,每当大恐龙靠近它的时候,它就会恶狠狠瞪向对方,用眼神吓退它们。 司净也和小恐龙一样吗? 最后直到午饭前,司净都没有将头从书本上抬起来过。 宿宿在角落里观察了一会儿,就被理理拉去和他们一起踢皮球。 “嘀嘀嘀——” 中午十二点,大家玩得正开心,尖锐的口哨声在大厅响起。 宿宿最先反应过来,丢开皮球往大厅跑。 “走啦!” “干嘛呀?” 小朋友们早就将老奶奶的话抛之脑后,一时间脸上充满迷茫。 宿宿一边跑一边喊道:“奶奶说吹三声哨子我们就要到她面前站好呀,迟到了还要接受惩罚呢。“ “啊!快跑!” “不要迟到不要迟到!” 幼崽们紧张地往大厅跑,施子明跑得太快险些没摔一跤,幸好宿宿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宿宿习惯了在孤儿院照看其他小朋友,担心他们跑得太快摔着,眼睛不停看向四周,最后所有小朋友都安稳站成一排,只剩二楼的司净没有下来。 宿宿以为他没听见,下意识想往楼上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司净不紧不慢走下来,他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只想到迟到了会接受惩罚,拉起司净就往队伍里跑。 两人刚站在队伍最边上,老奶奶就问道:“小朋友到齐了吗?” 宿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回答:“到、到齐了。” “哇!没有人迟到好棒呀!请大家给自己鼓掌!” 幼崽们最喜欢被夸奖,此起彼伏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大家显得非常兴奋。 宿宿没喘过气来,反应慢了半拍,想起自己还抓着小风车,一下将手松开,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宿宿对小风车说。 他记得小风车不喜欢他碰他。 司净没理他,也没有别的动作,没有宿宿想象中在衣服上擦擦手什么的。 “好了,大家像之前那样站成两列,我们要去吃午饭了。” “哇!吃饭啦!” “中午吃什么啊?我想吃牛排。” “不要,我喜欢吃鱼子酱。” “我要吃秋刀鱼!” 宿宿前面是施子明,后面是司净。 拉手时,司净还是拉着他的袖口,只是这回的力道明显比之前重了许多。 【卧槽!我竟然看着崽崽们玩了一上午】 【集合的时候宿宿像个老妈子的似的哈哈哈哈】 【宿宿好忙,一边怕施子明摔倒,一边怕小霸总掉队】 【节目上热搜了哈哈哈大家都跟我一样喜欢云养崽崽啊】 【崽崽只有别人家的最好玩】 【主要还是《轨迹》里的崽崽颜值都好高啊,说不定能见证个青梅竹马什么的?】 【(痴汉笑)我有罪,但是宿宿和理理好有青梅竹马的感jio】 【不!!宿宿和小霸总竹马设定才有感jio好不好?】 奶奶将小朋友们带到餐厅,让大家排队到阿姨面前打饭,吃多少打多少,要光盘行动。 五个女生站在前面,男生站在后面,宿宿是倒数第二个,司净是最后一个。 打完饭的小朋友从宿宿身边走过时,宿宿往盘子里看了一眼,饭菜非常丰盛,又好看又好闻,还有他从来没吃过的菜。 宿宿肚子咕噜一声,施子明正在打饭,没有人听见。 宿宿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闻着饭菜的香气,咽了口唾沫。 这时,宿宿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小朋友,因为他太安静,从始至终一句话没有,宿宿差点就把他忘了! 宿宿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发现小风车正垂眼看着宿宿的肚子。 糟糕!被他听见了! 宿宿脸颊有点发烫,一声不吭把头转了回来。 小风车不会在心里笑话他吧? 好半天过去,小风车一直没有反应,期间宿宿悄悄回头看了看他,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根本没有把宿宿肚子打鼓当回事。 宿宿松了口气,如果是在孤儿院,小郎一定会带头笑话他。 但是小风车没有。 打饭时,宿宿打了两个认识的菜 吃饭区域有几张小圆桌,一张最多能坐四位小朋友,宿宿走过去的时候,秦理和施子明坐着一张桌子,其他六个小朋友坐另外两张桌子。 “宿宿,坐这里!”施子明朝宿宿招了招手,宿宿见他们那桌还剩两个位置,就坐了过去。 等司净打完饭过来,宿宿立刻拉开身边的椅子。 司净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走过他身边,坐到空无一人的圆桌边。 施子明哼了一声:“宿宿,你别理他,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我们以后离他远一点……” 他话还没说完,宿宿忽然站起身,端起还没碰过的食物,跟他们说了句再见,转身跑到漂亮小风车身边,笑盈盈地问: “我能不能坐这里呀。” 漂亮小风车听见声音,将头抬起,碧绿眼眸看向宿宿。 这回,他眼中没有厌烦,而是疑惑。 “嗯。” 半晌,点头。 好在没有拒绝。 7. 第七章 尽管同意跟他坐一起,宿宿不敢离太近,害怕被他嫌弃,就坐到对面的位置,抬眸就能看见小风车的脸。 司净没有搭理他,安静吃饭。 漂亮小风车连用餐都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坐姿端正,细嚼慢咽,不会掉饭粒到桌上,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其他桌上吵吵闹闹,饭粒满天飞,只有他们这张桌子上干干净净。 宿宿吃饭比较慢,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小风车。 司净虽然细嚼慢咽,但速度并不慢,等他一盘食物见底,宿宿盘子里还剩了一大半。 宿宿转头看向其他小朋友,剩的比他还多。 宿宿担心一会儿饭菜凉了,放弃继续观察小风车,专心吃饭。 等他吃完盘子里的食物之后,对面的司净早就不知踪影。 施子明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满嘴油污,趴在桌边一脸不满地说:“宿宿,你干嘛不跟我们一起坐啊?你看吧,他就是个怪小孩,吃饭完不等我们自己就走了。” 宿宿抽出两张纸巾,一张自己擦嘴,一张递给施子明。 “干嘛呀?”施子明顶着一脸油污疑惑地问。 宿宿无奈,只是帮他把脸擦干净,“好啦。” “哦。”施子明一脸莫名。 宿宿把餐具放好,这时回答施子明刚才的话:“他不是怪小孩,就像小明你喜欢玩皮球,他喜欢安静。” “嗨呀。”施子明凑上去和宿宿勾肩搭背,“别管他啦,我们回去玩儿吧!” 回到最初的房间,宿宿在大厅看了一圈,没有漂亮小风车的身影。 他挣开施子明的手,爬上楼梯,悄悄在二楼的楼梯口往里看了一眼。 司净趴在桌子上,后脑勺对着他,金色头发柔软垂下,胳膊下枕着一本书,似乎正在午睡。 楼下小朋友玩耍发出的声音吵醒了他,从胳膊里将头抬起来,脸颊被衣服的褶皱压出两道痕迹,神情透露着些许不满。 小朋友们在楼下玩了半个小时,老奶奶说要带他们去午睡,醒来之后有蛋糕可以吃。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喜欢吃喝玩乐,听说醒来可以吃蛋糕,乖乖被带去了午睡的房间。 房间里有十架小床,男孩在左边,女孩在右边。 司净选择了靠窗最边缘的小床,施子明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要选靠窗的小床。 “你睡那张。“施子明指了指靠门边的那张小床,对司净说。 这时候司净已经坐在靠窗的小床上了。 闻言,他抬头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施子明。 在小朋友的世界里,谁人缘更好,谁就是老大,施子明和秦理是人缘最好的两个小朋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人缘最不好的司净应该听他的话,全然忘记早上因为什么被对方吓哭。 宿宿在最中间的小床,因为一直悄悄观察着漂亮小风车,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们。 施子明怎么回事呀?早上抢人家的玩具被吓哭,怎么又去惹他。 宿宿怕他们吵架,赶紧穿上鞋子跑到两人身边,把施子明往后拉了一下,问道:“小明,你干什么呀?” 司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施子明,好像随时会扑上去咬他一口。 施子明说:“我要睡这张小床。” 理所应当的语气跟这张小床上写了他的名字似的。 司净没有说话,眼神逐渐从施子明转移到宿宿身上。 或许因为宿宿今天早上安慰了抢他玩具的施子明,司净收回目光,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也并不是非睡这张床不可,起身就往门边的小床走去。 只是刚走出半步,手腕上忽然感觉到一股阻力。 他冷不丁看过去,站在施子明身边的宿宿抓住了他的手。 “小明,你睡我的床好不好?”宿宿看向施子明。 他觉得施子明这样是不对的 ,抢司净的玩具不对,用这种口气跟司净说话也不对。 如果他真的喜欢这张小床,可以和司净商量呀,小床上又没有写他的名字。 “我就要睡这张!” 施子明觉得吃饭的时候他专门等宿宿一起回来,他和宿宿就是朋友,宿宿应该站在他这边才对! 宿宿说:“可是你来晚了呀,你可以问问司净,能不能跟你换。” 施子明脸都憋红了,就是不肯说话。 宿宿压低声音说:“而且窗边很危险呀,你睡我的床,就在最中间,如果有怪物从门口或者翻窗户进来,你就是最安全的!” 在孤儿院的时候,宿宿一开始的床位也在中间,但是因为别的小朋友害怕鬼啊怪兽啊,不敢睡门口位置,宿宿就把床位搬过去,还告诉他们,如果有鬼和怪物闯进来,第一个被吃掉的是宿宿,他们不用怕,宿宿一定会打跑它们。 施子明神情松动,扯了扯宿宿的衣服,说:“那你呢?” 宿宿指了指门边的小床,“我睡门口呀,如果有怪兽进来,我一定能保护你们。” “宿宿……”施子明忍不住抱了他一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如果怪兽来了你就叫醒我,我们一起打怪兽,保护其他小朋友。” “嗯!有小明帮我,怪兽肯定不敢来了!” 【呜呜呜宿宿好乖宿宿好可爱宿宿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宿宿是我在互联网见过最乖的小孩】 【想生孩子了,领养孤儿有什么条件啊】 【有男人愿意和我结婚一起领养宿宿吗】 【小明童鞋好可恶!抢小霸总的床居然是因为怕门口有怪兽】 【哈哈哈小孩子好可爱吼吼吼来让男妈妈亲一口】 【抱住!亲!装麻袋!套走!】 【高亮:不是所有小朋友都跟小明童鞋一样,也不是所有孤儿都跟宿宿一样】 【前面想领养孤儿的姐妹慎重一点,那里的小朋友通常都有心理创伤,宿宿这么温柔可爱的只是少数】 把施子明劝回中间的床位后,宿宿把司净拉回小床上,小声说:“你不要害怕,怪兽不喜欢翻窗户,你这里是最安全的。” 司净坐在床边,垂着纤长的睫毛,又抬起来,宿宿脸上挂着笑容,眼睛亮亮的,脸颊有两个好看的梨涡,头发和他的性格一样软。 午后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洒在破旧的牛仔外套上,阳光和他都不吝啬向司净散发自己的善意。 “你不怕吗。”见面以来,司净终于对宿宿说出第一句话。 大概因为不经常说话,司净的声音有几分类似于感冒后的沙哑。 宿宿摇头,“除了没有家,宿宿什么都不怕。好啦,我要去睡觉啦,你也快睡哦。” 宿宿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跑向了门口的小床。 【啊啊啊啊啊啊只管生不管养的人都跟给我去死!!!!】 【宿宿看姨姨,姨姨愿意给你一个家】 【看了看我弟弟,再看了看宿宿,院长爷爷咱们能不能换一下】 【(声嘶力竭)宿宿姐姐爱你!!!】 等小朋友们睡着后,老奶奶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往房间看了一眼。 周康成站在她旁边,看见靠门边的小床上宿宿睡得正香。 “老院长起初不同意送宿宿来参加节目。”周康成叹道。 奶奶问:“最后呢?” 周康成叹息道:“宿宿听到我和老院长的谈话了,主动提出想过来。 奶奶说:“他应该挺聪明的,知道参加节目对他来说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周康成摇头,“不是,他过来参加节目是因为孤儿院没钱了,如果拿不到签约费,他们连最后的家都没了。而且,老院长病了,挺严重的病,需要很多钱来医治。” 奶奶惊讶道:“宿宿知道吗?” “老院长不让宿宿知道,他刚才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特意交代我,除了逢年过节,宿宿都不回去了。” 奶奶看着宿宿安静的睡颜,在被子里卷缩成一团,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 【宿宿呜呜呜姨姨贴贴好懂事啊】 【宿宿是哪家孤儿院啊?想捐款】 【院长爷爷年纪这么大,还生了病,他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呜呜呜院长爷爷长命百岁!】 【节目组把孤儿院地址发出来啊,大家可以捐款】 午睡只有一个小时,宿宿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铃声,和他经常在孤儿院里听见的不一样。 孤儿院里,除了铃声应该还有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和小孩子哭闹声。 可是这里好安静,睡的小床香香软软。 宿宿朦胧睁开眼睛,看见一面洁白的天花板,没有老旧的霉斑,没有掉落褪色的墙皮,也没有浸满灰尘的大灯泡。 他没有闻到房间潮湿的气息,只有被子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铃声过后,他没有听见熟悉的哭闹和汽车鸣笛,反而是窗外小鸟迤逦的鸣叫。 宿宿逐渐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孤儿院,是一个美丽得如同童话一般的地方。 房间里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 宿宿半坐起身,怔怔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惊慌席卷心头,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呜……” 角落里传来一声呜咽,宿宿循着声音看去,是对面床位的慕雨安。 她一双眼睛写满惊恐,泪水浸满眼眶,小声抽噎。 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醒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不安的情绪在房间里蔓延。 宿宿揉了揉眼睛,穿上外套,蹬上鞋子,绕过几张床位来到慕雨安小朋友床边。 他把安安的外套拿起来,披在她肩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安安乖,不哭不哭。” 施子明赤脚从床上下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说:“宿宿,我梦见你把怪兽打跑了,你有没有受伤呀?” 宿宿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连鞋子都没穿,立刻说:“小明,你把鞋子穿上。” “噢。” 老奶奶推门而入时,本以为即将面对午睡后哭闹不止的幼崽们,可令人意外的是,小朋友们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生疏地将被子叠成一块一块。 而靠近门边的小床被整理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四四方方。 【给宿宿加薪!!!】 【节目组在干什么!宿宿都把小朋友哄好了!】 【有宿宿要你们这些大人干什么!】 【宿宿像个小奶爸呜呜呜好可爱呜呜呜想偷】 【谁都别拦我!!!我要给宿宿一个温暖的家!!!】 老奶奶惊讶道:“小朋友们都穿好衣服了?”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穿好啦!” 老奶奶愣了愣,“哦、哦……” 8. 第八章 本来节目组没打算让小朋友们自己叠被子,可他们醒来后居然自发整理床铺,老奶奶便在房间里教大家怎么叠被子铺床单。 原本以为小孩子都不喜欢做这种事,可大家围在她身边,学习她怎么叠被子,竟然异常认真,就连最调皮的施子明都整理好了自己的小床。 “小朋友们真棒呀,没有一个人找妈妈,还叠好了自己的被子,看来大家马上就要学会独立了哦。” 小朋友们非常有成就感,抬头挺胸,交头接耳,恨不能把整理好的床铺打乱再理一遍。 其实小孩子没有那么难带,只需要给他们正确的反馈和引导,他们就能茁壮成长。 “那小朋友们在这里都那么厉害,回家之后是不是也要每天叠自己的小被子呀?” 秦理举起手,老奶奶笑道:“理理想说什么呀?” 秦理说:“可是家里的床和被子都很大,我叠不好怎么办。” 老奶奶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可以找爸爸妈妈帮忙呀,和爸爸妈妈一起把家里的床铺铺好。” “知道啦!” 【奶奶好温柔啊】 【鼓励式教育真的很温柔】 【作为从小被打压长大的孩子,表示真的太羡慕有一个可以鼓励他们的长辈,现在在大学里真的非常自卑,不敢表现自己,怕做的不好被批评被笑话。】 【泪目,我小时候铺床没铺好我妈只会说我没用】 【现在的小朋友真的好幸福】 为了奖励大家,老奶奶决定带他们去切蛋糕,吃完蛋糕就去户外做游戏。 小朋友们在奶奶的带领下,叽叽喳喳回到游戏房间,一位工作人员从冰箱里拿出宿宿早上看到的那个像动物园似的蛋糕。 “大家围着桌子乖乖坐好。”奶奶吹了两声哨子,大家立刻保持安静,蛋糕上面栩栩如生的动物模型好像是从动画片里跑出来的,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 小朋友嘴馋蛋糕,一一照做。 宿宿和大家一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中间的动物园蛋糕。 蛋糕这种东西,对孤儿院的小朋友来说非常奢侈,去年春节院长爷爷买了好大一个,每个小朋友只能吃一小块,那时候有个喜欢粘着宿宿的小朋友吃不够,他就偷偷把蛋糕留给那个小朋友,没过几天,那个小朋友就被一对夫妇领养离开了孤儿院。 宿宿抿了抿嘴巴,想象着蛋糕的口味,会和面包一样吗?可是上面的动物模型好漂亮,有点舍不得吃掉。 “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老奶奶拍了拍手掌,将小朋友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 “什么日子啊?” 老奶奶说:“今天小朋友们第一次见面,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哦。” “纪念日?” “是像生日一样吗?” “哇!所以有蛋糕诶!” “妈妈在家不让我吃蛋糕,怕我会长蛀牙。” “少吃一点又没关系。” “那除了是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有哪位小朋友知道今天还是什么日子啊?” 小朋友们面露疑惑: “是离开妈妈,独立的日子?” “是不是可以吃蛋糕的日子呀?” “我知道我知道,是可以不用写字的日子!” 宿宿说:“是节目开始的日子吗?” “宿宿说对啦!今天是咱们节目《轨迹》开播第一天,现在网上有许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正在看着你们哦。” 热闹非凡的房间里,包括宿宿在内的小朋友们都十分积极回答老奶奶的问题。 可是宿宿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漂亮小风车始终和周围格格不入。 他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一个可以变形的机械玩具,双手像在跳舞似的,轻易给机械玩具改变形状,他对身边小朋友和对蛋糕的兴趣,似乎还不如手里玩具的十分之一。 好奇怪啊,宿宿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小朋友。他长得比其他小朋友好看,跟其他小朋友喜欢的玩具也不一样,似乎还比其他小朋友聪明一点。 他手里奇怪的机械玩具,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因为漂亮小风车对机械玩具的专注,也分走了宿宿对蛋糕的专注,眼睛跟随他的手指,在机关上不断跳动。 啊?这里还可以这么拼吗? 啊??怎么突然就拼成小怪兽啦? 啊???为什么又拼成一辆车啊? 啊……还能变成小朋友啊? 他不停舞动手指,宿宿眼睛跟不上了。 最后机械玩具被他拼成了人形,虚虚地握在手心,没有再改变形状。 宿宿懵懂地掀开眼睛,发现小风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看着他。 宿宿完全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心虚,大大方方朝对面的小朋友笑了一下。 司净没有看太久,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切蛋糕的时候,老奶奶丝毫没有因为它可爱的外表而手下留情。 宿宿分到的那一块蛋糕上,是一只剩了半截身体的长颈鹿。他往小朋友的纸盘子里看了看,寻找长颈鹿的另一截身体,刚好,剩下的那截就在司净的盘子里。 司净看起来对蛋糕没什么兴趣,用勺子在奶油上戳了好几下,好悬没有破坏长颈鹿那一截,却也迟迟没动口。 趁众人不注意,宿宿端着纸盘子将位置换到司净身边。 他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司净的肩膀,似乎有话要说。 司净偏头看他,微皱眉头,眼神像是问他干什么。 宿宿用气音说:“我把这一半长颈鹿给你好不好?你吃进肚子里面,它就是完整的。” 一开始司净并不明白他的话。 他眼神扫过宿宿认真的表情,扫过宿宿的蛋糕上一半身体的长颈鹿,再扫过自己蛋糕上另一半长颈鹿,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宿宿没敢直接用自己的勺子挖过去,担心被他嫌弃然后不吃了。 “可以吗?”宿宿问道。 其他小朋友美滋滋地吃着蛋糕,没人注意到他们在干什么。 司净没有回答他的话,垂下脑袋,用勺子将自己蛋糕上的那半长颈鹿挖起来,放到宿宿的纸盘子里。 盘子里长颈鹿两截破碎的身体拼在了一起。 宿宿愣住,眼神呆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宿宿拿到零食总会下意识分给身边的其他小朋友,还是第一次有别的小朋友分零食给他。 “给我呀?”宿宿怕自己会错意,追问道。 司净“嗯”了一声,情绪依旧没什么波动。 “为什么呀?” 司净抬眸看他,眼中疑惑明显,“不想要完整的长颈鹿?” “想。”宿宿老实点头。 闻言,司净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什么完整的长颈鹿?” 施子明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下巴靠在宿宿肩膀上,好奇地问。 宿宿把蛋糕端起来,表情肉眼可见的开心:“司净把他的那半长颈鹿给我了,我吃进肚子里长颈鹿就是完整的!” “噢。”施子明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忽然看向司净的蛋糕,“你蛋糕上也有我的狮子腿,你把狮子腿给我吧,我也要吃完整的。” “不行不行!”宿宿想也不想就帮司净拒绝了。 漂亮小风车已经把半截长颈鹿给了他,再把狮子腿给施子明,万一不够吃怎么办? “我不管,我也要吃完整的!”施子明努嘴道,看架势还想直接上手去抢。 宿宿赶紧挡在司净面前,把自己的蛋糕递给他,说:“你吃我的,我的给你吃,我的长颈鹿是完整的。” 施子明一把挥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你总是脏脏的,万一蛋糕里有细菌吃坏肚子怎么办?我就要吃狮子!” 听见他的话,宿宿怔住,一时间忘了躲开,手上的蛋糕被他打落,完整的长颈鹿掉在地上,奶油糊成一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宿宿呆立在原地,没有心情顾及蛋糕,施子明那么不喜欢司净,却愿意吃司净手里的狮子,他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关系很好,却不愿意吃他的长颈鹿,因为宿宿太脏,怕吃了他的东西会坏肚子。 施子明看着地上的蛋糕,顿时也有些呆怔。 宿宿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向他摊开双手,声音有了些哽咽:“我不脏,我洗了手才开始吃东西。” “宿宿……我……”施子明张了张口,也跟着红了眼眶。 “施子明你干什么啊!怎么又欺负宿宿?”秦理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蛋糕,往两人的方向走。 秦理伸手想去揪施子明的耳朵,坐在宿宿身边的金发小男孩毫无征兆站起身,不轻不重地推了施子明一把,施子明没站稳,身体后退几步,撞到椅子上,蛋糕也被打翻在地。 所有人视线一下子聚集在司净身上。 施子明怔愣看向他,眼里蓄着泪水,好似要掉下来了。 司净用勺子把蛋糕上的狮子腿挖下来,直接塞进施子明微张的嘴巴里,问他:“给你,好吃吗?” 明明司净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有骂他脏,没有打他,甚至推他的力气都不算大,还把他想要的狮子腿给了他,可施子明两行眼泪瞬间从脸颊滚了下来。 司净看了看手里的勺子,神情厌烦,“不吃了,脏。” 说完,将勺子和蛋糕往桌上一放,转身走向右边的楼梯,独自上了二楼。 三秒钟之后,施子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回,宿宿没有第一时间安慰施子明。 他看着漂亮小风车离开的方向,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9. 第九章 施子明一天之内哭了三回,给秦理嫌弃得不行。 老奶奶前脚刚离开房间,小崽子们就整出幺蛾子,她屁股刚坐进椅子,就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匆匆回到房间。 “嘀嘀——” 她吹响口哨,小朋友们立刻坐回原位保持安静,施子明抽噎的声音一时间都小了许多。 老奶奶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神情严肃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浪费食物?” 宿宿担心奶奶会责怪他们,主动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没拿稳。 老奶奶又看向施子明,“你呢?” 施子明抽抽嗒嗒,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朋友说:“奶奶,司净推了小明一下,他也没拿稳。” 老奶奶皱眉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没看到司净的身影,十分头疼。 节目开播前,工作人员对参加的小朋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其中最让他们觉得头疼的就是这位叫司净的小朋友。 节目组对他家庭的了解并不多,经过多方打听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司净的脾气有点奇怪,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虽然长相漂亮也非常聪明,可就是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不知道他和他母亲为什么选择来参加节目,偏偏导演组觉得有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小朋友在,节目的收视率会更好。 但是说实话,她不太擅长面对这种小朋友。 “司净小朋友呢?”老奶奶问道。 宿宿怕奶奶责怪司净,解释道:“奶奶,司净不是故意的,您不要怪他好不好?” 秦理小公举向来帮理不帮亲,附和道:“奶奶,是施子明先欺负宿宿,撞掉了宿宿的蛋糕,司净才推他的。” 性格胆小的慕雨安也低声说:“宿宿想把自己的蛋糕给施子明,施子明说他脏,就推了宿宿一把,蛋糕才掉地上。” 施子明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吸了吸鼻子,嘟着小嘴,一言不发。 老奶奶沉声问道:“小明,理理和安安说的是真的吗?” 施子明像一只鸵鸟似的,将脑袋埋在胸膛上,带着浓浓鼻音“嗯”了一声。 “跟宿宿道歉。”老奶奶的语气非常严肃。 施子明并不是讨厌宿宿,觉得脏只是因为他的穿着看起来乌不溜秋的。 他没有赌气,转过身子,面朝着宿宿的方向,嗡声说:“宿宿,对不起,我不应该推你。” “然后呢?” 施子明继续说:“也不应该说你脏,对不起。” 委屈和害怕让施子明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宿宿没有像之前一样拍打他的后背安抚他,而是认真地对他说:“我不脏。” “嗯……”施子明揉了揉眼睛。 【小明童鞋慎言!他说宿宿脏的时候我真的想钻进去抽他一顿】 【宿宿吃东西之前都会洗手,哪里脏了?可恶】 【啊啊啊心疼死我了,怎么可以这么说宿宿】 【宿宿乖啊,到姐姐这里来,姐姐重新给你买长颈鹿蛋糕】 【小霸总yyds好解气】 【果然,能够制服熊孩子的只有熊孩子】 【小明这个小哭宝】 【大家不要怪小明呀,他有这种想法肯定都是大人灌输的】 【噗哈哈小明他爹发微博了】 【@施安:从没向小明同学灌输过这种思想,我和夫人也很喜欢宿宿。】 最终这件事被揭了过去,老奶奶给他们三个人重新切了蛋糕,宿宿自告奋勇把蛋糕给司净端过去。 宿宿端着两盘蛋糕来到二楼时,漂亮小风车坐在圆桌旁,一丝不苟地扭动着手里的机械玩具,看样子并没有将刚才的争执放在眼里。 宿宿小心翼翼将其中一盘蛋糕放在他面前,他专注地看着机械玩具,好像没有注意到宿宿。 宿宿没有出声打扰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想和他一起享用蛋糕。 准备用勺子挖起一块时,宿宿发现老奶奶在切蛋糕的时候,将一只小兔子切开,分给了他们两个人。 宿宿将自己蛋糕上的兔子挖起来,放到司净的蛋糕上面。 “谢谢你。”宿宿同他说。 宿宿知道,漂亮小风车推施子明、说施子明脏,不是为了给他出气,施子明早上抢他的玩具、用玩具扔他,中午抢他的床,下午还想抢他的蛋糕,他忍无可忍才会这么做。但是宿宿依旧觉得很开心,小风车虽然不爱说话,不对他笑,却似乎并不讨厌他,还愿意把他的蛋糕分给宿宿。 司净侧眸看他一眼,说道:“跟你又没关系。” 宿宿点头,“我知道呀。” 宿宿吃了一口蛋糕,甜滋滋的奶油在味蕾上漫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把勺子插进蛋糕里,有点舍不得吃第二口,两手托着腮,双腿在半空晃荡,问司净:“你怎么不吃啊?” 司净终于抬起头,视线从机械玩具上移开,放下玩具,伸手将宿宿面前的蛋糕盘子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右手边顶着破碎兔子模型的蛋糕推到宿宿那边。 宿宿面露疑惑。 司净说:“我讨厌兔子。” 【啧啧啧果然还是小屁孩啊,这拙劣的借口】 【混血崽上大分!帮宿宿出气还给宿宿蛋糕吃!】 【啊这,小霸总过分了吧?小明童鞋问他要狮子腿都不给,结果两盘蛋糕上的动物模型都给宿宿了,偏心不要太明显?而且小明给宿宿道歉了,为什么没人要求他给小明道歉?】 【你喊两声小霸总就真当他是霸道总裁了?人家四岁的小朋友,还得学一个不偏不倚雨露均沾呗?小明中午抢他的床被宿宿劝回去了,这会儿抢人家的蛋糕,还把他给宿宿的蛋糕模型摔坏了他还得哄着对方呗?】 【我是小霸总我也愿意把蛋糕分给宿宿,可爱懂事还帮我打怪兽】 【u1s1混血崽确实和其他崽崽不一样,性格有点太孤僻了】 …… 幼崽们吃完蛋糕愉快地在户外玩耍,不知道网络上关于“蛋糕风波”的讨论异常热烈,话题围绕着“小明说宿宿脏等于歧视孤儿和弱势群体”“小明推宿宿摔坏了司净给他的蛋糕”“小明说宿宿脏,司净说小明脏”“小明给宿宿道歉,司净没有给小明道歉”“司净愿意把动物模型给宿宿,却不愿意给小明”“秦理大义灭亲”等等展开。 其中最受争议的就是宿宿的身世、小明对孤儿的态度以及司净奇怪的性格。 《轨迹》节目中的十位幼崽除宿宿以外,父母虽不全是公众人物,但大多都上过报纸,有一定的知名度。 司净妈妈曾是一位芭蕾舞演员,参加过许多国际表演,二十三岁未婚生子,被迫放弃了芭蕾。 除此之外,网上再也找不到关于他们一家的任何信息。 就在网上讨论愈演愈烈时,一辆银色迈巴赫停在了城堡大门外,工作人员接到一通电话,将正在组织户外游戏的老奶奶喊到一旁,神色凝重地交代了几句话。 半分钟之后,老奶奶重新回到大家面前,吹响三声口哨,众人迅速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司净小朋友家有点儿事,今天要提前跟我们说再见了。” 早上还阴云密布的天空,现在已经碧空如洗。 听见老奶奶的话,宿宿和其他小朋友下意识看向司净。 对于突然出现的变故,司净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有预料。 宿宿注意到,他的眼睛始终看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在大路尽头,那位穿黑裙的漂亮阿姨缓缓走来。 或许宿宿在孤儿院见过各式各样的大人,对他们投过来的眼神非常敏感,这一刻,他居然从漂亮阿姨的脸上看到了仇怨。 她眼睛像淬毒的刀子,扎在司净身上。 宿宿难以置信,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司净,从宿宿的方向,在他垂下的眼帘,又看见了比之前更加深刻的厌烦。 “小净,走吧。” 黑裙女人慢慢走到小朋友们对面,脸上的表情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看向其他小朋友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眼神回到司净身上后,笑意却收敛得一干二净。 她朝司净伸出一只手来。 司净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走出小朋友的队伍,抓住黑裙女人的手。 “跟小朋友们和奶奶说再见。”黑裙女人跟他说话,腰板挺得很直,丝毫没有因为司净是小孩子就照顾他的身高,始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再见。”司净语气生硬。 “小朋友们好好玩,我先带司净回去了。” “阿姨再见!” 黑裙女人牵着司净的手转身走向大门口,小朋友们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更没人在意司净是去是留。 可是宿宿却没有了玩闹的心思。 他迷茫地看着漂亮阿姨和司净离开的背影。 漂亮阿姨不喜欢司净吗?为什么? 司净好像也不喜欢漂亮阿姨。为什么。 他和漂亮阿姨走在一起,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一股抗拒和厌倦。 当两人走出大门后,黑裙女人忽然松开他的手,打开车门将司净推了进去,紧接着扬起巴掌打了下去。 宿宿心中一震,车门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看到巴掌是不是落在了司净脸上。 “啊……” 宿宿隐约听见一声痛呼,定睛一看。 透过车窗,看见司净像一只狼崽子,扑上去咬住了女人的胳膊。 等有人听见动静看过去时,女人迅速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10. 第十章 司净的离开并没有给节目组和小朋友们带来什么不同。 整个下午大家在愉快的游戏中度过,欢声笑语充斥在城堡中,小朋友们天真幼稚的行为逗得围观的工作人员捧腹大笑。 肆意玩耍时,小朋友的笑容像天然治愈坏情绪的利器。 尽管宿宿沉溺其中,不时却会想起司净临走时的情形,漂亮阿姨高高举起的巴掌,司净发狠咬住她的胳膊,每一处透露着不平凡的气息。 时间在玩耍中流逝,小朋友们意犹未尽的时候,老奶奶吹响了哨子。 “小朋友们玩得开心吗?” 大家异口同声:“开心!” 阳光即将落下,天边漂浮的祥云被霞光点燃,城堡里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小朋友们脸颊被汗水打湿,红扑扑像成熟的果实,笑容在他们脸上飞舞,第一天直播节目对他们来说非常愉快,是一个良好开端。 “时间不早了,奶奶先带大家去洗手洗脸,吃完饭爸爸妈妈就会来接你们回家啦!” 施子明玩得最疯,头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贴在脸颊上,他嘟囔道:“啊?可不可以不回去啊?” “不想回去嘛!晚上大家就不能一起玩了。” “对呀对呀,爸爸妈妈不能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睡吗?” “不要!我才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老奶奶说:“不可以这样哦,吃完饭就等爸爸妈妈来接你们回家了。” “唔,好啦。” “明天还会过来嘛?” 老奶奶道:“当然。” “好耶,吃饭啦,好饿哦。” “我也是。” 老奶奶牵着小朋友们一路说说笑笑走向饭厅。 站在宿宿身后的司净回家了,宿宿变成了最后一个。 他心不在焉拉着施子明的手,中午的争执两人没有放在心上,施子明向宿宿道过歉,下午一起玩耍得很愉快。 吃完饭后,九位小朋友回到大厅,等待父母来接。 施子明打开电视机,播放一部动画片,小朋友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得专心。 【果然,能让小屁孩安静下来的只有动画片】 【太真实了,过年回家一屋子小孩吵得我头疼,只要看动画片,一个两个给被封印了似的】 【安静下来的崽崽们好可爱哦】 【突然感觉看小明童鞋顺眼多了】 【可惜小霸总不在,他看动画片眼睛会亮晶晶嘛】 一集动画片结束,进入广告阶段。 “变身!”施子明这小混球一下从沙发跳下来,双手在胸前交叉,做出一个手势。 “我也要变身!” “我、我也要。” 施子明摇头制止众人:“不行呀,大家都变身谁来当怪兽啊。” “对哦。” 秦理指着他说:“施子明你来当怪兽,谁让你老是欺负别的小朋友。” 施子明鼓起眼睛,“凭什么啊?你老是欺负我你才是怪兽,理理怪兽!” “你再说一遍?!” 安静不到半个小时,大厅陷入一片狼藉。 小朋友们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张扬肆意的笑容回荡在房间里,宿宿窝在最中间的沙发上,尽管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跑来跑去,单单看着他们活泼热情的样子就觉得异常开心。 在孤儿院,宿宿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开心的笑声,那里向来沉闷安静,因为大家心里清楚,太调皮的小孩子不会被大人喜欢。 晚饭后的时间在玩耍中度过,第一位被家长接走的小朋友是慕雨安。 玩闹了整个下午,慕雨安昏昏欲睡被爸爸抱起来,安心趴在爸爸肩膀上,睡意朦胧时,朝其他小朋友招了招手,和爸妈一起离开了城堡。 第一位小朋友被接走,没给热闹的大厅带来什么变化。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小朋友被接走,大厅里明显比之前安静许多,连一向爱闹腾的施子明也来了睡意,窝在宿宿身边,有气无力转动着魔方。 不久其他小朋友全被接走,施子明是最后一个。 因为父母的姗姗来迟,施子明发了点脾气,说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看上去脾气温和的施妈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小混球你胡说什么呢?” 即使施妈妈和司净妈妈抬手的动作很像,宿宿却觉得施妈妈只是一种威慑,而司净妈妈是真的想打司净。 施爸爸长得非常高大,看出施子明有些睡意,索性将他抱起来,安慰道:“好了,爸爸妈妈忙啊,对不起,下回第一个来接你好不好。” 施子明在他怀里晃荡双腿,嘟囔道:“骗我,你们今天明明打牌去了。” 施妈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笑说:“哎呀,被你发现了。” “哼。” 在施妈妈看向宿宿的一瞬间,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紧张又难堪地抓紧手里的魔方。 和小朋友们相处一天,宿宿穿得破破烂烂,从没觉得难堪过,因为他不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好看的衣服、好玩的玩具好、吃的零食,可是宿宿羡慕他们有爸爸妈妈。 在温柔的施妈妈面前,宿宿觉得自己像门外流浪的小猫小狗,不敢和对方对视,怕自己眼里的渴望会被她发现。 宿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快点离开,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却停在他面前,温柔的手掌盖在宿宿的头顶,然后半蹲下来,对上宿宿慌乱的眼睛。 “宿宿,谢谢你今天对施子明的照顾。”施妈妈身上有一股香香的气味,眼里流露着真切的笑意。 宿宿呆怔地看着她的面孔,半晌摇头:“没有。” 说话时,不自觉带上厚重的鼻音。 施妈妈说:“施子明白天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阿姨帮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有……不怪小明……” “就怪他,以后他再说这种话,我就让理理揍死他。” 宿宿笑了笑,露出脸颊的酒窝,“小明已经跟我道歉了,没关系的,阿姨。” 施妈妈望着宿宿清澈的眼睛,神情变得相当复杂,手指温柔摩挲宿宿的脸颊,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欲言又止。 宿宿看见施子明靠在施爸爸身上快睡着了,“阿姨,你们早点回去吧。” 施妈妈点了点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那阿姨走了,明天见。” “嗯嗯,明天见!” 三人在灯光铺成的小路上渐行渐远。 前不久还热闹非凡的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电视机上播放着广告,增添了一些声音,却莫名让人觉得更加冷清。 小朋友们都被接走啦,只剩宿宿一个人啦。 宿宿记得带他过来的叔叔说结束后会接他去住的地方,于是就没有乱跑,乖巧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小小身体窝在沙发角落,手里扭动着魔方,眼尾发红,抿着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漂亮的房间,再多玩具和游乐设施,随着夜幕降临小朋友们各自归家,好像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或许工作人员在准备第一天的收官,宿宿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加你半道人影,似乎偌大城堡里,最终只剩下宿宿一个人。 经历过热闹后的平静,显得格外冷清。 【啊……救命宿宿我的宿宿】 【呜呜呜有孩子的人看不得这个】 【我的小可怜快来姨姨抱抱】 【来个人接宿宿回家吧】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为什么宿宿这么好的孩子会被遗弃啊呜呜呜】 【宿宿呜呜呜救命啊,杀我别用孩子刀】 【遗弃宿宿的女人真的该天打雷劈!我姑姑和姑父去过宿宿的孤儿院,当时第一眼看见宿宿就特别喜欢,还专门拍照回来给我们看,我们都很喜欢他,姑姑和姑父真的很想领养宿宿(他们自家开公司的,经济条件很不错),但是孤儿院的老院长说宿宿不愿意,他在等妈妈回来接他,他有自己的家,不能去别人的家】 【天呐……怎么这样……】 【啊啊啊啊啊杀千刀的贝戋人不得好死!】 《轨迹》开播第一天,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在宿宿独自一人玩耍的背景中逐渐落幕。 那天,叔叔来得时间太晚,宿宿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在睡梦中,身下柔软的沙发,一度让他以为是母亲的怀抱。 妈妈怀里一定很暖和吧。 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宿宿啊? 宿宿真的……真的好想你,好想回家。 11. 第十一章 《轨迹》第一天直播结束后,微博上发起一场投票:“选出《轨迹》中你最喜欢的人类幼崽。” 在网友票选中中,宿宿票数遥遥领先,甚至超过了儿童广告出道的秦理。秦理排名第二,出乎意料的是,在节目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霸总司净居然获得第三名,或许要归功于他异常漂亮的脸,而排名最后毫无意外是施子明。毕竟白天他实在太闹腾了,还欺负、歧视宿宿。 由于节目热度高,许多娱乐圈艺人也参与到投票当中。 “哈哈哈哈哈施安投给了宿宿。” “秦大影帝也投给了宿宿。” “施子明:有点亲情,但不多。” “家里有小孩的人很难不喜欢宿宿这么乖巧的孩子。” “混血崽票数这么高我的确没想到。” “混血崽长得好看啊!小明童鞋欺负宿宿,他还帮忙欺负回去,而且一点都不熊。” “呜呜呜小明童鞋其实没什么恶意,姨姨还是很喜欢你的,所以我投宿宿。” 微博上的投票结果并不会影响到其他幼崽,大家也只当看个乐呵。 当天晚上,宿宿熟睡后被周康成安置在城堡里。 翌日,清晨。 宿宿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小房间。 洁白壁纸上蔓延着金色纹路,床头放着一盏星球形状的白色台灯。 宿宿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迷茫环顾周围,床边椅子上放着宿宿的书包,是漂亮小房间里和宿宿一样,唯二让人觉得突兀的存在。 宿宿掀开被子,自己穿着一套柔软的棉质睡衣,不是宿宿自己的。 床边有一双白色兔耳朵拖鞋,宿宿脚丫子在半空晃了两下,没穿拖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拉开房门,向外看去,对面是一个卫生间,周康成叔叔在洗漱。 “醒了?”周康成洗了把脸,朝他看来。 宿宿刚睡醒有点懵,头发乱糟糟,睡衣领口比较大,露出半个白嫩圆滑的肩膀,朝周康成点了点头。 宿宿昨晚睡得太好了,半夜没有被小朋友哭闹惊醒,甚至连自己怎么来到这里都不知道。 周康成看向他的双足,立刻皱眉:“怎么不穿鞋子,地上多凉。” 宿宿在网上受欢迎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又是他把宿宿从孤儿院接过来,答应过老院长会好好照顾宿宿。 如果没照顾好让他生了病,不仅网友得骂死节目组,老院长恐怕会气得从医院过来揪他耳朵。 宿宿蜷了蜷雪白的脚趾,“叔叔,我没找到我的鞋子。” 周康成领他回到房间,把兔耳朵拖鞋放在他面前,“先穿拖鞋,老院长给你买了两身衣服,吃完早饭差不多就送到了。” 听见院长爷爷给他买了衣服,宿宿没再坚持,穿上拖鞋跟周康成一起洗漱吃饭去了。 周康成牵着宿宿心中叹息,老院长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哪有时间专门给宿宿挑衣服,他自己给宿宿买了几套,怕他知道是自己买的不肯穿所以才说是老院长。 九点钟,其他幼崽被陆陆续续送到城堡。 “宿宿早上好。” “早上好。” “宿宿你昨晚就在这里睡吗?” “对呀。” “好羡慕哦,我今晚能不能也在这里睡啊。” “那要问爸爸妈妈同不同意才可以。” 宿宿站在门口,像个吉祥物似的,来一个小朋友都要跟他聊两句,小朋友们来得差不多,宿宿依旧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因为漂亮小风车没有来。 直播早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小朋友们到齐了,宿宿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呀?” 老奶奶路过宿宿身边,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 宿宿疑惑地说:“司净没有到啊。” “噢!原来你在等司净小朋友啊,司净妈妈打电话来向我们请假了,家里的事情比较严重,这两天都不能过来了。” 宿宿愣住,漂亮小风车不过来吗?他还想问他疼不疼,阿姨有没有打到他身上。 “好啦,进来吧,早上要跟大家一起玩益智小游戏哦。” 老奶奶将宿宿带回房间,招呼其他小朋友站在一起。 为了提起小朋友们的情绪,老奶奶跟他们每个人发了五颗糖果,让他们摆在桌子上暂时不能吃,她选会选一些益智谜题提问,选择一位小朋友作答,如果小朋友答不上来,别的小朋友就可以帮他回答,如果答对了,就要从他的五颗糖里分一颗给答对的小朋友。 如果五颗糖全被扣掉,中午就要帮食堂阿姨刷碗。 施子明第一题就扣掉一颗糖,被理理答对了。 “什么鸭子是两条腿走路啊?”老奶奶念出一个脑筋急转弯,“小明同学。” 施子明小脸皱成包子,不情不愿从座位上站起来,嘀咕道:“怎么又是我啊。” 老奶奶说:“回答对了奶奶可以奖励你两颗糖。” 施子明顿时来了兴趣,抬头挺胸:“这题我知道,唐老鸭是用两条腿走路。” 老奶奶笑而不语,问大家:“你们觉得对吗?” “对!” “我看过唐老鸭,它就是用两条腿走路。” 施子明骄傲叉腰,“一定不会错。” 宿宿疑惑地说:“不是所有鸭子都用两条腿走路吗?” 施子明:“……” “恭喜宿宿,答对了!小明同学再减一颗糖果。” 施子明小嘴一撇,眼泪汪汪。 ”对哦,鸭子本来就用两条腿走路啊。”秦理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啦!公园里的野鸭子就是两条腿走路!” 施子明面前的糖果被分到宿宿面前,他一脸委屈不舍。 “小明同学接下来要加油了哦。” 宿宿坐在施子明右手边,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声说:“没事,一会儿我偷偷告诉你答案。” 施子明感动不已:“宿宿你真好。” 老奶奶:“……” “大口装小口,装了往家走,打一个字。理理,你来答。” 秦理从板凳上站起来,一脸疑惑。 “嘴巴装嘴巴,还要回家,是跟吃饭有关系吗?米?饭?菜?水?” 施子明转头问宿宿:“是什么啊?你告诉我。” 宿宿惊慌失措地拽了他一下,“你声音小点儿!” 果不其然,老奶奶似笑非笑走到两人身后,提着施子明的领口,将他从座位上抓起来,提到宿宿对面的位置。 “啊啊啊!我还没有听到了!” “宿宿……宿宿……你快告诉我呀!” “奶奶!别拽我!我还没听到呢!” “宿宿!宿宿!不要!我要和宿宿坐一起!” 宿宿心虚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脸不敢抬头。 【《大声密谋》】 【哈哈哈要被小明童鞋笑死】 【宿宿:猪队友!!】 【小明童鞋是个光明磊落的小朋友,做什么事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救命!!上班摸鱼手机挂着直播差点笑出猪叫】 【前面姐妹你这不算什么,我们开早会,老总他儿子戴着耳机旁听,突然跟疯了似的笑起来,老总气得拔了他的耳机,小明童鞋的声音在安静如鸡的办公室响起。卧槽,糟了!老总看见我了……】 【噗哈哈哈前面的姐妹你还好吗】 【有一说一,果然每个人都抵挡不了人类幼崽的魅力,我妈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对着电视疯狂喊乖乖,昨晚还跟我爸商量上节目偷小孩的可行性】 最终,上午时间过去,只有施子明一位小朋友五颗糖全被扣光,宿宿和慕雨安得到的糖最多。 吃完午饭后,施子明被带到厨房,帮阿姨洗碗,据说洗碗的时候还掉了几颗金豆子。 老奶奶让其他小朋友睡午觉,宿宿坐在门边小床上,怔愣地看着紧挨着窗边空无一人的小床,不知道漂亮小风车过得怎么样。 等施子明帮食堂阿姨收拾完厨房回到午睡房间时,除宿宿以外,别的小朋友都睡着了。 宿宿看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把他牵到床边来,从枕头下面拿出四颗糖,放进他手里。 “别哭,吃糖吧。” 施子明看着掌心里的几颗糖果,嘴巴一撇,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呜……宿宿……你真好……” 宿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好啦,去睡觉吧,醒来再吃。” 施子明吸了吸鼻子,嗡声道:“宿宿,对不起嗷,我昨天不应该那么说你,你一点都不脏,我最喜欢宿宿了,宿宿最好了呜呜……” “好啦,我没有怪你,快去睡觉吧,不然要吵醒其他小朋友了。” “呜呜好……” 【呜呜呜宿宿呜呜呜我的宿宿】 【我是认真的,如果我去偷小孩,玩哭了再还回来可以不用坐牢吗】 【崽崽斯哈崽崽扭曲崽崽阴暗爬行崽崽么么崽崽我要崽崽】 【宿宿是天使吧!宿宿一定是天使吧!】 【哭唧唧的小明童鞋也好可爱,最调皮捣蛋的小朋友居然是个爱哭鬼】 【说真的,竹马竹马有点好磕】 【我还是喜欢理理和宿宿,青梅竹马】 施子明刚想离开,忽然想起什么,把糖揣进裤兜里的动作停顿下来,问道:“宿宿,全给我了你吃什么啊?” 【小明童鞋成长了!棒!】 宿宿掀开枕头,下面还剩了四颗。 施子明点了点头,安心把糖果揣进兜兜里,又嘀咕道:“这个糖好吃吗?” 宿宿摇头:“不知道。” 施子明疑惑,“你一颗都没有吃吗?” 宿宿依旧摇头:“没有啊,司净今天没有来,我想留着送给他。” 施子明不满努嘴,“你干嘛总是想着他啊?昨天吃饭也跟他坐一起,我不喜欢他,他太凶了。” 宿宿说:“他其实不凶的,他还把长颈鹿和小兔子蛋糕都给我了。” “他凶我啊,还说我脏,讨厌鬼。” “你老是抢他的东西,他不喜欢你,所以才凶你。你不跟他抢东西,他就不凶你了。”宿宿说。 施子明嘟起嘴巴,“真的吗?” “真的呀,而且他很厉害,昨天的魔方他一下子就转好了,我们以后跟他做朋友好不好?” 施子明哼哼唧唧一声,从兜里拿出两颗糖,放到枕边,再将枕头下四颗中的两颗放到宿宿手里。 “那给他四颗,我们一人两颗。宿宿你吃吧,我家里有好多好吃的糖,明天我悄悄送给你,只送给你一个小朋友,千万不要告诉理理哦。”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施、子、明,什么不能告诉我呀?” 12. 第十二章 三位小朋友的打闹声逐渐吵醒其他熟睡的小朋友。 当然,最主要是施子明和秦理打闹,宿宿在一旁劝架。 当秦理把施子明按在床上捶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醒来,大概以为他们在玩游戏,兴高采烈参与其中,施子明好不容易挣脱亲表姐的魔爪,就被其他人追得在房间里乱窜。 “打他打他!”秦理打累了,站在旁白为他们摇旗呐喊。 “理理,好了,让他们停下来吧,一会儿被发现怎么办。”宿宿一脸担忧道。 秦理点头,对大家说:“你们追施子明小声一点,不要被发现了。” “哦!” “施子明你跑什么呀?” 施子明被围追堵截,冲他们喊道:“你们追我干什么啊?” “啊?你不是坏人吗?” “不是在玩警察抓小偷吗?” 【理理对小明童鞋是有亲情在的 ,但是感觉不多】 【哈哈哈午间休息看小朋友们打架好好玩啊】 【为什么被迫害的总是小明童鞋】 “咿呀——”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小朋友追逐打闹的动作停顿下来,齐刷刷看向门边。 门后传来一道气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让我看看哪位小朋友还没睡觉?不听话的小朋友会被恶婆婆吃掉哦。”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蹬蹬钻进自己的小床,用被子蒙住身体,连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在外面。 宿宿神经紧绷,窝进被子里,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睡的小床离门口最近。 “我、我们都睡着了,婆婆你走吧。”宿宿小声说。 “对,我们睡着了。” “我们听话,在睡觉觉。” “哦,这样啊。”婆婆声音里憋着笑意,“那婆婆不打扰你们睡觉了。婆婆要走了,小朋友应该说什么啊?” 宿宿带头:“婆婆再见。” “婆婆再见!” “婆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哦。” “以后、以后婆婆就别来了,我们一定会听话的。” “噗……咳……那婆婆就走了,再见。” 房门被重新关上,小朋友同时松了一口气。 “噼噼——”睡在中间小床上的施子明发出声音。 宿宿扭头看去,施子明撅着屁股趴在被子里,朝宿宿笑了笑,说:“宿宿,你真勇敢。” 宿宿松开紧紧攥起的拳头,后背渗了一层冷汗,心虚撇开头,小声说:“睡觉睡觉。”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我受不了了】 【真的没有人一起去偷崽崽吗?刑期咱们平分还不行啊?】 【为什么,《轨迹》里的崽崽们这么可爱!为什么,我身边的熊孩子这么气人!】 【不懂就问,没有男人可以自己生孩子吗?可以无痛生孩子吗】 【(扭曲)把宿宿生下来的女人是谁!重来,不算,让我来生宿宿,我一定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给他!】 【大家玩了一上午,只有宿宿还记得没有到场的混血崽,还特意把糖果留给他,呜呜呜好感动,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小明童鞋虽然调皮一点,但是也好懂事,把糖果分给宿宿】 …… 宿宿压在枕头下的糖,在接下来几天中始终没有机会交到司净手里。 因为从第一天离开后,司净再也没有出现过。 宿宿逐渐熟悉了陌生环境,和其他小朋友关系变得融洽,周康成叔叔甚至带他去一所幼儿园报名,确定好了上学的日期,可司净小朋友始终没有回到节目里。 宿宿好几次问奶奶司净为什么还没来,奶奶说他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到时候应该会直接和小朋友一起进入幼儿园上学。 国庆收假前,是直播节目最后一天。 因为即将进入幼儿园,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采取直播形式播出,毕竟幼儿园里还有其他小朋友。所以节目组决定,上学这段时间采取录播,剪辑好之后在当天晚上七点半播出。 上学前夕,宿宿借周康城叔叔的手机给孤儿院打了一通电话,接听的是经常照顾他们的阿姨。 宿宿跟她说了一些自己的遇到的事,也问了她孤儿院的事。孤儿院的小朋友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宿宿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去上学,心里忽然有些说出不来的愧疚。 他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可以吃以前没有见过的零食,可以玩以前没有玩过的玩具,可以穿好看的衣服,可以和别的小朋友玩耍,甚至还可以上学。 如果不是宿宿主动提出想过来,享受这一切的应该的其他小朋友。 问了两句院长爷爷,阿姨说他在忙,就挂断了电话。 宿宿把手机还给周康成叔叔,垂着脑袋问道:“叔叔,我没有过来的话,你们会选择孤儿院里其他的小朋友吧?我是不是抢了他们的东西……” 小郎他们总是说宿宿会抢走他们的东西,大人的关爱、客人的关注,包括他们新的爸爸妈妈,可是宿宿从来没想过抢走他们任何东西。 心思细腻的孩子,似乎天生就非常敏感。 几天相处下来,周康成对宿宿既喜欢又心疼,倒是明白老院长为什么不愿意让其他孩子过来,偏偏想来就让他来了。 周康成半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不会啊,你不记得那天院长爷爷说什么了吗?如果不是你主动想跟我过来,他不会让其他小朋友跟我走。” 老院长之所以愿意让宿宿跟他走,并不是他偏袒宿宿,而是除了宿宿以外的孤儿小朋友参加节目,恐怕只会对其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从而走上歧途也说不定,只有宿宿可以平稳地面对所有差距,因为他除了妈妈,几乎无欲无求。 宿宿笑吟吟说:“谢谢叔叔,我相信您!” 周康成二十来岁还没结婚,这一瞬突然感觉到了人类幼崽的颜值暴击,倒吸一口凉气,侧脸对着宿宿,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厚颜无耻说:“那你亲叔叔一口?” 【不行!!!!!】 【不可以!!!!!!!!!】 【姨姨不允许!!】 【啊啊啊不准!宿宿!妈妈不准!!亲我!亲我!不准亲他!】 【举报!《轨迹》工作人员以公谋私,开除他!让他离我崽崽远一点!】 周康成跟开了天眼似的,对镜头说:“我猜有人正在弹幕骂我。” 【对!我在骂你!】 【不匿名,就是老娘】 【狗东西你离我宿宿远一点!】 然而宿宿并不知道弹幕上有一群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正在疯狂维护他的亲亲,他抱住周康成叔叔的脖子,羞涩地在他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周康成瞬间石化,宿宿转身就跑了。 半分钟之后,周康成深吸一口气,用手机播了一通电话过去。 “您好张律师,我想咨询一下,偷小孩犯法吗?” “先生您好,这是犯法的。” “哦,那我再咨询一下,未婚可以领养小孩吗?” “可以,需要年满三十收入稳定。” “哦,那我过几年再来问你。” 【暗杀名单+1 《轨迹》不知名工作人员】 一天时间过去,翌日清晨七点半,宿宿从睡梦中醒来,洗漱好后,穿着蓝色校服坐上汽车,被周康成叔叔送到了幼儿园。 进入校园时,宿宿对这个新环境充满好奇。 小朋友穿着一样的衣服,在校门口和父母道别,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往教学楼走去,途中遇到认识的玩伴高高兴兴凑上去,一起走向班级。 一片欣欣向荣的氛围。 宿宿紧张攥着周康成叔叔的手,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寻找熟悉面孔。 口袋里四颗糖果被他捂在手心,都快要变形了,依旧没有看见漂亮小风车和其他小朋友。 “宿宿,别紧张,我先带你去老师办公室。” “嗯嗯。” 到办公室之后,周康成敲门,不久一位男老师走出来。 “你好。”周康成朝他伸手,男老师淡淡点头,和他相握。 “宿宿,这位是你的班主任,李老师。” 宿宿乖巧点头,“李老师好。” 李老师“嗯”了一声,侧身将路让开,语气平淡:“进来吧。” 周康成带宿宿走进办公室,两人前脚刚走进去,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宿宿!” 宿宿惊喜回过头,不远处施子明和施妈妈正朝他们走来。 ”小明!”宿宿高兴挥手,一道身影迅速从他身边走过,裤兜铁扣擦过宿宿的脸,留下一道明显红痕,宿宿痛得轻抽一声,发现前一刻神色冷淡的李老师已经热情地迎到了施妈妈和施子明面前。 “怎么了?”周康成听见他的声音,拧眉问道。 宿宿捂着脸说没事。 宿宿知道这是意思,他曾经经历过。 外出放风的时候,孤儿院的小朋友站在玩具摊前会被老板一脸不耐地驱赶,而面对其他小朋友,老板总是笑脸相迎,因为他知道孤儿院的小朋友没爹没妈还没有钱。 李老师热情洋溢地将施妈妈和施子明迎进了办公室,和施妈妈聊了许多施子明的喜好,喜欢吃什么、喜欢坐什么位置、最喜欢玩什么游戏,施妈妈一一应答。 施子明则坐在对面沙发冲宿宿挤眉弄眼。 施妈妈拍了下他的脑袋,语气宠溺:“找宿宿去吧。” 施子明如获大赦,屁颠屁颠跑到宿宿身边,“我们俩分到一个班诶!” 宿宿问道:“其他人呢?” 施子明摇头,“两个小朋友一个班,他们都在其他班里面。” 宿宿“哦”了一声,施子明和他一个班,漂亮小风车就只能跟别人一个班了。 李老师和施妈妈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才想起周康成和宿宿这号人似的,顺带着问了两句,宿宿一一应答。 离开时,施妈妈意味深长看了李老师一眼。 送走周康成叔叔和施妈妈,两位小朋友准备回班级。 路过另一个老师办公室时,司净穿着同样的校服站在门口,左眼覆盖一层纱布,神情空洞,盯着足尖。 他金色的头发跟来来往往的同学不一样,宿宿一眼将他认出来。 宿宿立刻抛下身边的施子明,吭哧吭哧跑到小风车面前,小风车比他高一些,他只能抬头看着对方。 宿宿突然闯入视线让司净神色怔了一下。 宿宿皱紧眉头,盯着他看了数秒,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你眼睛受伤了吗?” “你脸怎么了。” 13. 第十三章 “夫人慢走。” 没来得及回答彼此的话,老师和司净妈妈一起走出办公室。 司净妈妈穿着一件黑色薄外套,抬手拢了下鬓边头发,露出手腕上半截纱布,似乎受过伤。 经过司净身边时,她冷淡垂下眼帘,声音平静:“小净,听话一点,别惹麻烦。” “知道了。”司净应道。 “小朋友,阿姨先走了。” 司净妈妈看见宿宿和施子明,平和地打招呼。 “阿姨再见。”宿宿朝她挥了挥手。 司净妈妈没再逗留,转身向校外走去。 “你在几班啊?”施子明问道。 司净抬眸看他,没有回答,俯身看向宿宿的脸,上面残留着一道红痕,虽不严重,却有些破皮,加上宿宿皮肤白净,凑近看得非常明显。 “他挠的?” 司净如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没有神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宿宿赶紧摇头,意识到话中的“他”指的是施子明,解释道:“不是小明,我自己不小心。” 闻言,司净好像没了兴趣,转身离开了走廊。 “什么嘛,人家好心问他。”施子明的话被他忽略,对着司净背影不满道。 宿宿看着漂亮小风车的身影,周围环境和他一样漂亮,可是他身上总有一股气息,和周边景物格格不入。 和学校里神采飞扬的小朋友相比,司净像是一片肆意生长、茂盛的植被中,被压在下面,唯一晒不到太阳的小草,身上笼罩着一层阴影。 “走啦。”宿宿拍了拍施子明的肩膀,拔腿追上了司净。 跑到司净身边时,宿宿停下脚步,眼神时而往他左眼看。 “司净,你眼睛还疼吗?”宿宿忍不住开口。 施子明不想跟司净走在一起,就落在两人后面,用眼神瞪视着司净的后脑勺,宿宿干嘛总跟这个怪小孩待在一起。 漂亮小风车充耳不闻,没有回答。 宿宿又问:“刚刚的阿姨是你妈妈吗?” 宿宿从来没听过司净叫她妈妈,从阿姨身上也看不到一点妈妈对于孩子的关爱,他觉得司净和漂亮阿姨都很奇怪,漂亮阿姨手受了伤,司净眼睛受了伤。 这话像是打开了漂亮小风车排外机关,他猛然停下脚步,转头恶狠狠瞪着宿宿:“能不能走开?” 宿宿被他吼得一愣,施子明不乐意了,走上前搭住宿宿肩膀,抬起下巴说:“你这么凶干什么啊?别的小朋友都不想和你说话,只有宿宿跟你说话,你还凶他,以后谁愿意跟你玩啊!亏宿宿还专门给你留着糖呢。” 宿宿扯了扯施子明的衣服,“小明,你别说了。” 司净只是定定看着两人。 施子明拖着宿宿往前走,回头冲司净做了个鬼脸,“不要理他啦,宿宿以后你跟我天下第一好吧。” 宿宿转头看着司净,想说什么,却被施子明拖走了,只看到漂亮小风车站在原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施子明带回教室里,宿宿一直在想漂亮小风车的眼睛。 宿宿觉得他现在更像故事里受伤的小恐龙了,因为一直被身边的人伤害,所以受伤之后会非常讨厌别人靠近,怕还会被伤害。 上课铃声响起,小朋友们结伴走进教室,似乎在玩户外游戏,坐在位置上还意犹未尽讨论着。 宿宿和施子明是半路进来的插班生,没有直接进入教室,站在门口等班主任安排位置。 《轨迹》小朋友们年纪相同,念幼儿中班,除了宿宿以外都上过学前教育,中途换一个幼儿园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难以接受,反而对于新幼儿园表示出非常期待。 中班一个分为五个班,十位小朋友两两分组,刚好每两人一个班级。 在门口等班主任时,宿宿发现中班教师都在二楼,教学楼像一个回廊,一、二班在回廊左边,三班在回廊中间,四、五班右边,宿宿和施子明是中三班,在中间位置,可以看到左右两侧班级的情况。 其他小朋友被班主任带进教室自我介绍,司净和慕雨安分到二班,离宿宿很近,班主任是一位阿姨,司净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神情让人觉得空落落,底下小朋友在讨论他的眼睛。 “好了,你们跟我进来吧。”李老师走到门边,对二人说道。 宿宿和施子明站在讲台上,李老师让他们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施子明,今年四岁,我爸爸是一名很厉害的滑雪运动员,我妈妈是一位大学老师,我的梦想是成为爸爸那样的滑雪运动员!” 施子明自我介绍和之前在节目中一样,看得出来背得挺熟的。 “小明同学的梦想真伟大,和爸爸一样为国争光,同学们给他鼓鼓掌吧。” 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同学们又将视线转移到宿宿身上。 褪了孤儿院带出来的破旧衣服,宿宿和他们穿着颜色相同的校服,白白净净的模样像谁家含金汤匙长大的少爷。 “大家好,我是宿宿……” 宿宿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就被李老师打断。 “宿宿?小名?你姓什么?大名呢?” 宿宿白着脸,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宿宿没有大名,他只知道自己唯一的名字叫宿宿,院长爷爷说宿宿第一个“宿”代表着黑夜,第二个“宿”代表着星辰,他是夜晚,也是夜空中闪烁不停的星星。 第一个“宿”是他无法选择被抛弃的命运,第二个“宿”是他未来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命运。 宿宿,又是宿宿。 “老师,我的名字就叫宿宿。”宿宿语气坚定。 李老师不依不饶:“那你姓什么?你爸姓什么?” “我没有姓,也没有爸爸,老师,周叔叔告诉过你的。”宿宿说。 “哎呀!”李老师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老师搞忘了,那好吧,你们先回座位吧,” “小明,你坐中间第二排。宿宿,你的位置在后面,过几周我们在调换一下。” 李老师的安排下,两人坐进自己的位置里。 宿宿坐在靠走廊最后一排的窗边,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二班的教室,宿宿稍微仰起头,就能看到司净和慕雨安,他们并排坐在教室中间,原本都安排好位置了,司净突然举手对老师说了句什么,就把位置换到了和宿宿一样的窗边。 “宿宿,现在是上课时间,想去外面玩的话就自己出去吧。” 李老师注意到宿宿分神,冷不丁地开口。 宿宿愣住,第一次被当众批评他瞬间红了脸,教室里响起哄笑声,宿宿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往外看。 “老师!”施子明忽然举手。 李老师声音顿时变得柔和:“有什么事吗?” 施子明说:“我想换到宿宿旁边,想和宿宿一起坐。” 闻言,李老师一脸为难,后排位置本来就是留给一个不爱学习的小朋友…… 宿宿同桌是个喜欢流口水的小胖墩,一听这话赶紧摆手:“不换不换,我才不坐前面。” 李老师松了一口气,“小明,宿宿的同桌不愿意换,你先坐着吧,等下一次调位置再和宿宿一起坐。 施子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 小胖墩擦了擦口水,宿宿见状从书包里拿出一点纸巾给他,低声问:“你为什么不换啊?” 其实宿宿知道,教室里最好的座位就是中间几排。 小胖墩接过他的纸,含糊说:“我不敢呀,我选过中间的位置,李老师还是会把我调到后面,还会向我妈妈告状,说我打扰其他小朋友上课。” 第一节课,宿宿没有课本和小胖同学看一本书。 宿宿喜欢学习,就算没有老师教他也会自己看很多书,所以还能跟得上大家的学习进度。 下课后,李老师让大家休息,宿宿立刻抬头看向斜前方的二班教室,同学们一窝蜂凑到慕雨安和司净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宿宿听不清,只是从司净表情来看,似乎不大开心。 “宿宿!” “我看你们的节目了,我们也能上电视吗?” “宿宿你真的是孤儿吗?” “你大名叫什么呀?” …… 小朋友们不知何时也围到宿宿身边,宿宿被他们接踵而至的问题砸得头晕目眩。 “让开让开让开!你们干嘛呀!不准你们欺负宿宿!” 施子明拨开围在宿宿身边的小朋友,一副守卫者的姿态站在宿宿面前。 “谁欺负他了?” “我们又没有欺负他,你有毛病吧?” “算了算了,我们离他远一点,他身上肯定也有病毒。”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多么避之不及似的。 “胖子,你跟他做同桌,说不定也会被感染哦,嘻嘻。”前排小男孩不怀好意地说,然后把桌椅往前挪,尽量远离宿宿的桌子。 小胖墩翻了个白眼,“有毛病。” 宿宿听到他们的话却僵住了。 施子明也愣在原地,脑子没有转过弯来,没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 “什么病毒?” “那里的小孩子都有的病毒咯!我舅舅领养过一个孤儿,总是偷拿家里的东西,手脚不干净,跟他离那么近,小心被感染。” “是啊,大家看好自己的东西哦。” “学校干嘛要让一个不干净的人来念书啊,好烦。” 宿宿仿佛被人扼住呼吸,脸上瞬间褪去颜色。 “我没有……”宿宿声线颤抖,眼眶红的不成样子。 “你有病啊?”施子明突然大骂一声,“你说谁手脚不干净?” “我就说他……啊!”男生话音未落,一瓶水从窗外泼到了他脸上,甚至有水珠滴在宿宿的手背上。 宿宿红着眼睛看过去,漂亮小风车站在窗外,手里拿着一瓶空了的矿泉水,瓶口正往下滴着水珠。 然而没等男生反应过来,施子明一个暴起扑到他身上,揪着他的衣服拳打脚踢。 “说谁不干净?说谁是病毒?” “哇呜呜!” “小明!” 宿宿心急如焚去拉施子明,可他跟条小疯狗似的,打得红了眼睛,根本拉不住。 一时间,教室里满是男生的痛哭声。 14. 第十四章 “有人在教室里打起来了!” “快告诉老师!” 听着教室里杀猪般的惨叫声,李老师拧开水杯没来及喝上一口,放下东西急匆匆跑到教室,看到施子明把一个看不清的男同学摁在地上暴揍,一边揍一边说什么。 “干什么呢你们!”李老师怒喝一声,围观学生立刻鸟兽四散回到各自座位上。 宿宿白着脸扯了扯施子明衣角,局促说:“小明,老师来了!” 李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施子明身边,一把推开劝架的宿宿,宿宿一时不备,后背磕到尖锐的桌角,剧烈疼痛在皮肤下蔓延,却无暇顾及,怕李老师惩罚施子明。 “老师,跟小明没关系……” “闭嘴!”李老师怒吼一声,着急去看施子明身下的男孩,看清男孩的脸后,他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把施子明从男孩身上拉起来,“小明,你没事吧?” 李老师语气相当关切,仿佛被胖揍是施子明不是别人。 宿宿被他吼得不敢动弹,僵硬站在原地,面上布满惊慌,抬眼便与窗外司净四目相对。 司净皱眉,眼神在宿宿背部游走,不时回到李老师身上,神色愠怒。 施子明被拉起来时,趁机往男孩身上踹了两脚。 “好了。”李老师将施子明拉到一旁,替他整理好校服,确认他没有受伤,“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男孩被施子明揍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脱离施子明魔爪,起身发现李老师根本没有关注他,甚至还在关心施子明有没有受伤,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宿宿回过神来,弯腰想去扶他,怕他记恨施子明,被同桌小胖墩拦住。 “管他干什么呀?嘴巴那么脏,让他在地上躺着吧。”小胖墩说。 最终,宿宿、司净、施子明、被揍的男孩连同小胖墩一起被带到了老师办公室,不久前离开的几位家长被一通电话叫了回来。 小胖墩一脸无语:“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宿宿想安慰他两句,被李老师一个眼神制止。 “到底怎么回事?”李老师眼神扫过众人,落在司净身上时犹豫片刻,“司净同学,这件事你应该没有参与吧?” 司净手里拿着空水瓶,而被揍男孩身上湿漉漉的,不难联想出发生过什么,李老师却像没察觉到似的,不想将司净牵扯进来。 “有!他用水泼我!”被揍男孩哭唧唧地说。 “你把嘴闭上!” 小胖墩在宿宿耳边小声说:“李老师势利眼儿,知道徐宁不如施子明家有钱,不会惩罚施子明。” 徐宁就是被揍的男孩。 施子明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特别强调宿宿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气不过才和徐宁动手。 李老师表示理解点头,又对司净说:“司净同学,你一定也是因为自己朋友被侮辱,才泼徐了宁一身水吧。” 司净神色一滞,宿宿怔怔看他。 最终司净没有回答,李老师越过他的回答,确认了他的动机。 “小明同学和司净同学都是见义勇为的好孩子,值得夸奖,老师分别给你们一朵小红花好不好。” 话音刚落,鼻青脸肿的徐宁眼泪一下冒了出来。 “老师……”他哽咽喊道。 李老师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徐宁,无论宿宿什么出身,身上有没有那些毛病,他现在都是我们中三班的一份子,你这么诋毁同学实在太过分了,小明和司净都是为了保护朋友,你也骂了宿宿,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明白吗?” 徐宁揉着眼泪低声呜咽,不敢再说什么。 李老师神色顿时和蔼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小宁真听话,脸上的伤我会向你妈妈解释,以后不许再犯了。” 徐宁低低嗯了一声。 李老师又将眼神转移到宿宿和小胖墩身上。 宿宿身体紧绷起来,背后皮肤又疼了起来。 小胖墩接触到李修的眼神,举起双手说:“李老师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修掠过他,眼神停在宿宿身上。 “宿宿,你知道自己现在是榆石幼儿园中三班的学生吗?这里不是孤儿院,我们有规矩,同学之间就应该和和睦睦,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把你在孤儿院的陋习带过来影响别的同学,那你趁早另谋高就,我们这里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话里话外,就差直接附和徐宁的话,让宿宿赶紧滚蛋了。 宿宿年纪小,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尽管如此,这些话还是让他感到非常难堪,好像被人重重扇了几巴掌,脸颊发烫,将头埋进胸膛里。 可是宿宿没有认错,他不明白在这件事里,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来到了这里,难道他的存在就是错误吗? 宿宿太小了,想不明白。 “一会儿徐宁父母来了,你跟他们道个歉吧。”李修轻飘飘地说,看样子是想把过错全部推到宿宿身上,毕竟只有他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孤儿,没有心疼他的父母,也没有为他讨回公道的人。 宿宿脸色煞白,为什么被骂、被羞辱的人是他,需要向别人道歉的也是他?这就是孤儿院外的世界吗?这就是院长爷爷说的残忍吗? 这一瞬间,宿宿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 “为什么。” 为什么。 宿宿也想这么问,可是他怕给院长爷爷带来麻烦,所以他没有。 问出这句话的人,是从开始到最后,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司净。 他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李修,碧绿眼眸泛着冷意,让人一瞬间有种被毒蛇凝视的感觉。 司净眼中带着纯粹、直接的攻击性,没有经过时间沉淀,没有被刻意掩饰。 有时候孩子眼前的世界比大人更可怕,他们不像大人那样圆滑,一些潜意识行为会让大人感到害怕,比如一些婴儿的眼神,苍老平静,仿佛身体里住着一个大人的灵魂,再比如眼前的司净。 李修屏住呼吸,一时失语。 “对啊。”小明童鞋反应过来,“宿宿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为什么要道歉?老师你是不是没听清楚?他骂宿宿,所以我打他,跟宿宿有什么关系啊。” 司净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见李修答不上来,施子明认真问道:“老师,你也想欺负宿宿吗?” 李修额间冒出两滴冷汗,被眼前几个小崽子吓出来的,“没有,老师就是……” 施子明接着说:“我力气很大,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宿宿。”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几道脚步声,施妈妈大步走到施子明身边,揪起他的耳朵,似笑非笑:“施子明,打了同学你还挺得意是吧?” “啊啊啊!妈!松手松手……”施子明立刻叫苦不迭。 宿宿见状忙解释道:“阿姨不怪小明,他只是为了帮我。” 施妈妈见他神色紧张,抽空安慰道:“没事,别担心,我家小混球皮糙肉厚,揪不坏。” “妈!” 施妈妈冷哼一声,松开他的耳朵,厉声道:“给我老实站着!到底怎么回事?” 施子明老老实实把事情重复一遍,顺便把李修想让宿宿给徐宁父母道歉的事情吐露出来。 “宿宿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好奇怪啊妈妈。”施子明说。 听完施子明一番话,施妈妈看着被自己揪红的耳朵心疼了,把他拉到怀里来,揉了揉他的耳朵,“疼不疼?” 施子明傻笑:“我皮糙肉厚,才不疼呢。” 施妈妈嗔怪瞪他一眼。 安抚好了施子明,施妈妈转头看向被忽略的李修,神情顿时淡了下来。 “施太太。”李修额头挂着汗珠,笑容干巴。 施妈妈挑了张椅子坐下,不紧不慢道:“榆石幼儿园就是这样教小朋友是非不分的?如果幼儿园所有老师都跟你一样,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交到你们手里?” 李修忙道了杯茶过来,“误会、误会,我就是……” “你就是觉得宿宿无依无靠,所以不用在意他的感受对吗?李老师,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老师的。”施妈妈语气平淡,说的话却夹枪带棒,言辞犀利,连一张遮羞布都不留给他人。 李修顿时白了张脸,嘴唇蠕动,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 施妈妈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茶杯,伸出一根手指抵着杯沿,慢慢推开,仿佛喝一口他倒的茶都是侮辱。 “你身为老师,难道连出身无法选择都不知道吗?我不得不怀疑,那位同学之所以能说出‘病毒、传染’这种话,跟你的教育脱不了干系。对了,小明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我选择为他换一间学校,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无形中给他灌输了这种思想,现在我正在努力改正这一点。” “妈……我说的哪有这么严重。”施子明低声反驳道,他又没有觉得宿宿是病毒。 李修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来,施安这两口子可不是一般人,无论是他还是幼儿园都得罪不起 。 施妈妈接着说:“为了给我儿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我会向学校申请为他们换一个班级,或者换一个班主任。” 李修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口,面色僵硬。 “这孩子父母来之后,我会赔偿医药费,也会让小明给他道歉,前提是他和他的父母需要先向宿宿道歉。” 宿宿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打湿衣襟。 好像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因为施妈妈的话随着眼泪宣泄出来。 宿宿不爱哭,他知道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孩子,没有喜欢爱哭的孩子。 可是到底他年纪太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 施阿姨真好,别人的妈妈真好。 “喏,别哭啦。”小胖墩伸出一只肥嘟嘟的手,手心里放着一张揉乱的纸巾。 “谢谢……” 宿宿正想接过来,忽然发现这是他之前送给小胖墩擦口水的纸巾,伸出去的手立刻调转方向,到了司净面前。 “司净,你有纸吗。” 小胖墩:“……” 15. 第十五章 不久,徐宁父母赶到学校。 没弄清事情始末,看见自家宝贝儿子满身是伤,顿时在办公室大吵大闹。 施妈妈气定神闲喝茶,与徐宁父母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你们学校做的事情?眼睁睁看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们干什么吃的?!今天你们学校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徐妈妈心疼拉着宝贝儿子,对李修怒目而视。 李修被施妈妈训斥一通,说不定还会面临降职,对罪魁祸首徐宁的妈妈没有好脸色,也希望能在施妈妈面前挽回一点形象,大声呵斥:“你找我要一个交代?我还想问你要一个交代呢!你们身为家长到底给孩子灌输了什么思想?今天学校来了一位身世比较特殊的同学,你知道你的宝贝儿子做了什么吗?歧视别人的出身,说他手脚不干净,身上有病毒,带头孤立新同学,你们知道这会对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徐宁父母被李修理直气壮一番话说懵了。 李修继续道:“小小年纪他就抱有这种不健康的思想,长大了怎么办?是不是要想养出一个纨绔子弟?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 徐宁父母被说得面子上过不去,把儿子拉到跟前来,“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宁眼泪刷刷往下掉,小声呜咽。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欺负同学了?”徐妈妈神色相当严肃。 徐宁被吼得身子一抖,低低“嗯”了一声。 徐爸爸相对而言冷静许多,他搓了搓手,从包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李修,“李老师……” “这里是学校,不能抽烟!”李修严词拒绝,下意识看向施妈妈。 徐爸爸尴尬收回手,说道:“徐宁欺负同学是不对,我们身为父母的疏忽了,可都是小孩子……也不至于把打成这个样子吧。” 宿宿和几位小朋友站在施妈妈身后,小胖墩和施子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宿宿擦干眼泪,睫毛湿漉漉,不时看向右手边的司净。 司净被他看得烦了,皱住眉头,“看我干什么?” 宿宿憨笑一声,“好看。” 司净:“……” “不哭了?” 宿宿后知后觉害羞了,“我没有哭呀。” 小胖墩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伸出一根肥嘟嘟手指戳了戳宿宿的脸颊,“喏,眼泪没擦干呢。” 宿宿谎言被无情拆穿,闹了个大红脸,低头装鹌鹑。 一直沉默不语的施妈妈终于开口:“徐先生,我儿子动手打人的确不对,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如您所说,他们都是一群小孩子。我可以马上送您儿子到医院检查,当然,医药费全部由我承担。” 施妈妈看似温文尔雅,语言逻辑却相当缜密。 徐爸爸觉得她十分眼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但是,我有一个前提。”施妈妈又说。 “宿宿,你过来。”施妈妈转头将宿宿拉到跟前来,“徐先生、徐夫人,我儿子打人不对,可他是非分明,相比较而言,这位徐同学行为更加恶劣,你们是不是应该向宿宿道歉呢?” 宿宿靠在施妈妈怀里,闻到淡淡的香味,似乎只在妈妈身上出现。 宿宿紧绷身体,施妈妈安慰地抚摸他的后背。 听见宿宿名字,两人似乎反应过来。 徐妈妈惊讶看向宿宿,宿宿有点害怕,情不自禁往施妈妈怀里缩了几分。 施妈妈干脆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这段时间,随着《轨迹》节目播出,身边掀起一阵云养娃狂潮,徐宁父母身边也没能幸免,一开始不感兴趣,自家孩子就够糟心了,还看别人养孩子。但《轨迹》节目热度不断攀升,在周围同龄并有孩子的同事带动下,他们无聊时也看过直播,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么说吧,只要家里有小孩儿,看到《轨迹》里的宿宿,就不可能不喜欢他。 自家孩子作天作地,别人家孩子就像小甜心,再加上宿宿可怜的身世和天真的想法,有过孩子的人很难不对他产生怜爱。 最终,徐宁一家三口给宿宿道了歉,临走前徐妈妈牵着宿宿的手,好一阵舍不得松开,最后才恋恋不舍带着徐宁去了医院。 徐宁只是皮外伤,不严重,施妈妈就没有跟过去,只是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 等周康成姗姗来迟时,事情已经被施妈妈干净利落解决,他叮嘱宿宿两句就离开了。 四位小朋友回到各自教室,李修却被校领导叫到办公室,整天没有现身。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五个班级小朋友聚在一起玩游戏,轨迹一班小伙伴们终于聚头,也听说了宿宿白天经历的事情,把施子明狠狠夸奖一顿。 宿宿找准机会就凑到漂亮小风车身边,把前几天游戏赢的几颗糖和施子明后来带给他的糖全部塞进司净校服口袋里。 司净坐在小朋友中间,不说话也不参与游戏,无聊摆弄手里的玩具,突然感觉一股热气靠近,闻到一股柠檬洗衣粉的气味,紧接着校服口袋沉了沉。 他左眼贴着纱布,视角不像平常广阔,只得低头看过去,一只细白胳膊伸进他的口袋,放了什么东西,然后抽出去,从自己口袋里又摸出几颗包装精美的糖果,继续放进他的口袋。 司净沉默抬头,看向左边男孩。 男孩有一头松软黑发,眼睛像黑葡萄,皮肤白的像棉花,一定很软。 小动作被抓包,小男孩露出灿烂笑容,大概环境有点吵,怕司净听不清,他靠近司净肩膀,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给你吃糖,以后开心一点嗷。” 漂亮小风车总是闷闷不乐,其他小朋友在开心玩耍,他好像一点不感兴趣。 司净眸光跳动,怔怔看着宿宿。 良久,司净垂眸:“……谢谢。” “疼不疼?”司净问道。 宿宿疑惑歪头,“什么呀?” “背……” “宿宿快来丢手绢啦!”施子明老远喊了一声。 宿宿回头看一眼,三班同学们在地上坐好了,就差他一个人。 宿宿拍了拍漂亮小风车的手背,说:“我先回去啦!” 说完,朝小风车挥了挥手就跑开了。 司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伸进口袋里,糖纸上残留着些许温度。 他跑得那么快,应该不疼了。 国庆收假第一天,在愉快的游戏中度过。 放学后,轨迹一班小朋友们意犹未尽和新认识的小伙伴挥手道别。 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并不是来接他们放学的爸爸妈妈,而是前几天一直陪他们玩耍的老奶奶。 “小朋友,爸爸妈妈还在忙工作,你们要先跟奶奶去吃饭的地方等他们哦。” 本来就没玩够,小朋友们一听这话,立刻欢天喜地闹作一团,最后分别坐进节目组准备的车里。 上车时,宿宿故意磨磨蹭蹭走在最后,想跟漂亮小风车一辆车,结果好不容易退到小风车身边,算准自己刚好能和他坐一辆车,结果没来及跟小风车说一句话,就被施子明重新拽到了前面。 “宿宿你在后面干什么?快来呀,我们和理理坐一辆。” 宿宿:“……” 从他们离开学校时,就有工作人员扛着相机跟在旁边直播。 【亲亲我的宝,一天没见姨姨好想你们】 【宿宿(扭曲)宿宿(蠕动)宿宿(阴暗爬行)】 【节目组在搞什么!崽崽们都放学了,白天的录制怎么还没剪出来!我要知道白天我宝经历了什么!】 【哈哈哈哈我要被宿宿笑死】 【宿宿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摸到小霸总,就被小明童鞋横刀夺爱拉回去了】 【把宿宿放回去!宿宿想跟混血崽一起,满足他!】 【小霸总眼睛怎么了?心疼】 【啊啊啊啊好想混血崽,眼睛怎么回事啊?】 【前几天没参加节目是在养伤??】 【乖乖小霸总,疼不疼啊?姐姐亲亲……呜呜姐姐亲不到,宿宿你快帮姐姐亲亲他】 …… 宿宿被施子明拖上同一辆车,关车门时,通过车窗看到小风车站在人群后方,一错不错看着他,宿宿立刻朝他笑了一下,可是他没有搭理宿宿,低头避开了视线。 宿宿不禁叹了声气,小风车怎么从来不对他笑呢。 半个多小时后,众人抵达目的地。 宿宿在车上陪秦理玩翻花绳,后背不小心在车门上蹭了一下,白天撞在桌角上的位置又开始疼了起来。 下车时,宿宿弓腰跳下去,后背像被撕裂一般,疼得厉害。 “宿宿,你怎么了?”理理见他神色痛苦,关切问道。 宿宿摇头说没事,他不喜欢生病更不喜欢受伤,这会给身边大人带来许多麻烦,反正忍一忍就好了。 老奶奶将他们带到一个儿童餐厅,宿宿走在人群中间,小手揉了揉后背,又酸又疼,到地方之后,宿宿和工作人员说想上厕所,被带到了卫生间。 本来想借卫生间镜子看看后背到底怎么了,可宿宿撩起衣服背对着镜子才发现,洗手台跟他一样高,根本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 宿宿苦恼皱着眉,只好转过头用一种滑稽的姿势往背上看,结果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泄气垂下头,把衣服拉下来,抬头发现镜子里倒映着卫生间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眼神正停在他身上。 宿宿扭头招手,喜笑颜开:“你也来上厕所呀?我等你吧!” 小男孩漂亮眼睛看了看他,一声不吭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宿宿喋喋不休道:“这里好像一个游乐园啊,不像吃饭的地方,一定很贵吧?我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饭,以后我有钱了,也要带孤儿院里其他小朋友过来。” 司净洗完手,转头说:“走吧。” “嗯嗯。” 和漂亮小风车待在一起宿宿特别开心,后背好像都没那么疼了,走起路来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 回到餐厅后,司净没管宿宿,径直走到老奶奶身边,宿宿不明所以,跟在他屁股后面,打算吃饭时候要跟他坐一起。 司净用手戳了戳老奶奶的手背。 “怎么了?”老奶奶弯腰问道。 宿宿从旁边探出脑袋,小风车没有主动找过别人,他觉得好奇。 “怎、么、了、呀?”宿宿语气缓慢地附和。 司净指了指宿宿,宿宿一脸无辜。 “奶奶,他受伤了。” 宿宿:“……” 此时,某某视频平台滚过一条金色弹幕: 【好想一口亲死宿宿】 16. 第十六章 餐厅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将众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怎么青了这么大一片!” 宿宿趴在老奶奶腿上,后背衣服被掀开,露出纤瘦洁白的皮肤,背心靠左位置有一大片青乌,老奶奶用手按了按周边皮肤,立刻传来抽气声。 小朋友们听见动静立刻围上来,看见宿宿背部青乌惊讶不已。 “怎么搞的啊?” “施子明!你是不是欺负宿宿了?” 施子明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慕雨安皱着小脸说:“是不是小明揍那个男同学的时候不小心伤到宿宿了?” 施子明迷茫道:“我记得没有呀,我都没有碰到宿宿。” 宿宿怕他们误会,解释道:“跟小明没关系,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话音刚落,站在人群外围的司净忽然说:“三班老师推的。” 宿宿:“……” 漂亮小风车不准说话!!! 明明平时一句话不说的!!! “啊!我想起来了!”施子明恍然大悟,“我揍徐宁的时候,宿宿过来拉我,但是被李老师一把推开了,他好像撞到了桌角。” 施子明和同学打架一事周康成跟节目组沟通过,由于施妈妈处理好了这件事,所以他们没再过问,没想到宿宿因为老师受了伤。 事已至此,宿宿没办法反驳,低声说:“老师应该不是故意。” 【怎么回事?什么打架?白天干什么了?】 【我宝!我宝怎么受伤了!靠!什么破学校破老师,他推孩子用了多大力气啊!】 【宿宿乖,姨姨给你呼呼】 【弹幕怪老师干什么?不是施子明和同学打架宿宿劝架被误伤吗?老师肯定是想把他们拉开,一时没注意力道也是应该的】 【emmm前几天我就感觉出来了,施子明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学校霸凌同学了吧?】 老奶奶把宿宿衣服拉下来,“小孩子身子骨弱,伤到骨头就糟了,我先带宿宿去医院看看。” 一听这话,宿宿立刻着急起来,拉住奶奶的手,说:“奶奶我没事,可能明天就好了,我不去医院。” 奶奶横起脸,“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明天就可能疼得起不了床!” 宿宿哀求道:“奶奶,我没事,我……我没有钱,也不想让院长爷爷担心。” 老奶奶无奈道:“我们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你的一切衣食住行就由我们负责,不用担心。而且,我们在学校里有摄像头,如果是老师推的你,检查费用全部由学校和老师承担。” “真的吗?” “真的,走吧。” 宿宿跟老奶奶去了医院,网上对于这件事讨论进入白热化,话题中心却不是宿宿,而是转校第一天就和同学打架的施子明。 因为前几天直播中施子明熊孩子形象,网友认为他仗着家世背景欺负同学,还连累宿宿受伤,一时之间网络上响起许多对施子明和施安夫妇谩骂之声。 既然选择参加节目,会被网友舆论裹挟无法避免,施安夫妇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倒是榆石幼儿园迫于压力接受媒体语音采访,提到事实真相正在调查中,并且已经同意《轨迹》节目组在录播中适当剪辑校园环境,意思差不多是网友可以在即将播出节目中看到事情真相。 网上硝烟弥漫,却烧不到孩子身上。 经过医院检查后,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需要冷敷几天,上点药就好了。 回到儿童餐厅后,众人美美享用晚餐,期间宿宿还用周康成叔叔的手机和院长爷爷通了电话,只是有点奇怪,院长爷爷用的并不是孤儿院的座机号码。 饭后,小朋友在花园里玩耍。 时间来到七点半,老奶奶把小朋友们带到一个房间,让他们在里面玩耍等爸爸妈妈。 同时间,《轨迹》录播节目登录各大视频平台。 为了保护榆石幼儿园学生隐私,节目组并没有剪辑出事情经过,而是通过施子明在老师办公室的叙述,得知来龙去脉。最后捕捉到宿宿在办公室里不停揉背动作,镜头回溯一个片段,宿宿想把施子明拉起来,班主任毫不顾忌身边尖锐的桌角,用力推开宿宿,宿宿后背重重磕在桌角上,疼得弯了身子,混乱中无人发现。 【我说辱骂宿宿的同学没教养应该没人反驳吧】 【同学父母带孩子主动向宿宿道歉,我还勉强过得去,至少父母明事理。这个老师是什么牛马?】 【回忆那段施子明停手了,老师用不着这么着急推开宿宿吧?还用那么大的力气?出生吗?小孩子撞到桌子多危险身为老师一点数都没有啊?】 【牛马老师拉小明起来的时候根本没关心被打的同学,严重怀疑同学有这种思想都是老师灌输的】 【骂小明和施安可以滚出来道歉吗?】 【小明打人不对,但他是为了保护朋友,之前张口就说小明霸凌的傻逼滚出来道歉!】 【施夫人处理方式很到位,帮了宿宿还在网上被骂,他们得多寒心啊!】 【这出生老师还想让宿宿给对方道歉?当老师真没门槛吗?家长怎么放心把孩子放到他手里??】 【这傻逼老师就是觉得宿宿无父无母随便打压没关系是吧】 随着录制节目播出,还原事情真相,网上舆论风向大变,不少网友开始攻击榆石幼儿园,有不少孩子在幼儿园上学的家长表达出对学校不满,节目组也考虑是不是要为几个幼崽换一间条件更好的幼儿园。 榆石幼儿园为了自保,及时公开道歉,表示会严惩李修,将他从学校开除。 事情算暂时告一段落。 第二天上课时候,宿宿才知道三班班主任换成一位年轻男老师。 男老师名叫唐风,一进教室他就对学生座位表现得非常不满,重新给他们调了位置,高个坐后面,矮个坐前面。宿宿和施子明身高相近,顺利成为同桌。 尽管宿宿的座位依旧在靠走廊窗户这一列,但是正好坐在隔开两扇窗户的墙中间,看不见外面,自然也看不到二班窗边的漂亮小风车。 前同桌小胖墩新座位在宿宿前排,而巧合是,之前侮辱宿宿被施子明胖揍的徐宁同学成为了小胖墩的同桌,也就是施子明的前桌、宿宿的斜前桌。每回宿宿抬头时,他都梗着脖子看向另一边,不管做什么也避着宿宿,椅子都不敢搭在施子明桌边。 课上,唐老师点名让施子明朗诵一段儿歌。 施子明拿着课本站起身,红着脸磕磕绊绊半天读不出第二句。 “小明同学,这首诗歌老师这几天教过很多遍,你连第二句都念不下来?”唐老师敲了敲讲桌,一副无奈表情,“你找一个同学帮你念吧。” 宿宿在桌子底下揪他衣服,示意他可以找自己。 可惜施子明童鞋从来不走寻常路,他看着前桌徐宁快埋到桌洞里的脑袋,毫不犹豫说:“老师,我选我前桌。” 看他样子就知道肯定念不出来,那就一起来丢脸吧。 徐宁回头怨怼看向施子明,施子明理直气壮瞪回去。 徐宁只得拿着课本起身,结果和施子明一样,念了第一句,磕磕绊绊念不出第二句,唐老师只得让他再选一位同学帮读,他选择了同桌小胖墩。 小胖墩举手:“唐老师,我可以拒绝吗?” 徐宁脸刷一下就红了,找人帮读还被拒绝太难堪了。 唐老师笑笑:“当然,那你再找一位同学帮读吧。” 最终,兜兜转转,念完诗歌的人还是宿宿。 在幼儿园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明天就是周五。 周四放学之前,唐老师告诉大家,明天下午两点半要开本学期第二次家长会。 前往餐厅路上,宿宿看着车窗外,神情低落。 抵达儿童餐厅后,小朋友们凑在一起讨论家长会。 施子明托腮叹息道:“我妈早上就收到唐老师通知了,她明天正好有空,我要遭殃了。” 秦理冷哼:“你活该,谁让你上课老打瞌睡。” “明天开完家长会,不用到这里来吃饭,妈妈答应带我去吃汉堡。” “我明天要去动画城,想买一个机器猫。嘿嘿,到时候带过来跟你们玩。” 秦理托腮:“唉,真羡慕你们,明天我妈过来,开完家长会就要带我去参加走秀。” 这回换施子明冷哼:“活该。” 宿宿听他们讨论明天开完家长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什么地方,心中难免觉得惆怅,如果他也可以参与讨论的话,他会说“明天开完家长会,和妈妈一起回家就好啦”。 “司净,明天还是你妈妈过来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爸爸,他很忙吗?” 一位小朋友将话题引到司净身上,众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司净坐在人群外围,手里摆弄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机械锁,听到小朋友的话,头也不抬,本不想回答问题,察觉众人视线还在自己身上,不耐回道:“他死了。” 他脸色有点冷,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小朋友们被吓到,瞬间陷入死寂。 司净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明明是自己坚持要知道,现在怕什么。 【???】 【这语气跟死了只蚂蚁似的】 【啊这……毛骨悚然】 【说真的,我觉得司净不像正常孩子】 【+1,太安静了,不爱说话,有时候感觉特别奇怪,孩子是不是有自闭倾向?或者有什么心理疾病,建议家长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感觉他妈妈也不正常】 【其实看得出来这孩子聪明智商高,不管是玩游戏还有读书写字,他水平比同龄人高很多,总拿在手里的玩具是一款机械锁,成年人都不容易解开,他玩得特别轻松。太聪明的孩子真的容易心理变态……】 四岁左右的孩童,对于“死”多多少少有些认知。 宿宿不知何时走到司净身边,用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院长爷爷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我没有失去他,只是天上多了一颗我认识的星星,抬头就能看见他。” “现在,天上有一颗你认识的星星了。” 司净沉默看他,数秒后,低头:“不是一颗,是两颗。” 17. 第十七章 餐厅气氛因为宿宿的话缓和下来。 【前面有病啊?司净才多大?他恐怕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子本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因为一句话给别人下定义都是sb】 【以成年人思维揣测小孩子真牛啊】 周五这天,家长们陆陆续续赶到学校。 下课后,宿宿追着唐老师离开了座位。 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宿宿踌躇不安,小手搅着衣角,伸出脑袋从门口往里看去,唐老师在饮水机前接水,没有发现宿宿。 “咚——” 宿宿犹豫片刻,敲响办公室大门。 唐老师看向门口,诧异问道:“宿宿?有什么事吗?进来吧。” 宿宿走进办公室,神色紧张,唐老师接完水回到座位上,没有出声催促。 唐老师对班里小朋友很好,虽然有时严厉,但包括宿宿在内同学都非常喜欢他,他从来不会因为学生身份区别对待。 宿宿喜欢唐老师对待任何人平等的态度,不会看不起他,也不会同情他,可是他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打破这份平衡。 尽管如此,宿宿不得不说。 “老师,我、我不能参加家长会。” 唐老师反应平淡,问:“为什么?” 宿宿心里有点怕他,怯怯看他一眼说:“我爷爷腿脚不好,我不想他过来。” 昨晚院长爷爷得知了家长会,原本想过来参加,被宿宿拒绝了。 院长爷爷来来回回坐那么久的车,他怕爷爷身体受不了。 唐风听后没有坚持,“好,老师知道了,一会儿你跟同学出去就好了,关于你的事情我会在电话里跟你周叔叔聊。” “谢谢老师。” “回去吧。” 开家长会时,小朋友们被老师带到户外自由活动。 老远看见司净,宿宿跟施子明打声招呼就跑过去了。 施子明和小胖墩勾肩搭背走在后面,见宿宿猴急的样子,小胖墩吐槽道:“宿宿怎么老喜欢跟二班的司净黏在一起啊。” 施子明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宿宿肯定觉得他太可怜了。” 司净右眼纱布已经去掉,露出眼角一道粉红色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靠近司净有一条斜坡,宿宿跑得太急,脚步不受控制,脚步晃晃荡荡好像随时要摔倒了。 “司净!!” 司净身边围着许多小女孩,尽管不爱说话,还没个好脸色,班里女同学仍然喜欢跟他说话,可能因为司净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金色头发、绿色眼睛,长得漂亮,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忽然听见宿宿的声音,司净停下脚步,转头看见一颗小白团子从斜坡上冲了下来。 “哇!” “快让开!要被撞啦!” 漂亮小风车身边的女孩子纷纷避开,有人想去拉中间的司净,被他侧身躲开。 宿宿朝他摆手,“快让开啊!” 司净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在宿宿即将靠近时,他右腿往后退一步作为支撑,用身体接住了宿宿。 “唔!”宿宿一下撞在他身上,终于停下脚步,好在两团软绵绵撞在一起不怎么疼。 “你干嘛又来我们班找司净啊?你没有自己的班吗?” 宿宿这几天有空就往司净班里跑,有时候站在窗外跟他说自己的新发现,有时候送给他自己画的画、折的纸,有时候会趁大家做游戏,悄悄溜到他身边。 小女生喜欢跟司净说话,可司净总是跟宿宿混在一起,再加上宿宿跟她们不在一个班级,就有一种宿宿抢了二班东西似的,不怎么待见他。 宿宿往后退开,不解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他啊?” “你又不是我们班的,你不能跟你自己班里的同学一起玩吗?” 司净被她们围堵在中间时,通常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她们全部不存在的状态,这会儿也像没听见似的,见宿宿跑得太着急,校服领口翻了起来,上前一步将领口折了回去。 宿宿被她们说得迷茫,他没有上过幼儿园,以为这里有什么规定,问司净:“这里的小朋友不能和别班的同学一起玩吗?” 司净没回答,更没搭理其他人,问宿宿:“今天发现什么了。” “噢!等等……”他把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摸索半天找出一颗蓝色星星,“给你!这是老师教我折的。” “好丑呀,你叠的星星没有我的好看!” “喏,我是白色的星星,司净,送给你吧。” 小女孩将一颗白色星星放到司净面前,宿宿看了看,比自己折的好看多了,宿宿缩了缩手指,这颗星星是他折得最好看的一颗,他还想把最漂亮的一颗给司净呢,结果跟人家的比起来真的好丑。 不行呀,给漂亮小风车一定要是最好。 宿宿叹气,折小星星好难,他什么时候才能折出全世界最最最好看的星星啊。 宿宿想把手里丑丑的小星星拿回来,可司净在他收回手之前,将宿宿掌心的蓝色小星星拿了过去。 “谢谢。”小风车向宿宿道谢,却没有接女孩手里的白色小星星。 女孩嘴角一撇,眼泪就快下来了。 宿宿忙道:“你折的星星好漂亮呀,可以教教我吗。我想用星星做手链,送给爷爷。” 女孩愣住,盯着宿宿白净的脸看了几秒,立刻欢天喜地,“好呀,我教你。”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呀?” “宿宿。” “宿宿你长得好可爱噢!” …… 宿宿被几个女孩拉到二班玩耍区域,跟她们一起折星星,司净坐在他旁边玩机械锁,一言不发。 宿宿把几颗折好的星星揣进口袋里,想回自己的班级了。 “宿宿你去干什么呀?我们还没折完呢。” 宿宿冲他们挥手,“我想把星星送给小明他们,再见啦。” 宿宿跑开后,女孩们想跟司净说话,结果他直接换了个地方,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继续玩机械锁。 家长会开了一个小时,宿宿把星星送给轨迹一班小朋友之后,找了个空草地坐下,把口袋里所有纸星星拿出来,摆在地上,埋头仔细选出几颗好看的星星,打算用它们给爷爷做一条手链。 微风像一双温柔的手,轻抚宿宿的脸颊, 他挑选得相当认真,连家长会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 等他选好星星将头抬起时,从教室里出来的家长已经找到自家小孩,陪在他们身边一起做游戏。 阳光慵懒铺在草地上,宿宿席地而坐,手里抓着一把颜色各异的纸星星,耳边是欢声笑语,眼前是家人团聚,只有宿宿身边空无一人。 宿宿手太小了,没抓稳星星,落了一地。 宿宿把掉落在地上的星星重新放回口袋里,盘膝坐下,手肘抵着膝盖,两手托腮,迎着阳光和清风看着别人的快乐。 他笑吟吟的,好像看到他们的快乐,自己也变得快乐。 真好呀,有爸爸妈妈真好呀。 宿宿不难过了,他在替别的小朋友开心,世界上幸福的小朋友那么多,万一他们开心不过来呢? 宿宿喜欢这里,喜欢看别的小朋友开心。 学校广播放着一首欢快的儿歌。 妈妈呀妈妈,宿宿现在好开心呀。 身旁隐约响起一道脚步声,宿宿转过头,司净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脸上神情有些纠结。 “司净?怎么啦?”宿宿疑惑道。 司净绷紧身体,缓缓向他靠近,垂在身体右侧的手微微一动,宿宿更加觉得好奇,歪着脑袋看他。 司净把右手伸出来,细白手指蜷缩在掌心,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在宿宿迷茫的目光中,他慢慢摊开手掌,露出掌中黑色的小星星。 “送给你。” 宿宿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 司净说:“我自己折的,第一颗。” 宿宿今天折了好多星星给别人,这却是他收到的第一颗。 黑色的星星,没有多么好看。 愉悦情绪在宿宿心中蔓延,他拿起黑色星星,爱不释手,笑容灿烂。 “司净,谢谢你呀!” 18. 第十八章 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老师组织小朋友和家长一起玩游戏。 唐老师带宿宿一起参与,玩得不亦乐乎。 后半段时间里,家长在旁边休息,小朋友们独自玩耍。 “呜哇!” 其乐融融的校园中忽然响起一声孩童啼哭,瞬间将众人视线吸引。 宿宿和施子明正在玩后背挤气球的游戏,听见声音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司净站在儿童滑梯后边,神情凶狠,而面前的地上坐着一个男生,手臂擦破了皮,露出红色血肉,哭得撕心裂肺。 宿宿立刻松开施子明,紧张地跑到人群中间。走近后,发现男孩脚边有一颗被踩得看不出原样的蓝色星星。 “你发什么疯!”司净妈妈难以置信推他一把,扬起巴掌往他脸上落,胳膊伤口却隐隐作痛,似乎想起不好的回忆,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 司净抬起头,似乎不惧她差点落在脸上的手掌,眼中迸发强烈恶意:“我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别人?” 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司净,你爸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 “怎么回事啊?谁推我儿子啊?哎呦我去,我的宝贝儿子!”一个男人从人群中冲出来,弯腰查看男孩手上的伤口,看到破皮后立刻怒目瞪向司净母子。 司净妈妈蹙眉道:“小孩子抢东西不小心推了他一把,先带他去医院看看,一切医药费由我们承担。” “神经病啊,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男人怒气冲冲道。 司净妈妈不常遇到这种情况,神情有些难堪,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发怒,只得咬牙隐忍。 司净没看他妈妈,没看受伤的男孩,也没看破口大骂的男人,只是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蓝色小星星,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尘,却擦不干净上面的脚印,也无法让它恢复原样。 宿宿怔怔看着他,直到司净同样朝他看来。 看到宿宿的一瞬间,他重新低下头,拿着星星的手自然垂下,往后侧了些,挡住宿宿的视线,不想让他知道,他给的东西被别人踩坏了。 周五放学前最后二十分钟,司净又被带走了。 “司净怎么又被带走了?” “他欺负同学啊,害人家受伤了,好像都流血了。” “我看见了!同学想要司净的星星,他妈妈让他送给同学,司净不愿意,同学从他手里抢过来故意踩了几脚,司净才推他的。” “一颗星星而已,老师教过我们怎么折,又不难,他干嘛这么小气啊?” “就是啊!二班司净是个小气鬼,一颗星星都舍不得。” “什么啊?就算是星星,那也是司净自己的东西,他不想给就不给啊,抢了人家的东西还故意踩烂,没有家教。”秦理站在人群中,双手环胸一脸不高兴,她妈妈站在身后神色无奈。 “那也不应该动手打人啊。” “就是,再怎么说只是一颗纸星星,就是小气鬼。” “他妈妈说得对,他就是小疯子。” 家长将自家孩子拉到角落,嘱咐他们以后不要跟司净一起玩,他是个会打人的小朋友。 施子明和几位小朋友凑在一起: “我早就知道他不正常了,看吧。” “他真的好奇怪啊,干嘛因为一颗星星打同学啊。” “一颗纸星星又值不了多少钱。” “不是。”宿宿打断了他们的话,“那颗星星是我送给司净的礼物。” 为了那颗星星,司净还特意折了一颗星星送给宿宿。 施子明恍然大悟:“宿宿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一颗诶!” 宿宿点头,“如果朋友送的礼物被别人踩坏,我也会生气的。” “那我也会生气。”施子明煞有其事地说。 司净被带走后不久,幼儿园放学,小朋友们在家长陪同下离开学校,宿宿在门卫室坐了半个小时,周康成叔叔赶过来将他接走。 因为周五不用参加直播节目,他直接带宿宿回了家。 《轨迹》近段时间热度非常高,榆石幼儿园大部分家长知道他们的存在,司净下午推同学的照片被拍了下来,在网上流传发酵,原本网上就有许多认为司净性格有问题的人,司净妈妈骂他疯子这件事更加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回到暂住的地方后,周康成叔叔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长吁短叹。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周康成十分头疼。 宿宿换了身衣服,坐在茶几边吃小蛋糕,有点心不在焉。 “周叔叔,是司净的事情吗?”宿宿问道。 周康成移开手机,看见宿宿乖巧软糯的模样,心中喜欢得紧,叹道:“如果司净小朋友也像宿宿这么乖就好了。” 宿宿摇头,认真说:“他是司净,不是宿宿。司净很厉害,玩魔方很厉害,玩的玩具也很厉害,吃饭又很快,不会像其他小朋友吃的满桌子都是,他也很乖,不会抢别人的东西,不会欺负别人,还会把蛋糕分给宿宿,会关心宿宿的伤,会听宿宿说一堆没用的话,还会给宿宿折纸星星。周叔叔,他也很乖,很可爱,我喜欢和他做朋友。” 宿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似乎对周康成误解司净感到非常难过,他看到了司净许多许多好,可是别人没有看到。 “而且……他好漂亮。” 说这句话时,宿宿放低声音,显得有几分羞涩。 周康成见他委屈得鼻尖通红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难怪你总是喜欢追着司净跑,就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啊?” 宿宿头埋得更低,嗫嚅道:“他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周康成逗弄他,玩笑道:“对,没错,他的确比其他小朋友漂亮。” 宿宿:“像小王子一样。” “噗!”周康成突地笑出声,“宿宿,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外貌协会。“ 宿宿不解,“是什么啊?” “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周康成选择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 宿宿忙点头:“对呀,宿宿喜欢漂亮的东西。” 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呀。 宿宿想起司净离开时的表情,神情变得低落。 他抬头看向周康成,疑惑地说:“周叔叔,会有妈妈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吗。” 宿宿觉得,司净妈妈好像并不喜欢司净。 周康成愣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世界上每个妈妈都喜欢自己的小孩,宿宿怎么会变成孤儿呢? 可看着宿宿清澈见底的眼眸,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晚上七点半,《轨迹》录制节目播出。 宿宿晚上没什么事,和周康成叔叔一起看。 宿宿看到了白天发生在小朋友们身上有趣的事情,除了他们十位小朋友以外,入镜的同学都会被打码,保护隐私。 节目组没有放任网友声讨司净,完整剪辑出了宿宿将蓝色星星送给司净、司净回送宿宿黑色星星,再到蓝色星星被踩得看不出原样的全过程。 最后和司净发生争执的男孩被打了码,看不见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对司净做的事被毫无保留地记录下来。 从一开始理直气壮要星星,到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再到直接抢过来狠狠踩了几脚,记录得清清楚楚。 节目一经播放,网上舆论再次反转: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已经说累了】 【这到底是谁没教养?谁是疯子?】 【几张模棱两可的照片,十几秒钟的视频,不知前因后果,你们逮着一个四岁的孩子骂,真行啊】 【希望不要有超过十二岁的傻逼说“只是一颗星星”而已】 【小朋友互相送的礼物,被人抢被人践踏,如果是我就不止推他那么简单了】 【宿宿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小霸总送给他自己折的第一颗星星。宿宿送给小霸总的星星被践踏,所有人都在关心同学伤势时,小霸总只在意地上坏了的星星,我永远会被小孩子的友情感动】 【小孩子的感情就是这么纯粹,只是一颗纸星星,就能被视若珍宝】 【小霸总妈妈才不正常,骂自己丈夫和儿子是疯子】 【混血崽性格孤僻一定有她的原因】 【大家能不能对孩子有点耐心和宽容,我不希望这档直播节目因为任何原因中断】 【希望我能陪崽崽们健康成长】 周康成叔叔说司净没有错,错的是抢他东西的小朋友,宿宿开心极了,大着胆子抱着周康成叔叔的小腿蹭了又蹭,他就知道司净是个好孩子,才不是什么疯子。 送给司净的蓝色小星星坏了,他明天要重新送他一颗! 周六早晨,十位崽崽们被带到一开始见面的城堡里,宿宿是第一个到的。 宿宿本来担心司净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接连几天不出现,可出乎意料的是,司净是第二个到的小朋友。 宿宿没有第一时间凑到他身边,而是在角落里观察,司净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没有再受伤,宿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因为从前听说过孤儿被领养后遭到养父母虐待的事情,宿宿总担心这种事会发生在漂亮小风车身上。 不过,小风车那么厉害,就算别人欺负他,他也一定会还回去吧。 小朋友们到齐后,坐在大厅玩耍。 “安安,你脖子上的是什么呀?”秦理问道。 慕雨安将脖子上的红绳子从衣服里拉出来,是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颗黄色星星。 “这是宿宿送给我的星星,我想戴在身上,又怕弄丢了,妈妈就帮我找了一个小盒子。” “哇!好好看!我也要!” “我今晚回家也让妈妈帮我做成项链。” 施子明茫然道:“宿宿送的星星被我弄丢了。” 秦理叉腰:“这是宿宿的礼物,你怎么这么笨啊!” 宿宿摆手道:“这个不难,丢了就丢了,没关系的。” 秦理继续添油加醋:“这是宿宿送给我们的第一份礼物,你怎么能不好好保管,我已经决定要像安安一样戴在身上了!” 其他小朋友附和:“我也要我也要!” 施子明红着眼睛看向宿宿。 宿宿立刻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再折一个送给你。” 施子明顿时喜笑颜开,一把抱住宿宿:“宿宿最好啦!” 司净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人群边缘,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现在他手里拿的不是玩具,而是一颗小小的蓝色星星。 他拆开又按照原来的痕迹重新折,可就是没办法变得和之前一模一样。 “给你。” 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洁白手掌,托着一颗崭新的蓝色星星。 司净抬起头,面前是宿宿天真的笑颜。 19. 第十九章 司净下意识蜷缩手指,握住手中坏了的星星,抬头看向旁人。 宿宿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整个人就像糯米团子,脸上挂着灿烂笑容,脸颊梨涡若隐若现。 司净没有接过他手里的星星,声音沉沉:“坏了。” 他摊开掌心让宿宿看到了那颗还残留着脚印基本看不出原样的星星。 宿宿从他声音里听出烦闷和愧疚,像安慰其他小朋友似的,轻拍他的后背,一手将星星从他手里拿出来,然后将新的放进他掌心。 “没关系啊,我已经学会折星星了,这颗是不是比之前那颗更好看。” 司净身体往前倾,躲开他停留在背上的手,宿宿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碰他把手收回来。 “谢谢。”司净低声说。 宿宿摇头:“没关系啊,我也有送给其他小朋友。” 司净垂眸,突然将被拿走的坏星星重新拿了回来,“嗯”了一声,看样子不想多话。 宿宿问道:“昨天回家以后,阿姨有没有打你?” 司净看他一眼,摇头:“没有,她打我,我会打回去。” 宿宿嘴角笑容逐渐扩大,“你果然好厉害啊!” 司净迷茫,“你不觉得我像疯子吗?” “没有啊,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疯子。” 话语不经过思考脱口而出,宿宿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了,立刻用小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不敢看漂亮小风车反应就跑了。 “?” 司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所以。 【噗哈哈哈宿宿原来是个小颜控】 【说起来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宿宿就特别喜欢小霸总,有糖不给其他人就给他,人家凶他他下次还眼巴巴往上凑,折了星星第一个送的小朋友也是他】 【果然啊,只要是人类,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看脸的生物】 【但是有一说一,小霸总真心长得好看,第一眼就特别惊艳 ,后面越看越好看】 【混血崽崽真的好看,既有东方人的柔美,又有西方人的立体,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 不多时,老奶奶用三声哨声将众人聚集在一起。 小朋友争先恐后站成一排,宿宿习惯性站在人群最右边位置,等所有小朋友站到自己位置上之后,宿宿惊讶地发现司净没有去以前站的位置,而是站到了他的右手边。 宿宿有点开心,小风车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了。 “小朋友们在学校玩得开不开心啊?”老奶奶笑吟吟对众人说。 “开心!”小朋友异口同声。 “大家在学校和同学一起玩,周末身边没有同学会不会觉得孤单呀?” “不会啊。” “我喜欢跟宿宿玩,有宿宿就不会孤单。”施子明抬起下巴说。 慕雨安羞涩点头,“我、我也是,有宿宿在我一点都不孤单。” 慕雨安胆子比较小,每次午睡醒来找妈妈,宿宿就会去哄她,在学校里她和司净一个班,不敢和同学一起玩游戏,都是宿宿带她一起玩。 “我也喜欢跟宿宿玩!同学都好没意思,翻花绳输了还耍赖,还是和宿宿玩有意思。”秦理说。 秦理性格比同龄小朋友开朗一些,不喜欢他们玩游戏输了就哭哭啼啼,经常从四班过来找宿宿玩。 “哎呀,大家都这么喜欢跟宿宿玩啊?” “对呀。” 宿宿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说道:“我也喜欢跟大家一起玩。” 老奶奶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道:“那宿宿最喜欢跟谁玩啊?” 宿宿说:“我喜欢跟大家一起玩。” 老奶奶说:“那最喜欢的小朋友呢?” 宿宿小手紧张揪着衣角,悄悄抬头看了看右手边的司净,好巧不巧,一直表现得对大家话题不感兴趣的漂亮小风车,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仿佛和大家一样在期待他的回答。 【哈哈哈此处无声胜有声】 【宿宿:这还用问吗】 【对不起宿宿但是我还喜欢这种修罗场】 【闻到了修罗场的气息】 【此刻的宿宿好像一个小渣男哈哈哈】 “宿宿当然最喜欢我啦!我跟宿宿是同桌,我们天天都在一起!”施子明耀武扬威地说。 秦理环抱双臂,冷哼道:“不可能,你之前还嫌弃宿宿,他最喜欢的小朋友肯定不是你,你还那么调皮!” “那你说宿宿最喜欢的小朋友是谁?” 秦理笑逐颜开:“肯定是我呀,我是第一个和宿宿说话的人,你欺负宿宿我还帮宿宿,我午睡的床位还和宿宿头对头,每次在车上宿宿都陪我玩翻花绳。宿宿,你最喜欢跟我玩儿对不对?” 宿宿没说话,他就是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所以听见施子明和秦理的话他都想点头。 “呜……”慕雨安忽然哽咽一声,眼睛红得小兔子,“不是、不是,宿宿对我那么好,跟妈妈一样好,宿宿最喜欢的小朋友是我啊……” “噗!”老奶奶偏过头,用手遮着脸,努力憋着笑。 房间里其他工作人员早就忍俊不禁,一个两个憋得脸颊通红。 【节目组有没有良心!怎么能如此迫害我家宿宿!】 【哈哈哈宿宿好可怜但是好好玩儿,我喜欢这种情节麻烦多来一点】 【小霸总看宿宿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我好不容易接纳你成为朋友,结果发现你只是广撒网,我有的其他姐姐妹妹都有啊哈哈哈哈】 【看不出来宿宿还有做渣男的潜质】 【宿宿: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平等地喜欢每一位小朋友罢了】 【多来点多来点,我要看团宠修罗场】 【如果最后修罗场里有黑化的小朋友那一定是小霸总】 【小霸总一把从口袋里甩出十万颗糖,别人有的我也有,为什么要跟别人做朋友!】 【幸好他们不喝奶了,我都怕小霸总黑化甩出的是十万个奶嘴】 【哈哈哈哈哈哈好笋好笋奶奶好笋网友更笋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图书馆笑出猪叫】 【好哇,在图书馆笑出猪叫的就是你啊!】 慕雨安一哭,爱哭小霸王施子明就跟着一起哭。 “明明宿宿最喜欢我呜呜……” “宿宿最喜欢的是我……” 宿宿急得手忙脚乱,老奶奶和工作人员直接笑出声来。 【住嘴!!!不准笑!!!我宝都要急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真的好好笑】 【小孩子哭起来好可爱】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很期待你们长大以后看见这一幕的心情,特别是小明同学,比安安妹妹还爱哭】 宿宿忙得晕头转向,这个哄完哄那个,好不容易哄好了施子明和慕雨安,回到自己位置上,漂亮小风车把脸侧到一边,不愿再看他。 “哎呀,司净小朋友好像生气了,宿宿怎么办呀?” 宿宿看了看漂亮小风车对着他的后脑勺,嘴角一撇,眼眶红了。 【停止迫害宿宿!!!!】 【明明知道宿宿最喜欢和小霸总一起玩!】 宿宿牵了牵他的衣角,“司净。” 他声音有些沙哑,司净将头转回来,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委屈的小表情,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说:“没生气。” 宿宿顿时破涕为笑,一下抱住司净的胳膊,嘟囔道:“人家就是喜欢所有小朋友嘛。” “咳咳……好了好了。”老奶奶看够了热闹,正色打断众人。 “今天虽然没有别的小朋友陪大家一起玩,但是我们给大家请了很多哥哥姐姐过来哦。” “哇!都是谁呀?” 老奶奶神秘兮兮地说:“暂时保密。但是为了让大家真正离开父母独立,周末两天大家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哦,如果你们不哭不闹乖乖听话,奶奶就会让哥哥姐姐带你们去一直想去地方。” “太好啦!!!我要去玩具城!” “我要去水上乐园!妈妈每次说带我去都因为工作太忙没去成。” 出乎意料的是,每次和妈妈分开都要哭哭啼啼的慕雨安小朋友这次居然没有哭。 “安安,你不怕见不到妈妈了吗?”老奶奶好奇地问。 慕雨安笑容羞涩,“有宿宿在,我就不怕了。” 宿宿笑说:“我一定会照顾好安安的。” 话音刚落,漂亮小风车忽然侧头向他看来。 宿宿:“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漂亮小风车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20. 第二十章 “我嘞?宿宿你不管我了呀?” 施子明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脸不满地说。 宿宿忙点头:“我也会照顾好小明。” “嘿嘿,我就知道我跟宿宿最好了。” 【宿宿是懂雨露均沾的】 【嘿嘿嘿救命呀,小渣男宿宿我也好喜欢】 【姐姐生活不能自理,宿宿能不能照顾一下姐姐啊】 【十八岁,饿了知道找饭吃,下雨了知道打伞,困了知道睡觉,宿宿看一下哥哥】 “好啦!”老奶奶拍了拍手,嗔怪,“宿宿和大家一样都是小朋友,让宿宿照顾你们害不害臊啊?接下来两天哥哥姐姐会陪你们玩,但是你们需要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啦!” 老奶奶又说:“一会儿哥哥姐姐到了,要先和大家玩一个小游戏,表现好的小朋友就可以选最喜欢的哥哥姐姐陪自己一起玩哦。” “知道啦!” “可是我只想和宿宿一起玩怎么办?”施子明无辜道。 从刚才的话题之后,施子明特别执着于谁才是宿宿最好的朋友,说什么都要和宿宿扯上关系,这样就可以彰显出宿宿和他的关系最好。 老奶奶笑了笑:“那小明同学接下来可能要自己一个人玩了。” “我才不要!” “那你听奶奶的话吗?” 施子明哼哼唧唧:“听嘛。” 工作人员朝老奶奶做了个手势,她了然点头,对小朋友们说:“哥哥姐姐们已经到门口了,等他们进来的时候,小朋友们要掌声欢迎哦。” “啪啪——”施子明双手合十重重拍了两下,“奶奶是这样吗?” 奶奶点头:“没错,就是这样,让他们感觉到小朋友们的热情。” “可是这样好疼哦。” 秦理无语:“你不知道轻一点呀?笨蛋。宿宿,你以后别跟他坐同桌了,万一被传染怎么办。” 施子明眼睛一瞪,“你才是笨蛋!宿宿,我们以后不跟理理玩了!” 宿宿一脸为难,没搭腔,怕自己说话两个人都不高兴。 “站好站好他们马上进来了!”老奶奶催促道,“小朋友把手手伸出来。” 宿宿看向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戴着墨镜,头发梳得锃光瓦亮,走进房间后,他取下墨镜,视线在小朋友身上环视一圈,最终准确落到宿宿身上。 “哎呦喂!我的宝,让哥哥抱抱!” 男人二话不说就往宿宿面前走,宿宿被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司净身后躲。 司净上前半步,挡在宿宿面前,一脸警惕看着男人。 【?????】 【萧易??你不是走高冷男神那一卦???】 【靠!我整天不务正业的爱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哥你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吗?高冷霸气!怎么到人类幼崽面前像个痴汉】 【宿宿快躲到姐姐怀里来!】 宿宿从司净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盯着他看。 哥哥长得好看极了,浓眉大眼。 萧易看见宿宿露出半张脸懵懂的样子,一颗心都快被软化了,哄道:“别怕,宿宿别怕,哥哥不是坏人,你让哥哥抱抱,哥哥给你买糖好不好?” “坏蛋!你想对宿宿做什么?”施子明一下蹿到宿宿面前,和司净一起将宿宿牢牢挡在身后。 “哎呦,这不是小明同学和混血崽吗?” 萧易捏了捏施子明的脸,另一手去捏司净,谁知司净张口就咬上来,吓得他往后一缩,“不捏了不捏了。” “萧易哥哥!”秦理从旁边一下扑到他身上,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 萧易弯下腰,揉了揉她的脑袋,“理理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哥哥啊?” 秦理笑吟吟说:“当然啦!” 施子明摸了摸被他捏疼的脸,依旧一脸警惕,问道:“理理他是谁啊?” 秦理说:“萧易呀,爸爸生日的时候他来过,你不记得了吗?跟我们玩了一整天呢!” 宿宿从施子明和司净身体缝隙里挤出一颗小脑袋,哥哥长得太好看了,像海报上的电影明星。 “啊!我想起来了!”施子明恍然大悟,转头对宿宿说,“宿宿,你离他远一点,他老是喜欢捏小朋友的脸。他以前差点就把我的脸捏变形了!” 萧易:“……” 宿宿一惊,立刻用手捂住小脸,还拉司净的手,让他保护好自己的脸,漂亮小风车的脸被捏变形了怎么办! 萧易没好气地说:“哪有这么夸张。” 【萧易四年老粉证明,他就是喜欢捏小孩脸,家里有两个弟弟,经常在社交平台发视频对他们的脸搓圆揉扁】 【捏脸狂魔离崽崽远一点!】 【狗东西两年不发新歌,到这里来带薪捏人类幼崽的脸】 【但是我也好想捏捏他们的脸】 “好了,掌声欢迎萧易哥哥。” 小朋友们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紧接着第二位飞行嘉宾出场。 “哇!好漂亮呀!” “我要选姐姐!我要和姐姐一起玩!” 不多时所有嘉宾全部到齐,十位嘉宾正好对应十个小朋友。 “接下来要小朋友两两组队玩一个游戏,可以自己选择想组队的小伙伴哦。” 宿宿立刻转头问旁边的司净:“司净,你可以和我一队吗?” 司净好像对活动不感兴趣,随意点了下头,手里不知何时又摆弄着一个机械锁。 “我要跟宿宿一个队!”施子明举手大声说。 宿宿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可是我和司净说好了,要跟他一队。” 施子明难以置信,“你不想跟我一个队?” 面对他的责问,宿宿有些心虚:“没有呀,只是我跟司净说好了。” “那有什关系嘛,你看他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玩,你跟他一个队好无聊呀,你跟我一起嘛,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嘛。”施子明嘟起小嘴,在学校他就觉得纳闷,只要一下课,他基本上看不见宿宿的影子,要么是被秦理拉去翻花绳,要么就是趴在二班窗台上跟司净说话。 施子明简直想不明白,司净像个小闷葫芦似的,宿宿怎么就爱跟他黏在一起呢? 司净抬头看他一眼,把机械锁放回衣服口袋里,“你们不无聊,你哭,他哄。” “谁哭!你说谁哭!我才不哭呢。” 司净:“谁回我就是谁。” 施子明眼睛一瞪,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小明童鞋和小霸总吵架降维打击啊】 【对不起好可怜但是好好笑】 【崽崽们吵架好可爱!】 宿宿怕他们吵起来,赶紧安抚:“小明,我都跟司净说好了,不能反悔呀?你玩游戏很厉害,你跟安安一个队好不好?可以照顾一下安安。” 慕雨安好像接收到了宿宿的信号,一脸郑重走到施子明身边,说:“小明,你跟我一个队吧。” 施子明被夸两句就心花路放,当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对慕雨安说:“安安,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嗯嗯!” 除了施子明这点风波,小朋友顺利分组。 “小朋友们玩过你画我猜的游戏吗?”老奶奶问道。 “是什么呀?” “没有听过,好玩吗?” 老奶奶说:“游戏规则就是哥哥姐姐给你们表演,你们需要猜出他们表演的内容是什么,三分钟内猜对最多的小组就可以选喜欢的哥哥姐姐陪自己玩哦。” “我知道!我在学校和小朋友玩过,很好玩的!” 宿宿对奶奶说的游戏有些好奇,碰了碰身边的司净,问道:“司净你玩过吗?” 司净摇头,“没有。” 施子明忽然戳了下宿宿,说:“我玩过这个,猜对了很多。” 宿宿惊讶,“真的呀?小明你真棒。” 施子明欲言又止,最终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另一边。 第一队玩游戏的小朋友就是施子明和慕雨安。 施子明玩游戏果然很厉害,三分钟猜对了六道题。 游戏结束后,他走过宿宿身边,抬头挺胸,丢给宿宿一个“后悔了吧后悔也没用”的眼神。 宿宿真心夸赞道:“小明你真的好厉害。” “哼。”施子明傲娇地抬起下巴,“让你不跟我一队。” 第二队玩游戏的是宿宿和司净,负责表演的是萧易和一个漂亮姐姐。 “计时开始!”老奶奶按下计时器,宣布游戏开始。 宿宿两人身后的词牌亮起,萧易看见后伸手比出一个“耶”,犹豫宿宿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心情紧张,没等萧易说话,立刻抢答:“拍照!比耶!“ 萧易“扑哧”一笑,“我想说的是两个字,一个动物。” 宿宿脸一红,“哦。” “没事没事,继续继续。” 萧易双腿向外弯曲,两手不停捶打胸膛。 宿宿疑惑歪头,听见身边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猩猩。” “恭喜答对了!” “下一题。” 萧易举起一根手指,问两人:“这是什么?” 宿宿:“一!” 萧易摇头。 宿宿疑惑,“这就是一啊。” “不对,看清楚这是什么。” 司净神色淡淡,“手指。” “恭喜答对了!下一题。” 宿宿:“这是啥?” 司净:“筷子。” “恭喜答对了,下一题! 宿宿:“这又是啥?” 司净:“洗衣机。” “恭喜答对了,下一题!” 三分钟结束,宿宿迷茫地跟在司净身后走了回去。 毫无疑问,最终获胜的是宿宿这一组。 尽管游戏过程宿宿一直处于懵逼中。 “司净你好厉害啊!“宿宿兴奋地说。 司净没玩过游戏,不觉得自己多厉害,猜中的只是一些简单日常的东西,可是在宿宿眼里,好像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他真的很厉害一样。 司净五指蜷缩在掌心,垂着眉眼,问道:“跟我一队,是不是也没那么无聊?” 宿宿笑了笑,露出脸颊的梨涡:“当然啦,一点都不无聊哦!” 司净扭头看向施子明,后者也正看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施子明觉得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挑衅。 这个人要跟他抢和宿宿天下第一好的位置!!! 21. 第二十一章 按照游戏规则,获胜队伍可以选择喜欢的哥哥姐姐陪自己一起玩。 “宿宿,你们想和谁一起玩可以直接过去牵他的手哦。”老奶奶提醒道。 “知道啦。”宿宿点头,看向对面的嘉宾。 萧易哥哥朝他招了招手,满眼笑意,宿宿想选一个愿意陪自己玩的嘉宾,萧易哥哥应该是愿意陪他玩的,但是宿宿走过秦理身边时,见她神情紧张,一会儿看宿宿,一会儿看萧易,想说什么又不敢。 秦理是个阳光开朗的小朋友,忽然变得这么局促不安,宿宿当然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很喜欢萧易哥哥。 宿宿朝她笑了一下,没有选择萧易哥哥。嘉宾里有一位站在角落不经常说话的哥哥,宿宿觉得他可能像自己一样,来到一个陌生环境内心不安,别的小朋友也不太喜欢他,宿宿走到他身边,牵起他垂落在身侧的手。 “我想和这个哥哥一起玩。”宿宿说。 宿宿选择的嘉宾叫方知霖,是一个黑料缠身的小鲜肉。他参加节目的理由很简单,重新立人设吸引路人缘,而且《轨迹》节目里的幼崽们非富即贵,如果能通过他们讨好背后的资本方,那最好不过。 方知霖最开始的目标是秦理,一线演员秦柯的女儿,自己注册了经纪公司,旗下培养了几位当红流量,如果利用她和秦柯攀上关系,好处自然不用说。 只是萧易和秦柯是至交,他不敢得罪,想和秦理接触多半不可能。但是除了秦理之外,其他孩子他都了解过,除了孤儿院出来的宿宿,每个人的家世都不一般。 他本来想好好表现一番,引起小朋友们注意,可是第一个游戏就需要他们扮丑迎合孩子,方知霖形象本来就不算很好,所以一直在偷懒,丢不下包袱。他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好,别的小朋友不喜欢他,那个孤儿肯定也不会喜欢,只要他不选择自己,其他小孩都可以,谁知道他跟猪油蒙了心似的,一上来就选中自己。 方知霖笑得勉强,“哥哥也很喜欢跟你玩。” 宿宿没看出他的勉强,闻言后松了口气,“太好了。” 方知霖不解:“什么太好了?” 宿宿笑说:“你愿意陪我玩呀!万一你想陪别的小朋友,又被我选到了,那你多难受啊。” 方知霖愣了一下,心想我倒是想陪其他小朋友,还可以换吗? 他其实不想陪谁玩儿,一点儿都不喜欢小孩子,要不是经纪公司非让他来参加节目,他才懒得折腾自己。 可事已至此,说别的有什么用。 方知霖低头看宿宿白净的脸,笑起来时梨涡浅浅,不怪这小屁孩在网上受欢迎,确实长得好看,软软糯糯。 站在方知霖身边的是一个同类型出身的男演员,他轻蔑地扫了方知霖和宿宿一眼,笑说:“知霖,真羡慕你呀,能跟宿宿一起玩,我也想跟宿宿一起玩呢。” 方知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幸灾乐祸就差直接写脸上了。 宿宿敏锐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看他。 司净随便选了一位嘉宾,接下来轮到第二名。 施子明和慕雨安拿到第二名,小明童鞋大概觉得谁离得近谁关系就最好,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方知霖旁边出声嘲讽过的男演员。 “我选你。”施子明说。 男演员立刻喜笑颜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同时丢给方知霖一个得瑟的眼神。 方知霖脸一黑,气得牙痒痒。 靠!你得瑟个屁。 或许因为生活环境,宿宿对情绪很敏感,他默不作声低下头,小心松开哥哥的手。 他好像选错了,哥哥并不想和他一起玩。 宿宿想和小明换一下,可是被小明选到的哥哥似乎很开心,又不能换。 宿宿又看向其他人,大家被小朋友选中表现得都很开心,不开心的只有被他选择的哥哥。 【宿宿怎么啦】 【方知霖不情愿不用表达得这么明显吧?】 【宿宿怎么方知霖了?你不想跟他玩你把宿宿让我萧哥啊,我萧哥对宿宿望眼欲穿了】 【草!方知霖什么意思?不想和宿宿玩?也不至于直接表现出来吧?宿宿明显察觉到了】 【什么鬼,稍微照顾一下小朋友的情绪可以吗?真以为小朋友什么都不懂?】 【妈的,方知霖旁边那男的是谁?阴阳怪气什么呢?被小明童鞋选到就跟见到亲爹似的】 【啊啊啊啊操!!宿宿心思很细腻不要这么对他啊!!!】 “好了,小朋友都选到自己喜欢的哥哥姐姐了,接下来就要选择去什么地方玩了哦。” 老奶奶手里拿着几张卡片,说:“奶奶手里有五个地方,分别是游乐园、动物园、水族馆、玩具城和天文馆,每个地方只能去两位小朋友。你们可以告诉身边的哥哥姐姐自己想去什么地方玩,他们会通过游戏的方式抢这些卡片,抢到什么地方,无论是哪里,小朋友都只能去卡片上的地方玩,知道吗?” “知道啦!”小朋友异口同声。 “小明你想去什么地方,哥哥一定帮你抢到!”演员哥哥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说。 小朋友们都在向身边的人诉说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方知霖不想抢什么卡片,也不想陪小屁孩去玩,计划通过综艺翻身不太可能了,那就爱咋咋吧,就当上节目献爱心来了。 “崽,说吧,你想去什么地方?哥给你抢。” 宿宿说:“去哪里都可以。” 方知霖道:“游乐园?小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地方吧?” 宿宿点头:“好。” 施子明一听,拽了拽演员哥哥的衣服,“我们也去游乐园,我要和宿宿一起玩。” “没问题!” 宿宿往司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身边站着一位漂亮姐姐,问他想去什么地方,司净说天文馆。 宿宿轻轻扯了下方知霖的衣角,神情有几分忐忑。 方知霖问道:“怎么了?” 宿宿知道哥哥不想和自己一起玩,所以有些紧张,说道:“我想去天文馆可以吗?” 方知霖哥哥不喜欢小明选择的演员哥哥,如果他们一起去游乐园大家都不会开心,所以他可以和司净一起去天文馆,他和司净一起玩,哥哥和漂亮姐姐一起玩。 “天文馆?行吧。”方知霖没多想,答应下来。 天文馆也挺好的,有监控,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让小屁孩自己逛也不会丢。 “那我也要去天文馆!”施子明喊道。 男演员点头:“没问题。” “你们怎么都要去天文馆呀?那里有这么好玩吗?那我也去吧。”秦理对身边的萧易哥哥说。 慕雨安葡萄似的眼睛往宿宿这边看了看,对旁人说:“姐姐,我也想去天文馆。” “好呀,姐姐一定努力帮你抢到。” “谢谢姐姐。” “咦?天文馆这么好玩呀?那我也去!” “我也要去!” “大家都去……那我也要一起去。” 最后小朋友竟全部选择了去天文馆。 老奶奶不怀好意地说:“可是天文馆的卡片只有两张,只有两位小朋友可以去哦,大伙可要加油了,让奶奶看看天文馆最终花落谁家。” 方知霖抽了抽嘴角,这叫个什么事? 宿宿没想到小朋友全部都想去天文馆,他怕哥哥为难,又说:“哥哥,抢不到就算了,其他地方也可以。” 话音刚落,听见施子明对男演员说:“我不管,我就要去天文馆,我就要和宿宿一起。” 这回轮到男演员笑容勉强了,“哥哥尽量。” 方知霖看了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小明童鞋,再看了看自己身边软软乖乖、一看性格就很好的宿宿,好像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烦。 男演员忽然向方知霖靠近,后者眯眼看他。 “方知霖,打个商量。”男演员说。 方知霖挑眉,“说。” “一会儿游戏你帮我?我拿到天文馆的卡片,可以帮你拿其他的,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学学怎么成人之美?你身边这小崽子,去哪里都无所谓吧?” 方知霖似笑非笑,上下嘴皮子一碰,字正腔圆:“滚。” 【?????】 【我听到了?????】 【这傻逼是不是忘了身上有麦】 【大哥这是直播节目,你以为还能后期剪掉??】 【《小崽子》《去哪里都无所谓》】 【谢谢方知霖,我的互联网嘴替,爽到了】 【哈哈哈我喜欢这个字正腔圆的滚】 网上的风波并没有波及到节目中众人,只是旁边的工作人员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节目组准备了些游戏道具,安排几位嘉宾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往他们身上挂满气球,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气球全部弄破,就能通过一段肥皂梯,率先爬上阶梯的人就能在其他人之前拿到卡片。 “游戏开始!” 随着老奶奶一声令下,嘉宾们有了行动。 小朋友们在一旁加油呐喊,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宿宿情绪被大家感染,不禁紧张起来。 这回方知霖没什么偶像包袱,大概是摆烂了,也不想让男演员好过,破坏气球的时候非常卖力,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快了,可那男演员跟疯了似的,在地上蹭来蹭去,三下五除二把气球弄破,转身就往肥皂梯上爬。 方知霖一看这孙子跟前头有他爹似的,心里不服气,于是就更加卖力了。 不出意料,这孙子第一个拿到了天文馆的卡片。 彼时方知霖正在肥皂梯上,眼看着就要爬上去了,那孙子下来时假装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害他直接滑到了最下面。 “去尼玛的!”方知霖小声骂了一句。 最终,方知霖还是没能拿到天文馆的卡片。 施子明得偿所愿,笑得欢天喜地。 宿宿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方知霖:“哥哥,擦擦脸。” 方知霖“哦”一声,接过纸巾,把卡片给他:“不好意思啊,我只拿到了游乐园。” 宿宿摇头,“没关系。” “宿宿,我们可以一起去天文馆了!” 施子明蹦蹦跳跳来到宿宿身边。 宿宿把手里卡片举到施子明面前,说:“不是呀,我要去游乐园的。” 小明童鞋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男演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走到施子明身后,对方知霖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抢了你们想去的地方。” 施子明转过头,撇下嘴,声音哽咽:“我不去天文馆,我要去游乐园。” 男演员:“……” “宿宿,你和司净都是去游乐园诶!”秦理凑到几人中间来。 这个消息对施子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一下就哭出声来。 “呜哇!!!” 22. 第二十二章 尽管施子明哭着闹着要和宿宿一起去游乐园,最终还是不得不遵守游戏规则,和秦理一起去了天文馆。 虽说遵守了游戏规则,小孩子怎么可能不会因此生气,临走前都没给过男演员一个好脸色看,这时男演员才意识到,施子明说想跟宿宿一起玩不是开玩笑,早知道就看看方知霖拿什么了,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后悔也没用。 【活该!让你看不起宿宿,嘲讽方知霖】 【小明童鞋今天姨姨可以允许你熊一点,给我往死里折腾他】 【姐妹们这男的叫吕兴,是个十八线小演员,跟方知霖有过矛盾】 【原来是小糊咖啊,人家方知霖好歹红过一段时间,你算什么东西,还要别人成人之美?】 【呜呜呜崽崽们要分开了,好像直播频道要分成五个,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叉腰)我跟男朋友说好了,我的手机、平板、电脑各放一个频道,电视和他的电脑再放一个频道,讲究的就是一个雨露均占】 【好家伙,这样也行】 前往游乐园路上,漂亮姐姐坐在前排,宿宿、司净和方知霖一起挤在后排。 方知霖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漂亮姐姐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趟出行确实和方知霖想象中不一样,他原本还盘算着在车上怎么让两个小崽子安静一点,结果上车之后,两个崽崽愣是没说过一句话,出乎意料的安静。 司机师傅通过车内后视镜频频看向后排几人,车里不仅是安静,甚至有一种他们彼此都不熟悉,是在拼车的感觉。 宿宿看向窗外,司净依旧玩着机械锁,俩孩子一个比一个安静。 事实上宿宿也想说话,但是他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特别是方知霖哥哥还在休息,他就更不敢说话打扰对方了。 宿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司净,他低垂着头颅,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帘,像一把小扇子,微长的金色头发贴在后颈,遮住了微微凸起的颈椎骨。司净无论是正脸还是侧脸都很很好看,鼻梁挺着,嘴唇微抿,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宿宿能看得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宿宿转过身,向他身边靠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用气音说:“司净,我可以摸摸你的睫毛吗。” 说完还专门看了方知霖一眼,怕自己声音太大吵醒了他,见他没有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司净长睫一颤,抬眸看他,眼神疑惑。 宿宿觉得眼睛是很脆弱的地方,有任何东西靠近的时候,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闭上保护自己,所以司净应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眼睛吧。 宿宿又说:“那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司净不解,没有直接拒绝,问道:“为什么?” 宿宿说:“你跟我的头发颜色不一样,摸起来会不会有什么区别啊?” 司净思考片刻,忽然伸手捏了捏宿宿的头发,然后又涅了捏自己的头发,回答宿宿:“没有什么区别。” 宿宿:“……” 好叭,这应该是拒绝他的意思吧。 宿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重新把头转了回去。 “噗……” 车里,闭眼假寐的方知霖突然笑了一声。 宿宿以为哥哥在做噩梦,没有多想。 这一幕被车内摄像机完整记录。 【混血崽你在干什么!!】 【快!把头伸过去,让宿宿摸】 【宿宿他不让你摸姐姐让你摸,姐姐刚好也染了黄毛】 【摸哥哥也行,哥哥马上就去染】 【方知霖你在笑什么!不准笑话我家宿宿!】 不多时,司机将他们带到了游乐园。 今天是周末,游乐园门前排起长队,节目组事先跟园方沟通过,到了直接就能进去,只是他们被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跟着,难免有些显眼。 工作人员带他们从侧门进入游乐园的时候,依旧引起了不少路人注意。 方知霖和漂亮姐姐都是公众人物,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给宿宿和司净也戴了两顶渔夫帽。但直播节目嘛,遮遮掩掩没什么必要,方知霖嫌热就把口罩取下来了,周围有工作人员跟着,出不了什么事。 进入游乐园后,不少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大部分只是远远看一眼,不会冒然靠近。 “你们有什么想玩的项目吗?”漂亮姐姐问道。 宿宿好奇看向四周,他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里许多设施他只在电视上看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哪些适合小朋友玩。 宿宿转头看向司净,他伸手指着远处空中弯弯绕绕的轨道,“那个。” 漂亮姐姐惊讶道:“过山车?太小了,你们还不能玩吧?” 宿宿顺着司净手指看过去,正好一列车从轨道上呼啸而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传来,宿宿和方知霖同时摇头。 “不坐。” “我不敢……” 工作人员突然插嘴:“那后面有小孩子可以玩的过山车,只是需要大人陪同。” 漂亮姐姐问司净:“你想玩吗?” 司净毫不犹豫点头。 方知霖问宿宿:“你想玩吗?” 宿宿毫不犹豫摇头。 方知霖果断道:“你带他去玩过山车吧,我带宿宿随便逛逛。” 一听这话,宿宿有点不愿意了。 他不想和司净分开,但是,也不想玩过山车,看起来就很可怕。 漂亮姐姐点头,“那行,中午找个地方会合一起吃午饭吧。” “好嘞。” 于是就这样,宿宿眼睁睁看着漂亮姐姐带着司净越走越远。 “好了,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方知霖随口道。 宿宿摇头,“不知道。” “喜欢玩什么?” 宿宿依旧摇头,“没有喜欢玩的。” 方知霖诧异道:“你不会没来过游乐园吧?” 这回宿宿终于点头:“没有啊,我们一般就在院子里玩。” “哦。”方知霖没跟小孩子相处过,又不是需要讨好的对象,态度自然随便了许多,“那你想吃什么?今天哥给你买。” 宿宿牵住他的手,“谢谢哥哥。” 方知霖低头看他,表情乖巧,眼睛黑白分明,啧,真乖啊,要是以后养个这样的儿子也挺不赖,不吵不闹,小小年纪就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了。 诶,你说,连他都觉得挺可爱的小朋友,怎么有人舍得不要他呢?想不明白。 路边有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方知霖问宿宿:“想吃吗?” 宿宿点头,“想。”又说,“我可以买两串吗,我想一会儿送给司净。” 方知霖点头,“好。” 他带着宿宿走到老爷爷身边,宿宿仰起小脸说:“爷爷,我们想买两串冰糖葫芦。” “两串二十。” 宿宿有点惊讶,他以前吃才四块钱一串,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贵啊?宿宿心里有点不安,想跟哥哥说不买了,可方知霖已经用手机扫码将钱付了过去。 老爷爷将两串冰糖葫芦递给宿宿,宿宿愣了一下没接,方知霖道:“接着啊。” 宿宿神情复杂,接过糖葫芦和老爷爷道谢。 等两人走远后,宿宿嗡声说:“哥哥,我不知道这么贵。” “我帮你撕开。”方知霖从他手里拿起一串糖葫芦,撕开糖衣,又递给宿宿,“无所谓,节目组会报销。而且不贵啊,你是不知道,我拍戏的地方一串糖葫芦就能卖到二十块。” 宿宿没有吃,举到方知霖面前,“哥哥吃。” “哥哥不吃……”方知霖话说到一半,看着面前色泽红润透亮的果子,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一眼,经纪人不在诶…… “咳!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哥哥就勉强吃一口吧。” “啊——”宿宿张大嘴巴,学着阿姨给小朋友们喂饭的样子。 方知霖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弯下腰咬住第一颗糖葫芦,他咬得有力,将糖葫芦往外拔,宿宿没拿稳,方知霖叼着整个糖葫芦身体后仰,险些没摔一跤。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方知霖稳住身体,将糖葫芦咬下来,重新递给宿宿。 宿宿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弯下腰来。 “肿么啦?”方知霖俯下.身,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 宿宿伸出洁白的小手,将他嘴角的糖渣拈掉,“好啦。” 方知霖:“……” 仿佛心脏被一箭击中。 “肘!想要什么跟哥哥说,哥哥全给你买!” 宿宿羞涩低下头,“谢谢哥哥。” 方知霖陪宿宿玩了几个排队少的项目,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东西。 “宿宿你想吃这个吗?” “宿宿你想不想要那个玩具?” “宿宿,哥哥给你买套衣服吧?” “宿宿你等等哥哥啊。” “宿宿,你选哥哥是因为你喜欢跟哥哥一起玩吧?一定是吧?” “宿宿哥哥也特别喜欢跟你玩。“ 【《宿宿和他的舔狗日记》】 【没有人可以在跟宿宿相处一个小时以上还不喜欢他!!】 【哈哈哈这哥有点好玩】 【只要喜欢宿宿大家就是姐妹!】 【宿宿:我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大人】 工作人员接到一条短信,忽然将方知霖拉到一边。 “方先生,你经纪人说让你注意点儿形象,别忘了你的人设。” 方知霖:“人设?什么人设?诶……宿宿,有小熊猫公仔,哥哥买给你好不好?” 宿宿无奈叹息:“哥哥,我真的不用了。” “嘤……哥哥想给你花钱。” 23. 第二十三章 方知霖活了半辈子,从来不知道还有想给别人花钱花不出去的一天。 毫不夸张地说,他对历任女朋友都没这么热情过。 难怪都说小孩子是天使,他平生算是头一回感受到了,怎么会有宿宿这样惹人疼爱的孩子! “宿宿,那个小熊猫公仔你真的不要嘛?我真的好想给你买哦。”方知霖被宿宿强行从摊子上拉开。 宿宿说:“不用啦。” “唉。”方知霖颇为遗憾地叹了声气。 【怎么会有人从一开始的嫌弃转变得那么快】 【方知霖你是懂真香文学的】 【哈哈哈我从天文馆跳过来的,小明童鞋已经快把那男的折腾疯了,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上蹿下跳,根本管不住】 【宿宿这边气氛真融洽,感觉其他几个嘉宾都快被烦到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好奇怪啊,小朋友们和宿宿在一起的时候都挺听话乖巧,怎么一分开一个比一个熊,就连安安妹妹都挺折腾】 【废话,宿宿在的时候都是宿宿哄着他们,没让他们闹腾】 【同组混血崽带着漂亮姐姐玩了好几个刺激项目,她已经有点跟不上了,再看方知霖这舔狗一般的状态,我感觉其他嘉宾至少十年内不打算生小孩,方知霖可能原地都能生一个出来】 【生一个也不可能是宿宿,家里小孩真的特别闹腾,像宿宿这样的太少了】 【姐妹们我已经赶到游乐园了,我这就帮你们去看宿宿!】 中午和司净两人会合前,方知霖带宿宿来到一家奶茶店门口排队,打算买几杯奶茶再过去找他们。 宿宿牵着方知霖的手站在队伍最后面,几位摄像师叔叔在远处跟着。 “等一下,我记得我兜里好像有一百零钱。”方知霖松开宿宿的手,在自己裤兜里摸索,除了一开始买糖葫芦,方知霖一直用的自己的钱。 宿宿捏了捏手里准备留给司净的糖葫芦,经过一上午的时间,冰糖已经开始融化,不知道口感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 “你是方知霖?” “是方知霖??” “卧槽!真的是你?啊啊啊!我特别喜欢你的上一部戏!” “方知霖?” 排在奶茶店外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几声尖叫突兀响起。 方知霖虽然黑料缠身,但也曾经爆火过一段时间,知名度并不低。 他掏钱的动作顿住,忙将口罩拉上来,遮住半张脸,朝众人笑了笑,“你们好啊,大家好好玩……” “啊!!方知霖可以给我签名吗!” “我真的特别喜欢你!跟我签个名吧!” 一群人朝方知霖围上来,宿宿被吓了一跳,赶紧牵住哥哥的衣角。 游客一窝蜂凑上来时不小心撞了宿宿一下,他没牵稳,糖葫芦也滚到地上,想起这是专门留给司净的,宿宿没有想太多,从方知霖哥哥身边缝隙钻了过去,捡起糖葫芦,等他擦掉糖葫芦上的灰尘,想重新回去的时候,方知霖哥哥身边已经被团团围住。 回不去哥哥身边,他本来打算去找不远处几位摄影师叔叔,只是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摄影师叔叔们自顾不暇,机器被撞掉了一台,而且宿宿也挤不进去,只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着,打算等人群散开再出去。 “大家理智一点可以吗?我正在参加节目,不方便签名!安保呢!这还有小孩呢!” “大家不要挤,撞坏了设备要赔钱的!” “不要挤不要挤!安保干什么去了?” 因为在直播中,节目组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为了不影响其他游客游玩,安保分散在周围,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院长爷爷教过宿宿,小孩子不能去拥挤的地方,他们太小了,不容易被大人注意到,这种情况下非常容易受伤。宿宿看着越来越拥挤的人群,不敢靠近,但是也不敢乱跑,就蹲在两间屋子中间的小巷子里,紧张地看着外面。 人群哄乱嘈杂,乌泱泱一片,听不见方知霖哥哥的声音了。 “喵。” 宿宿听见身后转来一道声音,他惊喜地转过身,看见一只脏兮兮的狸花猫向他靠近。 “咪咪!”宿宿喜欢猫咪,孤儿院曾经也有一只流浪猫讨食物,只可惜后来在外面吃了带毒的猫粮死了,宿宿为此伤心了好久。 这只狸花猫体型比较大,宿宿却并不怕,招了招小手让猫猫过来,狸花猫竟真的走到他身边,用猫头去蹭了蹭宿宿的手掌,讨好地叫了两声,用爪子碰了碰他抱在怀里的糖葫芦。 “你想吃吗?” “喵。” “可是小猫咪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呀,而且、而且,这是我准备送给司净的。” “喵喵。” 狸花猫又去蹭他的腿,谄媚模样活灵活现。 宿宿沉思,实在没忍心,就说:“那就只能吃一点点哦。” 宿宿撕开糖衣,咬掉最上面的一颗,再将糖衣封好,然后自己把冰糖吃掉,将山楂吐出来。 “吃吧,我不脏。” 猫咪又蹭了蹭他的腿,才叼着山楂往旁边走了几步,趴下来慢慢品尝。 “宿宿呢?” “宿宿?” 方知霖焦急的声音混在人群中,只可惜被喧闹人声所覆盖,小巷子里的宿宿并没听见。 “滚开!不签不签!都他妈说了不签!” “宿宿?安保!宿宿呢?” 方知霖脸色煞白,顾不得其他,推开围在身边的人,焦急地寻找起来。 摄像师和安保好不容易将人群疏散开,就听见方知霖寻找宿宿的声音,顿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宿宿呢?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方知霖脸色难看至极,声音颤抖,“我没拉住他,人群围上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摄影师和安保都以为宿宿还在他身边,都没有注意到宿宿。 “找人!找人!联系园方广播找人!把另一组的人也叫回来!” 与此同时,司净这边也得知了宿宿走丢的消息。 “糟了,宿宿走丢了!” 漂亮姐姐和司净同时怔住。 “我们过去帮忙找找吧。”漂亮姐姐说。 司净没有说话,快步往准备集合的地方走去。 【靠!神经病啊,都他妈说了在录节目,挤什么挤?】 【这是公共场合,粉丝太他妈无脑了】 【节目组傻逼吧?为什么没有提前准备面对突发状况?嘉宾都被围住了安保才赶过来?】 【宿宿那么小,被那么多人挤在里面,万一被推倒踩踏怎么办?】 【妈的这是游乐园啊,谁知道这里都有什么人?一年到头多少孩子在这里走丢?垃圾节目组!宿宿要是出什么事等着被举报吧!】 【草草草!气死我了!!节目组在干什么!!方知霖你在干什么!!!】 【宿宿在这里走丢了你们怎么向观众交代!】 方知霖神色惨白,眼眶发红,他怎么就没被抓紧宿宿呢!明明知道这里人多,明明知道自己是公众人物,他怎么就敢松开宿宿呢?要是宿宿真的走丢了或者有什么三长两短,先不说他的事业如何,恐怕这辈子都要生活在痛苦愧疚之中了。 宿宿走丢的消息已经传到其他几组小朋友耳朵里,施子明和慕雨安听后直接嚎啕大哭 ,吵着闹着都要过来帮忙一起找。 园方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闭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以免宿宿被什么不法分子带走。 宿宿乖乖等在小巷子里,打算等人群散了再去找哥哥,他陪小猫玩了一会儿,听见广播里有人喊他的名字,但是周围太吵闹,宿宿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广播里又喊了几声,宿宿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的确是他的名字没错。 宿宿疑惑地从小巷子里钻出来,猫咪懒洋洋跟在他后面,宿宿这时才发现,不远处嘈杂的人群中,早就没有了方知霖哥哥和摄影师叔叔们的身影。 宿宿神色一僵,望着陌生的环境,和人来人往的道路,心里生出一些迷茫,宿宿意识到,自己可能走丢了。 宿宿有些害怕,但是院长爷爷告诉过他,如果走丢了一定不能乱跑,要站在原地等大人回来找他。 “喵。“ 狸花猫安慰似的蹭了蹭他的小腿,宿宿吸了吸鼻子,和小猫一起并排蹲在小巷子口口上。 宿宿不敢去太显眼的地方,也不敢求助其他人,担心遇到坏人。 不多时,司净一行人找到了六神无主的方知霖。 方知霖急得快哭了,漂亮姐姐安慰道:“园方已经安排无人机去找了,宿宿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方知霖捂着脑袋声音哽咽:“当时那么拥挤,宿宿能去哪里啊?万一他不小心被人踩到了怎么办?万一、万一他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 司净皱紧眉头,神情严肃,“他最后走丢的地方在哪里?” “摩天轮后面……” 不等他说完,司净转身就往摩天轮的方向跑去。 方知霖和漂亮姐姐赶紧追上去,万一司净也走丢了怎么办。 宿宿在小巷子口蹲了几分钟,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身影,突然看见一架像是外星小飞船的东西向他飞了过来,并停在他面前。 宿宿疑惑歪着头,这是什么东西啊? 宿宿正在疑惑面前是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同时传来疲惫的喘息声。 宿宿怔愣地侧过头,看见漂亮小风车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吸厚重,却一直抬头看着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宿宿!!”方知霖从司净后面追上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卧槽!!!吓死我了!!!” 宿宿呆愣地看着远处跑来的漂亮姐姐和摄影师叔叔们,他们看到宿宿安然无恙终于露出了笑容。 宿宿趴在方知霖哥哥的肩膀上,突然红了眼眶。 明明他一直留在原地,为什么妈妈还没回来找他。 原来,真正想回来找他的人,不会让他等那么久。 24. 第二十四章(含入v公告) “对不起。”宿宿趴在方知霖肩头,小声说道。 哥哥肩膀宽厚,好像是世界上最好的避风港。每当看见其他小朋友这样趴在爸爸肩膀上的时候,宿宿也会想象那个素未蒙面的父亲,是不是跟其他小朋友爸爸的肩膀一样。 可是宿宿从来没见过爸爸,哪怕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所以他想象不出来爸爸的怀抱。 只是此时此刻,感受着方知霖哥哥双臂的力量,那样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如果,方知霖哥哥是他的爸爸就好了,如果漂亮姐姐是他的妈妈就好了,如果司净是他的哥哥就好了。 “没事了没事了。”方知霖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道。 通知其他人宿宿被找到之后,众人焦灼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啊啊啊啊幸好我的宝没事】 【宿宿真的好乖,走丢了就在原地等大人回来找他】 【啊……突然觉得扎心,宿宿就是太乖了,才一直留在孤儿院等他妈妈回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希望节目组以后多注意一点,要有面对突发情况的准备。这次宿宿没遇到什么坏人,万一还有下一次呢?】 【宿宿蹲在墙角等大人来找他的样子太乖了呜呜呜家里有小朋友的一定要教育小朋友走失就在原地等着,不要轻易求助别人,对外人有点防备心】 宿宿被方知霖放了下来,抬眸看向司净。 司净过来路上跑得急,脸颊发红,额头渗出些汗水,看到宿宿后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安慰也没有责怪,默不作声走到宿宿身边,宿宿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宿宿想起什么,把怀里即将融化的糖葫芦递给司净,后者垂眸扫过最上端少了的那一颗。 宿宿解释道:“我没有偷吃,是给猫猫吃了。” 宿宿低头看向自己身边,地上早已没了狸花猫的身影,他顿时紧张起来,怕司净不信,“真的,真的有一只小猫,它一直陪着我。” 方知霖疑惑:“有猫吗?我怎么没看到。” “真的!” 司净从他手中接过糖葫芦,指着小巷子的方向,说:“往那里去了。” 宿宿立刻露出笑容,“超级可爱的一只猫猫。” 漂亮姐姐说:“走吧,听说其他几个小朋友也到了。” “正好,该找个地方给吃午饭了。” 宿宿乖乖点头,又有些恋恋不舍地转头看向小巷子里,不知道猫猫去哪里了。 “走了。”司净在他身边说了一声,然后拉起宿宿的手,走在方知霖哥哥和漂亮姐姐中间。 宿宿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张大小嘴巴,惊讶地发现司净居然在牵他的手诶,刚认识那天,他连牵宿宿衣角都表现得非常嫌弃。 漂亮小风车不嫌弃他了! 宿宿手指贴着他的手背,开心在半空晃来晃去,司净走得比他快,他一蹦一跳才能跟得上,相握的手也跟着摇摇晃晃。 “你干什么?” 大概觉得有些蠢,司净回头朝他看来。 宿宿笑容满面,“你不嫌弃我啦。” 闻言,司净露出疑问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宿宿愣住,歪头:“没有嘛。” 司净思考几秒后,说:“那好吧,你说有就有。” 宿宿撇嘴,然后果断摇头:“没有呀,我说没有。” “那好吧,没有。” 宿宿“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方知霖和漂亮姐姐也被他们的对话逗笑。 小孩子们天真幼稚的发言,仿佛有一种治愈人心的魔力。 经历过不久前的骚动,安保人员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众人绕到摩天轮前方,宿宿老远就听见熟悉的哭声。 他抓着司净的手一愣,“小明来了?” 漂亮姐姐说:“听说你走丢了,离得近的几个小朋友都赶过来了。” 宿宿松开司净的手,往前跑了两步,看见施子明在摩天轮下又哭又闹,那名男演员一脸窘迫地哄着他,根本哄不住,离他不远处还站在慕雨安和一个姐姐。慕雨安没有像施子明一样嚎啕大哭,小声抽噎,模样十分委屈。秦理和萧易也在现场,秦理虽没像其他两个幼崽担心得落泪,却也满脸不安,萧易在旁边轻声安慰。 “小明。”宿宿小跑到几人面前。 “呜哇哇!!!”小明看到安然无恙的宿宿一下哭得更伤心了,原本小声啜泣的慕雨安也大哭起来,就连阳光小公举秦理都趴在萧易肩膀上悄悄落泪。 宿宿急得语无伦次,“我……我没事……对不起啊……你们别哭……” 宿宿被他们哭声感染,也不禁红了眼眶。 “呜呜呜我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了,我听妈妈说过,小孩被拐跑会过得特别惨……” 男演员被施子明折腾了半天,又不能朝他发泄,早已身心俱疲,这时候见到宿宿这个“罪魁祸首”憋不住了,皱眉指责道:“宿宿你乱跑什么?不知道跟在大人身边吗?你知道你浪费了大家多少时间吗?” 宿宿被他说得心生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没拿稳糖葫芦就不会因为去捡糖葫芦被挤出人群,也就不会让大家这么担心了,他明明决定过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对不起。”宿宿红着眼圈低下头。 一直跟在宿宿身后的司净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方知霖甚至不顾旁边还有摄像头,走到宿宿身边用力推了男演员一把,“你知道个屁?老子在人群里都被挤得喘不过气来,还被人踩了两脚,差点没摔一跤。幸好宿宿聪明自己钻出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什么都不知道放什么屁?自己心里不痛快少朝别人撒气。 施子明抹了把眼泪冲上去踢了男演员一脚,“你干嘛凶宿宿!我不要跟你玩了!一点都不好玩,你还欺负宿宿!” 男演员难以置信看着他们,再看向身边看热闹的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 漂亮姐姐说:“知霖说得有道理,那种情况他未必能顾及到宿宿。” 另一个漂亮姐姐翻了个白眼,“朝一个孩子撒气算什么本事。” 萧易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有些人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宿宿:对不起;方知霖\司净\施子明\萧易\不知名的两个漂亮姐姐:我们不允许你道歉】 【嘿嘿嘿是我最喜欢的撕逼情节】 【笑死,这男的就挑软柿子捏,换个人屁都不敢放】 【方知霖这男的好刚,爱了爱了】 【说实话,刚才那种情况,宿宿自己钻出去是对的,小孩子太容易受伤了】 【这男的没看过直播吧,不知道我们宿宿的团宠地位吗】 向其他人报平安之后,他们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男演员自从被怼过之后就不再说话,期间他的经纪人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 午饭后,男演员强颜欢笑来跟宿宿道歉,然后说有事离开了剧组。 五个小朋友最后都留在了游乐园玩耍,只是整个下午,司净都没有再独自去玩刺激项目,几乎亦步亦趋地跟在宿宿身边,不怎么说话,但是也没有走开。 傍晚,在节目组安排下,他们前往一家儿童餐厅,由于五个小朋友吵着闹着要乘坐同一辆车,工作人员只好找了一辆加长的商务车。 到地方之后,和其他几位小朋友会合,大家开开心心玩耍,早已将今天的小插曲抛之脑后。 方知霖从车上下来后整个人就轻飘飘的,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随时都要飞起来了。 就在刚才,经纪人联系他,告诉他,他上热搜了。 他上热搜了不是什么稀奇事,可稀奇的是,他并不是被骂上热搜的。 经纪人说,网上对他的评价逆转了,所以公司要趁机澄清以前的黑料,如果顺利的话,他就可以因此彻底翻身了。 “嘿嘿嘿……” 方知霖傻笑几声,揉了揉快笑僵的脸颊,他已经这么笑了一路了。 宿宿啊宿宿,你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吧。 “哎呦!” 方知霖魂不守舍,没有避开迎面撞来的小朋友。 小朋友四岁左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宿宿正好注意到这一幕,吭哧吭哧跑过来,将小朋友扶了起来。 “没事吧?” 小朋友揉了揉屁股,“疼死我了。” 方知霖一脸愧疚,他现在对小孩子的好感度直线飙升,“对不起啊。”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后方走上来,将小朋友抱进怀里,说:“叔叔跟你说对不起,你应该说什么呀?” 小朋友哼哼唧唧说了句没关系。 宿宿好奇往阿姨脸上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阿姨也朝他看了过来,目光却霎时一僵。 宿宿朝她露出笑容,然后拉住方知霖的手,说:“哥哥,他们都走远了。” 和阿姨道别后,方知霖牵着宿宿离开了。 离开之际,宿宿回头看了一眼,阿姨怔怔看着他,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小朋友扯了扯她的衣服,喊道:“妈妈。” 宿宿没有再看,将头转了回去。 女人依旧看着他们的方向,脸色煞白,唇瓣微动:“宿宿……” 第二十五章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 吃完晚饭后,小朋友还是各自被家长接回了家。 宿宿和方知霖哥哥道别后,被匆匆赶来的周康成接上了车。 坐进车里, 周康成没来得及打开汽车引擎, 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名字是老院长, 顿时一阵头痛。 这老爷子还挺通情达理,耐着性子等到了直播结束。 “喂, 老院长。”周康成接起电话,摸了摸鼻尖,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宿宿坐在后排,挺直上身, 眼巴巴地看着周康成。 老院长打电话过来无外乎因为白天宿宿差点走丢的事情,在电话里对周康成好一阵数落, 说他们节目组如何如何不负责任,如何如何不关心宿宿的安危,实在不行他不治病了, 把签约费还给他们。 听到前面周康成还跟孙子一样应着, 听到后面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 “院长,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身体要紧, 我会替你照顾好宿宿。” 老院长又说了两句,让他把手机交给宿宿。 宿宿接过手机,紧张兮兮地问:“院长爷爷, 你身体怎么了?” 宿宿听周康成叔叔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老院长笑了两声,“我能有什么事啊?” 宿宿依旧觉得不安,“是不是你腿又难受了?” 院长爷爷的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不行, 连路都走不了。 老院长说:“我没什么事,倒是你,今天被吓到了吧?” 宿宿摇头,“我有听你的话乖乖留在原地,没有乱跑。” 院长爷爷又问他在这边适不适应,要不要回孤儿院,宿宿没有同意,他说他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这里的小朋友,他们不会像孤儿院的小朋友一样排挤他。 闻言,院长爷爷没有坚持,尊重他的意愿,又问了一些他在幼儿园的事情,宿宿像倒豆子似的全部说出来,自己每天去几趟洗手间、喝多少口水都说得明明白白详详细细。 车行驶在道路上,窗外风景像长了腿似的后退。 宿宿和院长爷爷说了许多,最后在长达十秒钟的沉默后,宿宿手指捏着衣角,垂下眼帘,神情有些没落,说道:“爷爷,其实妈妈早就不想要我了,对嘛。” 宿宿最后两个字是颤抖着,可同时也是坚定的。 老院长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一下子陷入沉默。 周康成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宿宿一眼,眼神说不出的疼惜。 宿宿扭头看向窗外,路边一位年轻妈妈牵着她的小孩,一路有说有笑。 宿宿说:“爷爷,如果妈妈真的想来接我,不会让我等那么久的。” 过去一年里,宿宿每周都会问院长爷爷有没有接到妈妈的电话,哪怕只是一通慰问电话,可宿宿从来没等到过的。 在此之前,宿宿一直认为每一位妈妈都喜欢着自己的小孩,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发现并不是这样,司净妈妈就不喜欢司净。司净那么漂亮、那么厉害、那么懂事,可司净妈妈就是不喜欢。那宿宿是不是也一样,妈妈不喜欢他,正因为不喜欢才会将他丢在槐安孤儿院。 如果妈妈只是不小心弄丢了他,为什么一年都没来找过他? 方知霖哥哥只是弄丢了他二十分钟,就和其他人匆匆忙忙朝他跑来。 老院长许久没有说话,总有人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于是刻意忽略他们的感受。可事实上,小朋友很聪明,很敏锐,更何况是宿宿这么细心的孩子。 “宿宿……”周康成忍不住出声安慰。 “可能妈妈已经有别的小孩了呀。”宿宿红着眼睛低下头,“我不想等妈妈了,以后我要留在孤儿院,永远陪着院长爷爷。” 老院长沉默良久,声音沙哑:“好,永远陪着爷爷吧。” “嗯……” 晚上,宿宿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妈妈。 梦里,她把宿宿带到一面老旧的院墙下,叮嘱了他很多话。 妈妈具体说了什么,宿宿记不清了,他唯一能记起的是妈妈的样子。 其实,宿宿说谎了。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妈妈样子,他不敢忘记,以至于在孤儿院里的每一晚,都会在脑海里想象出妈妈样子再入睡,就好像妈妈一直在梦中陪着他一样。 第二天,小朋友依旧和前一天选择的嘉宾一起玩。 由于陪施子明一起玩耍的嘉宾临时退出,节目组将施子明分配到宿宿这一组。 方知霖昨晚兴奋了一晚上,顶着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陪他们玩。之所以那么兴奋也不完全是因为网上他的风评有所逆转,还有一部分是看男演员的笑话。他在节目上做的那些腌臜事被网友扒得一干二净,还顺便附上在天文馆被施子明折腾的视频,方知霖心里别提多解气。 结果啊好家伙,他一走,施子明就被分配到了方知霖手里。 如果换成一天之前,方知霖恐怕会高兴得飞起来,可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拒绝。 在他的想象中,今天应该是地狱的一天,施子明小朋友应该是会调皮捣蛋大少爷脾气提一堆强人所难的要求,可事实让他大跌眼镜。 节目组将他们带到一个农家乐,主题是让大人和小孩齐心协力自给自足,大概意思就是中午他们能吃什么,就得看他们能挖出来、抓到什么。 方知霖和其他嘉宾一样,一开始听到这个规则是拒绝的。他们大部分人都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得带着一群小屁孩,中午还吃什么东西?喝西北风吧! 让这群小屁孩下地摘菜,一个两个还不得炸了? 然而真实情况也跟方知霖想象得差不多。 秦理穿着一身精致的公主装束,蹬着一双锃亮的小皮鞋,第一个不同意。 “我不要下去,肯定有虫子。” 其他小朋友一听虫子纷纷附和:“我也不要。” “我能不能站在边上个给哥哥姐姐加油啊。” 哥哥姐姐们:谢谢,我们也不想下去。 老奶奶果断摇头:“不可以哦,说了是同心协力,小朋友们就必须陪哥哥姐姐们一起。” “呜……” “呜呜……” “呜呜呜……” 宿宿看着众人沮丧的模样,疑惑地说:“你们怎么啦?这个很好玩啊。” 秦理问他:“宿宿你玩过吗?” 宿宿点头:“孤儿院附近有一家敬老院,院长爷爷经常带小朋友们去帮忙摘菜。” “哇!宿宿你好棒啊!”老奶奶适时捧了一把。 宿宿羞涩摇头,“小朋友都会做的。” “那除了宿宿,还有没有别的小朋友愿意自己摘菜啊?” “我我我!” “我也要我也要!” “宿宿说小朋友都会那我也要去!” 在宿宿的影响下,小朋友们斗志昂然。 嘉宾们却摇头叹息,说着是让小朋友们帮忙吗,正事其实还是需要大人来干,而且他们还得时刻关注着小屁孩们,免得他们受什么伤。 方知霖心情更加糟糕,想起施子明小童鞋昨天招猫逗狗的行为,今天中午估计吃不上什么东西了。 “哇!宿宿你好厉害,挖到土豆了!”施子明看着宿宿用小铲子挖出来的土豆,兴高采烈,喜上眉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挖出来的。 宿宿说:“小明,那边有蔬菜,我们去挖点儿蔬菜吧。” “好!!” “宿宿!我挖到啦!”施子明晃了晃手上还沾着泥土的蔬菜。 “小明好棒呀!“ “嘿嘿,继续继续。” “宿宿,我也挖到了。” “理理真棒。” “我、我也挖到了。” “安安好勇敢呀。” 司净:“……” 宿宿瞧见他手里的一串小土豆,“司净你真的好厉害哦。” ……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群小崽子好像特别喜欢被宿宿夸奖,不管挖到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宿宿,得到宿宿一句“好棒哦”,才会心满意足开始挖下一个东西,也不在乎身上漂亮的衣服被泥土染得脏兮兮。 后来宿宿学聪明了,只要有人喊宿宿的名字,他头也不抬就说:“真棒呀,继续加油哦。” 当有小朋友再次喊他的时候,宿宿下意识说:“好棒好棒,继续加油哦。” 慕雨安看着埋头挖土的宿宿,压根没有看她,嘴角一撇。 宿宿见无人回应,抬起头来,对上慕雨安风雨欲来的眸子。 宿宿:“……” 慕雨安委屈极了:“宿宿,你都没看我,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呀?” 宿宿怕她哭了,忙说:“不是、不是,安安最棒了!” 同一片菜地里的几个崽崽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朝宿宿看了过来, 宿宿:“……” “不、不是,我意思是大家都很棒……” 看够热闹的大人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NoNoNo哈哈哈停止迫害宿宿】 【工作人员呢!上来,给我宿总搬张椅子,让他坐下夸奖其他人就行了】 【宿宿:你们不要太离谱】 【哈哈哈哈什么大型修罗场】 【宿宿: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受欢迎是我的错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发生嘉宾们想象中的事情。 大概因为有宿宿的鼓励,大家都想争做宿宿口中的“最棒”,挖菜挖得非常积极,没有一个小朋友哭闹撂担子不干。 方知霖还以为施子明小童鞋再怎么也会给他搞出一点幺蛾子,结果这小子一直跟在宿宿屁股后面,挖菜挖得那叫一个认真,根本没时间整幺蛾子,跟昨天的他乖巧得简直判若两人。 其他小崽子也是,吭哧吭哧地干活,没有一句怨言,好像在宿宿身边和不在宿宿身边时不是同一个人。 【这叫什么?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科学研究表明,性格迥异的几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过长,性格脾气会变得越来越像】 【小朋友们的世界观价值观还没有定型,正在摸索学习阶段,他们会向身边喜欢的人汲取经验,所以家长才会怕小孩子跟别人学坏】 【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问一下《轨迹》节目组还缺孩子吗?我可以自费送孩子参加,没有别的要求,和宿宿同吃同住就行了】 【宿宿:请停止迫害我】 半个小时后,宿宿和施子明的篮子里装满了各种蔬菜,除此之外的肉类食物需要大家一起做游戏获得。 方知霖一开始还帮忙摘菜,可他在家里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摘菜的速度还没有两个崽崽快,后来看食物准备得差不多,干脆悠闲地坐在田坎上,翘着二郎腿,闲情逸致地欣赏起美景来。 其他飞行嘉宾吭哧吭哧在地里挖菜,回头看见他游手好闲的模样,神情顿时变得幽怨起来。方知霖还特别会落井下石,不住在他们耳边叹息:“唉,好无聊啊,这俩小子太让人省心了。” 众嘉宾:“……” 就连萧易都不禁多看他两眼。 【方知霖你是懂炫耀的】 【哈哈哈狗男人沾了崽崽的光】 【看完方知霖小哥哥的澄清,忽然有点被圈粉了】 【方知霖的黑料本身就很扯,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凭他昨天字正腔圆的一个“滚”字,我就已经被他圈粉了】 【我是土狗,我就喜欢看打脸情节,你丫一开始不是特别不情愿跟宿宿一组吗?有种坚持住本心啊】 方知霖晒了半天太阳,觉得有些口渴。 正好施子明想回农家乐接水喝,他问宿宿:“宿宿,你想喝水吗?” 宿宿舔了舔唇,点头,紧接着看向方知霖,问道:“哥哥,你想喝水吗?” 方知霖果断点头。 宿宿说:“那你等一下哦,我和小明回去倒水。” “去吧去吧。” 宿宿和施子明肩并着肩蹦蹦跳跳去了农家乐方向。 一位嘉宾出声嘲讽道:“方知霖你也好意思歇着让两个孩子干活。” 方知霖参加这档综艺是打算重新立一个人设,但是现在,人设是什么?什么是人设?真诚抒发自己的情绪,将真正的自己表达出来,明显比人设更受欢迎。 方知霖晃了晃脚尖,眯眼看向半空烈阳,漫不经心地说:“我好意思啊,怎么不好意思,换你你会不好意思?我生来就爱享受。唉,谁让我长了一张小孩子喜欢的脸呢。” 嘉宾:“……” 你还挺骄傲的。 两分钟之后,宿宿和施子明一人抱着一个大水瓶,拿着一袋一次性塑料杯,慢慢向一行人走了过来。 “我们休息一下,喝口水再继续干活叭。”宿宿说。 大家在太阳底下忙活了半个小时,的确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纷纷丢掉手里的工具朝二人走来。 宿宿先小心翼翼倒了一杯水端到方知霖面前,然后分别给其他人每人倒了一杯。 大家站在太阳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小孩互相打闹,大人开着玩笑,一片其乐融融。 司净也不再像之前,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中,自顾自地玩耍。基本上都在宿宿身边五步的范围内,有时宿宿前一秒看司净还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等他和其他小朋友说两句话的功夫,司净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他身边。依旧不怎么爱说话,可对宿宿却有了一种寸步不离的感觉。 【好喜欢这种日常的氛围】 【好像一大家子,突然想家了】 【小孩子真的好治愈,感觉和他们在一起,再糟糕的心情都会变好】 喝完水,众人回到各自的菜地里,只有方知霖一个人无所事事。 他们菜篮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吃了,俩小崽子并不打算停下来,还蹲在地上兢兢业业地挖土。 方知霖由衷感叹:“想回老家生孩子了。“ 漂亮姐姐附和:“我懂你的感受,我也是。” 萧易幽幽插了一句:“一个人可生不了。” 方知霖叹息,“为什么呢,蚯蚓都可以自己生孩子。” 萧易“呵呵”一声。 中午自给自足的一餐,宿宿三人吃得相当丰盛,节目组还专门为他们准备了干净衣服。 下午到傍晚的时间,组织他们去了附近的生态园,讲究植物蔬菜的生长过程。 晚上照旧在儿童餐厅吃饭,吃完饭后嘉宾们就得和小朋友们说再见了。 两天愉快的相处让大家对彼此产生了不舍的情绪,方知霖临走前给宿宿留了电话号码,让宿宿随时可以联系他,还承诺有时间就会去看他。 小朋友目送嘉宾们坐车离开,他们站在马路边上,乖乖招手说再见。 当下虽有些不舍,但小孩忘性大,转头就抛之脑后,愉快地玩耍起来。 宿宿和司净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宿宿抓着秋千绳,抬头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空。 天上的星星像地上千家万户亮起的灯光,广袤无垠的星空仿佛将天地整个颠倒,宿宿看得晕晕乎乎,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看什么。”司净问道,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头。 “星星呀。”宿宿说。 “一颗、两颗、三颗……九颗、十颗、十一颗……” “干什么?” “数星星啊。” “哦。” “十一颗、十一颗……哎呀!我刚刚数到哪一颗了?算了,重新数一遍。一颗、两颗、三颗……九颗、十颗、十一颗……“ “干什么?” 宿宿迷茫看他,“我告诉你了呀,我在数星星。” “哦。” “好叭,又得重新数。一颗、两颗、三颗……” “你……” 眼看司净又要打断自己,宿宿赶紧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说话,你不知道我在数星星吗!” 司净抬眸看他,瞳孔里浸着笑意,在宿宿的瞪视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宿宿这才松开他,继续去数自己的星星,发现又不记得数了几颗,又得重新来数。 这回他数得更认真了,小声嘀咕一颗、两颗、三颗…… 数到第三十七颗的时候,旁人忽然轻轻戳了他一下。 “三十七……” 宿宿气急败坏地看过去,“司净!我不理你了!”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司净指了指门口,说:“有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你不要乱跑。” 宿宿一愣,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司净妈妈,是他家里的司机。 宿宿心情忽然变得低落,不想继续数星星了,反正他也数不明白。 “明天见!”宿宿朝司净挥了挥手。 司净点头嗯一声,就独自朝司机走了过去。 随着司净的离开,其他小朋友包括宿宿在内都被陆陆续续接回了家,期待着第二天的见面。 在幼儿园里每天做的事差不多一样,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初。 这段时间里,《轨迹》直播节目热度直线飙升,甚至节目组收到了好几个频道跨年晚会的邀请,导演在和家长协商后选择了拒绝。这群孩子年纪太小,还是不要让他们参与这种高压的活动,毕竟跨年晚会和综艺不一样,那是实打实地需要面临几千、几万名观众。 小朋友们过得都不错,在节目组和学校的投喂下,每个小朋友都胖了几斤。 但是这两天宿宿的心情并不好。 原因是什么呢? 班里调位置了,和宿宿同桌的不再是施子明,而是一位不太熟悉的女同学,司净班上也调位置了,他不再坐靠窗边,同桌也变成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女生。 宿宿的同桌不爱跟他说话,他每次下课去找司净的时候,司净的女同桌却一直在跟他说话。 因为司净位置不再靠走廊的窗边,宿宿又不敢直接进二班的教室,有几次过去找他的时候,小女生总是插话,让他没办法好好说,慢慢的也就不去了。 倒是秦理和慕雨安来找宿宿翻花绳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施子明原本觉得这是小女生的活动,围观过几次之后,发现其中奥秘非常深,渐渐就来了兴趣,也减少了和同学踢球的活动,加入了他们翻花绳小组。 这天中午,午饭时间。 老师组织小朋友们在位置上坐好,没有固定班级位置,大家和自己的小伙伴坐在一起,一般中午用餐时间宿宿都会厚着脸皮去找司净。 宿宿走进食堂,仍旧一眼瞧见了司净,他的一头金□□亮的五官在人群中显眼得很,宿宿见他那张桌子坐满了小朋友,身边还有一张空位,本打算照常坐过去。 司净抬头一瞬间也看到了宿宿,两人四目相对,宿宿抬起小手,正想朝他打招呼,司净的漂亮小同桌一屁股坐在了司净身边的空位上。 “我们在教室里是同桌,在食堂也是同桌。”漂亮小同桌笑吟吟看着司净。 看到这一幕,司净和宿宿同时一怔。 “宿宿,我们坐那边吧。”施子明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 宿宿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朝司净笑了笑,就跟施子明走了。 这段时间由于晚上天气太冷,从幼儿园放学后,节目组没有再带他们去儿童餐厅吃饭,也没有开启直播,让他们放学就回家了。这样算起来,宿宿和司净已经有三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司净不喜欢说话,对身边谁都冷冰冰的,宿宿这两天下课没去找他,他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宿宿。 有时候宿宿在走廊上往二班教室里望,司净要么在看书,要么在摆弄他的机械锁,压根就没抬起头来过。 唉,宿宿本来还觉得自己跟漂亮小风车已经是朋友了,可是这么几天没说话,他说不定很快就把自己忘了,又变成冷冰冰的样子。 宿宿位置背对着司净,两手托腮,小脸上竟然有一抹忧愁。 坐在位置上等食堂阿姨打菜的过程中,宿宿不时回头看向司净,只见他低头看着桌下,大概又在摆弄他的机械锁。 好叭,漂亮小风车只喜欢他的机械锁。 不知过去多久,眼看着轮到宿宿这一桌了,身后一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宿宿疑惑回过头,是司净的漂亮小同桌。 “宿宿,我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呀?”漂亮小同桌问道。 “啊?”宿宿愣住,看向司净所在的那一桌,司净也正看着他,右手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真的吗?”宿宿顿时喜上眉梢。 “真的呀,你过去吧。” “好!” 宿宿二话不说,丢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施子明就走了。 “小明,我和她换个位置哦。” “啊……”施子明一脸不解,看向漂亮小同桌,“你不是司净同桌吗?和宿宿换位置干嘛呀?是不是司净特别凶,你不敢和他做同桌了?” 漂亮小同桌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说:“没有呀,我一直想玩司净同学的机械锁,他说如果我和宿宿换位置,下午就借我玩一个小时。” 施子明难以置信,“他太过分了,怎么这么……”心机。 这时候的施子明还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后两个字。 他把兜里秦理的花绳拿出来,递给漂亮小同桌,说:“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再和宿宿换回来。” 漂亮小同桌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才不要。” 宿宿如愿以偿坐到司净右手边。 察觉身边有人靠近,司净抬起头,视线从手中机械锁偏移,见来人是宿宿,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过来了?”司净问道。 宿宿心中一紧,怕他不想跟自己坐在一起,解释道:“你的同桌想跟我换位置,我同意了。你不喜欢吗?那我再跟她换回来就好了。” 司净向来不在乎身边的人是谁,听完宿宿的话,重新低下头,说道:“不用。” 宿宿顿时放下心来,露出一抹笑容,安安稳稳在司净身边坐下,小腿在半空晃动,别提多开心了。 司净侧眸看他,唇角险些也跟着上扬。 用餐时,宿宿依旧时不时看向司净,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以往总是第一个吃完饭的司净今天竟也没比宿宿快多少,桌上大半的小朋友吃完饭后去草坪玩耍,已经没剩几个人。 “第十七页的字你会写了吗。” 吃完最后一口饭,司净放下勺子,看向宿宿。 宿宿骄傲点头,嘴里包着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会写啦。” 司净又说:“我上课没有听讲,下午自由活动你可以来教我吗。” 宿宿皱了下眉头,自由活动是幼儿园每天的最后一节课,大部分小朋友都会选择在户外活动,每当这种时候,宿宿都会和班里的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司净,你同桌会写吗?”宿宿小心翼翼地问。 下午自由活动他还是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司净没有立刻回答,抬起眸子,绿色瞳孔在宿宿脸上停留片刻,迅速移开,不再看他。 “她要和朋友一起玩。”司净垂头道,大概是怕宿宿觉得愧疚,他又添了一句,“没关系,你和同学一起玩吧,我自己也可以学。” 宿宿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幅画面,幼儿园里所有小朋友都在操场上玩耍,欢声笑语,不亦乐乎,司净却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安静的教室里。 宿宿放下勺子,用手拍了拍司净的胳膊,说:“司净,你干嘛总是一个人啊。” 不管什么时候,司净总是一个人,就算自由活动所有小朋友都在玩耍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不远处,静静摆弄着玩具。 司净没有应答,也没抬头看他。 宿宿说:“今天自由活动我去二班教你写字,明天下午的自由活动你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司净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饭后小朋友们在校园里玩耍,下午两节课后就是自由活动。 “宿宿,我们去踢皮球吧!”施子明兴高采烈来到宿宿的座位边。 “宿宿,一起去丢手绢吧!”秦理和慕雨安也到了三班教室门口。 宿宿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呀,我跟司净说好了,要去二班找他的。” 施子明不满努嘴,“你怎么又开始围着他转了?这两天不是都不和他玩了吗。” 宿宿说:“不是去找他玩啦,我是去找他一起写字。” “写字?自由活动干嘛还写字?” “施子明你走不走啊。” 门外有同学在催促。 “来了来了。”施子明匆匆应了一声,又转头对宿宿说,“那我先走了啊。” 宿宿点头,“好。” 等同学们都离开后,宿宿抱着自己的本子去了二班。 二班门口逗留着几个男生,其中一个还是前不久因为那颗蓝色星星跟司净闹矛盾的同学。宿宿怕惹麻烦,就没有直接走过去,站在走廊上打算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去找司净。 坐在位置上的司净却先看到了他,将手里机械锁递给漂亮同桌,后者欢天喜地接过,自觉地钻到教室最角落坐着,完全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宿宿在走廊等了两分钟,教室门口几个男生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宿宿有些无奈。 “怎么不进去?” 司净不知何时走到宿宿身边。 宿宿摇头,“你们班里还有其他同学呀,我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司净道:“不用管他们,进来吧。” 司净转过身,直接带宿宿走向教室门口。 路过跟门神似的堵在两侧的同学时,司净目不斜视,压根没把他们当回事儿,宿宿心虚地低着头不看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司净走进去。 终于经过那帮人身边,宿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时,旁边一个人忽然揪住宿宿的衣服,将他往后扯。 “你是谁啊?来我们二班干什么?” “他不就是施子明和司净的跟屁虫吗。” 宿宿被扯得一趔趄,“放开我。” “你一个三班的,来我们二班干什么?” 司净发现身后的动静,从讲桌上抽出足有两条手臂长短的戒尺,往拽着宿宿衣服的那只手上轻轻一搭。 “松开。”司净声音平静,没有多少威慑力。 除了之前在户外推了那个男孩一把,司净没再和别人闹过矛盾,他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别人,如果别人主动招惹他,没有太大影响也都会视而不见。所以听见他轻飘飘的话,拉人的男孩没有反应,倒是不久前和司净闹过矛盾的男孩露出几分心虚。 司净没打算多说什么,他高高扬起戒尺,“一。” “二。” “三!” 戒尺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和风声相撞后发出瘆人的声响,包括宿宿在内的小朋友们都傻了,谁都看得出来他用了多大力气。 千钧一发之际,男孩惊恐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自己的手腕,惊魂未定地看着司净。 宿宿也有点被吓到了,如果这一下真的打在男孩手上,感觉一定会皮开肉绽。 “你干什么啊!”男生后知后觉被吓红了眼睛。 司净面露疑惑,似乎不太明白男生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说道:“我没有说过你松开吗?” 宿宿看着司净漂亮的脸上单纯的疑惑,悬在半空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对呀,司净明明提醒过让他松开,肯定是知道男生会松开才会故意用这么大力气打下去的,他肯定不是真的想打对方。 宿宿担心他们误会司净,帮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司净,他真的提醒过你的,不是真的想打你。” 几个男人像看怪物一眼看着宿宿和司净。 司净没应答,转身将戒尺重新放了回去。 宿宿又说:“我来二班是和司净一起写字。” “宿宿,我们走吧。”司净站在讲台边催促道。 “哦哦,来啦。”宿宿应道,和他们说了再见,就跟司净回到了座位上。 宿宿坐在司净身边的位置,教他写完了十七页的字。 “司净,你好聪明呀,看着我写一遍你就全都会写了。”宿宿一脸崇拜。 “你都会写了,那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司净没回应他的话,在本子上写下了宿宿的名字,比宿宿自己写的还好看。 宿宿惊喜道:“哇!司净你写我的名字好好看啊!你不觉得‘宿宿’特别难写吗?我都学了好久好久。” 司净摇头,“不难。” 宿宿捂着口鼻狡黠地笑起来,“那是因为你聪明啊!” 司净依旧没多大反应,问道:“你会写我的名字吗?” 宿宿苦恼地皱起小脸,“我只会写‘司’。” “我教你。” “好呀!‘ 司净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宿宿看得相当认真,在他写到第三遍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 宿宿把脑袋埋在本子上,又发现司净的坐姿和握笔的姿势非常端正,看起来特别好看,于是有模有样地学了过来。 他在纸上笨拙地用笔画勾勒司净的名字,最后终于大功告成,他兴高采烈地拿给司净看,再放到司净的本子旁对比,司净写得太好了,跟小朋友们歪七扭八的字体完全不一样。 “就这样写。”司净说。 宿宿顿时忘了出去玩的提议,兴奋地说:“司净,你会写其他小朋友的名字吗?教教我吧!” “好。”司净点头。 司净比宿宿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他能把轨迹一班里所有小朋友的名字写下来,宿宿跟他学得津津有味。 就在宿宿一笔一划将所有小朋友的名字整齐写在纸上时,司净垂眸看着宿宿卷翘的睫毛,好似随口提起:“以后的自由活动,我们再一起写字吧?” 宿宿不解,“你不是答应我明天和我一起玩了吗?而且……” 宿宿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怕司净觉得自己贪玩,“我上课有在好好听讲,下午我也想和大家一起玩。” 司净沉默数秒,将写满名字的那一页盖上,“哦,那算了。” 宿宿观察着司净的脸色,尽管表情没什么变化,宿宿还是敏锐察觉到司净有点不高兴了。 宿宿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司净从课桌里拿出和之前那个机械锁略微有些不同的玩具,自顾自地摆弄起来,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司净。”宿宿趴在桌子上,伸出小手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司净不予理会。 “司净……”他又用小手手戳了戳司净的肩膀。 司净依旧不予理会。 “司净~” 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宿宿胆子变大了些,居然将魔爪伸向司净的脸,轻轻在他脸颊戳了两下。 “你怎么不理我呀。” 司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将头低了下去。 宿宿狗胆包天戳了司净的脸,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宿宿一个胆子瞬间膨胀成十个胆子,他再次将魔爪伸向了司净直挺的鼻梁,最后是深邃的眼窝和纤长的睫毛。 “我好无聊,你理理我呀。” 司净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着宿宿,问道:“真的不跟我一起写字吗?” 宿宿努嘴,“你就不能跟我一起玩嘛。老师说过,我们要劳逸结合的!” 宿宿闷闷不乐地趴在桌边,嘟起小嘴,撒娇似的。 良久,司净无奈道:“好吧。” “好耶!明天就可以一起玩啦!” 第二十六章 自由活动结束时, 小朋友们回教室整理书包。 宿宿回了自己的教室,把书包整理好,等着节目组的叔叔阿姨, 晚上还有直播节目。 临近放学之际, 二班走廊上传来一些骚动。 宿宿走到窗边, 好奇地向外看去。 一群人围在教室门口, 好像还有一个男生在哭。 施子明抓住一个从二班走过来的同学,问道:“那儿怎么了?” 同学说:“好像有人东西丢了。” “站在门口干什么呢?”二班班主任走到门口, 小朋友们立刻鸟兽四散。 宿宿看见痛哭流涕的男生,就是之前和司净闹矛盾的那一个。 “怎么回事?”班主任拧眉问道。 男生抽噎道:“老师,我放在书包里的手表不见了,生日时候妈妈送给我的……呜呜……” 班主任问道:“你确定你放在书包里了?是不是不小心掉了?” “我确定……我下楼之前都在的……” 这时, 一个小朋友说:“是不是自由活动的时候被人拿走了啊。” “自由活动的时候好像只有司净一个人在上面,会不会是他……” 班主任严肃打断:“别胡说。” 司净被其他同学喊出了教室, 沉默走到班主任面前,问道:“老师,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叹息道:“许卓的东西丢了, 老师知道肯定不是你拿的, 就是想问一下,你在教室的时候, 有其他人来过吗?” “啊——我知道!三班的宿宿来过!” “对, 我也看到了!不会是他吧?他肯定见都没见过手表……” 司净冷不丁看向小朋友,“他没有,他一直在跟我写字。” 宿宿听到他们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大概猜到他们会说些什么,尽管宿宿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仍旧有一部分小朋友没有接纳他, 因为他来自孤儿院,无父无母,所有遇到不好的事情,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 宿宿习惯了,但是他没有做过,别人再怎么说,他就是没有做。 许卓哽咽道:“老师……一定是他……你帮我拿回来吧,要是我妈知道我弄丢了肯定会揍我的……” “不是他!”司净加重声音,眼神有了攻击性。 二班门口的争执传到了其他几个班级同学的耳朵里,低低的讨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宿宿拿的?” “自由活动的时候我的确没有看见宿宿,不会吧……” “可是我们班里都没有丢过东西,怎么会是他呀。” “你笨哦,我们班东西丢了,肯定就知道是他呀,其他班里怎么会怀疑到他。” 宿宿依旧站在窗边,没有用言语反驳,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呦?干嘛呢都?”唐老师从楼梯口走上来,手里甩着一只蓝色儿童手表。 二班班主任看了他一眼,说道:“许卓丢了只手表,可能被你们班……” 唐老师把蓝色儿童手表递到众人面前,笑说:“巧了吗这不是?我刚好捡到一只手表,正想问问你们谁丢了呢。” 二班班主任脸色一变,问许卓:“这是你的吗?” 许卓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就是我的!” “你不是说放在书包里吗?” 唐老师说:“你确定是你的?我可是在草坪上捡到的。” 许卓心虚地低下头,嗫嚅道:“可能、可能是有人偷了以后,带到草坪上然后弄丢了。” “可是宿宿一直在教室里,没有下去过啊。” “对呀,我上来的时候,他才从我们班回去呢。” 唐老师和二班班主任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许卓,你是不是撒谎了?”班主任语气相当沉重。 许卓肩膀一抖,“我没有……” 小孩子自以为是的伪装在大人面前多么不堪一击。 唐老师把手表收回来,问道:“你撒谎是因为弄丢了手表,害怕被父母责罚,所以说被别人拿了吗?” 许卓身体抖得更厉害,憋着眼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老师向前一步,厚重的影子压在许卓身上,“学校里面有监控,只有到办公室查一查,就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老师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承认是你在说谎,我就把手表还给你,不然,我会当着你的面把手表扯断。” 许卓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巨大的压力让他无法承受,最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宿宿隔着窗户看着这一幕,心情格外平静,没有妈妈也不是他愿意的啊。 最终,许卓被唐老师带到宿宿面前,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让他跟宿宿鞠躬道歉,宿宿接受了,没有多说什么。 此事发生几天后,又一个自由活动结束,宿宿回到教室里,又从二班听到熟悉的哭声。 许卓的手表坏了,被人用石头砸得稀烂,砸完又放回了他的书包里,他一回教室打开书包直接吓傻了。 “你自己摔坏了,这一次又想怪谁?”司净坐在位置上,把玩着机械锁,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许卓有过自己弄丢手表污蔑宿宿的前车之鉴,同学们听见他的话后旧事重提,轻易将事情定性为许卓害怕被父母责罚自导自演。许卓百口难辩,父母要求查学校监控,可学习监控大部分都被换成了节目组的摄像头,节目组没有同意查监控的要求,只是提议许父许母在教育孩子的事上多上心,最终,学校赔了手表的钱并劝退了许卓。 这件事暂且就算过去,施子明却扭扭捏捏,不自在了好几天。 一天中午,午饭后回到教室,没什么人,施子明拉开宿宿前排的位置坐下,好像要说什么,却一直欲言又止。 “怎么啦?”那件事没给宿宿带来什么影响,他在捏橡皮泥玩儿。 施子明挠了挠头,说:“宿宿,我觉得……” “什么呀?” 见他声音忽然停顿下来,宿宿抬头疑惑看他。 施子明神色别扭,“许卓手表被砸的事情,好像是司净干的。” “啊?”宿宿神色迷茫,“什么意思啊?” 施子明说:“就是,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塞了什么东西到许卓的书包里。我讨厌许卓,他欺负你,所以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宿宿依旧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呀?不是许卓自己弄坏的吗?” 施子明踢了踢桌子,“哎呀,反正我真的看到了!我可没有撒谎!我就是想告诉你,司净怪怪的,他妈妈之前也说他是疯子,你以后别老跟他在一块儿了。” 宿宿垂下头,继续玩泥巴,“你不要这么说司净,他挺好的。” 他长得好看又厉害,还经常教宿宿写字,司净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想冤枉别人的人。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临近寒假,《轨迹》直播节目热度水涨船高,幼崽们的生活日常已经到了闲暇时间必看,甚至工作或忙碌的时候都会放着当背景音。因此许多投资和代言找上门来。 寒假期间,节目组带领崽崽们乘坐专机去四川熊猫基地玩耍,正巧赶上几年难得一次的大雪,雪白的崽崽们和雪白的小熊猫隔着护栏相见,被网友戏称为“人类幼崽和大熊猫幼崽的宿命相见”。 幼崽们和熊猫那期节目直接爆火,节目组第二天就接到了动物保护协会的电话,想请幼崽们拍摄公益广告,呼吁大家爱护动物。 拍摄公益广告一般没有酬劳,但是有利于全方位的提高。 节目组和幼崽家长协商后,又询问他们的意见,最终同意年前进行拍摄。 宿宿本以为寒假后就可以直接回孤儿院,谁知道还有留在这里拍广告,甚至连过年都不能回去了,好在院长爷爷过来陪他住了两天,保证有空就会过来看他,宿宿心里才好受一点。 “宿宿,你是什么动物呀?” 广告拍摄定妆当天,小朋友们被带到了公司化妆间。 公益广告采取的灵感是十二生肖,除了《轨迹》里的十位小朋友,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小朋友。 施子明顶着一个老虎忽然跳到宿宿面前。 宿宿揪了揪自己头上的假耳朵,说:“兔子。” “哇!小兔子!”施子明也上手揪他的假耳朵,“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嗷呜!我是大脑斧我要吃掉小兔子!”施子明两手呈爪状,朝宿宿呲了呲牙。 “啊!不要吃我,我一点都不好吃!” 宿宿从凳子上跳下来,被施子明追得满房间跑。 “司净司净救救我!” 宿宿看见走进房间里的司净,跟看见救星似的,一下子蹿到他身后。 司净穿着一件绿色衣服,上面有像鳞片一样的东西,从脖子到下颚附近还有一条蛇的图案,嘴里还镶了两颗尖尖的蛇牙,搭配着他的金色头发和绿色瞳孔,真有种漂亮毒蛇的感觉。 施子明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被吓了一跳,“蛇……蛇……”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有不怕老虎的,真没有不怕蛇的。 司净小朋友不想参与他们的游戏,直接越过施子明丢下宿宿坐到了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机关玩具玩了起来。 “嘿嘿嘿……小兔子,没有人可以保护你了哦!嗷呜!” “啊!!不要吃我呀!” 宿宿被他追得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脸上始终是带着笑的。 “司小蛇……司小蛇……救救我呀。” 司小蛇果然和蛇一样,是个冷血动物呀。 “嗷呜!不会有人救你的小白兔!嗷呜嗷呜嗷呜!”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司小蛇瞥了他们一眼,等宿宿再一次从他面前经过时,他伸手把人拉了回来。 “干嘛呀!大脑斧要吃掉小白兔啦!”宿宿靠在他身上咯吱咯吱地笑。 司净又看了眼“嗷呜嗷呜”叫的施脑斧,说:“他不是老虎,是狼。” 嗷呜,是狼的叫声。 施脑斧怔了一下,立刻化身为施小狼,“那我现在就是大灰狼啦!大灰狼专门吃小白兔哦。嗷呜!!” 宿宿往司小蛇身上躲,司小蛇镇定自若道:“我是一条毒蛇,小白兔已经被我的毒液标记,你吃掉小白兔就会被毒死。” 司小蛇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害怕的话。 施小狼脑子转得没他快,怒道:“你耍赖!你都没有咬小白兔,他怎么会中毒!” 司小蛇刚想说碰到他就中毒了,旁边伸出一只白白细细的胳膊,小声说:“那你现在咬一口吧,轻轻的哦。” 司小蛇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抵在下唇尖锐的蛇牙泛着幽冷的光,好似针尖,瞬间就能扎破宿宿白嫩的皮肤。 尽管宿宿看起来比大部分小朋友懂事,但他依然和大部分小朋友一样,害怕打针。见司净没有搭理自己,他憨笑地将胳膊收回来。 不多时,慕小鼠和秦小羊从门口走进来,房间顿时热闹起来。 制作人走进来对一屋子玩闹的小朋友说:“大家注意,不要弄乱妆发,一会儿所有小朋友要一起拍照的。” “知道啦!”小朋友齐声应道。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拍摄公益广告更像是大家换身衣服、换个地方玩耍。 不到十分钟,制作人就将所有小朋友带到拍摄场地。 除了《轨迹》里的十位幼崽,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大概因为第一次面临这种环境,两位小朋友都比较拘谨,身边有大人在哄着他们,应该他们的父母吧。 宿宿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是一位打扮时髦的阿姨,大概是其中一位小朋友的妈妈,在耐心细心地安慰小朋友。 阿姨余光中看到宿宿,牵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似乎想从宿宿脸上获得什么情绪,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玩耍间有几位小朋友脸上晕妆,化妆老师将他们带到一旁补妆,其中就包括时髦阿姨的孩子。 宿宿站在原地,难得没有找司净说话,看起来似乎情绪不高,不知是不是受到陌生环境的影响。 “你好呀小朋友。” 时髦阿姨不知何时走到宿宿面前,半蹲下来,脸上带笑。 宿宿抬起头,礼貌笑了笑,“阿姨好。” 时髦阿姨拉起他垂在身侧的小手,握在手心摩擦,眼神柔和,眼眶竟有几分湿润,问道:“我姓苏,你还记得我吗?” 宿宿面露迷茫,没有回答,将手从她掌心抽了出来。 苏阿姨想摸摸他的脸,可一向乖巧听话、几乎从不拒绝别人靠近的宿宿却后退半步,躲开了苏阿姨的手。 宿宿年纪太小,不懂得掩饰情绪,脸上流露出仓惶和无措。 苏阿姨脸色一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片刻后,她将手收回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们之前见过啊,在儿童餐厅,当时你旁边还有一个大哥哥,当时我……儿子撞到了他。” 说到“儿子”两字时,苏阿姨语气弱了几分。 宿宿点头说记得。 苏阿姨又说:“他在那边补妆,小名叫星星。” 宿宿低低“嗯”了一声,低头看向足尖,似乎不再想和她交谈。 “宿宿……” “妈妈!” 苏阿姨还想说什么,被不远处的星星打断,她只得放弃,冲宿宿笑了笑,尽管笑容苍白,眼眶泛红。 “阿姨先过去了。” 宿宿点头,没说话也没看她。 等苏阿姨转身离开后,宿宿将头抬起来,看着她的背影,看见她亲昵地将星星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好奇怪啊,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这么温柔? 宿宿之所以没有妈妈,是因为他不够乖,做得不够好吗? 那宿宿应该怎么做,才能拥有像别人妈妈一样的妈妈? 好像……做什么都没有用,宿宿已经没有妈妈了,从他被送到孤儿院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公益广告拍摄得并不顺利,毕竟拍摄对象是一群小朋友,有的理解不了意思,有的只想玩,有的无论如何也做不好,总之拍摄的道路非常崎岖不平,就连乖巧又懂事的宿宿都没少出岔子。 广告剧本里有一场镜头,对应十二生肖的十二个小朋友手拉着手围在古树身边。 宿宿左边是扮演寅虎的施子明,右边是扮演辰龙的星星。 星星不是《轨迹》里的小朋友,家里挺有背景,家长主动提出参与公益广告的拍摄,好像说是锻炼一下孩子的胆子。 本来挺好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宿宿死活不愿意跟星星拉手,谁劝都没用,工作人员拿他没办法,不可能真的责怪他,最后见他实在不同意,就让扮演巳蛇的司净和星星换个位置,站到了宿宿右手边,拍摄才算是顺利进行。 但是和其他小朋友整出的幺蛾子相比,宿宿这点儿跟本不算什么。 最后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拍完了不到两分钟的公益广告。 拍完广告当天晚上,制作组带小朋友们到儿童餐厅吃饭,顺便宴请了他们的父母,一直接管宿宿的周康成叔叔也来了,身份是宿宿的叔叔。 饭桌上,苏阿姨和星星坐在宿宿对面,宿宿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 星星比较挑食,不吃蒜不吃姜也不吃西兰花,苏阿姨会耐心地帮他挑出来,再吃掉他不愿意吃的东西。 宿宿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他也知道大人并不喜欢小孩挑食。 所以宿宿不明白,为什么挑食的星星有妈妈陪在身边,不挑食的宿宿却要被妈妈……抛弃。 无论是面对其他人,还是在宿宿的内心世界,这是他第一次将“抛弃”这个词语用在自己身上。 在游乐园走丢的那一天,让宿宿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原来早就被抛弃了。 吃完饭后,轨迹一班的小朋友就要暂时解散,回自己家里过年了。 临走前,有几位家长问起了宿宿过年的去向。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幼崽们很合得来,也进行一些亲子活动,家长都挺喜欢宿宿,也知道了他春节不能回孤儿院的事情。 周康成牵着宿宿站在门口,叹息道:“还不确定,我家离得比较远,怕宿宿不愿意。如果他不跟我回老家的话,可能会和其他工作人员留在这里。” 施妈妈说:“他跟小明关系好,过年来我家吧。” 施子明听后那叫一个高兴,就差直接飞起来了,“好呀好呀!宿宿来我家过年吧!” “为什么啊!宿宿也可以来我家啊!”秦理不甘示弱。 慕雨安和其他小朋友齐齐附和: “我家也可以的。” “宿宿去我家嘛,我家有一个足球场哦。” “来我家吧!我们可以一整天待在玩具室里。” …… 寒冷夜风吹在宿宿脸上,周康成叔叔细心地为他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宿宿笑吟吟地看着大家,心情像掺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他希冀地看向角落里的司净和司净妈妈。 虽然宿宿并不打算去别的小朋友家里过年,但他仍然希望司净也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邀请他。 可是司净并没有,接触到宿宿期待的眼神后,司净低下了头,没有开口的打算。 宿宿有一点点失落,但是没有持续太久,院长爷爷说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没有人希望被外人打扰。 宿宿最终没有接受他们的邀请,目送大家陆续坐上汽车离开。 等所有人离开后,周康成打算带宿宿离开,转身却看到苏阿姨踌躇望向他们。 周康成疑惑问道:“太太,有什么事情吗?” 苏阿姨原名叫苏晚,丈夫是商业圈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参与过影视投资,两年前和前妻离婚,打官司拿到了儿子的抚养权,一年前和苏晚结婚。据说婚后两人非常恩爱,经常出席各种公共场合,苏晚身为后妈却待继子视如己出,实属难得。 周康成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苏晚眼神落到宿宿身上,宿宿低下头不看她。 “周先生,我刚才听说,宿宿春节不回孤儿院,是真的吗?”苏晚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缓缓向两人靠近。 周康成狐疑看她,没有搭腔。 苏晚接着说:“我和宿宿一见如故,非常喜欢他,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带他回家过年。你放心,我每天都会跟你通话,报平安。” 说实在的,苏晚这番话说得非常突兀。 她和宿宿相处的时间不多,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宿宿对她的继子还表现得相当排斥,可苏晚居然在拍摄结束后,主动邀请宿宿去她家过年,周康成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晚见周康成脸色不对劲,也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了,解释道:“我经常看你们的节目,所以很喜欢宿宿。” “可你刚才还说跟他一见如故呢。”周康成玩笑道。 对于苏晚说看过节目后喜欢宿宿他并不感到意外,所以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可苏晚听后脸色却有些苍白,好像被周康成戳中了心事一样。 周康成越发觉得怪异,于是没有开口说话,想看看苏晚到底想干什么。 “宿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苏晚将视线转移到宿宿身上。 周康成跟随她的目光,一同看向宿宿。 宿宿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澄澈如同明镜,说:“记得呀,你是星星的妈妈,我们之前儿童餐厅见过,星星不小心撞到了知霖哥哥。” 苏晚身体几乎颤抖起来,“除了这个呢?” 宿宿不解地歪着头,“还有嘛?啊!我想起来啦!你还是苏阿姨!” 苏晚垂下眼帘,身形恍惚。 宿宿拉了拉周康成叔叔的手,说:“周叔叔,我们不走吗?好冷呀。” 周康成朝苏晚礼貌点头,干脆弯腰将宿宿抱进怀里,“这就走!带宿宿回家咯。” 宿宿被吓得用力抱紧他的脖子,咯吱咯吱地笑,似乎又想起什么,说道:“周叔叔,院长爷爷曾经教过我,不能跟陌生人回家的,所以你不要把我送去苏阿姨家里。” 周康成揉了揉他的脑袋,“知道了。” 苏晚同样听见了宿宿的话。 路灯下,她的脸色苍白如雪,两行眼泪突地落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春节宿宿本来还是想回槐安孤儿院, 可周康成叔叔没时间送他回去,而且过不了几天节目就会重新开始直播,让他不要折腾自己。 期间宿宿还和院长爷爷通过电话, 院长爷爷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也不同意他过年回孤儿院, 最终周康成叔叔没有回老家, 陪他留在了s市。 春节期间周康成叔叔带宿宿去了很多地方,儿童餐厅、生态园、动物园, 还去了一些附近的景点。 除夕当天,周康成叫了几个一同留在s市过年的工作人员,大家买了些食材一起在家包饺子,最后还拍了一张大合照, 将宿宿围在最中间。 以往在孤儿院,过年和平常相比只会多一些别人不要、对他们来说却是新的衣服, 院长爷爷会给他们买小零食、蛋糕,然后到时间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明明孤儿院那么多人, 宿宿却从来没觉得热闹过。 今年他们五六个人, 在一间小小的、温馨的房间里,挤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大概觉得节目不好看, 大人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打牌,给宿宿买了一堆玩具零食新衣服,让他看自己喜欢看的动画片。 屋子里人声鼎沸, 宿宿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茶几前,面前是各色各样的小零食,他并没有将电视换成自己喜欢的动画片, 依旧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虽然很多节目他都看不懂,但是听着就感觉很热闹。 后来听周康成叔叔他们打牌的动静越来越大,宿宿就搬着小板凳坐到他们身边看打牌。 到了晚上十点半,宿宿睡意朦胧,趴在周康成的膝盖上。 “这里吵,回房间睡吧。”周康成摸了摸他的头发。 宿宿摇头,对他有几分依赖,干脆趴在他的大腿上,咕哝道:“一点儿都不吵。” 而且今天是除夕,本来就应该热闹一点。 周康成无奈,任由他靠着,继续和朋友打牌。 等宿宿睡熟之后,周康成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博上: “困到睁不开眼睛都不想回房间,我想是因为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吧。希望以后每一年都有人陪在宿宿身边。” 这段时间周康成时不时就会发一点宿宿的动态,微博积累了不少粉丝,照片发出去不久,就收到了粉丝的回复。 “嘤嘤嘤我的小可怜,以后就有很多人来爱你啦。” “日常辱骂弃养宿宿的狗女人,但是往好里想,她说不定是得了癌症呢,这么久没来接宿宿说不定是因为病死了呢。” “宿宿变化真的很显著,他之前和任何人相处都小心翼翼的,后面才慢慢熟络起来,周哥和节目组应该把他照顾得很好,才让他这么信任依赖。” “有一说一节目组对孩子真的没话说,虽然纰漏在所难免,但是在教育方式和正确保护孩子上做得非常好,建议有孩子的家长多上节目取经,别用错误的方式毁了孩子。” “宿宿贴贴,初五见!” …… 宿宿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清晨。 吃完早饭,周康成叔叔和其他几个叔叔阿姨给宿宿包了红包,让宿宿挨个给他们拜年。 在宿宿记忆中,收到红包是第二次。 去年春节,院长爷爷给孤儿院里每一位小朋友都发了红包,今年是第二次。 在去年之前,宿宿没有收到过红包。 比三岁更小时候的记忆,宿宿只记得一点点,妈妈总是早出晚归,中午会让一位叔叔给他送饭,而本应该阖家团圆的春节,妈妈回家的时间却变得更少了。 甚至有时候会在宿宿睡着以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家里,宿宿半夜醒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想哭又不敢哭,妈妈总是很忙,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妈妈的工作。 “宿宿,小明打电话来拜年了哦。”周康成拿着电话走进来,宿宿眼前一亮。 “喂。”接起电话,宿宿声音难掩兴奋,“过年好!” 施子明明亮高昂的声音传来:“宿宿新年快乐!” 快一周没见面,施子明话变得格外多,跟宿宿说了快半个小时,恨不得将几天时间里遇到的所有事全部告诉宿宿。 和施子明挂断电话后,宿宿又接到了其他几位小朋友的拜年电话,最后只剩司净一个小朋友没有打来电话。 宿宿举着电话找到周康成,有些紧张地问:“周叔叔,你有司净家的电话吗?“ 周康成问道:“怎么了?” 宿宿说:“我想打电话给司净拜年。” 周康成点头,说:“等一下哦,节目组那边应该有。” 二十分钟后,周康成拿到了司净家的电话。 宿宿抱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拨通了电话。 通话铃声响起将近半分钟,耳边传来一声电流涌动,终于被接通。 “喂,您好。”一道低沉浑厚的男人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是宿宿从没听过的声音。 宿宿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准备好的拜年话语一下子全部堵在了喉咙口。 “您好?” 见无人响应,男人声音变得疑惑起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宿宿深吸一口气,说:“叔叔你好,我是宿宿,我、我想找司净,跟他拜年。” 男人停顿片刻,“您是少爷节目里的朋友吗?” “嗯……”宿宿点头说。 男人接着说:“那您先稍等一下,少爷在……在房间里,请您不要挂断电话,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宿宿应道:“嗯嗯,谢谢叔叔。” 男人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在听筒里响起,宿宿想到马上就能和司净通话,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走这么急干什么。” 电话那边忽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女人声音。 宿宿听出来了,这是司净妈妈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他们身处的环境比较空旷,任何响动宿宿在电话另一端都听得非常清楚。 男人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我想带少爷出去走走。” 奇怪的是,男人并没有提起宿宿的电话。 司净妈妈嗤笑一声,“大年初一?他身上流着肮脏的血,有什么资格过中国的节日?” 司净妈妈这句话说得太重了,宿宿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凉意,司净不是她的孩子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了来伤害司净? “夫人!”男人不禁加重声音,“再怎么说少爷身上也流着您的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司净妈妈冷笑一声,“那也改变不了他有多肮脏这件事!” 男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夫人,如果您真的这么讨厌少爷,为什么不把他送回挪威呢?为什么要强行将他留在身边?折磨他的同时也折磨自己?” “他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把他交给别人!他们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跟我抢我的孩子了!我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回去了!是不是司净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还想要那个女人做他的妈妈?混账!疯子!怪物!明明我才是他的妈妈啊!”司净妈妈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男人听完她的话却觉得异常疲惫,“夫人,当初是您选择离婚回到国内,是您不要少爷啊!” 司净妈妈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你也向着那个女人,你们都向着她。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仆人……哈哈……是啊,一个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的女人,多好啊。可是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儿子因为他们、因为那个男人变成了疯子!” 男人沉默许久,问道:“夫人,您真的觉得少爷变成这个样子,是继承了先生的基因吗?” 女人笑声在电话那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男人快步离开的声音 宿宿紧绷着身体,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司净妈妈的话宿宿并不完全理解,他只能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她并不爱司净,她只觉得痛快,仿佛报复成功了一样。 原来,司净说的两颗星星,是他的爸爸和一个应该很喜欢他的阿姨。 宿宿猜测,或许在以前,司净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在父母身边安稳快乐,现在却变成了他亲生母亲口中的“疯子”。 “抱歉。”男人似乎这才想起手机还在通话中,对电话那端的宿宿说。 “叔叔,没关系的。” 男人踌躇片刻,说道:“宿宿,叔叔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也很懂事,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当成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少爷。” 宿宿攥紧手机,说道:“叔叔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是他的小秘密,也是司净的小秘密。 男人松了口气,说:“谢谢你,愿意为我保守秘密,也谢谢你愿意和少爷成为朋友。” 说起司净,宿宿有些羞涩:“叔叔,我很喜欢司净的,他才不是疯子。” “你说的没错。” 到一扇门前,男人停下脚步,抬手敲门。 “少爷。”男人轻声唤道。 门内并不任何动静。 宿宿好奇地问:“司净是不是不在房间啊?” 男人笑容有点苦涩,没办法告诉年纪尚小的宿宿,少爷目前的处境。 除非必要的情况,少爷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房间。 “没有,应该正在休息。” 男人又敲了两下房门,这回他将声音放低了一些:“少爷,麻烦您将门打开。” 半分钟过去,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 外面阳光正好,门内却一片阴暗。 司净站在缝隙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和一只空洞无神的眸子。 “怎么了。”司净问道。 男人弯下腰,透过门缝看着他,将手机从门缝中递过去,压低声音用一种宿宿听不懂的语言跟司净说了一句话。 发音很奇怪,宿宿从来没听过。 但是司净是混血儿,他父亲是挪威人,这句话可能是用挪威语说的吧。 话音落后,男人看见司净黯淡无光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终于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小片地方。 虽然光芒微乎其微,却让人看见了希望。 自从来到这个家里,他就不再被允许说挪威语。 司净垂下眸子,用挪威语生涩地说了句谢谢。 房门轻轻合上,窗帘紧闭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 阴暗的环境令人感到窒息,司净将正在通话的手机放到耳边,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喂。” 电话里,司净的声音又像宿宿第一次见他时的那样,透着许久不曾开口的沙哑。 “司净,新年快乐呀!”宿宿的声线在手机里显得更加软糯,仿佛冬日初升的阳光,萦在心头暖洋洋的。 司净忽然想看看真正的阳光是什么颜色。 “新年快乐。”司净应道。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司净身上,让他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呀?有没有出去玩?周叔叔带我去了好多地方哦!” 司净问道:“哪些地方?” 宿宿喋喋不休地将这段时间去过的所有地方、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司净。 司净偶尔应一句,大部分时间都在聆听,气氛却格外地好。 阳光照亮整间屋子,有各式各样的书籍、各式各样的玩具,还有一些小孩子根本用不到的电子产品。比如书桌上有一台电脑,床上有一部没插卡的手机,墙角还堆放着许多被砸烂的摄像头。 宿宿简直就是个小话痨,单方面和司净聊了一个多小时,司净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直到手机提示电量过低,两人才结束通话。 挂断前,宿宿问道:“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司净没犹豫太久,回答道:“不可以。” “哦……”宿宿闷闷不乐地应道。 司净停顿片刻,说道:“再过四天就能见面了。” 宿宿心情立刻变好,“那我们四天之后再见喔!” “好。” “拜拜噢。” “挂了吧。” 司净挂断电话,拿着手机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男人一直守在门边。 “谢谢,不要让她知道。” “少爷放心吧,这片区域的监控夫人还没来得及补上。” 司净没再说话,将手机递给他,重新关上了门。 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在地板上跳动,司净置身于阳光中。 四天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 初五这天,宿宿起了个大早,利索地将自己收拾完,被周康成叔叔送去了最初的城堡。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位小朋友已经到了。 “早上好呀!”宿宿走进大厅,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在房间里环顾一圈,司净还没有到。 “宿宿快过来,我妈妈给大家准备了新年礼物!”秦理站在桌子前,桌上堆放着许多精致的礼物盒。 “哇!好漂亮呀。”宿宿看着琳琅满目的盒子,张大嘴巴赞叹道。 秦理说:“全都是我妈妈从国外回来专门给你们买的。” “谢谢阿姨!” 不到二十分钟,十个崽崽在父母的陪同下全部到齐。 将崽崽们送到目的地之后,叔叔阿姨们忙着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没说两句话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他们的背影甚至有一种终于解放了的感觉。 司净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小朋友,这一次陪同司净前来的并不是司净妈妈,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叔叔,他在司净身边叮嘱了许多,临走前却看向宿宿,还对他和善地笑了一下。 宿宿有点不明所以,礼貌朝叔叔笑了一下。 等叔叔离开后,宿宿立刻凑到司净身边,牵起他的手在他身上看了一圈,好在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干什么?”司净疑惑地问。 宿宿弯起眸子,笑眯眯说:“看你有没有更好看一点,嘿嘿。” 司净大概是觉得无语,错开他走进了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继续玩自己的机械锁。 直播在第一个小朋友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各平台的观看人数直线上升。 【啊啊啊崽崽们好久不见啊!想姨姨了吗?姨姨好想你们】 【我真是疯了,过年期间从没十点之前起过床,天天挨骂,今天不到八点就起床我妈都惊呆了】 【宝贝儿们快和姐姐亲亲呜呜过年没有直播真的太难熬了】 【哈哈哈宿宿果然是个小颜狗,见到混血崽第一件事居然确认他的美貌。但是有一说一节目里的崽崽都太乖了,快!快!快和老阿姨贴贴】 【嗷嗷嗷嗷一大早就能看到崽崽们我真的太兴奋了(如果明天不用上班的话)】 “嘀嘀嘀——” 充满小朋友欢声笑语的大厅里突然响起哨声,小朋友们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迷茫地看向老奶奶的位置。 “奶奶吹了几声啊?” “三声。” “三声是让我们干嘛来着?好像是解散?” 一个寒假过去,幼崽们把轨迹一班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宿宿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和众人一起看着奶奶。 司净坐在宿宿身边,起身时用胳膊拐了他一下,提醒道:“集合。” 宿宿一愣,“集合?集合……对哦!三声哨子是集合!“ 宿宿一声惊呼让大家全部反应过来,一个两个丢了手里的东西,屁颠屁颠往奶奶的方向跑。 “三。” “二。” “……一。” 在奶奶数到一之前,小朋友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好险,差一点就有小朋友要接受惩罚了哦。”老奶奶揶揄道。 室内开了空调,小朋友们又跑得着急,小脸红扑扑的。 施子明问道:“奶奶,迟到了会有什么惩罚啊?” 老奶奶神秘莫测地看着众人,说道:“具体有什么惩罚,还是得看当天的活动是什么。” “那今天的活动是什么啊?” 老奶奶将施子明喊出来,面向众人,问他:“小明,你父亲是什么人呀?” 施子明一脸懵逼:“男人啊。” 老奶奶憋着笑:“除了男人以外呢?他还是什么?” 施子明说:“男子汉!爸爸和我一样,都是男子汉,爸爸是大男子汉,我是小男子汉。” 秦理这位表姐在节目里最喜欢的两件事,一件是找宿宿翻花绳,另一件事就是拆自己表弟的台了。 “就你还小男子汉?男子汉哪有你这么爱哭的啊?你们不知道,过年他跟一个小女孩抢玩具没抢过哭了半个小时,哪里像男子汉了。” 施子明瞬间涨红了脸,急得跺脚:“理理!你干什么呀!” 秦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呀。” 小朋友笑作一团,宿宿和司净没有笑。 宿宿怕施子明臊哭了,司净则是单纯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施子明冷哼一声说:“秦理,以后有好东西我再也不分给你了!我只给宿宿一个人!“ “好了好了。”老奶奶无奈地打圆场,问施子明,“你之前说爸爸是什么职业?” 说到爸爸的职业,施子明顿时来了兴致,挺直脊背,抬起下巴:“我爸爸是一位滑雪运动员!” 施子明紧接着又问:“今天的活动是跟滑雪有关系吗?” “答对啦!今天要带大家去滑雪场玩!施爸爸会亲自带你们滑雪哦!” “太好啦!!”施子明惊喜地从原地蹦了起来。 ”可以去滑雪啦!“ “好期待哦!” “但是——”没等小朋友们高兴太久,老奶奶话锋一转,情况急转直下,“午饭之前,如果大家能顺利拼写出所有小朋友的名字,下午才可以去滑雪场玩哦。” 宿宿眼神一亮,他早就会拼写小朋友的名字啦!下午可以去滑雪场玩了! 可其他小朋友听见老奶奶的话全都叫苦不迭: “啊?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写好久啊。” “不行的,好难啊,学校都还没有教到。” 老奶奶没有勉强,遗憾地叹息道:“这样看来大家今天不能去滑雪场了。” “我要去!”施子明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我也想去……” “奶奶让我们去嘛。” 老奶奶无奈道:“可是现在有很多观众在监督你们啊,你们都没有学会写小伙伴的名字,我怎么能让你们去呢?” 糯米团子们一个两个全部红了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撒娇道:“让我们去嘛。” “屏幕外的哥哥姐姐能不能让我们去呀?呜呜……真的好想去滑雪……” “求求你们啦,让我们去吧。” 面对幼崽们软乎乎的眼神,老奶奶简直铁血无情,丝毫不为所动。 【啊啊啊放开我!!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声嘶力竭)】 【你们今年五岁了,要有自控能力……不就是滑雪吗!马上去!立刻去!】 【节目组你给我听着马上带他们去滑雪场会听到没有!】 【不懂就问,一群糯米团子冲奶奶撒娇,她居然不为所动,她戒.过.毒吗(狗头)】 【我命令你们,马上带我的崽崽们去滑雪,钱我们众筹还不行吗】 【不用众筹(色色)我家在s市,家里有滑雪场,崽崽们直接过来吧,大人免进,孩子玩哭了就还给你们】 【卧槽!前排贴贴富婆】 …… 老奶奶倒也没有真的那么铁血无情,面对崽崽们湿漉漉的眼睛,她捂着脸掩饰性地干咳一声,说道:“这样吧,也不勉强大家,不想写字的小朋友就留在这里继续玩,能写出小伙伴名字的小朋友就可以跟奶奶一起去滑雪。” “啊……怎么这样啊。” “还是要写字嘛。” “奶奶,我不行啦,我胳膊好疼,不能写字啦。” 本想借故躲过这一劫,谁知奶奶根本不吃这一套,笑吟吟地说:“胳膊疼的话,就彻底不能去滑雪了哦,你还疼吗?” 小朋友一听这话连忙摇头,生怕晚一秒种就迟了:“不疼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因为和自己老爸职业有关,施子明显得非常有干劲,在发现宿宿若有所思的时候,以为他在苦恼学不会怎么办,大步上前勾住他的脖子,豪气地拍了拍胸膛:“放心啦,如果你不会我一定会教你的,咱们一起去滑雪。” 宿宿感激地笑了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告诉施子明其实他早就会写了,但是看他这么仗义的模样,宿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怕打击到施子明。 就在这时,走在宿宿右手边的司净淡淡道:“他早就会写了。” 宿宿:“……” 漂亮小风车!!你闭闭闭嘴! 施子明一愣,“谁?” 宿宿干笑,指了指自己:“我……” 施子明表情受伤,又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都不知道宿宿会了,司净凭什么知道,冷哼道:“没关系,司净不会就行了。” 宿宿默了默,残忍地说出事实:“司净教我写的。” 施子明:“……” “呜哇哇哇!” 第二十八章 自从方知霖那组嘉宾来参加节目之后, 施子明就非常不待见司净。 得知宿宿和司净都会写小朋友的名字,并且是司净教会宿宿,施子明化悲愤为力量, 整个上午的时间相当认真积极。 因为平时最调皮的施子明都一反常态奋发图强, 其他小朋友不想被落下, 整个上午都沉浸在浓烈的学习氛围中。 【别卷了别卷了顺手拿起了的寒假作业】 【怎么肥事!怎么已经卷到小朋友身上了!住手啊!你们还是应该吃喝玩乐的年纪】 【节目组真不是东西啊(狗头), 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呜呜】 【谢谢,提醒我该收拾收拾下地干活了】 【我忒么感觉再不起床就要被一群崽崽卷死了】 …… 当然, 小朋友们努力的结果是每个人都学会了写大家的名字,可以一起去滑雪场玩了。 在节目组安排下,小朋友们坐进专门接送的大巴车里。 车上大家激烈讨论着滑雪,施子明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小胸膛, 臭屁地说:“大家放心吧,滑雪其实一点儿都不难。” 宿宿问道:“小明, 你之前滑过吗?” 施子明点头,“当然啦!我爸爸有一个私人滑雪场,他有空了就会带我过去玩儿, 不信你问理理。” 秦理少见地没有拆台:“真的啦, 施子明滑雪很厉害的。” 有秦理的肯定,施子明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可以教你们, 其实一点儿都不难。” “哇!小明好棒呀!” “嘿嘿, 那小明要保护我们女孩子哦!” 在小朋友的吹捧声中,施子明扬起下巴,“放心吧!我是男子汉, 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的。” 除了老是跟他抢宿宿的司净! 玩闹声中,大巴车抵达滑雪场。 小朋友们陆陆续续下了车,看着面前如同山峦绵延的雪坡, 露出惊叹的表情。 为了不出现意外,节目组将整个滑雪场包了下来。 “好漂亮啊。” “哇!你们看那边!” 在一道雪坡上,身穿白色滑雪服的男人俯冲而下,在雪坡断层的位置腾空而起,身体在天空翻滚,如同一只大雁,翱翔在天际,最终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爸爸!!”施子明举起双手高呼一声。 男人取下滑雪镜,露出英挺的五官,抬手向众人打招呼:“小朋友们早上好呀!” “叔叔早上好!” “叔叔滑雪好帅呀!” 施安笑了笑,说:“大家先去里面换衣服,一会儿我教大家滑雪。” “好!!!” “谢谢叔叔!!” 【啊啊啊施安这一跳跳进我心窝子里了!】 【妈妈,在得知施安已婚后我死去的少女心好像又活过来了】 【施安!!老公!!!】 【滑雪这项运动真的太美观了!】 【小明童鞋真的遗传了他爸的长相,长大了绝对帅得惊天动地】 【长残了砸办?】 【闭嘴!!施安长什么样摆在这里了,怎么会长残!】 小朋友们进入房间,换上了各自尺寸的滑雪服,戴上头盔、滑雪镜以及各种护具,随后就让大家拿着滑雪板和雪杖来到场地。 小朋友们所在滑雪场地坡度只有十五,旁边就是有着六米大跳台的雪坡。 走进围栏里,向下看的时候,因为坡度并不十分明显,所以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反而觉得新奇好玩。 “欢迎小朋友们来到原坊滑雪场,我是一名自由式滑雪远动员,也是施子明的父亲,施安。“ 施安站在众人面前,亲切地打起招呼。 除了第一天节目结束后,施叔叔和施阿姨一起来接施子明,之后每一次都是施阿姨一个人,宿宿没有见过他几次。 “叔叔好!” “接下来施子明要给大家表演飞跃六米大跳台哦!”施安伸手指向旁边的那条雪道。 幼崽们看到几乎是他们身高几倍的大跳台,吓得脸都白了几分。 “好高啊,跌倒了怎么办,一定很疼的。” 宿宿担忧地看向施子明,光是在下面看着,就已经觉得很吓人了。 施子明穿得是特别定制的滑雪服,黑金色,跟其他小朋友都不一样,头盔和滑雪镜是同一色调,脚下的滑板也是私人定制,价格一定不会便宜。 施子明站在滑雪板上,抬手压了压滑雪镜,只露出下半张脸,挺翘的鼻尖和厚薄适中的嘴巴,下巴线条利落干净,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脖子,没有说话,抬手向施安示意,表示自己没问题。 【卧槽??小明童鞋?你是平时招猫逗狗的小明童鞋?】 【小明穿上滑雪服站在滑雪场和平时简直是两个人啊!】 【在一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意气风发”,果然啊,不管什么年纪的男人认真起来就是最帅的】 【小明童鞋赛高!不看脸就能帅我一脸!】 【孩子你听着,你就是为滑雪而生的!!】 【施子明!!这一秒种我决定从混血崽家爬墙!】 【想让小明和滑雪服焊死!】 【有种哈巴狗突然变成小狼狗的感觉】 “小明,小心啊。”宿宿见施子明和工作人员上了跳台,担忧道。 施子明回头冲他咧嘴一笑,“我写字没有司净好,滑雪一定比他好,看着吧,哼。” 说完,挑衅地看了司净一眼。 司净充耳不闻。 秦理拍了拍宿宿的肩膀,笑说:“放心吧,施子明三岁半就跳过这个跳台了,他现在可五岁了。” 宿宿惊讶地说:“小明好厉害啊!” 秦理又有点不乐意,嘟囔道:“我演戏也很厉害呀,以后带你去我演戏的地方玩儿。” 宿宿点头,“嗯!我知道理理很厉害!你翻花绳很厉害,玩游戏也很厉害。” 秦理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夸奖,“宿宿也很厉害,写字很好看,星星也折得很好看,还会哄施子明和安安。” 宿宿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谢谢。” “不用谢啦,你跟其他小孩都不一样。” 跳台上,施子明俯下.身从最高点向下滑翔,速度从一开始的缓慢变得越来越快,他的动作非常标准,压低上身,保持重心平衡,在惯性作用下飞跃跳台,身体如同一只小雄鹰在空中旋转360度,身体平稳地落在斜坡上,随着惯性继续向下俯冲。 “小明好帅呀!!” “真的好棒!我还以为要摔到了!” 宿宿也在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为施子明感到高兴,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的梦想是成为像施叔叔那样的滑雪运动员,他一定能够做到的! “大家给施子明小朋友鼓掌好不好?” “好!” 施子明下来后在原地缓了半分钟,取下滑雪镜挂在脖子上,朝司净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而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司净弯腰系鞋带,根本没有看他。 哼,反正他一定看到自己飞跃跳台了。 会写字怎么啦?他还会滑雪呢。 在众人的掌声中,施子明雄赳赳气昂昂地滑了过来。 施安见他臭屁的模样,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头盔上,笑说:“一岁就跟着我在滑雪场玩儿,飞个六米跳台骄傲什么?” 话虽如此,施安却满脸都是骄傲。 【有一说一,真的帅】 【小明超级棒好不好!大部分人连站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我有一个职业运动员爸爸我也能行】 【那你不如重新回去投胎?】 【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不会有人一大把年纪酸人家一个小孩子吧?】 【希望能在未来的国际职业赛场上看到施子明小朋友!!】 【为国争光!!加油!!】 【好期待崽崽们长大呀!《轨迹》节目真的很有意义,看着一群小孩子不断成长,变成他们最想成为的样子】 …… 施子明表演结束后,工作人员组织小朋友们在场地中玩耍,让施安教了他们一些滑雪姿势和技巧,怎么控制身体平衡,用什么样的姿势,大家听得十分认真。 第一个能从雪坡滑下去不摔跤的小朋友除了施子明以外,就是司净。 司净不爱说话,不爱提出问题,学得却非常快。 施子明跟着他滑下去,故意想争一个高低。 司净毕竟是初学者,学到的技巧无法和施子明相提并论,滑得有些急了,没控制住身体平衡,一下扑在了雪地上。但是司净反应比较快,没让自己摔个狗吃屎,屈下膝盖,单膝跪在雪地上稳住了身形。 施子明见状仰天长笑,“还想跟我比?” 司净看都没看他,压根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司净!你没事吧?” 宿宿差不多是跟他们一起滑下来的,但是他求稳,滑得比较慢,用雪杖杵着雪地来到两人身边,见司净跌在地上,语气有点着急。 施子明不以为意,他们穿的衣服那么厚,还带着护具呢,摔不疼。 司净没说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渣,对宿宿说:“没事。” 从头到尾将施子明的挑衅无视了个彻底。 施子明气得牙痒痒,冷哼一声,说:“宿宿,我们下去吧,我来教你滑雪,你想飞跳台也可以,不难的。” 宿宿赶紧摇头,“不飞不飞我不飞。” 太高了,他要是摔断腿要害周叔叔和院长爷爷担心了。 这回三个小朋友下滑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三个是最先下来的,理理也学得快,但是她在陪慕雨安和其他几个女孩子。 “好好玩啊!” “我喜欢滑雪。” 秦理和慕雨安她们慢慢滑了下来,身后跟着两个小男生。 这俩崽崽大概跟施子明和司净一样,在暗暗较劲,结果眼看着到下面了,没刹住车,直接撞到了前面的秦理和慕雨安她们。 “啊啊啊啊!” “让开让开!” 宿宿三人回头看,几个小朋友人推着人朝他们滑了过来。 “啊啊啊!”施子明大叫一声。 三人都没来得及避开,“扑通”一声和大家撞到了一起。 “哎呦!” “起来起来!” “哈哈哈……” 糯米团子们撞到一堆,人挨着人,不知是谁开了个头笑了一声,其他人像被点了笑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宿宿想爬起来,结果滑雪板太碍事,他撅着屁屁拱了好几下,还是没能站起来。 旁边看够热闹的工作人员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妈的快拉我宝贝起来!】 【哈哈哈哈不、不准笑!不准再笑了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 【好像一碗汤圆嘿嘿】 宿宿红了脸,撅着屁屁放弃挣扎。 小朋友们在滑雪场一直玩到了下午四点半。 回到室内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大家仍然在喋喋不休讨论着滑雪动作。 乘坐大巴车前往儿童餐厅的路上,施安和他们在同一辆车上,小朋友们缠着他问了许多比赛相关的问题,什么有名运动员在赛场摔倒闹乌龙,什么语言不通闹笑话,听得小朋友们捧腹大笑。 宿宿玩了一个下午,到车上时困得睁不开眼睛,司净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他本来想和司净分享一下愉快的心情,可是盯着司净玩了会儿机械锁,宿宿眼皮耷拉,没说两句话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等身边小孩呼吸变得平稳,司净停下手中的动作,侧眸看向宿宿。 他闭着眼睛,睡梦中好像在吃东西,砸吧着嘴,脸颊酒窝若隐若现,浓密卷翘的睫毛盖在眼睑上,脸蛋好像比初见的时候圆润了些,皮肤也更加红润有光泽,像个制作精良的洋娃娃。 “奶奶,有毯子吗。”司净放下机械锁,转头低声询问后排的老奶奶。 “冷吗?”老奶奶从包里拿出一张摊子,交给司净。 “谢谢。”司净说。 司净接过毯子,披在熟睡的宿宿身上,然后继续玩自己的机械锁。 【小霸总是个暖男呀】 【暖男?拉倒吧。摔倒那会儿他自己爬起来,看都没看身边其他小朋友,就把宿宿拉起来了】 【一个只对宿宿暖的男孩就不配被称之为暖男了吗】 【混血崽好像真的只对宿宿一个人好诶,在学校和节目里基本都只和宿宿说话,宿宿不在的时候也不会跟别的小朋友坐在一起】 【救命,有点好磕!高冷孤僻vs温暖小太阳】 【噗嗤!宿宿才是真正的小暖男,对身边每一位小朋友都很好】 【但是宿宿只有一颗糖的话,他肯定会给混血崽,这就是双向奔赴的友情啊】 …… 虽然在滑雪场的一天玩得很开心,但是宿宿当天晚上回去就发起高烧,半夜被烧得迷迷糊糊被周康成背到了医院,没办法再继续参与节目拍摄,连着吊了三天盐水。 因为宿宿生病无法参与节目,网友在微博上大肆声讨节目组,特意将司净给宿宿盖毯子的片段截了下来,说连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保暖,一群大人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节目组只得出面道歉,现在《轨迹》里的十位幼崽金贵得很,稍有不慎就会给节目组引来谩骂。 等宿宿重新回到节目里,已经临近幼儿园开学了。 在s市游玩两天,终于迎来了开学。 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大家和幼儿园的小朋友相处得非常愉快。 宿宿背着书包走进校园,老远看见一个小胖墩在朝他招手。 “宿宿!!”小胖墩过完年回来似乎逼之前更胖了,跑起来的时候肉肉颤一颤的。 “小胖!”宿宿松开周康成叔叔的手,朝小胖跑了过去。 两人笑嘻嘻地抱在一起,和各自监护人打完招呼后,勾肩搭背地走向了教室。 周康成在门口看着两个崽崽的背影,脸上情不自禁浮现一丝笑容。这段时间以来,宿宿身上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他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变得越来越活泼开朗,对周围人的戒心也没那么重了,看着宿宿一点一点变好,甚至很久没有提起过抛弃他的妈妈,周康成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 回到教室,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也来了。 宿宿坐在位置上,看着大家朝气蓬勃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激动,终于开学啦,宿宿最喜欢上学,可以和大家一起折纸、写字、玩耍。 新学期同学们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有的长胖了一圈,有的换了个发型,身上似乎都还残留着新年的韵味。 不多时,施子明来到了学校,一进教室就冲宿宿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宿宿我好想想你噢!” 小胖白了他一眼,“矫情。” 大概是看电视剧新学来的词语。 宿宿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脸无奈道:“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玩吗。” 施子明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蹭了又蹭,嘟哝道:“那也有一晚上没见面了呀。” “好啦好啦。” “施子明!你滑雪好厉害喔!” “是呀,我看到你们的直播啦,嗖的一下从坡上飞下去,好酷呀。” 那天施子明飞跃跳台的画面着实在网上大火了一段时间,人气水涨船高,一时风光无限。 同学们一窝蜂地围到施子明身边,宿宿趁机从他们的包围圈里钻了出去。 预备铃声响起时,小朋友们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唐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笑吟吟看着大家。 “同学们过年玩得开心吗?” “开心!” “但是现在要开始上学了,同学们要把心收一收知道吗。” “知道啦!” “这学期咱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要和他和平相处哦。” “知道啦!” 唐老师满意地看着大家,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众人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位阿姨和一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宿宿和同学们一样,好奇地向门口张望,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门外阿姨的视线,是之前见过几次星星的妈妈。 宿宿愣住,抿嘴低下了头。 “星星,到新学校要乖乖听话知道吗。”苏晚从宿宿身上收回视线,低下头叮嘱道。 星星紧张地拉着苏晚的手,眼神惶恐不安,“妈妈……” 看得出来,他非常依赖自己的妈妈。 苏晚柔声道:“没关系,妈妈下午就会来接你,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星星眼眶湿润,却点了点头,说:“好……” “哇,阿姨好漂亮啊。” “阿姨声音真温柔。” “星星?他不是之前和我们拍广告的那个小孩吗?他妈妈真的很温柔,跟我妈可不一样。”施子明坐在宿宿前排,身体往后靠,转头看宿宿。 宿宿从桌洞里拿出一张折纸,打算折一只小青蛙,听见施子明的话后,宿宿说:“没有,我很喜欢施妈妈。” 片刻后,唐老师带着星星走进教室,将他介绍给班里的同学,最后安排他暂时坐到最后一排,下午放学前再调位置。 一整个上午,宿宿情绪低迷,不怎么和别的小朋友说话,没有和施子明玩闹,没有跟秦理她们玩翻花绳,也没有去找司净。 吃午饭时,因为施子明和星星曾经见过面,所以唐老师让施子明多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食堂选位置时,他和星星坐在一起,抬手喊宿宿坐过来。 宿宿看了看他身边的星星,摇了摇头,坐在了五班同学的桌子上。 虽说宿宿和《轨迹》里的所有小朋友相处都算不错,但是最熟悉的还是司净、施子明、秦理、慕雨安四位小朋友,他和施子明被分到三班,司净和慕雨安在二班,秦理和另一个小女孩在四班,五班里的两位小朋友一个叫姜宇寰,一个叫薛宜。 宿宿和他们的关系不算多亲近,没有像其他四个小朋友了解得那么深。 “宿宿,你想喝果汁吗?”薛宜是个温柔的女孩子,说话时语气不徐不疾,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宿宿摇头,“谢谢,不用啦。” “宿宿,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姜宇寰坐在宿宿左手边位置,吃饭时发现宿宿吞咽食物的动作非常缓慢。 宿宿说:“没有啊。” 姜宇寰把一块红烧土豆放进宿宿的碗里,说:“可是以前你都和小明或者司净他们一起吃饭呀。你好像特别喜欢吃马铃薯,我的全给你吧,不要不开心啦。” 宿宿几乎把头埋进碗里,嗡声道:“谢谢。” “不用谢呀,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玩滑梯吧!” 宿宿抬头笑了一下, “好呀。” 秦理打完饭回来时,在施子明那一桌坐下。 她在桌上环顾一圈,发现了新同学星星,大方地打起招呼:“星星,好久不见呀。” 星星羞涩地笑了笑,“你好。” 秦理笑说:“你和安安好像哦,好容易害羞。” 星星低下头,没说话。 “宿宿呢?”秦理问道。 星星和施子明同时抬头看她。 施子明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用勺子戳了戳米饭,不肯说话。 秦理了然:“他是不是又找司净去啦?” 秦理扬起脑袋往司净那桌看去,发现司净身边的小朋友不是宿宿,而此时此刻,司净没有在吃饭,他手里拿着勺子,却迟迟没有动,眼睛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 秦理觉得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终于看到了宿宿的身影。 宿宿坐在五班的小朋友桌子上,左边是姜宇寰,右边是薛宜,三人吃饭吃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全都埋在一起看宿宿叠青蛙。 宿宿叠完一只送给薛宜,再叠一只送给姜宇寰,然后就不叠了。 “宿宿……”秦理喃喃喊道。 小朋友的心思其实非常敏锐,明明宿宿只是今天没跟他们一起吃饭,没给他们所有人送纸青蛙,气氛仿佛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吃完饭后,宿宿和姜宇寰他们去玩滑梯。 路过中间的草坪时,突然被喊住。 “宿宿,一起来往丢手绢吧!”秦理坐在地上冲宿宿三人招了招手。 宿宿回过头,看向地上的其他人,施子明、慕雨安、秦理班里的女生、星星……就连司净都破天荒地和大家坐在一起,他们齐刷刷地看着宿宿,神情有些紧张。 宿宿揪着衣角,从大家身上收回视线,低下头说:“我、我想玩滑梯……你们玩吧。” 说完,宿宿转过身,和姜宇寰两人离开了。 坐在地上的小朋友们迷茫地看着宿宿离开的背影。 星星垂下眼帘,扯了扯施子明的袖口说:“宿宿可能不想和我们一起玩了。” “他应该喜欢文静的小朋友。” 第二十九章 上课铃声响起时, 宿宿坐在滑梯下面,向姜宇寰和薛宜挥手道别。 他们三个待在一起不像其他小朋友闹腾,也并不显得沉闷。 “宿宿,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翻花绳吗?”薛宜两手背在身后, 笑容恬淡。 宿宿点头, “好呀, 我先回去啦。” 宿宿回了三班教室,正好唐老师在给大家调位置。 宿宿站在门外等待的时候, 施子明朝他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星星。 “宿宿,你怎么玩那么久才回来呀。”施子明嘟哝道。 宿宿说:“回来也没什么事做呀。” 宿宿眼睛盯着教室里的空位,没有看右手边的施子明和他身后的星星。 施子明说:“你明天跟我们一起玩嘛, 星星玩丢手绢没有你厉害,我想跟你一起玩。” 想起星星说的话, 施子明神色没落了些:“宿宿,我以后不吵你了不行吗。” “小明,你不吵啊。”宿宿迷茫地看向他, 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星星正在看着自己时, 立刻低下了头。 “真的吗?那你怎么……” “小明,你和星星过来一下。”唐风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 施子明只得向宿宿招手, 说:“我们先进去了啊。” “好……”宿宿仍旧低着头, 没看他们。 “小明,这里你跟星星熟一点,你们俩先坐一起吧。”唐风说。 施子明点头, “好叭。” 星星高兴抬起头,“嗯嗯!” 宿宿靠在阳台上,垂头看着足尖, 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宿宿,到你了。” 不知过去多久,唐老师朝宿宿招了招手。 宿宿走上前,唐老师问道:“宿宿,你想坐哪个位置?” 教室里剩下的位置不多,宿宿抬头看了一圈,施子明和星星坐在中间第四排,身边早已没有空位。 “宿宿这里!”小胖在走廊靠窗的第五排冲宿宿招手,他身边的位置还空着。 宿宿心中松了口气,对唐老师说:“我想和小胖坐一起。” 唐风揉了揉他的头发,“去吧。” 宿宿走进教室,路过第四排时,施子明和星星一直看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宿宿没有看回去,加快步伐走到第五排,小胖立刻起身给他让位置。 等所有同学选好位置后,美术老师走进来上课。 尽管宿宿平时很喜欢画画,可这会儿依旧有点心不在焉。 施子明在和星星比谁画的卡通老虎更凶猛,有时讨论声音太大,还会被老师提醒,然后两人捂住嘴巴,相视一笑。 “宿宿,你今天怎么啦?”小胖察觉到宿宿情绪不好,低声问道,“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宿宿笑着摇头,“中午玩累啦,有点困了。” “哦,那你睡一会儿吧?老师来了我叫你。” “不用啦。” 美术课结束后,老师让同学们把工具收起来,不要弄丢了。 施子明大大咧咧惯了,彩笔掉得到处都是,和星星钻到桌子地下找,等他把工具收好准备去找宿宿的时候,发现宿宿已经靠在窗台上,和薛宜隔着窗户玩翻花绳了。 宿宿翻花绳玩得很好,在孤儿院里经常陪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会用很多种方式翻花绳,薛宜专心致志地跟着宿宿学,有些复杂的地方宿宿会耐心地教她手指应该怎么怎么勾。 秦理从洗手间出来,打算照常找宿宿翻花绳的时候,发现薛宜已经在了,星星从她身后走过,见她手里拿着绳子,问道:“理理,我能和你一起翻花绳吗?” 秦理愣了一秒,笑了起来:“好呀。” 整个下午,宿宿没机会跟施子明说一句话,秦理也没找他翻花绳,倒是薛宜和姜宇寰来找过他一起玩儿,姜宇寰还送给了宿宿他自己折的青蛙。 宿宿同样没有去找漂亮小风车,他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东西,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会被那个新来的小朋友抢走。所以,比起被抢走,宿宿好像……宁愿不再靠近,如果其他小朋友也跟妈妈一样,迟早会不要他,那宿宿就不抓着他们了。 放学后,其他小朋友被父母接回了家,轨迹一班的小朋友要在教室里等工作人员来接。 星星的妈妈来得比较晚,在等待过程中,他一直埋头玩折纸。 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施子明趴在桌子上睡觉,宿宿在练习第一节美术课的内容。 “咚——” 窗户忽然响了一声。 宿宿迷茫地抬起头,看见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站在窗外,眼神在他脸上流转一圈,似乎想确认什么。 宿宿眼睛亮了一下,旋即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星星,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才站起来打开窗户,悄声说:“你怎么来啦?” 司净没说话,将一只白色的千纸鹤放在窗台上。 宿宿惊讶道:“给我的?” “嗯。”司净点头。 “谢谢你!”宿宿双手将千纸鹤托在掌心,眼睛如同月牙弯起,“千纸鹤好难哦,我还不会折。” 司净说:“我可以教你。” “真的呀!太好啦!” 宿宿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好了。 司净看着他的模样,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送给你!” 教室里突然传来星星的声音。 施子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星星手掌里接过了纸星星,发现和宿宿之前送他的那颗星星颜色一样。 星星又向宿宿两人走了过来,将一颗白星星放在宿宿课桌上。 宿宿垂眸,低声说了句“谢谢”。 “司净,这颗是送给你的!”星星将一颗蓝色纸星星递到司净面前,满脸笑容。 宿宿感觉身体像是被人重重往下拽了两下,有种说不出的恍惚感。 司净盯着星星看了几眼,宿宿就盯着蓝色纸星星,和自己送给司净的那颗星星的颜色一样,好像……要比自己折的好看一点。 最终,在星星期待的视线中,司净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星星,尽管一句话都没有说。 宿宿松了口气,又好像沉了口气。 如果司净不收,星星看起来就快哭了。可是司净收了,宿宿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星星口袋里还装着其他颜色的纸星星,朝他们挥了挥手,就离开了教室,看样子是要给轨迹一班的小朋友每人送一颗。 看着星星离开时欢快的步伐,宿宿吸了口气,坐回位置上,继续画画,不再像以前一样,主动和司净说起一天发生的事情。 沉默许久后,一颗蓝色纸星星滚到了宿宿画纸上。 宿宿动作停顿下来,抬头去看司净。 司净攥着窗户上的铁栏杆,对他说道:“我不要他的星星。” 宿宿怔怔看着他,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他连忙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嗡声说:“嗯……” 施子明看了看两人,把星星送给他的纸星星也扔给宿宿,说:“那我也不要。” 宿宿将三颗收起来,没有直接扔掉,放进了课桌角落里。 星星将纸星星送给其他人后,苏晚也赶到了学校。 她牵着星星回教室拿书包,手里提着几个装甜点的盒子。 “宿宿,阿姨听说你喜欢吃蛋糕,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一点,送给你吧。” 苏晚走到宿宿身边,在小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宿宿立刻绷紧身体,神情流露出一抹仓惶无措。 “妈妈,我们走吧。” 星星背着书包站在过道上,像是有些着急,用手扯了扯苏晚的袖子。 宿宿低着头没有回答苏晚。 苏晚只好将蛋糕放在宿宿的桌子上,然后起身带着星星离开了教室。 等两人离开后,宿宿终于送了口气,有苏晚阿姨在身边时,他仿佛感觉身边空气被冻结了。 “妈妈,以后你不要来接我了,让司机叔叔来吧。” 星星牵着苏晚妈妈的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走到门边,苏晚忽然回头看了宿宿一眼。 “司机叔叔要去接爸爸下班呀,妈妈接你不好吗?” “不是不好……好吧,那还是妈妈来接我吧。” “妈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来教室接我呀?在学校门口行不行?” “不行哦,万一你忘带书包回家怎么办。” “哦……” 两人脚步越来越远,说话声也终于随着距离消散了。 施子明也有苏晚送的蛋糕,他提着蛋糕走到宿宿桌边,笑吟吟地说:“星星妈妈真好呀,还给我们买蛋糕。” “我不要。小明,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宿宿说道。 “啊?给我?你不是喜欢吃蛋糕吗?”施子明一脸疑惑。 宿宿摇头,“现在不想吃了。” 施子明“哦”了一声,“好吧,那我一会儿送给理理他们。” “好。” 没过几分钟,工作人员赶到学校,将他们接到了车上。 宿宿和司净坐在同一辆车。 经过学校附近一家甜品店时,宿宿看见苏晚阿姨提着几盒甜点,牵着星星从里面走了出来。 星星乖巧地为苏晚阿姨抵着门,苏晚阿姨宠溺地说:“谢谢,星星现在是个小男子汉了。” “嘿嘿。”星星拍了拍胸膛,“爸爸说了呀,星星是男生,要学着照顾妈妈。” “哇!星星好棒啊。” 车辆向前行驶,苏晚阿姨和星星的身影在往后退,宿宿却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司净扯了扯宿宿的袖子,“不看了。” 宿宿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明明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却舍不得将视线收回来。 “宿宿,不看了。”司净拉住他的肩膀,将他身体扳了回来。 宿宿脸色苍白,眼角悬挂着透明的泪珠,脸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看见他的模样,司净怔住了。 “怎么了?”司净语气有些着急。 “我不看了……”宿宿用手抹掉眼泪,可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司净笨拙地将他抱进怀里,学着记忆中宿宿安慰别人的模样,拍打着他的后背,“不看了……不看了……宿宿以后只看好看的东西好不好?” 宿宿把脸埋在他的肩膀,眼泪浸透了司净的衣服。 “我没有妈妈了。” “我的妈妈……再也不要我了。” “我也……不要她了。” 在宿宿记忆中妈妈的样子本来是清晰的,只是从那天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了。 施子明和星星成为同桌,交流时间变得更多,秦理也不再找宿宿翻花绳,宿宿跟姜宇寰和薛宜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这两位小朋友都是比较温和的性格,和他们在一起时宿宿可以安安静静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有时也会和他们一起写字做游戏。 宿宿依旧喜欢找司净玩儿,在宿宿的带动下,司净和姜宇寰、薛宜两人有时也能聊上两句。 直播节目仍在继续,热度处在一个较为平稳的阶段。 时间不知不觉间来到四月中旬,施子明的生日到了,施妈妈邀请了节目里所有小朋友,也邀请了和施子明做了一个多月同桌的星星。 这天早上,周康成将宿宿送到了施家别墅外。 “宿宿!”施子明穿着一身精致的小西装,头发搭理得一丝不苟,站在门口开心地向车上下来的宿宿招手。 “周叔叔,我先走啦。”宿宿关上车门,朝周康成挥了挥手,就提着礼物朝施子明跑了过去。 “小明,生日快乐!”宿宿将礼物递给他,弯着眉眼。 施子明凑上去抱了他一下,“你送我什么呀?” 宿宿说:“你总是不爱喝水,所以我让周叔叔带我去陶艺馆给你做了一只杯子。” 施子明从他手里接过礼物,勾住他的肩膀说:“嘿嘿,那我肯定一天至少喝十杯水!宿宿,你陪我一起在外面等他们吧。” “好呀。”宿宿答应下来,“可是一天也不能喝太多水哦。” “知道啦。” “阿姨好。”宿宿对站在一旁的施阿姨笑了笑。 施阿姨抚了抚他的头发,“宿宿你好呀。” 施子明像是觉得妈妈碍事,把杯子交给她,说道:“妈妈,你帮我放回房间吧,一定要放在我的房间里哦。我和宿宿在外面就行了。” 施妈妈点头说“好”,又不禁吐槽道:“你表姐送的生日礼物就随便放在大厅?干嘛宿宿送的就一定要放回房间啊?” 施子明被说得不好意思,推了施妈妈一把,“哎呀!杯子容易碎嘛。” 施妈妈宠溺笑了笑,“知道了。” 等施妈妈走后,两个小崽崽站在门口等其他小朋友。 因为施子明生日邀请了一些同学,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今天的直播节目改为了录播,有不少摄像叔叔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施子明和宿宿聊着天,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聊到了星星身上。 “星星真的好笨哦,玩游戏总是输,和理理翻花绳也总是输,但是输了不会哭鼻子。但是有什么想妈妈了会偷偷哭,我就不会!” 宿宿没有回应他的话,沉默地看向前方。 “啊啊啊!他说要送我最喜欢的玩具模型,怎么还不到呀。”施子明翘首以盼,见路上没有车辆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宿宿问道:“玩具模型应该很贵吧?” 施子明先是点头,而后又一脸纠结:“不知道,反正我也很多玩具模型。” 不多时,一辆豪车停在了别墅门外。 星星穿着一件小礼服从后座跳了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包装盒,里面是很酷的玩具模型。 星星领口别着黑色蝴蝶结,从头到脚精致得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小少爷。 “小明!”星星一路小跑着朝两人走来,在看到宿宿的时候愣了一下。 苏晚紧随其后从车里走下来,见他跑得太急,不禁叮嘱道:“星星,你慢一点儿,小心摔跤。” “知道啦妈妈!” “哇!真的是玩具模型诶!”施子明往前走了几步,接住飞奔而来的星星。 “是呀,我都答应过你啦。” 他们站在一起,穿着同样精致的礼服,头发像大人那样梳起,和宿宿的穿着完全不同。 宿宿穿着一件奶黄色短袖,外面搭着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宽松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头发软软,偶尔被风吹起一两根,在头顶飘来飘去,跟他们完全不像是一个画面框里的人。 “宿宿,好久不见。” 在两个小朋友互相讨论着人物模型时,苏晚走到宿宿面前,半蹲下来,伸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 宿宿仓皇后退一步,躲开了苏晚的手。 他抬起头,看向苏晚身后,原本在和施子明讨论玩具模型的星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妈妈,不是要去找爸爸吗?你快去吧,别让爸爸等太久了。”星星催促道。 苏晚收回手,用一种宿宿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什么都没说,起身回到了车上。 看着汽车扬长而去,星星重重松了口气。 “宿宿,你送了小明什么生日礼物啊?”星星好奇地问。 宿宿不想看他,但也做不到直接忽视他,“杯子。” “杯子?哪一家的杯子呀?妈妈前几天给我新买了一个杯子,是一个很有名的牌子,花了三万块呢。” 宿宿道:“我自己做的杯子。” “啊?有好看的图案吗?可不可以保温啊。”星星状似天真。 施子明站在两人中间,看了看宿宿,又看了看星星,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具体又说不上来。 这不是施子明第一次这么觉得。 在学校这段时间,但凡有星星参与的游戏宿宿都不会加入,只要他身边有星星,宿宿对他的态度就会变得很奇怪,几乎不会跟他一起玩。 宿宿不喜欢星星吗?可是宿宿对每个小朋友都很友好啊,就连最初到学校骂宿宿是病毒的徐宁都跟宿宿成为了朋友,他为什么会不喜欢星星呀。 “你干嘛啊?宿宿才五岁,念幼儿中班,他怎么会做可以保温的杯子?你会啊?”施子明翻了个白眼,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顾及关系好不好。 星星被他吼得愣住,又有些不甘心地抿起嘴唇。 宿宿察觉到了星星对他的敌意,大概星星也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排斥。但今天是施子明的生日,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他不想破坏这一天。 宿宿悄悄攥紧拳头,十分认真地对他说:“我不羡慕你有妈妈,我也不羡慕你的妈妈每天接你上下学、给你买很贵的杯子,我没有妈妈了,也不会抢别人的妈妈。” 在他的注视下,星星眼眶逐渐红了。 “啊?你们在说什么呀?” 施子明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 两个小朋友都没再说话。 不多时,所有小朋友到齐,将礼物送给了施子明。 大家一起做游戏唱生日歌吃蛋糕,气氛其乐融融。 吃完蛋糕以后,小朋友们分散在别墅里玩儿。 宿宿和司净还有姜宇寰、薛宜、幕雨安五个人围坐在一起。 姜宇寰最近迷上了司净的机械锁,自己也买了一个,每次过不去的地方就会找司净帮忙,司净虽不爱说话,却一般不会拒绝。 薛宜喜欢画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时会和宿宿、慕雨安一起讨论。 他们这边虽然安静,氛围却很和谐。 施子明和其他小朋友玩机.枪,秦理坐在地毯上教星星和节目里另外两个女孩子翻花绳。 和秦理同在四班的女孩叫左灵,有点笨笨的,秦理教了她好几遍还是学不会。另一个女孩叫乐子怡,和一个叫晏驰的男孩在中一班。 左灵和星星总是学不会,乐子怡倒是学得快,但她平时更喜欢男孩子的玩具,不一会儿就加入施子明和宴驰一起玩机.枪。 秦理时而抬头往宿宿的方向看一眼,神情莫名显得落寞。 这段时间,宿宿总是陪三班的慕雨安和五班的薛宜玩翻花绳,已经很久没和秦理玩过了。 尽管如此,秦理每节下课都会跑到三班去,有时候找星星玩儿,有时候找施子明玩儿,通常这种时候她邀请宿宿一起玩,都会被宿宿拒绝。 秦理觉得很难过,难道宿宿真的喜欢安静的小朋友,觉得她太吵了吗? 可是离开学校的时间里宿宿又不会拒绝她的邀请,真的好奇怪啊。 就这样在施家别墅玩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家长们赶到别墅接走了孩子。 周康成赶到的时候,好些小朋友已经被接走了,只剩下宿宿和司净还有秦理,但是秦理今晚在施子明家里留宿。 “宿宿,今晚你也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吧。”秦理有些紧张地喊住宿宿。 施子明立刻附和道:“是呀!妈妈说今天我生日,无论玩到几点都可以,正好明天不用上学诶。” 宿宿迟疑一下,周康成低头看他,笑问:“你想留下吗?” 宿宿看了看跟出来的施阿姨,又看了看周叔叔,问道:“可以吗?” 施阿姨说:“当然可以。” 周康成道:“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施阿姨看向人群后方的司净,说道:“小净也一起留下吧。” 司净怔愣抬头,宿宿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司净垂下脑袋,手指蜷缩在掌心,“她不会同意的。” 话中的“她”指的自然是他的妈妈。 宿宿神色一黯,他想起来了,他从电话里听到过,司净在家总是被关在房间里,连春节都不能出来走走。 施阿姨温柔道:“没关系,留下来吧,等司太太来了我会帮你和她解释。” 司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她发疯了,不要靠近她,让我跟她回去。” 虽然她一般只在家里发疯。 施阿姨愣住,“好……” 四位小朋友回到别墅里,趁施阿姨在门口送周康成离开,施子明压低声音问道:“你妈妈会发疯吗?” 司净恹恹“嗯”了一声。 宿宿紧张地拉住司净的手,问道:“如果你今晚不回去,等你回去了,她会不会……” 司净抬眼看他,仿佛知道宿宿想问什么,回答道:“我不怕,她打我,我会还回去。” 宿宿感觉自己腿都有点软了,声音颤抖:“司净……你还是回去吧……” 司净定定看了他几秒,说:“不要怕,我会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和你一样,成为孤儿。” 宿宿听到他说这些话只感觉心疼。 施子明和秦理却无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愈发觉得司净不像个正常小朋友。 第三十章 没过多久, 司净妈妈到了。 施阿姨站在门口和她聊了两句,似乎提到了司净即将在施家留宿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司净妈妈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表现得相当正常冷静。 “施太太, 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司净妈妈说道。 施阿姨听了司净的话心中原本有些不安, 从之前偶尔和司净妈妈的照面她也隐约感觉到对方和普通家长不同, 但是现在和她聊了两句,那些违和的感觉又没有了。 “不麻烦的,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司净。”施阿姨浅笑道。 司净妈妈点头:“那麻烦你了,我进去跟司净说两句话吧。” “请。” 司净妈妈走进来的时候,宿宿和司净凑在一起玩机械锁, 秦理和施子明在旁边抢电视遥控板。 “小净,你过来一下。”司净妈妈站在门边招手。 司净倒没什么反应, 宿宿立刻神经紧绷,小手揪起他的衣角,紧张地看过去。 不管别人信不信小风车的话, 宿宿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司净将机械锁交给宿宿, 起身向门口走了过去。 来到门前,司净妈妈半蹲下来, 拉住司净的右手, 声音柔和:“小净,今天在施阿姨家里要听话,不能像在家里一样, 知道吗。” 司净垂着眼帘,长睫盖住绿色瞳孔,脸上又露出宿宿熟悉的厌烦。 “我知道。”司净答道。 司净妈妈攥着他的手腕晃了晃, 如同撒娇一般:“没有妈妈陪着,晚上睡觉可不许哭啊,明天晚上妈妈早点儿来接你。” 司净脸上的厌烦越来越重,控制不住想将胳膊从她手中挣脱。 施阿姨站在左侧看着这一幕,愈发觉得有问题的不是司净妈妈,而是这个四岁的司净。 怎么会有小朋友在自己妈妈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司净妈妈没耽误太长时间,就打算出门离开。 施阿姨礼貌地将她送到大门外,在司净妈妈上车前,回头往别墅里看了一眼,突然喊住了司净妈妈。 “司太太,我们能不能聊两句,关于司净。”施阿姨道。 司净妈妈转过身,笑道:“当然可以。” 施阿姨斟酌用词,确保不会冒犯到对方,说道:“太太,司净这孩子还小,有些行为可能是受到了身边大人的影响,想必您也看得出来,他和普通孩子不大一样,如果您平时不那么忙的话,我建议您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当然,我没有任何想要冒犯您的意思,我知道司净非常聪明,但是聪明的小孩在他们这个年纪更容易从大人身上汲取信息,又分不清好坏……” 说话期间,施阿姨一直观察着司净妈妈的表情。 原本她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一句话脸色却沉了下来。 “施太太,你的意思是,司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受到了我的影响?” 施阿姨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净妈妈拉开车门,神情变得冷淡,“就算司净和普通小孩不一样是因为受到大人影响,那会影响他的只能是他父亲,更何况,我认为司净骨子里跟他父亲一样。” 说完,司净妈妈坐上汽车,扬长而去。 施阿姨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良久叹息一声,她就不应该多嘴。 别墅里,施子明兴冲冲地带着三人一起拆他的生日礼物。 宿宿坐在司净身边,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看向司净的右手。 司净全当没有看见。 “哎呀。”宿宿不知想到什么鬼点子,突然抓住司净的袖子,“司净,你这里怎么脏了呀?” 司净下意识想将手缩回去,宿宿眼疾手快,将他的袖子撸上去,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然后宿宿的动作顿住了。 只见司净白皙纤瘦的手腕上有几道指甲印,非常深,皮肤红得都快出血了,不清楚用了多大的力气。 宿宿眼眶几乎瞬间变红,委屈地撇下嘴巴,黝黑的眼珠子漫上一层雾气,好像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 司净将手抽回来,放下袖子,再去看宿宿泛红的眼睛。 “我不怕疼。” 半晌,司净干巴巴地解释道。 宿宿吸了吸鼻子,抬起司净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呼呼就不疼了……” 司净说:“本来就不疼。” 宿宿忽然抬起头,像小狗似的朝他呲牙,凶巴巴的。 “怎么会不疼嘛?” “我不怕疼,我会让她更疼。” 宿宿心疼司净,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太小了,他没有妈妈,司净又有一个坏妈妈。 可宿宿还是气不过。 “司净,你跟我回孤儿院吧!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要妈妈了!” 司净小声说:“她不是我妈妈。” “对,她才不是你妈妈!” 当天晚上,施子明、宿宿、司净睡在一个房间。 施子明的床特别大,足够睡下他们三个小朋友。 他们每人盖着一床小被子,房间里还开着空调,施子明玩了一整天早就困了,往床上一窝,前一秒还拉着宿宿兴致勃勃地说话,下一秒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使劲往下坠,怎么挣扎都没用。 等他睡着后,宿宿帮他把被子拉好,然后藏进被子里,扭头去看睡在他另一侧的司净。 漂亮小风车的睡姿非常规矩,板板正正。 宿宿在被子里拱了拱,朝他靠近了些。 “你睡了嘛。”宿宿用气音说。 从被窝里伸出暖呼呼的小手,伸进司净的被子里。 “干什么?” 宿宿刚把手伸过去,就被司净抓住,紧接着头顶响起司净的声音。 “嘘!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小明。”宿宿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你的手还疼不疼呀?我再帮你呼呼,院长爷爷说呼呼痛痛就飞飞了。” 两张被子之间,宿宿有半截手臂曝露在空气中,司净顺着他的爪子往手臂挪了两寸,摸到一片冰凉,理解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干嘛呀。” 刚被塞回来,宿宿又伸过去。 司净侧眸看他,房间里透着窗外的光,隐约能够看见一片轮廓。 宿宿脑袋靠在雪白的枕头上,头发散乱,用被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星稀的光在他眼中闪烁,莫名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宿宿将手伸进他的被窝,拽了拽他右手的袖口,“给我呼呼嘛,不然我睡不着。” 虽然漂亮小风车说自己不怕疼,可是那么深的印子,马上就要流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啊。 司净用自己的被子盖住宿宿曝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将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说道:“呼一下,然后就睡觉。” 宿宿:“每一个印子都要呼一下!” 宿宿仰头看他,漂亮小风车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被涂上了粉笔的颜色,绿色瞳孔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真好看呀! 司净妈妈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呀,这么漂亮的小王子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喜欢? 如果宿宿是他的妈妈…… 如果宿宿是他的妈妈,一定把所有糖果小饼干玩具全给他! 可是宿宿做不了他的妈妈,宿宿太小啦,宿宿只能做他的小同学,而且宿宿还是个男生,他们说男生是不能做妈妈的。 宿宿埋下头在司净手腕上呼了一圈,大概是气息有点痒,司净不自然地抽了两下,明明被掐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被宿宿呼两下就受不了啦! 宿宿呼完,司净将手放进被窝里,然后宿宿没有直接将手收回来。 他牵住司净的手,尽管司净并没有回握他。 宿宿天真地问:“司净,你什么时候才把阿姨送去精神病医院,然后跟我一起做孤儿啊?” 好像对此时此刻的他们来说,成为孤儿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沉默数秒,司净说:“随时都可以。” “啊?”宿宿惊讶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一时间忘记控制音量,睡得正香的小明童鞋被他吼得哼哼了两句。 宿宿立刻用小手捂住嘴巴,紧张去看施子明的反应,幸好他哼哼两句又继续睡过去了。 宿宿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兴高采烈地说:“那你快把她送进去啊!” 司净把宿宿拉进被窝里,低声说:“我一定会的。” 宿宿点头:“嗯嗯!我相信你!” 两人没再说话,隔了一会儿,宿宿又问;“那你想什么时候把她送进去啊?” 司净闭上眼睛,没有回答,问宿宿:“你想我什么时候把她送进去。” “明天!” 宿宿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行呀,那就没人照顾你了。后天?大班?一年级怎么样?” 司净说:“如果她进了医院,我就会被送回挪威。” 宿宿愣住,“那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呀?” 司净点头:“嗯,那里很远。” “做公交车可以到吗?” “好像不可以。” “做汽车可以到吗?” “坐船呐?” “不可以。” “啊……” 宿宿神情变得低落,“为什么啊。” 司净说:“因为我爸爸的家在那里。” 宿宿拱了拱鼻子,尽管舍不得看不见漂亮小风车,他还是说:“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打电话呀,还能视频,阿姨不喜欢你、虐待你,你不要留在她身边了。” “挪威好不好玩呀?”宿宿又问。 司净皱眉,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他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挤出一个画面。 “那里很漂亮,有很多水和船,房子就像故事里的那样。” 司净描述得很简单,没有什么想象的空间。 “哇!就像童话书里那样吗?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或许是受到宿宿的影响,司净也忍不住向往起了自己的家乡,“嗯,可以。” “但是我好穷哦。” “没关系,我给你买机票。” “哇!那你请我吃东西吗?” “嗯,你想吃什么?” “蛋糕!” “蛋糕?其他的呢?” “排骨!” “好。” …… 月光懒懒洒在窗台上,温柔的风轻抚着树影。 房间里一片沉寂。 司净做了个梦,梦到他带着宿宿回了挪威的家。 他的父母站在门前,朝他们招了招手,用司净已经不太熟悉的挪威语对他说:“欢迎回家。” 时光在宿宿不知不觉间流逝。 他的幼儿园生活平淡温馨,没有因为星星和苏晚的出现发生什么改变,只是有星星在的时候,宿宿不常和施子明一起玩。 秦理比施子明聪明一些,没多久就察觉到宿宿并不觉得他们吵,而是因为宿宿不太喜欢星星,所有不想跟星星一起玩。后来秦理就不主动找星星一起玩了,经常和薛宜她们几个小女生站在宿宿座位旁的窗口上和他一起玩翻花绳。 唯一让宿宿觉得不安的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孤儿院了。 本来宿宿隔两天就会给院长爷爷打电话,可是最近半个月,周康成叔叔说爷爷有点事情不方便接电话。 自由活动的时间,宿宿一反常态没有去户外。 施子明和姜宇寰都来邀请过他,全被宿宿拒绝了。 “宿宿,你在干嘛呀?” 一班的宴驰去洗手间路过三班教室,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的宿宿。 宿宿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拿起来,是一串被白线串联起来颜色各异的星星。 宴驰靠在窗台上,挑起眉头,“你要做什么?” 宿宿说:“我想做手链送给爷爷。” 马上就到六一儿童节,节目组打算在当天带幼崽们前往处于老城区的槐安孤儿院,正好宿宿将近一年没有回去过了。 “哦哦。”宴驰点了下头,“还挺好看的。” 宿宿问道:“你喜不喜欢呀?我还有好多星星,可以给你做一条。” 宴驰摇头,他觉得这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忽然他想起什么,说道:“你能帮我做一条小点儿的吗,我想给我妹妹,她今年两岁了。” 宿宿从桌洞里抓出一把星星,“好呀,我给妹妹做粉色的可以吗?” “随便啦。” 宿宿用自由活动的时间做好了一串手链,下午放学时,老奶奶接他们去吃饭的地方,到地方之后才发现星星和苏晚也在这里。 “小明、理理!” 星星放学时比他们走得早,这会儿正坐在餐厅里冲他们招手。 宿宿听见声音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苏晚坐在星星身边,剥好一只虾放进他碗里,在星星喊出来的一瞬间,她吓得手一抖,虾肉掉到了桌上,却无暇顾及,抬眼朝宿宿的方向看了过来。 宿宿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在她和星星对面的桌子上还坐着一位叔叔。 叔叔穿着黑色风衣,肩膀宽厚,好像能挡去一切风雨。 他是星星的爸爸吗? 叔叔发现星星见到熟悉的同学异常高兴,于是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对他说:“去玩吧。” 这段时间以来,星星经常在节目里出境,几乎算半个飞行嘉宾,观众都认识他,星星父母也不介意孩子出境。 星星向爸爸妈妈招手,然后拿着一块小饼干,蹦蹦跳跳向他们跑了过来。 “哇,你也在这里啊。” “是呀。” “那个叔叔是你爸爸吗?好帅呀。” “嘿嘿,是啊。” 在宿宿仅存的回忆中,没有任何关于爸爸的片段,起初他以为自己天生就没有爸爸,后来从老师口中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 那个叔叔是星星的爸爸啊…… 宿宿看了看坐在叔叔对面的苏晚阿姨。 宿宿的妈妈变成了别人的妈妈,之所以那么久没有来接宿宿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别的小孩,所以不要宿宿了。那宿宿的爸爸呢?他现在也是别人的爸爸,然后不要宿宿了吗? 宿宿曾经的妈妈变成了星星的妈妈,那星星的爸爸会是他曾经的爸爸吗?如果是的话,他还记得宿宿吗? 其实,宿宿从来没有想过和星星抢什么,是妈妈自己不要他的,他不应该怪星星,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从别的小朋友身边抢走妈妈。 可是……如果星星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呢? 宿宿不想从他身边抢走谁,他只是想和爸爸靠近一点点,万一……爸爸没有不要他呢? 吃饭时,星星和施子明在玩闹,宿宿心不在焉。 当他看到叔叔拿着电话离开座位时,宿宿从位置上缩下来,悄悄跟了上去。 夜晚的风吹得宿宿呼吸急促,心脏好像要从胸膛跳出来。 叔叔站在走廊的窗边打电话,说着一些宿宿听不懂的话。 宿宿忐忑不安地站在他身后不敢上前,他不会抢走星星的任何东西,他只是想知道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 男人接完电话,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了角落里的宿宿。 “小朋友,你迷路了吗?” 叔叔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柔声问道。 宿宿怔怔地看着叔叔,小手紧紧搅着衣角,“嗯……我迷路了。” 宿宿撒了一个谎。 叔叔朝他伸出手,笑道:“我带你进去吧。” 宿宿看着面前的手掌,温厚干净,可以将他的手完全包裹。 “谢谢叔叔。” 宿宿不敢完全拉住他的手,他现在是星星的爸爸,不是宿宿的爸爸,所以他只是轻轻拉着叔叔的小手指,只要叔叔稍微用力,就能立刻从他手心抽出来。 叔叔笑了笑,“走吧。” 走廊没有多长,餐厅的光线洒在地上,宿宿数着地上的砖块,一块、两块、三块……从走廊尽头到餐厅门口一共走了十七块砖。 数到十七的时候,宿宿松开了叔叔的手。 “谢谢叔叔!”宿宿仰起脑袋,嘴角带着笑容,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眼睛亮晶晶,好像获得了多么珍贵的礼物一般。 不管叔叔是不是宿宿的爸爸,从第一块砖数到第十七块砖的时候,宿宿把他当成了爸爸。 原来,被爸爸拉着是这种感觉啊。 十八块。 第十八块砖了,他不再是宿宿的爸爸啦。 男人愣住,不禁揉了揉宿宿的头发,盯着宿宿看了许久,忽然说:“小朋友,你和我太太长得真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宿宿摇头:“不像的。” “爸爸!” 星星看到了他们,着急地从餐桌旁跑了过来,一下扑进男人怀里,双手死死抱着男人的腿,眼睛警惕地看着宿宿,像是怕宿宿抢了他什么东西。 男人无奈弯下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星星用双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嗡声说:“爸爸,我吃饱了,我们和妈妈回家吧。” 宿宿向叔叔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然后跑回了餐桌边,坐进自己的位置里。 “宿宿,你去哪里了?”施子明问道。 宿宿笑着摇头,“没有呀,我哪里都没有去,我隐身啦。” “哇!真的呀!好酷哦,我也想隐身就可以不用上幼儿园了。” 宿宿不解道:“为什么不要上幼儿园啊?” “因为不好玩啊。” “为什么不好玩啊?” 宿宿转头看左右边的司净,问道:“司净,你也觉得幼儿园不好玩嘛?” 司净说:“没有。” 宿宿点头:“对呀,我也没有觉得幼儿园不好玩。” 施子明皱着小脸想了半天,说:“好吧,幼儿园好玩的。” 六一儿童节幼儿园组织小朋友表演节目,因为节目组事先和学校沟通过,轨迹一班的幼崽们不用参加。 离校前一天,节目组给学校小朋友送了糖果和玩具。 中午时候,苏晚阿姨也带着礼物走进了中三班。 唐风让几位老师把东西抬进教室,对小朋友们说:“这些东西是星星妈妈送给大家的礼物,我们应该对阿姨说什么?” 同学们坐姿端正腰板挺直,异口同声道:“谢谢阿姨!” 苏晚朝大家笑了笑,说:“不用谢。” 苏晚没有在教室里逗留,将礼物搬进来后,让唐老师分发给大家,就走了出去。 “星星,你妈妈真好呀。” “是啊,阿姨好漂亮,好温柔啊,跟我一点点都不一样。” 星星骄傲地抬起下巴,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宿宿,“我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我一个人的妈妈!” 宿宿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将粉色星星串在一起,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 明天就是儿童节,他今晚要和周康成叔叔先回孤儿院,轨迹一班其他小朋友明天早上再过去,所以放学之前他要把送给宴驰妹妹的星星手链做出来。 “宿宿,你出来了一下。” 将礼物分发给小朋友后,唐老师走到门边喊了一声。 宿宿迷茫抬起头,唐老师向他招了招手。 宿宿站起身向门边走去,连手里的星星手链都忘了放回去。 走到门外,唐老师带他下楼,走向了老师办公室方向。 “进去吧。”唐老师带他走到门口,自己却没有走进去。 苏晚本来坐在沙发上,看见宿宿立刻局促地站起来,双手拢了拢大衣,似乎连手往哪里放都忘记了。 宿宿一下攥紧唐老师的手,脚下纹丝不动。 唐老师无奈叹息道:“没事,别害怕,老师就在门口。” 宿宿仍然不想进去,犹豫数秒后,他还是松开唐老师的手,走了进去。 “阿姨,你有什么事情吗?”宿宿站在沙发对面,手里还拿着没有串好的星星手链。 “我、我给你拿了两件衣服过来……你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阿姨再拿回去换。” 宿宿知道的,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从来不缺衣服穿,因为附近的学校会组织学生将一些不要的衣服捐给他们。 苏晚阿姨是想给他捐星星的旧衣服吧。 宿宿缓缓摇头,认真地说:“阿姨,谢谢你,我有自己的衣服可以穿。” 苏晚将沙发上两个袋子提起来,“没关系,你还在长身体,衣服换得快,这些比你现在穿的要大一点,明年还可以穿。” 宿宿依然摇头,“阿姨,你把星星的衣服捐给我之前,问过星星同不同意吗。” 苏晚明显怔住,意识到宿宿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星星的衣服,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放心吧。” 宿宿疑惑地说:“你是星星的妈妈,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阿姨,我不认识你,你这样我会害怕。” 苏晚神色一僵,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她手里的袋子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宿宿把两只手背到身后,不去接苏晚阿姨的袋子。 无论这些衣服是星星的旧衣服,还是阿姨专门给他买的,宿宿不想收她单独为自己准备的儿童节礼物。 苏晚何尝看不出宿宿对她的排斥,眼睛泛着红意,手指缩紧,问道:“宿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宿宿说:“我记得的,你是阿姨,是星星的妈妈。” 苏晚眼眶湿润,失落地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那这些衣服你就当做是同学妈妈送你的儿童节礼物,可以吗?” 宿宿摇头,双手依旧背在身后,“可是我已经收到阿姨的儿童节礼物了,班里的小朋友都收到了。” “可……” “唐老师,我妈妈走了吗?” 苏晚的话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 唐风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状况,对星星说:“还没有。” “哦哦。” 苏晚愣了一下,星星已经从办公室门口走了进来,她下意识将装着衣服的袋子藏到身后。 星星疑惑地问:“妈妈,你和宿宿在这里干什么呀?” 苏晚眼眶还是红的,“我和他聊聊。” “聊什么呀?为什么不带星星一起呢?” 苏晚揉了揉他的脑袋,“没聊什么。你怎么没在教室里好好待着。” 星星抱住她的手臂,“我想你了嘛,下午可以不可以等我放学呀?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爸爸,你们答应了要陪我去买儿童节的礼物嘛。” 苏晚僵着手臂,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宿宿。 宿宿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将手里的星星手链整理好,随后走向门口,问唐风:“唐老师,我可以回去了吗。” 唐风看了眼苏晚,苏晚朝他充满歉意地笑了一下。 唐风朝宿宿点头,“好,回去吧。” 星星见宿宿立刻,立刻说:“妈妈,我也先回去啦。” 苏晚:“好,小心点儿,别跑太快。” “知道啦。” 宿宿上楼梯时,被星星追上来了。 宿宿迈上最后一格台阶时,星星忽然从身后推了他一把。宿宿没有防备,被他推得往前趔趄,站稳后不解地回头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推我?”宿宿不明白。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一楼通向二楼的的楼梯间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你不是说你不会和我抢妈妈吗!”星星眼眶泛红,眼神充满愤怒。 宿宿觉得困惑,“我和你抢妈妈了?你凭什么推我?” “你抢了!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妈妈?你没有妈妈吗?你是不是还想抢走我的爸爸?” 星星忽然走上前,将宿宿手里的星星手链打在地上,“你不是有爷爷吗?为什么要和我抢妈妈!” “你干什么!”宿宿声音着急了些,弯腰将星星手链捡了起来,这是他准备送给宴驰妹妹的礼物! 宿宿有点生气了。 “我没有抢你的妈妈,是你抢走了我的妈妈!我没有妈妈了,可是也不稀罕你有妈妈,以后不要这样,我会还手的。” 宿宿语气十分认真,这是他从司净身上学到的,如果别人欺负自己,不能一直任人欺负。 星星仿佛被宿宿的语气吓到,缩着脖子情不自禁往后退开,宿宿检查星星手链发现没有坏后才松了一口气。 “回教室了。”宿宿本想直接离开,临走前还是提醒了一句。 星星看着他的背影,撇下嘴角。 宿宿走到二楼后,发现司净就在楼梯口旁的墙边站着。 宿宿眼睛一亮,立刻将心中一丢丢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哒哒哒跑到司净面前,脆生生问:“司净,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不会在等我吧?嘿嘿,我好开心哦!” 司净扫过他的脸,“嗯”了一声。 “真的呀!”宿宿一个激动直接扑到司净身上,抱着他的肩膀使劲蹭了蹭,“宿宿好好心哦!司净你等我干嘛呀?” 司净被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有些痒,抬起下巴露出一抹嫌弃的表情,没怎么用力地将他往外推。 经过数月时间相处,宿宿早已不像当初那么谨小慎微,双手跟磁铁一样,牢牢吸附在司净身上,脑袋蹭完他的肩膀又去蹭他的脸,像只撒娇的小狗狗。 司净没使多少力气,自然推不开宿宿,只好用手捏住宿宿的脸颊。 宿宿长胖了点,脸颊肉嘟嘟的,又滑又嫩,含糊道:“让偶蹭蹭嘛。” 司.铁血无情.净:“不要,痒。” “哼哼,胡缩。” 司净说:“你刚才应该推回去。” 宿宿愣了下,有点不好意思:“你看见了呀?” 两人正说着,星星从楼道走了上来。 他看到了宿宿和司净,神情怯怯的,特别是在接触到司净的眼神后立马低下头,从二人身边路过回了教室。 宿宿揪了揪司净的袖子,说:“没关系的,我提醒过他了,如果他下次再这样我就会还手了。” 司净收回视线,一脸严肃地对宿宿说:“他再欺负你就告诉我。” 宿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又想去蹭司净的脸,被司净用手无情挡住。 宿宿不满地努嘴,“我们以后都是孤儿了,我蹭蹭你怎么啦?” “痒。” 宿宿哼哼唧唧表示不满。 其实,宿宿在别人面前会收敛一些,会做一个他们喜欢的听话又懂事的小孩,唯独在漂亮小风车面前,他特别肆无忌惮,有时候还会朝他撒泼。 虽然施子明他们总是悄悄告诉宿宿,司净是个奇怪的小孩,很凶,会打人,偏偏宿宿就是不信、不介意,平时最爱和司净黏在一起。 宿宿非常有成就感,第一次见到司净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像草原上漂亮的、孤独的小风车,一个人站在大草原上在风里转啊转,但是宿宿现在也搬到他身边啦,和他一起在风里转啊转,等司净妈妈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之后,司净还要跟他一起回孤儿院转啊转……噢!想起来了,司净成为孤儿就要回那个什么威转啊转,他们要坐飞机才能转到一起去啦。 “你在这里等我干什么呀?”宿宿突然想起正事,眼睛眨啊眨,睫毛像一把小扇子。 司净松开手,没有立刻回答,先是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然后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塞进宿宿手心里。 “什么呀?”宿宿见他一反常态的紧张,压低声音用气音问道。 司净看了看走廊上的摄像头,将他拉进一个监控盲区。 宿宿打开掌心,手里的东西他有点握不住,中间圆圆的像一只表,上面坠着一条长长的链子。 司净说:“这是我爸爸的怀表。” “啊?”宿宿一脸迷茫,“你给我干什么呀?” 司净拿起怀表,打开盖子,盖子里面居然有一张照片。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司净看着那张照片,或许是早已接受了现实,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悲伤情绪。 宿宿好奇地凑上去看,照片还很清晰,背景在一家照相馆,左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叔叔,右边椅子上坐着一位阿姨,叔叔亲昵地将手搭在阿姨的肩膀上,而阿姨的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那小孩和司净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司净,他和你长得好像哦。”宿宿指着阿姨怀中的小孩说。 司净无语:“那就是我。” 宿宿惊讶地捂住嘴巴,“你长大了诶!” 司净:“……” “嘿嘿,开玩笑啦。” 司净把怀表放进宿宿手里,说:“你帮我保管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希望我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就把它还给我。” 宿宿摇头,“它对你那么重要,为什么要让我保管啊。” 司净说:“放在家里可能会被她发现,而且……她进了医院,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宿宿。 “被她发现了会怎么样啊?” 司净想了想,说:“她可能会杀了我。” 宿宿身子一抖,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往左右看了看,拉开校服将怀表放进里面有拉链的口袋里,对司净说:“我我我我一定好好保管!一定不会让她发现。” 见宿宿害怕得颤抖的样子,司净有点后悔告诉他,于是说:“你放心,被发现也没关系,我不怕死。” 宿宿猛地扑到他身上,小手捂住司净的嘴,急得眼睛都红了:“臭风车!不准胡说!你不准变成星星!” 星星那么远,根本够不到嘛! “干嘛呢?不许打架啊。” 大班的老师从三楼走下来,看宿宿的阵仗还以为他们打起来了。 司净拍了拍宿宿的手背,眼神示意他松开手,宿宿气哼哼地瞪他一眼,松开手后,他憋着一股怒气看向老师,忽的一弯腰:“老师好!” 老师忍俊不禁:“这是怎么了?还把我们宿宿惹生气了?” 宿宿说:“我没有生气!老师,我要回教室啦!” 老师摆手,“回去吧。” 宿宿朝司净冷哼一声,想直接转身离开,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想起什么,回头对他说:“今晚我就要回孤儿院了,明天和他们一起过来喔。” 槐安孤儿院是宿宿唯一的家了。 司净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两人各自回了教室。 宿宿回到座位上之后,时不时用手摸一摸放怀表的地方,这上面有司净的爸爸妈妈,他一定要好好保管。 “宿宿……”小胖在吃苏晚阿姨买来的蛋糕,满嘴、满手都是奶油,他用手肘撞了撞宿宿,想让宿宿帮他拿张纸巾。 结果刚碰到宿宿,他立刻侧开身体,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小胖有点迷茫,嘟囔道:“你最近是不是看奥特曼啦?” 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做了一个奥特曼放大招的动作。 “biubiubiu!” 宿宿:“……” 第三十一章 最后一节下课前, 宿宿终于把星星手串做完交给了宴驰。 宴驰接过去戴在手腕上,戳了戳上面的星星,对宿宿说:“谢谢你呀宿宿, 还挺好看的。” 宿宿羞涩地笑了一下, 说:“妹妹喜欢就好啦。” 宴驰背上书包, 双手酷酷地插在裤兜里, 说道:“只要是你送你的,她什么都喜欢。” 宿宿有点惊讶, “妹妹知道我呀?” 宴驰点点头:“我妈老在家里放电视她就跟着一起看,老说想换一个哥哥,换你当他的哥哥呢。” 宿宿挠了下头,觉得不好意思, 妹妹这样说宴驰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宴驰哼一声说:“我还不稀奇她当我妹妹呢,走啦, 明天见。” 宿宿松了口气,朝他挥了挥小手,“明天见, 我在孤儿院等你们哦。” “知道啦。” 宴驰是个性格很酷的小孩,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放学后,宿宿坐在教室里等周康成叔叔接他回孤儿院。 宿宿把准备送给院长爷爷的手链戴在手上, 期待着院长爷爷看到手链后的表情。 大约二十分钟后, 周康成叔叔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周叔叔!”宿宿欣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周康成跑得比较着急,额头满是汗珠,看到宿宿期待的表情神情有些愧疚, 喘了两口气走到宿宿面前,半蹲下来,拉住宿宿的手臂, 似乎觉得难以启齿,说:“宿宿,今天回去不了了。” 宿宿欣喜的表情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为什么啊?不是要回去过儿童节吗?” 周康成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不起,节目组这边临时有点事情,去不了了。” 宿宿无措地看着周康成叔叔,明明说好了要回孤儿院啊,从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天宿宿就开始期待了,他真的好想院长爷爷,好想其他小朋友啊。 可是……周叔叔他们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不能去,宿宿不能太任性,不能因为自己想回去就让所有人跟他一起回去。 宿宿眼眶通红,低头将手腕上准备送给院长爷爷的星星手链取下来,声音哽咽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我想爷爷了。” 周康成看着宿宿的表情,逐渐红了眼眶,安抚道:“过段时间就回去,到时候我们重新给孤儿院的小朋友过一个儿童节好不好?” 宿宿吸了吸鼻子,闷声点头:“好……” 回去路上,宿宿靠着车窗闷闷不乐,不知不觉睡着了。 确定宿宿熟睡后,周康成让前排司机把天窗关上,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等电话接通后,周康成压低声音问道:“老爷子怎么样了?摔得严重吗?”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周康成眉头紧皱,侧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熟睡的宿宿,说道:“让老爷子不用担心,宿宿没有哭闹。” 挂断电话后,前排司机不禁叹息道:“宿宿马上就回去了,老爷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摔一跤,他这么大的年纪,哪经得住……” 司机摇头,没再说下去。 周康成眉头紧皱,脸上写满担忧,不禁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老爷子为什么会摔?不过是想在宿宿之前赶回孤儿院,所以操之过急了。 周康成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宿宿身上。 如果以后宿宿知道了老院长的病情该怎么办啊。 因为不能回孤儿院,第二天轨迹一班的幼崽们来到学校和同学一起过节。 一整天下来,宿宿情绪非常低落。 儿童节过后,天气越来越热,小朋友们吃完午饭后不能在户外玩耍,要一起睡午觉了。 每个班级的小朋友在不同的房间睡觉,宿宿中午吃完饭都没机会找司净说话。 午睡时,施子明挨着宿宿,星星挨着施子明。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相处,哪怕是施子明也察觉到了宿宿不喜欢星星,所以睡觉的时候都朝着宿宿这边,有时候会在被窝里和宿宿说悄悄话,星星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某天中午,施子明吃撑了,在小床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宿宿迷迷糊糊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见他像一只蚕蛹似的,在被子里拱来拱去。 “小明你怎么啦?”宿宿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被子,压低声音问道。 施子明从被子里探出红通通的脸颊,对宿宿说:“我肚子好难受呀宿宿。” 宿宿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想拉粑粑吗?” 施子明在被子里晃了晃屁股,“不是,就是太撑了,躺着难受。” 窗外阳光刺眼,声声蝉鸣。 宿宿往门外看了一眼,老师应该在对面的办公室休息。 “小明,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宿宿提议道。 施子明立刻点头,“好呀好呀。” “嘘!”宿宿将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一点儿呀,别的小朋友还在睡觉呢。” “哦……”施子明用气音说道。 两人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穿上鞋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蝉鸣在空旷走廊响起,尽头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上,金灿灿的一片。 “现在外面太热了,我们去凉快一点的地方吧。” “好。” 走过办公室的时候,宿宿踮起脚往里面看了一眼,几位生活老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们在午睡结束之前回去就没事了。 宿宿带着施子明走进阴凉的楼梯间,宿宿用随身携带的纸巾铺在台阶上,对施子明说:“坐下歇一会儿吧。” “嗯!” 施子明在台阶上坐下,身体向后靠,双腿随意地往下一搭,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我中午吃好多呀,阿姨的排骨真好吃。” “是呀。” 宿宿坐在他身边,坐姿乖乖的,手抱着双膝,有些木讷地看着走廊上一地金黄的阳光。 施子明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宿宿,怎么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 宿宿揉了揉眼睛,“我想院长爷爷了。” 施子明点头:“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爷爷啊。” 自从六一过后,宿宿再也没有和院长爷爷通过电话,周康成叔叔也早出晚归,晚上接他回去都变成了另一个叔叔。 宿宿问过他们周康成叔叔和院长爷爷的事情,他们都告诉宿宿没事,可宿宿心中莫名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宿宿垂下脑袋,逐渐红了眼眶。 “不知道,我好想院长爷爷啊。” 施子明盯着宿宿看了看,像宿宿曾经安慰过他的样子,轻轻用手拍打着宿宿的后背,“没事啊,我们以后一回去看院长爷爷。” “嗯……” 两个小家伙在楼道玩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午睡即将结束,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下午的自由互动由室外改成了室内。 宿宿照常抱着自己的本子去二班找司净,因为他来得太频繁,二班小朋友们都认得他了,反正也只是找司净聊聊天写写字,就没人在意他们。 放暑假前最后一天,幼儿园让家长到学校开家长会。 宿宿本打算像以前一样自己在外面玩,毕竟他没有家长,院长爷爷也不接他的电话,可没想到的是,最后周康成叔叔代替院长爷爷来了。 “宿宿。”周康成站在教室门口朝宿宿招了招手。 宿宿惊讶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路跑到门口,“周叔叔,你怎么来了!” 周康成牵着他的手半蹲下来,笑说:“老院长没时间过来,我来替他给你开家长会。” 说起院长爷爷,宿宿有些紧张,问道:“周叔叔,爷爷最近为什么不和我打电话啊,他不知道我很想他吗。” 周康成神情僵了一下,手掌在宿宿头顶揉了揉,说:“爷爷当然知道了,他也很想宿宿,所以让我来帮宿宿开家长了。” 宿宿忐忑地拉住他的手指,问道:“院长爷爷是不是腿又疼了?你让他不用担心宿宿。” “知道了,乖,进去吧。” 周康成站起身来拉着宿宿准备进教室,抬头却看见了走廊上的苏晚和星星。 周康成礼貌向对方点头,苏晚笑了笑,眼神看向宿宿。 “宿宿,他是你的爸爸吗?”星星抬头盯着周康成。 宿宿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周康成低头看了眼宿宿,对星星说:“我是他的叔叔。” “哦哦,叔叔好。”星星礼貌道,然后扯了扯苏晚的手,“妈妈,我们进去吧。” 苏晚笑容僵硬,任由他拉进教室。 坐到位置上,唐老师走进来,让小朋友们先出去玩,把所有家长留在了教室里。 “小朋友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麻烦念到名字的家长上来帮孩子领一下试卷,其他的事情等发完卷子再说。” “宿宿。麻烦宿宿的家长上来领一下卷子,他是我们班上的第一名,大家应该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他,这孩子很听话,性格很好。” “哎呀,宿宿谁不知道啊,我天天在家看他们节目。” “虽然我从来不拿我儿子跟宿宿比,但是真的没得比,这孩子太让人省心了。” “我女儿跟他做了一个月同桌,回来天天跟我念叨想一直和宿宿做同桌,那段时间她听话了不少,都是跟宿宿学的啊。” “你别说我发现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受身边的人影响。” 对于这件事施妈妈最有发言权: “确实是这样,我家这小混球在哪里都无法无天,像个孙猴子,在宿宿面前就乖得不得了。有天回来还主动帮阿姨做家务,说宿宿也会帮老师整理午睡的房间。” “没错,小孩子就应该让他们多和宿宿接触,学一些好的习惯。” “唉,宿宿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这要是我孩子,我还舍得把他丢到孤儿院?” 苏晚脸上原本带着自豪的笑意,听到这里逐渐消散,神色变得僵硬。 唐老师在讲台上无奈地打断家长的讨论:“大家注意一下,今天是家长会,不是宿宿一个人的讨论会。当然,如果以后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空出时间专门留着大家讨论宿宿哦。” 家长们被他逗得哄堂大笑。 周康成满脸骄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抬头挺胸地走上讲台。 发现所有家长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周康成顿时将脊背挺得更直,仿佛在说:我现在就是你们讨论的宿宿的监护人哦! 唐老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差不多得了。” 周康成和唐风是老相识,见状反驳道:“你就是嫉妒我喜当爹。” 唐风白了他一眼,“赶紧下去,别耽误我给其他家长发卷子。” 等所有卷子发下去之后,周康成拿出手机给卷子拍了两张照片给老院长发了过去。 趁家长们在看自家孩子试卷时,唐风说了些这学期在孩子们身上发现的优点和问题,他几乎把每个小朋友都拎出来说了一遍,看得出来他对班里的每一位孩子都很上心。 周康成身边坐着宿宿同桌小胖墩的家长,他听到唐老师说完自家孩子,忍不住对周康成叹息道:“这位唐老师比之前的李老师好多了。” 周康成笑了笑,“是啊。” 家长会期间,苏晚和身边的家长换了个位置,坐到靠近周康成这边的过道上,轻轻敲了敲桌角,对周康成说:“你好,我可以看一下宿宿的卷子吗?” 她脸上带着乞求和小心翼翼。 周康成抬起头怔怔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的眼睛和宿宿很像,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世界上相似的东西太多了,周康成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想对比一下宿宿和星星的卷子,于是将卷子递了过去。 苏晚瞬间如释重负,欣喜地从周康成手中将卷子接了过去。 苏晚露出一抹笑容,脸颊的梨涡和宿宿如出一辙。 周康成忽然看愣了,脑海里闪过这段时间以来和苏晚相关的画面。 从最初公益广告杀青那天晚上,他就觉得苏晚对宿宿的态度不对劲,似乎有点过分的关心了。再到后来偶尔学校里遇见,而且他还听唐风说过,苏晚经常借着来看星星的名义给宿宿买零食玩具,尽管大部分时间宿宿都没有收,她依然没有放弃,六一儿童节还专门给宿宿买了几身衣服。 这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同学的妈妈会做的事情。 此时此刻,周康成意识到什么,他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苏晚和她老公结婚的时间,正好是宿宿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后一个月。 想到这里,周康成用力捏住手中的试卷,猛地从她手里抽了回来,皮笑肉不笑说: “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宿宿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他的东西。” _ 家长会期间,小朋友全部在户外活动。 暑假来临,同学们要短暂分开,许多小伙伴凑在一起讨论着暑假要和爸爸妈妈去哪里玩。 这半个学期星星和班里的同学相处得很不错,苏晚阿姨时不时就会给三班的小朋友们送零食,大家就更喜欢和星星一起玩了。 “星星,暑假你要去哪里玩呀?” 三班同学围坐成一个大圈,施子明坐在宿宿左边,星星坐在施子明左边。 “妈妈说等爸爸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就带我们去国外玩儿。”星星回答道。 “哇!国外啊!我想去意大利玩儿,可是我爸妈好忙,根本没有时间嘛。” 施子明也参与到大家的讨论中:“暑假我想跟爸爸学滑雪。” 宿宿安静地听他们讨论,期间有小朋友将话题带到宿宿身上,问他暑假想去哪里玩。 “暑假要录一个月的节目,其他时间我想回孤儿院。” 从六一过后宿宿就没见过院长爷爷,他现在很想回去看看爷爷。 宿宿的回答太无聊了,小朋友瞬间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星星,你想去哪个国家玩啊?”一位小朋友问道。 星星双手托着下巴,皱着小脸思考几秒钟,当着宿宿的面转头往二班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班小朋友也像他们一样,围成一个圈圈坐在上。 周边小朋友讨论得热火朝天,司净像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低头玩着一个全新的机械锁。 “我想去挪威。”星星回答道。 宿宿一愣,抬头看他。 如果有机会宿宿也想去挪威,因为那里是漂亮小风车的家,以后漂亮小风车还会回去。可是宿宿没有底气像星星一样,大大方方说出自己想去的地方。 星星说了他的爸爸妈妈会带他过去,但宿宿只能长大以后自己过去。 可是距离宿宿长大,还有好多好多年呢。 施子明诧异道:“挪威?司净的老家呀。” 星星点头:“是呀,听说哪里的风景很好看。他一定知道很多挪威好玩的地方吧,我一会儿去问问他。” 宿宿沉默地低下头,那样司净应该会很开心吧。 虽然司净从来不主动提他的家,可每次宿宿提起或者从老师口中听说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会变得明亮一些,连机械锁都不玩了。 如果星星跟他讨论挪威的事情,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没过多久,趁小朋友在做游戏的时候,星星果然找到了独自一人玩耍的司净。 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和身边所有孩子都不一样,漂亮又耀眼,从人群中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他靠坐在滑梯下,专心摆弄着机械锁。 星星向他靠近时,神情充满紧张,在他看来司净就是一个奇怪又凶凶的男孩,明明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在宿宿面前却不一样,不会只顾着手上的玩具,尽管不怎么开口,却会认真听宿宿的每一句话。 所以……他应该没有那么可怕吧。 司净感觉到有人向自己靠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右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递了过去。 星星听说他打过别的小朋友,因为他伸手是要打自己,吓得缩起脖子,后退半步。 司净将手伸到半空,手指慢慢摊开,掌心是一颗黑色包装的巧克力。 “给我的?”星星愣住,旋即惊喜地问道。 听见陌生的声音,司净动作一顿,抬头看去,发现是星星眉头皱了起来,侧头看向人群中,对上了不远处宿宿的视线。 宿宿本来在和秦理玩翻花绳,突然看到星星向司净走去,于是停下动作看着他们,当看到司净将手里的巧克力递给星星的时候,宿宿抿起嘴巴,神情委屈极了。 明明他和司净认识这么久,他给司净送了好多糖果,虽然没想过司净一定也要送给他,可是他居然把巧克力送给了星星。 为什么要是星星啊,除了是星星其他人都可以啊。 在司净看过来一瞬间,宿宿红着眼睛移开了视线,背对着他们和秦理继续玩翻花绳。 “谢谢……” 尽管有些受宠若惊,星星还是伸手想从他手里接过来。 当他手已经伸到半空的时候,司净却毫无征兆地将手收了回去。 司净平静地将巧克力放回校服口袋里。 星星伸在半空的手僵住,一瞬间神情有些委屈,明明是司净要给他的,干嘛要收回去啊。 但只是一颗巧克力而已,只要星星想要,爸爸妈妈一定会买给他,他又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一点都不稀罕。 星星没有纠结巧克力的事情,对司净说:“暑假我想让爸爸妈妈带我去挪威玩儿,你可以告诉我挪威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说这话的时候,星星有点小心翼翼。 司净注意力却不再他身上,宿宿一直背对着他,和秦理玩翻花绳,也不怎么说话。 听完他的话,司净说:“不知道。” 说完,司净收起机械锁,手撑着草地站了起来。 星星不知道一瞬间从哪里来的胆子,突然拉住司净的衣服,有时候他看见宿宿就是这样的,会拉住司净的衣服跟他撒娇,然后司净就会听他说话。 “司净。”星星喊了他一声。 司净垂下眸子,看着捏住衣角的那只手,脸上流露一抹显而易见的厌烦,直接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司净语气不耐烦。 星星被他看得白了脸,嗫嚅道:“暑假你回挪威吗,到时候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让开!” 没等他话说完,就被司净打断。 随后不愿意再浪费时间,错开星星,留下他在原地一脸仓惶无措,径直走向了宿宿。 宿宿绷着小脸和秦理玩翻花绳。 秦理向来聪明伶俐,从表情看出宿宿心情不好,轻声问道:“宿宿,你怎么啦?” 宿宿摇头,“没有啊,我们继续玩吧。” 虽然嘴上说没有,可是嘴巴都快抿成一条直线了。 “宿宿。” 司净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站在宿宿左手边喊了一声。 “干嘛呀。” 见他过来,宿宿脸更臭了。 哼,这么喜欢星星,还请他吃巧克力,那你跟他玩呀。 秦理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宿宿,又看了看神情莫名透着一丁点小心翼翼的司净,觉得他们好奇怪呀,好像性格一下子倒过来了。 本来对谁都好脾气的宿宿,嘟着嘴巴闹脾气;本来对谁都漠不关心的司净,小心翼翼求和。 秦理捂着嘴巴偷笑,觉得他们在一起好好玩,于是没有打扰他们,拉着左灵和慕雨安绕到滑梯后面悄悄看着他们。 没人跟宿宿玩了,他也不理司净,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背对着司净。 司净跟在他身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宿宿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宿宿顿时更加生气了。 臭风车,星星有那么好嘛!怎么都要喜欢他。 尽管和司净坐在一排,宿宿却执拗地将脸扭到一边,就是不看他。 良久,宿宿眼前多了一条细白的胳膊。 司净用手掌托着那颗巧克力递到宿宿面前。 “我不要,你给别人吧。”宿宿嗡声说。 这个“别人”特指星星。 司净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真挚:“不给别人,只有一颗,只给你。” “你胡说!” 他明明都看见漂亮小风车把巧克力给别人了! 司净见他不接,干醋把宿宿的手抓起来,掰开他蜷缩的五指,将巧克力放在他掌心。 “没有给他,我以为是你。”司净说。 手心里的巧克力还残留着司净身上的温度,宿宿狐疑地回头看向他,问道:“真的吗?” 司净点头:“真的,我以为只有你会找我玩。” 司净是个不会撒谎的小朋友,宿宿相信了司净的话,拿着巧克力开心地眯起眼睛,“谢谢你哦!” 然后后知后觉司净那句话好像有不好的意思,宿宿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不可以这样说。” 司净抬眼看他,点头:“对,今天你也没有来找我,所以没有人会找我。” 宿宿一愣,“哎呀!” 宿宿知道自己说不过司净,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说道:“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就算没有我,其他小朋友也会跟你玩的。” 司净说:“你今天就是没有来找我。” “那是因为……” 司净偏头看他,“因为什么?” “因为……” 宿宿耷拉着脑袋,“因为星星说要去你家玩。” 司净不解,“挪威?” “是呀。” 司净说:“挪威很大,他去哪里玩跟我有什么关系。” 宿宿葡萄似的眼睛看了看他,说:“因为我去不了呀。” 司净疑惑:“什么意思?” 宿宿:“……” 宿宿忽然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司净:“?” 宿宿又羞又气,用手捂住嘴巴,靠近司净的脸颊,在他耳边说:“我怕他抢走你呀!司净你好笨噢!” 宿宿的鼻息洒在司净的脸颊,像是羽毛轻轻拂过,留下一阵细微的痒。 说完之后,宿宿有点害羞了,埋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哼哼唧唧不再说话。 ——我怕他抢走你呀。 司净耳边回荡着宿宿的话。 现在的他还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听到宿宿这句话的心情。 独自一人被关在房间里的时间太长了,司净逐渐变得麻木了。 他不清楚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同样不明白那个自称他妈妈的女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们就像是地上两块被人踩在脚底无人问津的石头,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被泥土淹没或者被别人踩碎。 在遇到宿宿之前,司净没有想过反抗。 他没有看过多少外面的世界,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或者去更远的地方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砸碎房间里的摄像头,将女人给予在自己身上的伤痛全部还给她,可是从来没想过真正从她手里脱离。 直到他将怀表交给宿宿保管的时候。 他好像抓到了一颗星星,所以他要反抗黑暗了。 司净轻轻握住宿宿的手,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答应你,不会的。” 一定,不会。 家长会结束后,小朋友回到教室里听老师讲话,家长们就在学校里等他们放学一起回家。 唐老师给他们发下来一个本子,让他们暑假期间每天写一篇日记,然后就是要练字,叮嘱他们不要去独自去水边玩,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等等。 “那这节课就结束了,下学期再见的时候,小朋友们都要白白胖胖的,不要忘记老师哦。” “知道啦!” 唐老师笑了笑说:“那小朋友们收拾好东西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了。” “唐老师再见!” “小朋友们再见。” 唐老师拿着资料离开了教室,剩下同学们和自己的朋友道别。 小胖利索地将书包背上,临走前和宿宿打了声招呼:“宿宿,我先走了哦,你不要想我。” 宿宿将头抬起来,朝他挥了挥手,说:“知道啦,你也不要想我呀。” 小胖满不在乎道:“那有什么关系,我想你了可以看电视呀,我妈妈每天都在家里看,有时候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还会怪叫呢。” “胖胖,你在说什么呀?” 小胖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一道凉嗖嗖的声音。 两人转头看过去,一个体态丰腴的阿姨站在窗外,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胖。 小胖一缩脖子,摇了摇头:“妈妈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啊。” 胖阿姨白了他一眼,低头看向宿宿,脸上堆满和善的笑意,说:“宿宿呀,还记得阿姨吗?跟我家胖胖做同桌很辛苦吧?哎呀,这小子就不像你,让人省心。” 宿宿忙摇头说:“没有呀,我很喜欢和小胖做同桌的。” “是吗哈哈哈。” 小胖被他妈妈接走了,宿宿背上书包站在走廊上等施子明一起。 施子明收拾好书包,想从座位上出来,但是星星还没收拾好,只好站在座位上等他。 星星慢条细理的,把东西一件一件往书包里放,施子明催促道:“你快点儿啊,宿宿还等着呢。” 星星抬眼看了宿宿一眼,最后司净把巧克力送给宿宿他看见了,后面才意识到巧克力司净根本不是想送给他,只是以为自己是宿宿,所以才会把巧克力拿出来。 “那你翻出去啊。”星星心情不好,语气变得恶劣。 “翻就翻!有病。”施子明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多说,撑着桌子就想往上面跳。 “小明!”宿宿赶紧制止,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他指了指施子明身后,“那边不是可以走吗。” 施子明和星星的座位在中间,两边都是过道,施子明另一边的同桌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对哦。”施子明像是才想起来,也不搭理星星了,转身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宿宿将他从座位上出来,打算直接去门口等他,可是刚往前走了半步,星星突然说话:“宿宿。” 宿宿迟疑一秒,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讨厌你。”星星眼眶发红,直直看着宿宿。 宿宿顿了一下。 大概因为在孤儿院的经历,宿宿总是习惯性地讨每一个人欢心,他害怕被别人讨厌,只不过现在,宿宿并没有因为星星的话感到伤心。 他认真地看着对方,抓着书包带子,说道:“星星,我也讨厌你,非常讨厌。” 星星好像没想到宿宿会这么说,因为宿宿无论和谁都玩得很好,就算是曾经和他有过矛盾的徐宁他都能够原谅他,跟他一起玩儿,现在他却那么认真地告诉星星,他讨厌星星。 星星蓄在眼眶的泪水啪嗒掉了下来,打湿了睫毛,嘴巴瘪起,委屈又可怜。 宿宿不明白是他先说讨厌自己,也是他想抢走自己身边的朋友,为什么宿宿说讨厌他的时候他还要哭。 施子明冷哼一声:“宿宿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 宿宿不想安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放在他的桌子上,转身和施子明一起离开了教室。 来到户外,宿宿在人群中寻找周康成叔叔的身影,却惊讶地看到他和苏晚阿姨站在一起,两人低声交谈,周康成叔叔一脸严肃,苏晚阿姨脸色发白。 宿宿背着书包朝周康成叔叔跑了过去。 周康成见宿宿过来,扭头对苏晚说:“太太,你该走了。” 苏晚神色苍白至极,再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 她颤抖着唇瓣看向宿宿,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宿宿靠近之际,苏晚说道:“我和星星他爸商量过了,只要宿宿愿意我们就可以领养他……” “领养?星星知道吗?他同意了吗?” 苏晚神色一黯,“星星知道的。” 周康成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以孤儿的身份被领养?太太,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脸也不要了吗?” 宿宿蹬着小短腿跑到两人不远处,周康成冷笑一声说:“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宿宿没你想的那么笨,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你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以后我会照顾好宿宿,你只要负责带着你儿子从他生活里滚出去就行了。” 苏晚咬牙道:“我可以给宿宿一个完整的家!” 周康成嗤笑:“就凭你也配?醒醒吧,太、太。你现在唯一能给宿宿的就是还他一片清净,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说完,没再看苏晚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周康成上前几步接住了宿宿飞奔而来的身体。 “叔叔!”宿宿亲昵地抱住他的脖子,周康成直接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暑假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呀?”周康成一边说,一边抱着宿宿往施子明母子方向走去。 宿宿早已习惯和周康成叔叔这么亲近,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晚,笑吟吟地说:“老师让我们每天写一篇日记。” “哇,那宿宿不能偷懒哦,不然叔叔就要打你屁屁了。” 说着还轻轻在宿宿屁股上拍了两下。 宿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知道啦。” “今天开家长会老师有表扬宿宿哦。” “真的呀!” “真的。” “老师表扬了我设什么呀?” 周康成沉思片刻,将脸偏向宿宿,说:“你亲叔叔一口就告诉你。” “好呀!”宿宿小手捧起周康成叔叔的脸,吧唧一口重重去亲在他脸上。 周康成非常满意,大笑说:“唐老师夸你聪明伶俐,小朋友们的家长都想让自家的小孩儿跟你做同桌呢。” 宿宿羞涩地把头埋进周康成叔叔的肩膀,余光看见苏晚阿姨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 宿宿发现,记忆里妈妈的样子彻底变得模糊了,他好像真的记不起妈妈的模样了。 这种感觉好奇怪呀,竟然一点都不难过诶! 放假后,节目组给小朋友们也放了个假,三天之后再参与拍摄。 这三天时间里,平台一直播放着《轨迹》的录播剪辑。 剪辑了许多崽崽们在学校里的趣事,其中就包括开家长会那天,宿宿被老师、家长一起表扬的画面。 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片段,细心的网友却发现了端倪。 【不懂就问,如果我没记错,问周哥要宿宿卷子的就是星星的妈妈吧】 【节目组这码打了不如不打,还有这人咋回事,星星的卷子拿到手里压根都没看一眼】 【emmm老早就想说了,星星妈好像对宿宿特别上心,好几次来学校接星星都是先到宿宿身边跟宿宿说话】 【+1咋回事啊,就算喜欢宿宿也不至于连自己亲儿子的卷子都不看吧?】 【回前面,不是亲儿子,据我所知是后妈】 【对,星星他爸是二婚,差不多两年前和前妻离婚,一年多前和她结婚】 【后妈啊?难怪对星星不上心】 【不是啊,她叫苏晚,圈子里都知道她对星星很好,完全把星星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对宿宿态度的确不一般,经常借口看星星给宿宿买礼物】 【大家往后看一点,后面宿宿去找周哥的时候,周哥在跟她说话,脸色挺难看的】 【从后面过来的,提示大家周哥和星妈说话那段把声音调到最大,有惊喜!】 …… 周康成在家里陪宿宿练字,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叔叔吃。”宿宿插起一块苹果递到周康成嘴边。 “谢谢我的宝贝儿!”周康成将苹果咬进口中,侧躺在沙发上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咆哮声:“周康成!!苏晚和宿宿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康成愣住,险些耳膜没被刺穿,他将手机拿远,确认打来电话的是他温柔的母上大人,迟疑道:“妈?你是突然疯了吗?” “你没上网?”母上大人气哄哄地说。 周康成一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打了声招呼匆匆挂断电话,点进微博里,顿时看到宿宿和苏晚的名字并排挂在热搜上。 周康成皱紧眉头,点进宿宿的热搜里,热搜微博是一个营销号,扒出了宿宿被遗弃孤儿院和苏晚结婚的时间线,其中还包括这段时间以来宿宿和苏晚所有互动的片段。 周康成大致扫了一眼,营销号最终得出结论: 苏晚——星星的后妈,或许就是当初将宿宿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女人! 第三十二章 “周叔叔怎么啦?” 宿宿正在往嘴里塞苹果, 周康成忽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火急火燎地蹿进房间。 宿宿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咬着苹果含糊问道。 没过数秒, 周康成拿着笔记本电脑从房间里出来。 见宿宿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脸上堆满笑容, 朝宿宿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 你吃你的。” 宿宿似懂非懂地点头,将香甜的苹果咽下去。 周康成大抵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又朝宿宿张了张嘴巴,“啊——叔叔也要吃。” 宿宿笑盈盈插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 “哎呦,我的宿宿最好啦。”周康成忍不住掐了掐宿的脸。 “我继续写字啦。”宿宿羞赧地低下头。 “好,写吧。” 周康成靠在沙发上, 聚精会神打开电脑,重新点进微博热搜。 不过几分钟时间没看, 宿宿和苏晚的词条已经快爬上前五名了。 周康成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点进去,首页微博全部在扒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在节目里一闪而过的画面都被挑了出来。 “宿宿被抛弃的时间线大家应该都清楚了, 前年三月份被丢在孤儿院, 苏晚和星爸四月中旬结婚,这里我就不赘述了, 如果苏晚真的是宿宿亲妈懂得都懂。 我再来看看就方知霖那一期节目到现在的时间线。 当天晚上他们来到儿童餐厅的时候, 方知霖在门口撞到了一个小孩,当时镜头切得快节目组不想让素人入境可以理解,但是回去暂停一下就能认出来被撞的小孩是某星。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 从见到苏晚和某星后宿宿进入儿童餐厅就表现得有点奇怪了,那天晚上几乎没怎么跟混血崽说话。 第二次和苏晚、某星见面是在公益广告拍摄现场,大家那段时间应该都有听说, 宿宿这么懂事的孩子破天荒地对星星产生了抗拒,拍摄到手牵手围在古树前的片段时,不愿意和某星牵手,所以成片里本来按照十二生肖年份站位的地方,混血崽和某星换了位置。 宿宿和某星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他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星星? ps:某星家境殷实,突然跳出来参加公益广告我不是很理解,官方解释锻炼孩子胆子我不接受。 紧接着是寒假开学后,某星从贵族私立幼儿园转到了榆石幼儿园,这一点是我最不理解的。 贵族私立是双语学校,星爸明显想让自己儿子以后走留学这条路,突然转校是想干什么?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转学过来的某星在学校基本只和轨迹一班的小朋友一起玩,而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把录播节目全部捋了一遍,宿宿和某星从来没有同框过,并且某星参与过的游戏宿宿一个都没有参与。 还有就是,刚转过来那段时间,某星送给轨迹一班小朋友们的星星,每一颗都和宿宿送给大家的颜色一样,如果是一两颗就算了,偏偏对应的每一颗颜色都一样,用巧合来解释太牵强了。” 博主在后面列举了许多宿宿和星星之间没被注意到的暗潮涌动,并且每一个都附上了视频和截图。 周康成看着视频里每一次星星和其他人玩耍时,宿宿一个人安静坐在位置上折纸,明明其他时候他和大家玩得很愉快,可一旦星星参与进来,宿宿就会立马退出,就连其他小朋友都发现异常渐渐不再和星星玩耍,可身为宿宿半个监护人的周康成却一直没有注意到。 如果不是家长会上他认出了苏晚,根本不知道宿宿这段时间受了多少委屈。这孩子太过乖巧懂事,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节目里就算宿宿再不喜欢星星,也从来没有让其他小朋友跟他一起孤立星星,反而星星的某些行为就像在和宿宿争夺其他小朋友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周康成心疼不已,他弯下腰走到茶几边,将宿宿抱了起来。 “呀!叔叔干嘛呀?” 宿宿毫无防备被他抱起来,不由惊呼一声。 周康成抱着他坐在沙发上,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脸颊,问道:“宿宿,你跟叔叔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星星。” 宿宿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周康成,认真点了点头说:“叔叔,我不喜欢星星。” 周康成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继续说:“那你喜欢苏晚阿姨吗?” 宿宿依旧摇头,“不喜欢。” “那你还想要妈妈吗?” 宿宿说:“我不要了,我只要爷爷和孤儿院。” 周康成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哦,宿宿的意思就是也不要我和其他小朋友?” 宿宿忙摆手,“不是不是,要的!宿宿要的!” 周康成没有再逗他,让宿宿回去写字,自己继续看网友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拿苏晚近照和宿宿对比了一下,眼睛长得一模一样,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酒窝都一模一样。她不是宿宿亲妈我直播吃屎!”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大瓜?某商业圈大老板二婚夫人居然是抛弃亲生儿子的垃圾??” “这犯法了吧??犯法了吧??遗弃罪了解一下?” “草!!节目组官方滚出来解释一下啊!这逼女人不会真的是遗弃宿宿的亲妈吧?老子要气死了,遗弃宿宿一年之后,带着继子天天在宿宿面前刷存在感,继子还整天做和宿宿一样事情恶心宿宿啊啊啊我要疯了,如果宿宿早就认出来了怎么办!!亲妈不要自己反而带着另一个孩子天天在自己面前表演母子情深,另一个孩子抢走了妈妈还想抢走朋友!!天呐我真是不敢想象这段时间以来宿宿的心情,太他妈恶心了!幸好宿宿说过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不然我真的会想钻进去了杀了他们!!” “不是不是不是,如果苏贝戋人就是遗弃宿宿的人,那宿宿应该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了,所以才会对星星表现得那么排斥,这贝戋人还带着星星往宿宿面前凑,故意和宿宿转到一个班,她想干什么?让亲儿子和继子和谐相处?” “这女的不会是觉得宿宿人气高了所以想重新认回宿宿吧?还是隔了一年见到宿宿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不起宿宿所以想弥补?滚滚滚!别来沾边!宿宿没有你们过得很好,有很多人喜欢他!贝戋人给爷死!” “话说宿宿的爸爸呢?我好像从来没有听宿宿提起过他的爸爸!草!老婆把儿子都扔了这垃圾还一直隐身,搞什么?什么垃圾父母!!” “为什么当父母不用考试!!好贱真的好贱!” …… 网上舆论愈演愈烈,节目组和苏晚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周康成在微博里泡了很久,网友们激烈的言辞看得他心惊胆战,大部分都在骂苏晚和星星,甚至有网友扒出星星可能早就知道宿宿是被他后妈抛弃的孩子,后面他的一系列行为就像是担心宿宿会把妈妈抢回去,无数次向宿宿炫耀他的后妈有多好,别说网友,就是周康成看到这些心里都像被针扎了似的疼,完全不敢想象宿宿在面对星星和苏晚时的心情。 可这段时间里,宿宿愣是没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不好的情绪。 这时宿宿已经睡下了。 周康成轻轻拧开他的房门,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宿宿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脆弱得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周康成真的无法理解苏晚的行为,连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连网上那些从未和宿宿真正见过面的人都舍不得宿宿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为什么她身为宿宿的亲生母亲,却要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宿宿。 她以为现在的行为是在弥补宿宿吗?她只是在一遍一遍伤害宿宿而已! 周康成轻轻合上门回到客厅,路过茶几时看到了宿宿没来得及收起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人的名字,有院长爷爷、有孤儿院的孩子、有周康成、有司净、有轨迹一班的所有小朋友,还有宿宿认识的每一个和他有过交集的人。 可是,在写满名字的纸上,再也没有了妈妈两个字。 十分钟之后,周康成一条微博彻底将事件推上了高潮。 @周哥版宿宿捷报:“宿宿说,他不要妈妈了。” 微博配图是一张写满名字的纸。 “啊啊啊啊锤了吧!周哥发微博是锤了的意思吧!” “呜呜呜我真的哭了,宿宿肯定早就认出来了,我好难过啊,苏晚带着她的继子滚啊!” “节目里宿宿一开始就说他不是孤儿,他在等妈妈回来接他,后面看到妈妈带着其他小孩在自己面前表演舐犊情深宿宿会是什么心情啊!继子还一直在宿宿身边晃来晃去,还想抢走宿宿的朋友,真的替宿宿感到难过!” “苏晚好恶心啊,家长会那期她跟周哥说和丈夫商量好了领养宿宿(没听到的可以把音量调到最大),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抛弃宿宿又给宿宿一个新家,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好笑吗?把自己的儿子变成孤儿,再去领养身为孤儿的儿子?你怎么敢的啊?你心烂了吧?” “建议直接告她遗弃,真的给我恶心透了,一想到这么多天这俩垃圾一直像苍蝇一样围着宿宿转我就恨不得拍死他们。” “进橘子进橘子进橘子!告他丫的。” “我只想问星爸知道自己的妻子曾经遗弃过一个孩子吗?” …… 周康成的微博如同一个重磅炸.弹扔进人群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原本观望的网友瞬间被锤进了大坑里。 @方知霖:“什么品种的垃圾,别来碰瓷宿宿谢谢。” @萧易:“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施安:“世界上还有大雪都洗不白的东西啊。” @秦柯:“活久见。” …… 随着许多公众人物跳出来表态,宿宿和苏晚的关系几乎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宿宿在微博上的人气不是一般的高,影响实在太过严重,甚至威胁到了星爸公司的股票。 舆论持续发酵。 周康成整个晚上没有合眼,隔三差五就有电话打进来。 母上大人在电话里把她知道的脏话全部骂了一通。 其间还接到了节目组电话。 周康成发微博没有提前通知节目组,本以为他们会来指责自己,结果和母上大人一样,义愤填膺在电话里帮宿宿骂了一通。 然后就是各个平台的记者电话,最后甚至还有一位律师朋友,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可以免费帮宿宿打官司,把苏晚送进橘子了。 周康成一面觉得解气,一面又替宿宿感到高兴,喜欢和关心他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周康成接到了星爸——林颂的电话。 “喂。” “周先生你好,我是星星的爸爸,林颂。”林颂的声音非常疲惫,大概同样一夜未眠。 “有事?”周康成拔高音量,知道了星星和苏晚的所作所为后,他对林颂没有任何好感。 “周先生,抱歉,我打电话来是为了苏晚和宿宿的事情。” 周康成没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林颂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其实在儿童餐厅第一次见到宿宿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所以苏晚向我提出想要领养宿宿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我没有意识到星星和苏晚的出现会给宿宿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对于这一点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也知道宿宿不可能愿意回到苏晚身边,接下来我会发表道歉声明,也会让星星转学,如果宿宿需要苏晚会给他抚养费,还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就是……能不能不要告苏晚?” 周康成讽刺地笑了一下。 “苏晚她……是爱宿宿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从节目开播以来,她保存了很多和宿宿相关的视频、照片,每一天都会躲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看,星星是在无意间发现之后,才会对宿宿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周康成直接讥笑出来,“爱宿宿?爱到为了和你结婚把他丢在孤儿院一年不闻不问?如果不是宿宿参加节目,她是不是一辈子也想不起宿宿了?少他妈找借口,她就是个烂人!她就不配活着!你他妈要是有点良心就配合我把她弄进去我还敬你是个男人!” 林颂痛苦地说:“星星从小没有母亲,苏晚虽然……但她对星星很好……” “他从小没有妈妈,所以在抢了别人妈妈之后,还要到别人面前炫耀然后再去抢别人的朋友吗?”周康成反问。 “他只是……” “我告诉你,你跟我提条件没用,只要宿宿想告她,倾家荡产我也要把苏晚送进去!带着他们滚!别他妈再来烦宿宿了!” 周康成骂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处于极度愤怒中。 “周叔叔……” 卧室门边突然传来宿宿的声音。 周康成神色一僵,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 宿宿睡得迷迷糊糊被他吵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门口,脸色发懵,胆怯地看着他。 周康成的心瞬间就软化了,向宿宿招了招手,“宿宿,过来。” 宿宿虽然害怕,还是没有犹豫地朝他走了过去。 走到面前,周康成将他抱进怀里,将毯子盖在他身上。 宿宿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苏晚阿姨是我曾经的妈妈了吗。” 周康成揉了揉他的头发,“嗯,不止叔叔知道了,所有喜欢你的人都知道了。” 宿宿在他怀里也缩成小小一团,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用手安抚地拍打着他的手臂,说道:“叔叔不生气,宿宿不难过了,宿宿一点儿也不想要妈妈,” “我不喜欢星星是因为我很害怕,他会抢走我身边的其他人。” 周康成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声音沙哑:“不会的,谁也抢不走宿宿身边的人,宿宿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那周叔叔喜欢我嘛……” 宿宿还没睡醒,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昏昏欲睡。 “我当然喜欢宿宿了。”周康成闷声道。 宿宿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周康成叔叔的腰,如同呓语一般说:“那可以给我当爸爸嘛……” 周康成点头,“好啊,那我以后就是宿宿的爸爸了。” …… 第二天宿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穿好鞋子,揉着眼睛走出了卧室,拉开门看见屋子里突然来了好多人。 “呜哇哇!宿宿!” “宿宿你干嘛不告诉我是他抢了你的妈妈啊!呜呜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都不告诉我么们!”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跟我玩了!呜呜呜。” “宿宿你不要妈妈好不好!你一定要妈妈的话我可以给你当妈妈!” “那我、那我给宿宿当爸爸!” “呜呜好烦啊干嘛要欺负宿宿气死我了!” “臭星星怎么这样啊!” “我最喜欢宿宿了!天下第一喜欢宿宿!” …… 宿宿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崽崽们就一窝蜂凑了上来,将宿宿牢牢围中间。 施子明还在那儿吱哇乱叫:“我一点都不喜欢星星,我最喜欢宿宿!” “宿宿你不可以因为我和他做过同桌就不喜欢我!” “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 “我跟宿宿是最好的朋友,我才不能让其他人欺负宿宿!” “我一会儿就回去他妈妈送的蛋糕吐出来!哼哼!” 宿宿:“……” 宿宿一脸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家怎么都来了呀。” 周康成站在不远处脸上尽是笑意,“听说早上起来大家都吵着要来看你,节目组干脆提前一天开始直播。” “哦哦……”宿宿懵懵地点头。 宿宿并不知道网上因为他发生的风波,只感觉一觉睡醒后大家都变得格外热情。 吃早饭时,施子明和秦理争着要和宿宿坐一起,宿宿吃什么施子明和秦理就跟着吃什么。 宿宿拿起他们最不爱吃的茶叶蛋,他们竟然也跟着拿了起来。 宿宿疑惑道:“小明、理理,你们不是不喜欢吃茶叶蛋吗?” 施子明趴在桌边,闷闷不乐地说:“因为我和臭星星做了同桌,我怕你不喜欢我呀。” 秦理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我也是,你不理我我还去找星星玩翻花绳,难怪你不理我呀,我以后再也不跟星星玩了,宿宿你原谅我好不好?” 其他几个小朋友看着他俩可怜巴巴的样子,在心中无比庆幸,幸好他们没怎么和星星接触过,不然宿宿也不喜欢他们了怎么办。 “宿宿,你别讨厌我,星星送给我的纸星星我都没有收。” “我、我也是,星星的纸星星我不喜欢,我只喜欢宿宿的纸星星!” 慕雨安将脖子上的项链拿起来,吊坠是一个透明盒子里装着的星星,依旧是宿宿当初送她的那一颗。 “宿宿送给我的星星,除了睡觉和洗澡我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我也是!宿宿你看!” “我也是我也是!星星给的纸星星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也是!” 宿宿好开心呀,听他们说只喜欢自己不喜欢星星,宿宿真的好开心啊,感觉心脏都要开心得爆炸啦! 宿宿没有回答大家,捂着嘴巴偷笑,然后看向对面桌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司净,问道:“司净,你也和大家一样,最喜欢宿宿嘛?有没有把宿宿送你的星星带在身上啊?” 施子明闻言往司净身上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对宿宿说:“你看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肯定早就把你的星星弄丢了!” 对施子明来说,司净就是他和宿宿天下第一好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宿宿回忆起来,好像的确没有见过司净把他送的星星带在身上,不会真的弄丢了吧? 宿宿眼巴巴地看着司净,问道:“司净,真的弄丢了吗?” 他瘪着嘴巴,刚睡醒不久眼睛还有一层水雾,好像司净不回答立刻就会哭了一样。 司净被他们看得不自然,低下头说:“没有。” “说谎!他肯定说谎了!”施子明说道。 宿宿知道司净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小朋友,就对施子明摇头,想让他不要这么说司净。 司净补充道:“我藏起来了,不会被别人发现。” “我就知道!”宿宿开心极了。 当天晚上,林颂在微博上单方面发表了道歉声明,可是网友并不买账,想让苏晚自己站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不需要做亲子鉴定才能说明宿宿和苏晚的关系了。 网上一部分人要求苏晚拿出宿宿十八岁前的抚养费,然后从宿宿的生活里消失,另一部分人希望能直接把苏晚送进橘子。 风波经过几天时间发酵,依然没得到处理结果。 周康成咨询过律师,苏晚的遗弃行为属实,但是遗弃罪一般要产生严重后果,才能构成犯罪。如果真的将苏晚告上法庭,可能也不会有太严重的惩罚。 但是,如果宿宿想告,周康成说什么都要把苏晚送进去。 那天晚上,周康成把这件事跟宿宿里里外外解释了一遍。 问他怪不怪苏晚,想不想让苏晚得到法律的惩罚。 宿宿和他想得一样,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周康成。 结果显而易见,宿宿这孩子并不怪她。 因为不怪她,所以不想告她。 周康成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周康成没有劝说宿宿,他觉得,如果苏晚真的爱宿宿,对她来说进橘子并不是最好的惩罚。并且,最终还不一定能成功将她送进去。 所以,就尽可能让她余生都活在悔恨中吧。 最终,周康成在跟老院长和节目组的人协商后,发表了一篇声明,宿宿和孤儿院都不追究苏晚的责任,条件是苏晚一家不能再出现在宿宿面前。 网友对于周康成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因为好像看起来苏晚并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周康成只能补充说这是宿宿的想法。 尽管网友对结果百般不满,时间仍在一天一天过去,《轨迹》里的小朋友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这天,节目直播时,苏晚出现在了儿童餐厅门口。 【啊?这逼女人还敢过来?非得要来恶心宿宿是吧?滚呐!】 【滚滚滚别来沾边!】 【节目组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的吗?恶心人啊?】 对于忽然出现的苏晚,宿宿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不意外。 “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宿宿的机会了,好好珍惜吧。”周康成冷笑道。 一周不见,苏晚整个人变得非常憔悴,尽管在来之前特意打扮了一下让自己看着精神一些,依旧没能改变她身上的萎靡不振。 几乎在看到宿宿一瞬间,苏晚眼泪就流了下来。 见到苏晚阿姨之前,周康成叔叔询问过宿宿的意见,愿不愿意再见苏晚阿姨一面,宿宿同意了。 这时宿宿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不断落下的泪水,心中除了迷茫什么都没有。 对于现在的宿宿来说,苏晚阿姨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周康成带其他人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了宿宿和苏晚。 “宿宿……”苏晚身体瘫软,几乎跪在了宿宿面前,“对不起……妈妈没有骗你……妈妈是想回去接你的……只是需要、需要一些时间……” 她想拉住宿宿的胳膊,宿宿却仓惶后退。 “阿姨,你不是我妈妈了。”宿宿语气天真却坚定。 苏晚伸出的手像前几次那样全部落空,像是悲痛到了极点,眼泪滚滚而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错了……妈妈错了……”苏晚逐渐哽咽出来,“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妈妈会照顾好你,你不喜欢星星妈妈离婚好不好?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妈妈……你看看妈妈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继续做你的妈妈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苏晚阿姨的哭声听得宿宿很难受,但宿宿难受并不是因为她是宿宿曾经的妈妈,仅仅是因为宿宿不忍心让任何人这样哭。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替苏晚阿姨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阿姨,别哭了,你有别的孩子了呀,星星他很喜欢你的。” 宿宿的动作很温柔,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将纸巾放进她手里。 “宿宿……求求你了……妈妈求求你了……” 宿宿缓缓地摇头,又说:“阿姨,谢谢你把我生下来,也谢谢你不要我的时候把我送到了孤儿院。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不等你了。” 苏晚身体完全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死死攥着手里宿宿给她的纸巾,好像抓着纸巾就能抓到宿宿。 “宿宿给妈妈一个机会好吗?这一次……妈妈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让我做你的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为你忘记我了……我没想到我和星星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对不起……求求你了……让我做你的妈妈吧……” 苏晚阿姨哭得十分伤心,整个人都在发抖。 宿宿眼睛有点酸,他像安慰其他小朋友一样,缓缓拍打着苏晚阿姨的后背,轻声说:“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妈了。别哭啦,以后要好好的哦,宿宿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啦。” 周康成站在不远处朝宿宿招了招手。 宿宿说:“妈妈,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要走啦。” “宿宿!不……不要!” 苏晚近乎崩溃地大哭,宿宿却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跑向了周康成。 “宿宿……不要这样……不要离开妈妈!你不想知道爸爸吗?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苏晚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宿宿能回头看看她。 可一个从未出现在宿宿生命中的人,怎么可能让宿宿回头呢。 苏晚看着宿宿离开的背影,跪坐在儿童餐厅的门口,几乎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悲伤得像是天塌了一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再看看妈妈……再看看我……” “别不要我……别不要妈妈……” “妈妈?” 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苏晚浑身一震,以为是宿宿回来,近乎狂喜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怔怔看着她的星星。 苏晚喜悦的表情一点一点散去,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她却像疯了般大笑起来。 “妈妈?我不是你的妈妈!” “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只是想有一天能把宿宿接过来……你才不是我的孩子!” “宿宿……我的宿宿……妈妈错了……” 苏晚笑得失去力气,又开始痛哭流涕。 “宿宿……我只要宿宿……” 星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险些喘不过气。 被妈妈抛弃孩子,或许不是宿宿。 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应该是他才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 【突然理解了周哥的处理方式,宿宿这么懂事这么可爱这么乖巧,就算不要妈妈了也给她擦眼泪哄她,但就是不要她了,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了,这对苏晚来说才是最痛苦的吧】 【啊!憋了几天的气终于舒服了,苏晚这辈子都别想走出来了,抱着愧疚悔恨过一辈子吧!】 【说真的(不是我共情苏晚),如果把我放在苏晚的位置上,我现在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是从今以后跟我再也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泪点低真的忍不住,我也求求你苏晚,以后离宿宿远一点,别再出现了】 【草!我满意了!苏晚这辈子走不出来了,她能走出来我倒立洗头!失去了宿宿这么好的孩子,真的不可能走出来】 【所以说温柔刀最扎心,宿宿那么温柔地跟她说再见,苏晚不崩溃才怪,对此我只有一句活鸡掰该】 【比起身体上的惩罚当然是心理上的惩罚更让人难以接受】 【余生活在悔恨中吧!苏晚,这是你应得的】 【星星惨吗?他惨不惨关我什么事?向宿宿炫耀妈妈?你以为她爱你吗?】 【我没有同理心,我只想说大家都活该!】 …… 傍晚的风温柔肆意。 周康成弯腰将宿宿抱起来,宿宿亲昵地抱住他的脖子。 “宿宿,过两天就能带小朋友们一起回孤儿院咯。” 宿宿高兴地在他怀里弹了一下,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从他怀里掉下来。 “真的嘛!太好啦!我好想院长爷爷哦。” “当然是真的呀。” 傍晚的风温柔肆意—— 将宿宿记忆中所有和妈妈相关的片段全部吹散。 第三十三章 后来, 宿宿再也没有听说过苏晚阿姨和星星的事情。 八月初一天,节目组提出要去槐安孤儿院给小朋友们补一个儿童节,作为对宿宿和小朋友们的弥补。 因为此行宿宿算是东道主, 节目组安排他提前一天回去。 当天直播节目结束后, 宿宿和周康成叔叔乘车前往老城区的槐安孤儿院。 节目组事先和老院长沟通过, 因为小孩子充满不确定因素,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明天的节目将采取录播的形式。 途中, 宿宿坐在后排,手里拿着准备送给小朋友的礼物。 借住在周康成叔叔家里这段时间,宿宿攒了不少钱,一些是节目组给他发的“工资”, 一些是方知霖哥哥硬要塞给他的。在回孤儿院之前,宿宿把自己的小金库交给周康成叔叔, 让他帮自己买了许多小礼物,有小朋友们看的书,有好看的文具, 有女孩子的皮筋发卡, 有男孩子的玩具陀螺。 宿宿本来想买一些零食,但是周康成叔叔说明天节目组的叔叔阿姨们会带零食过去, 宿宿还专门问了会不会带他最喜欢吃的那一家蛋糕, 周康成叔叔说会,他才放心下来。 “给院长爷爷准备的礼物带上了吗?”周康成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趴在车窗上的宿宿,肉嘟嘟的脸蛋像馒头一样被挤压得变了形状。 宿宿举起右手在空中晃了晃, 笑吟吟道:“带上啦!” 只见他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五颜六色的星星手链。 周康成说:“院长爷爷收到你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 “真的吗?太好啦,我还担心爷爷不喜欢呢。” “不管你送什么爷爷都会喜欢的。” 宿宿这孩子听话懂事,招人稀罕。 他虽然年纪小, 却并没有因为生活环境变好而产生什么变化,他依旧喜欢老旧的孤儿院,尽管在那里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好吃的零食,甚至可能偶尔会吃不饱饭。 宿宿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想到再过不久就能见到院长爷爷和其他小朋友,宿宿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好开心呀,终于可以回家啦。 好久都没见到院长爷爷了,好想他们啊。 宿宿都离开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宿宿。 院长爷爷说他经常会看他们的节目,孤儿院的阿姨和小朋友们应该有在电视上看见过他吧? 真好呀,他们想宿宿了可以在电视上看见宿宿,可是宿宿想他们了就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想,好不公平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宿宿在车上睡了一觉。 等他睡醒的时候,周康成叔叔已经将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口。 “宿宿、宿宿,到了。” 周康成从前排回过头来,用手轻轻拍了拍宿宿的肩膀。 “嗯……” 宿宿朦胧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窗外。 天色黑得浓郁,路边院墙上挂着几颗昏黄的灯泡,几只小虫子在周围飞来飞去,生锈的大铁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院墙边的灌木和几棵小树。 看到熟悉的环境,宿宿瞬间清醒过来。 他双眼大睁,没来得及跟周康成叔叔打招呼,急不可耐地打开车门,跑进了院子里。 现在这个时间点,小朋友们正在厨房吃晚饭,院子里亮着几盏灯,一道人影都没有。 为了节省电费,院子里的灯泡瓦数不高,宿宿像从一个鲜明的世界突然掉进了灰暗的画面里,可一切令他十分欢喜。毕竟,这里是他唯一的家了。 “爷爷!阿姨!”宿宿朝空无一人的院子喊了一声。 青蛙在门口水沟里乱叫,路边时而经过一辆汽车,空中飘着熟悉的泥土气味,树上懒洋洋的知了时而鸣叫一声。 “宿宿?” “宿宿回来啦!” 老旧的屋子逐渐有了动静,宿宿跑到院子中间,看见门内一个跌跌撞撞的小朋友朝他跑了过来。 “宿宿吖!” 宿宿一把接住飞奔过来的小孩,惊喜道:“落落!你跑得好快呀!” 将近一年没有见面,当时需要牵着他的手才能往前走的落落都能跑这么快了! “宿宿我好想你吖!”落落小短手紧紧抱住宿宿的脖子。 宿宿用力将他抱起来,“哇!落落长大啦!哥哥马上就要抱不动啦。” “才没有!哥哥那么厉害一定抱得动落落。” 宿宿揉了揉他的脸,“我还以为你肯定早就忘记我了。” 落落脸颊在宿宿的蹂.躏下变得通红,含糊说道:“我们每天都会看你的电视呀,幼儿园好不好玩呀,落落也想去玩。” 宿宿点头道:“嗯!以后我会攒很多很多钱送落落去幼儿园的!” 周康成停好车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宿宿抱着一个比他更小的男孩说悄悄话,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也陆陆续续跑了出来。 他们围着宿宿说话,问他都去了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宿宿一一应答。 周康成看着宿宿站在他们中间,小小一个会发光似的,他眼中情不自禁地带着几分慈爱和宠溺,同时注意到门前台阶上站着几个和宿宿年纪相仿的男生,他们没有靠近宿宿,并且看向宿宿眼神中带有莫名的敌意。 周康成顿时想起老院长提醒过的话,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老院长一直在市区中心医院接受治疗,没有精力顾及到孤儿院的情况,这里面已经有几位小朋友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并且十分排斥包括心理医生在内的所有人。通过心理医生了解到,他们心理疾病的诱因就是宿宿,因为在电视上看见宿宿比他们过得好,觉得是宿宿抢了他们的东西,所以仇视宿宿。 因为他们十分排斥接受治疗,所以心理医生建议让他们试着和宿宿接触,认识到宿宿并不是他们的假想敌,看是否能缓解他们的情况。 周康成看着台阶上目露凶光的几位小朋友,心里不太认可心理医生的话,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晚上绝对不能让宿宿单独在孤儿院里留宿。 “宿宿,不是给大家带了礼物?和叔叔一起搬下来吧。”周康成朝宿宿招手。 “等我一下哦。” 宿宿转身跑到周康成叔叔面前,和他一起回去搬东西,同时还有几位工作人员帮忙。 分发礼物的时候,宿宿牵了牵阿姨的衣服,问道:“阿姨,院长爷爷呢?” 阿姨说:“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宿宿自己过去。” 阿姨瞟了眼台阶上的小郎几人,牵住宿宿的手,说:“没关系,正好阿姨也有事情找院长。” 宿宿点头,“哦,那我们一起去吧。” 经过一条无人的走廊时,四下静谧无声。 阿姨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身后没有跟着什么人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宿宿,今晚你和周叔叔在外面住宾馆,不要在家里睡知道吗。” 宿宿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家里把宿宿的小床扔掉了吗?” 宿宿似乎想到什么,忽然脚步一顿,惊慌失措地看向阿姨,说:“阿姨,你和院长爷爷也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啊……” 宿宿几乎瞬间红了眼眶。 阿姨忙道:“当然不是!” 宿宿吸了吸鼻子,“那干嘛不让我在家里睡觉呀。” 阿姨叹息道:“宿宿,你知道小郎他们不太喜欢你吗?” “知道呀,因为他们觉得宿宿抢了他们的东西。”宿宿落寞地低下头,不过幸好孤儿院里别的小朋友不讨厌他。 阿姨点头说:“对。最近他们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会突然莫名其妙打人,前两天还溺死了一只流浪猫,阿姨担心他们会伤害你。所以晚上和周叔叔出去睡吧,白天有我们看着就没什么事。” 宿宿听得一愣,“小郎他们……怎么会这样啊?流浪猫猫连家都没有,为什么啊……” 阿姨叹息道:“总之这几天你乖乖跟在大人身边,不要乱跑,有大人在的时候他们会稍微收敛一点。” 宿宿心中一紧,问道:“阿姨,那落落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阿姨说:“白天有我们看着,晚上已经把他们几个送到单独的房间睡觉,放心吧。” 宿宿却没有真正放下心来。 小郎他们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怕啊。 来到院长爷爷办公室门外,阿姨敲响房门。 “进来吧。” 紧接着传来院长爷爷的声音。 宿宿拧开门把手,轻轻推开,昏黄光线从缝隙里溢出来。宿宿将脑袋探进去,暖黄灯光铺在地上,对角处放着一架老旧掉漆的书橱,听爷爷说书橱和年纪快和他一样大了。 “爷爷!” 宿宿看到坐在书桌前院长爷爷,立刻蹬着小短腿朝他跑了过去。 “宿宿,你回来了?”院长爷爷侧过身,接住宿宿飞奔而来的身体,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春节,宿宿好像又胖了一点。 “爷爷我好想你哦!”宿宿抱着院长爷爷的胳膊,下巴靠在他身上晃了晃,抬头看向爷爷的脸。 春节期间院长爷爷到周康成叔叔家中陪宿宿住了两天,几个月时间不见,院长爷爷的头发比以前白了许多,脸上也出现了一些老年斑,双眼似乎蒙上一层灰雾,看起来有些浑浊。 他朝宿宿露出慈祥的笑容,苍老褶皱的手轻轻在宿宿头顶摩挲,动作轻柔而缓慢。宿宿像小狗似的拱了拱鼻子,从院长爷爷身上闻到了奇怪的气味,和之前去医院时闻到的气味一样。 宿宿像个小大人似的皱了皱眉头,盯着院长爷爷消瘦的脸,紧张问道:“爷爷,你是不是生病啦?” 老院长动作一顿,站在门口的阿姨却突地红了眼圈,低下了头。 老院长掐了下宿宿的脸蛋,“如果爷爷生病了怎么办?宿宿要给爷爷挣钱看病还要照顾爷爷吗?” “当然啦!我一定会挣好多好多钱给爷爷,一定会把爷爷照顾得好好的,让爷爷长命百岁!” 老院长失笑:“傻孩子。” 宿宿依旧不放心,问道:“爷爷,你是不是生病啦?瘦了好多啊!” 老院长笑说:“小病,不碍事。” “真的嘛?是不是腿又疼啦?宿宿给你揉揉吧。” “没事。” 院长爷爷将宿宿搂在怀里,笑容宠溺至极:“宿宿,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们相处得怎么样呀?” 宿宿点头:“我和小朋友们的关系都很好。” “那你喜欢那里吗?” “喜欢!” 院长爷爷停顿片刻,说:“那以后都留在哪里怎么样?” 宿宿愣住,随后着急地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幼儿园也喜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可宿宿最喜欢孤儿院,最喜欢爷爷!我喜欢阿姨,也喜欢其他小朋友,爷爷你是不是怪我不回来看你们啊?我以后、我以后一定有空就回来!你别不要我。” 宿宿急得都哭了。 对宿宿来说,孤儿院是他唯一的家,如果院长爷爷都不要他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了。 院长爷爷用手拭去宿宿眼角的泪水,声音沧桑了些:“傻孩子,爷爷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不要你。” “爷爷,我就知道你最好啦!”宿宿破涕为笑,开心地晃了晃双腿,“爷爷,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少啦?好瘦啊,以前你抱着宿宿的时候都不会硌屁屁。” 院长爷爷佯怒,“那你现在还让不让爷爷抱了?” 宿宿笑吟吟说:“当然要啊。” 听到这里,阿姨再也忍不住,眼里蓄着眼泪,默默转身离开了房间。 “对啦!噔噔噔!”宿宿抬起手来,将手腕上的星星手链在院长爷爷面前晃了两下,“爷爷,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哦!这些星星都是我自己折的!” 宿宿把手链取下来,给院长爷爷戴在手腕上。 “爷爷你喜不喜欢呀?”宿宿眼睛清澈得像能装下整个世界。 院长爷爷眼眶湿润,不想被宿宿发现,连连点头说:“喜欢、喜欢啊。宿宿送的东西爷爷当然喜欢。” 宿宿又说:“爷爷,你等等我,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就给你送更好看的星星,我还想带你去滑雪,去动物园,去游乐园,去好多好多地方,以后把孤儿院交给阿姨,我们给阿姨好多好多钱,然后你跟我一起出去玩儿,如果你不想走路,我就花钱雇一群哥哥姐姐背着你去。” 院长爷爷噗嗤一笑,“你能挣到这么多钱呀?” “当然啦!周叔叔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发工资,我全都攒着!以后爷爷想要什么我就给爷爷买什么!” 院长爷爷揉了揉宿宿的脑袋,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宿宿,你记得爷爷之前跟你说过关于天上星星的话吗。” 宿宿不明所以:“记得呀,怎么啦。” 灯光铺在爷孙二人身上,将画面渲染得温馨和谐。 院长爷爷放下宿宿,拿起一旁的拐杖,艰难地站起身来,牵着宿宿一瘸一拐走到窗边。 宿宿觉得院长爷爷好像走得比以前更慢了。 来到窗边,推开窗户,两人抬头看着头顶繁星密布的夜空。 老院长一边轻抚宿宿的头顶,一边说道:“如果有一天在地上看不到爷爷了,就抬头往天上看。白天的时候我被阳光和云挡住了,所以一般晚上才会出来。当然,有时候晚上也会被乌云挡住,但是爷爷一直在天上。” 宿宿不懂,爷爷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不安地拉住院长爷爷的手,“爷爷不能留在宿宿身边吗,一定要去天上当星星吗?” 老院长说:“嗯,因为每个人最后都会变成星星。爷爷先去天上帮宿宿找好家,然后等宿宿到爷爷这个年纪,或者更老的时候,宿宿就能见到爷爷了。到时候,宿宿在天上也有家了。” 宿宿有点迷茫,天上的星星也跟地上的他们一样,有各自的家吗? “爷爷,如果有一天宿宿在地上看不到你了,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变成了星星啊。” 老院长说:“如果哪一天你回到孤儿院,发现这里所有小朋友都穿着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那个时候爷爷就已经在天上看着你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宿宿似懂非懂地点头。 当晚,宿宿和周康成叔叔去了附近一家宾馆。 翌日早上九点,轨迹一班的小朋友全部赶到了孤儿院。 院子里四处架好了摄像机,突然一下子来了许多工作人员。 “宿宿,这就是你家呀。” “这里好像幼儿园啊,和这么多小朋友住在一起,一定很开心吧!” 宿宿开心地给小伙伴们介绍自己的家,所幸崽崽们和宿宿混得相当熟了,并没有因为老旧的环境就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来之前节目组还专门给大家准备了一套普通的衣服,还有一个轨迹一班小朋友的专属金色徽章。 “小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是特地补给大家的儿童节哦!所以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快乐!” 工作人员把孤儿院装扮得非常喜庆,有各种颜色的气球,也有好吃的零食和玩具,甚至还给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买了许多适龄的衣服,大家站在院子里愉快地玩游戏、吃东西,一片其乐融融。 老奶奶站在旁边满脸笑容看着肆意玩耍的孩子,对身旁的周康成说:“来之前导演还担心会出现无法控制的状况,所以选择录播,结果居然没出什么岔子。” 起初导演组料想了太多状况,比如宿宿时隔一年重新回到孤儿院,会不会产生一种比孤儿院其他小朋友骄傲的心理;再比如轨迹一班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小朋友,看到老旧的孤儿院和穿得简单朴素的孩子们会不会看不起他们;再比如孤儿院小朋友看到这些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却有着两段截然不同人生的孩子会不会产生不平衡心理。 因为这些都是不可控制的,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节目组只能选择录播。 可眼下导演组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节目进行得相当顺利。 周康成耸肩道:“其实本来就是这样,导演组设想的问题不是不可能会发生,但只存在于一小部分孩子身上,我们不应该用成年人的思维去揣测一群孩子。” “是啊,这些小孩儿都挺可爱的。” 宿宿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 他新认识的朋友和孤儿院里的小朋友玩得非常开心。 施子明、宴驰、乐子怡和几个调皮的小孩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秦理、慕雨安、左灵在教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玩玩具;姜宇寰和薛宜在教小朋友念书写字;就连一向喜欢独自待着的司净都被落落缠着玩了好一会儿机械锁。 司净对小孩子真是没什么耐心呀,落落问了他几句,他就无奈地看向宿宿,希望宿宿把他身边粘人的小家伙弄走,宿宿却只是躲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 落落跟宿宿一样呀,他们都喜欢和漂亮小风车一起玩。 漂亮小风车也根本不像施子明他们说得那么吓人嘛。 宿宿知道落落缠人的时候可烦了,可司净还是没有对他生气呀。 宿宿手里拿着一块小蛋糕,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吃着。 他在院子里看了两圈,发现小郎他们没有在这里,不知道吃到小蛋糕没有。 虽然昨天晚上阿姨提醒过宿宿让他小心小郎,但是宿宿担心他们没有吃到小蛋糕,就端着蛋糕站起来,往屋子里看了几眼。 “小郎他们呢?”宿宿拉住距离不远的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吃得满嘴奶油,含糊说道:“在里面……宿宿好好吃呀……嘿嘿。” 宿宿笑了笑,“嗯嗯。” 宿宿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小郎几个人,宿宿转身走进屋里打算叫他们出来吃蛋糕。 在昏暗的阁楼下方,宿宿看到了他们。 他们手上什么都没拿,坐在石头上面露讥讽地看着宿宿。 宿宿站在门口,想起阿姨说的话,没有直接向他们靠近,踌躇一下,说:“叔叔阿姨买了零食给大家……” “你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些零食吗?想来炫耀什么?”小郎冷笑一声,突然从石头上跳下来,大步向宿宿靠近。 宿宿往后退了一步,担心他们会像欺负流浪猫一样欺负自己,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小郎仿佛看出宿宿的目的,猛地上前抓住宿宿的衣服,凶神恶煞地说:“那天本来被带走的人是我,应该上电视的人是我,应该去幼儿园的人也是我,是你仗着那个老东西喜欢你,所以抢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没有!”宿宿生气了,推开小郎的手,“不准你这么说院长爷爷!” “你有!老东西一直就爱偏袒你!你把东西全都还给我!” 说着,小郎上手撕扯宿宿的衣服。 宿宿气得眼睛都红了。 “不准你这么说爷爷!”宿宿用力推了他一把,小郎没站稳,往后踉跄一步,险些没摔一跤。 “你还敢推我!”小郎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几乎从原地跳起来扑到宿宿身上,对着宿宿拳打脚踢。 宿宿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生气过,不甘示弱地打了回去。可是小郎比宿宿大一岁,身体圆滚滚的,力气比宿宿大,渐渐的宿宿开始落了下风。 原本坐在石头上观战的几个小朋友也加入战局,一个人扯宿宿的衣服,一个人踢宿宿的腿,宿宿感觉身上哪里都疼,还是不愿意放开揪着小郎的手。 “不准你这样说爷爷!你把话收回去!”宿宿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突然一位小朋友扯掉了宿宿衣服上的金色徽章。 “小郎,你看。” 小郎停下动作,将宿宿一把推开,从男孩手上接过徽章。 “还给我!”宿宿脸颊通红,喘气不匀。 金色徽章是老奶奶送给轨迹一班小朋友的东西,宿宿不能弄丢。 小郎将徽章别在胸前衣服上,趾高气昂地说:“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是你抢了我的东西,是你应该还给我才对。” “我没有抢你的东西!你的新爸爸妈妈是会虐待小孩的坏人,我没有抢走他们!” “你胡说!”小郎鼓起眼睛朝宿宿靠近,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小朋友。 宿宿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扶着门框往后退。 “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这些本来就应该全是我的!只要我高兴,我还可以送给你们。”小郎对旁边几位男孩说道。 眼看他们向自己逼近,宿宿灵机一动,把口袋里装的糖果扔在他们身上,“拿去!” 到底还是一群小朋友,看到花花绿绿的包装下意识想捡起来看清楚是什么,宿宿趁机贴着门从他们身边跑出了阁楼。 宿宿跑得有点着急,怕他们追上来抓住自己。 因为孤儿院其他人都在前面院子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阁楼的情况,而且小郎人多,如果他们想从宿宿这里抢走什么东西,宿宿肯定没办法反抗,只能先跑出去再说。 只是老奶奶给的金色徽章被他们抢走了,不知道后面奶奶会不会要回去,一定要想个办法从小郎手里拿回来。 宿宿吭哧吭哧跑到院子里,看到所有大人和小朋友都在,才撑着膝盖松了一口气。 坐在门边不远处,和落落玩机械锁的司净最先注意到宿宿。 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随后目光却定格在宿宿身上,并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宿宿头发乱糟糟的,白皙的脸上有几道掐痕,领口被扯开了,脖子上也有几道红印,衣服皱巴巴的,好像被人用力地拉扯过。 而原本应该别着金色徽章的胸口只剩下被扯破的洞,都能看见里面的皮肤了。 司净把机械锁交给落落,独自向宿宿走了过来。 宿宿看见司净,瞬间眼眶泛红,泪水不自觉打湿了眼睛。 “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了?”司净走到门口,往宿宿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人。 宿宿撇下嘴巴,有点委屈,“我的徽章被人抢走了。” “谁?”司净看着他身上的痕迹,“还打你了?” 宿宿没有直接说小郎他们的名字,在孤儿院打架、欺负别人的小孩没有大人会喜欢,宿宿担心叔叔阿姨们在电视上知道了这件事,会不喜欢小郎他们,以后可能就真的没有人愿意做他们的爸爸妈妈了。 虽然小郎他们现在变得很坏,肯定是因为误会自己抢了他的东西,宿宿觉得,只要解释清楚应该就好了。 宿宿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摔了一跤。” 司净板着脸看他,“笨蛋。” 宿宿嘟起嘴巴,“我也没有很笨呀,唐老师还夸我聪明呢。” 司净大概知道从宿宿嘴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好帮他把乱糟糟的头发理好,又将衣服整理好,期间宿宿就乖乖地看着他,一点都不害怕了。 反正漂亮小风车这么厉害,一定会保护他的吧! 最后,司净把自己胸口上的金色徽章取下来,别在了宿宿被扯破的衣服上。 “啊?司净,你给我干什么呀?”宿宿歪着脑袋疑惑看他。 司净说:“我不喜欢。” “哦……”宿宿狡黠地眯起眼睛,“原来你是不喜欢才给我呀?那没办法了,宿宿帮你喜欢吧。” 司净抬头看他,“是啊,那你帮我喜欢吧。” 宿宿在院长爷爷和司净面前就像粘人精一样,动不动喜欢抱着对方。 这会儿他抱着司净的胳膊,在怀里晃来晃去,“原来是这样呀,那宿宿肯定会更喜欢的,双倍喜欢。” 司净最初不太喜欢与人亲昵,拒绝过宿宿好多次,可是一点用的没有,宿宿好像已经吃准他脾气没看上去的那么强硬,渐渐司净就放弃挣扎了。 “你的蛋糕不吃了吗。”司净道。 “噢!我的蛋糕!” 宿宿松开司净的胳膊,屁颠屁颠跑去自己放蛋糕的地方。 司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眼,旋即转头盯着阁楼方向,眼神晦暗不明,尽管那里空无一人。 整天时间过去,傍晚来临,轨迹一班的幼崽们需要在孤儿院体验一下小朋友们的晚饭。 因为司净在小朋友中间不爱说话,尽管他光是不说话站在那里存在感就很强了,但是轨迹一班的小伙伴们已经习惯他这种状态,所以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胸前的徽章不见了。 晚餐时间,小郎他们终于出现。 宿宿的金色徽章就在小郎的胸口上,他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走进房间,像是怕谁看不见他身上的徽章似的,抬头挺胸。 因为他的出现,节目组的幼崽和工作人员都发现了徽章在他身上。 “徽章怎么在他身上?” “不知道啊,哪位小朋友把徽章给他了吗?” “找找看,一会儿让小朋友要回来吧,上面刻了名字呢。” 工作人员在轨迹一班的幼崽们身上看了一圈,发现徽章都好好挂在衣服上,视线掠过角落的司净时,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司净身上没有徽章。 司净不知察觉到大家的视线没有,胳膊抵在桌边,自顾自地玩机械锁。 施子明坐在宿宿身边,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低声问宿宿:“司净干嘛把徽章给别人啊?我听奶奶说这个是专门订制的,纯金呢!很贵的。” 宿宿愣住,发现许多人都看见了小郎。 宿宿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一下慌了,着急道:“不是的,小郎身上的徽章是我的!” 施子明“啊”一声,“你身上不是有吗。” “司净把他的给我了。” “啊?那你为什么要把徽章给小郎啊。” 宿宿摇了摇头,他不想小郎在别人眼里变成坏小孩,但也不希望会害别人误会司净。 “你不要担心,我会拿回来的。” 宿宿把胸前的徽章取下来,走到司净身边别回了他的衣服上。 司净疑惑道:“不喜欢了?” 宿宿蹙眉说:“不是的,这是你的呀。我帮你喜欢了那么久,现在你要自己喜欢了。” 说完,宿宿走到老奶奶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说:“奶奶,小郎身上是我的徽章,我借他戴一会儿,晚点再拿回来可以吗?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闻言,奶奶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如果是宿宿把徽章借给孤儿院的小朋友倒情有可原。 “徽章后面刻着你们的名字,要拿回来哦。”奶奶温声道。 宿宿心中紧张,点头答应下来。 他来到餐桌边,想回自己位置的时候,发现小郎已经先一步坐过去了。 施子明满脸疑惑地看着突然蹿出来的小郎。 宿宿没办法,只好重新找了个位置,就在他们的对面。 这会儿先顺着小郎吧,说不定一会儿他就愿意把徽章还给自己了。 宿宿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 “宿宿,你不想跟我们坐了呀?”施子明不解地问。 原本的位置上,宿宿左手边是施子明,右手边是慕雨安,剩下的全部都是轨迹一班的小朋友。 等宿宿在对面坐下后,九个崽崽齐刷刷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神色不满又透露着不安。 果然啊,宿宿还是怪他们之前和星星一起玩。 施子明和慕雨安更是神色委屈,眼泪汪汪。 宿宿干笑一声,“没有呀。” 话音刚落,落落一屁股在宿宿身边坐下。 他二话不说搂住宿宿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蹭啊蹭的,然后对轨迹一班的小伙伴们说:“宿宿今天想跟我坐呀,是不是宿宿?” 轨迹一班的崽崽们立刻控诉地看着宿宿,浑像宿宿是个小渣男,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 “宿宿跟落落关系好,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我和大家一起回去。”小郎挺起胸膛,露出胸口上和轨迹一班小朋友身上如出一辙的徽章。 施子明皱眉,“你谁啊?干嘛坐宿宿的位置上?” “我就想和宿宿一起玩,才不要和你玩。” “你把徽章还给宿宿!” 施子明向来这样口无遮拦,小郎听后脸色果然变得难看。 “你喜欢跟他玩?你不知道他最喜欢抢别人的爸爸妈妈吗?你们的爸爸妈妈也会被他抢走的!”小郎愤怒道。 宿宿神色一怔,紧张地揪住衣袖,其实宿宿最怕的就是轨迹一班的小朋友会像小郎他们一样,觉得宿宿会抢走他们的东西,然后讨厌他。 可是宿宿明明从来没有抢过别人的东西啊。 “那有什么关系啊?” “是呀,我妈妈还问我,如果他们领养宿宿我会不会不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和宿宿在一起啦。” “就是!回去我也让爸爸妈妈领养宿宿!” “对呀,这样宿宿和我就有同一个爸爸妈妈,我们就是一家人啦,我和宿宿就是最好的朋友啦。” “啊!那我也要。” “不行呀,一个孩子不是只能有一个爸爸妈妈吗?” …… 司净低下头,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他不想和宿宿有同一个爸爸妈妈。 宿宿像个局外人似的,呆呆地听着他们争论,心里好像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开心得冒泡。 好开心呀,他们都想和宿宿成为家人,真的好开心呀。 他们不害怕宿宿会抢走他们的东西,不会讨厌宿宿,太好啦。 小郎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们都是白痴吗!他会抢走你们的爸爸妈妈啊!” “才不会!” “我和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宿宿,才不怕呢!” “哼哼!” 小郎说不过他们,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宿宿一眼,起身离开餐桌,气冲冲走向了门外。 宿宿想跟上去问他拿回金色徽章,可是被落落这个粘人精缠住了。 在宿宿没注意到的时候,司净默不作声跟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宿宿是最先发现司净不见了的人。 他和落落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落落跟他说了许多关于小郎的事情,最近小郎的确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等宿宿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时候,才发现司净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上。 “寰寰, 司净呢?” 坐在司净身边的小朋友是姜宇寰, 宿宿坐起身问他。 姜宇寰这段时间和司净一样, 疯狂迷上了机械锁, 几乎随时随地把机械锁拿在手上。 听见宿宿的声音,姜宇寰迷茫地抬起头来, 看向右手边的空位,摇头说:“不知道啊,刚刚还在的呀。” 薛宜说:“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宿宿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工作人员配合阿姨给所有小朋友盛好饭, 宿宿盯着小郎离开后的空位和司净的空位,心中逐渐产生了不安。 他从位置缩下来, 找到门外的老奶奶,对她说:“奶奶,司净去哪里了呀?” 老奶奶狐疑:“司净没有在里面吃饭吗?” 宿宿摇头:“他没有在里面。” 旁边一位工作人员说:“我刚才看到他出去了, 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吧。” 宿宿说:“他出去已经快十分钟了, 会不会不认识路呀。我想出去找找他。” 老奶奶皱眉,对宿宿说:“你先进去吃饭吧, 我去找找看。” 宿宿坚持道:“没关系, 我不饿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老奶奶没有再拒绝,和宿宿一起离开了房间。 两人往前没走几步, 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嚎啕大哭。 宿宿一下听出是小郎的声音,老奶奶眉头皱得更深,房间里吃饭的小朋友也跑出来看热闹。 “怎么啦?谁在哭啊。” “好像是小郎的声音!” 老奶奶牵着宿宿加快步伐, 宿宿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布满慌张。 “呜呜呜!” 等众人赶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将大他一岁的小郎骑在身下,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往小郎身上打,小郎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声极其惨烈。 “司净!” 老奶奶大惊失色,松开宿宿的手,三步并做两步上前。 宿宿站在原地吓得脸都白了。 施子明走到宿宿身边来,拉住宿宿的胳膊说:“宿宿你看,我就说他不是个好孩子,他总是动不动就打人。” “不是!”宿宿白着脸,想为司净解释,“他是因为……” “司净住手!”老奶奶赶到两人身边时,司净还没有停下动作,脸上更是没有一点情绪。 老奶奶直接把司净从地上抱起来,他放到一边后立刻查看小郎的情况。 小郎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声震天响。 “你在干什么?!”老奶奶愤怒地看向司净,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岔子。 司净脸上也挂了彩,衣服领口被扯烂,脖颈上有几道清晰的指甲印,面对老奶奶的指责,他没有一点反应,抬手擦了下脖颈上溢出的鲜血,转头看向人群中的宿宿。 司净的绿色瞳孔在灯光下泛着些冷意,像是傍晚灰蒙蒙的天空。 宿宿身边的小朋友接触到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地露出害怕的表情,只有宿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 司净迈开脚步朝宿宿走来,施子明瑟瑟发抖没忘拉了宿宿一下,想让他躲开。 宿宿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就是眼睛红红的。 司净走到宿宿面前,抬起右手,将手掌慢慢摊开,掌心是一枚金色徽章。 施子明愣住,十分疑惑地看着两人。 司净说:“我说过的,被欺负了可以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怕。” 他手指染了点血,宿宿不害怕,只想帮他擦掉。 宿宿吸了吸鼻子,从他掌心拿起徽章,闷声说:“谢谢你,司净。” 没等司净将手缩回去,宿宿拉住他的手,替他把血擦掉,然后牵着他走到老奶奶面前。 “奶奶,司净不是在欺负小郎,下午的时候小郎抢了我的徽章,还打了我。”宿宿扯开衣服领口,白皙的脖子上还有没消散的印记,“司净想帮我要回徽章,小郎还打了司净。” 宿宿把司净推到老奶奶面前,给她看司净身上的伤口,老奶奶还没说什么,宿宿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哽咽道:“你看,都流血了,你不要对他那么凶嘛,司净没有错。” “奶奶,宿宿说得是真的,他从来都不说谎的!” “小郎总是喜欢抢小朋友的东西,还欺负大家。” “一定是小郎先打了司净,司净才会动手打他。” 孤儿院的小朋友都在帮宿宿说话。 老奶奶看着司净脖子上的伤口,目光停顿片刻,不由觉得愧疚,她太着急了,没有顾及到司净身上的伤。 轨迹一班的小朋友简直把宿宿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见宿宿委屈得哭了,一个两个全部红了眼眶。 “奶奶你干嘛凶司净啊。” “司净也受伤了啊。” “而且都流血了,肯定很疼的。” “司净也是为了帮宿宿拿回徽章嘛。” “这个小孩好坏啊,干嘛抢宿宿的东西还要打宿宿。” “呜呜……” 大概小孩子的情绪容易被感染,其他小孩儿竟也跟着泪眼汪汪。 面对这种情况,司净有些不自在。 他回到宿宿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替他擦了擦眼泪,说:“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嘛。”宿宿气哄哄地说。 “好了!” 走廊处响起院长爷爷的声音。 老院长捂着嘴闷咳两声,杵着拐杖慢慢走到院子来,阿姨见状连忙上去搀扶他。 “爷爷!”宿宿拍了拍司净的手背,然后小跑到老院长身边,“爷爷,真的不怪司净。” 老院长沉着脸走到几人身边,小郎看见他后害怕地往奶奶身后缩了几分。 老院长黑沉沉的视线扫过他,却没说什么,转而看向老奶奶,说:“实在不好意思,小郎这孩子我没教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奶奶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看了看几个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叹了声气说:“应该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这样吧,附近有医院或者诊所吗?先带这俩孩子去看看。” 老院长点头道谢,“麻烦了。” 司净摇头说:“我没事。” 老奶奶看着司净欲言又止,眼神复杂,最终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小朋友们先回去吃饭吧。”老奶奶转身对大家道,“宿宿、司净,你们俩把饭端到院子里来,奶奶有话想跟你们说。” “知道了。” 小郎被阿姨带去了附近诊所,其他小朋友回了房间吃饭。 奶奶和老院长站在廊下,晚上风有点大,老院长靠在柱子旁,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捂嘴咳了两声。 “进去吧,外面风大。”奶奶叹息道。 老院长摇头,“反正没多少时间了。” “你……唉。” “我听康成说过你的病情,如果早一点治疗兴许还有机会。” 老院长抬头看着夜空,笑说:“命该如此。” 奶奶问道:“到时候孤儿院怎么办?” 老院长笑容渐渐消失,“政府大概会把他们送到其他福利院,兴许那里的环境会比这里更好,他们不需要我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宿宿。” 奶奶说:“孤儿院其实不用遣散,我们每年会准时拨钱过来。宿宿也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他额外的签约费,而且在他成年之前,衣食住行都由节目组负责。” 老院长失笑:“宿宿这孩子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到时候问问宿宿的意见吧,如果他愿意继续养着孤儿院就随他,如果不愿意就把这些孩子送到别的福利院,我不想把宿宿一辈子拴在这里,他应该有用更好的生活和家庭。” 两人谈话间,宿宿和司净端着饭盆盆走了过来。 老院长和两个崽崽打了招呼就回了房间休息。 老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长桌子和长板凳,让宿宿坐在她左边,司净坐在她右边,三个人并排坐在夜空下。 “你们吃吧,奶奶陪你们聊聊天。” “知道啦。” 八月份的夜风透着丝丝燥热。 夜空星云密布,有的光芒微弱,有的光芒明亮。 “司净,奶奶今天凶你,你生气吗。” 老奶奶侧头看向安静吃饭的司净。 经过半年多的时间相处,老奶奶如何不知道司净不是一个坏孩子。 司净摇头,没说话。 听到这里,宿宿放下勺子,很认真地对她说:“奶奶,我生气了。可是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自己的气,东西被抢走了,我应该告诉大人,这样司净就不会为了帮我拿回徽章跟小郎打架了。” 老奶奶揉了揉宿宿的脑袋,说:“宿宿说得对,你们现在还是小孩子,许多事情自己没有办法解决,需要求助身边的大人,这是应该的。” “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老奶奶笑了笑:“好孩子。” “宿宿知道以后遇到自己不能处理的事情要求助身边的大人,那你呢司净?” 司净依旧埋头吃饭,不说话。 或许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宿宿抿了抿嘴巴,奶奶不知道但他知道,司净真正的爸爸妈妈已经变成了星星,现在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不爱他的妈妈,这个妈妈不仅不会帮助他,还会让他受伤。 所以,司净身边没有可以求助的大人。 老奶奶尝试着将手放到司净头上,他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直接拒绝。 “司净,奶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奶奶知道你和宿宿一样是个好孩子。今天的事情是奶奶太着急了,不应该在大家面前凶你,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司净点了点头,“好。” 老奶奶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老奶奶和宿宿两人聊了许多。 聊起了她的孙儿,比他们年纪大许多。 这天晚上,宿宿很开心,司净大概也很开心。 虽然从司净脸上看不出什么开心的表情,可是后来奶奶说话的时候,他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奶奶。 宿宿觉得,漂亮小风车渐渐地可以不用一个人站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了。 当天晚上,轨迹一班的幼崽和小朋友们道别后离开了孤儿院。 这天的录制节目在网上播出后,虽然没有将小郎的行为剪辑出来,火眼金睛的网友还是根据宿宿和司净身上的蛛丝马迹猜到了一些东西。 为了不影响到孤儿院其他小朋友,节目组联系老院长后,决定向大众透露一些小郎有关的事情。 【心理疾病?啊,这个没办法避免吧】 【希望早点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现在就会抢别人东西还动手打宿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妈的,肯定是之前那对领养夫妇的原因,虐待小孩院长爷爷肯定不会允许啊。只是没想到他会怪到宿宿身上,时间太凑巧了】 【看心理医生吧(双手合十)以后想要领养孤儿的人麻烦做好心理准备再去靠近他们,不要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 …… 最终,小郎被强制送去看心理医生,暂时在医院住了下来。 暑假两个月时间,崽崽们在愉快的玩耍中渡过。 临近开学那一周,节目组给小朋友放了七天的假,让他们陪爸爸妈妈一起玩。 周康成叔叔问宿宿想去哪里玩,宿宿说想回孤儿院看看院长爷爷。 周康成沉默许久之后,答应宿宿给院长爷爷打了个电话,看爷爷怎么说。 宿宿坐在客厅沙发上,周康成在阳台给院长爷爷打电话。 宿宿既期待又不安地趴在沙发上看他,周康成叔叔的脸色十分凝重,和电话那端的人沟通得不太顺利,察觉到宿宿的视线之后,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背过身不让宿宿看他的脸。 三分钟之后,周康成叔叔回到客厅,将手机递给宿宿,说:“院长爷爷想跟你说说话。” 宿宿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贴在耳边,低声道:“喂?是爷爷吗?” 宿宿声音很轻,好像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把手机里的院长爷爷吓跑一样。 “宿宿,是爷爷啊。” 院长爷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隔得太远,信号不怎么好,院长爷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没什么精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爷爷……”宿宿神情有些恍惚,想到院长爷爷之前说的话,心里莫名泛酸,“爷爷,我可以回去看你吗?” 院长爷爷闷咳两声,笑说:“是不是想爷爷了?” “是呀。”宿宿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有种奇怪的直觉,院长爷爷好像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要去天上当星星了。 “爷爷也想你了,但是爷爷最近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你回来大概也见不到爷爷。” 宿宿吸了吸鼻子,“爷爷,宿宿真的好想你,宿宿想看到你。” 院长爷爷说:“你不记得爷爷之前跟你说的话了吗?想爷爷的时候你就等到晚上,看看天上的星星,未来的某天爷爷就会在天上看着你。” 宿宿问他:“爷爷,你是不是要去天上给宿宿准备新家了?” 院长爷爷在电话那端沉默下来,周康成听后也红了眼睛。 良久,在忐忑的沉默中,院长爷爷轻笑一声,说:“是啊,爷爷要去给你准备新家了。” “宿宿现在不想要新家,爷爷可以不要去吗?” “那不行呀,爷爷年纪大了,也要换一个新家才可以。” “爷爷……” …… 宿宿没有和院长爷爷聊太久,那边就有一位阿姨催促爷爷赶紧挂了电话好好休息。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你想宿宿了就给周叔叔打电话好不好?如果你想见宿宿了,宿宿不管在哪里一定会马上去见你的!” 院长爷爷笑说:“知道了,乖孩子,好好听周叔叔的话,照顾好自己啊。” “嗯!”宿宿用力点头,“爷爷放心吧,宿宿一定会听话照顾好自己的。” 从那天之后,宿宿虽然没能回去看院长爷爷,但是每隔一天都能和爷爷通电话,尽管每次只能聊五分钟,宿宿还是很开心。 但事实上,大部分通话时间都是宿宿喋喋不休给爷爷讲他看到的事情,爷爷一开始还会回应,到后来就算接通了电话,也不会说话。但是宿宿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等五分钟到了,一位阿姨就会帮他将电话挂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已经一周后,大班开学的日子。 轨迹一班的小朋友从幼儿中班齐刷刷地升到了幼儿大班。 宿宿和施子明从中三班升到了大三班,教室位置也从二楼升到了三楼。 大班的同学没有变,只有星星一个小朋友转走了。 一开始大家都有点不习惯,有天中午宿宿和施子明在宿舍里睡过头,大班小朋友又不像小班和中班有生活老师专门叫他们起床,他俩可能是睡蒙了,情况又比较紧急,走到教学楼后习惯性地钻进了中三班的教室。 等两人跑到座位上,发现坐着别的小朋友一下子就愣住了。 中三班的同学哄堂大笑,宿宿瞬间反应过来跑错了教室,臊红了脸,赶紧拉着一脸懵逼的施子明离开了中三班的教室。 期间中三班的老师走了进来,见到宿宿两人调侃道:“看来你们还想再读一个中班呀。” “对不起老师!我们走错教室了!” 等宿宿和施子明跑到三楼时,唐风就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 “老早就看到你们钻进了中班的教室,怎么?舍不得啊?” 宿宿羞得不行:“唐老师!你都看见了,怎么不提醒我们啊。” 唐风耸肩道:“因为老师看你们好像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宿宿和施子明回了教室,后续这一幕被剪辑到节目里,宿宿和施子明因此被笑话了很久。 大班对比小班和中班要严格许多,不能经常到外面玩耍,老师变得很严厉,作业也越来越多。 为了不给小朋友制造压力,在上学期间,节目组取消了每天晚上的直播时间,让他们可以直接回家。 虽然宿宿最近一段时间可以直接回家,但是仍然每天在外面吃晚饭。 周康成叔叔其实会做饭,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他做,可是现在周康成叔叔不仅不会给他做饭,甚至下午接他放学的人都变成了另一个叔叔。 周康成叔叔又像童节后,每天早出晚归。 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宿宿基本上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机会和院长爷爷打电话。 周五这天,来接宿宿回家的人依旧不是周康成叔叔。 宿宿真的很想和爷爷通电话,回家后写完作业没有立即去睡觉,打开电视放着少儿频道,将声音调得很低,又抱来一张毯子盖在身上,窝在沙发里打算等周康成叔叔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康成叔叔依旧没有,宿宿上下眼皮在打架,平时最喜欢的动画片声音跟催眠曲似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康成半夜回到家里就看见屋里开一盏小灯,电视机亮着,声音很小,宿宿盖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见状,周康成叹了声气,将手提包放在一边,轻手轻脚将宿宿抱进了卧室。 出来后,周康成洗了个澡,拿着两罐啤酒去了阳台。 老院长的病情不容乐观,肺癌晚期,虽然近一年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效果却不显著,再加上前段时间摔了一跤,病情恶化得更严重了。 八月份回孤儿院给小朋友们补办儿童节其实是老院长的主意。 他总觉得自己撑不到明年的儿童节,不想在宿宿心中留下遗憾,周康成不想同意但也拗不过他,其实那个时候老院长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行动上已经受到限制,硬是咬着牙没让小朋友看出来。 从孤儿院回到医院后,老院长病情持续恶化,最近几天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老院长在世上无儿无女,能够照顾他的人只剩下周康成一个。 周康成喝了两罐啤酒,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借着微醺的酒气抱着脑袋哭了出来。 “这老爷子……怎么这么倔呢!” 周康成年少时和家里赌气离家出走,身无分文被老院长收留,后来回了家也一直和老院长保持着联系。得知他患病其实是在《轨迹》筹备开播的半年前,但当时孤儿院没钱了,维持孩子们的生计都很困难,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治。周康成说可以承担他的医疗费用,老爷子让他有钱不如给孩子们多买点儿东西,他这个病就算治了也活不了多久,何必浪费钱呢。 周康成压根劝不动他,所以他就带着《轨迹》的合同找过来了。 其实周康成叔叔将宿宿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听见周康成叔叔洗完澡拿着啤酒去了阳台,本来想追过去问问明天他自己能不能给院长爷爷打个电话,走近后却听见了周康成叔叔压抑的哭声。 宿宿迷茫地站在窗帘,没有再继续往前的勇气。 宿宿感觉,他心里好像绷起了一根弦。 从那日后,周康成叔叔结束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正常接送宿宿上下学。 宿宿经常借周康成叔叔的手机给院长爷爷打去电话,接通的时候很少,爷爷说话的时间也很少,宿宿却一直乐此不疲,哪怕只是打过去听听爷爷的呼吸声他也知足了。 国庆放假这天,宿宿再次提起能不能回孤儿院看看爷爷。 周康成沉默许久之后,给老院长打去了电话。 宿宿接过电话,忐忑地对爷爷说:“爷爷,我国庆想回去看你可以吗?” 院长爷爷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了,他说:“宿宿,别来了,抬头看星星吧。” 宿宿心里的弦瞬间被拉紧。 他好像明白了,从今以后,他或许都只能在天上看到爷爷了。 第二天参与直播节目时,宿宿始终进入不了状态,别的小朋友开开心心做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宿宿则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乌云翻滚,好像随时会降下一场大雨。 不知道为什么,宿宿没有理由地感到惊慌失措,胸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 司净注意到宿宿有些不对劲,转身大步向他走来。 宿宿脸色苍白,眼睛通红,双手死死揪着衣服,呼吸急促,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像是受到了刺激。 司净有点慌了:“宿宿?” 下一刻,周康成红着眼圈风尘仆仆地闯进了房间。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宿宿眼泪落了下来。 他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第三十五章 周康成在房间巡视一圈, 看到了角落里的宿宿。 宿宿接触到他的目光,几乎惊慌失措,紧紧拉住司净的衣服。 周康成面露不忍, 嘴唇嗫嚅, 似乎想对宿宿说什么, 最终还是走到老奶奶身边。 “宿宿?”司净看到他满脸的泪痕, 皱紧眉头。 宿宿注意力却没在他身上,周康成叔叔低声对老奶奶说了什么, 她神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宿宿。 宿宿感觉像被一只大手掐住脖子,呼吸困难。 两人经过短暂交流,宿宿被单独喊出了房间。 玩耍中的小朋友疑惑看着宿宿离开方向, 问道:“奶奶,宿宿他去哪里呀?” 老奶奶说:“宿宿要先离开两天, 过几天还会回来。” 司净看着宿宿离开的方向,缓缓垂了下头。 坐在车上的时候,宿宿和往常一样安静, 扭头看向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 眼尾有些发红,却没有再掉眼泪。 周康成知道宿宿这孩子聪明, 恐怕早已经从近段时间的不同寻常察觉到了端倪, 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周康成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担心,想开口打破沉默,却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和宿宿说些什么。 从房间出来后, 宿宿没有问他为什么,也没有问要去哪里,这样沉默反而更加令人感到不安。 “宿宿……” 周康成硬着头皮开口。 宿宿垂下眼帘, 声音闷闷的,透着沙哑:“嗯……” 周康成一时语塞,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在宿宿没有多问,车里又恢复一片死寂。 好像在大多数老人心中,人一生到头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最后这些时日里,老院长坚持从市区医院搬回了老城区,又或许不想吓到孩子们,他没有选择回孤儿院,而是在附近医院住了下来。 等周康成带宿宿回到老城区孤儿院时,天空淅淅沥沥飘起小雨,下午三点本该太阳当头,天空却被厚厚一层乌云覆盖。 天色阴沉沉,雨水堆积在路边形成许多小水洼,道路两侧行人脚步匆匆,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 周康成叔叔撑伞为宿宿打开车门,宿宿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孤儿院,揉了揉酸疼的眼睛,从车上慢慢走下来。 “先进去吧。”周康成说道。 “嗯。”宿宿闷声道。 周康成牵着宿宿走到孤儿院门口,小院地面被雨水打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清新的气息。 因为小雨,小院空无一人,挂在墙上的灯泡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冷风经过走廊和半开的房门,发出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 宿宿攥紧周康成叔叔的手,一瞬间觉得这样的孤儿院好可怕,像是一只趴在地上会吃人的怪物。 “周先生……宿宿……你们回来了?先进去吧。” 阿姨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走得太匆忙没有撑伞,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冰凉水珠沿着她的发梢和下巴滴落。 宿宿看见阿姨穿着黑色的衣服,他仿佛想起什么,松开周康成叔叔的手,一声不响穿过雨雾跑进走廊。 宿宿轻车熟路穿过几条走廊,来到小朋友们玩耍的房间。 宿宿急于确认什么,喘着粗气推开了房门。 室内亮着暖黄的灯,光线柔软。 小朋友们没有像平时那样三俩聚在一堆玩耍,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神色迷茫无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气氛却莫名压抑,时不时有人发出低低抽泣。 随着房门被用力推开,他们看到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的宿宿。 宿宿眼神急切地在他们身上寻找着什么,从离他最近的小朋友到最后角落的小朋友,他们全部穿着和天气一样阴沉沉颜色的衣服。 宿宿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如果这里的小朋友全部穿上黑色或者白色衣服,他就已经在天上看着宿宿了。 “宿宿……”落落看见他忽然出现,眼眶一下红了。 “宿宿,院长爷爷到底了怎么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过了。”落落哽咽道。 房间里逐渐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小朋友们情绪太容易被影响,一个传染一个。 宿宿眼睛泛酸,走进房间,轻轻拍了拍落落的后背,问道:“院长爷爷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落落擦掉眼角冒出的泪珠,点头说:“对呀,去年你被周叔叔带走之后,院长爷爷就离开了。八月份那次爷爷就比你先回来一天,还不让我们告诉你。” 宿宿忍着眼泪,对他们说:“爷爷给我们找新家去了。” 落落迷茫道:“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找新家啊?” 宿宿说:“这里当然很好呀,但是爷爷要去天上给我们找家了。” “天上……那我们要怎么见到爷爷啊。” “等星星出来的时候,我们抬头就能看见爷爷了……” 老院长去世了,在国庆后的第二天。 按照老院长生前遗愿,没有大肆举行他的葬礼,将遗体火化后就送进墓园,宿宿和孤儿院的小朋友自始至终没有看见过老院长的遗体和骨灰。 好像看不见院长爷爷被埋进土地,他就真的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宿宿在孤儿院待了三天,一切仿佛和从前没有区别,教小朋友走路、给小朋友读故事书、陪小朋友玩耍。只是有时候下意识看向院长爷爷的办公室,以前总是亮着灯,无论宿宿什么时候去找他,院长爷爷都会在里面,现在那间办公室的灯再也没有亮起过。 小郎他们被送到单独的地方治疗心理问题,还不知道老院长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这三天时间里,宿宿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表现得一切正常。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宿宿就趴在床头透过窗户看向夜空,天上那么多星星,到底哪一颗才是爷爷呢。 宿宿不知道,他把每颗星星看了又看,就是认不出来。 离开孤儿院那天,小朋友们站在门口向宿宿挥手说再见。 宿宿坐在车里朝他们挥手,告诉他们自己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他们。 汽车逐渐驶离孤儿院,宿宿趴在车窗上,用力向他们会挥手,视线里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宿宿和孤儿院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好像感觉到无形之中他和那幢老旧建筑被一条线连接在一起,可随着距离被拉长,他和孤儿院的那条联系正在慢慢消失。 这里没有爷爷了,在地上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宿宿下巴抵在车窗上,眼巴巴望着那幢熟悉的建筑,这里是他唯一的家。 直到汽车在一个转角离开,宿宿再也看不见那幢熟悉的房子,也始终舍不得收回视线。 一路上周康成想同宿宿说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从宿宿表现上来看,好像又没什么需要他说的。 “周叔叔。”宿宿任由窗外冷风吹拂着脸颊,喊了周康成一声。 “怎么了?”周康成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宿宿垂下眸子,卷翘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问道:“以后院长爷爷不回来了,孤儿院的小朋友怎么办啊。” 周康成说:“可能会被送去别的福利院,你放心,那里的条件很好。” 宿宿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能继续留在孤儿院吗?” 周康成说:“如果孤儿院继续开办下去当然可以,只是……” “是缺钱吗?不能把我的钱全给孤儿院吗?” 周康成点头道:“如果你愿意孤儿院还可以继续开办下去,只是需要换一位院长照顾他们。等你成年之后,这家孤儿院就是你的。” 周康成觉得现在跟宿宿说这些太早了,他还小没有多少判断能力。 宿宿认真地说:“周叔叔,你帮我重新找一位院长照顾小朋友吧。孤儿院是我们唯一的家,不要再把我们送去别的地方了。” 周康成见他神色认真,知道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犹豫数秒,说道:“宿宿,你可能不清楚孤儿院的情况,如果你要承担孤儿院的所有花销,以后就不能被新的爸爸妈妈领养了。你还那么小,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叔叔阿姨……” 宿宿摇了摇头,说:“我不要新的爸爸妈妈了,我想留在孤儿院,这里就是我的家。” 宿宿不要曾经的妈妈,也不想要新的妈妈。 宿宿已经把孤儿院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尽管爷爷变成星星去天上帮他寻找新家,但是宿宿还是想留在孤儿院,因为这里还有很多和宿宿一样的小朋友。 他不需要新的爸爸妈妈,不是每一个小孩都必须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不是每一位爸爸妈妈都喜欢自己的小孩。 当天晚上回到住处,时间已是凌晨。 宿宿洗完澡后,周康成让他先回房间休息,自己再去洗澡。 等周康成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发现宿宿房间门开着,灯也开着,就是没有人。 “宿宿?” 周康成一边擦头发,一边在房间里寻找宿宿的身影。 当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阳台的门被打开了。 周康成皱眉走过去,看见宿宿身体小小一团蜷缩在大型毛绒玩具的怀里,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周康成放缓脚步走上前,昏暗的光线里,隐约看见宿宿脸颊旁边放着一张一寸照片。 他弯腰将照片拿起来,上面是老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红底证件照,老爷子精神奕奕,看起来还有几分严肃。 周康成垂眸看向安睡的宿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您老要真去了天上给宿宿找新家,可得找个好点儿自己先住着,宿宿还有百十来年才能过去呢。 “宿宿”是黑夜,也是星星,更是通往白昼的那段时间。 无论过程如何,未来等待宿宿的只有光明。 那天晚上,宿宿在梦里看到许多星星坠落在自己身边。 他们落地后变成和宿宿一样的小孩,围在他身边欢欣鼓舞,告诉宿宿他们会在天上找到一个新家等着宿宿。 第二天,宿宿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已经记不得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他坐起身体揉了揉眼睛,看到他从院长爷爷资料上偷偷撕下来的照片就放在床头柜上。 宿宿小心地将照片拿起来,手指轻轻擦过院长爷爷的脸,声音沙哑:“早上好呀爷爷。” 宿宿掀开被子下了床,把自己的小床整理好,然后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 打开盖子,铁盒子底部铺着一层柔软的海绵,一只怀表静静躺在里面,宿宿将院长爷爷的照片和怀表放在一起,忍不住摸了摸照片上爷爷的脸,恋恋不舍地合上盖子,离开了房间。 “宿宿醒啦?洗漱好了过来吃早餐吧。”周康成站在客厅冲宿宿笑道。 宿宿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说道:“周叔叔,我想买一个可以放照片的怀表,你能带我去买吗。” 周康成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点头:“好啊,正好今天没有工作,吃完饭带你出去逛逛,顺便买两身衣服。” “谢谢周叔叔。” 饭后,周康成带宿宿出了门。 宿宿买了一只怀表,周康成又给他买了几件衣服,回家之后宿宿把院长爷爷的照片放进怀表盖子里。 漂亮小风车把放着他爸爸妈妈照片的怀表交给自己保管,宿宿原本打算将放着院长爷爷照片的怀表同样交给小风车保管,但是宿宿现在还有点舍不得,他想多看看院长爷爷的样子,等漂亮小风车把妈妈送进精神病医院后回挪威,宿宿再将怀表交给他。 翌日,宿宿回到了《轨迹》节目里。 幼崽们对于宿宿的回归感到非常开心,一大早就围在宿宿身边问东问西,宿宿只说自己回了孤儿院,没有提院长爷爷的事情,他不想让他们陪他一起不开心。 早上老奶奶在室内教幼崽们写字,宿宿表现得很平时一样,只是落下几天没有参加节目,其他崽崽比他多会写几个字,中午饭前半个小时其他小朋友在玩耍,宿宿和司净两个人坐在房间里,司净教宿宿写字。 宿宿学得认真,没怎么开口说话,司净基本也不说话,房间里只有铅笔在纸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那天你为什么要哭?” 在宿宿埋头写字的时候,司净毫无征兆地开口。 宿宿笔尖一顿,握着铅笔的手指用力了些。 司净没有催促他,好像只是无聊地随口一问。 宿宿踌躇几秒,抬头看着司净,说道:“司净,天上有一颗我认识的星星了。” 司净盯着宿宿看了几秒钟,带着点试探意思:“他们会在那边等我们的,对吗。” “嗯!”宿宿用力点头,“一定会的。” 午饭后,小朋友们被带到房间午睡。 宿宿本来还想睡靠门的小床,结果被司净推到了紧挨着的第二张小床,夹在他和施子明中间。 宿宿歪着脑袋问他:“司净,你不害怕了吗?” 司净掀开被子坐在床边,闻言向宿宿看去,说:“不怕。” 宿宿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含糊道:“那如果有怪兽从门口进来你要保护我哦。” 司净躺进被子里,侧身朝着宿宿的方向躺下,“嗯,我会的。” 施子明听见两人说话附和道:“我也会保护你的,宿宿。” “那谢谢你们呀……” 宿宿声音越来越微弱,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小朋友们陷入睡梦中。 宿宿没睡太沉,中午喝了碗汤,有点想上厕所,迷迷糊糊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摩挲着眼睛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其他小朋友都在睡觉,房间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宿宿穿上鞋子,整个人处于还没睡醒的呆愣中,他看了看睡姿规整的司净,又看了看肚肚露出外面的秦理。 院长爷爷说过,无论多热的天气睡觉一定要盖好肚肚,不然容易着凉的。 宿宿走到秦理床边,用被子轻轻盖住她的肚子。 因为没有睡醒,宿宿脑袋空空的,反应迟钝,在秦理床边站了半分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宿宿眼睛干涩,在房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像压着什么东西,连他喘口气都有些难受。 几秒钟后,宿宿想起自己要去洗手间。 他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四处静谧无声,只有不远处的摄像头闪烁着红光。 宿宿头发乱糟糟,脸颊被枕头压出一道红印,整个人看起来不太清醒。 【哈哈哈我的宝怎么睡傻了】 【宿宿太认真啦,饭前小朋友都在玩耍就他和混血崽在写字。可恶的导播还不给他们镜头,我就喜欢看两个崽崽安静写字怎么了】 【呆呆的一只好可爱哦】 【宿宿乖!姐姐贴贴!】 宿宿慢慢穿过走廊,走向洗手间。 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响起,忽然想到孤儿院里,从小院通向院长爷爷办公室的那条走廊。 因为被建筑物遮挡,那条走廊经常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每次宿宿去找院长爷爷,经过时都会故意加重脚步,一路哒哒哒地去往办公室。 有时间听见宿宿哒哒哒的脚步声,院长爷爷就会提前将办公室的门打开,等宿宿像个小陀螺似的蹿进来。 可是现在院长爷爷不会像从前那样出现在宿宿眼前了。 宿宿走到洗手间门口,周围依旧悄无声息。 盥洗台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水渍,不像孤儿院,台面总是湿漉漉的,生锈的水龙头不能完全拧紧,总是一颗一颗往下滴着水珠。 宿宿怔愣地站在洗手间门口,发现这里连厕所都修得非常漂亮,不像他的孤儿院,厕所总是黑黢黢的,比他更小的孩子根本不敢一个人进去,每次都会拉着宿宿一起。 那时候宿宿问院长爷爷可不可以给洗手间换一个大灯泡,院长爷爷明明答应了,可是前几天他回去的时候,洗手间的灯泡还是没有换,小朋友们似乎习惯了那里的黑暗,不再害怕独自去上厕所。 可是……院长爷爷明明答应过宿宿要把它换掉呀。 爷爷……你能不能回来一下,把洗手间的灯泡换掉啊。 虽然小朋友已经不怕了,可是你答应过宿宿啊,你还没有做到,怎么就变成星星了呢。 宿宿忽然觉得很委屈,胸口好像要被撕裂了,眼泪就这么突然落了下来。 在孤儿院三天宿宿没有哭过,他像以前一样照顾别的小朋友,一切仿佛和院长爷爷没有变成星星时一样。 只是现在离开了孤儿院,只是午睡后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只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宿宿却好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切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在熟悉的孤儿院再也见不到熟悉的院长爷爷了。 宿宿用手揪着衣服,希望能把眼泪憋回去,可是没有用呀,他憋到窒息,憋到脸颊通红,眼泪还是一颗接着一颗砸下来,他用手抹掉一颗,立刻又滚下来一颗,两只手怎么都不够用了。 怎么办呀?不能哭的。 【啊啊啊啊啊啊别哭别哭我宝别哭】 【怎么了啊?是不是做噩梦了?】 【宿宿别哭,姨姨心要疼死了,工作人员呢?你们在干什么!看着点儿孩子啊!】 【宿宿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怎么回事啊?不会被欺负了吧】 【呜呜呜好可怜我的宿宿,哭吧哭吧没关系不要忍,不要擦眼泪了,哭吧】 【我的天啊,看不得宿宿这样,宿宿乖没事吧,不管怎么了哭出来吧,别忍了】 【救命!!宿宿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一边想把哭声咽回去看得我要死了!乖宝怎么了啊!!】 宿宿双手擦不掉眼泪,隐忍的哭声从喉咙里破碎地发出来,像是一把刀子割着观众的心。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宿宿哭成这个样子】 【在我的记忆里,宿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宿宿都要憋岔气了!节目组的人呢!】 【乖宝别忍!求求你别忍了,哭出来吧!】 【呜呜呜宿宿别忍了哭出来吧阿姨求求你了】 【好难受啊看宿宿这样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想抱抱宿宿】 【来个人替我抱抱宿宿好不好】 宿宿破碎的哭声在寂静的环境下终于还是被别人发现了。 “宿宿?”一位挂着工牌的姐姐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脸上原本还有些睡意,看清宿宿的脸后立刻变得慌乱起来,“怎么了?怎么哭了?” “宿宿?” “宿宿!” 司净醒来时第一眼看向宿宿的床位,发现床上没有人。 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喊宿宿的名字,司净愣了一下,立马掀开被子穿好鞋跑了出去。 “宿宿、宿宿……你别吓姐姐,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周康成呢?赶紧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宿宿抹着眼泪被姐姐抱在怀里,他不想让别人担心,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所以他拼命擦着眼泪,拼命想把哭声咽回去,可细碎的哽咽还是从喉咙里溜了出来。 “宿宿!”司净从走廊那一头跑过来,跑得有些着急。 宿宿听见他的声音,伸出沾满眼泪的手想去抓他,司净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抱进怀里,宿宿用手牢牢抓着司净的衣服,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控制不住地耸动。 “宿宿,没关系,哭出来吧。” 司净轻声安慰道。 “哭出来吧,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司净声音低低的,“不用忍,哭出来吧,没事的。” 宿宿压抑的哭声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听见声音赶过来的其他幼崽和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全部红了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宿宿哭得那么伤心啊! 第三十六章 周康成赶到时, 宿宿把自己和司净关在一间屋子里。 “宿宿怎么样了?”周康成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爬上来,脸上写满焦急,一双眼睛通红。 老奶奶让工作人员带小朋友们去外面玩耍, 自己守在房间外等周康成。 她叹了声气, 说:“一直在哭, 不让除了司净以外的人靠近。” 宿宿平常表现得太听话太懂事了,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放声大哭,因此更让他们担心。 所幸为了时刻关注到小朋友们的动静, 这里的房门上都镶嵌着一块透明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 宿宿缩在被窝里,哭得身体不住发抖,司净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 周康成懊恼地抓了把头发, 眼睛泛酸,自责道:“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疏忽了,以为宿宿不伤心了,我怎么就忘了, 宿宿一直是这样啊, 明明懂事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呢。” 老奶奶叹息道:“让他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哭出来就没事儿了。” 周康成攥紧拳头, 隔着玻璃心急如焚。 宿宿明明已经不再执着于妈妈,把孤儿院当成他的家,把院长爷爷和孤儿院的小朋友当成他的家人, 可是偏偏他最喜欢的院长爷爷去世了,尽管院长爷爷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给宿宿编制了一个美丽的结局,可从此后再也见不到院长爷爷, 宿宿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为什么宿宿这样好的孩子,要让他经历那么多苦痛折磨呢?他本来应该在父母身边幸福快乐地生活啊! 【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先解释一下啊】 【宿宿回孤儿院的三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解释一下啊急死我了】 【看得我好想哭,我的宿宿啊】 【天呐……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还记得去年第一天直播的时候周哥和奶奶的对话吗……】 【我记得!周哥说院长爷爷生了很严重的病,天啊,不会吧!我记得那天节目宿宿突然离开,他和周哥的表情都很不对劲】 【不要啊不要对宿宿那么残忍,他的生活好不容易变得好一点,他那么喜欢院长爷爷,怎么能这样啊】 …… 宿宿午睡后的崩溃大哭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在微博喊话,纷纷要求节目组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宿宿在节目里非常受欢迎,网友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没有合理的解释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终于,经过协商,节目组在微博上公布了槐安孤儿院老院长病重在医院去世的消息。 消息一出,网友也破防了,有人剪辑出节目第一天直播时,老院长来和宿宿道别的片段。 他一个人杵着拐杖,站在原地看了宿宿许久,眼含泪光,抬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又一个人默默转身离去。 那天阳光从乌云里探出头来,洒在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爷爷,一路走好。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院长爷爷……呜呜呜好难过啊】 【宿宿真的很喜欢院长爷爷,从第一天学会折星星的时候就说要给爷爷做一个星星手链】 【破防了,想起了我外婆。我能够理解宿宿为什么会在今天大哭,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回老家参加她的葬礼,整整七天,除了得知她死讯的时候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后来回到工作的地方,一个人离开家去上班的路上,整个人像被撕开了一样,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眼泪就流出来了,根本控制不住,好像那个时候我的身体才反应过来以后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有时候太过悲伤的情绪真的会有延迟性】 【抱抱宿宿,院长爷爷一路走好,大家一定要珍惜身边的家人朋友,我们真的是活一天少一天,千万不要浪费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间】 【院长爷爷去世了,那孤儿院怎么办啊,天呐,宿宿又要去哪里啊?】 【有s市老城区的朋友吗?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槐安孤儿院看看孩子们,然后再去看看院长爷爷。】 【老城区+1】 【老城区+2】 …… 宿宿哭到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司净帮他脱掉鞋子,转身给周康成打开了门。 “叔叔,枕头打湿了,把宿宿抱到我的小床上吧。”司净说道。 周康成点头,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将宿宿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小床上。 司净问老奶奶要了几张湿巾纸,回到床边给宿宿擦脸,擦完脸又擦手。 宿宿睡得很香,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周康成轻轻摩挲着他的额头,见他哭肿的双眼,心疼不已,如果他是宿宿的爸爸就好了,以后就可以永远保护他,让他快快乐乐长大。 司净站在他身边吗,对他说:“等他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周康成这时才想起司净,不禁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小净,谢谢你。” 周康成一直觉得司净是个奇怪的小孩,对于宿宿喜欢和他亲近这件事心里始终觉得不太好,尽管从来没有在宿宿面前表露。可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周康成意识到宿宿不仅仅是喜欢亲近司净,而是把司净当成了身边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 关于司净的身世周康成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 他现在觉得,司净和宿宿其实很像,他们是被压在石头下面、永远见不到阳光却依旧顽强生长的小草,他们互相扶持,终有一天他们会顶开身上的巨石,永远生长在阳光之下。 宿宿睡到傍晚才幽幽醒转。 他感觉眼睛酸胀得厉害,脑袋十分沉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一盏温和的灯光打在身上,四周静谧无声。 宿宿迷茫地坐起身来,扭头看见漂亮小风车坐在旁边的小床上玩机械锁。 “醒了?饿不饿?”司净听见声音抬头向他看来,随后放在机械锁,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 宿宿看了看他,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听见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点头,“嗯……”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沙哑,睡前的记忆也逐渐回笼。 司净把他的鞋子提到小床边,淡淡道:“把鞋子穿上,去吃饭了。” “哦哦。”宿宿乖乖点头,掀开被子一边穿鞋一边观察着司净的表情。 他记得自己好像哭了很久,节目组的叔叔阿姨和轨迹一班的小朋友都看到了,他还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司净,把他衣服都打湿了。 司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静静垂眸看着宿宿穿鞋的动作。 等宿宿穿好鞋子,站起身来,司净说道:“走吧,去吃饭。” “嗯嗯。”宿宿赶紧跟在他后面离开了房间。 司净走在前面,傍晚的风吹乱他漂亮的金发,宿宿走得比较慢,他时而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宿宿。 宿宿心中有点迷茫,微风裹挟着夏日的闷热,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掌摩挲着宿宿的脸颊,他看向周围,城堡里亮着路灯,远处工作人员人来人往,隐约还能听见小朋友们的欢笑声。 宿宿无法正确比喻出这种感觉,好像在此之前的几天里,宿宿一直活在麻木的梦里,而在这个傍晚,温和燥热的风中,看着远处的叔叔阿姨,听着蝉鸣和欢笑,宿宿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终于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恰好今天星星出现得很早,天空明明还没完全暗下去,却已经有一颗明亮的星星挂在上头。 宿宿抬起头,闻到空中漂浮着好闻的花香,豁然开朗。 司净站在原地等宿宿并上来。 宿宿走到他面前,被泪水冲刷后的眼眶明亮得不像话,他激动地拉起司净垂在身侧的手,抬头看向天空,指着那颗在散漫云雾中闪闪发光的星星,对司净说:“司净,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吗?” 司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了,点头说:“看到了。” 宿宿说:“他一定就是爷爷吧!他怕我认不出来,这么早就出来看我了!” 宿宿说话时眼睛里散发着光芒,亮晶晶的。 司净看着天空唯一的那颗星星,回答道:“对。” 宿宿兴高采烈地朝天空挥了挥手,“爷爷,你在天上要好好的喔!偶尔要来看看宿宿,我已经知道啦,晚上第一颗出现的星星就是爷爷。” 宿宿又扯了扯司净的袖子,说:“你也给爷爷打招呼呀,让他给你的爸爸……带个话,司净很想他们喔!” 司净盯着宿宿看了看,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对天上那颗星星说:“爷爷,可以替我告诉爸爸……和妈妈,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吗。” 微风吹着两人的脸颊,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宿宿没有注意到司净在话后面加上了他的妈妈。 宿宿眯起眼睛,夸张地说:“哇!爷爷听到啦!” 司净忽然皱眉头,“可是爸爸妈妈能听懂爷爷的话吗?” 宿宿一愣,“对哦,那怎么办?” 司净迷茫摇头,“不知道。” 宿宿想了想,说:“爷爷,要不然你还是带他们来看看司净吧!” 司净点头,“那就这样。” 两个崽崽沿着那条小路走向了灯火辉煌的地方。 【呜呜呜哭唧唧宿宿终于好起来了】 【院长爷爷真的好棒,给宿宿留下了一点希望】 【如果他们变成了星星,每天晚上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好难过又好治愈】 【希望宿宿以后再也不要像今天那样伤心,哭得我心都碎了】 【爷爷在天上要保佑宿宿永远开心哦!】 【真的很庆幸宿宿能来参加节目,认识小霸总和其他小朋友】 【对啊,真的很庆幸能在节目认识宿宿】 【今天周哥看到宿宿的时候差点急哭了,希望以后陪在宿宿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 【宿宿,明天再见,未来再见】 ……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奇怪,之前来接混血崽的漂亮阿姨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你不是一个人】 【+1】 …… 宿宿和司净来到吃饭的地方,小朋友们盛好了饭坐在位置上交头接耳。 宿宿两人走进来时,大家扭过头齐刷刷看向门口。 施子明和秦理在座位上蠢蠢欲动,随后又想起什么按捺着自己,尽管身体没动,眼珠子早已黏在了宿宿身上。 宿宿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悄悄往司净身后挪动,想起自己那样崩溃大哭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们。 “宿宿……” “宿宿你、你饿了吗?” “今晚阿姨做了红烧排骨,我把土豆和排骨都给你吧!” “我的也给你!” “宿宿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今晚回去让保姆阿姨做好明天给你带过来!” “我今天又学会了几种花绳,明天我教你好不好?” …… 幼崽们小心翼翼观察着宿宿的表情,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再惹宿宿不开心。 “宿宿,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我的爷爷奶奶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好不好?” “宿宿以后能不能不哭了呀?看到宿宿哭我也好难过啊。” “我也是……” 想起下午时宿宿痛哭的样子,崽崽们都不禁红了眼圈。 宿宿见他们好像都要哭了,赶紧从司净背后跳出来,安慰道:“没事啦没事啦我不哭啦,你们别哭呀,我没事啦!真的!” “呜……宿宿……你下午哭得好难过啊……” “宿宿不要哭了……” “宿宿一哭我也好想哭呀。” …… 被宿宿这么一安慰,几位敏感的崽崽直接掉下眼泪。 【哈哈哈最后还是得宿宿来哄】 【宿宿和小朋友以后都要开开心心的哦!】 【一群小哭包(混血崽除外】 【哈哈哈混血崽好无语,直接走开帮宿宿盛饭去了】 【呀!宿宿心情变好啦我的心情也变好啦】 【爷爷要经常出现看看宿宿哦】 …… 宿宿情绪崩溃这期节目在网上引起了巨大反响,院长爷爷的死讯和槐安孤儿院在当天就登陆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前十,s市的许多网友约好一起去祭奠院长爷爷,有一部分网友则在担心老院长去世后,孤儿院的孩子应该怎么办。 当晚周康成再次确认宿宿的想法,宿宿依旧表示愿意用他的签约费继续开办孤儿院,周康成便将宿宿的意愿转告给了节目组。 后续节目组在微博上向网友公布最终决定:“宿宿每年的签约费百分之九十将用于孤儿院的所有开销,剩下的百分之十将由周康成代为保管。因为宿宿十八岁之前的所有生活开支都由节目组承担,所以这笔钱会存到宿宿十八岁之后再全部交到宿宿手里。” 节目组在微博里表明是宿宿本人的意愿,网友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决定,并希望可以开通账户直接给槐安孤儿院捐款,杜绝中间商赚差价。 然而节目组拒绝了这个意见,宿宿每年的签约费会随着节目收视率不断提高,承担孤儿院的开支没有问题,甚至还有会不少剩余。如果网友想要帮助孤儿院的小朋友,可以向他们捐赠自己不需要的物资。 总之就是孤儿院接受物资捐赠,不接受金钱捐赠。 本以为这样一来孤儿院最多收到一些衣服文具,可是节目组大大低估了网友的钞能力。 国庆结束前最后一天,节目组安排幼崽们到螃蟹岛玩耍。 傍晚,周康成接到一通电话后将宿宿单独喊到一边。 宿宿眼神充满疑惑,“周叔叔怎么啦?” 周康成神色古怪,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 “宿宿……”周康成迟疑许久终于开口,“孤儿院里接受物资捐赠你是知道的吧?” 宿宿点头道:“我知道呀,以前经常有哥哥姐姐给我们捐衣服和书本。” “那除了这些呢?” 宿宿迷茫,“还能捐什么呀?” 周康成叔叔说:“孤儿院新来的院长阿姨接到了一通电话,有一个好心人想给孤儿院……准确来说,是想给你捐一栋楼。” 宿宿神色更加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捐、捐什么?” “楼,就像是幼儿园里那样的楼,说是捐给你,给小朋友换一个生活环境……”周康成摸了摸鼻子,心想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节目组就是为了避免让捐赠人耗费太多金钱才只接受物资捐赠,结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富豪另辟蹊径,干脆直接给宿宿个人捐了一栋楼。 只要宿宿愿意接受捐赠,这栋楼在他十八岁之前会暂时借给槐安孤儿院,十八岁之后宿宿随时有权利收回使用权。 宿宿傻了,周康成也傻了,后续这件事闹到微博上,网友也跟着傻了。 【卧槽!一栋楼啊!大哥是直接捐一栋楼啊!】 【哪里来的大佬?我只能说活该你发财!】 【卧槽卧槽卧槽!震惊我妈八百年】 【(点烟)条件允许我也想给孤儿院捐楼】 【我家卖家电的,那等楼捐了我给孤儿院捐家电】 【注意!!这栋楼不是捐给孤儿院的!相当于是捐给宿宿个人的,宿宿成年之后有权利收回使用权!这不就是相当于给宿宿送了一栋楼吗!】 【啊啊啊啊我的妈呀,得是多喜欢宿宿才会给他捐一栋楼啊】 【我乖宝值得!我宿宿天下第一好!他值得!】 【(对手指)我不想努力了,宿宿能不能包养姐姐呀】 【哈哈哈哈宿宿年纪轻轻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这压根不是捐赠,这就是赠送啊】 …… 舆论愈演愈烈,宿宿和周康成都没能决定是否接受捐赠,这可不是衣服和玩具,而是一栋楼啊! 兴许早就知道宿宿和周康成不会直接同意,捐赠人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宿宿要认她做干妈,不是领养和被领养关系,而是没有法律关系的干妈。 【好家伙!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来你的目的在这里】 【果然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宿宿,来,直接叫干妈】 【嘿嘿嘿只有我觉得富婆一定是很喜欢宿宿所以才会因为想做他干妈捐一栋楼吧】 【宿宿别犹豫直接喊干妈】 【我如果是宿宿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干妈干妈干妈,我叫你干妈,能先v我五十让我吃顿午饭嘛】 【我不要五十,我只要五块,谁愿意给我五块我挨个叫干妈】 …… 最终经过几天时间考虑,宿宿、周康成、节目组一致决定不接受捐赠。 原因并不是对方想收宿宿做干儿子,只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宿宿不愿意的理由则简单许多,他很喜欢现在的孤儿院,尽管老旧,那里却有和院长爷爷相关的回忆。如果阿姨是捐给孤儿院的小朋友宿宿不能拒绝,可是阿姨是想捐给宿宿个人,那么宿宿不想要,他不想让新的地方覆盖那间老旧的孤儿院。 而且比起高楼大厦,宿宿觉得能在小院子里和大家肆意玩耍才是最开心的。 得知宿宿和节目组拒绝了捐赠,网友大多表示理解。 捐赠人虽然表示遗憾,但是尊重宿宿和节目组决定。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隔天幼崽们就回了幼儿园上课。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宿宿的生活平静而美好,不需要再烦恼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也不用害怕其他人会抢走他的朋友。 只是每个傍晚,宿宿都会抬头看向天空,寻常第一颗出现的星星,然后向他招手:“爷爷晚上好呀!” 尽管不是每一天都能看见那颗星星,宿宿依然乐此不疲。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寒假。 放假前,幼儿园照常要求开家长会。 周康成赶到学校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都在户外玩耍,他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发现同班施子明和小胖都在滑梯附近,唯独不见宿宿。 周康成走到施子明身边,揪起他卫衣后面的帽子,问道:“我家宿宿呢?” 提起宿宿,施子明垮下脸来,“宿宿心情不好,不想出来玩。” “心情不好?”周康成顿时如临大敌,宿宿平时像个小太阳似的,鲜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而且就算他心情不好,大多不会表现出现,怕影响到其他人。 周康成听后来不及问原因,拔腿朝教学楼走了过去,担心像老院长去世那次,宿宿是压到最后才发作。 周康成大步上了三楼,走出楼梯口看到旁边阳台站着一个小男孩,是司净。 司净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领毛衣,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外面搭着一件黑色牛仔外套,周康成眼神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秒,司净这孩子长得的确漂亮,金发碧眼,五官立体,虽是混血,身上却没有多少东方人的特征,平时惯爱沉默,将身上天生自带的距离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说司净和宿宿关系亲近,周康成对他的了解却不多,总觉得这小孩儿跟同龄孩子不一样。 这会儿司净站在阳台边,脸色在阳光下莫名显得有几分病态,绿色瞳孔麻木无神,像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只剩一片阴影。 周康成不禁皱起眉头,居然从一个孩子脸上看到了死气沉沉。 即便是在老院长最后那些时日,周康成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如今却在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了。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司净不会眨眼睛,周康成甚至觉得他很像一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司净从三班窗户上收回视线,朝周康成微微点了下头,转身回了教室。 周康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最近网上关于司净的身世流言他听说过一些。 他和宿宿曾经在节目里吐露过爸爸妈妈已经去世,起初网友以为司太太不是他的亲生妈妈,后来经过网友分析,发现司太太的确就是司净的生母没错,只是和司净的生父离婚了。 离婚时她没有选择争夺司净的抚养权,那时她刚生下司净不久,就独自一人回了国内。 大概过了一年,司净生父再婚,妻子是一位挪威女性,夫妻俩关系和谐,后妈不能生育将司净视若己出,只可惜在司净不满三岁时夫妻俩双双车祸身亡。 本来司净可以继续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司太太不知为何又愿意抚养司净,最终法院优先将抚养权判给司太太。 好像自从司净回到国内,外界基本上就没有他们娘俩的消息。 周康成有时见到司太太会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具体又说不出在哪里,不知道会不会和司净形成这种性格有关系。 因为心里记挂着宿宿,周康成没有多想,快步走进三班教室。 走到教室就看见宿宿闷闷不乐趴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一串蓝色星星手链。 第三十七章 周康成放轻脚步向宿宿靠近。 宿宿嘟起嘴巴, 满脸不开心。 “宿宿?”周康成低声唤道。 “周叔叔?” 看到周康成向自己走来,宿宿坐直身体,脸上出现几分喜悦, 没过两秒又变成不开心。 周康成走到过道中, 在宿宿前排空位坐下, 手指拨了拨他撅起的嘴巴, 笑说:“这是怎么?嘴巴都能挂油桶了。” “哎呀!”宿宿羞赧地躲开他的手,把蓝色星星手链拿在手里, 扭了扭上面的星星,嘴巴撅得更高了。 周康成从他手里把星星手链拿过来,“呀?这不会是宿宿打算送给叔叔的吧?这多不好意思,还挺好看的, 那我收下了?” 宿宿神情变得紧张,解释道:“不是的周叔叔……” 周康成明知故问:“嗯?不是给叔叔的吗?” 宿宿说:“周叔叔喜欢的话我可以重新给你做一条, 但是这一条是我给……给……” 说到最后,宿宿神情又变得闷闷不乐。 “给谁?” “司净呀。”宿宿沮丧地低下头,“可是司净不喜欢。” “嗯?”周康成诧异挑眉, “宿宿送的东西司净怎么会不喜欢呢?” 就连周康成都知道, 不管是幼儿园还是《轨迹》节目里,司净唯一喜欢的小朋友就是宿宿, 平时几乎只跟宿宿一个人说话。 周康成猜测道:“是不是司净不喜欢手链?他是男孩子嘛, 不喜欢这些东西也正常。” 宿宿却摇头说:“不是,司净不是不喜欢手链,司净是不喜欢我了。” “嗯??”周康成懵住, “什么意思?我家宿宿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宿宿!?” 宿宿重新将下巴抵在课桌上,撇着嘴,一副伤心的模样, 说道:“司净不想跟我一起玩了。” 最近漂亮小风车变得非常奇怪。 他们原本说好一起写字,宿宿遇到不会写的字可以下课去找他,他还答应宿宿每天傍晚都要陪宿宿一起找院长爷爷,可是最近司净不爱说话了,好像又变成草原上孤独的漂亮小风车。 宿宿跟他说话经常爱理不理,也不教宿宿写字,有时候宿宿邀请他一起玩也不同意,最主要的是,司净不让宿宿抱他了。 每次宿宿习惯性抱住他的时候,他要么在宿宿靠近之前躲开,要么被抱住就立马推开宿宿。 起初宿宿以为自己可能不小心惹他生气了,就专门折了许多蓝色小星星做一串手链送给司净。 可宿宿把手链做好送给司净的时候,他一句话不说,也不想要他的星星手链,然后宿宿就慌了,以为他再也不喜欢自己,想直接把星星手链戴在他手上,等宿宿碰到他手臂时,司净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不想让宿宿碰他。 想到这里,宿宿不禁红了眼睛,嗫嚅道:“周叔叔,司净是不是再也不喜欢宿宿了啊?” 宿宿吸了吸鼻子,他真的好喜欢司净啊,不想他变回独自站在草原上的小风车。 周康成想起不久前看到司净站在阳台的画面,对宿宿摇了摇头说:“司净小朋友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心情不太好,肯定不是讨厌宿宿。” 宿宿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嘛?” 周康成点头:“当然是真的呀,可能过两天就好了。” “嗯嗯……”尽管不太确定,宿宿还是点了点头。 宿宿把蓝色星星手链拿在手里,心想等小风车心情好一些之后,再把星星手链送给他。 家长会开始后,小朋友照常在户外玩耍,将教室留给老师和家长。 宿宿离开教室的时候就一直在看司净的动向。 因为教学楼结构问题,三班位于五个班级的中间,教室两头各有一个楼梯间,一二班的同学一般走左侧的楼梯间,四五班的同学走右侧的楼梯间,卫生间就在右侧楼梯口后的位置。 宿宿从教室前门离开,打算走左侧的楼梯间。 走到楼梯时,看见司净从二班门口走出来,宿宿眼前一亮,干脆往旁边退了两步,打算等司净一起下去。 “宿宿你干嘛呢?” 走在他前面的施子明发现宿宿没跟上来,折返回来疑惑地问道。 宿宿说:“我想等司净一起下去。” “哦。”施子明没说什么,反正宿宿喜欢和司净一起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不久,司净慢慢走向楼梯口。 因为是寒假前最后一天,幼儿园没有要求小朋友必须穿校服,大部分人就穿了自己的衣服。 司净高领毛衣外搭着一件黑色皮衣显得非常炫酷,经常有小女生躲在背后偷偷看他,短短几米的路程,宿宿就发现了好几个女同学偷偷看司净。 嘿嘿,我家小风车漂亮吧?最漂亮啦! “司净!” 在司净靠近时,宿宿一下子蹿到了面前。 司净扫了他一眼,“走吧。” “嗯!” 三人前前后后下了楼,期间宿宿一直在找话题和司净说话,司净却始终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对宿宿说的话没有一点兴趣,倒是施子明一直配合宿宿叽叽喳喳,两人聊得特别开心。 来到草坪时,低年级的小朋友围成一团做游戏。 施子明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发现秦理和慕雨安他们在不远处玩丢手绢,立刻对宿宿说:“宿宿,我们也过去玩吧!” 宿宿刚想点头,就想起身边的司净,转头问道:“司净,我们一起去……” 没等宿宿说完,司净摇头拒绝:“不了。” 宿宿一愣,“那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 司净轻飘飘回绝宿宿,然后独自走向滑梯旁的大树,因为那里处于滑梯背面,几乎没有小朋友会去,司净就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玩。 “好啦,他不玩算啦,我们过去吧!” 施子明对着司净离开方向哼了一声,然后拉着宿宿走向秦理几人。 宿宿却始终看着司净离开的背影。 像是知道小朋友们放寒假的心情,今日天气格外的好。 阳光懒懒铺在地上,小朋友们追逐打闹,一片欢声笑语。 可是,仿佛一切都和司净没有关系。 大树枝叶遮住阳光,树下阴森森的,没有小朋友喜欢在这里玩,所以显得格外清静。 司净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将他们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这是他习惯性去做的一件事。 像那个自称他亲妈的女人发疯时,他就是这样做的。 任凭她歇斯底里,司净只会站在一旁,无悲无喜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的亲生母亲——司榆,就是个彻头彻尾疯子。 她会突然大吼大叫,会突然闯进他的房间将所有东西全部砸烂,会突然在他房间和走廊装上许多监控,想让司净一言一行全部掌控在她手中。 每当这种时候,司净会像个机器似的,静静地看着她,不害怕,也不阻止。他好像在看一场闹剧,又好像根本没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自始至终,司净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司榆离开后,司净会用手边的东西将周围所有摄像头全部砸烂。 第一次这样做时,司榆大发雷霆,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司净被打得险些站不住,脸颊火辣辣地疼,他根本没有经过思考,捡起地上被打落的摄像头朝司榆砸了过去,摄像头断裂后锋利的边缘擦伤司榆的手臂,她疼得大叫一声,用力将司净推倒在地。 司净手掌被碎片划伤,鲜血染红地板,他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司榆,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孩子,司榆大抵被吓到了,惊声尖叫:“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不是我儿子!你是个怪物!” 司净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一边说自己不是她的儿子,一边却逼自己承认她是他的妈妈,尽管司净从来没有承认过。 司净就这样在房间里度过了一年,偶尔会有老师教他学中文,如果不愿意或者不小心说了挪威语,那么接下来三天他见不到任何人,也吃不到任何食物。 其实,司净从来没有妥协过。 见不到任何人他就不见,吃不到任何食物他就不吃,哪怕就这样死掉也无所谓。 可每当出现这种情况,司净奄奄一息时,甚至有时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爸爸妈妈,司榆又会在他耳边哭喊,乞求他不要走,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司榆在他床前哭得十分伤心,好像自己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联系,如果自己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只有在这种时候,司净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她的孩子,或许她也是真的爱着自己。 大概是抱着这么一丁点希望,司净继续留在她身边,以这种互相折磨的方式。 司榆真的爱他吗? 司净不知道。 如果具体一点,司净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司榆大部分时间是正常的,有外人来到家里她会亲切热情地招待他们,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等他们走后,又会在司净面前歇斯底里仿佛恨不得他去死,真是令人作呕。 司榆最疯的一次,是爷爷和奶奶来中国看他。 司净太久没有见过他们,太久没有说过挪威语,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打招呼,可是见到他们司净很高兴。 他问爷爷,自己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去,他想回家,想回有爸爸妈妈的地方。 爷爷好像很了解司净的遭遇,因为家里管家是爸爸曾经的朋友,他们一直有联系,一直在找机会带司净回去。 “爷爷,不能现在带我回去吗?”司净疑惑地问他们。 爷爷说法院将他的抚养权优先判给了司榆,他们不能直接将他带回去,只能找机会从司榆手里抢过去。 司净问他怎么抢。 爷爷告诉司净,只有司榆失去抚养能力,他和奶奶才有机会将抚养权抢回去。 只有司净先变成没有人可以抚养的孤儿,他们才可以把他接回去。 爷爷奶奶没有在国内待几天,就被司榆强行送回挪威。 从机场回来路上,司榆问他:“你还想离开妈妈是吗?” 司净说:“你不是妈妈。” 没有妈妈会把自己的小孩整日关在房间里,逼他学习不喜欢的语言,逼他不准再用母语说话,逼他不准做任何违背她的事情。如果稍微让她不顺心,或者只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就会像疯子一样在他面前撒泼发泄。 不允许他离开房间,不允许他和别人说话,不给他饭吃逼迫他投降妥协,等到要将他活生生饿死时,又会在他床边崩溃大哭,求他不要离开她,说他是她的全部。 一旦他活过来,又会开始无休止地折磨,直到再一次将他折磨到濒临崩溃。 “我不是你的妈妈?那个贱女人是吗?!”司榆陡然拔高声线。 司净静静看着她,然后说:“不然呢。” 司榆愣住了,她沉默许久,车速一点一点加快,好像下一刻就会从地上飞起来。 司净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那我送你去见他们好不好?” 司榆说这句话时放柔声音,温柔得不像她了。 司净那时三岁半,他倚靠车门,闭上眼睛,感觉车速不断攀升,回答道:“好。” 那么,只要他再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爸爸妈妈了吧。 数秒后,司净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身体被安全带勒得生疼,脑袋磕在前排座椅上,经过几次碰撞后被倒吊在车中。 浓烟和汽油的味道呛得司净没办法呼吸,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像是要将他身体撕裂,鲜红液体从眼前流过,打湿眼睫,浓稠的鲜血几乎让司净睁不开眼睛,可他还是奋力地看向驾驶位置,安全气囊挡住司榆大半身体,看不清她的模样。 终于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吗? 终于…… 还是没能见到。 在汽车即将失控撞向大桥时,司榆猛踩刹车,导致汽车侧翻,他们都活了下来,甚至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在医院休养一周就回了家。 回家那天,管家叔叔和司榆大吵一架,让她想死自己去死,不要带上司净。 司榆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既然我活得这么痛苦,凭什么要让他好过?!” “你最好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不然就滚出去!” 那我们一起死不好吗? 为什么要在最后时刻踩刹车呢?大家一起去死不好吗?这样我们都不用痛苦了。 司榆大概是真的疯了吧,和管家叔叔吵完架后,又跑到他的房间痛哭流涕,说她不是故意的,说她只是被司净气糊涂了,说她不是想带司净一起去死,说她其实是爱司净的,说司净不能不管她、不能不要他。 司净沉默地看着她,好像在观看一出自导自演的苦情剧,司榆把自己塑造成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似乎她所有不幸都来自于司净,所以司净应该补偿她,司净受到任何伤害都是应得的,世界上只有她自己最无辜。 既然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呢? “那我们一起去死吧。”司净淡淡说出这句话。 司榆听后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不能活着吗?我们不能好好活着吗?” 司净迷茫了,她真的想过好好活着吗? 为什么自称他妈妈的女人上一刻恨不得他去死,下一刻又能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司净不明白,他太小了,不能分清爱恨是什么,这个人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 什么时候她才能放过自己,放过司净呢? 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啊。 等着他们一起去死啊。 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司榆被怀疑患有精神方面疾病,如果一旦确诊,她将被送进精神病院,从而失去司净的抚养权。但是司榆不愿意接受诊断,爷爷奶奶也找不到理由强行将她送进医院,毕竟车祸只是一场意外。 既然不能从司榆身上证明什么,就只能从司净身上来侧面证明。 不久后,司净被送到《轨迹》节目录制现场。 一旦他在镜头里有过激的反常行为,就极有可能被认定为生活环境出现问题所导致,在舆论压力下,司榆还想要他的抚养权就必须去做精神鉴定。 参加节目前一天,司榆守在司净床边,求他好好表现,求他像个正常孩子那样,求他不要惹麻烦,她说自己是那样地爱他离不开他,如果没有司净在身边她会死的。 司净好像越来越麻木了,他不清楚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在哪里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变得没有意义。 他没有多想逃离司榆,想象着或许一天司榆能带他一起去死。 所以,他好像愿意为她扮演一个正常的孩子。 又好像……愿意也没那么愿意,在意也没那么在意。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不惹麻烦。 施子明抢他的玩具,他不在意,施子明用玩具砸他,他不在意。 明明被砸的是他,他只是吓唬施子明一下,错的人好像就变成了他。 为什么呢? 司净不想问,所以他扔掉魔方,连同心中疑惑。 可是被扔掉的疑惑又随着那颗被推到他面前的糖果捡了回来。 第一眼看见男孩时,他局促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分明眼中噙着害怕的泪水,却紧张地朝他露出笑容。 他长得白净,和其他孩子不同,司净从他身上看到了第一次来到中国的自己,局促、不安,又别无他法。 司净丢失的情绪好像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点。 原来世界上不止一个像他这样的小孩子。 自我介绍的时候,听到他说他不是孤儿,他有一个把他丢在孤儿院的妈妈。 司净想起曾经听说自己也是被妈妈丢弃的,只不过他幸运一点,他还有爸爸,还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妈妈。可是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幸运,因为突然在某一天,他们在司净面前永远地睡着了,然后被他所谓抛弃过他的亲生母亲带回了中国。 司净听到他对母亲的向往,想法其实和施子明一样,她早就不要你了。 既然曾经能够抛弃你,对她来说你就是不够重要的,就像司榆一样,将他留在身边,为的不过发泄和折磨。 司净不觉得宿宿脏,他不喜欢和别人有亲密的接触,因为总是让他想起司榆被泪水打湿后的脸贴在他掌心黏腻的触感,让他觉得恶心透了。 司榆不希望他在节目中引起注意,关于这一点司净是知道的。 可是他没有忍住,或许是因为对宿宿有着一种找到了同类的怜悯,或许是因为宿宿对他的一丁点善意,又或许是因为施子明太讨厌,司净做了会引起注意的事情,他推了施子明,说他脏。 不出意料,司榆没多久就赶到了。 她又要开始发疯了,司净不觉得意外。 在她扬起巴掌一瞬间,司净没有迟疑地咬住她的手腕,非常用力,恨不得活生生咬断。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面对她的所有伤害,司净会不遗余力地还手。 可那天透过车窗,他看到了正朝他望来的宿宿。 他们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又好像没有。 这种感觉很奇妙,用语言无法描述,好像他们很了解彼此,早就相识过一般。 司净或许真的遗传了司榆,那一刻他觉得很兴奋,兴奋得想干脆和司榆一起死了吧,毕竟他已经知道什么是司榆发疯的开关。 “你凭什么管我?” 只要他的一句话就足够了。 “我凭什么管你?我是你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凭什么管你?!” 司榆手腕被他咬破,鲜血沿着手腕向下滑落,她顾不上疼痛,用力掐住司净的脖子,将他死死抵在车门上。 “你、不、是……”司净定定看着她,双眼从未像这般明亮,他在寻死,他在逼司榆杀死他! “你说什么?!我不是谁是?那个贱女人吗?说话!你说话!” 司榆掐着他脖子用力往车门上摔,司净脸色涨红,双目充血,却始终没有挣扎。 “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吧!” 她双目迸发强烈恨意,手上动作越来越重,司净感受到了窒息,比起麻木,窒息好像更令他喜欢。 “太太!松手!”司机慌忙将车停在路边,惯性让后排两人身体失重,司榆下意识松开手,司净瘦小的身体摔到座位下方,眼睛被尖锐物体擦过,他闭上眼睛,刺痛在眼皮上蔓延。 “血……你流血了司净?!”司榆惊慌失措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没事吧?你没事吧?” 司净被她抱进怀里,身体失去力气动弹不得。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你不应该惹妈妈生气啊!” 又来了,又是这样。 司榆将他搂在怀里,眼泪打湿她的脸,她将脸贴在司净额头上,一遍一遍重复对不起。 “不要离开妈妈……妈妈只是怕你离开……妈妈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妈妈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爱妈妈呢?司净……你听话好不好?不要惹麻烦,不要引起注意……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退出节目……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司净,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妈妈一切都是为你了啊!” “别惹妈妈生气……你乖一点……乖一点……” 眼泪黏腻地贴在司净额头上,听着司榆喃喃低语,司净觉得恶心极了。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吗? - “司净!!” 玩闹的人群中,忽然一道身影朝他跑了过来。 宿宿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脸颊微微泛红,“我听施子明说,寒假你不和我们一起录节目是真的吗?” 宿宿在他面前跪坐下来,神情不安又无措。 司净点头:“嗯。” “为什么啊?” 司净没有回答,破天荒地没有玩机械锁,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身体向后靠,垂眸不看宿宿。 在宿宿记忆中,司净曾经有一次没和他们录节目,再见面时他的眼睛就受了伤。 宿宿害怕他会像那时一样。 “是不是司阿姨又虐待你了?是不是?” 司净依旧没有回答。 在司榆身边待了三年,司净知道什么事情会让她发疯。他在直播中承认爸爸妈妈全部变成了星星,足以戳中她的痛点。 宿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被高领毛衣挡住的脖子、揣在口袋里看不见的双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扑到司净身上,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把扯开毛衣领口,司净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宿宿动作一下子僵住,他看到毛衣领口下,斑驳在司净脆弱脖颈上青紫的掐痕,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不知掐了多少次,手印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司净抓住宿宿的手,将领口掩了回去,随着他的动作,袖口滑落到手腕,宿宿看到他手腕上被绳子紧紧束缚后的痕迹,不知那条绳子系得有多紧,皮肤勒得乌青中。 宿宿跪坐在他身上,神色惨白,豆大眼泪从脸颊滑落。 “没关系,我不怕的。”司净无奈地说。 他不想被宿宿看见,因为宿宿肯定会把怀表还给他。 可是他现在还不想回挪威,至少等到一年级……或者更大的时候。 宿宿心疼得无法呼吸,他颤抖拉住司净的手,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净……司净……” “你疼不疼啊……你疼不疼啊……” 他突然抱住司净,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浑身颤抖不止,“送她去医院……送她去医院吧……不要在这样了……你不疼吗!你不难受吗?送她进去吧……回家吧司净……回家吧……” 司净低下头,轻轻用手拍打着宿宿的后背,无奈道:“好。” 第三十八章 宿宿趴在司净肩膀上, 眼泪打湿皮衣外套。 他小小身体颤抖着,好像能够体会到司净身上的痛一样。 “没事的。”司净拍了拍宿宿后背,轻声安慰。 宿宿不明白, 怎么会不痛, 怎么会没事。司净明明那么好, 司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对司净。他想象不到在司阿姨身边这几年, 司净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类似事情, 才会变现得那么习以为常。 “你说谎!你说谎是不是!”宿宿哽咽控诉道。 司净慢慢俯下.身,将下巴靠在宿宿肩膀上,拥住他的身体,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体温了, 原来这么温暖吗。 “嗯,对啊, 我说谎了。”司净轻声说。 疼不疼? 当然是疼的。 他只是太久没有真正期望活下去,没有真正希望有一个来带他走,所以疼不疼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好像有关系了, 他不想宿宿哭呀。 他已经说过让宿宿以后只看好看的东西, 怎么能再让他掉眼泪呢。 好奇怪啊。 司榆的眼泪让他打心底里觉得厌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比司榆本身的存在还要恶心。可是现在宿宿的眼泪让他觉得很开心。 宿宿抱紧他, 又怕力气太大会弄疼司净身上其他伤口。 “她好坏,我们不要她了好不好?” 司净点头,“好。” “那你明天还跟我们一起录节目吗?”宿宿抬起头, 神色忐忑,他担心如果司净不来,身上又会多一些伤口。 “会的, 明天你把怀表带过来吧。” “好!” 不和大家录制节目是司净自己的想法。司榆最近情绪非常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疯,司净不想让宿宿知道,所以提出寒假不录节目,但是现在宿宿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必要继续隐藏。 “看!这是我给你做的星星手链!” 宿宿抬起手腕,将星星手链露出来。 司净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谢谢你宿宿,明天之后再给我吧。” 宿宿点头,又好奇地问:“司净,你要怎么送她进医院啊?” 司净摇头,不想告诉宿宿。 宿宿立刻紧张起来:“你会不会受伤啊?” 司净垂下眸子,说:“没关系,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 “嗯!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喔!就算你回了挪威,我们还能再见面的。” “对。” 宿宿陪司净在树下坐了很久,直到家长会结束。 看到叔叔阿姨陆续从教室出来,司净推了宿宿一下,说:“你先去找周叔叔,明天见。” 宿宿点了点头,又觉得不放心,叮嘱道:“司净,你不要骗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 宿宿一步三回头地从树下离开,到较远的地方和周康成叔叔会合之后,他牵起叔叔的手,远远看向树下。 司阿姨不知何时走到树下,她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手上和脖子都缠着纱布,看起来和司净一样,似乎都受了伤。 宿宿稍微放心一些,司净曾经说过,如果司阿姨伤害他,他一定会还手的,司阿姨肯定就不敢再打他了。 只要明天他把怀表交给司净,司阿姨就能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司净就可以回家了! 司榆走到司净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老师说你性格太孤僻,不和其他同学一起玩,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司净抬头看她,神色如出一辙的平静。 从记事以来,司净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司榆,许多东西都是他从司榆身上学来的。 区别于同龄人的平静,区别于同龄人的孤僻,区别于同龄人的成熟,一切几乎都是从司榆身上复刻的。 司净获取信息的来源就是司榆,自己就是个疯子,凭什么要求别人正常一点? 司净疑惑又天真地问:“这不是你想要吗?” 斩断司净和世上每一个亲人联系,紧紧依附在她身上,如同她把司净当成全部一般,也希望司净把她当做全部。 司榆冷冷看着他,“你真该跟他们一起去死。” 司净拉开毛衣领口,露出皮肤上青紫手印,问道:“那就让我去死啊,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松手。” 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司榆神色僵硬,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司净,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总惹妈妈生气好不好?妈妈是爱你的,只是一时冲动才会……你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刺激妈妈了,我才是你的妈妈啊!” 司净厌烦地低下头,不想再看那个自称他妈妈的女人。 这些话司净已经听过不下数百遍,究竟有什么意义? 究竟是想告诉司净她还爱着他,还是在说服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正确的? 见司净不理自己,司榆牵起他藏在衣服兜里的手,“你相信妈妈,妈妈是爱你的,你是妈妈的唯一,是妈妈的全部,如果没有你妈妈也活不下去……我跟你生气是因为你身上有太多跟你爸爸学到的陋习,只要你改掉,就能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了。司净……” 司榆好像很擅长控制眼泪,说着说着就泫然欲泣。 她像从前那样,牵着司净的手贴在脸颊上,让他帮自己把眼泪擦去。 手指碰到了粘稠的液体,司净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反胃。 司榆好像以为只要她哭、只要她求自己,就能换来司净的妥协。 一开始司净的确因为她的眼泪妥协过,在第一次饿到晕厥,听见她在床边声泪俱下地说她爱他、他是她的全部时,司净妥协了。 只是后来,更多的时候,司净仅仅是不想面对她的乞求和眼泪,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极了。 司净用力地将手抽回来,黏答答的液体让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司榆没想到他会突然抽回手,因为司净是第一次这么做,所以她怔愣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 司净将手指上的液体在司榆的大衣领口上擦干净。 “妈妈,你知道你的眼泪很恶心吗?” 这是司净第一次叫她妈妈,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因为后面那句话感到无尽难堪。 “啪——”清脆巴掌声在草坪后方响起,只可惜人群喧闹无人注意。 司净没有躲开这一巴掌,他被打得偏过头,脸颊迅速肿起,血丝从嘴角溢出。 司榆几乎用尽浑身力气,巴掌落在司净脸上后,她身体失重跌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司净。 当看到司净肿起的脸颊和嘴角血丝,司榆仿佛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想去触摸司净,她的手伸到半空,司净一直揣在口袋的左手握着一支红色中性笔狠狠扎进了司榆掌心。 “啊!!” 笔尖扎进血肉里,司榆惊声尖叫。 她猛地拍开司净的手,红笔从伤口掉落,连带着刺眼鲜血一起滴落泥土中。 司榆捂着自己险些被刺穿的手掌,脸色苍白至极,剧烈疼痛使她身体痉挛,蜷缩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 “疯子……疯子……”司榆双目失神,惨白唇瓣不断低语。 司净抹掉嘴角血丝,凝视狼狈的司榆,说道:“我说过的,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还手。” 司榆怔怔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滑落。 司净从地上捡起红笔,将两手并在司榆面前,说:“或者你可以再把我绑起来。” 司榆像失了魂魄,眼中没有一丝焦距,眼泪不断涌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的儿子会伤害她? 为什么啊…… “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几位老师注意到树下动静,脚步匆匆朝两人跑了过来。 宿宿跟大家一样,转头齐刷刷看向两人位置。 “周叔叔,我想过去看看!”宿宿神色焦急,没等周康成回答挣开他的手跑向两人。 眼见众人朝这边涌来,司榆回神,咬牙从地上站起来。 手心伤口虽然没有被贯穿,但也不浅,她强忍疼痛走到司净面前,低声说:“算妈妈求你了,就听话一次好吗?” 司榆从他手里将染着鲜血的红笔拿过,取下自己的围巾让司净挡住脖子和脸。 司净没有反抗,一切照做。 司榆松了口气,擦干眼泪,转身迎上几位老师,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和小净闹着玩儿,不小心把笔扎进手里了。” “什么?”老师惊讶看向她的手掌,鲜血源源不断涌出来,“那赶紧送医院吧!别耽误了!” 司榆勉强笑了一下说:“不碍事,伤口不深,我先带小净回去了。” “啊?这样啊……那你们赶紧走吧,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啊。” “嗯,好,谢谢老师。小净,去把书包拿下来吧。” 老师想让司榆去回车上等着,司榆坚持要在楼下,老师只好拿来一条干净毛巾压在伤口止血,以免吓到其他小孩子。 宿宿跑过来时,司净正走进教学楼,他看到司净被遮住的半张脸,又看到司阿姨手上染血的毛巾,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司净一定不会主动伤害司阿姨,肯定是司阿姨先伤害了司净! 司净转头看见宿宿,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却心有灵犀般,什么都没说。 司净走进楼梯间,宿宿眼圈发红看着他的背影。 不多时,司净拿到书包下楼,和司榆一前一后离开了幼儿园。 周边围观的小朋友和家长朝他们投去异样目光,两人视而不见。 施子明不知何时摸到宿宿身边,压低声音道:“宿宿,我听二班小朋友说,司阿姨的手是被司净扎伤的。” 宿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突然往前跑了几步,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喊道:“司净,明天见!” 司净离开的脚步稍顿,原本想继续往前走,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宿宿见他看过来,挤出一个笑容:“明天见,我们会一起等你的,真的。” 宿宿好害怕,如果明天看不到司净,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受什么伤。 寒冬腊月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既不能驱散寒冷,也不能令万物新生,却照进了心头,暖洋洋的。 秦理跳到宿宿身边,朝他招了招手:“司净,明天见!” 慕雨安腼腆地笑了下,“明天见。” 姜宇寰晃了晃手里的机械锁,“我这关过不去啦,明天记得教教我。” “明天见啦。” “明天见哦,别让宿宿等太久,他真的好爱粘着你哦。” “司净明天见。” “拜,明天见。” 施子明撅着嘴巴一声不吭,宿宿悄悄拽了他一下,才不情不愿开口:“哼,明天见吧。” 司净静静看着他们,然后伸出手,在半空挥了挥。 “明天见。” 宿宿终于松了口气。 司净母子离开后,小朋友们回到教室听班主任做最后讲话。 二十分钟后,幼儿园放学,大家被各自家长接回了家。 宿宿和轨迹一班小伙伴道别后,跟着周康成叔叔坐进车里。 大班上学期节目组取消了每天放学后的直播,所以他们可以直接回家,明天早上九点到指定的地方集合就行。 回到家中后,宿宿换了鞋子一头扎进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宝贝铁盒,打开盖子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两块怀表。 宿宿买怀表时,特意找到一块外形和司净那块差不多的怀表,所以尽管材质不同,乍一看又没什么区别。 宿宿担心自己搞错,打开怀表盖子看了一眼,随后将司净那块放进明天要穿的衣服口袋,将拉链拉紧。 做完一切,宿宿重新将铁盒抱起,拿起另一块怀表,打开金属盖子,看到背面院长爷爷的照片,用手指轻轻拂过。 “爷爷,晚上好。” 宿宿拿着怀表走到窗边书桌坐下,冬天太阳下山比较早,五点半左右就看不见了,一般这种时候,星星就会一颗接一颗冒出来。 宿宿将怀表放在桌上,双手枕着下巴往天上看,好像没有星星出现,倒是月亮挂在半空。 “爷爷,小风车好像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宿宿嗡声说。 他拿起怀表,看着照片上熟悉面孔,忍不住凑到脸颊边轻轻蹭了蹭,声音落寞:“他会不会像你一样,让宿宿再也见不到了呀?” 宿宿真的好舍不得你们…… 第二天,宿宿被带到节目现场。 和周康成叔叔道别后,宿宿紧紧攥着装有怀表那一侧口袋的衣角,一路小跑进了别墅。 一年多时间里,他们每次录制直播节目时都会在这里集合,宿宿早就了如指掌。 宿宿跑进大厅里,发现有几位小朋友已经到了。 “宿宿早呀!” “宿宿!听说早上有你最喜欢的蛋糕吃哦!” “早上好。”宿宿和几位小朋友打完招呼,没有在一楼玩耍区域看到司净身影,吭哧吭哧跑到二楼,依旧没有看到司净,宿宿一颗心瞬间提起来。 他回到一楼,站在别墅门口等小朋友们赶来,他以前经常这么做。 宿宿在门口着,不多时其他几位小朋友到了,依旧没有看到司净。 宿宿有点着急,跑去找到老奶奶:“奶奶,司净今天不来了吗?” 老奶奶说:“导演组没有通知,应该会来,再等会儿吧。司净小朋友不是疆经常最后一个到吗,不用着急,马上就能见到了。” 听完老奶奶的话,宿宿稍微放心了些。 他重新回到房间,大概五分钟后,司净在司阿姨陪同下朝他们走了过来,宿宿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下。 “司净!”宿宿隔得拉远就跟他挥手打招呼。 司净穿得和昨天差不多,被高领毛衣挡住脖子,听见宿宿声音朝他看来。 “宿宿早上好。”司阿姨朝宿宿笑了一下。 宿宿一直觉得司阿姨长得很漂亮,和司净一样漂亮,可是现在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容,宿宿只感觉到害怕。 因为他知道司阿姨是个会虐待小朋友的大人。 “早上好……”宿宿不敢把害怕表达得太明显,担心给司净带来什么麻烦。 司榆右手缠绕着白色纱布,带司净走到门边时,弯下腰将受伤的手贴在司净头顶,柔声叮嘱道:“小净,乖一点,别给大家添麻烦知道吗?” 司净厌烦垂下眸子,没有回应。 司榆不在意,转头对宿宿说:“宿宿,我家小净性格不怎么好,跟他交朋友很累吧?谢谢你愿意和他玩。” 宿宿摇头说:“没有,司净很好的,我很喜欢司净。” 司榆叹息道:“你还太小了……” “你还不走吗?”司净忽然打断她的话,侧头躲过她的手。 司榆神情瞬间僵硬,看向司净的眼神充满怨毒。 “我是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司净不想和她废话,拉着宿宿走进大厅,没再看她一眼。 司榆冷冷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手指不自觉蜷缩在掌心,碰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鲜血在纱布上蔓延。 凭什么她的儿子对一个外人都比对她好?凭什么? 她都那么低声下气求他,将他视作全部,他还是不肯妥协? 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吗? 一定是他身上流着那个人肮脏的血!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那个人告诉司净她不是他的妈妈,贱女人才是,所以司净才会那么抗拒她,那么不听她的话。 要让司净回心转意……要让司净知道自己才是他的妈妈……明明她才是司净唯一依靠,他为什么要为别人冷落她? 她才是司净唯一的依靠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听她的话呢? …… 宿宿和司净来到二楼,趁着直播还没开始,宿宿要检查一下司净身上有没有多出来的伤口。 宿宿牵着司净钻进小书柜后面,指挥司净坐在地毯上,后者照做。 “你别动嗷,让我看看。”宿宿怕他不让自己看,鼓起眼睛威胁道。 司净靠在书柜上,淡淡抬眼看他,没有任何反应,意思大概是随他。 宿宿盘腿坐在他面前,一板一眼道:“你,把头抬起来。 ” 司净依旧照做,抬起头,下巴连接脖子的线条优美而脆弱。 宿宿没时间欣赏他的美貌,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司净毛衣领口,露出大片脖颈皮肤。昨天司净被发现后快速躲开,宿宿没看得太仔细,这会儿仔细打量,才发现司净脖子上每一道掐痕都极其用力,几乎是抱着掐死他的念头。 宿宿看着伤痕不说话,不一会儿就把脸憋红了。 “你自己要看的。”司净无奈道。 宿宿想起童话故事里经常会有一个和公主作对的女人,但是宿宿没有说过脏话,也觉得不应该在背后说人家,可是宿宿非常生气,快被气哭了。 他憋了半天,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老巫婆。” 司净见他忿忿不平为自己骂人,嘴角情不自禁上扬,“没错,老巫婆。” 谁知宿宿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孩子不准说脏话!” 司净挑眉看他。 宿宿说:“院长爷爷说过,说脏话的小孩晚上会被梦婆婆打屁屁!” 司净把他的手从脸上扒拉下来,笑说:“那你为什么要骂?” 宿宿嘟起嘴巴,“我没关系,晚上我会和梦婆婆解释,让她轻轻打我,然后再告诉她有个阿姨总是欺负你,让她去阿姨梦里打她的屁屁。” 看完脖子上的伤,宿宿又去看他的手腕。 “她是把你绑起来虐待吗?”宿宿心疼地问。 司净手腕痕迹比脖子稍微淡一些,看着依旧吓人。 司净说:“她打我,我就还手,她怕疼,我不怕。” 短短几句话,宿宿仿佛想象到那个画面,心疼得红了眼睛,嘴里喃喃道:“老巫婆!” 宿宿不怕被梦婆婆打屁屁,司净的假妈妈真的好像故事里特别特别坏的老巫婆。 宿宿低下头,拉开羽绒服,露出里面棉质小马甲。小马甲口袋有拉链,他拉开拉链,从口袋里拿出怀表,放到司净手里。 “我把怀表还给你,你把假妈妈送进医院吧。”宿宿动作郑重得像拿着什么传家宝。 司净垂眸看向怀表,对宿宿点头:“嗯,我会的。” 宿宿想起司净说过,如果怀表上被假妈妈看到,她可能会杀了司净,宿宿不安地拉住司净袖口,确认什么一般说:“你答应过我,尽量不会让自己伤害。” 司净点头,“我记得。” 宿宿一向信赖司净,得到他肯定回答,心中不安散去,“那我们下去吧。” “嗯。” 两人从书柜后面钻出来,回到一楼。 工作人员好像因为什么耽误了,还没有开启直播。 “宿宿你们去哪里说悄悄话啦?我怎么没找到你们呀?”施子明拿着一把玩具枪蹿到宿宿面前。 宿宿指了指二楼,“我们就在上面呀。” 施子明不满哼一声,扭头看见司净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呀?” 司净瞟他一眼,“怀表。” 施子明怔怔点头,“哦……” 司净没在两人身边逗留,转身离开了大厅。 施子明好半天反应过来,拉住宿宿惊呼道:“宿宿!司净居然回答我了耶!” 施子明和司净一直不太喜欢彼此,施子明又经常找茬,司净一般情况下都不搭理他,偶尔搭理一回没想到他这么惊讶。 宿宿笑说:“司净不是坏小孩,以后你不要老是针对他就好啦。” 施子明努嘴,闷闷不乐道:“谁让他总是欺负我。” “他欺负你??他怎么欺负你了?”宿宿难以置信。 “啊!每次你和他玩的时候,他都故意炫耀给我看!好像你么才是天下第一好似的。”施子明说得理直气壮。 宿宿:“……” “噢……这个才不是欺负啦。” 司净离开大厅,找到了老奶奶。 “司净?” 老奶奶见他走来,觉得十分惊讶,平时司净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们。 司净大概有些紧张,低下头,用手攥着脖子上的怀表,然后抬起头,绿色瞳孔平静中藏着忐忑。 “奶奶,你以前说过,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求助身边的大人,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司净从来没有试图求助身边的人,因为他总觉得没有意义。 这是第一次,他也担心会被拒绝。 老奶奶脸色严肃,蹲下身认真看着司净,说:“当然可以,现在节目组就相当于你们半个监护人。” 司净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能让他求助一个对他来说并不算熟悉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司净说:“今晚可以在大门附近放几个直播的摄像头吗?我妈妈可能会杀了我。” 司净不害怕死,更不害怕受伤。 但是他答应过宿宿,不会让自己受伤。 第三十九章 倘若换成其他小朋友说这种话, 老奶奶一定觉得只是不知深浅的玩笑话。 可对象换成司净,似乎就不能那么武断了。 老奶奶正色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不能轻易开这种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司净取下怀表,打开盖子, 露出里面爸爸妈妈和他的合照。 “这才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她不是。”司净说。 其实关于司净身世, 她了解过一些。 爸爸和后妈意外身亡, 然后被亲生母亲带回中国,可是回到中国后, 他几乎没有在任何公共场合露面,这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司净亲生母亲——司榆,家里其实并不算富裕,学习芭蕾舞本身就烧钱, 司榆学有所成没多久就和司净父亲结婚生子,和父母关系非常僵硬, 长年累月不联系,后来渐渐彻底失去了联系。 后来司榆坚持离婚独自回到国内,从司净父亲手里分到的财产全部用来投资公司, 赚得盆满钵满, 却始终没有和父母恢复联系。在这期间,司榆尝试过回到芭蕾舞台, 在一次演出中发生重大事故, 彻底断送自己的芭蕾生涯,似乎从那件事后,她就不再经常活跃在大众面前, 家里一切全由管家打理。 再过不久她就拿到司净抚养权,将他接回了中国。 宿宿在大厅等了半天没见司净回来,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终于, 在直播开始前,司净和老奶奶回到房间。 “司净,你去哪里了呀?”宿宿哒哒哒地跑到他面前,现在一会儿看不见司净,他就紧张得不行,生怕他被假妈妈逮回去绑起来。 司净抬头看向老奶奶,后者神色复杂地朝他点头,司净才拉着宿宿回到小朋友身边。 老奶奶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宿宿拉着司净的手蹦蹦跳跳,司净则慢慢跟在他旁边。 说实话,最初对于司净的话她一直抱有怀疑态度,直到司净拉开毛衣领口,让她看到皮肤上斑驳的掐痕,她才愿意相信司净没有说谎。 老奶奶对着两人背影叹息,难怪这俩孩子性格南辕北辙却能玩到一起去,原来是同病相怜。 有时间就是这么奇怪,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和自己一样的人。 直播终于开始了。 【啊啊啊啊好久没同步看到过崽崽了!】 【噫呜呜呜快来和姨姨贴贴】 【崽崽们好乖好乖】 【人类幼崽真的好可爱呀】 【哼!混血崽我还记得昨天你惹宿宿不高兴了(指指点点)为什么不收宿宿的星星手链】 【我命令你们马上和好】 老奶奶吹响哨子让大家集合,宿宿和司净站在人群边缘,配合奶奶跟大家打招呼,过程中两个崽崽始终手牵着手。 【咦?和好啦?】 【(叉腰)我就知道没有人可以拒绝宿宿】 【嘿嘿崽崽好可爱,到底是怎么和好的啊】 【节目组为什么昨天没把他们和好的过程剪出来!】 【诶?混血崽脖子上戴着啥玩意儿】 【好像是怀表】 【卧槽!卧槽!一款国外的牌子,挺老的了,还是限定款,当时价格被炒到了两千多万】 【(吸氧)谢谢,我两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嘶……不过也正常,他爸是挪威人,挪威有钱人太多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呢】 【包养姐姐!包养姐姐!】 因为是暑假第一天,为了检验大家大班一个学期的成果,节目组准备了许多益智小游戏,在玩耍中又能学到知识,小朋友们氛围相当不错。 白天时间很快过去,傍晚来临,小朋友一起吃晚餐。 宿宿和司净坐在靠窗位置,宿宿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月亮又早早出来上班,周围仍旧没有一颗星星。 宿宿焉了吧唧地说:“爷爷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 司净安静吃饭,将嘴里东西咽下去之后,说:“他可能只是被云挡住了。” 宿宿努嘴,有点不高兴,“司净,你说爷爷为什么不变成月亮,要变成星星呢?天上只有一个月亮,我就不用猜哪一个才是爷爷了。” 司净说:“但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同一个月亮,不一定能看见同一颗星星。” 宿宿小脑瓜转了又转,没能理解司净的意思。 “我在看月亮的时候,别的小朋友也在看月亮吗。”宿宿忽然问道。 司净点头:“你能看到月亮的时候,别人也能看到。” “那等你回挪威了,是不是也能可以和我看到同一个月亮?” “嗯。” 宿宿惊叹道:“哇!好神奇啊,我在这里,你在挪威,我们还可以同时看见一个月亮,我们都在月亮底下,好像离得一点都不远诶!” 司净愣住,抬头看向半空悬挂的月亮。是啊,如果回到挪威,他们还可以同时看见一个月亮,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好像距离也没有多远。 “但是我们不一定能同时看见月亮。”司净埋下头说。 宿宿疑惑问他:“为什么呀?” 司净道:“因为中国和挪威有时差。冬天中国的时间会比挪威快七个小时,夏天会比挪威快六个小时。” 宿宿脑子里没有时差这个概念,迷茫看着司净。 “如果哪天中国的月亮消失得比较晚,挪威的月亮出现得比较早,我们才可以同时看见月亮。”司净蹙眉,思索片刻,“可也不是同一个时间点的月亮。”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可以同时看见月亮,似乎并不算是同一个月亮。 宿宿没听懂司净的话,他兴冲冲地问:“如果我每天都比你快七个小时,那你要落后我好多呀!以后等我长大了,你会不会还是一个小孩子?到时候我可以做你的爸爸哦!” 司净瞟他一眼,干净利落:“笨蛋。” 宿宿嘟嘴,“人家哪里笨啦?不可以胡说哦。” 吃完饭后,小朋友们照常回到大厅玩耍,等忙碌一天的爸爸妈妈来接。 宿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孤零零地看着大家一个一个离开,等不到家长来接。 他现在有周康成叔叔,虽然周康成叔叔经常会迟到,总是最后一个来接宿宿,但是宿宿依旧很开心。 每一位小朋友被家长接回家,宿宿都会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说再见,和大家一起期待着明天的见面。 送走大半小朋友后,宿宿不会像从前,一个人窝在沙发里不知所措。 每天小朋友离开后,节目组的叔叔阿姨都会把他们玩耍过后的大厅收拾干净,将所有玩具设施恢复原样,宿宿每天就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把玩具放回原位,将书籍和文具全部放回书柜里,直到周康成叔叔赶到将他接回去。 小朋友陆陆续续全被接回了家,最后只剩宿宿和司净两人,他们一起收拾乱糟糟的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宿宿问他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把假妈妈送进精神病医院,司净始终没有告诉他。 不多时,司净也被假妈妈接走了。 宿宿站在房间门口向司净挥手:“明天见!” 司净朝他点头,和假妈妈一前一后离开。 【@周哥怎么肥事,每天都是你最后一个到】 【@周哥哼哼,你这个监护人一点不尽责,快把宿宿送到我这里来】 【@周哥请问你家需要保姆吗?每天专门负责接宿宿那种,我不要太多工资,一个月三千就行了】 【@周哥我要不三千我只要一千】 【@周哥我只要五百】 【@周哥我两百】 【什么你们居然还收钱?@周哥我不要钱,免费】 【我我我可以倒贴,我给你一个月三千,让我帮你接宿宿吧求求了】 …… 等司净走后,宿宿独自把大厅里自己能收拾的地方全部收拾好了,然后一边坐在茶几前写日记,一边等周康成叔叔。 此时,直播镜头别切换到其他地方。 【???】 【干嘛呢?我要看我乖宝写作业】 【小心我举报你们水时长啊】 镜头里,逐渐出现司净和司榆。 司榆沉着脸走在前面,司净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气氛相当压抑,连屏幕外观众都所有察觉。 走到城堡大门时,司榆像是再也无法忍耐,回身一把揪起司净的衣服领口,强硬地将他拽出大门,期间司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不做任何挣扎,显然早就习以为常。 司榆强忍怒气,拽着司净走进右边围墙,这里杂草丛生,几乎没有人会过来。 她将司净重重往地上一摔,拽起他颈间佩戴的怀表,神色狰狞:“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怀表金属链子勒紧司净的后颈,他被迫仰起头,沉默看着司榆。 司榆抓起他的头发,“你从哪里拿到的?谁给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司净头皮被扯得生疼,神情却是麻木的。 “知道,我的爸爸妈妈……” “啪——” 司榆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司净脸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力气大到司净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司净垂下头,既不说话,也不反抗。 “我才是你的妈妈!他们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东西?!你这个混账!畜生!我生你养你你却想着一个外人!”她歇斯底里地朝着净怒吼,拉扯司净的衣服,巴掌一下接一下落在司净身上。 在拉扯间,司净脖颈上青紫的掐痕曝露在空气中。 “你不打开看看吗。” 对比她的疯狂,司净冷静得不像话。 司榆怔住,鬼使神差打开怀表盖子,借着路灯看到里面贴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她神情有一瞬间空白,旋即是大火燎原般的愤怒。 “你还想着她!你还留着他们的照片!你就应该跟他们一起去死!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 她用双手死死掐住司净的脖子,眼神中充满疯狂。 “贱人!疯子!你不是我儿子……真脏、真脏……死吧……死吧!跟他们一起去死吧!” “把她拉开!报警!立刻报警!” 周围响起嘈杂的声音。 这一次司榆格外用力,司净好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被她掐断了脖子。 司净的脸颊充血,眼底涌入血丝,额头青筋凸起,但那一刻他突然笑了,他艰难地发出声音:“妈妈……再见了……” 司榆掌心纱布被鲜血渗透,对上司净快意的眼神,理智慢慢回笼,司净的气息在她掌中越来越弱,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 身后跑来几位工作人员强行掰开她的手,将她从司净身上拉起,司净捂着脖子疯狂咳嗽,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 “司净?你怎么样?”周康成将司净从地上抱起,神色焦急。 司榆身体被众人控制,她好像意识到什么,身体瘫软,失去力气,喃喃道:“小净……小净……你没事吧?妈妈、妈妈和你闹着玩……妈妈是不小心……你不该惹妈妈生气的……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 老奶奶上前查看司净情况,因为过度缺氧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他拉住周康成的衣袖,低声乞求:“叔叔……不要让宿宿知道……他会、会伤心的……” “小净!妈妈错了!妈妈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你不该惹妈妈生气啊……” 老奶奶对周康成说:“你先送他去医院,宿宿我会让人带他回去。” 周康成点头,抱着几近昏迷的司净转身离开。 “司净!你们要带我的儿子去哪里?司净!小净!你回来……你不能离开妈妈……你是妈妈的全部了……没有你妈妈活不了的……小净……” 老奶奶寒着脸走到司榆面前,“司太太,我们已经报警了。现在我们怀疑你出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请你配合我们做后续的精神鉴定。” 司榆死死盯着司净离开地方向,神色一片灰败,“不……司净……不能抢走他……他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能抢走他……” 老奶奶道:“先抛弃他的人不是你吗?” 司榆一怔,眼泪滑过脸颊。 【啊啊啊妈的吓死我了】 【哪里来的疯婆子!大庭广众之下都敢杀人了】 【救命啊太可怕了,工作人员晚来几分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他妈老早觉得这个逼女人有毛病了,哪有正常母亲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的儿子是疯子】 【现在回想起来好吓人,去年十月份节目刚开播的时候司净不是突然退出节目说家里有事吗?过几天到幼儿园的时候,他眼睛就受了伤,当时一直没有解释原因,现在想起来真是细思恐极】 【我要疯了,混血崽脖子上的掐痕怎么回事?这疯婆子压根不是第一次想掐死他啊!难怪近段时间录播节目里司净脸色不对劲,我还以为他感冒了】 【神经病啊!我的天哪,这女的有病吧?司净每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卧槽卧槽卧槽这女的绝对有病!她之前是芭蕾舞演员,生了司净后和前夫离婚。拿着分到的巨额家产自己投资公司赚了不少钱,后面又想重新跳芭蕾,结果在舞台上失误,差点毁了整场演出】 【望周知,就算是亲生母亲虐待小孩也是违法的】 【她应该有病,刚才的样子太不正常了,一定要做精神鉴定!把混血崽留在她身边太危险了】 【谢天谢地,幸好混血崽没事】 …… 宿宿独自坐在大厅写作业,隐约听见外面有些喧闹,以为是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没有太在意。 今晚周康成叔叔迟到得有点久,最终还是另一位叔叔将宿宿接回了家。 宿宿背着小书包和叔叔离开城堡时,竟然在路边看到了之前送司净到幼儿园的管家叔叔。 宿宿后来通过司净知道,原来在电话里跟他有一个小秘密的人就是司净的管家叔叔。 管家叔叔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烟雾在灯光中袅袅飘向上空。 他正在同电话里的人说话,是宿宿听不懂的挪威语,隔着一条马路他看见了宿宿,立刻把烟藏到身后,朝宿宿笑了一下,继续与电话那端沟通。 宿宿以为他来接司净回家,可是车里没有人,宿宿觉得有点疑惑,但也没想太多,朝管家叔叔挥了挥手,就跟叔叔离开了。 当天晚上宿宿睡得比较早,不知道周康成叔叔什么时候回得家。 第二天,司净没有参加节目,其他一切照常。 宿宿起初非常担心,害怕司净被假妈妈关在家里,不让他出来,可是直播开启没多久,管家叔叔来到节目组,将宿宿单独喊到房间外走廊上。 “管家叔叔,司净呢?”宿宿紧张地问。 管家叔叔笑着揉了揉宿宿的脑袋,说道:“放心吧,少爷他没事。” “那他怎么没来参加节目啊?” 管家叔叔说:“他现在和爷爷奶奶在一起。” 宿宿愣住,忐忑问道:“他把假妈妈送进精神病医院了吗?” 假妈妈? 管家叔叔点头说:“嗯,假妈妈的精神鉴定出来了,确实有精神方面问题,躁郁倾向非常严重。“ 曾经不止一次尝试杀死她的亲生儿子,并且试图PUA司净,只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宿宿高兴眯起眼睛,“那司净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对。” 宿宿好奇地问:“司净到底怎么送假妈妈进去的啊?我问了他好多次,他一直不跟我说,他有受伤吗?” 管家沉默下来,他虽然是司净生父的朋友,但是能给司净所处困境提供的帮助并不多。因为一旦他有逾矩行为就会被立马开除,连靠近司净的机会都没有。 在将近三年时间里,他尽可能地给司净创造了解外界事物的途径,不希望他和同龄人彻底脱节,书籍、电子产品,但是他不能确定司净会吸收哪方面的知识。 除此之外,除了确认司净的安危,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这件事司净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用一种几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挣脱司榆对他的掌控。 其实司净不是第一次做类似事情,他每一次故意激怒司榆想要的都是同样结果。 如果哪天司榆再发一次疯,带着司净一起去死,他也不会觉得惊讶,因为司净早就被折磨得麻木了。 可是他没想到,司净这么聪明,选择在镜头下曝露司榆疯狂的行径,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伤害,选择求助节目组的人。 当然,这意味着司净有求生的想法了,绝对是一件好事。 让他做出改变,从麻木中走出来的人,就是宿宿。 司净特意叮嘱过,不能让宿宿知道这件事。 “放心,少爷没有受伤。假妈妈对他做的事情被警察发现了,所以警察强制她做了精神鉴定,以她现在的状态不能继续抚养少爷。” 宿宿听出他话中的可能性,问道:“那以后她好了,是不是还能做司净的妈妈?她是不是还会伤害司净?” 管家叔叔笑了一声,说:“不会了,在少爷成年之前,她不可能从精神病院出来。” 为了留在司净身边,他不得已眼睁睁看着司净受苦,现在终于抓到了机会,怎么会让她有第二次伤害友人之子的机会。 宿宿松了口气,“太好了。” 宿宿想起什么,忽然愣住,说道:“那司净是不是要和爷爷奶奶回挪威了?” “对,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抚养他的亲人了。” 宿宿心脏好像空了一下,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有分开一天,但当这一天来临时,又感觉非常不真实。 “什么时候啊?”宿宿怔怔问道。 管家叔叔说:“老先生还在和节目组沟通,大概就这几天吧。” 就这几天…… 怎么这么快啊? 宿宿有些所不知所措,他昨天才把怀表还给司净,司净马上又要和爷爷奶奶回家了…… “那、那他还来和我们录节目吗?” 管家叔叔摇头,“应该不会了。” 见宿宿无措的表情,管家叔叔叹息道:“少爷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参加节目,但是走之前应该会回节目现场和大家告别。” 宿宿手缩在袖子里,手腕上戴着准备送给司净的蓝色星星手链,司净说今天就可以送给他了,所以宿宿专门带过来,可是他马上就要走了啊。 管家叔叔来找宿宿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将宿宿送回房间后他就离开了。 宿宿浑浑噩噩回到房间,被上蹿下跳的施子明撞个正着。 “哎呦!宿宿……”施子明扶着肩膀皱眉看向宿宿。 宿宿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独自上了二楼。 司净要走了,漂亮小风车要走了,他不再是草原上孤独的小风车,要去挪威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了。 以后可以不用跟假妈妈在一起,宿宿替他开心。 可是宿宿以后见不到司净,他又替自己难过。 好开心又好难过…… 到底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啊! 为什么心不能分成两个?一个开心一个难过! 宿宿闷闷不乐地坐在小桌边。 为什么司净不能分成两个,一个留在中国一个和爷爷奶奶回挪威! 司净现在一定很开心吧?可以回家了,可以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了。 为什么宿宿不能分成两个,一个留在中国一个悄悄藏在司净口袋里和他一起回挪威! 不,宿宿要分成三个,还有一个要去天上做星星陪爷爷。 不……宿宿要分成四个,他还要陪孤儿院的小朋友。 【啊啊啊混血崽要回挪威吗???】 【不要啊要和崽崽们分开了吗】 【他在国内没有亲人,只有回挪威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轨迹》发了公告,这几年司榆把他限制在房间里,一定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虽然舍不得,还是和爷爷奶奶回去比较好】 【司榆真不是个东西,《轨迹》里我最喜欢的两个崽崽怎么都摊到了一个垃圾妈妈】 【(小声)宿宿爸爸也垃圾,要么他像司父一样死了,不然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一直隐身】 【呜呜呜我乖宝宿宿现在就很舍不得混血崽了】 【混血崽走了,宿宿一定会很伤心】 …… 得知漂亮小风车马上要离开,宿宿整天无精打采。 到了第三天,司净爷爷和节目组经过交涉,确定司净将在两天后离开中国。 第四十章 自那日后, 宿宿再没见过司净。 司净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宿宿不担心,只是在节目里宿宿情绪明显不如以前高了。 两天后, 直播节目现场, 司净来和小朋友们道别。 宿宿和施子明站在一起, 看见司净牵着一位奶奶走了进来。 好几天没见面, 漂亮小风车还是一样好看,金发碧眼, 普通不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都变贵了。 宿宿看了他一眼,垂下头不再看。 施子明以为他没发现,胳膊撞了他两下, 提醒道:“司净来了。” “哦。”宿宿闷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施子明露出诧异表情, 问道:“你不过去找他?” 宿宿哼了一声,“不去。” 小风车一点没有舍不得他,那他也不要舍不得小风车。 走进房间司净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宿宿。 他松开奶奶的手, 用挪威语跟她说了两句话, 接着就朝宿宿走来。 “司净,你来啦。” “哇!你还好吧?“ 有几个小朋友跟他打招呼, 司净向他们点头, 径直走到宿宿面前。 “宿宿。” 司净在他身前站定,轻声喊道,眸光落在宿宿脸上。 “干什么呀。”宿宿依旧没有抬头, 回答不情不愿,一看就知道生气了。 司净抿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怀表, 递到宿宿面前,说道:“你可以继续替我保管它吗。” 宿宿摇头,“不要。” 反正他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帮他保管怀表,万一以后司净想爸爸妈妈,想看看爸爸妈妈的照片怎么办。 反正宿宿就是不要帮他保管。 司净眸光黯然,“宿宿,我马上要走了。” 不知怎么,宿宿鼻尖泛酸,立刻红了眼眶,不想继续跟司净说话,转身直接上了二楼。 几位小朋友看看司净,又看看宿宿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司净要离开这件事,他们虽然觉得不舍,却没有持续太久。但宿宿平时最喜欢粘着司净,他应该很舍不得司净才对。 施子明见状幸灾乐祸地说:“司净,宿宿不喜欢你了哦,你走以后我就是宿宿最好的朋友啦,和宿宿天下第一好哦。” “施子明!”秦理白他一眼,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一边。 司净垂下眸子,没有搭理施子明,追了上去。 【噫呜呜呜我宝肯定伤心了】 【以后他们还能见面吗】 【宿宿乖宝你别伤心,等姐姐有钱了去挪威把混血崽给你绑回来】 【小明童鞋你扎到我们小霸总的心了!】 【快去把宿宿哄好求求你了,现在真的看不得宿宿伤心】 【想给宿宿整个世界】 …… 司净来到二楼,没在读书区域找到宿宿。 他左右环顾一圈,最终钻进书柜后面。 宿宿果然在这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红红眼圈朝司净看来。 司净攥紧掌心怀表,走到他面前蹲下。 宿宿瘪嘴,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浓浓鼻音:“我才不帮你保管,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见得到。”司净语气肯定,“我没有退出节目。” 宿宿眸子顿时亮起,“真的?那你是不是还要和我们一起录节目?” 司净眼帘微垂,摇了摇头,宿宿眼中神色黯淡下去。 司净继续说:“爷爷和节目组商量过,等我年龄再大一点,五年级、六年级或者初中,每年暑假都能回来和你一起录节目。” 听完司净的话,宿宿掰手指数数,“我们今年大班,明年一年级,后年二年级,大后年三年级……还有六年……我们十一岁、十二岁才能再见面吗?” 宿宿抬头看他,眼眶湿漉漉的仿佛泪水随时会掉下来。 司净握住他的手指,“我们不是可以通电话吗?还可以视频通话,你早点起来,我晚点休息,我们还可以一起看月亮。” “不一样……”宿宿哽咽道。 “司净,我、我还没有恭喜你,恭喜你把假妈妈送进医院,恭喜你终于可以和爷爷奶奶回家了……”宿宿眼泪刷刷往下掉,“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哦,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能不能变小一点,揣在你的口袋里,带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宿宿……”司净眼眶竟也红了。 他年纪虽小,却经历过许多事情,来到中国之后,他再也没哭过,被司榆折磨也好,想念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好,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他知道没有用。 “你会不会忘了我啊?”宿宿泪眼朦胧看着他,“六年真的好久哦。” “不会。”司净摇头,“你会忘了我吗?” 宿宿从怀里拿出和司净那只外表相同的怀表,说道:“这里面我放着爷爷的照片,我以后想爷爷了也会想你,我还会给你打电话,视频也要,你不可以不理我,就算你不想理我也要接我的电话,给我看爷爷的照片。” 司净把手里怀表和宿宿的怀表放在一起,“以后我想他们,也会想你,我也会给你打电话和视频,你也不能不接,因为我也要看爸爸妈妈。” “嗯!”宿宿重重点头,两人交换了怀表。 宿宿擦掉眼泪,司净用纸巾给他擤鼻涕,宿宿故意在他手上蹭了两下,哼,用脏脏标记你!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宿宿眼巴巴看着他,大有司净敢说不是他就继续掉眼泪的意思。 司净点头:“是。” 宿宿开心道:“那你以后不能和别人最好喔!” 司净瞟他一眼:“你也一样,特别是施子明。” “小明怎么啦?小明很好啊。” “我会比他更好,也会比他更厉害。” 宿宿高兴地抱住他,“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厉害很厉害,全世界最厉害,我会最喜欢最喜欢全世界最厉害最厉害的司净!” 司净被他逗笑了,“那我一定会努力变得更厉害一点。” 宿宿扬起脑袋,嘴角笑容化开,“嗯!司净,你也最喜欢我吗?“ 司净抱住宿宿,有些用力,“嗯,全世界最喜欢。” “哇!我们都是全世界最喜欢诶!” “是。” 【事先声明我不是个东西,妈的我谈恋爱都没这么甜】 【不是,他们还是孩子,马上才满六岁,但是、但是给我锁死好吗!】 【对不起我没素质,嗑拉了】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甜】 【我好像已经看到未来大佬和他青梅竹马小娇妻】 【全世界最喜欢什么的甜翻了】 【呜呜呜你们都在喊甜,可以混血崽马上要和宿宿分开了,六年啊】 【我要把这一段保存下面,以后不准反悔!】 【突然,有那么一丢丢,想谈恋爱了】 【真的要分开啊,以后至少六年看不到混血崽了,伤心orz】 【突发奇想,如果他俩以后结婚我们是不是都是见证人了?】 【哈哈哈前面姐妹说这个太早啦】 【容易共情星人和宿宿一样哭得稀里哗啦,又被两个崽崽甜得姨母笑,我妈问我是不是疯了】 …… “喏,这个送给你。”宿宿把蓝色星星手链交给司净,“不准嫌弃它丑哦。” 司净接过,摇头说:“不嫌弃,也不丑。” 因为哭过,宿宿眼睛异常明亮,像星星一样。 他盯着司净的脸看了许久,真好看呀。明明宿宿每天都在看漂亮小风车,怎么一直看不腻,还是这么好看呢? “吧唧——” 宿宿突然抱住司净脖子,一口印在司净脸颊上,留下一道口水印子。 “司净,你好漂亮哦。”宿宿笑嘻嘻地说。 司净无奈看着他,起身朝他伸出手来,“走吧,下去了。” “嗯!”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两分钟前气冲冲离开的宿宿,跟在司净身后高高兴兴走了回来。 “宿宿……你不生气啦?”施子明感到无比疑惑。 宿宿摇头说:“我没有生气呀。” 施子明:“……” 司净在节目组安排下,和小朋友告别。 司净的确没有退出《轨迹》,只是要暂时离家大家回挪威,等长大一些暑假还是可以和大家一起录节目。 道完别后,司净和奶奶离开节目现场,小朋友们到门口去送他。 “司净再见!” “拜拜啦。” 宿宿朝他挥了挥手,“司净,照顾好自己哦!” 司净坐在车里,也朝他们挥手,“再见。” 汽车在大家视线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毕竟朝夕相处将近两年,小朋友们怅然若失,和工作人员回了大厅。 宿宿走在人群后方,手揣在上衣口袋里,摩挲着怀表。 六年……六年之后才能再见到小风车了。 宿宿绝对不会忘了他,他应该也不会忘记宿宿吧。 如果宿宿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变成六年后就好了。 唉,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分成好多好多个,跟司净一起回去呢。 离开中国前,管家叔叔将他们带到精神病院。 当然,目的并不是来探望司榆。 三人来到病房外,奶奶和司净并不打算进去,管家叔叔敲了敲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嘶吼:“司净?司净来了是不是?” “司净!你不能不要妈妈,你是妈妈的全部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妈妈、妈妈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妈妈……一定是因为Arin,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们太脏了……太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别人做你的妈妈!为什么!” 女人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奶奶心疼地看着司净,这几年他们想了许多办法从司榆手里抢走他的抚养权,任凭他们再有能力也无法跨越国界和司法。将司榆送进精神病院是他们唯一的办法,可是在这期间,司净受了多少苦啊。 听着女人时而脆弱哀求时而放声大骂,司净脸上没有一丁点情绪,像是完全不在乎,又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管家叔叔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司榆一身病号服被绑在床上,神色憔悴,眼神癫狂。 “司净!司净!我知道你在外面!你这个畜生!疯子!连自己亲生妈妈都要算计!你进来……给我滚进来……” 司榆破口大骂得不到回应后,低声呜咽起来:“司净……妈妈不怪你……求你了、求求你,你进来看看妈妈……看看妈妈好不好?司净……妈妈只有你了……” 管家将门关上,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司榆。 “别喊了,他不会进来。” 司榆看见他,眼神变得怨毒:“一定是你们骗他,让他以为我会伤害他!我不会的、我不会伤害我的儿子……司净!” “你伤害他的事情还做得少吗?”管家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为了掌控他的一言一行在他房间里装监控,他反抗就不给他饭吃,等他快饿死了又哭着求他不要死……这些只是你对他造成所有伤害里的千分之一。” 管家冷笑说:“你以为少爷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做母亲吗?你每一次求他,他都妥协了。你以为这是他第一次可以离开你吗?不是!他早就可以走了,因为他怜悯你,相信你,也曾经渴望过你的爱,即使你不止一次想杀了他,他宁愿和你一起去死,也没有离开你!司榆,你还不明白吗?“ 司榆怔怔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鬓发。 “司净……司净……” 管家站起身,整理领带,居高临下看着她,“两个小时后,少爷会和老夫人他们一起回挪威。” 他弯下腰,靠近司榆耳边,低声说:“太太,在你死之前,请不要离开这里。” 司榆眼中无神,不知是否听清他的话,身体被束缚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越过房门上透明玻璃窗看向走廊,只能看见墙壁颜色惨白瓷砖,除此之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管家转身离开,房门一开一关间只剩一室沉寂。 女人偏过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身体逐渐开始颤抖,呜咽声在空旷病房响起。 司净终究还是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一段日子,宿宿始终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有时半夜醒来,他看向窗外也夜空,月亮高高悬挂,不知道司净能不能和他看见同一个月亮。 春节前一周,节目组给小朋友放假了。 周康成叔叔去年因为宿宿和老院长的缘故没有回家过年,今年说什么都要回去。 “宿宿,你真不跟叔叔一起回去吗?我家里人都很欢迎你哦。”周康成在卧室帮宿宿整理衣物。 周康成回家过年这段时间,宿宿要回孤儿院。 宿宿说:“可是我去年就没有回孤儿院了呀。” 周康成故作伤心:“可是叔叔很想带你回家过年诶。” 宿宿迈着小短腿跑到他面前,安慰道:“明年我和叔叔一起回去好不好呀?” 周康成失笑,揉了揉宿宿小脑瓜,“好。” 当天下午,周康成把宿宿送回孤儿院,顺便帮忙采购一些年货。 宿宿用工资给孤儿院所有小朋友买了一身新衣裳,并且从明年开春起,所有适龄小朋友都可以去学校上课。 宿宿和孤儿院小朋友过了一个快乐的春节,只是有时会想起院长爷爷和漂亮小风车。 虽然漂亮小风车说会给他打电话和视频,但是他们年纪太小,根本没有设备,就算买了设备也不知道对方号码,没办法联系对方。 除夕这天,午饭前,院长阿姨在教小朋友们包饺子。 院长阿姨和院长爷爷一样,对小朋友们很好,大家很喜欢她。 宿宿在孤儿院没有发现小郎他们,问院长阿姨他们不回来过年吗,院长阿姨说小郎他们被送到了别的福利院,不会再回来了。 宿宿得知后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遗憾,没有追问他们在哪家福利院。 期间,院长阿姨接到一通电话离开。 半分钟之后,她站在门口冲宿宿招手说:“宿宿,你出来一下,有人打电话找你。” 宿宿将手上面粉擦干净,迷茫地走了出去。 谁会打电话找他呀? “喏,国际长途哦。” “哦哦。” 宿宿接过手机,不知道国际长途是什么。 将手机贴在耳边,宿宿轻轻道:“喂,是谁呀?” 听筒里传来微弱电流声。 “宿宿,除夕快乐。”一道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宿宿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司、司、司净?!” 尽管电话里声音和平时听见的稍有不同,宿宿还是一下听出来。 “嗯,你还好吗。” 宿宿狠狠点头,又想起司净隔着电话看不见,说道:“好!你呢?爷爷奶奶对你好吗?” “嗯,他们对我很好。” “那你回家开心吗!” “开心。” “哇!我也替你开心!” 宿宿歪着头说:“你怎么有院长阿姨的电话啊?” 司净说:“我留了周叔叔电话,问他要的。” 宿宿不开心了,嗡声说:“你有周叔叔电话,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啊?” 是不是回家一开心就把宿宿忘了呀?臭风车,宿宿一直想着你呢。 “在转国籍,还有很多其他事情。” 宿宿:“那你都做完了吗?” 司净:“差不多了。” 宿宿又问:“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通话了吗?” 司净道:“不行。” 宿宿小脸一垮,“为什么呀?你不想和我通电话吗?” 司净道:“你那边现在几点。” 宿宿看向墙上时钟,上学期老师教过他们怎样认时间,宿宿会认,只是时间刻度要一个一个去数,歪着头看了半天,说道:“十一点零五分。” 司净说:“挪威才凌晨四点,天还没有亮,还能看见月亮。” “啊……”宿宿懵了,他们马上就要吃午饭,司净那边天还没亮嘛,“那怎么办呀?” “所以不能经常打电话。你早上起来我在睡觉,幼儿园下午上课的时候我才起床,等你放学我正在上课,等我放学回家你已经睡着了。” 宿宿被他后面一大堆话说得晕头转向,没办法立刻理清逻辑,“那我们是不是以后就不能通话了?” 司净沉默数秒,说道:“差不多。” 宿宿不吭声,半晌又问:“周末也不可以吗?” 司净说:“周末我有很多补习。” 宿宿又不吭声了。 “那你都不休息吗?” “我想快点长大,变得更厉害一点。” 宿宿不满:“这么着急干什么呀?” 司净说:“我和爷爷有个约定,无论用多长时间,只要顺利完成所有学业,就可以回中国了。” “和我们一起过暑假嘛?” “不是,一直留在国内。” “!!!”宿宿无声尖叫,“那你加油哦!明年可以嘛?一年时间够了嘛?我等你哦!” 司净:“……” “不够,至少需要十年。” 宿宿:“……” “哦……那你以后还回来和我们一起过暑假吗?” 司净犹豫一下,“我想节约一点时间,完成学业后再回来……可以吗?” 话末,他加了一句话,仿佛在征求宿宿同意。 宿宿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前几天说会经常给他打电话和视频,现在说不可以打了;前几天说六年后就能回来过暑假,现在说至少需要十年。 至少!不是一定! 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好多好多年。 那如果哪一年、哪一天,不想再回来呢? “宿宿,不可以吗?”司净轻声问道。 宿宿闷闷不乐揪着墙角草叶子,“如果哪天你不想回来了呢?” 司净说:“不会,我向你保证。” 宿宿不知怎么想到苏晚阿姨,她把宿宿放在孤儿院门口时,同样保证过会回来接他,所以宿宿一直在等,可是结果他等到了什么?苏晚阿姨带着另一个会叫她妈妈的孩子出现在宿宿面前。 或许未来某一天,司净身边也会出现取代宿宿位置的人,会代替宿宿,成为他最好的朋友。 宿宿声音变得沙哑:“可是保证没用啊。” 司净大概知道宿宿想起了不好事情,说道:“宿宿,怀表里的照片是我和爸爸妈妈唯一的合照,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对!怀表!照片! 宿宿好像一下有了底气,说:“我给你的怀表里也放着院长爷爷的照片,以后就算你不想回来,也必须回来把照片还给我!而且,我特别特别想院长爷爷的时候,你必须跟我开视频!我、我不是想你噢,我就是想院长爷爷,然后顺便想想你,你不要误会哦!” 那张一寸照片是宿宿从院长爷爷资料上撕下来的,他以为只有一张,春节回到孤儿院,去打扫院长爷爷办公室才知道其实还有很多同样的照片。所以他还有别的照片,但是,他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司净,哼! 司净松了口气,说道:“好,我知道了。” 因为以后不能经常和司净打电话,宿宿有点舍不得挂掉,明明知道挪威现在才四点多,司净可能会很困,他还是缠着司净聊了半个小时。 司净依旧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宿宿在分享自己的生活,把轨迹一班小朋友、周康成叔叔、孤儿院小朋友包括小郎他们的事全部讲给司净听。 司净虽不说话,但听得很认真,有时候宿宿从这个话题一下跳到另一个话题,再跳回来后忘记自己说到哪里,司净就会贴心地提醒他。 院长阿姨和小朋友们包好饺子,叫宿宿回去准备吃饭,宿宿才依依不舍地说:“司净,我要吃饭了喔。” “嗯,挂了吧。” 宿宿“哼”一声,自己这么舍不得,他还催,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呀? “那你要想我喔,不能忘了我,不然我会生气也会伤心的。” “不会的。” “那我真的挂了喔。” “好。” “你记得……” “我会想你,真的。” “哦……” 宿宿还是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息屏的手机,心头怅然若失。 小朋友又在催促,宿宿晃了晃脑袋,向厨房跑了过去。 宿宿在往前跑,寒风在往后吹。 宿宿突发奇想,如果他跑得再快一点,可以跑过十几年的光阴吗? 好想一下子跑到十几年后啊。 第四十一章 司净离开后, 宿宿生活按部就班。 录节目、上学;录节目、上学。 和司净联系时间非常少,可能一个月联系一回。 宿宿为此专门买了平板,周康成叔叔将不常用的号码注册成微信, 登录在平板上。司净用管家叔叔电话号注册成微信, 两人互相加了好友用来视频聊天。 不能视频时, 宿宿就会给司净发许多语音消息, 司净不常回复,因为平时课程和补习非常多, 有时回到家累得倒头就睡,压根没时间看电子设备。 从幼儿园毕业后,轨迹一班崽崽们齐齐升入小学。 节目组在综合家长意见后,让他们进入一间公立重点小学, 每日直播和录播节目不得不暂时停止,只有每周周天会开启直播, 孩子们会向观众总结自己一周中的学习成果,以及遇到的趣事。 前几年,宿宿几乎每周都会和司净聊天, 经常问他:“今天有没有喜欢上别人呀?” 司净回答:“没有。” 宿宿:“太好啦, 我也没有,还是最喜欢你哦。” 随着时间推移, 学业变得繁重, 再过几年就将面临小升初考试,这回节目组不会再将他们安排在一个学校,能考进什么初中, 选择读什么初中,全都由孩子和家长做主。 他们分散去往别的初中后,节目组将以纪录片形式, 继续记载他们的成长轨迹。 为了让宿宿专心学习,周康成叔叔没收了平板,周末可以玩两个小时,但是这样一来,宿宿和司净休息时间永远对不上,他们之间信息延迟变得越来越大,而且司净明显比宿宿过得更加拥挤。据说除了母语外,他还在学习中英双语,所以有时宿宿信息发过去大半个月得不到回复也是常事。 起初宿宿觉得非常不安,担心漂亮小风车把自己忘了,可是随着小升初考试的到来,为了去s市最好的实验中学,宿宿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学习当中。 【现在这个时代的小孩,从小学就要开始卷了】 【看着他们现在这么卷,好想念他们幼儿园时候啊】 【一转眼我云养的崽崽都长这么大了】 【呜呜呜小升初大家就要分开了,也没有每周的直播了,救命,我要怎么活啊,这是社畜唯一的乐趣了】 【小屁孩马上初中了,好快啊】 【我们真的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呜呜呜】 【果然是感觉到了紧张的氛围,连小明童鞋都不出去玩了】 …… 六年级期末成绩出来当天,节目组进行了最后一场直播,揭秘轨迹一班同学们期末考排名。 早上九点,同学们故地重游,来到八年前初次和大家见面的地方。 在大家抵达城堡前,直播已经开始。 【啊!暑假第一天,我妈比我还积极,一大早就守在电视面前,比对我的成绩还关心】 【是了,我说我妈都没这么关心过我的成绩,我妈:他们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你有啥区别?他们还不让我操心呢。】 【噫呜呜呜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崽崽们了】 【七八年前我是个高中生,现在我马上研究生毕业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 第一个到达节目现场的嘉宾依旧是宿宿。 八年过去,嘉宾们陆陆续续过了十二岁生日,宿宿生日在冬天,还有将近半年时间。 镜头中,城堡大门处,一道纤瘦身影缓缓走来。 宿宿马上十二岁,身高接近一米六,七八岁时还有点微胖,再后面抽条越来越瘦,网友还怀疑是不是周康成把宿宿那份儿营养吃掉了,因为周康成那段时间体重飙升,可给周康成冤枉得不行,当然网友也只是开玩笑。 宿宿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面搭着黑色短裤,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和脚踝。 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黑软头发被清风扬起,黑葡萄似的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上挑,身板挺得直,又不显得刻意,充满少年人的朝气。 “早上好呀!”宿宿朝镜头挥了挥手臂,右手手腕戴着一只黑色机械手表,声音清澈动听。 【啊啊啊我宝啊啊啊我宝好帅啊啊啊啊啊】 【宿宿!!!宿宿!!!看姐姐!!!姐姐还可以等你六年!到时候不许嫌弃姐姐老!】 【呜呜呜我儿子十二岁了长大了,好帅好帅好帅这少年感真的要杀死我】 【宿宿!你听清楚,妈妈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不准早恋!不准早恋!不准早恋!重要事情说三遍】 【不希望宿宿长大,以后他谈恋爱我肯定受不了。暴言:根本没有人配得上我家宿宿呜呜呜】 【宿宿之前被塞一抽屉情书我还记得呢!你们才小学!才六年级!妈妈不允许啊!】 【宿宿姐姐爱你!姐姐爱你!】 …… 宿宿和路过工作人员一一打招呼,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宿宿基本都和周康成叔叔生活在一起,和这里工作人员关系也相当亲近。 “来啦?周康成送你的?” 宿宿点头说:“周叔叔骑自行车载我过来的。” 那人诧异道:“自行车?他前段时间不是提了辆宝马?车呢?” 宿宿笑说:“周叔叔最近想减肥,基本只骑自行车。” 【呀?周哥怎么突然想减肥了?】 【我还以为周哥跟凡夫俗子不同,根本不在乎外表呢】 道别后,宿宿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 房间陈设基本和八年前没有区别,两侧依旧是玩耍区域,有许多娱乐设施和玩具。 宿宿环顾一圈,在中间沙发坐下。 小时候录制节目大半时间都在这里,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他们不再喜欢小孩子玩具。 宿宿坐在曾经自己最喜欢的角落,取下黑色双肩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 他埋头在平板上戳戳点点,似乎在发消息,然后一通视频通话打了进来。 【谁呀?】 【男生女生?呜呜好怕宿宿早恋】 【醒醒!他才十二岁!】 直播镜头非常贴心地给到平板屏幕,是一个昵称“小风车呼呼转”的视频通话请求。 【????】 【等等!这个昵称有点危险!】 【卧槽不会吧……我的宝你这么勇敢吗】 【一看就是女孩子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我受不了】 【呜呜呜是同学吧是朋友吧一定只是可以分享成绩的好朋友】 【宝我的宝你还没到十二岁你清醒一点!】 【前面发什么疯,一个昵称一起分享期末成绩就算是女生有什么问题吗?轨迹一班里还有很多女孩子呢】 …… 任凭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宿宿对此浑然不知。 宿宿将平板放在茶几上,盘膝坐在地毯上,同意了视频邀请。 屏幕黑了一瞬,随后出现画面,在一间北欧风格卧室。镜头轻微摇晃后,掠过天花板,窗户一闪而过,窗外天还没亮。 【我看错了吗?那边天好像还没亮,开着灯呢】 【你没看错,因为我也看见了】 【国外?】 “你在干嘛呀?” 屏幕里半天没有动静,宿宿出声问道。 “换衣服。” 不同于宿宿清朗的声线,视频那头少年声音低沉而慵懒。 【卧槽!男生??】 【谁呀?】 【声音好好听我的妈呀】 “哦。”宿宿点头,默默等对方换完衣服。 半分钟之后,镜头再次摇晃,画面中出现白色被褥,紧接着是稍显凌乱的金发,以及一张眉眼深邃的脸。 对方似乎刚醒来,眼神惺忪,似乎还有些睁不开。 “吃早饭了吗?” 或许是少年将手机拿近,声音中的慵懒听得更加清楚。 “吃了。”宿宿点头,亮晶晶地看着屏幕中的那张脸。 司净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头发凌乱蓬松,眼眸深邃迷人,简直比故事里王子还要好看,根本就是天使长相! 【司净!!!!】 【混血崽???】 【卧槽!帅我一脸鼻血啊啊啊】 【啊啊啊对不起宿宿真的对不起你我要爬墙了】 【好久不见宝贝!】 【不是啊宝,你才十二岁怎么能长得这么伟大!】 【救命!混血崽你把镜头往下挪挪,让姐姐看看你的锁骨呜呜好漂亮】 【妈耶,这么多年没有混血崽的消息原来和宿宿一直有联系啊】 【轨迹一班居然没有一个小朋友长残】 【有一说一,就混血崽这底子想长残都很难吧】 【哇!混血崽中文还是很好诶】 ·····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宿宿问道。 之前有段时间他和司净没怎么联系,一来是宿宿忙着小升初,二来是司净周末都忙到飞起,两人聊不到一块去。 后来宿宿说节目组要在今天公布大家小升初的考试排名,司净想一起听,正好司净很久没和其他人联系,也没在节目中露面,干脆趁这个机会跟大家打声招呼。 只是挪威现在还是半夜,宿宿担心打扰他休息。 “不用,明天请了半天假,可以休息。”司净声音透着沙哑。 随着年龄增长,宿宿能够感觉到司净比同龄小孩成熟聪明许多。他们在国内忙着小升初时,司净已经连跳几级,升入高中,同时还在补习汉英双语课程,在学习方面已经远远将他们甩在身后。 但是宿宿没有因此觉得自卑,他一直知道司净是最厉害的。 “现在正在直播哦,你要不要跟大家打声招呼啊?”宿宿提议道。 “好。”司净点头,用手随意拨了两下头发。 宿宿抱着平板走到摄像头前,将屏幕正对镜头。 “大家好,我是司净,好久不见。”司净不冷不热地观众打招呼。 “嘿嘿,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你们应该还记得司净吧?他平时太忙啦,有好多好多课要上。”宿宿说。 【必须记得!这是我人生中见过的最伟大的一张脸,我死也不会忘记】 【混血崽啊啊啊别看姐姐别看姐姐啊啊啊】 【(痴汉脸)救命,真的好帅,根本不像小学鸡啊】 【吸气,好奇怪,混血崽和宿宿明明差不多大,总感觉一个是少年,一个还是小屁孩】 【混血崽妈妈警告你不准早恋!绝对不能早恋!妈妈在大洋彼岸盯着你呢!】 …… 因为司净时隔八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节目中,网友奔走相告,不多时《轨迹》相关词条就挂在了热搜尾巴上。 等其他嘉宾来的过程中,宿宿坐在地毯上和司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这么多年过去,在司净面前宿宿还是喜欢事无巨细把自己经历的大小事全部说给他听,司净跟以前相比倒是有了变化,不会一味听着,有时也会发表自己意见,再跟宿宿说一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 【他们好像在互相报备行程】 【宿宿连认识的新朋友都告诉他诶】 【呜呜呜忽然感动,我还以为这么些年他们早就没联系了】 【竹马竹马yyds】 【对不起,我承认我没素质,但是真的有点好磕,分隔八年还会和对方报备行程,我和我男朋友异地半年我不找他他不找我】 【(轻轻)前面姐妹这种情况该分了】 …… “对了司净。”宿宿忽然想起什么,苦恼皱眉。 司净问道:“怎么了?” 宿宿说:“你在那边会有女同学偷偷塞纸条到你课桌里吗?” 司净一愣,“塞纸条?” 宿宿耷拉着脑袋,“对啊,我每周一回学校,抽屉里就有好多纸条,还有零食什么的。” 司净沉默片刻,镜头突然移向窗外。 挪威天空还很黑,看不见什么星星。 “然后呢?你把东西收了?”司净声音下压,透着一丁点冷淡。 宿宿说:“对啊,我不知道是谁送的,没办法还回去,就把零食分给同学吃了。” “那纸条呢?” “交给周叔叔了。”宿宿有问有答。 “你没看?” 宿宿老实说:“看过一张,问我放学能不能跟她一起回家。” 司净将镜头转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你跟她一起回家了?” 宿宿摇头:“没有呀,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回家告诉周叔叔,他说以后我收到纸条先别看,他先帮我收着,等我长大了再看,零食能还就还给人家,不能还就分给同学。” 司净点头,“听周叔叔的吧。” “嗯嗯。” 隔了一会儿,宿宿又问:“那你呢,收到过纸条吗?” 司净“嗯”了一声。 宿宿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是想和你做朋友吗?” 司净没说话,国外教育比国内开放许多,没有刻意避免向孩子灌输“恋爱”相关的东西,所以司净大概知道她们向自己示好的理由。 “差不多。”司净没打算在宿宿面前挑明。 他对她们不感兴趣,跟她们多说一句废话都在浪费时间。 “你、你同意了?”宿宿原本耷拉着肩,一下坐直了。 司净瞟他一眼,“没有,我没空。” 宿宿松了口气,“对哦,你每天那么多课,怎么可能跟每个人做朋友嘛。” “你课不多,所以你朋友挺多。”司净淡淡道。 宿宿以为他在夸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呀,我朋友也没有很多嘛。” 司净似笑非笑,“是吗。” 宿宿忽然靠近屏幕,小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哦,我最喜欢你了。” 【……】 【我没素质我不是人什么都嗑只会营养均衡】 【啊啊啊啊混血崽你不心动?这你都不心动?】 【为宿宿爆灯什么直球修狗呜呜呜】 【这难道不算互相吃醋吗!(友情的醋也算醋)】 【我嗑了谢谢】 …… 司净盯着宿宿看了几秒,然后目光移向别处,“嗯。” 宿宿几乎贴在屏幕上,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呢司净?” 司净不自然地抓了下头发,“跟你一样。” “真的吗!”宿宿目露欢喜,“我可是超级无敌喜欢你哦!” 司净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又被压了回来。 “哦。” “所以你还跟我一样嘛?”宿宿眼睛清澈,水汪汪的。 司净点头,“嗯,一样。” 【老阿姨心脏要爆炸了!】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乖宝宝和他的傲娇大佬】 【(双手合十)或许我可以见证到真正的竹马竹马吗】 在两天聊天期间,第二位小朋友赶到。 “宿宿!”慕雨安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朝宿宿小跑过来。 “安安,你来啦。”宿宿冲她招了招手。 慕雨安跑到宿宿身边,脚步有点太着急,小口喘气,“宿宿,早上好!” “早上好,你吃饭了吗?” 慕雨安点头,“吃啦。” “对了!”慕雨安低下头,从草莓包包里拿出两颗糖,“宿宿,你之前不是说这种水果糖很好吃吗,我让妈妈买了很多,都给你好不好?” 慕雨安性格依旧容易害羞,平时一般只跟班里女生一起玩,从来不爱跟男生说话,对宿宿却是个例外,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特别喜欢宿宿。 宿宿惊讶看着她手里的糖,礼貌接过来,说道:“安安,糖吃太多容易长蛀牙,你也少吃一点,不过还是谢谢你。” 慕雨安羞涩一笑,“我知道啦。” 宿宿把平板转过来,司净扫了慕雨安一眼,没说话。 “安安,今天司净也会和我们一起听小升初的成绩哦。” 慕雨安一顿,生涩地朝司净挥手,“司净,好久不见呀。” 司净礼貌点头,“好久不见。” 宿宿知道司净和大家没有联系,为了避免尴尬,打完招呼就把屏幕偏了回来。 司净将设备放在床上,下床倒了杯水。 “你前段时间跟我说牙疼?少吃点糖。”司净喝了口水,随口道。 宿宿点头,“我知道,但是这个糖真的好好吃,你想吃吗?我可以买一点给你寄过去。” “不了。” “哦,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都可以给你寄哦。” 宿宿给司净寄过东西,知道他的地址。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a版做完了。” “那我给你把b版寄过去吧?”宿宿问道。 这些年宿宿给他寄了许多国内习题,司净可以自己买,但是宿宿非要给他寄。因为寄习题同时,他还可以偷偷往里面放一点自己想送他的东西。 “好。”司净点头应下。 【哈哈哈哈熟悉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不愧是混血崽,身在挪威还要写中国作业】 【谁的学生时代没做这本习题呢】 不多时,施子明和秦理来了。 他们一进来习惯性围在宿宿身边,发现宿宿在和司净视频后,彼此打完招呼,施子明小人得志地搭着宿宿的肩膀,冲视频那头司净说:“哎呀,你还回不回来啊?真可惜,我跟宿宿决定暑假一起去长白山玩儿,你要是回来还能顺便带上你,真是可惜了。” 施子明还记得小时候,司净如何在他面前“炫耀”和宿宿关系好,现在隔着屏幕他怎么也要炫回来。 司净没搭理他,对宿宿说:“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 “知道啦。”宿宿应道。 施子明搂着宿宿冷哼一声。 最初施子明和宿宿差不多高,从十岁开始,施子明猛涨个子,完全超过宿宿,现在宿宿接近一米六,他已经一米六六了。 秦理站在宿宿身边,比他矮半个头,见状踢了施子明一下,“你幼不幼稚?” 尽管施子明长大了、壮了,可能一只手就能打过秦理,他还是打心底里憷着她。但施子明学聪明了,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年十二岁,幼稚一点怎么啦?” 秦理翻了个白眼,对司净说:“司净你别理他,他还是这个德行。” 司净点头:“我知道。” 施子明:“……” 他松开宿宿,不满地说:“理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秦理扬起下巴,“本小姐帮理不帮亲。” 【呜呜呜崽崽们真的长大了】 【理理小公举和安安小公举好漂酿】 【仙女白眼.jpg】 【小明童鞋明明是帅的,可能是气质太沙雕了,总让我忽略原来他也是个小帅哥】 【小明童鞋不说话的时候帅,穿上滑雪服就帅爆了】 【在滑雪场的小明童鞋可是帅到我爬过墙的!虽然只爬了半个小时】 …… 所有崽崽到齐后,直播正式开始。 由于老奶奶年事已高,去年就辞去主持工作回家养老,节目组安排的新主持人是一位年轻阿姨。 和大家打完招呼后,阿姨手里拿着成绩单,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这份名单是按照全级排名哦。”阿姨说话声音十分温柔。 “排名在年级前一百之外的人,就要为同学们和屏幕前的观众表演节目。” “施子明你准备准备给大家唱首歌吧。”秦理忽然道。 施子明脸一黑,“理理!” 其他人捂嘴偷笑,每一次考试后,节目组都会要求没达到目标的同学表演节目,恰好除了施子明以外,大家基本都稳在一百名以内,只有施子明成绩起伏比较大,他已经不止一次表演过节目了。 “好了,小明会不会表演节目马上就知道了。” 施子明神情异常紧张。 宿宿将平板放在茶几上,面对镜头,司净没怎么开过口。 “轨迹一班第一名——宿宿!数学100分、语文97分、英语99分,科学49分、道德与法治50分,总分三百九十五分,年级排名第二!与年级第一相差一分!” “哇!宿宿你好厉害!” “宿宿果然好厉害,根本就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 “恭喜宿宿!” 宿宿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从位置上缩下来,坐在地毯上,将平板转过来对着自己。 “司净,你听到了吗?” 司净声音带着笑意:“听见了,恭喜你。” 宿宿傻笑说:“如果我语文没丢那么多分就好啦,你就能听到我是年级第一了。” 司净说:“没关系,在我这里,你一直是第一。” 小风车果然变了,说这种话居然一点儿不害羞。 宿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扭捏道:“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但是宿宿超级开心哦! 司净笑笑没说话。 第四十二章 成绩出来后,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初中去哪里读。 除宿宿以外,大部分同学要去贵族私立学校,姜宇寰和薛宜要出国念初中。 宿宿跟他们不一样, 他只是个普通小孩, 对未来没有特别规划, 初中打算去市里一所重点中学, 和大部分学生一样,度过普通的初高中。 大家对于即将分别, 表现得相当不舍,特别是施子明和慕雨安,一左一右坐在宿宿身边,舍不得离开。 今年暑假节目组不会再安排直播节目, 今天结束后,大家至少半年不会再见面。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许多, 约定好无论如何,每年十二月末宿宿生日,一定要聚在一起给宿宿庆生。 最后大家彼此交换联系方式, 组建微信群聊, 就各自回了家。 宿宿像往常一般,留在大厅将小朋友们全部送走。 施子明抱着宿宿哭唧唧好半天不想松手, 叮嘱宿宿一定给他打电话, 一定不能不理他。 秦理和慕雨安也红着眼眶看着宿宿,告诉他要经常联系,不能在学校里交到其他朋友就忘记他们, 要一起在群里分享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 宿宿见他们这样,心里有些难受,强撑笑容说好。 【噫呜呜呜崽崽可不可以不要分开】 【我好害怕他们分开之后会忘记彼此啊, 有种全员be的感觉】 【就算再好的朋友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的情感都会变淡,特别是初高中青春期这段时间】 【这是真的。我和我侄女小时候关系非常好,自从她上初中之后,认识了许多朋友,感觉慢慢就没联系了,有血缘的亲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朋友了】 【不要啊!!他们be比我死还难受】 【不能忘记对方!不能让对方的存在被别人代替】 【崽崽们千万不要忘记宿宿啊,宿宿在世上没有亲人了,你们对他来说肯定就跟亲人一样】 【你们在担心啥,宿宿和混血崽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两个人分开八年,没有见过面,结果还不是如胶似漆(这什么比喻】 【他们肯定不会忘记彼此的!】 …… 等所有人离开后,宿宿将房间收拾好,收到周康成叔叔发来的消息,背着书包离开了房间。 经此一别,他们十人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他们朝着各自未来前进,等待他们的是不同却又相同的风景。 宿宿走到城堡门外,听见动静往右边看去。 周康成面朝墙壁,右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周康成今年三十二岁,交了个女朋友,在女朋友的刺激下开始不断减肥,效果显著,乍一看体型和八年前没什么区别。 宿宿没打扰他,走到自行车旁安静等着。 “明天宿宿要回老城区,当然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什么?你不来了?” “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吗?” “宿宿?宿宿要回去祭奠爷爷,在孤儿院住一段时间。” 周康成跟女朋友争论起来。 宿宿靠在自行车后座,清风徐徐吹来,扬起他的头发,抬头看向天空,太阳下山了,星星还没出来。 宿宿长大了,明白星星只是宇宙中肉眼可见的天体,和院长爷爷没有任何关系。傍晚时分,他还是会习惯性看向天空,第一颗出现在天空的星星依旧会让他觉得开心。 “呸!骗子!渣女!” “你跟我在一起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我!你就是想利用我接近宿宿!” “分手就分手!渣女!“ 宿宿:“……” 周康成气冲冲挂断电话,扭头看见宿宿,没好气地说:“宿宿,你以后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当心被拐跑。” 宿宿无奈道:“我不会被别人拐跑啦。” 周康成冷哼一声,“现在想正儿八经谈个恋爱真难,不图我的钱不图我的房子,图我身边有个你,争着抢着想做你干妈。我呸!就不让她们如愿。“ 宿宿说:“林阿姨不是挺好的吗?” 周康成骑自行车载宿宿回家,闻言道:“好什么好啊,本来说好明天一起出来吃饭,结果听说你不去了,转头就跟我说公司要加班。” 宿宿坐在后排自然地抱住周康成的腰,“干爹,林阿姨平时本来就很忙嘛。” 周康成和林阿姨交往快两年,虽然两人没有同居,但是和宿宿见面的时间并不少。她对周康成很好,对宿宿也很好,但她平时真的比较忙,经常因为工作放周康成鸽子,周康成气不过就闹分手,也没想真分,等林阿姨忙完哄哄他就过去了,这两年类似事件发生过不下五次。 有一次林阿姨忙忘了,有几天没理他,周康成自己先憋不住了,大半夜买了一车向日葵求和。 最近半年减肥也是因为林阿姨,今年春节两人打算带双方家长一起见面吃饭商讨婚事,如果顺利的话,年后结婚。 宿宿知道两人要结婚,担心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他们,想搬出去自己租房子,结果被周康成和林阿姨严词拒绝,林阿姨和林阿姨父母不介意宿宿以后跟他们一起住,对他们来说宿宿就跟亲儿子一样,而且林阿姨一开始接近周康成,还真是因为宿宿,只是后来喜欢上了对方,就在一起了,两人也把宿宿认作干儿子。 回去路上,周康成跟宿宿聊起婚礼的事情,问他喜欢中式还是西式,他和林阿姨对中西式没什么感觉,所以先问问宿宿喜欢哪种。 宿宿想了想说:“西式吧。” 周康成点头,“花童呢?” “孤儿院的小朋友都可以呀。” 原先孤儿院的小朋友都慢慢长大了,但是附近医院里有被遗弃的婴儿还是会送到槐安孤儿院来。 现在孤儿院里每一位适龄的小朋友都可以去上学,不仅是宿宿一个人养着孤儿院,政府也会出钱资助孩子们上学。 第二天一早,宿宿被送回老城区。 回去后第一件事,宿宿去了墓园给院长爷爷扫墓。 不知不觉间暑假过去,宿宿在孤儿院待了一个多月,虽然比较闲,但是没和司净联系过几次,司净甚至比上学时候更忙了,倒是轨迹一班小群里每天都很热闹。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玩,在群里发了许多漂亮的照片,向宿宿安利哪里比较好玩。 宿宿也带着孤儿院的小朋友去游乐园、生态园等一些近的地方游玩,甚至有时候宿宿还会教他们读书写字。 整个暑假宿宿过得非常充实。 暑假结束后,宿宿顺利进入s市最好的重点中学。 重点中学里每个年级设置了一个先行班,入学考试年级前四十的学生就可以进入先行班。 宿宿暑假松懈了,入学考试全级第三十五名,排在他后面几名同学总分追得很紧,差一点就被挤出去了。 这次考试让宿宿有了危机感,再加上进入先行班后每一位同学都很厉害,要是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被他们甩在身后,宿宿不得不打起十分二精神努力紧跟队伍,不敢有丝毫懈怠。 几次考试下来,先行班同学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四十,班里平均分全校第一,并且班级内排名第一和最后一名总分差从来没到过四十分以上,所以经常出现并列名次的情况,甚至期中考试光是第一名就有三位同学并列。 而宿宿除了入学考试发挥失常,后面每次考试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五。 再到后来为了不打击到平行班同学的积极性,学校将先行班成绩单独列出来,不再统计入全级排名之中,他们的总分只有班里人才知道。 因为宿宿和司净各忙各的,他们微信聊天框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出现新消息,本来时间就不能重合,宿宿周末还要去市图书馆学习,就更加没时间了。 轨迹一班小群倒是依旧热闹,但是基本没有宿宿身影,大家起初还觉得疑惑,最后从微博上得知宿宿所在的先行班每天卷生卷死,别说和他们聊天,连打开电子设备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先行班上微博后引起了网友强烈不满: 【这种先行班制度真的有病】 【学校为了升学率真是什么都做地出来】 【孩子还这么小,就让他们这么透支自己真的好吗】 【嘶……如果我孩子要在这种班级里上课,还不如去平行班】 【孩子压力得多大啊】 …… 对于网络上质疑声音,学校全部给与回应。 “首先,先行班不算重点班。先行班的学习制度是用最短的时间,学到最多的知识,锻炼孩子灵敏思维能力,我们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部分人的智商遥遥领先于普通人,如果用对待普通孩子的学习方式对待他们,才会真正毁了他们。” 最后学校附上一段先行班的记录视频。 视频里老师讲课速度非常快,不用刻意停顿或者向他们解释一些专业术语,孩子们却听得相当认真,目光炯炯有神,有时还会主动提出问题的多重解法。 “先行班的意义在于孩子们本身。” 视频里宿宿坐在教室中间位置,一手托着下颚,一手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微微低头,细碎刘海垂在眼角。 这段视频流传到司净手机里是一个礼拜天。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习惯性拿起平板点进微信,和宿宿的聊天记录在三周前,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宿宿已经睡了,他就没再打扰,转而点进消息99+的轨迹一班小群。 原本他没在群里,后面被宿宿拉进去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乐子怡:“宿宿帅我一脸。” 司净指尖停顿,虽然他和宿宿最近不常联系,但是经常能从群里得知宿宿的近况,他进入先行班了,非常用功读书,不怎么使用电子设备。 手指向下滑动屏幕,不久后刷到一张照片。 司净点开照片,瞬间铺满屏幕。 宿宿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坐在课桌前,天边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侧脸,身形清瘦,轮廓优美,周围同学好像成了一种模糊背景,镜头里只有他一个人清晰,可是将视线转移到他身边,却发现所有人的脸都很清晰,只是他的存在耀眼到看不见其他人了。 司净目不转睛看了许久,保存照片,设成屏保。 进入微信,点进宿宿的对话框。 “我想爸爸妈妈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只要对方想看怀表里的照片,他们就要打视频给对方。 可是后来他们也得知,怀表里的都不是逝去亲人唯一的照片,而他们彼此是唯一只能在视频里才能见到的人。 所以,不是“我想爸爸妈妈了”,而是——我想你了。 宿宿看到消息是春节回到s市后。 寒假期间宿宿和周康成、林阿姨回了宜城,见了周父周母和林父林母,将两人婚期定在暑假,过完年才回了s市。 宿宿起床吃完早饭,给平板充了十分钟电才开机。 他点进微信看到了司净发来的消息,时间是两个多月前。 宿宿傻了,上初中后他基本没时间碰电子产品,偶尔想起会看一眼,因为他和司净时间经常凑不到一堆,自己平时也忙,所以很久没发过消息。有次考试他发挥失误,居然掉出了班级前十,虽然老师同学包括周康成叔叔都安慰他没关系,分数不代表什么,但宿宿本人非常紧张,担心再也跟不上大家,更加不敢碰电子设备,寒假后又跟周康成回了老家,就完全忘记了。 两个月前司净就给他发消息了,他居然现在才看到! 宿宿本来想直接回个视频过去,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挪威那边还是半夜,司净应该还在睡觉,等他醒了再发个消息问一下吧。 这样想着,宿宿退出他的对话框,见轨迹一班小群消息不断刷新,就点了进去。 “宿宿最近咋回事,怎么过年都不出来。” “orz他不会把我们忘了吧。”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宿宿是学习学傻了。” “我觉得有可能,前段时间宿宿期末考全级第三不是上热搜了吗,他不会彻底变成书呆子了吧呜呜呜。” “宿宿变成书呆子也很帅好不好!讲真的,我在学校里没见过比咱们轨迹一班更帅的男生,就是因为你们,搞得我觉得他们都不好看。” “哈哈哈哈对。” “我们轨迹一班的女孩子也好漂亮,因为见过太多长相好看的人,现在一点都分不出来好不好看,感觉都好普通。” “@宿宿 @宿宿 @宿宿啊啊啊啊啊你小子不会真的忘了我们吧?今年你生日是你说没有时间让大家不用过来嘛!” 看到这里,宿宿赶紧发了消息:“(双手合十)对不起!上学期考试没考好,担心成绩下降就不敢看碰电子设备,过年又跟干爹回他老家了,现在才回来,没有忘记大家,也没有故意不理大家!” 施子明:“嚯!失踪人口回归。” 秦理:“宿宿别理他们,先行班肯定很累吧,没关系啦。” 慕雨安:“嗯嗯,理理说得对。但是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哦,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啦。” 左灵:“宿宿(熊抱)我好想你呀!” 薛宜:“我看了你们学校期末的排名,真离谱啊,你那么高分数居然才全级第三,可怕。” 姜宇寰:“好久不见哦,宿宿你成绩太好啦,我们都跟不上了。” 宴驰:“学霸啊学霸,晚上给我补补课吧,期末没考好,被我妈念叨十几天了。” 乐子怡:“你都全级第三了还没考好!你们班平均分甩全市第二十几分好吗!” 宿宿和大家聊了两句,一个几乎从未在群里出现过的头像突然亮起:“。” “嚯!这是谁啊?今天什么日子两个失踪人口同时回归?” “司司司司司净?我还以为这个号你早就没用了呢。” “我去,你们两不会约好了吗?” …… 看到熟悉的头像,宿宿承认,那一刻他是有点心虚的。 他默默退出群聊,点进“小风车呼呼转”的对话框。 “你还没睡呀?” 宿宿试探性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上面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大概半分钟过后,屏幕弹出一条消息:“嗯,失眠。” 宿宿惊道:“失眠?怎么回事?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你不用太着急,没关系的。” 对面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这回好几分钟都没回复。 宿宿小心翼翼敲了条消息过去:“你不要太累,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宿宿以为对方是因为记得他们的约定,太着急了,所以导致压力过大造成的失眠,想让他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这条消息发出去,对面彻底没了动静,连正在输入都没了。 宿宿心中有些不安,想再发消息问问,又担心他已经睡着被自己吵醒。 “不回来也没关系吗。” 对话框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宿宿看到后立刻僵住了。 他迷茫无措,怎么突然不回来了?司净不是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吗?司净那么努力学习,为了追上又厉害又努力的司净,宿宿也很努力很努力,他一直相信司净会回来,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啊? 是不是他不想回来了?是不是他最近太累了?还是他交到了别的朋友,不想和新朋友分开所以不回来了? 宿宿很久没哭过,这时却突然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司净会回来啊…… “你不回来了吗?”宿宿吸了吸鼻子,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想我回来吗?”司净回复。 宿宿:“想。“ 半分钟后,司净回复:“我失眠不是因为压力大。” 宿宿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司净:“因为某人两个多月没回我信息。” 宿宿心虚:“以前也有过啊……” 司净:“以前是在上学期间,可以理解。但是这次寒假、春节、你一直没有回复。我觉得你可能是忘记我了,或者不想我回来了,所以睡不着。” 宿宿急得发语音解释:“不是的!我才没有忘记你!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回来!我想死了好吗!” 司净不紧不慢:“然后你登微信,依旧没有理我,先去群里找他们聊天。你说,我应该生气吗?” 宿宿萎了:“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嘛。” “那你还想爸爸妈妈吗?” 司净:“一直。” 宿宿故意问:“一直什么呀?” 司净如他所愿:“一直想。” 宿宿抱着平板眯起眼睛,周康成端着咖啡从门口路过,无奈摇头:“跟司净联系呢?” 宿宿惊讶,笑眯眯地问:“你怎么知道呀?” 周康成道:“你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小时候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就爱这么笑。” “嘿嘿……”宿宿朝他摆了摆手,“帮我关关门。” 周康成点头说:“别忘了晚上跟干妈一起吃饭啊,你要是不去她肯定又得加班。” “知道啦。” 房门关上后,宿宿一通视频打了过去。 视频接通后,首先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片洁白的床单。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镜头开始移动,司净顶着一头凌乱金发,半躺在柔软的床上,眸子微眯,因为镜头拿得比较远,宿宿看见他露出半个胸膛,身上未着寸缕,洁白有力的臂膀,流畅优美的脖颈线条,五官和小时候等比放大。 他眼眸颜色比小时候深了些,攻击性没那么强了,内敛不少,就是看起来依旧不好惹。 “哇!这是谁家的小孩啊?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宿宿夸张地说。 司净嘴角上扬:“你家的。” “嗯??我家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啊?我怎么不知道呀。” “那你现在知道了。” “嘿嘿。”宿宿憨笑一声,“你怎么不穿衣服,不冷吗?我听说挪威冬天比我们这里还要冷。” 司净微微抬头,露出精致五官,眉眼深邃,“有暖气。” “哦。”宿宿点头,盯着屏幕里的司净看了好几眼,再次感叹,“司净,你怎么这么好看啊,越长越好看了。” 司净失笑:“你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宿宿义正辞严:“没有,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你跟我做朋友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宿宿忽然羞涩,“不是啦,但你真的好好看喔。” 司净从床头柜上将手机拿过来,点亮屏幕,放到镜头前面,说:“你也很好看。” 宿宿看见他手机屏保是一张照片,照片主角是一个穿蓝白相间校服的男生,宿宿越看越觉得熟悉,“啊!这不是我吗!” 司净点头道:“嗯,是你。” 宿宿高兴得眯起眼睛,“你怎么用我的照片当屏保呀?司净,你好喜欢我哦。” 司净轻笑一声,没反驳。 “我也好喜欢你,我也要用你的照片当屏保!你快发照片给我。” 司净摇头,“我没有照片。” “我不信!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怕照片呀,你都用我的照片当屏保了,我也要嘛。” 司净想起什么似的,说:“等一下,我找找。” “好!” 不多时,司净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他坐在图书馆靠窗边,面前放着一本中文书,修长手指握着笔在书上标记,坐姿端正,微微低头,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侧脸立体好看,眼睫盖住眼睑,隐约露出绿色瞳孔,明明是随手拍的照片,却好看到了极点。 不是拍照的人拍得好看,而是完全归功于照片里的人长得好看。 “司净,你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哦。”宿宿一边保存照片,一边感叹道,“一般帮你拍照的就是女主角。” 司净还没说话,宿宿话锋一转:“所以谁帮你拍的照片?” 司净说:“不认识。” “哦……偷拍的啊。”宿宿故意将声音放慢,“偷拍你干嘛呀?” “不清楚。” 宿宿若有似无哼了一声。 “不高兴?” 宿宿隔着屏幕戳戳司净的脸,“人家肯定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喜欢你才拍呀。” “不知道。”司净神色淡淡,半晌又问,“那你呢?还有人给你塞小纸条吗?” 第四十三章 司净说话时语气和表情都相当平静, 像是随口一问。 “没有了。” 自从上初中后,就没有人再给宿宿塞小纸条了。 送零食和奶茶的同学倒是变多了,但不算无缘无故, 他们会先找宿宿问不会的题, 然后买零食和奶茶感谢宿宿。 司净点头, 隔两秒又问:“你现在知道她们为什么给你塞小纸条吗?” 宿宿说:“因为他们喜欢我呀。” 司净神色一顿, 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宿宿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当然啦!我十三岁了。”宿宿颇为骄傲地说。 司净薄唇微抿, “你没什么想法?” “没有啊。”宿宿说得坦坦荡荡。 说完,宿宿发现司净不说话了,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宿宿疑惑道:“怎么了?” 司净隔着屏幕看了宿宿几秒,然后摇头, “没什么。” 宿宿狐疑,说:“司净, 你不会早恋了吧?” 司净又盯着宿宿,“没有。” “真的?我告诉你哦,我们现在还小, 应该以学习为主。我听说好多因为谈恋爱成绩下降的例子, 你不可以因为自己聪明就松懈,我还在等你回来呢。” 司净睨他, “先行班不是很累?你怎么还能听说这些。” 宿宿憨笑道:“其实还好啦, 没有很累,老师也一点都不严格,但是班里同学特别努力, 我也不敢玩儿,怕被甩出先行班。你知道吗,初二下期综合成绩不错的话, 我们可以直接跳级去高中,跟你一样哦。而且,高中如果能保持成绩在市前五十,就可能被重点大学提前录取,我说不定就能追上你啦!” 司净笑了笑说:“我准备参加明后年的高考了。” “哇!真的啊?司净你才十三岁你好棒啊!可是我听说国外没有高考啊?” “挪威有,跟国内差不多。” “哦,这样啊。”宿宿叹息一声,“司净,你怎么那么厉害啊!我以为在先行班就能追上你呢,太可恶了,你这么厉害我追不上怎么办。” 话虽如此,但是宿宿心中清楚,司净不止是厉害、聪明,他还非常努力,他基本没有假期和周末,放学时间都要去参加补课,没有补课就自己在家学习。 他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宿宿当然追不上他啦。 司净神色认真,对宿宿说:“宿宿,你不用追我,我们的起点不在同一个地方。” “啊?”宿宿没听懂他的意思。 司净说:“如果我们原本应该在十八岁相遇,那我努力走得快一点,或许在你的十七岁就能遇到你。我的努力不是让彼此距离越来越远,而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和你相遇。” 宿宿似懂非懂,小风车果然长大了呀,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了。 “那你不要太辛苦哦。”宿宿说。 司净闷笑,“如果我的付出和回报成正比,再辛苦也没关系。” 宿宿问他:“那你想要什么回报呀?” “宿宿,我问你,如果别人跟你说她喜欢你,你会怎么回答?” 宿宿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换了话题,老老实实答道:“我就说谢谢,再告诉她我们还太小啦,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如果别人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我就说我喜欢你呀。”宿宿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问你有多喜欢呢?” “超级,无敌,全世界最喜欢!” 司净笑了笑,没说话。 宿宿注意力又回到之前,努嘴说:“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回报啊?万一以后你回来发现没有成正比,后悔了怎么办。” 司净闷笑:“我骗你的。其实,不需要回报,所以怎么会后悔呢。” - 那次视频后,宿宿和司净联系的时间依旧很少。 初一下学期,宿宿成绩突飞猛进,考试蝉联四次全班第一,班主任和校领导反应宿宿的情况,还专门请了心理医生给宿宿做心理测评,怕他读书把自己读傻了。 心理测评出来后,宿宿健康得很,学校又给先行班其他同学做了心理测评,结果一个比一个健康,根本没有一点问题。 但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学校强烈要求先行班同学每天下午第四节自习课不准在教室里自习,让班主任带他们到户外活动,有时是玩游戏,有时是爬山,有时是烧烤,让他们在学习中适当放松心情,并且活动一切支出费用由学校买单。 因为宿宿好歹是个公众人物,这件事不久后出现在热搜尾巴上。 “什么玩意儿?学生职责就是学习,放开我,我不想玩,我要学习!” “《关于学校求我们出去玩这件事》” “呵,女人,求我,求我我就出去玩儿。” “哈哈哈我真的会被笑死,听说他们自习课出去玩偷偷带作业被发现了,还要惩罚一天不准写作业。” “还有这种好事?” “周哥之前在微博上分享,宿宿因为成绩太好,被学校怀疑心理出了问题,专门做了心理测评,全班同学都做了,结果比普通人心理健康。” “之前不是做过一期宿宿纪录片吗?先行班学习氛围很好,不是死读书。” “本校高一生报道!有幸跟先行班学弟学妹们出去玩过几次。他们经常玩知识点接龙和英语单词、短语接龙;爬山的时候,他们会根据不同的天气、风景写叙述文,还会背相关诗词巩固记忆,班主任跟在他们后边一脸生无可恋。” “哈哈哈有那味了!” “话说初一上学期期中考试过后先行班就没有公布过成绩,好奇他们成绩有多好,学校才这么卑微求着他们玩儿。” “好奇+1。” …… 好奇先行班成绩的人不止网友,本校同级学生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肺,甚至还有住校学生大半夜溜进他们班偷看成绩。 第二天好多学生问他看到了什么,他木着脸一言不发,从那以后,先行班同学的成绩成了大家心中的传奇。 初二上期第一次摸底考试,先行班同学全部超常发挥,七同学并列第一,班级平均分高到离谱,那几天先行班班主任走路都是飘的。 后来有同学实在忍不住好奇,在宿宿去吃饭路上,堵住了他。 “同学你好。” 宿宿正在想一会儿吃什么,就被同校学生拦住去路。 宿宿朝对方笑了笑,问道:“你好呀,有什么事情吗?” 对面是一个戴着圆圆眼镜的女生,怀里抱着书本,神情有点紧张。 “我、我想问一下先行班的最高分。”女生支支吾吾道。 宿宿有点为难,“我们班最高分有七个哦。” 女生愣住,“七个?” 宿宿看了眼食堂方向,对她说:“你要去食堂吗?边走边说。” “啊……好。”女生抱着书本走到宿宿身边,两人并排走向食堂。 宿宿比去年长高一截,到了一米六七,比女生足足高了一个头。 女生用余光偷看他,宿宿和小时候长相大差不差,有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黑,头发又软又多,因为饮食健康,皮肤白皙细腻,又特别爱笑,脸颊梨涡让他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生偷偷讨论过宿宿。 “你们最高分多少呀?”宿宿问道。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普通且有些丑陋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来来往往学生不时朝他投来好奇又羞怯的目光,宿宿对此习以为常,温声和女生聊天。 虽是并排而走,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会显得太亲近,加上宿宿在学校人缘很好,没有人会过多注意到他身边是谁,不会因此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起成绩,女生挺直腰板,看向宿宿的眼神都大胆起来,说道:“914!” 初二总分950,就算是重点学校,能考到900+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宿宿听后反应不大,“是你吗?” “嗯!”女生点头。 宿宿笑了笑:“挺厉害的。” 女生问道:“和你们班最高分差了多少啊?” 宿宿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犹豫片刻,说道:“同学,你应该听说了我们班超常发挥,而且这次摸底考试确实不难,大部分题型我们平常都做过。” 女生:“所以……” 宿宿想了想说:“我们班平均分937。” 女生脸上有一瞬间空白,“那最、最低分呢?” 宿宿:“……926。” 女生讷讷,“那班级最高分呢?” “满分。” 女生脚步一顿,拔高声线:“七个满分?” 宿宿有点愧疚,点头:“嗯。” 这次考试的确不难,就连语文理解和作文他们其实都做过类似的。 虽然班主任没有要求他们不能把成绩告诉其他班同学,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宣扬,只是宿宿一贯不会拒绝别人,基本上有人多问两句他就说了。 和女生分别前,宿宿照常叮嘱对方:“同学,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女生神色呆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朝宿宿点头:“哦好……” 宿宿转身想去窗口排队打饭,女生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问道:“我可以加你的秋秋吗?” 宿宿迟疑片刻,将手腕上的儿童手表举起,说:“我没有秋秋,只有电话。” 女生怔愣地松开宿宿,“哦……” 宿宿把电话写在她的本子上,虽然留了电话,但宿宿在学校期间都会开飞行模式,周末更干脆连戴都不会戴。 因为宿宿之前遇到过一个学姐,她说有不会的题想问宿宿,虽然宿宿觉得高年级学生来请教自己问题有些奇怪,还是把联系方式给她了。后来她时不时就给宿宿发短信打电话,说的都是和学习无关的东西,宿宿不想理她,她就一直打电话,还约宿宿周末一起出去玩,被宿宿拒绝后还偷偷跟他回家。 宿宿不想和她浪费时间,就把短信内容给周康成叔叔看了,最后不知道怎么解决,那位学姐没再来找过宿宿。 虽然有过前车之鉴,宿宿并没有因此拒绝其他人,因为不是每个人学姐。 宿宿现在也变聪明了,有同学以做题的名义给宿宿送礼物他会拒绝得很干脆。甚至还有同学在他上学必经路上跟他告白,说一堆有的没的,宿宿统统拒绝,还劝解对方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关于司净那天说的话,至今还没有人问起宿宿有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有人问了,他一定要告诉他们,他有个全世界最喜欢的人。 只是宿宿还不清楚,喜欢,其实分很多种。 期末考结束当天,宿宿骑电动车去两公里外的小学接落落。 落落比宿宿小两岁,原本一直在老城区上学,五年级期末考成绩很好,被市区一所实验小学挖过来,这所学校就是宿宿曾经的小学。 听落落说,他们学校公告栏上还贴着宿宿和轨迹一班同学的照片。 今天是周五,落落明天期末考试,前两天院长阿姨打电话来说落落最近成绩下降,学校请家长,她在孤儿院里照看其他小朋友来不了,就想着能不能让周康成叔叔帮忙跑一趟。但是他和林阿姨结婚后不久,林阿姨就怀了小宝宝,今天他们要去做产检,宿宿不想让他们费心,就打算自己去一趟,反正他是落落的哥哥,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学校之后,门卫大叔认得宿宿,听说他进去找落落,没有阻拦放他进去了。 因为提前跟老师沟通过,宿宿直接去了教师办公室。 现在这个时间点学校没什么学生,宿宿一路没碰见什么人,路过公告栏时,看着最上方轨迹一班小学时候的照片,宿宿不禁停下就脚步多看两眼,时间过得真快,小学毕业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虽然说好每年在宿宿生日这天重聚,但是两年时间过去,大家天各一方忙于各自的生活,休闲的时间无法重合,总有一两个小伙伴无法到场,干脆就不折腾了,什么时候都有空了再聚。 但是这两年大家一直没有断开联系。 来到办公室门外,宿宿敲响房门。 “进来吧。” 宿宿推开虚掩的房门,看见落落在桌边写作业,旁边老师皱着眉头批改作业。 “杨老师。”宿宿喊道。 “宿宿!”落落瞬间丢下笔朝他扑了过来。 宿宿接住他,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回去坐好。 落落乖乖回到座位上写作业,眼神时不时瞟向宿宿。 杨老师是宿宿曾经的数学老师,跟宿宿聊了一下落落近期的情况。 最近半期落落成绩的确有所下降,之所以请家长不完全因为这件事。 “落落在美术方面天赋比较不错,前段时间还拿奖了,有一位国画老师想收他做徒弟,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让他跟老师一起学习国画。我们学校没什么意见,就看你们了。” 宿宿转头问落落:“你想学吗?” 落落点头点到一半,动作迟疑下来,“我问过老师,想学好国画要花很多钱。”’ “如果是钱的问题不需要担心啊。” 落落埋头,“可是……” “没有可是,你想学就学。但是你要答应我,决定学就一定要学下去,不能半途而废好不好?” 落落红着眼圈,“宿宿,谢谢你。” “没关系啊。” 对宿宿来说,他们就像是亲人一样。 既然宿宿没意见,老师没说什么就让他们离开了。 宿宿带他去吃了他好久前提过的KFC,然后又将他送回了学校。 春节宿宿在孤儿院过,和司净联系过两次,了解一下彼此的近况。 年后回市区,宿宿和慕雨安凑巧见了一面。 宿宿独自去商场,想给周康成叔叔即将出生的宝宝买两身衣服。 今年周康成叔叔送了他一部智能手机当新年礼物,逛商场时宿宿给周康成发了几套衣服照片,想让他问林阿姨喜不喜欢。退出对话框后,看见轨迹一班小群里聊得正火热就点进去看了一眼,他们在分享彼此的位置看看离得近不近,近的话还可以出来见一面。 宿宿买完衣服没什么事,就把自己位置发了出去,下面紧跟着就是慕雨安发出的地址,居然跟他在同一家商场。 “卧槽!宿宿,你和安安是不是偷偷约好见面了?可恶,怎么会这么巧!” “你们俩不会背着我们偷偷约好了吧!” 宿宿:“没有啦,我刚从老城区过来,想给小宝宝买几件衣服。” “哇!周叔叔马上就有小宝宝啦,好快啊!” “唉,想当年我们也是宝宝啊。” “呜呜呜小时候我找妈妈贴贴妈妈叫我宝宝,现在我找妈妈贴贴妈妈让我哪里凉快哪里待着,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啊啊啊我离得也不远,可是在陪我爸谈生意,根本走不开。” …… 宿宿和他们打趣两句,退出来发现慕雨安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宿宿,我在十七楼和朋友一起,你在哪里啊。” “我可以去找你吗?” 宿宿旁边就是指示牌,商场一共只有九层,再上面的楼层应该是一些大型奢侈品店或者VIP餐厅。 宿宿回复:“我在商场四楼,你要下来吗?” 慕雨安秒回:“好!!等我!!” 宿宿:“好呀。” 正好可以让安安帮他挑一下衣服。 宿宿站在电梯口等她,期间无聊滑动消息列表,和小风车呼呼转的消息停留在三天前,已经被其他人压在下面,宿宿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于是点进去,把自己选中的几套婴儿服给对方发过去。 “干爹和干妈的宝宝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啦,看我给宝宝准备的衣服!” 等了半分钟没回应,又被轨迹一班小群和慕雨安的消息压下去。好奇怪哦,宿宿就是不喜欢小风车呼呼转被压在下面,索性直接将小风车对话框置顶了。 “叮——” 电梯到站,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宿宿!”慕雨安眼前一亮,三步并做两步走出电梯。 她穿着精致的冬裙,头上戴着一顶白色贝雷帽,笑盈盈走到宿宿身边。 宿宿冲她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电梯里的其他人打断。 “慕雨安,真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吗?” 说话的是一个和他们年龄相差无几的男生。 说话间,男生上下打量宿宿,眼神中流露淡淡不屑。 宿宿和他们精致的穿着不同,外面随意套着羽绒服,买的时候还专门买大一码,他正在长身体,怕明年就穿不了了。 宿宿看他一眼,没太在意。 慕雨安皱着眉头,侧过身体替宿宿挡住令人不舒服的眼神,对男生说:“我本来就不想和你一起玩儿,肖肖没说要来,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来了。” 男生被下面子,当即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慕雨安抬起下巴,“字面意思。” 男生狠狠剜了宿宿一眼,对慕雨安说:“别告诉我,你喜欢这种类型。” 慕雨安一下愣住,然后像个小狮子似的,“我喜欢谁管你什么事啊?莫名其妙!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在宿宿印象里,慕雨安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从来没这么大声跟别人说过话,耳朵和脖子红红一片。 宿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走吧,以后他再缠着你就告诉老师或者家长。” 慕雨安点头,小心翼翼看了宿宿一眼。宿宿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拉着慕雨安转身离开了。 两人好久没见面,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路聊了许多。慕雨安没有在s市念书,所以回来的时间很少,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经常来找宿宿玩。 最后两人拍了张合照发在群里。 “呦呦呦安安小公举笑得好开心呀。” “实名制羡慕嫉妒。” “宿宿头发看起来好软,快让我摸摸!” “呜呜呜为什么你们皮肤还是那么好,都不长痘痘,我长了好多痘痘!” “哈哈哈我也不长,气不气。” “我也不长!气不气!” “……你们过分了!” 逛到傍晚,宿宿和慕雨安干脆在商场吃了顿饭。 慕雨安大概不常到商场吃饭,看起来对周围环境有点局促。 宿宿问道:“要不然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慕雨安摇头说:“没关系,这里就可以了。” 两人点好了餐,等待服务员送餐过程中,慕雨安扭扭捏捏好半天,问宿宿:“宿宿,你在学校里,有人追你吗?” 宿宿愣住,“追我?” 慕雨安脸颊有点红,“就是喜欢你呀。” 宿宿虽然知道谈恋爱这个概念,但是没有具体了解过,只是偶尔听说谁和谁在交往,是情侣关系。 “我不太注意这个,怎么了吗?”宿宿迟疑一下,“是不是刚才那个男生在追你?安安,我们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而且可能会影响到学习。” 慕雨安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才不喜欢他啦。” 宿宿松了口气,“那就好。” 慕雨安盯着宿宿看了几秒,试探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妈妈说,我们现在的年纪有喜欢的人其实很正常,但是不要轻易打扰对方就好啦。” 宿宿没想到慕雨安第一个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抬起下巴,终于有机会告诉别人了:“我喜欢司净呀!” 慕雨安愣了一秒,摇头说:“不是朋友那种喜欢。” 宿宿疑惑:“那还有哪种喜欢啊?” “爸爸妈妈那种呀!” 宿宿点头:“是呀,我喜欢司净就是爸爸妈妈那种啊。” “啊??”慕雨安一脸懵逼,“可是你和司净都是男生啊,男生和男生怎么能有爸爸妈妈那种喜欢?” 宿宿满脸震惊,“不可以吗?” 慕雨安迷茫道:“不知道啊。可是宿宿,爸爸妈妈就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如果男生和男生那不就是两个爸爸吗?” 宿宿回想起来,大家都是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没有人有两个爸爸,所以男生不可以喜欢男生吗?!那他还经常跟司净说喜欢! 和慕雨安分别后回家路上,司净给他打了通语音电话。 “回家了吗?”司净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宿宿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男生不可以喜欢男生,他是男生,司净也是男生,所以他不能喜欢司净。 “在路上了。”宿宿声音闷闷不乐。 司净停顿片刻,问道:“怎么了?” 宿宿垂头丧气,“司净,我以后不能喜欢你了。” 司净呼吸一沉,声音压了下来:“什么意思?你不想我回来了?” “不是,我当然想你回来啊。可是……”宿宿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原来男生是不能喜欢男生的。 “可是什么?”司净声音冷了几个度。 宿宿叹息道:“可是男生不可以喜欢男生啊,还是爸爸妈妈那种喜欢,你看谁有家有两个爸爸啊!所以我不可以喜欢你了,你为什么不是女生啊,不对,我为什么不是女生啊。” 宿宿说话声音抑扬顿挫,好像真的十分困扰。 电话那端,司净沉默数秒,“笨蛋。” “喂!我第一名!第一名!哪里笨了。” “你就是笨蛋!”司净声音带着恼怒,“你问我,还喜欢你吗。” 宿宿哼一声,“那你还喜欢我吗。” 司净深吸一口气,说:“超级,无敌,全世界最喜欢你。” 这是宿宿曾经对司净说过的话,司净只是重复了一遍,语气还非常生涩别扭。 耳边,司净的话仿佛还在回荡,宿宿整个人傻了。 忘了迈开脚步,呆呆站在原地。 宿宿心跳蓦然漏了半拍,身体有一瞬间失重感,随之而来是一圈一圈在胸口蔓延的悸动。 宿宿感觉脸颊传来灼烧感,心虚地低下头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他喉咙发紧,嗫嚅道:“司净,你、你这样,我忍不住……要继续喜欢你了。” 司净“嗯”了一声:“你继续喜欢我吧。” 第四十四章 同年五月份, 林阿姨生下一个小公主,取名叫周琳,小名叫茹茹。 宿宿有了妹妹, 整天宝贝得不行, 路过玩具摊看到小女生的玩具全部买回来。 他在轨迹一班小群里分享这件事后, 小伙伴们给茹茹买了许多小衣服小裙子, 就连司净都在百忙之中给茹茹买了一条小孩子戴的金手镯,听周康成叔叔说价值五十多万。 宿宿一听惊呆了, 没有提前通知就给司净打去了视频。 宿宿纯粹脑子一热,没顾虑太多,打过去之后才想起现在这个时间点,挪威还在凌晨, 宿宿本想直接挂断,他动作晚了几秒, 对面已经接通了。 “怎么了?” 司净声音沙哑,似乎在熟睡中被吵醒。 画面中黑漆漆一片,只有一点幽光洒在被子上。 “啪”一声, 床头台灯被打开, 画面清晰起来。 司净微微起身,靠在床头, 露出赤.裸精壮的胸膛, 他头发比前段时间长了些,凌乱地盖住眼睛,眼神朦胧, 透着一股子慵懒和说不出的性感。 宿宿不自然地别开眼神,不敢和司净对视。 “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宿宿不禁觉得愧疚。 司净侧身拿起床头水杯,腹部肌肉若隐若现, 他仰头喝水,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宿宿看得脸红心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没什么感觉,怎么司净的喉结这么明显呢。 “没有。” 经过清水缓解,司净声音听上去正常许多。 宿宿点头,“哦……” 司净将额前头发撩到脑后,盯着宿宿看了几眼,问道:“脸红什么?” 宿宿喉间一哽,手朝脸颊扇风,“哈哈……没有呀,可能有点热。” 司净意味不明看着他,眼神犀利得能洞穿一切,突然凑近屏幕,俊朗的五官几乎填满屏幕,绿色瞳孔眸光深沉,薄唇微张,好像带着某种不知名欲.望,直勾勾地盯着宿宿。 宿宿脸颊快要烧起来,恼羞成怒道:“你看着我干嘛呀!” 看见他的反应,司净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道:“不干嘛,没怎么看你脸红过。” 宿宿努嘴,心想我本来也没怎么脸红过。 司净重新靠回床头,没再作弄他,问道:“找我有事?还是单纯想见见我。” 宿宿想起正事,立马一脸严肃说:“你怎么给茹茹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五十多万啊,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司净淡淡道:“攒的。” 宿宿呲了呲牙,“你攒着自己用啊,这不是小数目了!” 司净抬头看他,笑了,“担心我没钱?” 宿宿“哼”一声,“我担心什么呀?你随便给我块儿怀表就上千万,你还会缺钱?就是茹茹太小了,万一弄丢了,弄坏了怎么办,多可惜啊。就算要送,你也等她再大一点呀,周叔叔也不敢给她戴。” “坏我再重新送她,长大了送她别的。你把她当做妹妹,那她也是我的妹妹。” 宿宿被他逗得直笑,“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呀?那你的钱是不是就是我的钱啦。” “是。”司净点头。 宿宿故作思索,“可是我好像没有东西能给你诶,我的钱要给孤儿院呢。” 司净笑了笑,“所以你得更喜欢我一点,不要别的。” “好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足啊,我已经全世界最喜欢你啦。” 司净停顿片刻, “那得再喜欢一点,只能往上升,不能往下降。” 宿宿乐得不行,“知道啦!” 两人闲聊几句,司净突然问:“你大半夜给我打视频,只是为了钱的事?” 宿宿无辜眨眼,“不然呢?我如果没有事,干嘛给你打电话啊。” “哦。”司净故意将尾音拉长,“所以,没有事就不会给我打视频,不会想起我?” “我那么那么忙,想不起来不正常啊。” “哦,原来忙一点就不记得我了。” 宿宿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一双眼睛弯得跟月亮似的,“是呀是呀。” 司净瞳孔微眯,“不会想我?” 宿宿抿唇一本正经道:“想爷爷的时候顺便想想你吧。” 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 司净似笑非笑,“这样啊。” 宿宿无辜眨眼,“是的呀。” 司净自顾自点头,说道:“那也行,至少是想了。” “噗——”宿宿实在没绷住,“司净你好笨哦,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呀。” 司净弯起眸子,用一种轻佻的语气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小骗子。” 宿宿满眼笑意,“当然是因为你喜欢我呀。” “还挺聪明。” - 初二下学期结束后,暑假期间宿宿要开始补课了。 学校关于先行班的策略些微有了变化,他们不会略过初三直接跳进高中,而且采取初三、高一连读的方式,正常参加中考。中考试卷和普通学生不同,会融入一些高一知识点,如果中考成绩理想,就可以直接升入高二。 正因如此,先行班同学更不敢松懈。 暑假将近一个月补课时间结束后,学校组织他们进行一场考试,试卷是去年高一年级摸底考试的内容,算是检验一下这种跳级策略是否可行,结果自然是没有让大家失望。 毕竟先行班里汇聚的是重点学校里的重点学生,学习速度一般人不能比拟。 考试成绩出来后,学校出资带同学们去户外烧烤,因为下学期要进行紧张的连读,就不能再像上学期那么放松了。 初三、高一连读这一年,宿宿基本没和任何人联系,不带手机,平板再没打开过,儿童手表换成普通机械表,为了不让茹茹打扰到宿宿学习,周康成专门在同小区给宿宿单独租了一间房子,连饭做好了都是他或者林阿姨给宿宿送过去。 他们俩是真把宿宿当做亲生孩子。有回换季宿宿没注意保暖,半夜发起高烧,周康成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到了夜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起晚上给宿宿送饭他没吃两口就说没胃口,就算没什么事,他也得过去看一眼。 去了宿宿房子,原本打算看一眼就回来,到地方之后发现宿宿倒在卧室里不省人事,周康成当场就吓傻了,哆哆嗦嗦给林阿姨打电话让她下来开车送宿宿去医院,因为他已经怕到手抖压根开不了车。 两口子着急忙慌地把宿宿送到医院,折腾到天亮才想起家里还有个茹茹,周康成匆匆忙忙回到家就看见自家宝贝女儿哭得满脸泪痕后又睡着了。 后来医生说宿宿是因为换季没注意保暖,再加上心理压力太大,经常熬夜学习导致,要是再晚来半个小时,可能人就要烧糊涂了。 周康成得知后,气得不行,头一次跟宿宿发了火。 “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不知道跟大人说吗?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老院长交代?学习学习学习你迟早把自己学成傻子!你看看其他人?这个年纪该玩玩儿该吃吃,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净想着学习呢?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周康成气得脸红脖子粗,林阿姨抱着茹茹在一旁不住叹息。 茹茹这时快满一岁,已经可以自己走路,见自家哥哥被凶,她憋红一张小脸,拍拍林阿姨的肩膀,咿咿呀呀让林阿姨放她下来。 林阿姨将她放在地上,牵着手怕她摔倒,她小腿哒哒哒地走到周康成身边,鼓起圆滚滚的脸蛋儿,瞪着周康成,气不过还踹了两脚,咿咿呀呀让他不准凶宿宿。 周康成弯腰掐她的脸蛋儿,“你就知道护着你哥哥,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就傻了!” 收拾完了周康成,茹茹又哒哒哒走到病床边,牵了牵被角吸引宿宿注意力,然后一脸担忧地望着宿宿。 宿宿烧还没退,脸颊泛红,有气无力说:“不担心,哥哥没事。” 说话声音沙哑得不行。 茹茹大概以为宿宿变成这样是因为周康成,转头瞪他一眼,嘴里咿咿呀呀好像在骂人。 宿宿给周康成和林阿姨道了歉,两人也不是生气,就是担心他,被吓到了,勒令他烧退完了才能出院,期间不准做任何和学习有关的东西,还专门把平板和手机带过来让他消遣,放松一下。 因为宿宿破天荒请了两天病假,网友在周康成微博底下闹腾,问宿宿到底怎么回事,周康成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大家。 宿宿不知道此事,正在和茹茹一起看动画片,冷不丁的,司净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在医院这两天宿宿和司净聊过几句,怕他担心就没告诉他自己生病的事情。 这会儿他还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当然不敢接司净的视频电话,但是他又太久没听过司净的声音,舍不得挂断,干脆将视频转成了语音。 “喂,司净你起床啦?”宿宿高高兴兴说,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隔着电话应该听不出来。 手机那端沉默片刻,语气沉沉:“你在哪里?” 宿宿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情不自禁坐直身体,回答道:“在家啊,怎么了?” 司净呼吸一沉,“在家为什么不敢开视频?” 宿宿心虚,“不是不敢啦。” “那是为什么。” 司净语气明显有点生气,宿宿试探性道:“司净,你是不是知道了?” 司净声音冷得掉冰碴子,“知道什么。” 完了,这反应绝对是知道了。 宿宿吸了吸鼻子,说:“司净,我现在脑袋还难受呢,你别这么凶嘛。” 他语气可怜兮兮,任谁听了都不忍责备。 司净停顿片刻,到底狠不下心,虽然态度严肃,语气却软了几分:“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大人?你知不知道再晚半个小时你就烧傻了!如果周叔叔半夜睡着了,没去看你,等你烧到天亮,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跟我说话吗?” 宿宿求饶:“你别生气了嘛,我真的知道错了,干爹已经骂过我了,你就别骂了。我还生着病呢,你都不先关心我啊。” 司净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估计还有点生气,又舍不得责备,缓了好一阵才说:“现在怎么样?” 宿宿立刻笑起来:“你不凶我我马上就好啦。” 司净冷哼一声,“把摄像头打开。” “哦。”宿宿不敢再招惹他,乖乖打开摄像头。 宿宿生病后茹茹更喜欢粘着他,一分钟看不见就嚎啕大哭,周康成两口子拿自家宝贝女儿没办法,干脆让她戴着口罩陪宿宿玩儿。 这会儿小丫头正坐在他身边看最喜欢的花园宝宝。 宿宿把书包抵在她左边,免得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然后稍微往旁边挪了一点。 “你在哪里啊?”宿宿发现司净的背景不是在家里。 司净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还专门打了领带,满头金发被梳在脑后,露出英挺的五官,一副成年精英打扮。他今年十五岁,原本不太适合这身打扮,奈何这人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所以乍一看居然没什么违和感。 但是穿正装的漂亮小风车也好好看哦。 “学校。” 司净正往外走,身边路过许多同样正装的外国人。 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将手机拿起来,盯着宿宿的脸看了几秒钟,说:“好像瘦了点儿。” 宿宿鼓起两侧脸颊,含糊道:“没有啊,我还觉得我长胖了呢。” 司净面无表情看着他,不说话。 宿宿泄了口气,说道:“好吧,的确瘦了一点。” 司净皱紧眉头,“好好吃饭了吗?” 宿宿点头,“我真的有好好吃饭,可能就是这次感冒瘦了点儿。” 说起这事司净眉头皱得更紧,“学习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宿宿一脸真诚道:“我觉得都没有你重要。” 司净没想到他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句,先是愣住,然后语气严肃:“你跟谁学的?” 宿宿笑呵呵说:“你不喜欢啊。小胖你还记得吗?就是幼儿园我的同桌,他现在跟我在一个学校,他在网上交了个女朋友,每次对方生气他都这么哄人家。” 司净无语,“别什么都学。” 宿宿疑惑道:“我这么说你不开心吗?” 司净说:“你想让我开心,就把自己照顾得好一点,万一哪天真变成傻子怎么办。” “我变成傻子你就不喜欢我了啊?”宿宿不满道。 “嗯。”司净点头。 宿宿怒道:“你怎么这样?就算我变成傻子一定还会喜欢你的!” 司净瞥他一眼,说:“你就不能不变成傻子?” 宿宿赌气道:“那我就要变成傻子,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反正茹茹肯定喜欢我。” 他把茹茹抱进怀里,“茹茹,你是不是会一直喜欢哥哥?” 茹茹迷茫地从平板上抬起头,“呀?” 她还不知道自家哥哥在说什么。 “我也会一直喜欢哥哥,如果哥哥照顾好自己的话。” 司净声音轻飘飘地从听筒里传来,宿宿一下顿住。 大概担心被其他人听见,司净凑得很久,故意压低声音,低沉磁性,像是贴在耳边低喃。 宿宿心跳不可抑制地漏了半拍,脸颊逐渐变得滚烫,掩饰性地低下头,不敢和司净对视。 “你、你干嘛叫我哥哥啊。”宿宿紧张嗫嚅道。 “茹茹可以,我不可以?” 宿宿说:“茹茹比我小啊。” 司净说:“那我叫了你能怎么办?” 是啊,宿宿能怎么办呢。 宿宿无奈叹息:“我能怎么办啊?我就只能更喜欢你一点。怎么办啊?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没办法,继续喜欢我。” 宿宿“哼”一声,“啊,我要把喜欢分一半给茹茹,因为茹茹不嫌弃我是个傻子哥哥。” 司净挑眉,“我嫌弃你了?” 宿宿点头,“是啊,你自己说的我变成傻子你就不喜欢我了。” 司净闷笑一声,“你就非要变成傻子吗。” “谁让你不喜欢傻子哥哥。” 司净笑说:“骗你的,傻子我也喜欢。” 宿宿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明明听司净说过很多次喜欢他,可是无论听多少遍,宿宿依旧觉得超级超级开心。 司净问了些宿宿学习上的事情,让他不要太心急,适当放松自己,宿宿不敢敷衍他,连连保证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劳逸结合。 两人聊得正开心时,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宿宿立刻绷直身体,侧耳仔细听,发现女孩子在用英语跟司净说话。 宿宿英语还不错,尽管有些单词没有听过,但是大概意思听得出来。 女生问司净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司净回头看了女生一眼,用中文表示自己听不懂英语。 宿宿努嘴,司净听不懂英语?明明英语考试每次都能拿满分好不好。 女生惊讶地表示没想到他是中国人,自己也会说中文。 “早餐,要一起,吃吗。”女生说中文磕磕巴巴,好歹能听出什么意思。 “不了。”司净拒绝得干脆。 原本说自己不会英语就是委婉拒绝,没想到女生还会坚持。 “那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女生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 司净摇头,”不行。我在和朋友聊天,可以不要打扰我吗?“ 女生只好道歉,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哇!真受欢迎啊。”宿宿笑吟吟道,“你不会每次拒绝人家,都说自己听不懂吧?” 司净将头转回来,“差不多。” “哇!看来你拒绝过不少哦。应该也有人坚持吧?不能拒绝得直接一点吗?” 司净盯着宿宿看了几秒,“拒绝得再直接,有些人还是会坚持。” “哦……”宿宿拖长尾音,听不出情绪。 就算是宿宿所在的重点中学,身边也有不少明里暗里违反校规早恋的人,甚至先行班里就有一对,只要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老师和学校一般不会管,在耳濡目染情况下,宿宿心中对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有了模糊的雏形。 “就不能拒绝得再直接一点吗?”宿宿低着头,说话时不看司净。 听见宿宿的话,司净没有回应。 半天没听见司净声音,宿宿后知后觉,自己语气好像有点重,司净不会觉得他管得太宽生气了吧? 宿宿不安地抬头,发现屏幕里的司净一直在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炙热、滚烫。 “那你呢?你是怎么拒绝别人的?让我学习学习。”司净紧紧盯着宿宿眼睛,不允许他逃避。 “我哪有……” “你有。” 好吧,宿宿还真有。 他叹息道:“如果有人来找我,我就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如果她问我是谁,我就说你的名字,可以吗?” 他们隔着手机对视,好像在互相试探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询问对方意见。 司净没有回答他可以还是不可以,又说:“所以,以后再有人找我,我就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如果她问我是谁,我就说是你。” 宿宿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可以啊,反正你就是喜欢我嘛,对吧?” 司净突地笑了一声,“对,我知道了。” 宿宿松了口气,“对对对,就得这样。” “可是如果她说,反正没有在一起,让我给她一个机会,说不定哪天就移情别恋了。” 说话时,司净看着宿宿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情绪,“我总不能告诉她,其实我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宿宿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迷茫地看着司净,“那你会移情别恋吗?” 宿宿不清楚这个成语适不适合他和司净,心里充斥着淡淡不安。 司净似乎早就料到宿宿会这么问,气定神闲道:“宿宿,你觉得我们之间,用得上‘移情别恋’这个词吗。” 宿宿郁闷,这明明就是你先提出来啊,怎么会还转过头问他。 宿宿闷声道:“你觉得呢?” 司净说:“我全听你的,你说可以就可以,你觉得不可以就不可以。但是无论可不可以,我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无非,一种是朋友的喜欢,一种是非朋友、正常男女的喜欢。 司净身处的环境和宿宿不同,他早早分清了自己对宿宿的喜欢,但是宿宿还没有。他的感情退不回去,而宿宿还没踏进来,所以选择权在宿宿手里。 之所以现在提起,就是认为宿宿也应该分清了,无论他最后如何选择,司净现在应该都可以接受。 宿宿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答他。 宿宿能够隐约感觉到,他和身边的同学不一样。 比如小胖的网恋对象是个女生,比如追慕雨安的是个男生,学校里所有他知道的包括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谈恋爱的情侣,每一对都是男生和女生,没有男生和男生。 他们喜欢的都是和自己不同性别的人,只有宿宿喜欢的是和自己同性别的司净。 所以,或许,宿宿对司净的喜欢,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爸爸妈妈那种喜欢,而是对待朋友那种喜欢,就像他也喜欢施子明他们一样。 可是……好像……宿宿喜欢司净又和喜欢施子明他们不一样。 宿宿苦恼皱眉,他喜欢司净到底是什么啊? 见宿宿皱起的眉头,司净无声叹息,说:“想不通就别想了,不着急。” 宿宿摇头,“不行啊。你好像已经想清楚了,要是我一直想不清楚,对你好不公平。” 宿宿突然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下!” 司净“嗯”了一声。 宿宿退出微信,进入浏览器,搜索问题“男生和男生可以结婚吗”。 几秒钟之后,宿宿得到回答。 不可以。 我国现行的法律只有符合结婚条件的男女,才能登记结婚。 宿宿看着手机里的回答,一颗心好像凉了半截。 “司净……”宿宿声音无助,“男生和男生不可以结婚,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司净突然愣住,“结婚?” “我们不可以结婚!为什么啊,我以后只能和女生结婚吗?可是我喜欢你啊。” 宿宿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和司净居然不可以结婚!周康成叔叔和林阿姨婚礼的时候,宿宿就在想自己以后跟司净要选什么样的婚礼了,结果他们居然不可以结婚! 宿宿还在这边着急,司净却低声笑了起来。 宿宿瞪他,“你笑什么!我们不能像爸爸妈妈那样结婚了!” 司净止住笑意,嘴角仍然忍俊不禁,说道:“宿宿,虽然现阶段我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但是,你知道我是挪威人吗?” “知道啊,”宿宿气哼哼地说,“我又不是真的傻了。” 司净神色平静认真:“在挪威,同性婚姻合法。” “被法律承认,受法律保护。如果你想跟我结婚,二十岁之后随时可以。” 第四十五章 司净说话时, 声音低哑,带着笑意。 宿宿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拨动,彻底乱了跳动的节奏。 他完全不用怀疑话中真实性, 坚定地相信司净不会骗他。 脸颊滚烫的温度烧到了喉咙, 宿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司净说完后, 隔着屏幕好整以暇地看着宿宿, 刻意留给宿宿反应时间。 宿宿憋了半天,脸颊通红。 茹茹回头发现自家哥哥脸红, 大概以为他还没退烧,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宿宿赶紧用手扶住她的身体,免得摔倒。 “呀?”茹茹趴在宿宿身上, 用肥嘟嘟的小手碰碰他的脸颊,“呀!” 她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宿宿正好借此绕开话题。 “哥哥没事啦。” 宿宿把茹茹抱进怀里,跟她说:“看,这是司净哥哥哦。” 茹茹看着屏幕里好看的大哥哥, 嘿嘿笑了起来, 伸手就要去抓。 司净见宿宿避而不答,没有继续坚持, 他觉得自己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 “茹茹你好。” 司净跟小朋友说话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宿宿捏捏茹茹的脸, 小声吐槽:“茹茹,司净哥哥跟你打招呼好官方哦。” 茹茹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对着漂亮小风车傻笑。 宿宿看她俨然一副小花痴模样, 想到自己小时候差不多也这样,总是喜欢追在司净屁股后面,明明被人家凶了, 一会儿还眼巴巴地往他面前凑。 “唉,不可以现在就结婚吗。” 想到这里,宿宿突然自己把话题接了回来。 闻言,司净定定看了宿宿一眼,旋即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还故意把镜头侧到一边,不让宿宿看他的脸。 宿宿无奈:“你笑什么?” 司净清了清嗓子,“笑你,原来这么想跟我结婚啊。” 宿宿破罐破摔,“是呀,那又怎么样。” 司净收敛笑意,将镜头侧回来,说道:“不怎么样。但是现在还不不行,没到法定年龄。” 宿宿小猪哼哼:“那算了,不结了。说不定到法定年龄的时候我已经不想和你结婚了。” 他话音刚落,司净脸上笑意收敛得一干二净。 “哦。”司净没什么情绪地说。 宿宿又给他支招:“司净,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哦。” 司净淡淡点头,不看他,“哦。” 他将镜头偏向天空,只露出自己半张侧脸,面无表情。 “哎呀,你好笨啊!我都说了,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我到法定年龄之前可能会改变主意,那你现在把我预订下来不就行了吗!我又不能反悔。”宿宿恨铁不成钢地说。 司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又被自己强行压了回去,“你是东西吗,还能预订。” 宿宿被他一句“你是东西吗”逗笑。 司净突然将镜头拉近,俊脸铺满屏幕,说道:“那以后如果再有人找我,我是不是就可以说自己有女朋友或者有男朋友了?反正——” 说到这里,司净停顿下来,像是在观察宿宿的反应。 两三秒之后,接着说:“反正,未来迟早会有的。你说是不是?” 宿宿下巴抵在茹茹头顶,眼神滑向右侧,不敢直视司净的眼睛,脸上好不容易消减的温度,再次卷土重来。 见宿宿不答,司净追问:“我在问你,说话。” 宿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脸上温度立刻更烫了:“嗯。” 宿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司净眼里浸满笑意,亮晶晶的像宝石一样。 “那你呢?如果以后有人想跟你谈恋爱怎么办?”司净继续问。 宿宿嗫嚅道:“我还小啊,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谈恋爱。” 司净瞳孔微眯,神情显而易见的不悦,“就这样?” 宿宿想点头,但是看司净的表情又不敢点头,声音更加微弱:“如果、如果,她们坚持的话,我就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如果她们还要坚持呢?”司净问。 宿宿声若蚊蝇:“那我就说我有女朋友或者有……有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好像在发烫,宿宿说出来时嘴唇和喉咙都被烫了一下。 司净大概满意了,“记住你说的话,我还有点事,要去参加毕业典礼,先挂了。” 宿宿愣住,旋即惊道:“毕业典礼?!高中?!” “嗯,还要负责演讲。” 宿宿惊掉了下巴,又怕耽误他,说道:“那你快回去吧,别迟到了。” 司净似笑非笑:“已经迟到了,因为听说某人生病住院。” 宿宿:“……” “那你快回去吧。”宿宿嗡声说。 司净点头,“嗯,你挂了吧。” “好。” 宿宿挂断视频,心头怅然若失,司净真的好厉害,高中都要毕业了,宿宿好想看看他在毕业典礼上发言的样子啊,一定非常帅气吧。 会有人给他送花吧? 去年高三毕业典礼上,就有好多学弟学妹给他们难送花。 应该会有人给他送吧? 宿宿无聊翻弄手机,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点进外卖APP里。 他记得软件里可以把地址切换到国外! 宿宿试了一下,发现真的可以! 他将地址切换到挪威首都奥斯陆,地址选在司净学校附近,找到一家花店,虽然不能直接购买,但是每家店都留有商家电话。 宿宿开通了国际长途,再给商家打去电话,宿宿不会说挪威语,只能用英语和对方交谈。 事实上宿宿是第一次真正用英语和别人对话,再加上十分紧张,说话磕磕巴巴,对面半天没听懂他的意思。 “茹茹,乖乖哦。” 茹茹坐在他怀里伸手够电话,宿宿小声呵斥。 电话那端停顿片刻,竟然用流利的中文说:“你是中国人?” 宿宿喜上眉梢,“哥哥,你也是中国人?” “嗯,这边看不到来电显示。你英语口语还不错,听不怎么出口音。” “谢谢!”宿宿声音难掩激动,“我可以给朋友点一束向日葵吗?他在附近的高中,今天是他的毕业典礼,还要上台演讲,我想买一束花送给他。” 男人道:“可以啊,什么学校?” 宿宿报了司净高中的名字。 男人道:“离得近,只有两百米,他是中国人吗?” “不是,是挪威人,叫……”宿宿忽然顿住,他压根不知道司净的挪威名字,“……司净。” “我只知道他叫司净。”宿宿泄气道。 “司净?”男人有点诧异。 宿宿一愣,“您认识他吗?” 男人说:“认识,他不是参加过《轨迹》吗。” 宿宿一喜,“对,没错就是他!” 男人迟疑片刻,“你是?” 男人看过《轨迹》,应该认识宿宿。 宿宿说:“我是宿宿。” “卧槽!”男人惊呼一声,“宿宿?” 宿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哥哥,可以先给司净送过去吗?我担心一会儿错过他的毕业典礼。” “没问题,我马上送过去!” “谢谢你。”宿宿声音停了一下,“您那边能够接受网上人民币支付吗?” 男人说:“网上渠道不可以,但是我们俩可以加个微信,你微信转给我,我帮你付。” 宿宿松了口气,“谢谢,那我加你一下吧。” 宿宿之前还打算不接受人民币只能让司净到付,但是惊喜感会大大降低,幸好自己遇到的是中国人。 “那边外卖可以进学校吗?”宿宿突然问道。 男人说:“今天可以。” 挂断电话后,宿宿和男人互相添加微信,确认好价格,将钱转了过去。 “你想看他的演讲视频吗?我可以给你录过来哦,但是完整的视频还得等学校整理发出来。” “谢谢!!!!” 宿宿一整个激动住了。 位于挪威首都奥斯陆某所高中里,司净正代表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上台讲话。 他站在台上,聚光灯铺在他身上,整个人气质沉稳中透着贵气,举手投足引得台下一阵尖叫,许多手捧鲜花的学生站在台下目不转睛看着他。 司净调试好话筒,抬眸看向台下,磁性的声音在场馆响起。 尖叫声几乎扎破耳膜,司净神色冷淡,置若罔闻,说着提前背好的稿子,声音波澜不惊,丝毫不受环境影响。 和中文不同,司净说母语时速度很快,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演讲在学生的尖叫声中结束,他后退一步,朝台下众人微微鞠躬,转身走下高台。 手捧鲜花的学生一拥而上,无数花香杂糅在一起,司净皱起眉头,没有接过任何人手上的花,甚至没有看一眼拿花的人是谁。 反正是任何人,也不会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司净!” 拥挤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司净脚步微顿,终于抬起头来,朝声音传来方向看了一眼。 在这边,他太久没有听过别人叫他司净。 只见人群外围站着一个捧着向日葵的男人,从穿着上看,明显不是本校的学生。不过今天参加毕业典礼来得人非常多,包括学生家长,他目光在男人亚洲面孔上多看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司净!花是宿宿送给你的!”男人见他要走,声音放大几分。 闻言,司净脚步一顿,略带诧异地看过去。 男人松了口气,说:“真的。” 司净低声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随后朝男人走过去。 “宿宿?”司净目露疑惑,没有直接将花接过。 周围同学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好疑惑地看着他们。 男人直接亮出手机,把和宿宿的对话框递给司净看。 对话框最后一句话是宿宿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司净,恭喜毕业!” 司净看着熟悉的头像,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柔和的笑容化开了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过于成熟的形象这一刻和他的年龄终于贴合。 他从男人手里接过向日葵,点头说了句谢谢。 离开场馆时,司净一手拿着向日葵,一手拿着手机,嘴角笑意直到走出视线都没有消失。路过拥挤的人群,还会下意识将向日葵护在怀里,好像是多么宝贝的东西。 宿宿在医院里捧着手机等了半天,花店哥哥说司净收了花,他还以为司净会特别感动来找他呢,结果一直没有发消息。 宿宿有点丧气,在微信里点来点去,突然看见朋友圈上出现了司净的头像。 司净发朋友圈了?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发朋友圈。 不对!他收到花不给宿宿发消息,居然先发朋友圈?! 宿宿抱着几分愤怒几分委屈点进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司净。 只有一张图片,没有配文案。 宿宿拧着眉头点开图片,发现是一张浏览器截图,搜索内容是“向日葵花语”,得到的结论一大堆,用两句话总结就是: “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你是我永远的阳光。” 宿宿看着截图内容,心脏一阵发麻。 干嘛呀,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向日葵花语,老师有教过好不好。 而且、而且朋友也可以送向日葵啊。 微信突然收到一条消息,宿宿红着脸退出朋友圈。 发来消息的人不是司净,而是店员哥哥,是一段视频。 宿宿点开视频,画面中,司净站在高台上,白衬衫,黑西裤,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站在话筒前,声音低沉地做毕业演讲。 他表情平淡,有点慵懒和漫不经心,台下学生的尖叫声几乎盖过他的声音,宿宿却觉得自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尽管他听不懂司净在说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在他音色中微微失神。 台上少年好看得比聚光灯还耀眼,金发碧眼,身形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话筒,宛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像是从画中走入现实的小王子。 演讲结束前,司净收敛漫不经心的神色,抬眸看向前方,又说了一段话。话音落后,场馆中的学生疯狂尖叫起来,声音仿佛能将天花板掀翻。 司净结束演讲,无数捧花的同学将他簇拥,他目不斜视走进人群,没有接过任何人的捧花,径直离开。 “司净!” “花是宿宿送给你的!” 少年听见声音,忽然驻足看了过来,眉梢眼角带着一丝怔愣。 隔着拥挤的人群,他的眼睛好像透过时间和距离,看向了屏幕外的宿宿。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没有退出,开始自动重播。 宿宿呆呆捧着手机,失神看着视频中的少年。 心跳不受控制,一次又一次失衡。 当视频再一次戛然而止,宿宿退出来,问道:“哥哥,你知道司净演讲最后说了什么吗?” “稍等。” 不久,店员哥哥回复: “他说——” “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我们学习和前进的动力,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支撑我不断前进的动力,是一个男生。我和他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相遇,或许是三年后、或许是五年后,或许我再努力一点,就能用更短的时间走到他身边。” “你们可能会觉得肤浅,但是这件事,我已经坚持了十年。” 两分钟之后,宿宿向店员哥哥道谢,退出了对话框。 心脏好像要从胸膛跳出来,宿宿想用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一会儿在茹茹脸颊猛啄一口,一会儿手欠拖动动画片进度条,惹得茹茹气鼓鼓瞪他。 一会儿又点进轨迹小群,发了一堆表情包。 “????” “宿宿你疯了??” “宿宿你怎么肥事,你是温柔小天使,崩人设啦。” “哈哈哈哈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宿宿你还好吧?退烧了吗?我请假过来看看你吧。” …… 宿宿没回答他们,莫名其妙在群里艾特司净,连着艾特三次,其他人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帮他一起艾特。 “你跟司净咋了?@司净 ” “@司净 粗来,宿宿找你呢。” “@司净@司净 挪威这会儿是中午,他应该有空吧。” “@司净 ” 见大家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宿宿突发奇想问道:“你们能看到司净朋友圈吗?我好像惹他生气了,他是不是屏蔽我了?他今天有发朋友圈吗?” “去看了一下,没有啊。” “司净几百年没发过朋友圈好吗。” “好奇,你说啥惹他生气了?” 宿宿确定了,司净搜索向日葵花语的朋友圈仅他可见。 宿宿在群里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就结束聊天退出对话框,转而点进了小风车呼呼转的聊天界面。 宿宿:“在干嘛。” 那边似乎一直守在对话框,宿宿消息发出去不到一秒就收到回复:“生气。” 宿宿:“???” 宿宿:“你生什么气。” 司净直接把轨迹一班聊天群的截图发过来,内容是宿宿说惹他生气的消息记录。 宿宿气哼哼去他朋友圈截了张图,发过去。 宿宿:[图片.jpg] 宿宿:“你好像很喜欢截图哦。” 司净:[图片.jpg] 司净:“你好像很喜欢我。” 他发来的图片是怀里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宿宿碎碎念戳了戳他的头像,干脆破罐破摔:“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司净:“是第一次收到花。” 宿宿:“骗我?那么多人给你送花,以为我不知道啊。” 司净:“没收过。” 司净:“毕竟,以前你也没给我送过。” 宿宿:“哦~~意思是,你只收我的花对吧?” 司净:“不然呢。” 宿宿深吸一口气,漂亮小风车在挪威到底都学了些什么,怎么总说些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话。 虽然,能因为他的话面红耳赤的人,心里也有鬼。 宿宿:“这么说,你好像也很喜欢我哦。” 司净:“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宿宿把脸埋在茹茹背上偷笑,半晌,给司净发了条消息:“司净,我好想你哦。” 这算是严格意义上,宿宿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司净倾诉想念。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总要青涩懵懂地用爷爷和爸爸妈妈做依托。 半分钟后,司净发了条语音过来。 宿宿点开,少年赋有特色的声音带着愉悦:“宿宿,我也很想你。” 宿宿:“那我可以去找你吗,见一下下就好了。” 司净:“不可以。” 宿宿:“????” 宿宿:“骗子!再也不想你了。” 司净:“我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见到你了,就会一直想见。” …… 少年的话语真挚而动听,裹着年少的青涩和炙热。 宿宿出院后,听说司净在毕业典礼上的视频传到了各个国家,在国内微博热搜上也足足挂了三天。 年幼时被亲生母亲虐待,因此变得沉默孤僻的小孩,在十年后,芝兰玉树地站在高台上,当同龄人在奋战中考时,他已经在为自己的高中毕业典礼致辞。 他帅气优雅,虽然他们看不到他默默为此付出多少努力,但他们知道,他凭借自己,在十五岁的年纪名扬全世界。 几乎看着他们长大的《轨迹》观众,在国内各大社交平台不约而同发起狂欢。 司净的人生轨迹,从此刻开始,如同星河一般在世界天空闪烁。 《轨迹》节目时隔十年,在诸多西方国家爆火。 “《轨迹》在国外火了!” “(叉腰)呵呵,你们现在喜欢的,是我们十年前玩儿剩下的。” “啊啊啊要死了!混血崽演讲视频我看了几百遍,为什么有的人十五六岁就能帅得人神共愤。” “问题是,混血崽帅就算了,还这么聪明,聪明也就算了,还这么努力。” “泻药,想问混血崽是怎么做到年纪轻轻就能顶住压力,面不改色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的。我大一新生,上台自我介绍都磕巴。” “谁都别拦我!我要和他结婚!!我要和他结婚!!“ “完了,翻墙去脸书看了一眼,原本我的情敌只有国人,现在好了,全世界都在争着做他老婆。” “笑死,脸书有网友把轨迹一班崽崽们的现照扒出来了,火得一塌糊涂,到了国外宿宿人气居然反超混血崽,他们说混血崽是高岭之花,根本拿不下来,还是喜欢宿宿这种乖宝。” …… 司净演讲视频持续在网上发酵,宿宿回到学校上课后没再关注。 由于《轨迹》有三年没录过节目,在国内热度消减,司净演讲火了几天后,慢慢从热搜滑了下来,不像国外那么水涨船高。 可是忽然某天,#司净演讲内容#再次爆上热搜。 毕业典礼致辞不都千篇一律,说点有营养没营养的鸡汤。 起初网友都没太在意,抱着再看看混血崽盛世美颜的想法点进去,没几分钟就完全炸了锅。 头条是一个营销号的微博,内容是脸书一位挪威博主用英语翻译的司净演讲内容。 挪威语认识的人不太多,可英语认识的人就太多了,贴子一经发布,瞬间登顶热搜榜,半个小时后中文翻译版本就出来了。 “卧槽!我嗑到真的了??” “混血崽最后那段话里的男生说的是宿宿没人反驳吧?” “不是啊,救命,你们才十五岁啊,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甜!” “啊啊啊我要死了,坚持十年的事情,就是为了用最短的时间走到他身边,混血崽你好爱他!” “未防杠精扯早恋大旗,在此严正声明:学生时代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只要方式正确,不影响彼此,就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司净口中的男生是宿宿,不管他们是不是双向奔赴,是不是我们以为的“喜欢”,但他们彼此的确在变得越来越好。我们只是看客,请不要过度解读伤害他们。” “其实回去看头两年的《轨迹》节目,宿宿和司净拿的就是双向救赎剧本,我一直觉得把彼此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被其他人替代的。” “说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就算他们成年后官宣,我大概也不会惊讶。” “竹马就是天下第一,不接受反驳。” …… 彼时,宿宿在为接下来的连读考试熬夜奋战,完全不知道发生在他和司净之间的事情。 六月十六号,中考。 由于先行班初三、高一连读,试卷与普通中考生不同,他们被单独带到一间前后各装有监控设备的教室。 “考试正式开始——” 宿宿看着面前试卷,攥紧笔杆,脑海中回忆起周康成叔叔告诉他的事情。 ——司净要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司净要回来了。 消息却不是宿宿从他口中听说。 听周康成叔叔说, 司净高考结束后,要回国一段时间。原因是司净家里在中国开办了一家公司,想趁高三暑假机会让司净熟悉一下公司流程, 大概率以后司净要继承家业。 这段时间《轨迹》在海外翻红, 正好轨迹一班崽崽们中考结束, 可以短暂释放压力, 所以节目组打算做几期重聚节目。 但是暑假结束后,司净还要回挪威上大学。 宿宿不知道司净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清楚他会不会来见自己,毕竟司净向他表达过,如果不能一直见面,那干脆就不要见面。 所以宿宿没有去打扰他。 中考三天, 宿宿暂时将司净的事情抛之脑后。高中课程和初中课程难度完全不一样,就算宿宿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列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最后一堂考试—— “考试结束, 请考生停止作答。” 广播里响起机械女声。 众人停笔,等待监考老师开口。 宿宿前前后后将卷子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自己疏忽大意漏看题目。 “大家拿上东西离开吧。”监考老师在讲台上说。 宿宿拿回书包, 和大家一起离开了教室。 天色阴沉, 淅淅沥沥飘着小雨。 雨水从阳台飘进来,打湿大理石地板。 楼道里熙熙攘攘, 结束中考的学生们激情讨论着考题, 声音几乎盖过了雨声。 “宿宿,多选题最后一道你选了什么啊?” 同学忽然回头叫住宿宿。 宿宿单肩背着书包,将手机拿出来, 闻言抬头看向对方,说道:“ACDE。” “卧槽我选对了!” “没有B吗?怎么会这样!” “B肯定不对啊,老师之前说过, 这是出题陷阱。” 一行人吵吵闹闹下了楼。 宿宿拒绝同学邀请,目送他们离开。 他站在阳台边,雨水被风吹到他手臂,宿宿擦了擦,将手机打开,点进微信。轨迹一班好几位同学给他发来消息,问他考得怎么样,没得到回复就在小群里嗨。 而他置顶的小风车呼呼转,始终没有新消息过来。 宿宿泄气,司净到底回来没有啊?难道真的打算不告诉自己?不见自己?可是参加节目总要见面的吧? 反正回都回来了,见一见怎么了。 宿宿用手指狠狠戳了戳司净的头像。 司净前不久换了头像,现在头像是宿宿送给他的向日葵照片。 宿宿好几次想发消息问问他,又怕他真的不打算跟自己见面,那宿宿肯定会很伤心的,所以他不敢发。 考试结束后,众人回到教室做最后讲话。无论他们连读考试成绩如何,都将升入高中,班主任不能继续带他们。 先行班同学和班主任乖乖道别,各自回家。 宿宿离开学校时,天空还飘着小雨。 他没有带伞,好在雨下得不大,骑电动车回家也不远。 本来周康成叔叔和林阿姨说好来接他,但是临时有事,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宿宿就让他们干脆别来了,他自己回去就好。 走到校门口,宿宿低头看手机,点开小风车呼呼转的对话框,手指悬停在输入法上方,皱着眉头纠结要不要发消息问问。 “你回来了吗?” “你在哪里?”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 宿宿打完又删,始终没有发过去,他觉得既然司净不告诉自己,他是不是应该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对啊,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啊! 他现在中考结束了,跟司净说一声很正常吧? 宿宿把对话框文字全部删掉,重新编辑:“我中考结束了。” 发过去之后,宿宿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他们时间一直对不上,司净应该要过很久才会回复他。 宿宿正想将手机熄屏,微信列表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宿宿眼睛一亮,立刻点了进去。 司净:“恭喜。” 宿宿:“你呢?高考怎么样?” 司净:“前几天就考完了,还不错。” 宿宿:“哇!那你暑假呢?打算去哪里玩儿,还要补课吗?” 宿宿故意这么问,想试探一下司净会不会告诉自己。 司净:“暂时还没决定。” 宿宿:“哦……” 宿宿神色一黯,看来司净根本不打算告诉他要回国。 他抿起唇,心里没有一点考完试后的轻松。 他想发消息质问司净,连周康成叔叔都知道他要回来,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就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想见他?说什么想他、喜欢他,全部都是假的?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喜欢骗人! 走出校门,人群一片哗然。 宿宿听见身边传来许多惊叹和窃窃私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司净居然不想见他,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他视线停留在屏幕上,思考着要不要干脆告诉司净自己已经知道他要回来了,到时候他都挑明了,司净总不能真的那么狠心,一面都不见吧。 可是宿宿信息编辑好了,迟迟没有发出去。 万一司净还是不想见他呢?那怎么办? 宿宿消息半天没发出去,司净的消息倒是先来了。 “你在想什么?” 宿宿冷酷无情:“反正没想你。” 司净气定神闲:“是吗。我还挺想你的。” 宿宿委屈,这人就是个小骗子。 宿宿:“司净,今天我对你的喜欢少了一点。” 宿宿闷头往前走,开阔道路上突然就被挡住去路。 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视线中,宿宿微微抬头,一道阴影打在身上。 这两年宿宿长高不少,十五岁身高一七五,面前的人却比他高不少,怀里抱着一捧花,是粉色郁金香。 宿宿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手,白皙修长,手背青筋若隐若现,十分漂亮。 他本以为对方会错开,可始终没有动静。 那人右手捧着郁金香,左手举着伞,伞面微微向宿宿倾斜。 “为什么?” 头顶传来熟悉的音色,和电话里听过的些微不同。 宿宿愣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对上他淡淡含笑的眼眸。 眸色区别于其他人,绿色瞳孔泛着幽幽光泽,满头金发被风吹起,他好像看了宿宿很久,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司净……”宿宿木着脸喊道。 司净挑眉,“为什么今天要少喜欢我一点?” 宿宿怔怔看着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不再隔着手机,不再隔着遥远的距离,只要他现在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宿宿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自己和司净见面会是怎么样一副画面,他觉得自己一定会高兴得发疯。 可是现在,宿宿先是觉得迷茫,然后毫无征兆红了眼眶。 “你……”宿宿还没开口,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他哪里还顾得上生闷气,满脑子都是司净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司净两手拿着东西,没办法给他擦眼泪,微微弯下腰,和他对视,“怎么哭了?” 宿宿用手抹泪,委屈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早知道你要来接我,我就自己偷偷躲起来先哭了再来见你。” 司净无奈,展开双臂,将花和伞举到宿宿背后,将他抱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肩头,柔声道:“别哭了,好多人看着呢。” 考试结束后,学校外面站着许多家长和学生,路过他们身边都会多看两眼。 宿宿把脸埋进他颈窝,故意将眼泪蹭在他皮肤上。 司净不敢动,柔声哄着。 或许是他太喜欢宿宿,就算他曾经最厌恶的事情,也可以非常坦然地接受。 “你回来干嘛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司净被他抱着,笑容宠溺,“决定得比较仓促,我也是临走前一天才知道,不告诉你是担心影响你考试。” 宿宿环在他腰上的手掐了一下,说:“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干爹都没瞒着我。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说不定我还会超常发挥呢。” 司净侧过头,嗅着宿宿的发香,笑说:“我知道错了。” 宿宿嗡声说:“那你说对不起了吗?” 司净笑:“对不起!” “哼。”宿宿抱紧他,“那我原谅你。” “那我们就这么抱着?” 宿宿怒道:“抱着怎么了?你还怕丢脸?” 司净知道这小祖宗心里还有气,点头道:“行,抱吧,想抱多久抱多久。” 宿宿擦干眼泪,悄悄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好多同学在看他们,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将司净推开,低下头掩饰性咳嗽一声,说:“先欠着,回去再抱。” 司净不置可否:“行,都听你的。” 司净退回去,将粉色郁金香举到他面前,“宿宿,恭喜毕业。” “谢谢!”宿宿接过郁金香,低头轻嗅。 司净撑伞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知道粉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同于电话里,真真切切就在耳边。 宿宿感受过他身体的温度,他走到身边时,彼此垂落的手臂明明隔着一丁点儿距离,却好像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听见司净的话,宿宿神色怔愣,不自然地低下头,“不、不知道啊。” 宿宿紧张时说话磕磕巴巴。 “是吗。”司净语气淡淡,表示自己不相信。 宿宿侧头看去,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好像要把十年时间没看到的全部补回来。 “是的……”宿宿像个鹌鹑似的点头。 他头一次希望自己的记忆力不要那么好。 班级里做过一次关于花卉的活动。 司净手里捧的粉色郁金香,里面掺杂着几朵红色郁金香,它们的花语是——永远的爱、热烈的爱意。 明明尚且年少,明明不清楚爱情的定义。 但是随着心跳一次又一次失衡,宿宿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在一个不懂喜欢的年纪,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司净。 回家路上雨变小了。 宿宿骑着电动车载司净回周康成叔叔给他租的房子。 司净坐在后排,帮宿宿抱着郁金香,另一只手搂宿宿的腰,以免掉下去。 湿润的风吹在脸上,完全无法平息宿宿心中的激动。 司净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坐在他身后,活生生的。 放在他腰上的手,还能感受到掌心滚烫的温度。 “司净,你跟我说说话,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宿宿的声音从风中断断续续传来。 司净放在他腰上的五指收拢,说:“开车不要说话,你前段时间才感冒了。“ 宿宿说:“我不说话,我听你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宿宿和司净将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他们只能不时在网上视频聊天,可彼此之间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产生任何生疏的感觉,和他相处对宿宿来说,依旧和从前一样熟稔。 司净拗不过他,嘴角情不自禁上扬,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宿宿背上,花香和宿宿身上独特的气息掺杂在一起,令人食髓知味一般。 在挪威时,司净总觉得心空了一块,现在好像仅仅是看到宿宿,就被填满了。 “我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暑假。”司净听他的话,自顾自道。 “喂!”宿宿不满皱眉,“我们才刚见面,你干嘛说这种话啊。” 司净无语,“不是你让我说吗。” 宿宿道:“我让你说话,没说让你说我会伤心的话。” 司净无奈,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说:“反正以后也要说。我回来是因为公司,爷爷想让我提前熟悉一下,所以除了录节目我们也不能常见面。” “那你去公司不能带着我吗?”宿宿努嘴。 司净摇头道:“不行,公司太复杂了,什么人都有。” “公司那么复杂,爷爷还让你去?” 司净笑说:“他们年纪大了,家里只有我一个孙子,我不去谁去?” 宿宿哼了一声,又问:“那你大学毕业之后,要留在挪威继承家业?” “你愿意跟我去挪威吗?”司净沉默片刻,反问。 宿宿万万没想到,他们相隔十年好不容易见面,相处不到十分钟就聊起这么严肃的话题,心情沉重下来。 司净答应过宿宿会回中国,宿宿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更何况挪威还有司净的爷爷奶奶,宿宿如果要求他必须抛下一切和自己留在中国,未免有点太自私了。 可是大学毕业后和司净一起去挪威吗? 宿宿神色迷茫,他没办法做决定。 沉默良久,宿宿问道:“如果我不跟你回挪威,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还是说从今以后回归到各自的生活中? 司净几乎没有犹豫,“会。” 宿宿松了口气,“那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计划赶不上变化,想法随时都会变的。” 闻言,司净抬头看了看宿宿表情,有点后悔跟他提这么严肃的事情。 路上,司净把话题拐到其他地方,谁都没有再提大学毕业后的事情。 进入小区,宿宿将车停在楼下,准备上楼时,接到了林阿姨的电话。 “喂,干妈,怎么了?” 宿宿怀抱郁金香,驻足接起电话。 “宿宿,你和司净到家了吗?”林阿姨道。 宿宿诧异看向司净,后者肩膀上挂着他的书包,神色温和看着他。 司净来之前不会跟周康成叔叔和林阿姨串通好了吧?难怪他们俩同时说有事,都不能来接他考试。 宿宿没有多问,点头道:“我们到了。” 林阿姨道:“你和司净放完东西就过来吃饭吧,干妈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宿宿应道:“我们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宿宿看了看司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欲言又止,转身往上走。 “走吧,干妈在等我们吃饭。” 司净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声气。 放完东西后,宿宿和司净去了周康成叔叔的家。 林阿姨给他们留了门,房门虚掩着。 宿宿推开门,冲里面喊道:“干妈,我们来了。” 林阿姨正在厨房烧菜,听见门口动静拿着锅铲走了过来,笑吟吟看着两人,“来啦?司净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帅气了。” 司净礼貌点头,“阿姨好。” 林阿姨招呼道:“来、进来,宿宿,给司净拿双拖鞋,鞋柜最下面蓝色那双,新买的。阿姨锅里还有菜,周康成出门买下酒菜去了,你们先去坐会儿。” 宿宿给司净拿了双拖鞋,回头看见茹茹坐在婴儿学步车里,摇摇晃晃从客厅过来,疑惑地盯着司净看,伸出小手指着司净,“呀!” 宿宿换好鞋子,走到学步车前将茹茹抱了起来。 小丫头扎着两个小辫子,皮肤白嫩,眼睛圆溜溜的,乍一看跟宿宿小时候有点像。 “哥哥……”茹茹笑嘻嘻趴在宿宿怀里,小手拍拍宿宿的脸颊。 “有没有想哥哥?” “想啦!” 中考这段时间,宿宿基本没有见过茹茹,周康成怕她看到宿宿就不想走,打扰宿宿学习。 司净换好鞋子跟在宿宿身后走进客厅。 “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宿宿把茹茹放在沙发边,她现在可以走路,就是不太稳,容易摔跤。 “看着点儿茹茹。”宿宿叮嘱道。 宿宿转身离开,司净低下头,和身边好奇看着他的茹茹对上眼神。 小丫头不怕生,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想向他靠过来,又有点害怕。 司净生活中从来没遇到这么小的孩子,生涩地跟她打招呼,“你好。” 面对其他人时,司净压根不知道温柔是什么,语气正经表情严肃。 宿宿听见他这么跟茹茹说话,顿时哭笑不得,哪有人和小孩子打招呼像官方会面一样。 “呀?” 小茹茹也觉得疑惑,歪起脑袋。 司净说:“我是司净哥哥。” “哥哥……”茹茹喃喃道。 宿宿是哥哥,面前的大哥哥也是哥哥,他们都是茹茹的哥哥耶! 那他应该也跟宿宿哥哥一样吧? 茹茹顿时放下防备,开开心心扑进司净怀里,一双眼睛跟黏在司净脸上似的。 司净手忙脚乱接住她,发现小家伙全身软乎乎的,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把她捏碎,司净俯身抱住她,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宿宿拿着水杯回到客厅,见司净难得露出窘迫一面,情不自禁笑了一声,“呀?学习这么厉害的大学霸,怎么连小孩子都不会抱。” 见宿宿终于笑了,司净松了口气,配合求饶:“我真的不行,快帮帮我。” 茹茹身体趴在他膝盖上,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 宿宿放下水杯,走到两人面前,将茹茹抱起,对司净说:“你坐好,手打开。” 司净听话照做,眼睛直勾勾盯着宿宿,表情好像在说“你看我好听话”。 “呀!哥哥!” 被抱起来,茹茹不满地在半空动弹两下,还想往司净身上爬。 司净坐好后,宿宿把茹茹放进他怀里,再捞起他僵硬的手臂,放在茹茹背上,免得她不小心摔下去。 坐到司净哥哥怀里,茹茹一下就不闹腾了,圆滚滚的眼珠子黏在司净哥哥脸上,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小颜狗。”宿宿在旁边坐下,见状捏了捏茹茹的脸蛋儿。 林阿姨听见他的声音,笑说:“宿宿,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怎么追在司净屁股后面了?” 宿宿一囧,“干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宿宿不禁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厚颜无耻靠近司净的画面。虽然细节记得不太清楚,但是他以前被凶了还要眼巴巴往他面前凑呢,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司净。 “你呀,”宿宿双手捧起茹茹的脸颊,轻轻揉了两下,“怎么不学我点儿好呢?” 茹茹被揉得鼓起脸颊,“森么呀?” 她不解地看着自家哥哥。 司净就坐在旁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们。 “亲亲。”茹茹拉了拉宿宿的手,“要亲亲。” 宿宿得令,立刻把脸颊凑过去,茹茹坐在司净怀里,搂住宿宿的脖子,“吧唧”一口印在宿宿脸上。 然后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司净,“哥哥……亲亲……” 司净迷茫看向宿宿,宿宿让他低下头,司净照做。 等到位置合适,茹茹坐起身,抱住司净的脑袋,一边亲了一口。 “嘻嘻。”茹茹满意地看着他们脸上的口水印子,自己给自己鼓掌。 司净顶着一脸口水印无可奈何。 宿宿递给他一张纸,让他自己擦擦。 司净一手护着茹茹,一手用纸巾擦脸,忽然想起什么,侧身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也这样亲过我吗?” 宿宿神色一愣,别开头,嘟囔道:“那都多久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饭菜马上就好了,两位小朋友可以先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哦。”林阿姨在厨房喊道。 宿宿避开司净的眼神,把茹茹抱起来,放回学步车里,“走吧,洗手吃饭。” 司净盯着他看了两眼,跟在他身后走进洗手间。 两人前脚刚走进去,司净转身就关上了门。 宿宿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挤了点洗手液在掌心。 因为今天温度不高,宿宿穿的长袖,双手被打湿了不方便将袖口挽起来。 司净走到宿宿身边,自然娴熟地帮他挽起袖口,动作缓慢而仔细,末了,掌心包裹宿宿的手,将洗手液蹭在自己手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 “宿宿,我错了。”司净在他耳边低声说。 宿宿抬头,透过洗手池上的镜子看着他。 司净表情挫败,“你总说我很厉害,可是也没有多厉害,我……其实我很紧张,见到你好像就不会思考了,我说错话了。” 司净苦恼地说:“对不起,在你面前我好像变得很笨。” 见宿宿不说话,司净小心翼翼看他,”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第四十七章 洗手间里, 水声淋漓。 宿宿拉住他的手,凑到水龙头下,双手互相贴近、揉搓。 水流冲散手上泡沫, 如同透明的薄膜将双手包裹其中。 司净不挣扎不主动, 身体靠在宿宿右侧, 目不转睛看着他。 洗完手, 宿宿松开他的手,关上水龙头, 转身就要离开。 司净瞳孔微缩,上前半步,挡住宿宿去路,用身体将他堵在洗手池边。 两人靠得有点近, 能感受到彼此体温,司净微微俯身, 呼吸洒在宿宿额头,他垂着长睫,眸光停在宿宿脸上, 裹挟着忐忑, “宿宿,你还生气吗?” 宿宿毫无征兆抬手, 将冰凉水珠弹在司净脸上, 后者不躲不避,眼睫上挂着水珠,衬得眼睛湿漉漉, 看着有点楚楚可怜。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问我愿不愿意去挪威,我知道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总有一天我们会面临。你什么时候都能提, 但是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还不到十分钟,你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一会儿吗?”宿宿声音有些沉。 司净神情颓丧,“对不起,未来的事情我没办法确定,我不想再和你分开,所以急着从你这里获取答案。” 宿宿擦掉他脸上水珠,趁机捏了捏他的脸颊。司净任由他搓圆揉扁,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那你还生气吗?”司净小声问。 宿宿佯装思考,片刻后说:“暑假让我去公司找你玩儿。” 司净毫不犹豫点头,又皱眉,“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宿宿踮脚搂住他的脖子,盈盈一笑:“你工作,我玩儿。或者,我看着你工作,你看着我玩儿。” 司净知道宿宿不生气了,顺着他的动作压低上身,借势搂住他纤细的腰身,“你有点残忍了。” “哪有啊?你不喜欢工作吗?” 司净淡笑摇头,说:“不讨厌。但是,你在旁边,我可能静不下心工作。” “哦……”宿宿夸张道,“难怪你在挪威成绩那么好,原来是因为我不在旁边啊。那好吧,那我走了,离你远一点儿。” 说着,宿宿松开手,越过他想去开门,结果司净箍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就将他扣了回来。 “不准走。”司净闷声道。 宿宿在他怀里笑得直不起腰,拍了拍他胸膛,说道:“好啦,吃饭了。” 司净这才松开他,两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宿宿拉开洗手间门,抬头看见周康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边看着两人,表情有点不自然。 “干爹,你回来啦?”宿宿仿佛没察觉异常,笑着跟周康成打招呼。 司净表情恢复一派淡定,轻轻点头说:“周叔叔好。” 周康成眼神在司净身上停留两秒,笑容掩饰不住的尴尬,“那什么……你们洗完手就先去吃饭吧。” 宿宿拉着司净离开,周康成却没有直接进洗手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背影。 吃饭时,林阿姨问了下司净这些年在挪威的生活。 她曾经是一位《轨迹》的忠实观众,节目停播后也会偶尔向宿宿问起其他人的近况。 司净用餐时十分安静,动作慢条斯理,因为要回答林阿姨的问题,他吃得更慢,要确保回答问题时嘴里不会有食物。 “小净,你吃得惯这些菜吗?” 司净点头说:“嗯,阿姨做得很好吃。” 林阿姨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刚回来吃不惯呢。” “谢谢阿姨,吃得惯。” 宿宿见司净没怎么夹菜,给他夹了两块排骨,“别光顾着聊天,吃点儿排骨。我跟你说,干妈做的排骨特别好吃。” 林阿姨听得心花怒放,问道:“比你干爹做得还好吃?” “比干爹做得好吃!” 说来奇怪,一向热情好客的周康成在饭桌上几乎一言不发,下酒菜都买好了,居然没有喝酒,自己吃完饭,就给茹茹喂辅食,听见这话只是看了林阿姨一眼,什么都没说。 要是放在以前,宿宿说他做饭没有林阿姨好吃,他肯定会出声反驳。 今天安静得有点反常了。 其他三人不知是否察觉到他的异常,没有再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饭后,宿宿帮林阿姨收拾厨房。 客厅里,茹茹赖在司净怀里,一会儿动动小手,一会儿动动小脚,就是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周康成坐在不远处,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叔叔。” 伴随厨房哗啦啦水声,司净喊了一声。 周康成回过神来,神情怔愣,“啊?怎么了?要吃水果吗?我给你洗俩苹果?” 司净抱着茹茹向他看去,神态平和,眼神认真,“您有心事?” 周康成干笑,“没、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司净说:“挺明显的。” 周康成:“……” 周康成往厨房方向看了眼,犹豫数秒,试探道:“你跟宿宿……你俩……” 司净语气平平:“朋友,在成年之前都是朋友。” 周康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那成年之后……” 网上关于宿宿和司净的言论他看过不少,隐隐约约感觉到,宿宿和司净确实不太像普通朋友关系,要说多亲密?倒也没有,所以他今天之前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不是他故意偷听,谁知道这俩小子洗个手还要关门,他就稍微听了一丁点儿,听他们那意思……好像的确不太像普通朋友。 司净垂眸道:“成年之后,决定权在宿宿手里。您不需要太担心,我们不会影响到彼此成绩。” 周康成讷讷:“我又不怕影响成绩。” 宿宿要是不那么拼命学习才好呢。 周康成仔细琢磨司净的话,问道:“意思是,以后根据宿宿的想法来?” 司净点头:“是的。” 周康成思忖片刻,又说:“那他如果不……咳咳……同意,你那什么……不会强迫他吧?” 司净:“?” 他神色无奈,“周叔叔,现在是法制社.会。” 周康成尴尬一笑,“电视里边儿有钱人不都这样吗。” 司净默不作声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说:“不至于,做朋友我暂时也能接受。” 周康成扬眉,这小子的“暂时”说得很有技术含量,谁知道暂时是多久?万一他哪天就不能接受了呢? 周康成突然给自己脑袋来了一巴掌,他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跟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屁孩聊什么呢?谁没年轻过啊?而且,就司净这落落大方的态度,周康成想责备他们都找不到理由。 “咳。”周康成闷咳一声,想找回点儿为人父的气场,身体往后一靠,“反正你们自己心里有点分寸。” 司净应道:“知道了。” 茹茹坐在司净腿上,一会儿看看司净,一会儿看看自家老父亲,可能被严肃气氛感染,歪着身子往周康成方向凑。 “哎呦,我的宝贝儿要爸爸抱吗?” 周康成欢天喜地准备迎接宝贝女儿。 “呀!”茹茹一巴掌打在他手腕上,眼睛瞪得溜圆,“不准,凶,哥哥!” 她吐字不清,断断续续。 周康成险些气歪鼻子,捏了捏茹茹的脸蛋儿,“好啊你,家里是个人你都护着,就是不护你亲爹。我被你妈骂你还在旁边儿鼓掌,小没良心!” 茹茹才不理他,继续高高兴兴在司净怀里晃悠。 周康成忿忿不平道:“你怎么不跟你哥学点儿好的,净捡些没用的东西。” 司净大概想起宿宿小时候,笑了笑没说话。 收拾完厨房,宿宿和林阿姨回到客厅,大家聊了会天。 周康成情绪高了点,问道:“宿宿,还没问你今天考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连读这一年,宿宿称得上废寝忘食,周康成虽然不赞同他这么压榨自己的身体,但也希望他能取得想要的成果。 宿宿坐在司净旁边,将一颗苹果切成四瓣,递给其他三人,闻言笑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九月份我就是一位高二学生了。” “真的啊?” “宿宿恭喜你!” 相处这么些年,周康成夫妇都了解宿宿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连读成绩应该是稳了。 周康成兴高采烈地拍了张大合照发微博,向蹲在他微博守宿宿消息的网友宣布了这一消息。 照片里周康成和林阿姨抱着茹茹坐在前排,司净和宿宿并排站在身后,好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前排恭喜宿宿!!!” “这是谁!!宿宿身边的男生是谁!!这不是我十年没见的童养夫吗!” “啊啊啊啊啊意外之喜!混血崽真的回国了!我还以为节目组蹭热度遛粉呢。” “卧槽!这就见家长了?” “啊啊啊啊我记得宿宿一米七几,混血崽这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了吧!宝贝你还没到十六岁,为什么长得这么帅!” “官宣?官宣?官宣?救命,混血崽和宿宿站在一起好般配。” “你们怎么还不成年!右边我未来老婆,左边我未来老公,等边三角形是世界上最牢固的图形!” “小霸总变成真正的霸总了!” “这么说《轨迹》今年暑假真的要重新开播了?!爷青回!” “茹茹好可爱呜呜呜。” “或许你们知道,茹茹出生后,轨迹一班所有小朋友都送了礼物,争着抢着要和宿宿一起做她的哥哥姐姐,代入茹茹一群有钱有颜的哥哥姐姐争着宠我爱我,我已经爽翻了。” “实名制羡慕茹茹!” “嫂子好漂亮!周哥你怎么配!你是不是救过嫂子的命!” “笑死,前面是不是不知道,嫂子一开始接近周哥是因为宿宿哈哈哈。” …… 周康成微博发出后不久,轨迹词条就出现在热搜上。 司净回国后第一时间出现在宿宿家里,再加上后续他捧着花在学校门口接宿宿考完试的照片被爆出来,网友直接炸开了锅。 “卧槽!接朋友送粉色郁金香?” “朋友们,我好像嗑到真的竹马竹马了,脸书有司净同校博主说毕业典礼那天有人给司净送了一束向日葵,那天送花的人很多,司净一束都没有接,除了向日葵!有人喊他的中文名字,还说了句什么他一下走过去了。后来《轨迹》爆火,博主看了节目才知道当时送花的是附近花店的店员,还喊了宿宿的名字。” “妈耶!双向奔赴啊卧槽!” “啊啊啊宿宿和混血崽不准早恋不准早恋不准……什么?你们早恋对象是彼此?哦……我要坐小孩那桌!”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我!但是谁懂,竹马竹马、双向救赎、情有独钟,颜值学霸、互为动力,buff叠满了,真的好好磕!”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 “《我未来老公和未来老婆的爱情故事》” “不懂就问,以后他们结婚了,我可以睡中间嘛。” “我要求没那么高,我可以睡床底。” “我睡衣柜。” “冷静点儿,他们还不到十六……” “不听不听,谁没年轻过噫呜呜呜。” …… 送司净离开小区时,宿宿抬头看了眼天色,夜空漆黑,月亮高挂。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过月亮了。”宿宿由衷感叹道。 司净仰起头,今晚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月亮悬挂,“是啊。” 宿宿皱眉说:“马上九点了,真的要回酒店?我现在单独住一个屋子,你可以跟我一起啊,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儿嘛。” 司净缓缓摇头,“酒店离得不远,明早想吃什么?我早点儿过来接你。” 宿宿耷拉着肩膀,嘀咕道:“不吃了。” 司净无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乖一点,晚上睡个好觉。” 两人走到宿宿停电动车的地方。 宿宿慢吞吞将电动车钥匙递给他,瘪嘴道:“现在这么晚,你认识路吗?我送你过去吧?” 司净将头盔扣在脑袋上,闻言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我会让你一个人回来吗?然后我再把你送回来?” 宿宿挑眉,“可以呀。” 司净笑道:“然后你再说我单独回去不安全,再把我送回酒店,然后我再把你送回来?我们一整晚就这样送来送去?” 宿宿认真点头:“可以啊!” 司净失笑,修长手指在宿宿脑门上拍了拍,“小朋友,你多大了?” 宿宿觉得脸热,“什么啊,谁是小朋友啊。” 司净顺势屈起手指,在他脸颊蹭了蹭,说道:“好了,知道你舍不得我。现在回去睡觉,明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我保证。” 话音刚落,突然一束光打在两人身上。 宿宿和司净被刺得眯起眼睛,不约而同抬头看去,三楼窗户上趴着一个人,正用手电筒照着他们。 “干爹?”宿宿狐疑喊道。 周康成干笑道:“小区路灯不太亮,我怕小净看不见路。” 司净默然,垂眸坐上电动车,对宿宿说:“待会儿把单元楼和房号发过来,明天给你带早餐。” 宿宿瞪了周康成一眼,把头转回来,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到酒店了告诉我一声。” 说完又忍不住碎碎念:“跟我一起住多好啊?还不用换浪费钱。” 司净笑了笑,“东西还在酒店呢,先走了。” “好吧,注意安全。” 宿宿站在原地看着司净离开,等他骑着电动车走出视线后,楼上灯光立刻熄灭。 宿宿走到门口时,听见林阿姨在骂周康成,说他幼稚, 见宿宿走进来,林阿姨笑道:“小净走了?” 宿宿点头,“走了。” 他在客厅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周康成,问道:“干爹呢?” 林阿姨朝书房抬了抬下巴,又对宿宿说:“宿宿,你也知道你干爹什么德行,做事经常不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干妈,你别担心,我知道的。” 和林阿姨打了声招呼,宿宿走到书房门前,打算跟周康成聊聊。 他屈起手指扣响房门,问道:“干爹,我可以进来吗。” 数秒后,隔着门页传来周康成声音:“进来吧。” 宿宿拧开门,回头对一脸担忧的林阿姨笑了一下,旋即将门关上。 书房里亮着灯,周康成坐在桌边,身前放着一本书,看得十分认真。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周康成头也不抬道。 宿宿放轻脚步,见周康成一副遨游书海模样,提醒道:“干爹,您看的是儿童绘本。” 周康成身体僵了一下,“啊?我、我知道啊。” 宿宿走到书桌前,盯着周康成看了几秒,叹息道:“干爹,别装了,挺明显的。” 周康成翻页动作顿住,向宿宿看来,“什么挺明显的?明显什么?” “您是不是听见我和司净在卫生间里的话了。”宿宿陈述语气。 晚饭时周康成沉默得太反常了,但凡对他有一丁点儿了解的人都看得出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装下去没有意义。 周康成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身体靠在椅背上,却一点都不轻松。 他发现一件事,无论是宿宿还是司净,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做坏事后被发现的心虚,反而落落大方,证明他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宿宿问他:“干爹,你觉得我们错了吗?” 周康成一哽,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这个。 他觉得你们错没错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自己不觉得有错。 可问题在于,周康成也没觉得他们哪里有错。 你说他们早恋吧,听司净那意思应该也没有;你说他们不学好吧,这俩成绩一个比一个好,还一个比一个努力;你说他们年轻气盛吧,人再年轻再气盛,十年时间,两国距离,他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周康成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憋了半天,问了面对司净时相同的问题:“你和司净,你俩?” 宿宿说:“朋友……” 周康成接话:“成年之前是朋友对吧。” 宿宿点头,“对。” “那成年之后呢?” 司净说过,成年之后他们的关系取决于宿宿,周康成补了一句:“这问题挺严肃的,你想好再回答。” 宿宿认真道:“我还没想好。” 周康成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好就代表还有转圜的余地,宿宿年纪还小,可能压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后面他多上上心,就能让他和司净的关系停留在朋友阶段了。 “那就好,你别多想,你和司净就是年纪太小……” 没等他说完,宿宿道:“我可能会先和他谈恋爱,到法定年龄之后就结婚。” “……什么?谈什么爱?结什么婚?”周康成大惊失色,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宿宿一本正经道:“先谈恋爱,再像你和干妈这样结婚。” 周康成脸色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慢慢坐回椅子上,心头犹如万马奔腾。 好家伙,他还觉得是司净单方面感情输出,想着宿宿对谁都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司净肯定没有那种感情,结果人司净还没有主动进一步的打算,宿宿自己把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连结婚都考虑好了! 要说宿宿听话懂事了半辈子,不会为的就是叛逆这么一回吧? 周康成深吸口气,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几乎带着引诱性问道:“那么你打算跟几个人结婚?施子明?秦理?” 他还寄希望于宿宿年纪小,不懂结婚是个什么概念。 闻言,宿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结婚?和几个人?施子明?秦理?” 周康成:“……” 他看着宿宿,好像隐约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谴责。 宿宿皱眉道:“干爹,结婚怎么能和几个人?而且,小明和理理只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和他们结婚。” 周康成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离谱,干咳一声说:“我当然知道不可以,就是试探试探你,万一你不知道结婚是什么呢。” “干爹,我脑子……还挺好的,不至于连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康成无言,觉得有点道理,马上上高中了,知道这些概念并不奇怪。 “那你觉不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太远了?”周康成换了个方向,想让他知道未来充满变数。 谁知宿宿听后点头道:“你说得对,的确有点太远了,未来会怎么样谁都没办法确定。但至少在当下,我喜欢司净喜欢到了想和他结婚的地步。” 周康成:“……” 你们学霸都这么早熟吗?? 说起来,宿宿小时候就挺懂事的,也不奇怪。 宿宿继续说:“干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会影响到学习,也不会和司净早恋。” 周康成无言以对,他和司净的话,自己压根挑不出毛病。 半晌,周康成说:“你怎么确定你对司净是……” 周康成没有说下去,总觉得一些形容词用在他们身上怪怪的。 宿宿知道他想说什么,解释道:“我觉得喜欢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我分不清。” 周康成一喜,“那说明你太小了……” 宿宿摇头,又说:“我喜欢你和干妈、茹茹,我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喜欢孤儿院的小朋友,我希望他们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我喜欢轨迹一班其他人,我希望他们学有所成在各自喜欢的领域上发光发亮。我喜欢好多人,不需要经常见面、说话,只要他们过得好的就足够了。可是我喜欢司净不一样,我希望天天和他见面,希望他永远陪着我,希望能和他结婚组建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家庭,我还很自私,我放不下你们,所以不想跟他去挪威,却希望他能为我留在中国。” 说话时,宿宿的表情相当认真。 周康成起初还觉得有挽回余地,逐渐听下来后,他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干爹,我分不清喜欢,我只是想跟他做这些事情。” 周康成突然觉得自己错得荒唐,他怎么会觉得是司净单方面输出感情,宿宿在他面前……不,不止!宿宿在任何人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司净的喜欢啊。 宿宿喜欢司净,周康成应该是除他们两人以外知道得最清楚的人。 只是因为觉得他们年纪小,所以周康成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从头想来,宿宿对司净就是不一样的。 司净刚出国那两年,宿宿不知道多少次一个人躲起来哭,偷偷看司净给他的怀表上的照片。 周康成沉默许久,突然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不会是你带坏他的吧?” 宿宿:“??” 宿宿忽然紧张,“啊?不会吧?我、我是经常跟他说喜欢……但是……” 宿宿想拿手机给司净发消息,摸了摸裤兜想起手机在客厅。 “干爹,麻烦你以后装作不知道吧,也别像今晚这么防着他,好像他会对我做什么坏事一样。我怕他不开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说完,宿宿急不可耐地离开了书房。 周康成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叹息摇头,“儿大不中留啊。” 宿宿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给司净发了消息过去。 “我是不是带坏你了?” 司净估计到酒店了,几乎秒回:“?” 宿宿:“就是我天天跟你说喜欢你,是不是带坏你了?其实你不喜欢我。” 司净:“……” 宿宿:“你说话!” 司净:“我不喜欢正常人,我喜欢的好像是个傻子。” 宿宿:“那我到底有没有带坏你啊!” 司净:“有。” 宿宿:“!!!” 司净:“谁带坏的,谁负责到底。” 第四十八章 考试期间, 宿宿情绪紧绷,如今放松下来,回到家洗漱后倒头就睡。 生物钟在早晨七点半准时将他唤醒。 宿宿睡姿跟小时候一样, 侧躺着蜷缩在被子里, 脑袋虚虚靠着枕头, 头埋在胸膛, 睁开眼先舒展一下四肢,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在地板上轻松跳动。 宿宿拿起床头手机,解锁,进入微信,点进小风车呼呼转的对话框。 昨晚司净最后发来的消息是:“笨蛋, 明天见。” 宿宿眯起眼睛,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 “真的回来了啊,还以为做梦呢。” 宿宿点开输入框,瞥到时间才七点三十一, 挪威时间还在半夜, 司净刚回来时差可能没倒过来,等他醒了再说吧。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 宿宿没有立刻起床, 在轨迹一班小群里看了几眼。 昨晚凌晨他们还在聊天,讨论的还是他和司净的事情。 宿宿滑到最开始,慢慢看下来。 “司净回来了?” “@司净@宿宿你俩居然背着我们聚餐?” “网上说的都什么意思?什么双向奔赴?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忙着中考, 没怎么上网,你俩什么情况?” “我看到微博上有人说他们俩搞早恋,这怎么可能?司净咱不知道, 宿宿可是一颗心全扑在学习上,哪有时间搞这些。” “笑死,施子明你怎么好意思说宿宿早恋,你秋秋列表里的女生能组成几十个女团了吧?” “那怎么啦?我又没谈恋爱,他们都是我妹妹。” “你们看司净的演讲视频了吗?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宿宿和司净……他俩早恋?不能吧。” “但是向日葵和郁金香……“ “朋友之间就不能送花啦?再说,就算他俩真早恋了又怎么样?不挺好的吗,肥水不留外人田。” “@慕雨安 ” “……宿宿和司净?啊……这样啊,难怪……难怪那天宿宿说……” “???” “宿宿说什么??” “@慕雨安宿宿说什么?” “……你们问宿宿吧。宿宿和司净……啊挺好的,如果他喜欢别人,我会伤心的。” “嚯!你这么豁达?” “……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宿宿喜欢司净。” “对哦,宿宿不是一直喜欢司净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对啊。” …… “@宿宿@司净 刚考完试都有空吧,节目好像一周后才开始,明天出来聚聚?” “明天出来吧,正好薛宜和姜宇寰也回来了。” “OK,明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哇!有钱人啊。” “呵呵,别特么装了。” 宿宿一路翻到最下面,他们已经讨论好今天吃什么、玩什么。 宿宿估计司净中午才能醒,怕耽误大家时间,在群里说:“司净还在倒时差,可能中午才能醒,要不我们过两天再聚吧?” 大家应该还在睡觉,宿宿发完就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咚——” 宿宿在刷牙,突然听见敲门声,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周康成或者林阿姨,他没想太多,含着满嘴泡沫去开门。 拉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比他还高的男生。 “早上好。”司净手里提着塑料袋,装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他瞥了眼宿宿嘴角的牙膏沫,“要掉下来了。” 宿宿愣了几秒,“腻肿么起这么早?” 宿宿刚睡醒穿着米白色睡衣,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反观司净,衬衫一丝不苟,头发柔顺蓬松。 “醒得早。” 司净扫了眼宿宿宽大领口露出来的半片雪白肩膀,转瞬收回视线,说道:“先洗漱。“ 宿宿点头,侧身将他让进来,嘴角牙膏沫在行动间滑到下巴,眼看就要滴下去,司净波澜不惊抬起手,替他抹去下巴的泡沫,“快去吧。” “腻都不嫌偶脏哦。”他嘴里含着牙刷和泡沫,吐字含糊。 “嫌。” 宿宿干脆拉着他一起去卫生间,让他把手洗了。 洗漱完后,宿宿坐在餐桌前吃司净给他带的早餐。 “你不困吗?”宿宿看向对面安静喝粥的司净。 司净微微颔首,修长手指握着汤匙,舀起一勺粘稠的青菜粥,薄唇微启,手腕倾斜,动作赏心悦目,背景似乎变成了某家高档餐厅,他吃的不是普通青菜粥,而是一碗价值不菲的养生汤。 他喉结上下滑动,将东西咽下去,随后抬眸看向宿宿,回答道:“不困,昨晚睡得早。” 宿宿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良久没有反应。 司净疑惑道:“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啊?”宿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是。好多年没跟你一起吃早饭了,感觉有点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司净失笑,将左手摊开放在桌面,“手伸过来。” “哦。”宿宿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摊开,放在桌上,“这样?” 司净:“……” 他沉默数秒,一言不发将手翻回来,把宿宿放在桌上的手握进掌心。 宿宿刚洗了手,手指带着凉意,像一块白玉,司净手掌温热,指腹在他手背摩挲。 “现在还觉得是梦吗?” 司净不仅长得比他高,手指也比他长,以一种半包围的方式握住他的手,体温通过相贴的皮肤传递给彼此。 宿宿神情呆怔,司净让他把手伸过去是要牵手的意思啊。 “不觉得了。”宿宿道。 “吃饭。” “哦。” 餐桌上安静几分钟,宿宿吃完包子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司净,我怎么觉得是你在带坏我啊?” 司净挑眉,不置可否道:“是又怎么样?” 宿宿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司净的语气,说:“谁带坏的,谁负责到底。” 司净脸上线条柔和了些,问道:“今天想去哪里玩儿?我这两天都能陪你。” 宿宿顿时想起什么,把手机拿过来,说道:“施子明他们在群里说今天出来聚聚,我以为你倒时差中午才能起床就拒绝了。你要是不困就让他们一起出来聚聚吧。” 汤匙在瓷碗边缘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宿宿抬头看去,司净神情透着冷淡。 “怎么了吗?”宿宿面露疑惑。 司净放下汤匙,“今天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他说话语气并不强硬,听不出情绪。 宿宿没多想,放下手机,“那好吧,今天就我们两个人。” 司净绷直的身体松懈下来,说道:“明天再让他们一起出来吧。” 宿宿点头说好,拿起手机在群里发了消息,邀请他们明天出来吃饭。 对于群里大家讨论的事情,宿宿没有回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他和司净都还小,其他人也没有多问,就当是个八卦,沉下去了。 吃完早饭后,宿宿带司净出了门。 两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没有决定好去什么地方。 宿宿平时忙于学习,基本没有出去玩过,没什么经验,司净和他差不多。 他们走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心情好像夏天清晨荷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冰凉剔透,情人心脾。 吃完午饭后,两人经过一片无人的篮球场,宿宿靠在铁丝网上,司净手里提着两杯冰饮,走在旁边。 “回老城区吧。”司净提议道。 宿宿眼睛一亮:“好啊!” 宿宿记得院长爷爷去世前的那个春节,周康成叔叔以路途遥远将他留在市区过年,过去三四年之后,宿宿发现市区到老城区的距离仅仅只有两个多小时而已。 宿宿打电话跟林阿姨说了一声,他们要回老城区,今晚可能不回来了,林阿姨没说什么,让他们注意安全,到孤儿院之后发个消息报平安。 乘车来到老城区后,宿宿买了捧花去墓园看院长爷爷。 这些年宿宿回到老城区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他老人家扫墓,像打报告似的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一遍。 司净是第一次来看院长爷爷。 在他记忆里,几乎没有和院长爷爷相关片段,可是在挪威十年里,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怀表里的照片,渐渐地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音容笑貌。 “爷爷再见,我们以后再来看您。” 宿宿笑着朝墓碑上的照片挥手,和司净一前一后离开了墓园。 时至今日,司净依旧记得站在走廊崩溃大哭的宿宿。 尽管悲伤被时间洪流冲淡,可宿宿对于院长爷爷的怀念和喜爱丝毫未减。 十年过去,孤儿院老旧掉皮的外墙重新刷上白灰,内部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们听见朗朗上口的儿歌,透过窗户往里看时,一群不到三岁的孩子并排坐在光线明朗的房间,两台吊扇在天花板呼呼地转,凉爽的风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服。 稚嫩的声音干净纯粹,虽然唱得参差不齐,却有一种太阳初升明希微茫的感觉。 小朋友们唱得太认真了,没有注意到院中多出了两个人。 宿宿没有惊动他们,从室内搬出一张长凳,找来一台电扇插在门外的排插上,拉着司净并排坐在廊下。 他放松身体,半靠在司净身上,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听着欢快天真的儿歌,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宿宿心情变得非常奇异。 电风扇有点年头,即使开到三档,吹来的风依旧慢腾腾的,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爷爷轻轻摇着蒲扇。 司净侧眸看他,宿宿满脸笑意,跟着孩子们的歌声哼唱。 “司净,好奇怪哦,我感觉很满足,好像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宿宿感叹道。 司净笑了笑。 “即使没有爸爸妈妈我的人生依然很快乐,我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司净静静听着,良久后道:“宿宿,你的快乐和有没有爸爸妈妈没关系,即使什么都没有,你依然会很快乐。” 因为宿宿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任何东西应该是属于他的。 宿宿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你呢?你觉得快乐吗?” 司净点头,“嗯。” “因为见到我了呀?”宿宿调侃道。 司净弯起眸子,绿色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幽光,“不是因为见到了你,而是因为有你。” “嗯??”宿宿似懂非懂看向他。 “简单来说,这世上有你的存在,我就已经满足了。” 少年语气平淡而真挚,在十五岁的夏天,像一阵凉爽的风从心头刮过。 宿宿这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司净的情感,他觉得可能司净喜欢他比他喜欢司净少一点,因为他想和司净永远在一起,但司净好像并不这么想。 在孤儿院过了一夜,两人回到市区。 本打算今天和轨迹一班的小伙伴们聚一聚,可惜秦理和施子明要去参加一个电影客串的拍摄,后面几天都没有时间,只好作罢。 聚会取消,宿宿和司净俩人带着茹茹去爬山,给周康成两口子腾出时间,让他们出去约约会。 第三天,司净就去公司了。 宿宿想去找他玩儿,但是听说他刚去公司要学习的东西非常多,怕自己耽误到他工作还是算了。 接下来几天,林阿姨忙工作的事,周康成也被《轨迹》剧组叫回去帮忙,因为节目马上重新开播了,他们两口子各忙各的,宿宿就帮他们带茹茹。好在茹茹跟宿宿比亲爹还亲,一天到头在宿宿身边,简直乐得把自己亲爹亲妈都忘了。 节目开播前一天,林阿姨公司事情告一段落,周康成闲暇时间也变多了。 自从周康成发布和司净的合照后,节目组就在微博上为明天的直播预热,词条早早挂在热搜上,还专门制作了一个动画形式的宣传片,让轨迹一班同学们注册微博宣传转发。 “宿宿快回关我。” 周康成穿着花裤衩从卧室跑出来。 宿宿抱着平板坐在泡沫地板上,茹茹在旁边玩仙女棒。 “等一下,我还在研究怎么玩儿。”宿宿头也不抬道。 不久前节目组让他们注册微博账号,转发宣传微博,宿宿此前没怎么上过微博,不会玩儿。 “我来帮你。” 周康成坐到他旁边去,拿过平板点进主页,先充了会员,改了昵称,然后申请认证,转发了宣传微博。 “这样就可以了吗?”宿宿好奇问道。 “对。” 转发完微博,周康成搜索自己的ID互相关注。 “对了,你年纪还小,少上微博,也别看私信。”周康成叮嘱道。 微博上鱼龙混杂,谁知道都有些什么人,会说些什么话。 宿宿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宿宿从他手里接过平板,发现信息和我的那一栏红色消息不断增加,轻易就刷到几十个。 宿宿听周康成的话,没有查看私信和评论,转而搜索起了其他人的名字。 他最先搜索的是司净,对方账号刚注册不久,七八千粉丝,正在飞速飙升,几乎隔几秒刷新一下就能涨将近一千粉丝,微博内容是五分钟前转发的宣传微博,宿宿点击关注,发现那一栏词条变成了互相关注。 宿宿噗嗤一笑,原来司净已经偷偷关注他了啊。 退出司净微博,宿宿继续搜索其他人。 秦理从小就是童星,上学期间演过不少电影电视剧,一直活跃在大众面前,微博粉丝将近两千万。宿宿在她微博逛了一下,除了《轨迹》宣传视频,还有许多广告代言和影视宣传,平时日常也没少发。最近一条日常是轨迹一班小群的聊天记录,本来说好一起重聚,因为拍摄工作耽误了。 宿宿好奇点进评论区看了一眼。 “什么工作?你还是未成年,工作哪有朋友重要!” “理理小公举翘班吧。” “第一次希望理理不要那么在乎工作,你们好多年没见面啦。” “嘿嘿嘿好期待《轨迹》崽崽们重聚!” …… 评论还挺正常的,宿宿点了个赞,然后关注了秦理。 结果和司净一样,在宿宿关注她之前,她就已经悄悄关注宿宿了。 宿宿又搜索其他几人的微博账号,发现除了他和司净,他们早就注册微博分享生活日常,并且关注他们时,发现都是互关现象。 等宿宿搜索到施子明时,看到的第一条微博就艾特了宿宿。 雪地霸者-施子明:“@宿宿什么意思?你挨个回关他们,那我呢?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怎么还不回关我?你怎么回事?我们曾经过命的交情呢?” 宿宿:“……” 宿宿赶紧回关他,评论区解释道:“我在一个一个回关,没有忘记你。” 施子明气得在轨迹一班小群疯狂发消息轰炸宿宿。 “解释一下,我为什么是最后一个!” “凭啥互关完他们才轮到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跟你不应该是最好吗!” 宿宿无奈,顺着他的话说:“你跟我当然是最好了。” 施子明:“我就知道!” 司净:“。” 姜宇寰:“哦。” 宴驰:“哇。” 秦理:“这样啊。” 慕雨安:“QAQ。” 薛宜:“呵呵。” 左灵:“我把不开心写在脸上。” 乐子怡:“@施子明什么玩意儿?你幼不幼稚。“ 施子明:“(叉腰)收收你们嫉妒的丑恶的嘴脸。” 司净:“。” 秦理:“呵呵。” 慕雨安:“呵呵。” …… 宿宿看着群里如出一辙的“呵呵”二字,哭笑不得。 宿宿索性装死不回复。 当天晚上,宿宿怀抱激动心情入睡,翌日早早起床,周康成骑电动车载他去节目现场,地点依旧在初次见面的城堡。 城堡和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宿宿甚至觉得道路两旁花花草草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宿宿小学毕业后没再来过。 “干爹,我进去了。” 宿宿把头盔交给周康成,招了招手转身走进城堡大门。 随着第一位嘉宾走进城堡,直播正式开始。 清晨阳光透过薄薄云层洒在地上,与枝叶下的阴影形成光线对比。 伴随微风与蝉鸣,宿宿走进画面中。 柔软头发被风吹起,脸上带着笑意,脸颊梨涡若隐若现。 宿宿长相和曾经软软乖乖相比,多了一点少年韧劲,像一根青竹朝天生长,逐渐长大。 “早上好。” 宿宿朝镜头方向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啦。” 宿宿笑起来依旧很乖,却脱了稚气。 【啊!这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宝贝儿好久不见!姨姨好想你们啊亲亲!】 【呜呜呜爷青回,《轨迹》真的开播了,我兴奋了一晚上】 【宿宿宝贝还是好乖!】 …… 宿宿和观众打完招呼就走进了大厅。 等待其他小伙伴抵达期间,宿宿和认识的工作人员一一打招呼,然后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发现许多陈设和东西都几乎没有变化,好像在他们茁壮成长的这些年里,这个房间依旧停留在原地等着他们。 第二个到的小伙伴是施子明。 他火急火燎跑进来,见到宿宿一下扑了上来。 “我全世界最好的兄弟啊,好久不见!” 施子明特别夸张得地拍了拍宿宿后背。 施子明长得比宿宿高,身体比宿宿壮,扑过来时就像一头大型犬,要是身后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宿宿无奈拍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 施子明身上肌肉健壮,皮肤晒黑了点儿,长相阳光帅气。 【小明童鞋帅爆了!】 【怎么有人年纪轻轻一身肌肉!】 【施子明滑雪比赛真的太特么帅了,原地爬墙,霸气威武,雄鹰展翅,在宿宿面前又像条大型犬】 【施子明你小子松开宿宿,我知道你很激动,我怕你胳膊把我崽勒死】 …… 施子明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宿宿,两人在沙发坐下来。 他们聊了没两句,第三位小伙伴就到了,是秦理。 “宿宿!”秦理穿着初见时差不多的红裙子,走进大厅径直朝宿宿走来。 宿宿起身迎接,互相抱了一下,“好久不见。” 秦理眼中带笑,“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帅了。” 宿宿有点羞涩,“没有,理理才是,越来越漂亮了。” 秦理挽了下头发,“没有啦。” 施子明冷笑拆台,对宿宿说:“她比我早一个小时起床,找个半个小时衣服,化了半个小时的妆。” “施子明!”秦理瞪他一眼,“你耳朵是不是有痒了?” 施子明立刻怂了,在嘴上做了个噤声手势,表示自己不废话了。 宿宿笑道:“理理,你真的很漂亮。” 秦理先是开心一笑,又半真半假地叹息道:“但是没有司净漂亮啊。” 宿宿:“……” 秦理噗嗤一声,推着宿宿回到沙发前,“好啦好啦,先坐吧。” 不多时,小伙伴们陆陆续续来齐。 “宿宿!” “宿宿!” “宿宿!” …… 每个进来的小伙伴,第一时间都是和宿宿拥抱,再和其他人打招呼。 【宿宿团宠人设不倒】 【主要是每来一个小伙伴,宿宿都会到门口去接】 【嘿嘿嘿崽崽们好好看】 【混血崽呢!混血崽怎么肥事!怎么还不来,没看我见宿宿望眼欲穿了吗!】 【宿宿眼神不要太明显,一直往门口看】 …… 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司净走了进来。 进入大厅,司净眼神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宿宿,停留一瞬后看向其他人,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司净,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听说你在自家公司实习,怎么样?” “你有什么学习秘籍吗?我妈听说你的事情天天拿你唠叨我。” …… 司净到底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尽管仍然不是多话性格,却不再那么沉默孤僻,与十年未见且鲜少联系的故人能够做到侃侃而谈。 宿宿没像对待其他小伙伴一样,上前拥抱打招呼,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落座时,宿宿和司净中间隔着一个施子明。 这家伙左手搭在宿宿肩上,挑衅看了眼司净。 司净神色淡淡,如同小时候那般,无视他的挑衅。 “宿宿,你不是想吃水果吗?”司净身体后仰,越过施子明问道。 宿宿“啊”一声,扭头朝他看去,“我……想吃吗?” 司净点头:“我看你挺想吃的,我替你拿一点儿?” “哪儿用得着你啊,我还在旁边坐着呢!宿宿等着,我给你拿啊。”施子明瞥了司净一眼,拍了拍胸膛,起身去拿水果。 有他在,还想对宿宿献殷勤?拉倒吧。 等施子明端着一大盘水果喜滋滋回来时,发现宿宿右手边、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司净这小子鸠占鹊巢了。 “你……“怎么坐别人位置呢! 司净淡淡扫他一眼,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托盘,点头道谢:“麻烦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右手边空位,说道:“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施子明:“……” 我与司净不共戴天!! 第四十九章 施子明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司净右手边坐下, 眼睁睁看司净用他端来的水果借花献佛。 【哈哈哈熟悉的修罗场】 【混血崽你好心机!!】 【笑死,从小到大施子明从来没赢过司净】 【不仅成功和老婆贴贴还忽悠大聪明端水果】 【小明童鞋你长点儿心吧,一句话就被忽悠走了】 【施子明笨蛋!你拿什么和混血崽争!我可是为数不多坚定站你和宿宿党!】 【谢谢混血崽, 学到了, 以后对付情敌就这样】 …… 轨迹一班全员到齐后, 迟迟没有主持人进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怎么展开。 秦理问道:“今天没有主持我们自由发挥吗?” “不知道啊, 什么情况?”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花园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嘀嘀嘀——” 哨音猛然响起,房间众人同时一怔,齐齐看向窗外。 宿宿神情恍惚, 一下站了起来,“奶奶?” 宿宿呢喃声勾起大家回忆, 儿时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三声哨响是干什么来着?” 大家隐约记起轨迹一班设立的规矩,具体内容却记不清楚。 “集合。”宿宿脱口而出,“迟到的小朋友会有惩罚。” 宿宿拔腿跑向门外, 司净紧随其后, 其他人陆陆续续反应过来,跟着跑了出去。 宿宿跑得有点着急, 看见花园中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身体站得笔直,胸前挂着一个黄色的哨子。 “奶奶!”宿宿高兴地朝对方挥手。 老奶奶眯起眼睛,笑意盈盈看着跑来的孩子们。 “是奶奶?” “真的是奶奶!” “奶奶好久不见啦!” …… 孩子们长大了。 “站好。”老奶奶制止二话不说就要扑过来的宿宿, “奶奶我一大把年纪,经不起折腾。” 宿宿羞赧地笑了一下,“奶奶, 我好想你哦。” 老奶奶面容苍老了许多,脸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身子骨还算硬朗,说话中气十足。 “想奶奶也得站好。”奶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宿宿。 宿宿努嘴,“我就想抱抱你嘛。” 司净走到宿宿身后,将他拉回来站好,朝老奶奶鞠了一躬,“奶奶,我是司净,好久不见。” 老奶奶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们长大了,也变得优秀了。” “谢谢奶奶,没有让您失望就好。” 奶奶摇头,“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觉得失望。” “奶奶!您要和我们一起录节目吗?太棒了!” “奶奶为什么不让我们抱抱!” “嘀嘀——” 他们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老奶奶吹响哨子制止。 “把嘴闭上,不许再吵了。”老奶奶严肃道。 “哼,奶奶一点都不想我们。” “奶奶你变了,以前你都不会吼我们。” “奶奶以前说话好温柔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啦?” …… “好了好了,一大把年纪哪有什么想不想、喜不喜欢的。” 【哇!节目组居然把奶奶请来了!】 【小时候奶奶真的好温柔】 【之前看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奶奶这样的长辈】 【(点烟)就算隔了十年,奶奶心肠还是一样硬啊,居然拒绝和宿宿贴贴】 【这才是真正的重聚!】 【好期待啊!!!】 …… 虽然宿宿和小伙伴们十分希望暑假能和奶奶一起录节目,但是奶奶毕竟年纪大了,确实经不起折腾,在节目里和大家见一面,拍了一张大合照,吃完午饭就离开了现场。 大家虽然心生不舍,还是高高兴兴送走了她。 第一天录制,节目组没有安排其他活动,整个下午时间,众人坐在大厅里观看节目组为他们每个人准备的纪录片,从分别至今的成长轨迹。 宿宿这时才知道,这些年工作人员一直在默默记录着他们身边发生的事情,就连远在国外的几位小伙伴都有记录。 纪录片内容不涉及到隐私,基本都是公共场所发生的事情。 比如司净在图书室坐半天,被十二个女生搭讪;比如宿宿回家路上被同学强硬表白;比如施子明在同学面前,扬言自己和宿宿是最好的兄弟;比如秦理在剧组拍摄期间偷偷吃零食被导演罚站;比如慕雨安…… 大家在纪录片中了解彼此的趣事,即便没有参与其中,也不觉得陌生。 第一天直播在平淡美好中结尾。 虽然节目组宣称《轨迹》重新开播,但是基本上节目一周只能录一次。 中考结束不代表他们能真正放松,司净和秦理忙着工作,施子明忙着训练,其他小孩都有各自要学习的东西,宿宿不仅要帮忙带茹茹,还要提前预习高二知识,以免开学时候跟不上进度。 暑假不到两个月时间,轨迹一班崽崽们见面次数不多。 期间,宿宿去司净公司找过他,他和大人一样,西装革履坐在庄严的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一大堆需要查阅的资料,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玩儿,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需要他学习和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宿宿去过两次就没再去了,那里工作氛围很严谨,看司净那么忙,他也不好意思坐着玩儿。 暑假即将结束之际,《轨迹》最后一期节目录制。 今天结束后,司净要回挪威,再过两天其他人也要回到学校上课。 尽管即将分别,大家情绪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该吃吃该玩玩,好像明天还会再见一样。 傍晚,众人互相道别,没有想象中的悲伤,还有许多未来再等着他们。 将所有人送走后,宿宿骑电动车载司净回酒店。 这段时间司净一直住在离宿宿不远的酒店里。 “你下去吧。” 到酒店门口后,宿宿停车,对后座的司净说。 司净没有行动,手臂圈着他的腰,说:“我送你回去。” 宿宿抿唇,没应答,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行驶。 到小区后,两人下车,司净沉默地看着宿宿,说道:“你上去吧。” 宿宿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晚了,你回酒店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司净停顿许久,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拒绝,轻轻点头说了句:“好。” 宿宿松了口气,“走吧。” 他们没有再骑电动车,徒步走出小区。 “明天早上就走了?”宿宿问道。 夜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竟觉得有些寒冷。 司净“嗯”了一声,“早上七点半的飞机。” 宿宿无声点头。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是距离和时间太短,他们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再见面就成年了吧。” “嗯。” “至少还有三年。”宿宿自言自语道,“十年都过了,三年而已。” 司净听后不言语。 宿宿垂落在身侧的手被握住,冰凉的手指突然接触到温热的掌心,手臂蔓延起生理性的鸡皮疙瘩。 宿宿低下头,回握他的手,汲取属于司净的一丁点儿温度。 “到了。” 明明他们已经走得很慢,却还是走到了酒店门口。 宿宿把手从他掌心缩回来,吸了吸鼻子,凉气好像顺着鼻腔滚进肺腑,“你回去,收拾好东西,早点睡一觉。” 司净站在路灯下,摇头说:“收拾好了。” “那回去休息吧。” 司净不再说话,沉默地拒绝了宿宿的话。 “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宿宿盯着他,司净垂着眼帘,睫毛在脸颊投出一片阴影,无法窥探其中情绪。 太晚了,司净明天七点半的飞机,酒店距离机场一个多小时车程,应该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像是怕宿宿拒绝,司净重新拉起宿宿,手指下像缠绵的钩子,沿着他的指尖滑到掌心,眼中闪动星稀微光,如果被拒绝,就要碎了。 四目相对间,明知不该这样,宿宿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司净神情肉眼可见变得轻松,攥紧他的手,转过身,沿着他们来时的马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月光洒下一层寒霜。 他们走得很慢,不时驻足看向四周,天色越来越晚,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冷吗?”司净问道。 暑假结束,天气转凉,夜风吹来时,如同一盆凉水泼在身上。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宿宿摇头说不冷。 司净没有应答。 宿宿问:“你冷吗?” 司净道:“不冷。” “听歌吗?”宿宿问。 司净点头:“好。” 宿宿从书包拿出有线耳机,将其中一只递给司净。 耳机里放着节奏缓慢的抒情歌,耳机线在悬空在他们之间,在隐约月光下,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沉寂在身边蔓延,不知几首歌过去,他们走到小区门口。 门卫亭里亮着灯光,保安大叔趴在桌上小憩。 他们保持沉默,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司净,我好像明白你之前说的话了。”宿宿侧过身,靠在路灯杆上,抬头看向司净。 头顶光线朦胧,让宿宿的五官看上去极为不真实。 司净眼神沉沉,“什么。” 宿宿说:“你说见了一面,就会想一直见面。” 他们中间十年没有见面,如果告诉他还有三年才能见到司净,宿宿能够坚持下去,无非是多等三年。可是偏偏他提前看到了司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耳机里温柔女声唱着一首情歌。 司净想笑,却笑不出来。 “是啊。”司净叹道。 “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宿宿语气有几分不容置喙。 司净应允,两人转身,继续走向来时方向。 “饿了吗?” 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司净驻足道。 “嗯,有点儿。” 两人走进超市,在里面逛了一圈,买了些零食和水,回到前台时又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离开超市后,他们在路边长椅坐下。 “今晚好多星星啊。” 宿宿咬下一口肉丸子,说话间嘴里冒着热气。 司净低头把他没吃完的丸子吃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 宿宿说:“我们至少三年不能一起看星星了。” 司净“嗯”了一声,“喜欢看吗?今晚陪你多看一会儿。” 宿宿仰望夜空,放空表情,借着月光只能看清一个轮廓,看不清表情。 “喜欢啊,你陪我做什么事都喜欢。” “司净,你看见月亮了吗。” “看见了。” “我不信,你指给我看。” 司净抬起手,指着夜空又大又圆的月亮,“看见了吗?” 宿宿一下把他的手按回来,惊讶道:“你不知道不能指月亮吗?她晚上会趁你睡觉偷偷割掉你的耳朵!” 司净顺着他的话说:“那怎么办?” 宿宿说:“简单啊,月亮婆婆记性不太好,明天就把你忘了。所以你今晚千万不能睡觉,不然耳朵会被割掉。” 那轮月光下,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似乎是还未离别思念就发了芽。 “月亮在哪里?”司净突然问。 宿宿指着天空,扬起脑袋,“那里啊。” “啊!完了,我也指了月亮,婆婆今晚要来割我耳朵。司净,我们都不能睡觉了……” 宿宿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同时脸颊传来一道柔软触感。 司净靠得很近,右手按住宿宿肩膀,身体倾斜,温热气息流转,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落在宿宿脸颊。 宿宿身体僵硬,如同羽毛般的吻飘进他心中。 “宿宿,三年,再等我三年,好吗?” 他的声音和羽毛一样轻,好像重一点就会把宿宿吓跑。 宿宿眼眶有些热意,低头压下喉间翻滚的哽咽,“嗯……” 那夜,月光比平常亮,宿宿从头看到了尾。 从酒店往返小区的路,他们数不清走了多少遍。 宿宿和司净都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一整晚送来送去。 早晨五点半,宿宿把司净送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回去好好休息,知道吗?” 上车前,司净拧眉叮嘱道。 “知道了,你在飞机上好好休息,到挪威了告诉我一声。” “好。” “回去吧。” “知道了。” 宿宿站在马路边,目送汽车渐行渐远,转身踏着天边微茫回了家。 “回来了?” 宿宿打开门,客厅传来周康成沙哑的声音。 昨晚夜不归宿,宿宿提前和周康成说过。 “干爹?你怎么在这里?” 周康成从沙发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我担心你半夜回来看到家里没有人,心情会更不好。” 周康成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宿宿五岁时在走廊崩溃大哭的模样,怕他一个人的时候没办法缓解情绪。 宿宿换了鞋子,眼睛酸胀,对周康成说:“司净走了。” “舍不得啊?” 周康成觉得自己有点儿明知故问。 宿宿点了点头,“是挺舍不得。” 见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周康成不禁皱眉:“你俩实在舍不得,哪怕躺床上聊会儿啊,一晚上没睡你不困啊?” 宿宿打了个哈欠,眼含泪意,“我们指月亮了,晚上睡觉要被割耳朵。” 周康成险些没翻个白眼给他,“这你都信?” 宿宿笑道:“有时候挺相信的。” 周康成摆手道:“行了,你收拾收拾睡觉去吧,下午醒了自己做点儿吃的,我和你干妈今天有事儿。” “茹茹呢?” “让楼下马阿姨帮忙带带,你醒了就把她接回来吧。” “知道了。” “好了好了,我再睡会儿。” …… 一晚上没睡觉,宿宿着实困得厉害,没时间想东想西,洗漱完后换上睡衣,几乎刚躺下就睡着了。 等宿宿一觉醒来,时间将近下午四点。 宿宿随便给自己煮了碗面,然后出门将茹茹接了回来。 手机里还没有司净消息,应该还在飞机上,六七点才能到。 傍晚六点半,司净发来消息,说他下飞机了,在回家路上。 彼时宿宿正带着茹茹在附近公园玩耍,他拍了张茹茹玩耍的照片发过去,说:“等你回来,茹茹早就不记得你了。” 司净:“那怎么办?” 宿宿:“你没事多跟我视频,让茹茹记住你的样子。” 司净:“好。” 宿宿:“回家好好休息。” 司净:“会的。” …… 司净高中毕业后,被奥斯陆大学录取,读经济学。 宿宿则以连读第一的成绩成功升入高二年级,司净走后第二天开学。 值得一提的是,先行班连读考试全数通过,所有同学全部被同校高中部录取。 开学当天,宿宿按着班级排列找到自己所在的高二十三班。 高中和初中不同,初中每年级只有一个先行班,高中不设立先行班,而是设有三个重点班,据说里面个个都是大神。 原本先行班的同学被完全打散,分布在三个重点班。 宿宿站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座位上全是高年级学生,班主任正在讲话,他便没有打扰,想等班主任讲完。 “大家应该听说了,咱们班要来十几个学弟学妹。” “他们虽然年纪小,可都是自己实打实考进来的,基础一点儿不比你们差。我听说学校里发生过高年级学生仗着年纪大欺压学弟学妹,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发生在我们班上,大家是一种良性竞争关系知道吗?” “老王,你差不多得了,谁不知道初三先行班是校长的心尖儿宠,谁敢找他们麻烦啊。” “对啊。再说咱们班竞争多激烈,我就是怕弟弟妹妹们不能抗压。” 老王嗤笑一声:“竞争激烈?不能抗压?你知道他们班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的分差从来没超过四十吗?他们班第一名,叫宿宿,你们都知道吧?他们中考试卷和普通考生不同,比普通考生难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们知道他的全市排名多少吗?全市第三名,和全市第一五分之差。” “宿宿?谁不认识啊,我可以看着他节目长大的。” “他是真厉害,我看过他的英语试卷,太绝了。” “宿宿选理科还是文科?会不会刚好分到我们班来?” “之前宿宿作文不是得过奖吗,他应该会去文科班吧?” “但是我听说他数学考试几乎从来没有丢过分。” 听见大家讨论,老王神秘一笑,瞥见走廊上站了几位模样青涩的学生,清了清嗓子斥道:“保持安静!给学弟学妹们树立一个好榜样。” “来了?” “好想知道宿宿在几班。” “我愿用同桌五年寿命换和宿宿一个班。” “喂!用你自己发誓!” “安静!”老王瞪了他们一眼,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老王走到门边,脸色立刻转阴为晴。 学生小声吐槽: “老王变脸比翻书还快。” “说实话,老王有点像狗腿子。“ “学校对初三先行班期望非常大,那可不是什么普通同学,那都是行走的奖金。” “他们真的有点变态了,连读居然没一个人失败,就这件事儿,我感觉学校可以吹二十年。” …… “来、来,都进来吧。” 老王和蔼可亲地朝阳台外众人招了招手。 宿宿立刻和旁人停止讨论,一起走上前。 “同学们,位置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在后排。明天我们班会进行入学考试,到时候以成绩排名选位置,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先行班同学们对于即将进入的新班级表现得非常好奇。 老王拍了拍手说:“大家先进去给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可以回位置上了。” 同学们你我推搡,选定宿宿作为第一个自我介绍的人。 宿宿没意见,背着书包走进哄闹的教室。 “卧槽!” “宿宿!宿宿!” “我、我、我的愿望成真了?” “未来两年我就要和宿宿朝夕相处?我妈知道了她能乐疯!” 宿宿走到讲台上,神态自然落落大方。 “大家好,我是宿宿,从今天开始我将加入这个班级,成为班级中的一份子,和大家一起冲刺高考,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和平共处互帮互助,谢谢。” “哇哦!!!” “可以签个名儿吗?” “以后就是老同学了,苟富贵莫相忘!” 老王瞪了眼瞎起哄的人,“闭嘴!有没有点儿学生的样子?宿宿,下去找个位置坐吧。” “谢谢老师。” 宿宿在后排中间位置坐下来,前后左右都是空位。 先行班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做完自我介绍,坐到了宿宿身边。 原高二十三班的同学表现得异常兴奋,时不时起哄逗乐大家。 在热闹环境中,宿宿注意到左手边靠墙位置坐着一个女生。 宿宿不知道为什么注意到她,可能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把头抬起来过,像是对周围一切不感兴趣。 莫名的,宿宿觉得她和小时候的司净有点像。 把所有事情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许是察觉到宿宿的视线,女生皱眉抬起头,面露不善地看了宿宿一眼。 宿宿觉得,更像了。 宿宿没太放在心上,礼貌朝对方微微一笑,收回视线。 入学考试后,宿宿成绩比较稳固,排名始终在年级前列,先行班同学连读结束后,有点过于放松了,大多成绩徘徊在中上游,不过问题不大。毕竟和他们朝夕相处三年,宿宿知道他们会慢慢追上来。 第二次摸底考试,先行班同学果然追了上来,成绩隐隐有压过重点班同学的趋势。 宿宿知道,他们正处于紧要关头,一刻不能松懈,慢慢减少了和司净以及轨迹一班其他人的联系。 高二上期期末考试,时隔半年,宿宿终于考到了全级第一。 当天晚上,宿宿进入微信,点进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对话框,把公告栏上自己排名第一的照片发了过去。 “高二之后,我拿到的第一个全级第一!” “你最近怎么样了?顺利吗?” “我在说什么,你一定很顺利吧。” 司净回到挪威后,他们之间又开始了时间差,彼此消息总是隔很久才能看见,宿宿知道他不会这么快回复,发过去之后,就关上手机,刷下一页习题。 除夕当晚,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前,宿宿收到了他的消息。 “除夕快乐。” 欢快的歌声传来,宿宿低头编辑几个字:“除夕快乐。” “可以视频吗?我好想你。” “我也是。” 第五十章 春节过后, 宿宿进入高二下学期。 经过几次摸底考试,宿宿成绩完全稳定在年级前三,从来没有掉出去过。 司净大学不像高中那么繁忙, 但是他经常需要公司学校两头跑, 两人联系的时间依旧不多。 期中考试后, 宿宿和最初注意到的女生成为了同桌。 女生叫杨子琳, 性格孤僻怪异,从没见她有过朋友, 成绩还不错,一直处于班级中上游,期中考试超长发挥,考进了年级前十。 在此之前, 宿宿和她没有任何交集。 下课后,宿宿前同桌找过来, 瞥了眼他身边的杨子琳,声音不大不小:“宿宿,不然还是和老王申请一下换个位置吧?” 宿宿不解道:“为什么?” 杨子琳趴在桌上睡觉, 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 她好像经常这样, 上课认真听课,下课趴着睡觉, 基本不会离开教室, 连卫生间都没怎么去过。 前同桌瞟了杨子琳几眼,神情意味深长。 宿宿抿唇,他隐约感觉到, 班里同学不待见杨子琳,有时候会开一些关于她的玩笑,有时候会故意不告诉她实验课换到别的教室, 但大部分情况不会太过分,懂得适可而止。 但是,对于座位和实验分组,他们十分排斥杨子琳。 宿宿垂下眼帘,神情显得有些冷淡,说道:“上课了,你回座位吧。” 前同桌见宿宿没懂自己的意思,讪讪起身离开。 不多时,上课铃声响起,秃顶的物理老师走进教室,宿宿发现杨子琳还没有醒,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提醒道:“老师来了。” 杨子琳身体动弹一下,脑袋从臂弯抬起来,眼睛扫了宿宿一眼,没说话。 放学时,宿宿还在收拾书包,杨子琳抓起破旧的单肩包,踩着椅子,翻过桌子,跳进走道,步履匆忙地离开了教室。 宿宿动作停顿片刻,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离开学校后,宿宿拿出手机,开机。 今天是茹茹两岁生日,周康成决定带他们去吃烤肉。 微信里,周康成发来了烤肉店地址,距离学校不到两公里。 宿宿骑着电动车前往烤肉店,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时,看到一抹熟悉身影。 杨子琳站在马路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挂满焦急,绿灯亮起时,像一只小豹子似的穿梭在来往人群中。 宿宿骑车速度比她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 原本想跟她打声招呼,但是见她如此着急,宿宿就放弃了。 出乎意料的是,宿宿路过她身边时,她竟然主动叫住了宿宿。 “同学你好!” 宿宿将车停在路边,回头诧异看着她,问道:“有事吗?” 杨子琳不常与人主动说话,因为跑得太快脸颊泛红,犹豫好一阵,说道:“同学,我自行车坏了,现在赶时间去附近一家烤肉店,能麻烦你载我过去吗?我、我以后可以帮你做一次值日……” 说到后面,杨子琳越来越没底气。 就算家里没有看电视的条件,她也知道宿宿这个人,因为学校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讨论他。他就像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和自己有着天壤之别,更何况,在此之前自己和他没有任何交集,他没理由会愿意搭载她…… “碳月烤肉店?”宿宿问道。 杨子琳愣住,点头。 宿宿拍了拍后座,身体往前挪了些,说道:“上来吧,顺路。” 杨子琳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谢谢。” “不客气。” 等她坐稳后,宿宿继续往前行驶。 他绷直脊背,杨子琳身体后仰,两个人都在极力避免碰到对方。 五分钟之后,到达目的地。 杨子琳从电动车后座跳了下来,一边向宿宿道谢,一边跑进了碳月烤肉店。 宿宿找了个停车的地方,然后走进烤肉店,报了包厢号,服务员将他带了过去。 “哥哥!” 推开包厢,一个奶团子蹦蹦跳跳扑了过来。 宿宿立刻弯腰接住,将她抱起。 “茹茹,生日快乐。” 小丫头高高兴兴贴在他怀里,两只胳膊抱着他的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快来坐,学习一天累了吧?” 周康成走到宿宿身边,将他书包剥了下来。 “我要和哥哥一起坐!” 小丫头喜欢宿宿喜欢得紧,恨不得随时黏在他身上。 “好,茹茹跟哥哥一起坐。” 宿宿抱着茹茹坐下,“茹茹明年就可以上学了。” 茹茹鼓起脸颊,“人家要和哥哥念一个学校。” 周康成捏了捏她的脸颊,“哥哥明年就大学了,你怎么跟哥哥一个学校?” “哼,我不管,我就要跟哥哥一个学校。” 想到不能和哥哥一个学校,小丫头委屈得哭了。 林阿姨白了周康成一眼,“能不能对你闺女好点儿?” 周康成无辜,“我怎么对她不好了。” 坐下不久,进来一个服务员给他们上菜。 宿宿把茹茹放进儿童椅,抬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杨子琳换上了烤肉店店员同款衣服,像是没看到宿宿似的,放下东西礼貌地朝他们点头,说:“几位请慢用。” 周康成诧异道:“你这么小就出来上班了?” 杨子琳道:“兼职。” 说完,杨子琳看了宿宿一眼,转身离开包厢。 周康成叹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高中生,估计成绩不怎么好,不然哪有时间来兼职啊。” 宿宿沉默片刻说:“她是我的同学。” 周康成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现在重点班的同学?” “对。期中考试她年级第九名。” “嘶……成绩这么好,怎么还有时间来兼职啊。” 宿宿摇头说:“不知道。” 吃饱后,宿宿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司净几分钟前回复了他。 宿宿眼睛一亮,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得,司净又回消息了。” “那可不。” 周康成两口子无奈相视一笑。 “司净哥哥?我要看、我要看!” “等一下,乖乖坐着。” “哦。” 听了宿宿的话,小丫头立刻端正坐姿。 宿宿给对面拨了一通视频电话,几秒钟之后,那边接通了。 挪威时间是上午,司净在户外,金灿灿阳光洒在他侧脸,鼻梁在背光一侧的脸颊打出一道厚重阴影。 “吃完了吗?” 司净问道,背景隐约有些车流声。 宿宿说:“差不多了,茹茹在这里。” 宿宿把镜头对准茹茹,小丫头高兴得手舞足蹈,脆生生地喊:“司净哥哥,我好想你喔!” 司净离开一年中,宿宿每次和他视频都会带着茹茹,怕茹茹会忘记她,结果这小丫头是只妥妥的小颜狗,小区里天天陪她玩儿的小伙伴隔十天半个月就不认识人了,偏偏对司净记忆深刻。 对于这一点,宿宿觉得完全要归功于司净那张漂亮到刻薄的脸。 司净笑了一声,说道:“茹茹,生日快乐,哥哥送的礼物喜欢吗?” 他的礼物前两天就送到了,是一个限量版唐老鸭娃娃,价格六位数。 “喜翻!” 宿宿提醒过让他不要送那么贵的东西,人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去年宿宿生日送了他一支价格不菲的钢笔,还必须使用特制的墨水,宿宿每写一个字都感觉是在烧钱,所以除了考试他基本不会使用。 “喜欢就好,把手机还给哥哥。”司净说。 小丫头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气鼓鼓道:“你不想跟我聊嘛。” “没有,听话。” 茹茹把手机推开,哼哼唧唧继续吃东西。 “干爹干妈也在这里。” 说着,宿宿把镜头转向周康成两人。 “叔叔好,阿姨好。” “哎,小净越来越帅气了!听宿宿说你现在在自家公司上班了?” “对。” “那你平时很累吧?一边学习一边上班。” “没有,不算很累。” 周康成忽然说:“说起来,宿宿同学好像也差不多,成绩又好,还在烤肉店兼职,你们学霸感觉不到累吗?” 司净道:“感觉得到,但是可以接受。” 周康成叹道:“我都担心哪天宿宿也跟你们一样,一时兴起也想出去兼个职什么的。” 司净声音停顿片刻,说道:“不行,太累了。” 周康成朝宿宿抬起下巴,“听见没有?他说不行。” 宿宿:“……” 宿宿无奈道:“我又没打算出去兼职。” 周康成把手机还给他,“这不是以备不时之需嘛。” 接过手机,宿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准备出去和司净说两句,茹茹死活要粘着宿宿,没办法,宿宿只好顺便带她出去消食。 来到烤肉店门外,宿宿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让茹茹自己玩叶子。 “你在学校吗?” “没有。” 司净似乎坐在一个类似公园的地方,背景里有些喷泉。 “周叔叔说的同学,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司净问道。 宿宿摇头说:“不是,以前没怎么说过话,今天调座位换到一起了,是我同桌。” 司净点头,“男生女生?” “女生。” “叫什么名字?” “杨子琳。”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相当和谐。 大概因为以前宿宿每认识一个人都会告诉司净,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和她相处得怎么样?” 宿宿犹豫几秒,说道:“她和你小时候有点像,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不怎么跟班里同学说话。” 司净瞳孔微缩,语气还是一派淡定:“是吗。” “好看吗?”司净突然问。 隔着手机,他眼里的情绪宿宿看不清楚,便没有多想。 “好像挺好看的,我听同学说的。” “那你自己觉得呢?” 宿宿迷茫摇头,“我看不出来。” 隔了数秒,司净又问:“你对她了解多少?” 宿宿老实回答:“她平时基本不买零食,校服破了口子自己补一补从来不换新的,上学期期末家长会也没有家长过来,她还会自己织围巾,家里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她织的围巾明显是小朋友戴的。” 司净忽然不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宿宿心中弥漫一丝不安。 “怎么了?”宿宿小心看着屏幕中的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司净偏着头,眼睛不知在看哪里,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没有。” 两人聊了几分钟,司净兴致不高,最后说自己快上课结束了通话。 宿宿隐约察觉到司净情绪有点不对劲,但是他们之间相隔距离太远,不清楚司净身边发生了什么,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终于感觉到了因为距离产生的无力感。 “肿么啦?” 宿宿盯着手机里小风车呼呼转的对话框发呆,茹茹捡起一片绿叶在他脸颊拂了拂。 回过神来,宿宿摇头道:“没什么。” 茹茹暖烘烘的身体趴在他膝盖上,撒娇道:“哥哥,我想吃蛋糕,什么时候才能吃蛋糕啊。” 烤肉店旁边开着一家甜品店,橱窗里琳琅满目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只能吃一点点,回家还有蛋糕。” 宿宿牵着她走到橱窗前,让她自己选一个想吃的。 茹茹选了一盒小蛋糕,上面放着一颗红彤彤的草莓。 “就要这个?”宿宿问道。 茹茹点头,“这个。” 蛋糕体积不算大,茹茹一个人吃应该差不多。 “好,等一下。”宿宿抬头看向店员,“麻烦给我一个草莓小蛋糕。” “需要打包吗?” “不用,谢谢。” 店员直接将蛋糕拿出来,和勺子一起递给宿宿。 宿宿接过后交给茹茹,然后扫码付钱。 付完钱后问店员拿了两张纸巾,转过头看见右边烤肉店墙外站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看上去四岁左右,穿着一件削薄的灰色外套,经过无数次清洗,颜色泛白,外套里是一件白色背心,领口滑了线,几条白须挂在上面;下.身是一条宽大的校裤,明显不适合他穿。宿宿认出来了,是他学校初中部的校服。 男孩注意到宿宿的眼神,身体局促地贴在墙上,眼神却不受控制地朝他们看来,似乎在看茹茹手里精致的小蛋糕。 宿宿看见橱窗还剩下一个同款小蛋糕,于是让店员把另一盒打包,付了钱。 “哥哥,你也要次吗?”茹茹好奇地问。 宿宿摇头说:“不是呀,今天茹茹生日,所以我们要请别的小朋友吃蛋糕。” “好耶!” 宿宿提着蛋糕,带茹茹走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神情慌乱,眼睛左右看了看,想要离开。 “小朋友。” 在小男孩离开之际,宿宿叫住了他。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她想请你吃蛋糕可以吗?”宿宿停在几步外,没有继续向前靠近。 小男孩咽了口唾沫,拢了拢薄外套,遮住背心上滑线的位置。 宿宿把袋子递给茹茹,说道:“你去送给哥哥吧。” “好呀!” 茹茹接过袋子,走到小男孩面前,将袋子递给他,“哥哥,我生日,请你次蛋糕!” “草莓蛋糕喔,好好次。” 小男孩犹豫,往烤肉店门口看了一眼,没有接过袋子。 宿宿说:“你拿着吧,跟她说声生日快乐就好了,她一个人吃不完。” 小男孩抬起白净的脸,低声说:“生日快乐。” “嘿嘿。” “好重喔,你快拿嘛。”茹茹努嘴道。 “谢谢。”小男孩终于接过了袋子。 宿宿提议道:“那边有坐的地方,过去吃吧。” 小男孩又看向烤肉店门口,慢慢点了点头。 宿宿带两位小朋友道路边长椅上坐着,帮他们打开盖子,“吃吧。” 茹茹上来就挖掉大草莓一口吃掉,小男孩则从最边缘的位置小口小口地吃。 吃了几口,他就不吃了。 宿宿问道:“你不喜欢草莓蛋糕吗?” 茹茹吃得满嘴奶油,听见这话惊讶道:“什么?你不喜欢次全世界最好次的草莓蛋糕?” 她肥嘟嘟脸颊顶着奶油,夸张表情逗笑了一直表现得很局促的小男孩。 小男孩说:“蛋糕好吃,但是……今天是姐姐的生日,我想留给她吃。” “姐姐在烤肉店吗?” 宿宿注意到他时不时就会看向烤肉店门口。 “嗯,姐姐在里面打工。” 宿宿看了看他身上熟悉的校裤,再看了看他似曾相识的脸,问道:“你姐姐叫杨子琳吗?” 小男孩惊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呀?你认识我姐姐吗?” “我和你姐姐是同学。” 小男孩眼神亮晶晶的,笑容灿烂:“我姐姐在学校是不是超级厉害!” 宿宿笑了笑,“是,超级厉害。” 虽然宿宿不经常给自己过生,但他一直觉得生日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日子。他让两位小朋友先吃着,自己去几米外的甜品店重新买了一份小蛋糕。 他不清楚杨子琳家里的情况,也无意冒犯她的隐私。说起来有点俗,从第一天升入高二十三班,他就从杨子琳身上看到了司净小时候的影子,所以平时偶尔会注意到她。 今天是茹茹生日,碰巧也是她生日,送一份小蛋糕就算一起分享喜悦,应该不算冒犯吧。 把蛋糕交给小男孩后,周康成两口子从烤肉店里走了出来。 宿宿带茹茹跟他道别,随后离开了烤肉店。 他骑电动车回家,茹茹想跟他一起,但是太危险了,宿宿没让。 骑车路过烤肉店时,看见杨子琳和他弟弟一起坐在长椅上,两人一起吃蛋糕,有说有笑。 “哥哥!再见啦!” 小男孩眼尖看到了宿宿。 杨子琳一怔,抬头看向宿宿,下意识站起来想说什么,宿宿没给她说话机会,朝他们笑了一下,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那天晚上的插曲没在宿宿心里留下多大印象。 周末两天,宿宿每天都找司净聊天,缠着他想视频,司净有空就同意,没空会解释自己为什么没空,好像那天宿宿察觉到的不对劲,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周一回到学校,走进教室就看到自己课桌上放着一个超市塑料袋,装着一些零食和水,旁边位置上杨子琳破天荒的没有睡觉,在刷一本习题。 “宿宿,你来了?” 前同桌热情凑到宿宿面前打招呼。 宿宿看他一眼,礼貌回应。 这一年宿宿长高不少,身高蹿到了一米八,比班里大部分同学高一点。 前同桌想表示亲昵地揽住他胳膊胳膊,奈何宿宿比他高半个头,轻轻往旁边一侧就躲过去了。 宿宿和这位前同桌坐了一个月,倒不说对方有多令他讨厌,只是一些攀比和故意套近乎的行为令他感到不适。 宿宿绕过他想回自己位置,结果被他拦住,声音刻意放大,调侃道:“宿宿,你的新同桌好像很喜欢你哦,一大早就买了零食给你。” 说完,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宿宿桌子上的零食。 早到的其他同学也朝他们投来揶揄目光,杨子琳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刷习题,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班里同学都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宿宿都会把东西还回去。 “如果你没有随时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成绩应该会更好一点。” 宿宿语气有点冷,他不常与人这样说话,带着一种攻击性。 前同桌明显一僵,宿宿没再搭理他,越过他回到自己位置上,把塑料袋挂在桌边的挂钩上,对杨子琳:“其实不用还的。” 杨子琳道:“无功不受禄。” 宿宿无奈,没有纠结。 从他们对话中可以听出,事实并非前同桌说得那样,其他人便没有在意。 因为这件事,宿宿和杨子琳关系不像从前那般僵硬,但也只是普通同桌,偶尔一起讨论数学题之类的。 摸底考试后,调座位时,宿宿选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杨子琳也选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两人再次成为同桌。 那晚回去,司净给他打了一通视频,问他位置调得怎样,宿宿老实回答,他和杨子琳还是同桌, 这段时间两人联系比以前频繁,聊天内容却变少了,司净时不时就会问一些杨子琳相关的事情,宿宿一开始没多想,后来甚至有种他给自己打视频就是为了了解杨子琳的感觉。 听说他们还是同桌,司净沉默许久,问道:“一定要和她做同桌吗?不能换成其他人吗?” 宿宿愣了一下,司净的语气说不上难听,却非常僵硬。 宿宿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前几天跟司净说过,位置是根据成绩排名学生自己选的,不是他想和谁同桌就能和谁同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宿宿觉得他很在意杨子琳的事情。 “有什么区别吗?”宿宿不喜欢他们之间无话可说的局面,要是这么沉默下去,总觉得会出现问题。 司净没有回答,宿宿没有追问。 有区别吗? 如果司净认为有区别,那么区别在哪里呢。 “司净,我以后不想和你说她的事情了。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了解她,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你自己向她了解。” 宿宿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烦躁。 为什么司净要在意杨子琳?因为自己之前说杨子琳和他小时候有点像,所以让他想起幼年的事感同身受了? 宿宿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电话那端司净沉默了许久。 宿宿听见他的呼吸有些沉,像是在极力控制什么。 “你觉得我只是在了解她的事情?” 宿宿反问:“难道不是吗?” 司净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笑意未达眼底,说道:“那你在介意什么?介意我不该对你的‘同桌’太上心?但是,你自己好像对她挺上心的。” 印象里,这也是司净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宿宿,你真的不懂吗?我为什么了解她的事,为什么不想你们做同桌,你不是觉得她很像以前的我吗?那你在她面前是不是也像以前的你一样?” 沉默和不沉默都已经出现了问题。 第五十一章 宿宿不喜欢吵架, 尤其不喜欢和司净吵架。 他和司净联系时间本就不多,因为吵架就会变得更少。 即使说了那么多,宿宿还是没明白他在意的点在哪里,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 他和杨子琳只是同桌, 司净却一直在问他杨子琳相关的事情。 宿宿想问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时间和距离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不能面对面看着司净的脸,不能在放学后找到他问个清楚, 就算后来司净闲下来两人继续视频聊天,司净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也没有再提过杨子琳,好像什么都没有。 司净恢复正常, 宿宿从他身上获知的情绪太少,便真的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如同这次争吵没有发生过一般。 时间很快进入高三,压在宿宿身上的担子越来越沉, 尽管一模考试成绩相当不错, 宿宿依旧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对于和司净之间细微的异样, 在忙碌空隙被逐渐忽略。 “哥哥!” 下晚自习, 宿宿走出校门,看见一个奶团子朝他扑了过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茹茹裹得跟个球似的, 戴着耳罩和手套,一下撞进他怀里。 宿宿弯腰将她抱起来,“冷不冷啊?” 茹茹笑盈盈说:“不冷!” 宿宿无奈地说:“我放学太晚了, 你不用来接我的。” 他进入高三后,有传言学校附近发生了一起刑事案件,有学生在回家路上被歹徒捅了几刀,不知怎么就传到茹茹耳朵里,虽然后面被证实是谣言,茹茹依旧每天晚上到学校门口接他,简直把周康成折腾得够呛,不带她来就家里哭一晚上。 “哼,小只哥哥也来接琳姐姐啊。”茹茹不满道。 杨只就是杨子琳的弟弟,这俩小朋友突然有一天在校门口撞在一起,认出彼此,就约定一起等哥哥姐姐放学,在等待时间里,周康成把孩子扔给大一点的杨只,让他俩一起玩,自己坐在附近小卖部看着他们。 “小只。”宿宿向不远处的杨只打了声招呼。 “哥哥。”杨只性格比较腼腆,即使经常和宿宿见面还是容易害羞。 杨子琳走出校门,瞥了眼杨只,大步上前拍了下他的脑门,斥道:“不是让你别来吗?” “我担心你嘛,万一有坏人怎么办!”杨只捂着额头,小声嘟囔道。 杨子琳瞪他,“有坏人正好把我们团灭是吗?” 宿宿听到这里噗嗤一笑,立刻也被瞪了一眼。 宿宿立刻收敛笑意,其实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杨子琳性格并不孤僻,只是平时经常兼职,没有时间交朋友,也懒得跟别人废话。 杨子琳家境的确不太好,母亲早早去世,父亲是个大赌鬼,一年到头鲜少回家,学费生活费一半是外婆给的,一半是杨子琳自己打工挣的。 周康成拿着根烤肠走过来,“得了,回家吧。” “爸爸!”茹茹叉着腰,“你怎么吃独食!” 周康成看了看面前几位小朋友,齐刷刷看着他,便朝他们勾了勾手指,说:“来来来,今晚叔叔请你们吃烤串儿。” 周康成来接宿宿时,经常请他们吃东西,杨子琳和杨只早就习以为常,知道推拒没什么用,乖乖跟周康成走到烤串摊前,挑了几样想吃的,一起坐在旁边等着。 “小只在附近的幼儿园念书是吧?”周康成问道。 “对,大班了。”杨子琳回答道。 宿宿怀里抱着茹茹,没参与他们的谈话。 他打开手机飞行模式,点进微信看了一眼,最近两天他和司净有时间就会聊天,一个小时前司净给他发消息说下课了。 宿宿转头拍了一张烧烤摊,给他发过去。 宿宿:“我刚放学,干爹请我们吃烤串儿。” 等烤串上桌后,司净回复了他:“我在去公司的路上,几个人一起?” 宿宿接过茹茹递过来的烤茄子,一手拿着手机打字:“就我和茹茹。” 宿宿不想和司净提杨子琳,怕他们还会因为她吵架。 司净没有再多问,两人闲聊了几句,内容没什么营养,俗称“尬聊”。 说实话,宿宿没想到这个词能用到他和司净身上,以前他明明觉得自己和司净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像是彼此在刻意维护他们之间的关联。这也是宿宿在学校带着手机的原因之一,如果他们像以前那样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才联系一次,宿宿觉得总有一天他和司净会无话可说。 宿宿不喜欢这样,不想这样,他察觉到因为之前的吵架,他们虽然都没再提过,可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试图像以前一样跟司净报备自己的近况,刻意抹除了杨子琳的痕迹,但是或许根本抹除不了,他和杨子琳高三不再是同桌,却依旧在一个班,他说的每一件学校里的事情,或许在司净看来,角落里都会有一个杨子琳的存在,即使宿宿从来没提到过。 意识到这一点,宿宿也不再主动提学校发生的事情,他们可以聊的东西变得更少了。 宿宿想找司净问清楚,想开诚布公,可是又怕适得其反。 所以,他和周康成说好了,如果能考进心仪的大学,或者提前被保送,他就去挪威见司净。 宿宿觉得自己等不到成年了,他害怕自己和司净会越走越远。 宿宿:“高考过后,我想去挪威找你可以吗?” 把这句话发出去,宿宿心中忐忑,担心会被拒绝。 “哥哥,你干嘛不吃呀?” 茹茹坐在他腿上晃了晃身子,茄子上的油啪嗒滴了下来,杨子琳眼疾手快用手接住,辣油滴在了她掌心,以免茹茹衣服受罪。 宿宿一惊,忙把茄子放下,抽了张纸塞进她掌心,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杨子琳捏住纸巾,瞟了眼他的手机,随口一问:“大学霸上学还带着手机?” 宿宿笑说:“上课开飞行模式,有空跟朋友聊聊天。” 恰好司净回复了他,宿宿低头一看,他回了个“好”。 宿宿立刻喜上眉梢,回复:“等着我!” 宿宿在学校虽然人缘不错,但是随着年纪长大,优越的外貌以及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成绩和知名度,让他多多少少有了些距离感,平常在学校里不常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这么开心?”杨子琳诧异道。 周康成撇嘴,说道:“啧,别管他,跟手机谈恋爱呢。” 杨子琳:“……” “女朋友?”杨子琳更加觉得惊讶,学校明里暗里追他的女生可以从街这头排到街那头,他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她还以为宿宿真的不想早恋呢。 周康成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茹茹古灵精怪地说:“我知道,才不是女朋友。” “那是谁啊?”杨只附和道。 茹茹弯起眼睛,说道:“是司净哥哥喔。” “司净,好熟悉的名字。”杨子琳沉思道,似乎在脑海里思索是谁。 杨只一拍她大腿,说:“姐姐你忘啦?宿宿哥哥节目里的朋友呀,你在笔记本上说要嫁给他的,还贴了照片呢。” 闻言,宿宿惊恐地看向杨子琳。 杨子琳一把捂住杨只的嘴巴,红着脸道:“我的笔记本不是丢了吗?你怎么看到的!再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宿宿将手机熄屏,惊讶道:“你喜欢司净?” 杨子琳恼羞成怒:“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五岁!五岁!” 宿宿犹豫道:“那你现在……”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现在、现在有喜欢的人!” 茹茹牵了牵她的衣服,“姐姐,你不喜欢司净哥哥吗?” 杨子琳摇头,“不喜欢了。” 茹茹又问:“那你喜欢我哥哥吗?” 杨子琳表情有点不自然,“不喜欢。” 茹茹如释重负:“那太好啦,没人跟我抢他们啦,以后我要嫁给司净哥哥和宿宿哥哥两个人!” “哎呦!” 茹茹话音刚落,周康成掐了下她的脸蛋儿,“你想得倒是挺美。” “你干嘛呀?!”茹茹气哄哄地瞪他一眼,把脸埋进宿宿怀里。 “别!” 宿宿阻止不及,胸口洁白校服上瞬间多了几道油印子。 “哈哈哈……” 其他几人放声大笑,宿宿无奈,抽过纸巾把她嘴和自己衣服上的油污擦掉。 当晚各自回到家,一切相安无事。 翌日,半天课后,宿宿和杨子琳突然被单独喊进了办公室。 向来对他们有说有笑的老王脸色相当严肃,宿宿和司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老王让他们关上门,拉上窗帘。 他打开电脑,进入浏览器进入一个页面,然后将屏幕转向二人。 “你们都看看吧。”老王说道。 宿宿皱眉往屏幕上看了一眼,界面像是微博,内容是一个营销号发的帖子。 帖子说宿宿疑似和同班女生早恋,还配了几张他们昨晚一起吃烤串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他和杨子琳两个人,从背面拍的,杨子琳为他接滴下来的油,他给杨子琳塞纸巾,这幅画面用静态方式来看的话,很像是杨子琳抓他的胳膊,他给杨子琳擦手。 几张照片里完全没有周康成和杨只入镜,甚至连他怀里的茹茹都被p掉了。 所幸是发照片的人给杨子琳打了码。 “这上面内容是真的吗?宿宿,你才十六岁,还不到十七岁,杨子琳,你比宿宿大一岁,他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还有你宿宿,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吗?你们现在高三,多么重要的阶段你们心里没有数吗?学校不是不接受你们早恋,你们自己低调一点没有人管,现在闹到热搜上,让学校怎么办?”老王斥道。 宿宿蹙眉道:“王老师,这上面内容不是真的。” 杨子琳附和道:“嗯,昨晚还有周叔叔,茹茹妹妹,和我弟弟。” 老王愣住,“你俩这事儿连家长都知道了?” 宿宿:“……” 杨子琳翻了个白眼。 宿宿解释道:“我们在校门口恰好碰到,杨子琳弟弟和我妹妹玩得很好,所以干爹请他们一起吃东西,我当时怀里还抱着我妹妹,被p掉了,我们没有其他关系。” 老王狐疑地在二人间看来看去。 宿宿无奈道:“真的。” 老王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俩平时又没什么交集,怎么不声不响就谈恋爱了。” 和老王解释清楚后,让他们先回教室收拾东西,趁还没下课赶紧回家,等这件事处理好了再回来上课。 毕竟宿宿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担心给其他学生带来影响。 两人回了班级,路过一个平行班时,听见老师跟班里同学说有对小情侣早恋被抓了,这会儿正在办公室,让他们引以为戒,说完还故意瞥了眼窗外。班里同学看见路过的宿宿和杨子琳二人,联想到老师嘴里的早恋被抓,顿时炸开了锅。 “不是吧?” “宿宿早恋?” “真的假的?” …… 杨子琳黑着脸,低声骂道:“故意的吧?有病。” 宿宿没什么反应,他现在只想快点回教室,给司净发消息解释。他知道司净一直在了解国内的信息,前两年他生病上热搜,司净没多久就知道了。昨晚他跟司净说只有他和茹茹,他担心司净看到热搜会产生误会。 “呦,小情侣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门口附近的男生、也就是宿宿之前的同桌开始起哄。 宿宿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回到座位上,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 杨子琳没比他慢多少,一起离开了教室。 “小情侣私奔了!”前同桌还在起哄。 宿宿本来心情烦躁又不安,被他这么三番两次起哄,再好脾气也磨没了。 他从书包侧边口袋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转身大步走到男生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将巧克力棒塞进他嘴里,再将他狠狠往后一推,声音透着寒气:“第一,我和杨子琳没有谈恋爱;第二,我和谁谈恋爱、谁私奔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第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嘴很臭,早晚没有刷牙吗?” 男生直接懵了,呆呆地看着宿宿,不敢动弹。 宿宿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反应过来的教室一片哗然: “卧槽……” “帅爆了!” “根本没有谈恋爱,傻逼营销号,一起吃个烤串就算谈恋爱?那我还和宿宿整天一个学校呢。” “我还和宿宿做过同桌呢。” “某人我真的会笑死!让你嘴贱!” “某人不就是嫉妒吗?笑死。” …… 宿宿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和杨子琳一起走出了校门口。 期间,两人没有交谈,宿宿用手机试探性地给司净发了两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 如果司净不知道这件事,宿宿希望他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司净一直没有回复,可能正在忙。 他又给周康成发了微信,对方让他先回家,到家再说。 “你……还好吧?”杨子琳迟疑问道。 从离开老师办公室时,宿宿情绪就有点不对劲,更是罕见地对同学发了火,平时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轻易对别人恶语相向。 “没事。”宿宿应道,眼睛始终停在手机屏幕上。 “不好意思,把你牵扯进来了。”宿宿强压着心中不安,抬头勉强笑了一下。 杨子琳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说:“我没关系啊,现在看起来你关系比较大。” 宿宿抿唇没说话。 不多时,两人来到附近停车的地方。 宿宿取了电动车,她也取了自行车。 宿宿心不在焉,推车时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车。 杨子琳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你……” “我没事。” 杨子琳骑着自行车来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了几眼,犹豫间隙,问道:“你是担心你喜欢的人误会吗?” 宿宿沉默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觉得啊,解释清楚就好了,我们真的没什么,如果他不信我可以帮你解释。” 宿宿摇头,说:“谢谢,你回去吧。” 他不清楚自己具体在不安些什么,心里总感觉空了一块。 好像他和司净从那次争吵就燃烧的引线马上就要烧到头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未知大爆.炸。 杨子琳大概看出宿宿心情不佳,几次三番叮嘱他骑车小心后才离开。 宿宿虽然觉得慌乱,但是心中有分寸,骑车回家路上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司净会不会知道,以免分神发生什么意外。 他车速比平时快一点,安全回到了家。 将车停在楼下后,宿宿立刻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司净没有回复他。 现在这个时间,挪威那边才九、十点,司净说不定正在学校上课,没有闲工夫看手机。 宿宿不想他知道这件事,又怕他到时候他知道了觉得自己故意瞒着他,于是上楼期间,宿宿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宿宿:“在学校挨骂了,老师说我早恋,可是我没有啊。” 宿宿没有提杨子琳,只是想试探一下司净的反应。 回到家中,周康成刚把午睡后的茹茹哄好,她脸上挂着泪珠在地上玩儿芭比娃娃,回头瞧见宿宿兴高采烈,扔下玩具朝他跑了过来。 跑到一半被她亲爹揪住衣领提了回去。 周康成道:“玩儿你的。” 茹茹瞪了他一眼,只好坐着继续玩自己的芭比娃娃。 “干爹,我和杨子琳没有谈恋爱,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宿宿放下书包,一脸疲惫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茹茹原本想往他怀里栽,发现哥哥和爸爸表情都和平时不一样,就强行忍耐,自己玩自己的。 周康成点头,“我知道,我不担心你和她早恋。” 倒不如说他巴不得宿宿和杨子琳早恋呢。 这两年他了解过不少同性恋相关的事情,尽管现在国内年轻人接受能力比较强,但仍然有一部分人完全不接受同性恋,甚至觉得他们有病。国家目前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接受也不排斥,毕竟真的有那么一部分人天生就喜欢同性,国家再排斥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不是? 周康成对什么异性、同性没感觉,只要宿宿愿意,只要宿宿觉得开心,他这个当长辈的没什么想法,再说司净本来就是个有出息的小孩。 但是如果有选择的话,周康成还是希望宿宿可以喜欢上女孩子。 宿宿问道:“我可以直接发微博澄清吗?” 周康成沉吟片刻说:“暂时先不要回应。” “为什么啊?” 周康成道:“你回来路上,我跟节目组沟通了一下,发照片的人故意p掉我和茹茹,明显是在故意引导。节目组那边怀疑有人故意买水军带节奏,极有可能留着后手,如果现在澄清,他们再拿出其他证据可能会适得其反。” 宿宿有种无力感,“可是我和她真的没有早恋,就算早恋……” 周康成似笑非笑道:“就算早恋,对象也应该是司净对吧?” 宿宿讷讷点头,“对啊。” 周康成险些没一个白眼翻给他。 “那现在怎么办?什么时候能澄清?我怕司净误会。”宿宿苦恼皱眉。 “误会?你微信跟他解释一下不就行了,节目组打算先把带节奏的人揪出来,或者等对方忍不住把后手放出来再说,学校那边你和你同学暂时别去了,在家里复习吧。这事儿闹得严重的话,我们打算直接起诉对方。” 听这个意思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澄清,再加上司净一直没回他消息,宿宿心中非常不安。 “这么害怕他知道?看来你和司净的感情一点儿经不起考验啊。”周康成鲜少见到宿宿这副模样,不禁调侃道。 宿宿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干爹,这种时候你就别幸灾乐祸了。” “怎么了?不能先和他解释一下?” 宿宿犹豫数秒,实话实说:“我和司净因为杨子琳吵过一架,我不想在他面前提任何和杨子琳有关的事情,昨晚他问我和谁在一起,我说只有你和茹茹,如果被他看到照片,看到我和杨子琳在一起,知道我昨晚骗他,他肯定会生气的。” 最近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很紧张了,宿宿害怕他知道自己骗他,他们的关系会濒临崩溃。 周康成不太理解他们年轻人的想法,不以为意道:“司净人在挪威呢,哪有功夫关注咱们国内的新闻。” 宿宿同样如此希望,说不定之前自己生病的事,只是巧合,只是司净碰巧刷到了? 剩下的时间,宿宿没有精力学习,虽然周康成让他暂时不要上微博,宿宿还是没忍住。 他进入自己的微博,私信留言几乎每秒钟都在刷新,大致看了一眼,大家言辞激烈问他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在和照片里的女生谈恋爱,还有问他和司净现在是什么关系。 对啊,他和司净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知道自己因为杨子琳的事情骗他,他们会不会连朋友关系都没有了? 宿宿点进早恋的热搜词条里,实时广场快速滚动,他竟然看到有人扒出了照片中被打码的杨子琳,甚至她曾经在哪家烤肉店兼职都扒得一干二净。 “干爹,我能发微博吗?如果有人故意想诬陷我,杨子琳是无辜的,可是微博上好多人在扒她的信息。” 周康成在电脑上和工作人员沟通,闻言道:“他们联系工作人员在处理了,过会儿就会发律师函,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到法律了。” 宿宿心中自责,因为自己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现在正是高三重要阶段,万一影响到杨子琳高考怎么办? 周康成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同学那边我们工作人员会联系。” 事件一直发酵到傍晚,期间司净没有回复过宿宿的消息。 暗中带节奏的人没等到他们的澄清,逐渐有些按捺不住,营销号拍的照片不能称之为石锤,这件事说不定很快就会过去,晚上七点多,有人网上放出消息,说手里有宿宿同班同学的采访视频,基本可以石锤他们早恋。 “这就是他们的后手了!”周康成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妈的,可算给我等到了。” 网上有关杨子琳的信息被完全抹除,不会连累到无辜的人,宿宿甚至已经不在意对方的采访视频是什么了,身体蜷缩在沙发里,手机停在微信界面,一动不动,快要熄灭时再点亮。 “叮——” 为了不让自己错过司净的消息,宿宿特意把音量调到最大,消息进来时被吓了一条。 他拿起手机一看,司净终于回复他了! 第五十二章 宿宿瞬间绷直背脊, 迫不及待将手机拿到眼前。 小风车呼呼转:“刚下课。” 宿宿打起精神回复:“可以视频吗?” 他现在急需看到司净的脸让自己安心。 好在司净没有拒绝,轻描淡写回了他一个“好”。 宿宿跟周康成打了声招呼就回到房间,给司净打了视频通话过去。 铃声响起数秒后, 视频被接通。 画面摇晃, 光线刺眼。 片刻后, 镜头逐渐平稳。 司净在车上, 开着车窗,疾风通过手机让宿宿听出一丝寒冷之意。 司净身体后靠, 神情略显疲惫,眼里没什么神采,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怎么了?” 宿宿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你、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吗?” 司净声音混在风声中, 像被疾风割裂一般,断断续续:“早恋, 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风吹多了,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 宿宿皱眉道:“你把窗户关上,感冒了怎么办?” 司净没有应答, 甚至抬头不再看他, 眼帘微抬,看向窗外, 留给镜头一张晦暗不明的侧脸。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有什么事就说吧,一会儿可能没时间了。”司净语气平平,听不见任何波动。 宿宿喉咙发紧, 下意识道:“你忙的话,就、就算了吧。”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只有呼啸的风声让宿宿知道没有被挂断。 “好。” 良久, 司净点头,“那我挂了。” “等一下!” 宿宿嘴比脑子快,还没完全想清楚,就已经发出声音。 司净停止挂断动作,抬眼看向宿宿,“还有事吗?” 宿宿眼眶泛红,他不敢告诉司净,不想让司净知道自己骗了他。如果司净生气了,他们隔得那么远,宿宿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应该怎么做?怎么做司净才不会生气? 司净看见他通红的眼睛怔了怔,神情迷茫一瞬。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宿宿,像是受伤,又是不解。 “我让你这么为难吗?” 宿宿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我、我只是不知道我们到底怎么了。” 司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眶泛着不明显的红意,说道:“宿宿,我们没怎么,我们以前是朋友,现在也是,未来依然是。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选择他们成为你的朋友,或者成为更亲密的人,你可以和他们有秘密,不用顾及我,不用纠结,更不用觉得愧疚。” “我们只是朋友吗?” “不然呢。” 宿宿忍着眼眶热意,他觉得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 “司净,你是不是看到新闻了?”宿宿哑声问道。 司净沉默,没有回答,即是默认。 “我和杨子琳没有早恋,昨天晚上干爹和茹茹都在,还有她弟弟,我们只是刚好碰到了。我、我不应该骗你说只有我和茹茹,可我不敢告诉你,我们前不久因为杨子琳吵过架,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变得很奇怪,好多事情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宿宿想和他解释,说出来的话语却变得非常苍白,他单单觉得不对劲,可是病症在哪里都找不到。 司净安静听着,眼眶泛着涩意,语气变得柔和了些:“宿宿,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 宿宿摇头,想说自己不累,在司净笃定的眼神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宿宿,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不要给自己上一道枷锁,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你明白吗?如果你愿意未来我们会一直是朋友。你马上高考了,现在不要顾虑太多,好好考试,微博上的事你不用管,我会联系周叔叔帮你处理。” 司净语气相当平和,只是偏过头,不让宿宿看自己的眼睛。 “司净,你不是枷锁,我只是害怕……” 司净叹息道:“宿宿,我们长大了,距离太远,我不想束缚你。你说不知道怎么了,其实就算知道暂时也改变不了,先不要管好吗?不要分心,好好高考,其他事我们十八岁以后再说,我是你的朋友,永远是。” ——只要你愿意的话。 不久,司净到公司楼下,两人仓促结束通话。 宿宿看着熄灭的手机,神色呆怔。 这是他第二次觉得,他和司净的感情不对等。他那么喜欢司净,不想跟他吵架,不想惹他生气,不想被他误会,可是就算他骗司净,他和别人传早恋,司净却表现得一点不在乎,还告诉他没关系,和别人成为更亲密的关系也没关系。 为什么啊?他不喜欢了吗? 他长大了,觉得宿宿的喜欢是累赘、是束缚、是枷锁? 他是这样觉得吗? 宿宿不知道,他们交流只能通过一部手机,只要司净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宿宿,先出来吃饭吧。”周康成敲了敲门道。 宿宿不想让他担心,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离开卧室。 吃饭时,周康成喋喋不休,想让宿宿心情好一点。 “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影响,明天就解决了,后天就能回学校了。” 宿宿低头吃饭,神情黯淡。 见状,周康成叹了口气,能让宿宿这么魂不守舍的,现在就只有司净了吧。 饭后,宿宿主动去洗碗,周康成在客厅陪茹茹玩闹,途中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看到打电话的是谁后,周康成下意识看了眼厨房方向,接起电话,放低声音。 “喂。” “周叔叔,是我,司净。” 周康成叹息道:“你……你和宿宿吵架了?” 司净停顿片刻,说道:“他还好吗?” “看样子不太好,晚饭都没吃几口。” 周康成忍不住道:“不是我说,你俩怎么回事?我本来不想插手你们的事情,但是我觉着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啊,他和那位杨同学真的没关系。” 厨房里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了周康成的声音。 司净声音疲惫:“叔叔,理智上我知道,但情感上我控制不了。我看不到他,不知道他身边有哪些人,不知道他每天会和什么人见面,不知道他的生活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我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了。” 周康成“啧”一声,心想这小屁孩想得挺多,估计跟宿宿一样,把以后在哪家酒店举行婚礼都想好了。 这叫什么,太负责任?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互相耍流氓? 司净跟宿宿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劝诫宿宿,不如说是在变相告诫自己。 周康成觉得司净考虑得挺多,别说青春期懵懵懂懂的“异国恋”,就算是结了婚的老夫老妻离得太远,感情都容易生出点儿毛病。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司净说:“等他高考结束再说,我打算回国读研。如果顺利的话,一年时间就足够了,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所以暂时不打算告诉他。” “那万一……这期间他和那位杨同学真的……” 周康成也就是顺嘴一问,依他看宿宿眼里除了司净哪还有什么别的人。 “那又怎么样?这不足以让我放弃。” 他只是不想宿宿在高考前因为这些事挣扎纠结。 周康成摇头叹息,现在的小朋友啊,谈个恋爱真吓人。 不过,司净不仅要公司学校两头跑,还要在一年之内读完本科,他是真不怕给自己累死啊。 “叔叔,宿宿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查到背后的人是谁了,手里有点确切的证据,你需要吗?” 周康成眼睛一亮,“真的?你发过来吧,正好需要!” 司净能拿到资料他不觉得奇怪,毕竟早几年之前,他家公司就开到中国来了,恐怕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了中国市场。 司净应了一声,“我邮箱发给你。” “那行。” 两人短暂交谈几句,在宿宿出来前挂断了电话。 宿宿洗完手出来时,看见周康成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盯着电脑,茹茹在旁边给自己画了一脑门油彩都没察觉。 宿宿犹豫地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欲言又止。 周康成兴奋道:“我知道是哪个孙子在后面耍阴招了!妈的,《轨迹》红到海外动了他们的蛋糕,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抹黑一个小孩子?真恶心!” “干爹……”宿宿弱弱喊了一声。 周康成抬起头,“嗯?怎么了?” 宿宿神情透着一丝小心翼翼,说道:“如果期末考试我能拿到年级第一,您和干妈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周康成诧异挑眉,和宿宿相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因为成绩好邀功呢。 他放下电脑,笑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说来听听?其实就算你没考到年级第一,干爹也会给你买。” 宿宿态度模糊,“不是……干爹,你先说你答不答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康成眯起眼睛,试探道:“你想谈恋爱了?” “不是。”宿宿摇头道。 “你想换个班?换个学校?”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 宿宿有点不好意思,神情紧张,“我今年春节,想……” “回孤儿院?没问题啊,你不是经常回去吗。” 宿宿干笑道:“今年春节,我想去找司净。” 周康成神色一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今年春节你想干什么?” 宿宿心虚地低下头,重复道:“今年春节,我想去找司净。我不想等到成年,我要去当面问清楚,如果隔着手机,我真的听不出司净到底什么意思。” “好家伙,你俩真是逆了天了!”周康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先确认一下,你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吧?” 宿宿点头说:“目前还没有,但是干爹你知道,我一直有这个想法。我这次过去,就是要问清楚,他到底想不想跟我谈恋爱。” 周康成:“……” 他想!他想死了好吗!别说谈恋爱,你就是想结婚他能马上给你搞一对婚戒出来! 周康成简直欲哭无泪,他好歹也是长辈,这俩小子在他面前怎么就这么坦诚呢?真的一点不把他当成外人啊!可是他怎么觉得这么难受呢! 就是那种,他们把我当成自己人,我要是阻止他们就跟辜负了他们信任似的! 为了不让这俩早恋,他还得当个哑巴。不能告诉宿宿,司净可能明年就回来了;不能告诉司净,其实宿宿可喜欢他了,就算没在一起也喜欢,喜欢得你俩什么样的婚礼他都想好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你俩爱咋咋吧,其他人谈恋爱费钱费感情,这俩谈恋爱费爹费脑子。 话又说回来,周康成倒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有些话对于亲近的人反而说不出口,就像一个人长大了,可以跟其他人说他爱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面前却很难说出口。 周康成半晌说不出话,神色木讷。 他知道宿宿不是冲动性格,既然在他面前提出来就是经过深思熟虑。 “你想好了?”周康成问道。 宿宿点头,“我想好了,我一定要见到司净当面问清楚。” 周康成只得点头,“你一向有主见,别的我不多说,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就行了。” “您放心,我有分寸。” 周康成冷哼一声,摆手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忙,让他哪里凉快哪待着。 宿宿怕他不高兴,没敢直接回去,在这边陪茹茹玩了一个多小时,把茹茹哄睡着之后才回到住处。 网上关于他和杨子琳早恋事件反转反转再反转。 因为宿宿和《轨迹》节目组一直没有回应,对面自己先坐不住,直接发出了他们同班同学的采访视频。 采访人的脸和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宿宿看不出来是谁,采访内容是一些看似真实又被强行扭曲含义的东西。 “宿宿和某位女同学早恋的事情班里同学基本都知道,女同学生日的时候,宿宿送了她蛋糕,第二天女同学给宿宿买了零食,看起来挺亲密的。” “那位女同学性格非常孤僻,在学校里完全没有朋友,别人跟她示好爱答不理,几乎只跟宿宿产生交集。” “他俩平时就挺不对劲儿的,宿宿经常在同学面前维护她。” “学校里还发生过很多事情,他们关系根本就不像普通同学。” “他要是承认我觉得还算个男人,他要是不承认就是懦夫,女同学太惨了!” …… 同学采访视频出来后,基本可以笃定宿宿和杨子琳早恋。网友直接炮轰节目组和学校,宿宿微博完全沦陷,大家言辞激烈,倒不是骂他,就是放出他在两年前节目里说自己不会早恋的视频,再剪辑一些他和司净以及其他嘉宾在节目中互动片段,表示对他感到非常失望。 当然,其中也有许多理智的网友,告诉他早恋很正常,并不是什么罪过,只是希望他不要影响到学习,以学业为重。 其实仔细一点就能发现,真正看过节目、真正喜欢宿宿的网友没有在责备,虽然觉得惊讶和难以置信,最终还是表示理解。热搜广场里的人基本上是比较偏激的粉丝,和一些不看节目凑热闹的网友,以及专门带节奏的水军。 “宿宿,你发微博澄清吧,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采访视频出来后不久,周康成给宿宿发来消息。 宿宿没有耽误,编辑一条微博发了出去。 “谢谢大家的关注和关心,我与照片里的女孩子是普通朋友关系。当时干爹坐在对面,我怀里抱着茹茹,全部被p掉了,因为我给同学带来的无妄之灾我深感抱歉,对不起! 关于采访视频里的内容,一些是真实发生过,一些则是子虚乌有。 五月份茹茹生日,恰好那天是同学生日,在一家烤肉店遇到就送了一份小蛋糕给她,第二天她回送了我等价的零食。 我不是只送给她一个人,也不是只维护她一个人,更不是身边只有她一位朋友。请不要继续伤害她,也不要伤害我身边的其他人。 高三是非常关键的一年,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谈恋爱,我有喜欢的人,我在努力向那个人靠近,我已经坚持了将近十二年。 如果哪天我真的谈恋爱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谢谢。” 微博一经发出,粉丝瞬间沸腾。 “卧槽?什么情况?” “你说没有早恋,姨姨相信你。” “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说我们就信。” “你有喜欢的人???”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人没了,这真的不算官宣吗??” …… 宿宿微博瞬间涌入大量评论,还没来得及多看,周康成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宿宿接起电话,周康成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不干脆把司净的名字写上去?” 宿宿闷声道:“可以吗?” 周康成气急:“你说呢?” “不可以。”宿宿泄气道。 周康成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也知道不可以!现在你就差把司净的名字写上去了,赶紧给我删了!” 宿宿乖乖点头:“哦,我知道了。” 宿宿进入微博,编辑微博,把那句“有喜欢的人”删了。 这时宿宿忽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跟司净说过“我喜欢你了”。 司净不爱用语言直观地表达喜欢,也很久没对他说过喜欢了。 “你别回应了,收拾收拾赶紧睡觉。” “我知道了,干爹,您也早点休息。”宿宿回过神来。 “行行行,睡吧你。” 宿宿这孩子也有不让人省心的时候! 虽说微博改了,但是编辑记录还是会留下很痕迹,希望不会引起太广泛的注意吧。 周康成和节目组紧随其后发出声明,并提供了确切的监控记录和资料。 监控中显示,宿宿当时怀里的确抱着茹茹,桌子上除了他们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照片却刻意将他们抹除,足以说明有心人故意引导。 资料就是几份文件、聊天记录和通话录音,可以证实早恋风波完全是国内某综艺团队背后公司刻意引导,其动机就是他们综艺一直在海外市场,自从《轨迹》海外爆火后他们流失了许多海外资源,所以想通过海外人气最高的宿宿来挤压《轨迹》的市场。 原本宿宿发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网友就信了一半,在监控记录和资料的雷霆之锤下,众人将矛头纷纷指向综艺团队。 “我涨见识了,为了挤压市场居然给一个孩子泼脏水,你们还有下限吗?” “太恶心了,宿宿还没到十七岁,你们拿一个孩子开刀真的干得出这种事,垃圾综艺垃圾团队糊一辈子吧!” “你*的,臭**,去你**,高三多么重要的阶段你们不知道吗?一下把两个高三学生拖下水,你们还有脸吗。” “啊啊啊我他妈要气死了,什么傻逼东西,就算早恋怎么了?影响学习了吗?广场上全是水军,太恶心了。” “傻逼营销号,傻逼综艺,傻逼团队,傻逼公司,和恰烂钱的水军一起去死吧。” “膈应我一天了,妈的,我呸!” “可是同学的采访视频……” 就在这时,网上有人发出一段教室里的偷拍视频。 宿宿和杨子琳从老师办公室回到教室,前排一个男生就开始起哄,宿宿没有搭理,和杨子琳各自回到位置收拾书包,两人离开时再次被起哄,于是就发生了宿宿对同学动手的画面,并解释了自己和杨子琳的关系。 视频里杨子琳和其他同学都被打了码。 “起哄的同学令人感到不适,他没发现班里除了他压根没有人说话吗。” “如果真的是小情侣,其他同学早就跟着起哄了。” “有点恶心,而且听宿宿的意思,这位同学不是第一次说这种令人不适的话了。” “卧槽!我崽长大了呜呜呜好man,你还可以做我的老婆吗呜呜呜” “有一说一,这种不分场合起哄的人好贱。”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严重怀疑起哄的男生就是采访视频里的人。” “+1,我也觉得。因为他们班上好像除了起哄的男生,没人觉得他们小情侣。” “(抱头)俺跟宿宿同班,除了起哄的同学,我们真的没觉得宿宿在和那位女同学恋爱。他俩就做过两次同桌,平时基本不说话。而且吧,宿宿性格就这样,对身边同学朋友都挺好的,我们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了,你说宿宿和我早恋都不能说他和那位女同学早恋,我偶尔还和宿宿一起吃午饭呢!(小声)男生起哄的时候,我也挺生气的。还有!采访里的人不要代替我们全班啊!!我们一直觉得宿宿高中是不可能谈恋爱的!你们知道他平时有多卷吗?哪有闲工夫谈恋爱。” “嘶……这男的不会和宿宿有仇吧?采访里的人绝对是他。” “(还是我)俺不清楚,反正我们都不喜欢那个男生,平时总是攀比套近乎,但是宿宿不吃这套,所以……可能就……” “恶心吧啦!希望学校抓出起哄和采访视频里造谣的人严惩!” …… “全网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宿宿的首版澄清微博吧?” “竞(净)速(宿)党给我去看宿宿澄清微博的编辑记录!!” “啊啊啊啊这是不是和司净毕业演讲上的致辞对上了!他们说的果然就是彼此!” “这真的不是官宣吗这真的不是官宣吗。” “某团队找错方向了,你说宿宿和女同学早恋?如果说竞速cp早恋,可信度还高一点。” …… 宿宿洗漱完回到床上,微博又掀起另一波风浪,节目已经公开表示要起诉某综艺团队,宿宿早恋事件完全被澄清。 他进入微信,想跟司净聊一下。 刚点进去就看消息页面被刷到99+,其中有轨迹一班的同学们,有方知霖哥哥和萧易哥哥,还有过去宿宿熟悉的每一个人,他们很早就发消息关心宿宿情况,但是他当时只顾着惦记司净,忽略了他们。 消息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完,宿宿干脆发了一条朋友圈,告诉大家自己没什么事情。 最后,宿宿看到置顶的轨迹小群里在疯狂艾特他和司净。 “@司净@宿宿你俩什么情况?这就官宣了?” “@司净@宿宿别装死。” “@司净@宿宿不行我不接受,宿宿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 宿宿看着他们刷屏的话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时脑热写的话,好像是挺明显的,怪不得周康成那么激动。 宿宿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没敢在群里回复,怕被他们逮住问个没完,默默点进司净沉默的对话框。 “你在吗。”宿宿问道。 宿宿以为他还在上课,没时间回复消息,三个字发过去后,却见头顶立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司净:“一直在。” 宿宿一囧:“你看微博了?” 司净:“看了。” 宿宿:“……” 司净:“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宿宿发了句语音过去:“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杨子琳没关系,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他好像没有那么喜欢我。” 司净:“那你问过他吗。” 宿宿:“……没有。” 对话框沉默半分钟。 司净:“我们见一面吧。” 几乎在司净消息发过来同时,宿宿一条消息也发了过去。 “我们春节见一面吧。” 司净:“一定要等到春节吗?你喜欢的人现在很想见你,想跟你说对不起,也想跟你聊一点大人才能聊的事情。” 宿宿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司净发过来的这句话,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瞬间红了眼眶。 “那你帮我问问他,我是他的累赘、是他的束缚、是他的枷锁吗?” 司净:“不是,你是他经常在梦里碰见的人。梦里他伸手就能碰到你,现实却不能,他可能想你想得快疯了,没什么理智,觉得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别人抢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宿宿:“那他觉得在我这里还有谁比他更重要吗?” 好像没有,在彼此生命中没有比彼此更重要的人了。 “期末考试我年级第一的话,就去挪威陪你过春节好不好,到时候你来接我。” “不用年级第一,不用你来陪我,不用等到春节。但是你希望的话,那就春节再见面。” “我还要上课,除了春节没有时间啊。” “司净,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也要跟你聊一点大人才能聊的事情。” “好,我等你。” 或许是随着年龄增长,表达情感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容易。 他们竟然忘记支撑彼此走过漫长时间、遥远距离的东西,是他们一句一句、发自内心的“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 ——我超级,无敌,全世界最喜欢你! 第五十三章 宿宿不清楚他和司净算不算吵架和好了, 之后一段时间两人关系有所缓和。 早恋事件没有给宿宿和杨子琳带来多少影响,两人第三天回到学校上课,一切如常。 采访出境的人被证实为起哄的男生, 重点学校规矩一向严格, 对于这类影响巨大的造谣行为, 学校决定严惩不贷。 宿宿上了半天课, 突然感觉教室少了熟悉的面孔和声音,这时才从同桌口中听说, 起哄造谣的男生昨天就被劝退了。 “宿宿你是没看到,昨天张乐他爸妈在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还砸了不少东西,把老王和学校骂得狗血淋头, 说他儿子马上参加高考这时候退学就是故意想毁了他,最后老王忍无可忍让学校调监控才知道张乐期中考试作弊了, 还霸凌过低年级学生。在咱们学校作弊和霸凌都是要记大过的,再加上这次造谣的事情,学校完全有理由直接开除, 之所以选择劝退就是给张乐留一个面子。” “他爸妈听说这些事直接蒙了, 就差跪在地上求校领导不要开除张乐,结果被赶出去了, 还赔了钱。” “他们离开的时候, 张乐爸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着他又踢又打,我都替你觉得解气。” 宿宿没觉得什么解不解气,只是以后不用再看到这个人, 的确让他松了口气。 高三生活紧张而繁忙,宿宿心里有目标,他成绩常年稳定在年级前三, 做不到每次考试第一名,再加上高考即将到来,身边同学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竞争力非常强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甩到后面去。 他和司净时不时聊天,内容不限于宿宿每天学习环境以及遇到的趣事,一些困扰他的难题在司净面前也会迎刃而解。 因为早恋事件,杨子琳受到影响,学校给她补偿了奖学金,只有期末考试在年级前十五名就能拿到,杨子琳因此不再兼职,每天没命学习。 与此同时,节目组让宿宿给杨子琳带了消息,如果他们和对方打官司成功,大概率会获得不少补偿金,会将它们分为三份,节目组一份、宿宿一份、杨子琳一份,目前看来,杨子琳获得补偿金额不会低于两百万,而他们证据确凿,官司胜诉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杨子琳彻底断绝自己兼职的想法,这一年全部精力用作冲刺高考。 可能因为不需要兼职,压在身上担子变轻,杨子琳在班级表现越来越活跃,交到几位朋友,一起学习刷题,同学们这才意识到,杨子琳性格并不孤僻,相反,真正相处下来她表现得活泼幽默,能跟大家打成一片。 临近期末,高三十三班同学简直卷生卷死,中午匆匆吃完两口饭就回到教室讨论数学老师下课前给他们出了一道新题型,他们以前没做过这样的题,难度比想象中大,宿宿中午干脆没去吃饭,把题解出来了,才感觉饥肠辘辘。 正好窗外下着小雨,寒风吹得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在半空晃来晃去,宿宿懒得离开教室,从桌洞里摸出几天前买的零食面包和酸奶,打算中午应付应付了事。 宿宿最近刷题刷疯了,废寝忘食,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生怕自己做错什么,看得眼睛都花了。 他撕开面包包装纸,给酸奶插上吸管。 “哇,我的绯闻男友,你中午就吃这个?” 杨子琳路过宿宿座位,惊讶地说。 宿宿早就习惯面对开朗的杨子琳,咬了口蓝莓芯的面包,配合地回答道:“哇,是的,我的绯闻女友,我中午就吃这个。” 班里同学经常用这两个头衔来打趣他们,宿宿早就习以为常。 杨子琳努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教室。 宿宿在脑海里模拟解题,一手拿着面包,一手伸进书包把手机拿了出来。 取消飞行模式,几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宿宿一一回复,然后点进小风车呼呼转的对话框。 宿宿灵机一动,对着咬了一口的面包和插着吸管的酸奶拍了张照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中午刷题忘记吃饭了orz。” 他基本每天带着手机,上课期间开着飞行模式,有空了才会拿出来看两眼。 司净虽然忙,手机不离身,收到宿宿消息大多时候能第一时间回复,告诉他自己在干什么,忙的话晚一点再聊。 在大洋彼岸的奥斯陆某条公路上,天还没亮,四周灰蒙蒙一片。 一辆黑色摩挲商务车行驶在道路中,副驾驶上的男人正在用挪威语汇报工作情况,后排西装革履的少年眉头紧蹙,手里拿着ipad,屏幕幽光反射在他脸上,为他深邃的五官增添一丝惊艳的立体感。 经过时间蚕食,少年变得不苟言笑,为人处事颇为雷厉风行,导致公司上下没有人敢因为年纪轻视他。 “叮——” 一道提示音打断男人的话。 “继续。”少年淡淡道。 男人继续向他讲述方案合同。 少年拿起一旁手机,点进消息推送,不知看到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方案重新做,明天我回学校,以后公司的事情邮件给我。” 男人说了半天被他全然否定,竟丝毫没有不满,低眉顺眼回答“好”。 果然,消息发出间隔不到一分钟,宿宿收到了回复。 司净:“去吃饭。” 宿宿转身把镜头对着窗外,拍了一张。 “在下雨,好冷啊。不想去,下午回家吃。” 宿宿消息刚发过去,司净一言不合打了通视频过来。 宿宿手机静音,他从书包里摸出蓝牙耳机,走到教室最后一排角落位置坐下,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你干嘛呀?我还在教室呢。”宿宿趴在桌子上,桌面高高堆起的书籍完全挡住他的脸。 司净坐在车里,穿着黑色西装,一丝不苟打着领带,表情严肃,不容置喙道:“去吃饭。” 宿宿压低声音,瓮声瓮气:“来不及了,马上就上课了。” 司净眉头紧皱,“请假,去吃饭。” 宿宿努嘴,“不要,下午第一节数学课呢,我还有一本习题没有刷。” “你这么不爱惜身自己的身体?”司净大概有点生气,语气生硬不少。 宿宿自知理亏,悄声道:“只有这一次嘛。” “上周末,周叔叔发微博说某人废寝忘食,到点不吃晚饭,八九点钟吃饭,凌晨两三点睡觉,早上起不来干脆不吃早饭。”司净像个无情刽子手,细数宿宿发下的罪状,“只有这一次?” 宿宿把脑袋埋进臂弯,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轻描淡写想揭过话题:“你在车里吗?准备去哪里啊?” 司净板着脸,面无表情看他,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宿宿,如果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春节就不用过来了。” 宿宿瞬间像被戳到痛脚,猛地绷直身体,委屈又愤怒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因为太过情急,宿宿忘记控制音量,惹得前面围在一堆讨论数学题的同学回头向他看来。 “哇哦,宿宿又在和某人打电话了?” “哎呀,我们在这儿兢兢业业学习,你可倒好,还要喂我们一嘴狗粮是吧?” 宿宿不是第一次在教室和司净视频,经过早恋风波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喜欢的人,他也不介意被别人知道,所以事后被同学问起,宿宿干脆默认了。 宿宿向他们摆了摆手表示抱歉,然后重新趴回去,看着屏幕里铁血无情的司净,求饶道:“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吃饭,我想去挪威陪你过春节,我们好多年没一起过了。” 司净不为所动:“吃饭去。” 宿宿无奈道:“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我先吃点面包酸奶垫垫肚子,下课再去行吗。” “学习可以送外卖吗?”司净问道。 “当然不可以,我真的不饿,吃点儿面包就好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根热气腾腾的烤肠从天而降,烤肠散发的香味让宿宿情不自禁拱了拱鼻子,倒真觉得更饿了。 “喏,给你的,我的绯闻男友。” 杨子琳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一手拿着烤肠,一手提着关东煮的盒子,将它们全部放在宿宿桌子上。 这边发生的事情,司净当然尽收眼底。 他眸子微眯,似笑非笑道:“谁的绯闻男友?” 耳机里的声音有些沉,意味不明。 宿宿脸颊发烫,把屏幕一偏,起身对杨子琳:“你别乱喊。” 杨子琳不以为意道:“刚才不还喊我绯闻女友吗,你挺善变的。” “咳……” 宿宿朝杨子琳眨眼示意,晃了晃手机,表示自己正在视频。 杨子琳会意:“跟那谁视频呢?” 杨子琳和司净互相知道彼此,两人隔着手机有过几次交谈。 “那什么,大哥,宿宿没吃午饭,我帮他买了一点儿,一共花了二十五,您看您这边怎么报销?微信还是支付宝?” 宿宿觉得自己一开始被杨子琳沉默的外表骗了,她活脱脱就是个小财迷。 宿宿朝她摆手,“一会儿我转给你……” “把我微信给她。”司净忽然打断他的话。 “啊?你要干嘛?” “转钱。” 一分钟之后,宿宿吃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把司净微信给杨子琳推了过去。 “嘿,你家那谁给我转了两百。”杨子琳兴冲冲抬头对他说。 宿宿疑惑道:“啊?不是二十五吗?” 杨子琳干脆把手机放到他面前,笑盈盈说:“他说每周给我两百,让我一天三顿监督你吃饭。” 宿宿:“……” 杨子琳见钱眼开,嘴快咧到耳根了,“宿宿,你简直就是我的大财神啊!他对你可真好。” “哎呀,我以前还想过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你撬过来,算了算了,我还指望着你俩发一笔横财呢。” 在早恋事件后,杨子琳跟他告白了。她说她知道宿宿有喜欢的人,所以说出来就是放下。 宿宿红着耳根低下头,“用不着……” “我也觉得用不着这么多,我们好歹算是同学,我给你便宜点儿。” 杨子琳颇大方地收了钱包,然后发了0.5元回去,顾名思义她和宿宿的同学情值这么多。 宿宿抽了抽嘴角,心里默默给杨子琳竖了个大拇指。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杨子琳此后对待宿宿那叫一个尽心尽力。 他放学沉浸题海能被她一手揪到食堂吃饭,不仅监督他吃饭,还顺便承包了打饭的活儿,尽给宿宿打些大鱼大肉,美其名曰是司老板的要求。 对此,宿宿只能说司净这两百块花得真不亏,完全物尽其用。 期末考试前一天,宿宿和司净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我明天就考试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司净刚洗完澡,穿着黑色浴袍,领口大开,露出白皙胸膛,一滴水珠从发梢滚落,沿着肌肉线条滑进小腹,在皮肤留下一道水渍。 他在书桌前坐下,用毛巾擦拭头发,问道:“说什么?” 宿宿好脾气提醒道:“我明天期末考试。” “嗯,我知道。”司净冷淡点头。 “喂!我要考到年级第一,干爹才同意我去找你,你就不想给我加油打气?” 司净翻开桌上一本资料,随口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有啊,那万一呢?我发挥失常怎么办?就不能去找你了。” 司净波澜不惊道:“所以呢?” 他这么不放在心上,宿宿略感不满:“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司净抬头瞟他一眼,“为什么?” 宿宿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没考好就不能去挪威找你啊。” 司净反问:“那我不能回国找你吗?” 宿宿:“……” 宿宿没想到这层,惊讶道:“你不是很忙吗?” “你比较重要,我能挤出时间。” “哦,那不行,你能回来找我。你那么忙,学校公司两头跑多累啊,别折腾了。所以,今年只有我考到年级第一我们才能见面,你还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宿宿觉得自己话里意思十分明显,司净应该能听懂了。 指向性这么重的话,司净再听不懂,可能脑子真的有问题了。 司净忍俊不禁,眼神宠溺,语气温柔:“明天考试加油,我在挪威等你。” “我会的!”宿宿瞬间像打了鸡血。 期末考试几天中,宿宿状态非常不错。 考完最后一堂考试,背着书包走出考场,宿宿拿出手机,直接订购了一张三天后前往挪威的机票,签证和护照早在半月前就办下来了。 宿宿将机票订购成功页面截图发给了司净。 “准备迎接哥哥吧。” 几分钟后,司净回复:“考完了?这么有把握?” 宿宿:“没错。 重点学校对于学生成绩相当重视,考试分数基本在结束后两天之内就会出来。 领通知书那天,宿宿早早起床收拾行李,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身份证件什么都没带,周康成来接他去学校时,瞧见门边装好的行李箱,调侃道:“这么着急?东西这就收拾好了?如果没考到年级第一那可就去不成了。” 宿宿买的机票航班在明天凌晨三点,所以晚上就得过去,他打算领完通知书去商场逛逛,给司净带一些老家特产,顺便和施子明他们吃顿饭,吃完饭回来不用收拾行李,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可以直接去机场了。 “我和同学在群里对过答案,排除语文和英语作文,我的总分最高。” 重点学校就有这点牛逼,考完试根本不用等老师出成绩,他们几个班成绩最好的学生互相对对答案,就能估算出自己的分数,并且往往不会出现太大误差。 等两人来到学校,领到成绩单和试卷,结果不出所料,分数和宿宿估算的分数相差无几,蝉联两次年级第一。 看到成绩单后,宿宿和周康成都不觉得意外。 周康成甚至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气,好像宿宿考了年级第一对他来说是一种困扰似的。 不远处,常年和宿宿争夺年级第一的学生家长见此情形,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开完家长会,周康成带着试卷和成绩单回家,宿宿打车去商场,准备买点儿东西,买完东西再去找施子明他们。 宿宿把自己年级第一和马上要去挪威找司净的消息分享给了他们。 他买完大包小包东西送回家,然后才去找施子明众人。 “宿宿!” 慕雨安站在餐厅门口,看见宿宿用力招手。 宿宿加快步伐走过去,笑了笑:“你们来多久了?” 慕雨安腼腆一笑:“没等多久,我们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进餐厅,因为大家难得一聚,施子明干脆把餐厅包下来了。 “宿宿!你这个叛徒!” 施子明看到宿宿就鬼哭狼嚎扑了上来。 “你怎么能抛下我们提前高考!你怎么能抛下我们和你的网恋对象奔现?” 宿宿无奈拍打他的肩膀,“什么网恋对象……” 施子明抬起英挺的眉眼,控诉道:“你和那谁可不就是网恋吗?我们先说好,以后你不准因为他就疏远我们,特别是我。” 宿宿失笑摇头,“我怎么会疏远你们呢。” 秦理:“你不会吗?” 慕雨安:“宿宿,你这半年没有联系过我们。” 姜宇寰:“没错。” 薛宜:“可能长大了,感情淡了。” 左灵:“你是不是有司净就不要我们了?” 乐子怡:“宿宿,你不能有了对象就忽略我们其他人。” 宴驰:“呵呵,所以你和司净到底怎么回事?我妹天天缠着我问你们,她说你俩不是真的她把脑袋摘下来给我当皮球玩儿,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垃圾话。” …… 宿宿干笑道:“我和司净没有怎么样,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宿宿生硬地揭过话题,好在其他人没有多问,就当开了个玩笑。 大家太久没有见面,对彼此依旧如从前那般,氛围和谐融洽,仿佛有说不完话。 和轨迹一班同学分别后回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宿宿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才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等他闲下来看手机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周康成半个小时前给他发消息,说睡醒送他去机场,宿宿没有回复,估计这会儿周康成已经睡着了。 十分钟前,司净给他发了两条消息,让他晚上注意安全,到机场跟他说一声。 宿宿回复他知道了。 关上手机,宿宿回房确认东西已经带齐,将房间里所有电源断掉后,拖着行李和带给司净的特产,宿宿离开了住处。 时间太晚了,宿宿不想麻烦周康成,他和林阿姨还没放假,明天还得继续上班。他这么大个人,自己坐飞机还能出什么事儿。 虽然宿宿是第一次坐飞机,但他已经提前做好了攻略,对登机流程已经滚瓜烂熟了。 他同学爸爸是市里的出租车司机,几天前就约好今晚送他去机场。 宿宿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平时在学校不会受到打扰,独自出行为了避免麻烦,他戴了口罩和鸭舌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在寒风里等了几分钟,同学爸爸把车开到他面前。 放好行李,坐上出租车,宿宿心中的欢欣雀跃几乎溢出来了,十几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司净了! 愉悦的心情根本不受控制,宿宿按捺不住地发消息骚扰司净。 “我下楼了。” “我到车上了。” “车已经开动五分钟了。” …… 几乎每隔两分钟,宿宿就给他发一条消息。 司净一直没有回复。 车内无比安静,宿宿感觉自己就像即将春游的小学生,压根冷静不下来。 司净没回复他,他就翻看自己和司净的聊天记录,看着看着宿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早上他给司净发了自己的成绩单,中午他给司净发了自己买的老家特产,下午他给司净发了自己和轨迹一班同学们聚会,傍晚还发了他们的合照,可是整整一天,司净没有回复过他的消息。 他回到家收拾完房间,洗完澡换好衣服,深夜十二点零六分,司净才回复了他第一条消息,让宿宿到机场告诉他一声。 宿宿兴奋的心情冷却下来,他仔细回想,自从期中考试后,司净对他的消息说不上秒回,但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十几个小时不回复,最后忽略他前面说的所有话,回复一句完全不相干的。 宿宿心中生出一丝迷茫,司净是不是不欢迎他过去啊? 可是不应该啊,如果司净不欢迎他过去,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那他干嘛不回消息?是因为在忙吗? 现在国内时间是凌晨,挪威应该在下午五点左右,司净说不定一直在上课。 想到这里,宿宿没再发消息骚扰司净。 抵达机场时,时间接近凌晨两点。 “谢谢叔叔,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宿宿拿着行李站在路边朝司机叔叔挥了挥手。 “这么大晚上,你一个人,真的不用叔叔送你进去?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我家那小混蛋不得怨死我。” 宿宿摆手道:“谢谢叔叔,但是不用了,我一个人没问题,您先回去吧。” 看着出租车离开,宿宿拉着行李转身走向机场大门。 在此之前,他做了详细的攻略,确认过无数遍,应该不会出错。 宿宿想起之前司净的消息,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机场了。 出乎意料的是,宿宿没等太久,司净回复:“真巧,我也是。” 宿宿:“???” 宿宿:“你跑机场去了?我还有十几个小时才能到呢。” 司净:“急着见你,没忍住。” 宿宿高兴地眯起眼睛,回复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 司净:“太想了,所以没忍住。” 宿宿:“没事啦,我们十二个小时以后就能见面了。” 司净回他:“不用等那么久,你抬头看看我吧。” 看到消息,宿宿心跳一滞。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攥紧掌心,紧张到忘记呼吸,僵硬地抬起头。灯光明亮的机场大门外,即使深夜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往,离他不远的喷泉池子边,站着一道挺拔又熟悉的身影。 水面翻滚的迷雾让他身形朦胧,好似处于幻境之中。 宿宿全身感官在这一刻为他屏蔽掉身边来去匆匆的路人,他只能看到、听到和那人有关的东西。 喷泉洒在池子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司净站在池子边,仿佛等了很久,头发被雾水打湿,显出几分狼狈。 “宿宿。”他轻声唤道。 宿宿耳边“嗡”的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向他靠近。 仿佛再晚一秒,司净就会和池子的雾气一起消散。 ——我没忍住,所以提前来见你了。 第五十四章 两具身体碰撞, 牵扯灵魂发出动荡。 宿宿长大了,猝不及防扑过来,司净后退两步堪堪接住。 “你慢点。”司净将他拥入怀中, 低头抵在他颈间, 贪婪地嗅着独属于宿宿的气息。 宿宿心跳犹如擂鼓, 呼吸急促, 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牢牢抱着司净的腰, 身体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感受彼此体温。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宿宿将头埋在他肩上,声音沙哑颤抖。 他以为自己至少需要十个小时才能见到司净,在他紧张期待的时候, 心心念念的人却毫无征兆地提前出现在他面前。 宿宿用力抱着司净,司净也很用力抱着宿宿, 从他们的拥抱中品不出任何温柔味道,完全是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血的粗鲁。 “我等不了了。”司净声音在他耳边,低沉充满磁性。 “我没办法想象, 在你坐上飞机的十个小时里, 我应该怎么等下去,所以我过来了。” 宿宿有些想笑, “所以你自己坐飞机过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你好任性啊, 司净。” 司净闷声说:“我告诉你了,你让我来吗?” 宿宿摇头:“这样跑来跑去你不累吗。” “不累,能见到你就一点都不累。” 凌晨机场人来人往, 却意外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或许久别重逢的戏码每一天、每一个时间都在机场由不同的乘客上演,早就已经不足为奇。 “那现在怎么办?我三点就登机了。” 宿宿微微推开司净,皱着眉头, 神情苦恼。 司净眼睛直勾勾看着宿宿,好像怎么都看不够。明明手机里他们时不时就能看到彼此,与现实中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宿宿长大了,五官完全褪去青涩,独留令人怦然心动的少年感。 他的小朋友,真真正正变成了少年。 “我买了和你同一班飞机回挪威。” 宿宿噗嗤一笑,“你啊,有这么着急吗?” 司净煞有其事点头,“有。” 其实宿宿也很着急,司净提前十个小时来见他,宿宿高兴得心脏要跳出来了,但是看到司净这么坦率,他来了作弄人的心思,故意后退半步,努嘴道:“那你定力不如我啊,我至少还可以等二十四个小时。” 司净抓住他的衣服,一把拽到自己跟前,似笑非笑:“在你绯闻女友面前是不是没这么有定力?让你吃饭你就吃,让你喝水你就喝?” 宿宿撞进他怀里,弯着眸子,笑意盈盈:“司净,你怎么这样啊?明明是你给杨子琳发工资,让人家天天监督我吃饭,怎么现在还倒打一耙?你不知道杨子琳每天有多敬业,回头记得给人家涨涨工资啊。” 司净板着脸,捏了捏宿宿脸颊,没用多大力气。 “哎呦,疼!”宿宿半真半假嚎了一声。 司净失笑,手指在捏过的地方揉了揉,说道:“好了,就这么跑过来,行李不要了?” 宿宿摇头:“不要了。” “傻子。”司净拨了下他的头发,“外面冷,先进去吧。” 他自然地牵起宿宿的右手,两人一起回到行李旁,拿着行李走进大厅。 宿宿落后他一步,垂眸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心中雀跃几乎掩盖不住。 隔着手机总觉得对方不真实,总觉得他们之前存在彼此不知道的秘密,可一旦面对面站在一起,又觉得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第一次坐飞机,自己做了好多攻略呢,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做那么多攻略了。”宿宿在他身后嘟囔道。 司净还没来得及回答,迎面走来一对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夫妻,司净停下脚步,将宿宿拉在身后躲避,眼神扫过周围,冷淡漠然,落回宿宿身上却带着一股淡淡笑意。 “抱歉抱歉。” 女人发现自己险些撞到旁人,连声道歉。 宿宿摆手道:“没关系。” 夫妻二人抬头看见宿宿和司净,目光不由一怔。 司净看也没看他们,牵着宿宿绕过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咋觉得这俩小哥有点眼熟呢……”女人看着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小声嘀咕道。 “走了,别看见个帅哥就觉得眼熟,这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还能认识啊。”男人翻了个白眼。 女人若有所思道:“说不定我真的认识呢。” “你要是认识他们,我名字倒过来写。” …… 司净把宿宿带到柜台,给他办理升舱,从经济舱升到了头等舱。 办理完升舱,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司净把宿宿给他买的特产送去托运,然后带宿宿去了贵宾休息室等待登机。 宿宿本来想和司净好好聊聊,结果进去没多久,温暖的空调和熟悉的人,唤醒了宿宿的瞌睡虫。 刚和司净聊了没两句,宿宿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司净用旁边的毯子将他裹起来,身体放松靠在沙发上,将他抱进怀中,让他脑袋枕着自己胸膛,听着宿宿均匀的呼吸声,他来了些睡意,干脆闭上眼睛小憩。 不知过去多久,工作人员敲门提醒可以登机了,司净才从睡梦中醒来。 “走了。”司净拍了拍宿宿的肩膀,将他唤醒。 宿宿在他怀里朦胧地睁开眼睛,“走了吗……司净……” 他伸出两条胳膊,牢牢抱住司净的脖子,“我好困啊。” 宿宿身上暖烘烘的,司净托住他的后背,垂眸落在他睡意惺忪的脸上,无奈道:“飞机上睡。” 宿宿松开手,晃晃悠悠从他身上站了起来,“那走吧。” 见他走路轻飘飘的样子,明显还没睡醒,司净拉住他的胳膊,笑问:“我背你过去?你在我背上睡会儿。” 宿宿歪头,问道:“你背得动吗?” “试试?” “哦。” 宿宿站在原地,朝他展开双臂,司净了然,走到他面前背过身,宿宿双手勾住他的肩膀,双腿轻轻往上一蹦,司净勾住他的腿弯,轻松将他往上提了提。 “睡吧。” “嗯……”宿宿在他背上打哈欠,确实困得睁不开眼睛,安安心心搂着他的脖子睡了过去。 司净拉开门,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 工作人员见到他背着一个人,左手还拖着行李箱,愣了一下,询问道:“我帮您拿行李箱吧?” 司净摇头:“不用,谢谢。” 离开休息室,司净走向VIP登机口。 工作人员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们,十六七岁的男生背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右手勾着少年的腿,不让他从背上滑下来,左手握着行李箱拉杆,步履平稳而坚定,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而少年在他背上,睡得很香。 被放在座位上时,宿宿朦胧睁开眼睛,机舱灯光昏暗,座椅几乎被放平,司净的脸出现上方,问空姐要来一条毯子,为他披在身上。 他低头发现宿宿眼睛半睁,定定看着自己。 司净俯下.身,温厚手掌盖在宿宿头顶,拇指亲昵地摩挲他额头,动作宠溺又充斥掌控欲,低声询问:“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幽暗的光线洒在他的脸颊显得无比柔和,宿宿一觉睡醒好像才真的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司净。 他一言不发地拉起司净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司净回握住他,手指和手指纠缠在一起,感受彼此的温度,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丝线。 “想喝水吗?” 司净离得近,薄唇一张一合。 司净手指温热,动作轻柔,眼神宠溺,一手在他额头轻蹭,一手攥着他的右手,亲密无间。 在昏黄灯光下,迷得宿宿神魂颠倒,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宿宿启唇说了句什么,司净没听清。 他再靠近几分,问道:“什么?” 宿宿唇瓣张合:“我想亲你。” 他声音微弱,透着熟睡后的沙哑,在阴暗幽闭的环境里,暧昧又旖.旎。 司净神色一怔,不自然地抿唇,喉结上下滑动,倾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声色喑哑:“乖,睡觉。” 额头柔软的触感让宿宿心满意足,仿佛有司净在什么都不用他操心,宿宿把被子往上拉了些,闷声道:“嗯……” 头等舱里没什么人,非常安静。 司净放好行李后,在他身边位置坐下,将座椅调到和他同等高度,身上盖着毯子侧躺在他身边,左手摸索到他身边,抓住他的右手,十指相扣。 言语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宿宿睡眠一向规律,睡了没几个小时就醒了。 醒来时司净还在熟睡中,被子里他们的手依旧紧紧相握,他抬起左手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 不知道周康成一觉醒来发现他已经走了,会不会发消息骂他。 宿宿伸了个懒腰,偏头去看司净。 他来来回回坐了两趟飞机,一定十分疲惫,这会儿睡得很熟。 可能在飞机上睡得不太舒服,一直皱着眉头。 宿宿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睛描摹着他五官轮廓,司净真好看啊,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他到底梦见了什么,怎么一直皱着眉头? “你一定很累吧。”宿宿喃喃道。 见到司净的高兴褪色,宿宿心里涌入心疼。 本来就要在学校和公司之间忙碌,还要在这个空隙里挤出时间坐飞机提前来见他,身上还穿着西装,肯定离开公司直接就去机场了,他一路好好休息了吗? 明明都这么累了,却任劳任怨地背他登机。 他们不是一样大吗?为什么总感觉的司净像个哥哥一样照顾他? 宿宿左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拂去他眉心褶皱,嘟囔道:“你是我哥哥吗?干嘛这么顺着我。” 他长睫微微颤动,如同脆弱的蝉翼,睫毛在宿宿指间扫动,这张好看的脸,缓缓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绿色瞳孔反射着幽光,沉沉的,像一口深邃的老井。 “你说呢。”司净声音沙哑,反问道。 他握住宿宿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了两下。 司净唇瓣温度吓人,又细又密的亲吻落在他指间,烫得宿宿心脏发麻。 “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司净没允许宿宿逃避,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不准他偏移一刻。 “哥哥?” “朋友?” 宿宿被他看得心猿意马,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虽然最初决定去挪威见司净,就是想跟他聊一些大人才能聊的事情,但是真的聊起来的时候,宿宿却紧张得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朦胧光线中,宿宿脸颊发烫,耳垂红得不像样,没敢回答司净的话。 同时,宿宿想起自己睡得模模糊糊跟司净说的话,以及司净在他额头留下的吻,不禁觉得心虚。 先撩拨的人是自己啊,怎么司净问起来他还不敢回答呢。 司净仿佛看出宿宿的纠结,微微一笑,最后一个吻落在他手背,就放开了他。 “这个问题你可以先不用回答,你走的那天我再问你。” 宿宿松了口气,又觉得别扭,故意找茬:“我们才见面你怎么就想着跟我分开啊?你好煞风景哦。” 司净捏了下他的手,“你差不多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宿宿立刻乖乖把嘴闭上。 飞机于午后两点零九分正式抵达奥斯陆国际机场,挪威时间是早晨七点。 奥斯陆冬天比中国气温低许多,取了托运行李离开机场时,宿宿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一哆嗦。 司净早就习以为常,扶着宿宿的腰,为他拉开路边一辆商务车后座车门,让他先进去。 车里开着空调,宿宿呼出一口气,前排司机回过头朝宿宿笑了一下。 “早上好,宿宿。”司机大哥用生涩的中文和宿宿打招呼。 宿宿礼貌朝对方点头,“您好。” 司净还在外面,将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我看过,你和老板,的节目。我很,喜欢你。” 宿宿笑了笑:“谢谢您。” 放好行李,司净回到车上,跟司机说先送他们回住处。 一路上,宿宿看着窗外风景,建筑风格和国内有着明显不同,豪华的大都市,全球物价和收入最高的城市之一。 这里就是司净生活了十几年之久的城市,或许他经过的某个地方就有着司净的影子。 “喜欢吗?” 见他看得入迷,司净轻声问道。 “喜欢。”宿宿点头。 他不是喜欢这里,只是喜欢司净的家乡。 为了方便,司净住在校外,有一套公寓距离公司和学校都不算远。 司机将他们送到公寓就离开了。 司净带着宿宿乘坐电梯回到家中,打开房间暖气,让宿宿坐着休息,给周康成他们报个平安,就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宿宿坐在沙发上左右看了看,房间他曾经隔着手机看到过,所以并不觉得陌生,看着房间里处处都是司净留下的痕迹,心中莫名觉得安心。 他拿出手机,来之前开通了国际漫游,可以直接上网,落地之后宿宿就给周康成发了消息报平安,结果被他臭骂一顿,说他大晚上也敢一个人打车自己去机场,走了也不告诉他们一声,是不是翅膀长硬了要上天了。 估计周康成正在气头上,宿宿没敢直接和他联系,转而给林阿姨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后,林阿姨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喂,宿宿,你到了啊?” 宿宿点头,“我到司净住的地方了。” 林阿姨笑道:“快给阿姨看看,跟咱们国内的房子有什么不一样。” 宿宿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赚了一圈,“其实差不多。” “那还真是!” “干爹他没生我气吧?”宿宿忐忑问道。 林阿姨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别管他,他哪里是怕你晚上不安全,就是不乐意你过年去找小净。我真搞不明白,你和小净那么多年没一起过春节,好不容易一起过一次,他瞎操什么心。” “干妈,你帮我劝劝他。” “放心吧。” 宿宿见她背景是在家里,于是问道:“茹茹呢?” 林阿姨将摄像头换成后置,茹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故事书。 林阿姨低声说:“你走之前我们没敢告诉她,今天早上我把她放楼下奶奶家,到中午了还没见你去接她,哭得饭都吃不下。奶奶只好给我打电话,她还是吵着要见你,我没办法就告诉她你不跟我们一起过年,结果更生气了。我带她出去溜了一圈,吃了个饭,这会儿还在生闷气呢。” 茹茹低着头,嘟起嘴,眼角发红,一看就掉了不少金豆子。 “干妈,你把手机给她吧。” 林阿姨拿着手机走到茹茹身边,“哥哥想跟你说说话。” 茹茹抬头看了眼手机里的宿宿,嘴巴顿时翘得更高了。 “茹茹。” 茹茹别开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宿宿无奈道:“你这就不认哥哥了?哥哥好难过啊。” 茹茹悄悄把头转回来,“谁、谁让你不陪我过春节。” “可是司净哥哥也没有人陪啊。” 茹茹睁大眼睛,说:“不能让司净哥哥来我家过年嘛?” “司净哥哥太忙啦。” 小屁孩心思单纯,两句话就哄好了。 “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明天能回来嘛?”茹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道。 “明天不行哦,至少要半个月之后。” “啊?为什么呀?” “因为哥哥要陪司净哥哥过年呀?” “那你不要茹茹了吗?” 宿宿忍俊不禁:“要啊,怎么不要,等哥哥回来就要了。茹茹,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到时候哥哥给你带回来好吗?” 茹茹点头道:“好吧,那你要早点回来哦,茹茹会想你的。” “好,那茹茹这段时间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好不好?” “我知道啦!我一定会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 小丫头缠着宿宿聊了许多,还要看司净哥哥。 宿宿仰头看了眼浴室方向,水声已经停止,估计快出来了。 “司净哥哥还在浴室洗澡,马上就出来了。” “噢。” 林阿姨突然从茹茹手里拿过手机,神情不自然,“你和司净……你俩晚上睡一个屋?” “啊?”宿宿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和他……” 宿宿意识到林阿姨想说什么,一时觉得面热,学校组织他们上过生理课,也听说过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子的人,小声说:“干妈,你想什么呢……我们都是男生,睡一个屋怎么了。” 林阿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恰好司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不知有没有听见宿宿和林阿姨的对话,瞥了他一眼,转身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茹茹,司净哥哥出来了。” 宿宿赶紧转移了话题。 “妈妈,给我了呀!” 茹茹爬到林阿姨身边,夺过手机,对着自己,“司净哥哥在哪里呀?” 司净穿着居家服,将毛巾盖在头上,坐在他身边,借着宿宿的手将镜头抬高对着自己。 “这里。” “哇!司净哥哥你好帅呀!”茹茹夸张地捂住嘴巴,宛如一个小迷妹。 “小花痴。”林阿姨无奈拍了下她的后脑勺。 司净十分淡定:“茹茹也很漂亮。” 茹茹开心地眯起眼睛,又问:“你什么时候才把哥哥还给我呀?” 宿宿捂嘴干咳一声,“什么还不还的,过完年哥哥就回来了。” 司净扫他一眼,问茹茹:“我不想把哥哥还给你了。” “啊?”小丫头直接懵了,“你、你不把哥哥还给我啦?” 镜头外,宿宿用手戳了他一下,让他别在小孩子面前瞎说。 司净捏住他作乱的手,宿宿往回缩,却被他握得更紧。 “哥哥陪了你那么久,不能让哥哥多陪我几天吗?” 茹茹表情有点迷茫,“可是、可是……你可以让其他人陪嘛。” “可是我只想要宿宿哥哥陪怎么办。” 茹茹苦恼道:“那我们一人一天好不好?我也想要哥哥陪嘛。” 司净有些忍俊不禁。 宿宿怕他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赶紧把镜头转回来,跟茹茹说:“司净哥哥逗你玩儿呢。” 茹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司净哥哥要和我抢哥哥呢!可是明明你和司净哥哥都是我的呀。” 林阿姨噗嗤一笑,“你还想得挺美。” 茹茹和他们聊了半个小时,手机就被林阿姨拿走了。 “小净,照顾好宿宿啊。” 司净点头:“我知道,阿姨。” 林阿姨又对宿宿说:“我听说那边天气冷,你多穿点儿。小净忙得时候你别乱跑,照顾好自己。” 宿宿乖乖应答:“我知道了,干妈。您和干爹在家也好好照顾自己。” “对了,我想买点儿东西,你有空了帮我去逛逛。” “好,您把名字发给我吧。” “行,挂了啊。你干爹那边不用担心,晚上回来准给你打电话。” 宿宿失笑:“我知道啦。” 挂断视频,宿宿转头埋怨道:“你跟茹茹胡说什么呢。” 司净靠在沙发上,慵懒地眯起眼睛看他,反问:“我胡说什么了?” “就那些有的没的啊。” 司净挑眉,“行,以后不说了。那现在我们来说点正事。” 宿宿疑惑道:“什么正事。” 司净指了指自己的卧室,问道:“这里只有一张床,晚上跟我一起睡,你没什么意见吧?” 宿宿脸一热,喉咙发紧,“我、我睡沙发也可以啊,反正挺软的。” 司净好整以暇看着他,说道:“我们都是男生,睡一个屋怎么了?” 宿宿:“……” 司净果然听到他和林阿姨说的话了。 宿宿逐渐憋红了脸,“我睡相不好……” “是吗。” 司净眼神犀利,仿佛可以洞穿他的心。 半晌,宿宿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司净盯着他逐渐笑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光明磊落呢。” 第五十五章 话虽如此, 当天晚上宿宿和司净还是睡在两个屋子。 早在宿宿决定来挪威的时候,司净就为他把房间准备好了。 来到挪威前两天,司净带宿宿在奥斯□□处游玩, 顺便把林阿姨让他帮忙代购的东西买好。 第三天司净就得回公司上班, 宿宿独自待在家中无聊, 干脆跟他一起来到公司, 陪他上班。 一路来到办公室,途中遇到的每个人都用宿宿听不懂的语言和司净打招呼, 司净点头回应,不与他们多做交谈。 “司净,上大学之后我一定要学会挪威语。” 司净道:“没必要,做你喜欢的, 反正我会回中国。” 上班时间,司净忙着处理公司事务, 没时间陪宿宿,把平板扔给他让他自己找一部电影看,中午带他去对面中餐厅吃饭。 宿宿窝在他办公室看了一上午电影, 看得昏昏欲睡时, 房门被敲响,声音不大不小, 却十分突兀。 书桌前, 司净蹙眉,下意识看向宿宿,见他被惊醒, 说道:“后面有间休息室,进去睡会儿吧。” 宿宿摩挲眼睛,摇头道:“没事, 我在这坐会儿。” 敲门声再度响起,司净神色明显不悦:“进来。” 下一刻,一个亚洲面孔的女孩子推门而入。 女孩看起来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穿着普通休闲服,打扮得活泼漂亮,应该不是公司员工,因为早上来的时候,宿宿发现公司里所有人都穿着正装。 她眼神掠过窝在沙发的宿宿,转而看向司净,娇嗔道:“司净哥,马上中午了,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待着,不吃饭吗?我等你好久了。” 女孩声音甜美,语气亲昵熟稔,仿佛在与人撒娇。 宿宿视线从屏幕上偏移,落在她身上。 女孩长得很漂亮,青春靓丽,明显经过精心打扮,语气好像和司净很熟悉,看样子也不是公司员工,是司净的朋友吗? 司净冷着脸,“开会的时候我应该说过,今天任何人不准进我的办公室。杨小姐,你既然选择到公司实习,就应该遵守规定。” 司净说话语气比较重,女孩神色一僵,不甘心道:“我是你的助理……” “你是我的助理,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杨小姐到底年纪小,不像司净这般沉稳藏得住情绪,指着一脸无辜的宿宿说:“你说任何人不准进你的办公室,凭什么他可以?还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 司净脸色沉下来:“我有资格决定谁能留在这里。你最好对他礼貌一点,否则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也别想再踏进公司一步。” “你……”杨小姐气红了脸,眼睛水汪汪的,简直我见犹怜。 “出去。” 然而司净不为所动,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司净!” “学不会规矩,就别再来了。” 杨小姐泪洒现场,捂着脸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重重摔上了门。 等人走后,宿宿放下平板,神色古怪地走到办公桌前。 “她是谁啊?”宿宿刻意放慢语速,拿起一叠资料翻看,状似随口一问。 司净眯起眼睛看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助理。” “哦……你们挪威的助理都这么跟老板说话啊。”宿宿漫不经心点头,“做你的助理还有特权吗?不用穿工作服上班?” 司净好整以暇,无声笑了笑。 “不吃饭?人家还等你一起吃饭呢。” 司净抬起头,两人跟着办公桌看着彼此,“这个‘人家’指的是你,还是她?” 宿宿无语,把资料放回去,“你差不多行了,她是管家叔叔的女儿?” 司净诧异挑眉,“你认出来了?” 宿宿点头道:“跟管家叔叔长得很像。” 司净耸了耸肩,表示遗憾:“我还以为你吃醋了。” 宿宿快速眨眼,反问:“不可以吗?她好像一直待在挪威,没怎么回国。” “嗯,司榆进医院之后,杨叔就带着她跟我一起过来了。” “哦……”宿宿故意放慢语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挺好的。” 司净闷笑道:“真吃醋了?” 宿宿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司净,问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非常荣幸。”司净眼中带笑,故作遗憾,“早知道你会吃她的醋,我就对她温柔一点。” 宿宿装不下去了,噗嗤一笑说:“温柔?你就差没直接让人家卷铺盖走人了。” 司净无奈道:“这两年她成绩下滑太严重了,杨叔非让她跟着我学习。” “杨叔也不怕跟你学习几天成绩下滑得更严重?” “什么意思?”司净意味深长道。 宿宿反问:“你说呢?” “所以,你还是吃醋了?” 宿宿理直气壮:“不可以吗。你不会看不出来,人家女孩子对你有意思吧?” 司净深以为然:“看得出来,所以我把她赶走了。” “我在的时候把人赶走,我不在……” “你不在,她打扰我工作,我就只好开除她。” 宿宿惊讶道:“哇,你这么心狠手辣?” 司净一本正经道:“没错。” “嘶……好可怕。” “怕什么?” 宿宿说:“怕你对我也这样啊。” “我能舍得?” 宿宿嗤笑,“大老板,工作期间认真一点。” “好了,”司净神情无奈,“我把合同看完就带你吃饭。” “知道了。” 中午用餐时,杨丫头缠着司净身边,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司净全程把对方当透明人,尽力尽力伺候宿宿吃饭,杨丫头坐在对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司净剥完一只虾放宿宿碗里,杨丫头气鼓鼓道:“司净哥,我也要!” 司净头也不抬道:“你没长手?” 杨丫头怒道:“那你凭什么给他剥?” 司净淡淡回道:“我喜欢给他剥。” “你偏心!” 司净抬头瞟她一眼,“现在才看出来?” 杨丫头:“……” 宿宿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腿,示意他收敛一点。 “你好,我是宿宿。” 见面这么久,宿宿还没机会向对方介绍自己。 杨丫头看他一眼,闷闷不乐拿筷子戳碗里的食物,嘟囔道:“我知道你,司净哥的电脑、平板、手机壁纸全都是你。” 宿宿尴尬地笑了笑。 司净放下筷子,耐心快消耗完了:“不想吃就回去。” 杨丫头怒瞪他,“我爸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司净想说什么,被宿宿按住了手。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宿宿笑盈盈问道。 杨丫头本来不想回答,余光瞥见司净阴沉沉的脸,心里有几分忌惮,不情不愿道:“杨心雨。” “杨叔叔还好吗?” 杨心雨惊讶道:“你认识我爸爸?” 宿宿点了点头,“小时候见过杨叔叔。你喜欢吃可乐鸡翅吗?这家中餐厅和老家的味道很像,试试吧。我看你没怎么吃东西。” 宿宿用公筷给对方夹了一块鸡翅。 杨心雨愣住一秒,悄悄抬头看他,接触到宿宿柔和的笑容,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谢谢。” “没关系。” 司净眯起眸子,在桌下捏了捏宿宿的手。 杨心雨对宿宿态度缓和了些,好奇问道:“宿宿,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吗?” “是啊。” 杨心雨盯着宿宿看了几秒钟,忽然说:“宿宿,你在中国一定很受欢迎吧?肯定比司净哥受欢迎,他虽然长得帅可是对谁都冷冰冰的,一点都不绅士。” 司净瞥她一眼,没说话。 “你就不一样,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细心,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吧。” 宿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摇头说:“没有啊,司净挺好的,你别这么说。” 杨心雨哼一声,眼神幽怨:“一点都不好,我追他那么久,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宿宿惊愕道:“追、追他?” 司净气定神闲,剥完虾壳将虾肉放进宿宿盘子里。 杨心雨托腮道:“是啊,我爸让我别白费功夫,我还不信。” 宿宿看了看司净,又看了看杨心雨,“你爸不抓你早恋?” 杨心雨努嘴,“早恋?你说什么呀,十六七岁谈个恋爱不正常吗?” 宿宿说:“正常吧……但是我们管得挺严的。” 不知想到什么,杨心雨眼睛一亮:“宿宿,你谈过恋爱吗?” 宿宿老实摇头,“没有。” 杨心雨绷直身体,“那如果我追你,我们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初恋了!” 宿宿一愣,“啊?” 司净脸一黑,“不吃饭就滚回去。” “你干嘛呀?你不喜欢我追你那我不追了,换个人还不行吗?难不成你其实喜欢我,一直不同意是在欲擒故纵?” 司净脸黑得更厉害了,“闭嘴。” 宿宿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低头吃饭,不参与战争。 “诶,我说真的。宿宿,我长得也不丑吧?考不考虑跟我谈一场异国……唔!” 杨心雨话音未落,司净把手里剥了一半的虾塞进她嘴里。 “吃饭!”司净偏过头看着宿宿,“你也吃饭。” 杨心雨翻个白眼,“你不喜欢我还不让我喜欢别人,渣男。” 为了不被殃及,宿宿眼观鼻鼻观心。 “随便你喜欢别人,唯独他不行。” 杨心雨瞪大双眼,“为什么?” “你说呢?”司净不动声色将问题抛回去。 杨心雨抬起下巴,洋洋得意:“因为你暗恋他?他没谈过恋爱,你和他又没有关系,还管得了我追不追他吗?” 司净似笑非笑,看向宿宿,“我管得了吗?” 宿某人无意被拉入战场,听到这里险些没被噎到。 “嗯……”宿宿闷头道。 杨心雨露出一个如遭雷劈的表情,“why?你们不是没在谈恋爱吗?” 司净神态自若道:“迟早会的。” 宿宿:“……” 杨心雨恼羞成怒:“我要曝光你们早恋!” “随便,我可能还会谢谢你。” 宿宿实在无奈,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说:“幼不幼稚。” 司净避而不答:“多吃点。” 在口舌功夫上,施子明都不是司净的对手,更何况杨心雨。 一顿饭下来,杨心雨已经气得要和司净势不两立了。 杨心雨虽说是司净的实习助理,一天下来根本没做过几件正事。 年前司净忙得焦头烂额,没什么时间陪宿宿,就让她带宿宿在城市周边游玩。 这个年纪的女生做事容易三分钟热度,她的话宿宿和司净都没放在心上,相处起来还算愉快。在她的陪同下,宿宿给周康成一家和孤儿院小朋友买了不少新年礼物,每次宿宿要买单的时候,杨心雨都抢在他前面把银行卡递过去,说是司净大老板交给她的唯一的任务。 除夕当天,司净上午在公司,临近十二点才放假回家。 回到家换身衣服就带着宿宿去见爷爷奶奶。 车上时,司净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惫。 宿宿不禁觉得心疼,除了前两天陪宿宿玩儿,司净每天早出晚归,回家洗完澡还要看两个小时书,寒假期间都累成这个样子,他简直不敢想象司净平时忙到什么地步,可能连停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司净,其实不用这么着急……” 宿宿知道他这么努力是为了早点回到国内,但是真的太累了,宿宿单单是旁观了几天就觉得窒息,不知道司净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生活十几年。 在同龄人感受美好青春的时候,他一个人背着身上沉重的担子,一个人默默向前走,默默成长。 宿宿总觉得他比自己、比同龄人成熟,现在看来完全理所应当。 司净委身,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呢喃道:“让我抱一会。” 宿宿抓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是说真的,你对自己好一点,等我明年高考过后,有长假我就过来陪你,不用那么急着回去。” 司净把自己时间压榨得一点不剩,宿宿真的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没关系,过年可以好好休息。”司净冰凉的侧脸贴在宿宿脖颈,微微侧头,在他颈间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宿宿心情沉重,他知道司净想做的事情别人撼动不了,更何况他坚持这么多年,决计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放弃。 宿宿转过身,紧紧抱住他,“司净,你等等我吧,我可以申请奥斯陆的大学,我来陪你好不好?你不要这么累了。” 宿宿头发柔软地贴在后颈,司净蹭了蹭他的头发,动作无尽依恋。 “不用,你乖乖等着我就好了。” 宿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想你那么累。”宿宿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嗡声道。 温厚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沿着他的蝴蝶骨向下抚动。 “宿宿,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司净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宿宿声音闷闷的:“什么?” “上学期我向学校申请了提前毕业,最近在看大四的课程,下学期修满课程学分,参加毕业考试,每门分数在及格线以上,就能提前毕业了。我准备申请国内的大学读研,如果顺利的话,你大一开学的时候,我就能回国了。” 宿宿懵了,“你、你明年九月就能回国了?” “不出意外应该可以。” 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宿宿大脑空白。 “你要回国了?回国读研……你……”宿宿几乎语无伦次。 “所以,累一点没关系,再坚持半年就轻松了。我跟爷爷商量过,回国之后先暂停公司事务,等我读完再进入公司。”司净声音低沉悦耳。 宿宿完全混乱了,一边觉得高兴,一边又担忧不已。 “可是,国内学校好考吗?要是你没考过怎么办?” 司净嗤笑,大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说道:“不需要考。” “啊?”宿宿身体后退,迷茫地从他怀里抬头来,“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简历比较丰富,被学术期刊采访时透露了一点想回中国读研的想法,到目前为止已经收到了国内五所顶尖大学的offer,并且全部免试。换句话来说,只要明年七月份我顺利拿到本科毕业证书,就可以选择其中一所学校读研。” 宿宿倒吸一口凉气,“司净,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只是比大部分人努力一点。” “国内教育方式和国外不一样,你能适应吗?”宿宿皱眉问道。 司净点头,“教育方式虽然不同,研究方向大多一致。” 宿宿感觉像做梦一样,他还在准备考大学,司净却已经准备回国读研了?这太梦幻了。 “司净,你太厉害了!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宿宿感叹道。 司净笑了笑:“国内外教学环境不一样,规矩也不一样,别太放在心上。” 宿宿靠在他身上,喃喃道:“半年……半年……最后半年!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过来找你玩了,浪费你这么多时间,害你那么累。” 司净嘴角微弯,“那我会很庆幸没有告诉你。” 细长手指玩弄着宿宿柔软的头发,疲惫的身体仿佛有所缓和。 司净问道:“你想好考哪所学校,读什么专业吗?” 宿宿“嗯”了一声,“我想读法。” “人大或者北大?” “你呢?准备去哪所学校读研?” 司净莞尔一笑:“人大或者北大。” 宿宿一怔,“我们可以去一个大学?” “嗯,这两所学校法学和经济学专业在国内都很不错。” 不知想到什么,宿宿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司净,你没有收到国际顶尖大学的offer吗?” 司净神色一顿,薄唇抿起。 “有吗?”宿宿追问。 司净沉默数秒,说道:“有,我拒绝了。” 车内陷入片刻死寂,司机大哥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气氛似乎变得严肃。 司净解释道:“我以后打算在中国发展,需要适应国内经济环境,学以致用就行了。” “这么紧张干什么?国内经济学又不差。”宿宿推了他一下。 司净松了口气:“我担心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放弃其他机会,产生心理负担。” “没有,我就是好奇。” “所以呢,现在能决定考哪所学校吗?对你来说,两所学校应该都不难。” “目前偏向北大。” “可以。” …… 中午陪司净爷爷奶奶吃完饭后,两人又回到公寓。 挪威新年和中国新年不在同一天,只是这些年来爷爷奶奶陪司净一起过。今年得知有宿宿陪他,二老早早买好机票,准备去暖和一点的地方旅游,当天下午午三点的飞机,他们回公寓时,二老也带着行李去了机场。 回公寓路上,宿宿给周康成打电话问好,国内时间不到八点,春节联欢晚会马上开始。 给周康成打完电话后,宿宿又给孤儿院阿姨打了电话,向他们问好。最后给微信列表好友群发消息祝贺除夕,做完一切联欢晚会正好开始,宿宿便拉着司净一起看。 两人窝在沙发上,盖着一条毯子,放着晚会当背景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们一觉睡醒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司净带宿宿出了门,去一家中餐厅吃了颇具中国风味的年夜饭,吃完饭两人去江边散步,遇到许多华人一起过年,欣赏到了绝美的烟花大会。 五彩斑斓的烟花倒映在江面上,美得如同幻境一般。 司净和宿宿靠在围栏边,看着天空盛放的烟花,听着周围人兴奋的呐喊声,丝毫没有身处异国他乡的局促感,而是因为彼此在身边的安心。 “开心吗?” 司净和他靠在一起,手臂抵着他的胳膊,声音在烟花盛放的巨响下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宿宿转头看着他,笑容灿烂,闪烁的烟花映在他眼中,如同最明亮的宝石。 “开心。” 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挨在一起,一起看晚会、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烟花,宿宿却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我真的好开心啊,司净。” “嘭——” 烟花在天空绽放,绚丽得像是梦境。 “宿宿,明年除夕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好!” …… 时间总是那么短暂,难以不落俗套。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如同吉光片羽,眨眼间就来到最后一天。 宿宿回国航班在下午两点,因为买了许多礼物送给亲人朋友,前一天司净帮他全部邮寄回国内,宿宿只需要带着一个行李箱。 那天早上两人醒得很早,宿宿没多少行李,把换洗衣物放进行李箱,就没别的东西了。 抬头时,发现司净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他收拾。 “我想陪你坐回去。”司净毫无征兆地开口。 年前订机票的时候,司净想给自己也订一张,陪宿宿坐回中国再自己坐回来,宿宿没有同意。 他扶着行李箱站起来,无奈道:“别闹了。” “我是认真的。”司净说。 “我也是认真的。” 对来即将来临的分别,即使有过心理准备,依然无法坦然接受,原本无话不谈的他们反而陷入沉默。 中午时分,司机大哥来到楼下接宿宿去机场。 车内,两人坐在后排,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到机场后,司净送宿宿过安检。 “司净,九月见。”宿宿忍着鼻尖酸涩,朝他笑了一下。 司净攥住他的手,眼神专注得恨不能将他刻进去。 “宿宿,你记得来的那天我问你的话吗?” 宿宿点头,“记得。” “我们不是说好要聊聊吗?趁现在聊聊吧。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理智上司净知道宿宿的回答,情感上却不受控制地害怕宿宿会给出和他内心期待不同的答案,因此神情变得小心翼翼。 宿宿说:“我们现在是,但以后不是。” 司净引导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是什么?” 宿宿红着眼眶笑了笑:“恋人?情侣?夫妻?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司净抬起手,指腹眷恋地摩挲着宿宿的脸颊。 书上有关离别的诗句多不胜数,这一刻才算真正体会到其中含义。 “我们可以是恋人,是情侣,是夫妻。” “那你就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嗯,你也是我的。” 洋洋洒洒有太多话想说,到嘴边却化作一句:“九月见。” “司净,我们九月见。” 飞机从城市上空经过,载着不知道多少的思念和期待。 未来有多少思念会重逢,不得而知。 未来有多少期待会圆满,不得而知。 他们的愿望于世界而言只是秋毫之末。 他们留给彼此思念与期待的话语,亦是秋毫之末。 宿宿,九月见。 司净,九月见。 ——我们九月再见。 第五十六章 时间在高三下学期开学后变得繁忙。 宿宿和司净约定好, 将所有精力用在学习上。他上学期间不再带手机,周末放假去附近的图书馆复习,尽管宿宿对考上两所心仪的大学有一定把握, 仍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高三下学期时间基本是留给他们复习的, 黑板上的倒计时每一天都在消减。为了不让他们给自己太大压力, 老王时不时就会带他们出去爬山放松心情。 期中考试采取全市统一, 宿宿所在的重点高中平均分全市第一,宿宿不负众望, 取得总分全市排名第一的好成绩。 成绩出来那天,几乎造成全市轰动。 前几次模拟高考宿宿与同为重点学校的三中学霸打得难分难舍,他们包揽全市前两名,分数差从来没有超过五分, 可这一次宿宿的总分竟甩了那位学霸将近二十分!分数比去年市状元高了七分,比去年省状元低了两分! 也就是说, 宿宿保持成绩稳步提高,极有可能成为今年的高考省状元! “宿宿,老王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好, 谢谢。” 宿宿合上书离开了教室。 走进办公室, 老王和教导主任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宿宿,来, 坐坐坐。” 宿宿朝两人点头, 在位置上坐下,“王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老王和教导主任面面相觑, 紧张地搓了搓手,“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所双一流大学愿意给你一个保送名额,并且保证你只要修满学分,每一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你愿意吗?” 宿宿沉思片刻,“我可以保送?” 老王叹息点头:“你高二参加过数学竞赛,表现非常优秀,获得保送名额不奇怪。” “哪所学校?”宿宿问道。 老王说了一个省内的双一流大学,在国内排得上名次,却不是宿宿心仪的学校。 老王说:“宿宿,如果保持现在的成绩,你以后肯定能去更好的学校。但是,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见宿宿不说话,教导主任和老王显得有些紧张。 良久,宿宿说:“王老师,您有什么意见吗?” 老王干咳一声,正色道:“我当然希望你能去自己心仪的大学。” 宿宿点头,起身朝两人弯腰,说道:“王老师,我并不打算在省内读大学,抱歉。” 老王松了口气:“那行,你先回去复习吧。” “好的。” 宿宿回到教室后,杨子琳又被喊去了办公室。 十分钟之后,杨子琳回到教室直奔宿宿而来。 “宿宿,你是不是拒绝保送了?”杨子琳气喘吁吁道。 宿宿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杨子琳激动地抓住宿宿的胳膊,“学校本来有三个保送名额,我是没有的,但是你不去的话,名额就会给我!宿宿,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啊!你是不是故意?故意想把名额留给我?” 宿宿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笑道:“不是,我不想在省内在读大学,我有想考的学校。” “没关系,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不会有负担。” 宿宿失笑,“恭喜你。” 这事不知怎么传开了,宿宿拒绝保送名额杨子琳因此被保送,网上又开始炒他和杨子琳之前的早恋风波。 当天晚上,周康成在微博发了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只有短短两条消息。 司净:“今年九月北大见。” 宿宿:“今年九月北大见。” “右边的头像是宿宿,左边是谁啊?” “左边的向日葵头像不觉得眼熟吗?不就是司净高中毕业时候宿宿送给他的吗。” “考古回来了,右边宿宿,左边司净。” “卧槽!司净九月份要回来??” “谁再说我宝拒绝保送是为了让名额!他只是有自己想考的学校而已!” “啊啊啊我的竞速cp复活了!” “这算是官方撒糖吗?” …… 保送事件至此结束。 高考前一天,宿宿特意和司净打了一通电话,美其名曰拜拜考神,沾沾考神的运气。 司净课程学分基本修满,拿到本科毕业证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别紧张,我看过你之前模拟考试的试卷,北大今年理科分数线应该在690左右,只要你正常发挥,绝对没有问题,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虽说宿宿心中有一定把握,紧张却在所难免。 毕竟这不仅关乎他是否能考上北大,还关乎他和司净能不能在同一所学校。 高考两天,周康成和林阿姨比宿宿还紧张,专门向公司请了假,把茹茹扔给楼下奶奶照顾,天天在学校门口等宿宿考完。 最后一堂考试,天气炎热,校外人山人海,执勤的警察站了一排一排,不少记者扛着沉重的摄像机挤在家长中间。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学校广播响起机械女声,远远传进他们耳朵里。 周康成和林阿姨牵着横幅,心情十分焦躁。 “那孩子好像有点儿眼熟。” 林阿姨撞了撞周康成的胳膊,指向不远处穿校服的男生。 周康成定睛一看,把横幅往林阿姨手里一塞,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哎呦!” 人群中传来一声痛呼。 众人侧目看去,一个中年男人揪着一个高中生的耳朵,把他从人群中提溜出来。 “周叔叔,松、松手!” 周康成黑着脸道:“你不好好上课跑这里来干什么?” 高中生不是别人,正是在市区一所普通高中读高一的落落。 落落捂着耳朵乖乖站在他面前,嘟囔道:“宿宿今天高考嘛,我想来看看他。” “你跟老师请假了吗?” 落落沉默,“没有。” “逃课?你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落落举双手投降:“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噗嗤——” 后方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周康成扭头一看,脸色顿时更黑了。 “你们怎么也跑来了?” 看着面前几人,周康成气得牙痒痒。 秦理笑盈盈凑到周康成身边,挽起他的手臂,说道:“周叔叔,今天是宿宿高考嘛,我们来接他。” 施子明走上前勾住落落的脖子,“你小子可以啊,有情有义。” 慕雨安笑容腼腆:“叔叔,您放心,我向学校请过假了。” 周康成左右看了看,除了在国外那仨,其他人全部到场。 这些小屁孩跟宿宿一样,差不多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一个两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站在人群中惹眼得很,几乎立刻就被记者们的镜头捕捉到了。 周康成想训斥他们几句,林阿姨比他看得开,直接把横幅递给他们,“来都来了,正好横幅做长了一截,都给我牵着,一会儿宿宿出来就能看见。” 谁是当家做主的一下就看出来了,众人直接越过周康成,围到林阿姨身边。 “林阿姨,茹茹呢?” “她在家呢,人太多了,我们顾不上她。” 考试结束的铃声在学校蔓延,逐渐有考生走出考场。 不多时,考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在人群中寻找各自的家长。 即便在这样人头攒动的环境下,周康成等人依旧一眼看到了宿宿。 他背着书包走在混乱的人群中,垂头丧气,情绪不佳。 周康成心蓦然沉了下去,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原本喜悦的心情也被凝固。 “周康成……”林阿姨神情严肃,“一会儿别问考得怎么样。” 周康成点头,“我知道。” “宿宿!” 施子明大喊一声,朝前方招了招手。 宿宿抬起头,看见牵着横幅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上扬,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他们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 施子明臭屁道:“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怎么可能缺席啊。唉,我们可不像某人些,这会儿估计还在睡大觉呢。” 秦理翻了个白眼:“你差不多行了。” 宿宿笑了笑:“谢谢。” “宿宿,你考得怎么样?”施子明问道。 众人:“……” 宿宿出来时候表情明显不对劲,怎么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宿宿点头道:“嗯,感觉还不错,分数应该不会比期中考试低。” 众人一愣,施子明疑惑道:“那你怎么还垂头丧气?这是好事情啊。” “我收拾东西出考场的时候,把司净送我的钢笔摔坏了,好几十万呢。”宿宿叹了口气。 “害!”施子明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算什么?回头生日哥们儿送你一个更贵的。” 周康成和林阿姨同时松了口气。 周康成道:“没事儿,干爹回头也能给你买。” 林阿姨白了他们一眼,对宿宿说:“有时间我帮你问问能不能修吧。” 宿宿立刻笑起来:“谢谢干妈。” 周康成:“……” 施子明:“……” 合着跟钱没关系,跟送的人有关系? 晚上,周康成为了庆祝宿宿高考结束,请大家吃了顿大餐。 回到家后,宿宿打开手机,在估分小群里和同学对答案,最终得到的结果即便是宿宿本人也觉得难以置信。 “732??” “732?比你期中考试成绩高了七分?” “卧槽!我们估分分差从来没有超过五分,宿宿,就算我们估错了,你也能到725以上,今年省状元咱们没跑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可以说的吗?” 宿宿自己也一脸懵逼,他已经把历来语文作文扣得最多的分数算进去了,最后成绩依旧在730分以上。 “估出来多少分?”周康成提着两袋水果走进来,见宿宿在纸上疯狂列着数字,好奇问道。 宿宿立刻用手捂住本子,神情慌乱:“没、没多少。” 见此情形,周康成挑起眉头,担心自己追问会给宿宿造成压力,耸肩道:“高一点儿低一点儿都没关系。” 宿宿忙点头,附和道:“对,没有关系。” 因为估分太高,宿宿没敢向任何人提起。原本想分享给司净,可是他临近期末,应该正是忙碌的时候,宿宿不想他因此分心,只提了下自己考试发挥不错。 高考结束第二天,林阿姨帮宿宿修好了钢笔,宿宿则出门和班里同学聚餐去了。 群里估分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杨子琳耳朵里,被她拉着帮她估算了遍分数。 “宿宿,你估分错过吗?”杨子琳看着纸上最终得出的分数,怔怔问道。 宿宿道:“分差从来没有超过五分。” “709……”杨子琳喃喃道,“我能和你去一个学校了?” 杨子琳原本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但是网上出现许多宿宿故意将名额让给她的言论,她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不争馒头争口气,也担心后面学历会被诟病,就拒绝了保送机会。期末那段时间,她天天拉着宿宿一起复习,并且打算和宿宿一起报考北大同一专业,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国内最顶尖的双一流大学。 宿宿对自己分数没把握,对杨子琳倒是有点把握。 “就算你作文扣了十分,总分也能保持在705左右,国内所有大学任你挑选。”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周后某天,周康成接到一通电话。 “喂?谁啊?” 周康成正追着茹茹喂饭,看到是个陌生号码不耐烦地接起。 “请问是周康成周先生吗?” “有什么事?” “说来话长……” “那就先别说,十分钟之后你再打过来,我喂女儿吃饭呢。” 对面沉默片刻,说道:“好的,我十分钟之后再打过来。” 周康成挂完电话就抛之脑后,结果好不容易喂完饭,屁股刚沾到沙发一通电话就打进来。 拿起手机一看,是一通陌生电话,来电显示地址是北方一个著名城市。 “喂,你好。”周康成接起电话。 “请问是周康成周先生吗?” 熟悉的开场白让周康成眉头微皱,“我犯什么事儿了?一中午好几个电话了。” “周先生你好,我是北大招生办的老师。” 周康成愣住,瞬间坐直上身,“哪、哪儿的老师?” “北大。” “北大……是我想的那个北大?” “是的。” 周康成蒙了两秒,“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招生办老师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问一下,看到您之前在网上发表过宿宿想要填报北大,您身为他的监护人,知道他是否还愿意填报北大吗?” 周康成眯起眸子,左手摩挲着下巴,没有立刻回应。 “我不清楚。” 半晌后,周康成回答道。 没等招生老师开口,周康成又说:“但是他最近没有提过北大,似乎对人大也有点儿兴趣。” 招生老师立刻紧张起来:“周先生,我们学校非常欢迎他,也非常荣幸成为他的目标大学。如果他和司净一起进入北大,他们关系好,学校甚至可以将他们安排在一间宿舍。” 周康成语气顿时变得严肃:“这就不必了,请务必按年级、专业严格分配宿舍。” “那您这意思……宿宿目前还是想来北大?咱们学校可以提前录取他,不用等高考成绩出来,您看怎么样?” 周康成沉思片刻,听说在高考成绩出来前,一些高校可以提前知道考生成绩,抢在成绩出来、填报志愿前将考生意愿确定下来。 而北大这种学校,轻易不会主动打电话招生。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北大的招生老师?”周康成问道。 招生老师说:“那这样,明天您带宿宿来学校一趟吧,我们当面谈,也可以让他提前熟悉一下学校,来回车费、住宿费我们全包。” 老师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周康成彻底打消怀疑。 “我们家宿宿考了多少分?”周康成试探性问道。 招生老师说:“周先生,对咱们学校来说,分数没那么重要,主要还是宿宿喜欢我们学校,学校特别欢迎他这种努力有天分的孩子。” 周康成当然不可能相信这种鬼话,说自己决定不了,要和宿宿商量一下。 招生老师道:“您看这样行吗?学校先给两位把机票买好,你们商量好了明天就过来,没商量好明天也可以过来看看,顺便旅游一圈。” “机票先不着急买,我先问问宿宿再说。” “那好吧,那晚上我再给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挂断电话后,周康成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忙给宿宿打去电话。 “宿宿,北大的招生老师打电话来了!他们想提前录取你,还邀请我们明天去学校面谈,包来回车费和住宿!” 宿宿愣了两秒,“真的?” “真的!北大应该看到你的分数了,招生老师特别热情,而且他打电话来之前也有一个北方号码打进来!宿宿,你分数绝对不会低!” 宿宿还没把自己估分成绩告诉周康成,听到这里,他隐隐有些激动:“干爹,其实我高考结束就把分数估出来了。” 周康成兴冲冲道:“多少多少?” 宿宿说:“我语文作文最多一次被扣八分,如果按这个扣分来算,总分应该是732。” 电话中陷入片刻寂静,周康成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他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呼吸剧烈,“多、多少?” “732。” “你……你……”周康成几乎语无伦次,“你喜欢故宫吗?回头干爹努努力给你买下来?” 宿宿噗嗤一声,“干爹,你说什么呢?” “732!732!这可是高考!高考!732!你知道去年省状元多少分吗?727!你比他整整高了五分!” “这只是我估算的分数,或许没有这么高。” “不不不……你不知道北大招生老师态度多好,还想给咱们买机票请咱们去北方玩儿……” 宿宿每天如何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宿宿的高考成绩不会低,却万万没想到这么高。 “我家祖祖辈辈没出过状元,我收了你这么个干儿子,也算光耀门楣了!” 宿宿叹道:“干爹,成绩还没出来呢。” “我不管,今晚你早点过来,干爹亲自下厨请你吃大餐!” 宿宿只好点头:“好吧。” 晚上吃饭时,周康成拿出自己珍藏好几年的红酒,给他们仨一人倒了小半杯,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红光满面。 第二天一早,周康成带宿宿乘坐飞机去了北方城市。 落地后两人先去酒店,这期间宿宿给司净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发现宿宿不在家中,司净问道:“在哪里?” “酒店。” “酒店?和谁?” “干爹。” 司净疑惑道:“你们去哪里?” 宿宿神秘一笑:“北方。” 司净眯起眸子,“北方?看学校?” 宿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好聪明哦,我们马上就要去北大啦!我先提前帮你看一下未来几年我们的学校。” 司净弯起眼睛,问道:“招生办提前打电话了?” “对啊,不止北大呢,人大也邀请我了。” 司净笑道:“其实北大昨天也给我打过电话。” 宿宿好奇道:“他们跟你说什么?” “招生老师说知道我们关系好,入学之后可以把我们安排在一间宿舍,双人间。” 宿宿眼睛一亮,“那好呀!” 司净笑容耐人寻味,“我拒绝了。” 宿宿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一起住?” “宿宿,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们今年十七岁,拥有正常男性的欲望和性.能.力,而我们没有到可以发生性.行.为的法定年龄。所以同处一个屋檐下,对我来说是一种考验和煎熬。” 紧接着,宿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比煮熟的螃蟹还要红,掩饰性地低下头,露出充血的耳朵,恼羞成怒道:“你闭嘴!” 司净莞尔一笑,说道:“等你大二,十八周岁之后,我们搬出去住吧。” 宿宿臊得脑袋快冒烟了,却还是没忍心拒绝司净,默默点了下头,惹得司净一阵低笑。 在北方待了两天,和招生老师谈妥之后,他们回了s市。 查成绩那天晚上,周康成和林阿姨拉着睡眼惺忪的茹茹一起坐在宿宿身边。 大家屏息凝神,看着宿宿登录自己的准考证号,屏幕上出现一个不停旋转的圆形图标。 周康成将手机镜头对准屏幕,正在拍摄视频。 空白画面定格十几秒钟后,终于出现了画面。 姓名:宿宿 准考证号:********* 语文:144 数学:150 英语:148 理科综合:290 总分:732 排名:01 “啊!!宿宿!” “732!全省第一!” 宿宿怔愣看着屏幕,周康成和林阿姨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声音震耳欲聋。 “宿宿……我的孩子……” 林阿姨将头靠在他肩膀,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林阿姨在他耳边喃喃道。 自从升入初中,宿宿没有松懈过一刻,他有多努力林阿姨和周康成一直看在眼里,特别是连读成功进入高二后,宿宿可以说不要命的在学习,不知道多少个晚上熬到凌晨,这些他们全部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当结果出来时才能深刻地替宿宿感觉到高兴和轻松。 “好样的!好样的!”周康成重重拍打宿宿的肩膀,眼眶红润,强忍没有落下泪来。 宿宿眼眶逐渐变得模糊,全身好像瞬间没了力气,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所有坚持的东西全部有了好的结果。 茹茹坐在床边迷茫地看着他们,不明白电脑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哥哥和妈妈脸上的泪水,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最终一切都有了好的结果。 所有坚持的东西全部得偿所愿。 这一年盛夏,他捧着悉心栽培的果实,走向了他和他的未来。 第五十七章 九月初, 大一新生开学季。 早晨八点半,阳光热辣。 一辆白色宝马驶进北大南门,停在迎新队伍前。 “来了来了!” “你确定是这个车?” “肯定是!我可是他学姐。” 拥挤人群中传来低声交谈, 举着各学院牌子的志愿者不约而同看向一个位置。 后座车门被打开, 众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一只莹白的小短腿从车上伸了下来。 小女孩站在车门边,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觉得迷茫同时还笑盈盈跟他们打招呼。 “哥哥姐姐们好呀。” “茹茹, 小背包不要了?” 紧接着,车内传来一道少年声音。 嗓音清澈悦耳,如同潺潺溪流,在炎热夏天令人心旷神怡。 一条清瘦的胳膊抓住小女孩的衣服, 轻松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手臂青筋若隐若现, 另一只手拿着小兔子背包,挎在小女孩身上。 周康成和林阿姨从前排走了下来,瞧见两边乌泱泱的人, 感叹道:“好多人啊, 这大夏天的。” 林阿姨朝他摆手,“行了, 你找个地方停车, 把行李搬下来,我先带宿宿去办入学。” 说话间,后座男生牵着小女孩下了车, 顺手关上车门。 男生穿着普通不过的白体恤,肩上背着价格不菲的书包,手腕戴着一只银色机械表, 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脸上带着笑意,嘴角梨涡若隐若现,眼神环顾周围,眸子清澈见底。 周康成嘟囔一声:“停车场在哪儿来着……” “停车场吗?我带您过去。” 一个胸前挂着工作牌的男生接过话。 周康成愣了下,点头道:“哦,麻烦你了小伙子。” “不麻烦不麻烦。” 场面安静几秒,宿宿心生迷茫,他看向距离最近的一位女生,问道:“学姐您好,请问法学院在哪里报道?” 学姐接触到他眼神,紧张地举起牌子,“我、我就是法学院的。” 宿宿松了口气:“能麻烦您带我过去吗?” “好的好的。” 宿宿转头把茹茹推到林阿姨面前,说道:“干妈,你先带茹茹找个地方休息,我去报道。” “我跟你一起去!”茹茹不满地拉住他的衣服。 “太挤了。”宿宿无奈道。 “我不怕嘛。” 拗不过这小丫头,宿宿只好带她一起去报道。 顺利填完资料,又领了宿舍钥匙和洗漱用品,一行人去往了宿舍。 宿宿现身北大的消息在半个小时后冲上热搜。 暑假两个多月时间,宿宿和司净明明时不时就会出现在热搜上。 宿宿高考全省第一这事儿,在热搜挂了整整一周,因为他和司净约定一起报考北大,所以司净的名字也在热搜上挂了很久。 司净本科毕业的时候,也被顶上了热搜,宿宿原本掉下去的热搜又被刷上去了。 整个暑假他们俩的状态就是对方有什么事出现在热搜上,另一方的名字必定会被关联上去。 办完入学后,一家四口在周边玩了一圈,宿宿军训前一天周康成三人才打道回府。 离开酒店那天,茹茹抱着宿宿哭得死去活来,宿宿再三承诺十月一号一定带司净哥哥回去看她,才勉强将人哄好。 林阿姨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红着眼眶道:“好好照顾自己,十一回来瘦了一斤我唯你是问。” 周康成拿纸擤鼻涕,眼泪止不住了。 自从四岁将宿宿接到身边后,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 “一周至少给我打三次电话,知道吗?” 宿宿眼尾发红,却没有哭。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干爹,开车路上小心,不要疲劳驾驶。” “我还用你说,臭小子。” 送走周康成三人后,宿宿独自回了宿舍。 这几天他一直陪茹茹住在酒店,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林阿姨还帮他铺好了床。 宿舍里其他三位室友已经见过面,交换了彼此名字。 第二天一早,学校组织新生军训。 宿宿站在人群后排,低着头不怎么和旁人交谈。 周边不少视线往他身上落,宿宿完全不在意。 他拿着手机,点开微信,轨迹一班小群里施子明在吐槽高三生活艰难,宿宿回了两句,然后进入小风车呼呼转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 司净公司事情还没处理完,大概军训结束的时候才能回国。 舞台上,校领导还在调试音响设备,学生们百无聊赖地凑在一起聊天。 宿宿隐约听到左前方几位女生聊到他的名字,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算是公众人物,引人注目这一点他早就习惯了。 “你好!” 宿宿又和施子明闲聊了两句,身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宿宿抬头看去,是一个神情紧张的女生。 “我、我是你的粉丝,从小看着你的节目长大,因为你报考了北大法学系,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女生越说脸越红,不少学生注意到他们。 宿宿放下手机,认真向对方弯了弯腰,“谢谢你,大家以后就是同学了。” 女生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交换一下联系……” “宿宿!” 女生话音未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她打断。 这声音像是举着喇叭喊出来的,连舞台上的校领导都不由看了过来。 宿宿一听声音,尴尬地低下了头。 只见人群后方,女生抱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走上前,停在宿宿面前。 “卧槽?” “这么大胆?当众表白?” “校长在上面看着呢!” “大哥你醒醒,大学了,没人管你谈不谈恋爱。” …… 宿宿无奈地拽了她一下:“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杨子琳挣开他的手,同时朝宿宿使眼色,“别动手动脚的,我老板看着呢。” 宿宿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发现不远处一个男生拿着手机在拍他们。 杨子琳高考分数比宿宿估的分高了一分,顺利进入北大法学系。 起初宿宿以为她是受自己影响,希望她郑重考虑,结果杨子琳说她就是想亲手把她的赌鬼渣爹送进去。 杨子琳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宿宿,我受好友司净托付,祝你开学快乐。他虽然赶不回来,但他的心意犹在。” “宿宿,司净祝你开学快乐!” 杨子琳几乎是吼出来,“司净”二字吼得尤其大,生怕别人不知道玫瑰花是司净送给宿宿的。 她声音大到什么程度呢?她说完后,足以容纳几千人的操场瞬间陷入沉默,连舞台上的领导们都懵了。 宿宿臊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在杨子琳催促的眼神下,硬着头皮从她手里接过了花。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道:“他给了你多少钱?” 杨子琳闷咳一声,悄悄朝宿宿比了个“五”。 “五百?我给你五千,现在,你马上去挪威,把这事对着司净再做一遍!” 杨子琳说道:“你格局小了,司老板一出手就是五千,我还给他打了个对折。” “司净送的?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 “他们不是真的我立刻去死!人不在都要来宣示主权,他简直不要太爱了。” “恭喜宿宿开学第一天获得社死成就。” “送花的女生不觉得眼熟吗?之前和宿宿传绯闻那个!” “情敌变僚机,司净你小子如意算盘打得我在中国都听到了!” …… 杨子琳完成任务,走到男生面前拿过手机。 “老板,还满意吗?我保证操场上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送的花。” 司净淡淡道:“钱微信转你。” “好嘞好嘞。” 毫不意外,这件事情不到半天就飘到热搜,引起广泛讨论。 “他们有种不管我死活的浪漫。” “哈哈哈哈哈我宝要被尴尬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真的!我靠金钱力量成功把我的情敌变成了僚机。” “他们毕业晚会视频看了吧?杨同学自爆暗恋宿宿不到两个月就被司某人金钱收买哈哈哈。” “呜呜呜你们怎么还不谈恋爱!怎么还不官宣!不一定要等到十八岁真的不一定,你们再不官宣我真的会死。” “嘶哈……嘶哈……混血崽你小子别太爱了!” …… 大学毕竟不像高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身边人记录下来。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轨迹一班小伙伴们非常不服气,第二天上午军训结束后,杨子琳和几个同组男生搬着一个大花篮找到宿宿,上面放着许多奢侈品牌的当季新品,拿着大喇叭宣告这是轨迹一班同学们送给他的升学礼物,还一路护送宿宿回到宿舍。 宿宿从最初尴尬变成一脸麻木,回到宿舍后立刻打了一通跨洋电话,把愤怒全部发泄在司净身上。 “我丢死人了!” 司净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 司净问道:“现在还有人问你要联系方式吗?” 宿宿摇头,“没有了!他们全都在问我,我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司净满意点头:“那就对了。” 宿宿:“……” 宿宿嘟囔道:“司净,小气鬼。” 司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身边的人,我和你关系不一般,方法还是杨子琳想出来的。” 宿宿磨牙,回头一定要好好敲杨子琳一顿。 “军训感觉怎么样?累吗?” 宿宿说:“昨天有点累,今天适应了。” 司净说:“这几天温度高,我让杨子琳给你买了几瓶防晒霜,把脸、脖子和手臂都涂上,别晒伤了。” 宿宿犹豫一下,说:“司净,我自己可以买,你别老麻烦杨子琳,她也在军训,很累的。” “心疼了?” “不是……” 司净把宿宿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杨子琳,并表示优先考虑她的想法,如果她不愿意以后不麻烦她了。 杨子琳这不识好歹的家伙,转头就带着截图来找宿宿对线。 “你跟我老板瞎说啥呢。” “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我赚钱的脚步,军训算什么!” “哪怕做为你们谈恋爱的工具!” “像我老板这么慷慨的人不多了,你珍惜吧!” 宿宿无语,这人赔偿金和奖学金拿到手软,怎么还跟掉钱眼儿里似的。 话虽如此,司净没有事事劳烦杨子琳,只是一些顺便能做的事情让她帮着点儿。 军训半个月时间,宿宿没少因为送花事件被教官调侃。 阅兵仪式结束当天,宿宿和其他几个连的班长送教官离开了学校。 晚上学校组织各班学生开班会,竞选班委。 宿宿和杨子琳没有分到一个班,但是辅导员的同一位,所以大概率以后上课时间也一样。 宿宿没有竞争班委,大学他希望多一点自己时间。 竞选结束后,辅导员让文娱委员组织两个节目,参加下周的法学院迎新晚会,并希望宿宿作为优秀新生上台讲话,宿宿没办法拒绝,只好同意下来。 “周末打算去哪玩儿?” 离开教学楼后,杨子琳从教室钻出来跟他一起离开。 宿宿愁眉苦脸道:“玩不了,我要准备迎新晚会的演讲稿。” 杨子琳诧异道:“下周三迎新晚会你要上台演讲?那就不能请假去接老板了啊。” “对啊。”宿宿简直一筹莫展。 辅导员说之所以让他代表新生上台,是因为今年法学院招收的学生比去年少了五十多个人,但是第一学期有一次转专业的机会,希望宿宿在迎新晚会上给法学院当一次活招牌。 好巧不巧的是,司净下周三早上的飞机,落地正好是晚会开始时间,宿宿本打算请假去接他,结果这下彻底没戏了。 “事已至此,认命吧。”杨子琳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接他,跑腿费我给你打五折。” 宿宿无奈道:“你不是竞选班委了吗?可以不参加晚会?” 杨子琳哎呀一声:“早知道你有需要我就不竞选了,耽误我挣钱。” 宿宿失笑:“你怎么越来越沙雕了。” 杨子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这就代表我越来越开心了呀。” “有钱就开心是吧?” “知母莫过子。” 宿宿面无表情道:“知女莫过父。” 杨子琳:“闭嘴吧你。” 宿宿回宿舍路上,无比沉重地告诉了司净这一消息。 司净:“恭喜。” 宿宿:“恭喜什么啊!我不能第一时间来接你了。” 司净:“不需要。” 宿宿:“我少考两分就好了。” 司净:“少考两分也没用,准备演讲稿吧,晚会结束我们就能见面了。” 宿宿:“只能这样了。” 演讲稿其实没什么需要准备,宿宿纯粹军训这几天太累了,周末打算在宿舍休息看看书。 周末过去后,新生开始上课。 名校老师讲课与普通学校的确不同,即便基础性的东西他们依然讲得很快,不在乎学生能不能跟得上,毕竟考到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天才佼佼者,不需要担心他们的学习速度。 宿宿暑假期间提前预习过法学几门基础课的知识,听得非常轻松。一起上课的杨子琳跟得上进度,但是对于一些专业术语不太熟悉,需要翻书辅助,但是老师速度太快,知识点中间没有间隙,宿宿便在纸上为她解释。 大一上学期课不多,每天不过三节专业课,空闲时间比较多,对比初高中可以说相当轻松自由,可是宿宿时间依旧挤得很满,预习书本内容同时还会在网上找同校老师讲课视频。 一般来说基础知识都不难,但是宿宿想把基础打牢固一点,就算后面课程跟不上有基础他也可以自学。 时间来到周三,宿宿吃完早饭收到司净登机的消息,他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惹得杨子琳一阵白眼。 “没见面就这么腻歪,见面了怎么得了。”杨子琳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感叹道。 宿宿回了条消息,收起手机,波澜不惊道:“你跟班里军训认识的男生聊得怎么样?” 杨子琳在大庭广众送花时,帮她拍摄的那个男生是临时抓来的,听说事后被杨子琳不惧世人眼光的气度折服,整个军训期间对她展开了一系列猛烈追求。 杨子琳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烦得很,耽误我学习。” “不喜欢?”宿宿诧异道。 杨子琳叹了口气,含情脉脉看着宿宿,半真半假说道:“我已经看过更美丽的风景了,眼里怎么容得下别人。” 宿宿被她逗笑了:“难怪这两天一直跟我在一起,躲他呢?” 杨子琳没说话,又白了他一眼,骂道:“直男。” 傍晚,宿宿下课后回了趟宿舍换上礼服。 衣服按照宿宿身形精心剪裁,用料和制作非常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套西装是司净给他寄回来的,从头到脚纯手工制作,完美贴合宿宿的身形,将他身上浓烈的少年气息掩盖,如今更像是家世显赫的矜贵小少爷。 “宿宿……” “卧槽!哥们儿,这身帅啊!” 宿宿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几个室友目瞪口呆看着他。 “这身衣服得不少钱吧?” “你真的要穿这身出去?我担心你还没走到演艺厅就被抓走了。” 半个多月相处下来,大家差不多熟悉了,可以肆无忌惮地调侃对方。 宿宿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只有这一套礼服。” 其中一个室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被击中的样子。 “啊!你不要笑,哥哥的心要被你击中了!” 宿宿年纪比他们小一点,相处起来时大家下意识将他当做弟弟。 宿宿系好领带,对几人道:“我先过去准备了,你们也早点过来。”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哦。” 宿宿离开宿舍前往演艺厅,他本身存在就引人瞩目,今天破天荒穿了礼服,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纷纷朝他投来惊叹目光,即便宿宿早该习以为常,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自然。 不知道司净为什么给他寄这么一套高调的礼服来。 宿宿没良心地把引起侧目的原因归咎到司净身上。 等宿宿走远后,路边一行人低声讨论: “今晚法学院迎新晚会?” “我听说宿宿要上台演讲,咱们去吗?” “正好今晚没课,去吧。” “今晚演艺厅人肯定很多吧?咱们进得去吗?” “去看看呗。” 演艺厅信号不好,进去之前宿宿给司净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可能收不到消息,他到学校了先回宿舍休息,等他结束直接过去找他。 本科和研究生宿舍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宿宿已经提前帮他踩过点了。 消息发过去后,宿宿在门口等了两分钟,司净没告诉他具体抵达的时间,不知道他落地了没有,没等到回复宿宿就收起手机进去了。 杨子琳身为班委早就到场负责组织,她和同行人在调试话筒,确保声音在一个听得见又不会让人觉得刺耳的区域。 “喂喂喂!” “不行,再低一点……” 演艺厅突然安静下来,话筒声音尤为清晰。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杨子琳和旁人一起看向门口。 室内灯光明黄,光线铺在地上柔软温和。 男生穿着一身纯黑西装,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暖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从走进视线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好像散发着光芒。 杨子琳看得有些呆了。 她比在场大部分人幸运,她看到过更多关于宿宿的风景,无论是宿宿在司净面前不同往常的样子,还是宿宿在学习中一往无前的样子。 其实内心无比清楚,宿宿这般耀眼不可能泯然众人,也没办法被别人取代。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些风景只是看一遍就足够了,千万不能贪心地想要把他留住。 杨子琳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已经足够了。 “宿宿,早知道让你做主持人了!” 杨子琳走到他身边,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他。 看见熟悉面孔,宿宿松了口气,忍不住小声埋怨道:“看看你老板准备的什么衣服,我一路过来都快被当成猴子了。” 杨子琳义正辞严道:“请不要撺掇我在背后说老板坏话,我本人是非常有职业道德的。” 宿宿:“……” 杨子琳笑了笑:“好了,你先去后台准备一下吧。一会儿主持人下台,你就得演讲了。” 宿宿朝她点头,“知道了。” 宿宿跟她打完招呼就去了后台,事实上没什么需要准备的,稿子他全部记住了。 半个小时后,志愿者打开演艺厅大门,将法学院新生领了进来。 “后排那个!你是今年法学院新生?” “别捂脸!大二大三的都给我出去!” “左边那俩!你们穿着白大褂就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医学院的?你们学院迎新晚会不好玩吗?来法学院凑什么热闹?” “本来位置就不够,出去出去!” …… 新生队伍里混着不少大二大三和其他学院的学生,结果全被挂工牌的老师揪出来了。 学生们坐在位置上后,主持人上台进行开场白,开场白结束后就轮到宿宿上台演讲。 宿宿在心中做准备,旁边两个学生会同学小声讨论: “第一排怎么留了两个空位?” “不是说留给今年的新生代表吗?” “那应该只有一个位置啊。” “另一个空位好像是院长让留的。” “院长?” …… “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上台演讲!” 宿宿深吸一口气,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走上舞台。 台下爆发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扑面而来的音浪让宿宿脚步微顿。 “啊啊啊宿宿!!” “弟弟!!弟弟看我!” “宿宿你好棒!” “未来四年能和你一起上学真的好开心!” …… 宿宿硬着头皮走到台前,将话筒举到嘴边,“请大家保持安静。” 大家虽然情绪激动,在宿宿安抚下演艺厅逐渐平息下来。 宿宿松了口气,准备进行演讲时,看见正对舞台方向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演艺厅灯光极暗,大门打开一瞬间,走廊明亮的光线沿着缝隙洒在地上,照亮一片方寸之地。 一道修长身影背光而立,隔着一段台阶距离,数不清的人山人海,与宿宿四目相对,声音一下子堵在喉咙口。 诡异的安静充斥在演艺厅中,舞台上聚光灯照亮宿宿失神的脸。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生站在门口,迎着众人目光缓缓走下台阶。 他身形挺拔,手捧鲜花,幽暗光线中只看得见他深邃的脸颊轮廓。走向舞台的每一步,好像经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铺垫,走得格外坚定、格外沉稳。 他走下两旁均是观众席的台阶,室内密密麻麻全是人,眼睛却紧紧注视着舞台上的少年,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当捧花而来的男生走进舞台灯光范围内,宿宿看清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同时看清了他身上那套除了颜色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西装,忽然有个荒唐的念头蹦了出来。 他们好像在提前演习他们的婚礼。 第五十八章 宿宿不清楚司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分钟前, 他还因为不能在司净落地第一时间见到他而沮丧,几分钟后司净就穿着隆重的西装出席他的迎新晚会。 男生捧着花走上舞台,精致的白色西装完美贴合身形, 一举一动不可方物, 如同西方童话中俊美的天神。 观众席沉默数秒, 爆发响彻云霄的呐喊声。 宿宿看着他向自己靠近, 手臂蔓延着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身体好像在颤抖, 掌心一片发麻,用力攥紧话筒才不至于掉下去。 “卧槽!司净!” “啊!!我人傻了!!” “他回来了!” …… 宿宿渐渐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放慢的心跳声,以及对方不断与自己拉进的距离。 你怎么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下的飞机?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为什么穿着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西装? 你怎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 宿宿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他, 真正面对他却什么说不出来。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 司净回来了, 一切问题不重要了。 那人眼神专注,步履坚定,踩着一地震颤走到他面前。 “恭喜你。” 他将手里的紫罗兰递给宿宿, 深邃眉眼揉碎了春光, 几乎能将人溺毙在他的眼中。 宿宿几欲窒息,为什么在自己眼中, 有这么一个人, 比所有光芒更耀眼。 “你怎么……” 宿宿声音颤抖,接过他手里代表奉献和忠诚的紫罗兰。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好像这么多年来, 每一次都是司净比他先一步走到对方身边。 在时间洪流中,他们紧紧握着绳子的两端,不断向彼此靠近, 被风沙阻挡也好,用尽力气无法前进也好,宿宿始终没有松开过绳子,拼尽最后努力走向司净,可是最终司净还是比他快了许多,提前不知道多少步走到他身边。 宿宿知道向彼此靠近有多难,所以他也知道司净为此付出了什么。 这十二年里,他不遗余力走向宿宿,每一步走得艰辛又肯定,终于在临近宿宿十七周岁的盛夏,真真正正站在了宿宿面前。 从今以后,他们不会再面临分别,一切苦尽甘来。 砰的一声,舞台灯光熄灭,演艺厅顿时陷入黑暗。 温厚大掌托起宿宿的左手,俯身在他手背落下一吻。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观众席上亮起无数微弱的光芒,他们打开手机电筒,企图照亮舞台的画面,一盏光亮不足够,那就两盏、三盏、四盏……最终还是做到了。 如同这些年他们走向彼此微不足道的每一步,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男生握着少年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 短暂停留数秒后,男生抬起头,从外套胸口两朵玫瑰中取出其中一朵,放进宿宿胸前口袋里。 “我在台下等你。”他温声道。 男生转身离开舞台,坐在第一排专门留出的空位上,双目含笑注视着台上眼眶通红的少年。 那是耀眼又干净的少年,也是属于他的少年。 宿宿左手抱着紫罗兰,右手拿着话筒,深吸一口气,朝台下露出一个笑容。 “大家好,我是法学院2023级新生代表——宿宿,十分荣幸我能代表法学院所有新生上台致辞。” “在座每一位同学,来自不同的地方,怀揣着梦想和希望,付出了时间和汗水,一路走来艰苦卓绝,困难重重,即使曾经痛苦疲惫到想要放弃自己,依然成功走到了这里。” “我曾听过一句话,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我们学习和前进的动力,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座各位应该也有自己坚持的理由,或许是为了追随他人的脚步,或许是为了心中的信仰,或许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或许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教育,或许是为了看到更广袤的世界。” “在这里,我要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也恭喜自己得偿所愿。”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一个没有秩序的国家只会造就无数的犯罪和苦难,我们用一代人一代人的教训和经验构建了如今的法制社.会,礼仪之邦。古今中外,古往今来,无数先辈用身体和性命维护着国家秩序,而现在即将成为秩序维护者的人是在座的每一位同学。” “有人说秩序存在,就一定会被打破,法律可以制止犯罪,却不能消除犯罪。但或许我们做得多一点,犯罪就会少一点,个人能力是有限的,但群众能力是无限的。” “最后,我想将引申龚自珍老师词里的一句话送给大家。” “祝愿大家都能做到——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演讲结束,宿宿弯腰鞠躬,观众席第一排老师带头起立鼓掌,同学们沉浸在演讲中没有回过神来,怔愣几秒后才全体起立,掌声雷动。 宿宿转身离开舞台,将话筒交给工作人员后,走到第一排司净身边的空位坐下。 司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待他坐下后,将他颤抖的左手握进掌心。 “紧张吗?”司净身体向他靠近,低声询问。 昏暗灯光洒在二人头顶,无人注意的地方总容易产生奇怪的冲动。 宿宿借着紫罗兰的遮挡,拽起司净的衣服,仰头凑近,在他嘴角重重咬了一下。 “嘶!” 司净倒抽一口凉气,捏着宿宿的手骤然用力。 宿宿退回位置,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头。 司净抿唇,眸子微眯,“长脾气了?” “一开学就让我出糗的事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司净扬眉一笑,“你想怎么算账?让你再咬几口?别咬脸,有脾气咬其他地方。” “什么地方?” 司净意味不明,抿湿唇瓣。 不知道是不是升入大学,周边小情侣不再遮遮掩掩,宿宿见得多了,几乎立刻领会了司净的意思。 他臊红了脸,瞪他一眼,小声嘟囔:“不是说不可以嘛。” 司净修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说道:“简单接吻没问题。” 宿宿不自然地抿起唇瓣。 司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压低上身,靠近他耳朵,问道:“一会儿试试吗?” 宿宿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喉咙仿佛有火焰在灼烧,明明想挣脱司净的手,眼睛却不受控看向司净距离不远的脸。 他说得那样认真,唇形那样好看…… “你的唇,看起来很好亲。” 司净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宿宿彻底愣住。 司净眼眸深沉,仿佛带着某种欲望,如果没有得到满足,宿宿就会被他吃掉。 刹那间,宿宿高考732的脑子失灵了,身体微微前倾,仰头将唇瓣贴在司净微张的唇上。 “啊!!!” 舞台上讲话的主持人突然尖叫一声,宿宿浑身一激灵,贴合的唇瓣一触即分。 主持人兴奋又震惊地看着台下宿宿和司净,不明所以的观众顺着她的目光将视线聚集在两人身上。 宿宿和司净正襟危坐,中间隔着容得下一个人的距离,并无任何异样。 晚会活动继续,没有人把小插曲放在心上,除了主持人和当事人宿宿。 宿宿脸颊快要烧起来了。 好、软! 怎、么、会、有、人、的、嘴、巴、这、么、软!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亲了司净!虽然只有一瞬间! 这太过分了! 宿宿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偷偷朝司净看去,后者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可恶! 明明先提出来的人是司净!为什么他可以做到那么淡定! 宿宿左手还被他攥在掌心,气不过想抽回来,才发现司净握得异常紧,他越是想往回缩,就握得越紧,骨头被挤压得有些疼了。 “松手!” 宿宿忍不住靠近对他说。 司净偏不听,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刚才不算初吻。” 宿宿:“……” 莫名的,宿宿心中不自在散去一些,说道:“我听他们说,第一次伸舌头才算初吻。” “你刚才没伸?” 宿宿惊讶道:“你没感觉到?” 司净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宿宿,眼神竟有些幽怨:“太快了,没感觉。” 宿宿:“……” 司净又说:“下一次能不能提前通知,然后,久一点?” 宿宿脸上散去的温度卷土重来,“你别说了!” 整个晚会,司净没有松开宿宿的手,宿宿虽然看着舞台,却连自己班上的节目都没看进去。 他好像……还在回味那个停留不到一秒钟的吻。 晚会结束散场时,杨子琳将他们带到后台,表示担心他们现在出去会引起轰动,所以等人全部走后他们再离开。 “老板,您看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杨子琳谄媚道。 分明第一次见到司净本人,杨子琳没有丝毫生疏拘谨。 司净瞟她一眼,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 宿宿不满道:“杨子琳,你早就知道不告诉我?” 杨子琳笑道:“反正你不能去接机,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宿宿冷哼一声:“你这个叛徒!” 杨子琳捂住胸口,一脸受伤:“宿宿,我们同学一场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唯一只对老板和钱忠诚吗?” 宿宿:“……” “现在知道了。” 看着两人玩闹,司净环住宿宿的腰,不着痕迹挡在二人中间,对杨子琳说:“我回来了,以后不需要你的忠诚了。” 杨子琳难以置信道:“老板!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司净点头,“没错,我就是。” 杨子琳:“……” “可恶的甲方!” 宿宿无奈道:“就算你不回来也不需要麻烦杨子琳。” 司净垂眸,“心疼了?” 宿宿:“……” 杨子琳:“……” “你你你可别胡说啊,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宿宿知道司净在开玩笑,拍了他一下,对杨子琳说:“他闹着玩呢。” 杨子琳瞥了眼司净捉摸不透的脸色,心想:这老板除了你,可没跟别人闹着玩过。 等其他学生离开后,宿宿和司净走出了演艺厅。 时间接近九点半,教学楼外仍然扎堆站着不少学生,似是特意等他们出来。 两人并肩出现时,瞬间吸引了大半视线。 宿宿没想到外面还有这么多人,脚步迟疑下来,心想干脆回演艺厅跟杨子琳他们一起回去算了。 察觉到宿宿的迟疑,司净抓住他的手腕,牵着他从众人面前经过,分毫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宿宿听到人群中传来起哄声,司净扣在他手腕上的指腹向心脏传递着酥酥麻麻的电流,他垂下脑袋,无视所有人的声音,跟上司净的脚步离开了教学楼。 离开路上零零散散基本没什么人,司净松开了他的手。 “感觉怎么样?”司净问道。 宿宿疑惑道:“什么感觉怎么样?” “被他们起哄。” 宿宿说:“没什么感觉啊。” 司净道:“那就好,以后我们应该避免不了这种情况。” 宿宿笑了笑:“我哪有这么脆弱?而且他们没有恶意,高中同学谈恋爱也会被起哄呢。” 夜风吹散夏日的燥热,路灯昏黄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路。 司净偏头看他,煞有其事点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我们也在谈恋爱?” 宿宿神色微滞,紫罗兰散发的香味萦绕在鼻端,心跳猝不及防漏了半拍,“我没这么说。” “是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宿宿知道司净偶尔会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逗他,捂唇咳了一声,说:“不算误会。” 司净挑眉问道:“哦?什么意思?” 宿宿说:“我们还在暧昧阶段啊。” 司净盯着他看了几秒,轻啧一声,“暧昧对象,备胎?” “对,没错。” “哦。”司净双手环抱在胸前,“暧昧对象就可以不经过别人同意随便亲人家,宿宿,你在知法犯法?” “我学法,不知法,所以想亲你就亲了,有脾气你告我去啊!”宿宿说得理直气壮。 司净低笑两声,长臂勾住宿宿肩膀,半个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问道:“小法官,那我考考你,如果我告你,不需要惩罚你,也不需要赔偿,只要让我亲回来就够了,你觉得会被法律承认吗?” “小法官”三个字紧贴着宿宿耳垂滚过,灼热温度扰乱他的气息,心脏被撩拨得快要爆炸了。 宿宿记得曾经隔着手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那时隔着手机,他有无数方法可以掩盖,可是现在司净就在身边,呼吸靠得那样近,宿宿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快被司净发现了。 宿宿说:“这属于民事纠纷,可以私下和解。” 司净闷笑,抵在他手臂的胸腔发出轻微震颤,问道:“那么小法官,你同意我提出的和解条件吗?” 同样的年纪,司净成绩那么好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会撩!说这些调情的话得心应手,根本不像一个初吻都没给出去的人。 宿宿闷声道:“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司净说:“谈了。” 宿宿一怔,心中涌入几分难言的酸涩。 “单方面从五岁谈到十七岁。” 宿宿:“……” “哇!那你好棒哦,真羡慕你的恋爱对象。” 司净低头在他耳尖吻了一下,“不用羡慕,未来我和你还有很多年。” 宿宿问:“那如果我们没谈呢?” 司净道:“那我再单方面谈几十年?” 宿宿被他逗得捧腹大笑,“司净,你好幽默啊。” 宿宿心中感觉很奇怪,司净在生活中就是一成不变的书呆子,学习也好,工作也好,面对其他人也好,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可是在自己面前,他会偷偷准备小惊喜,会偷偷来见他,会偷偷做一些浪漫的事情,会说满嘴的情话,会哄他开心……这种感觉就像,宿宿捡到一个只会对他发光的宝物。 并且,通过他的一言一行,宿宿可以一览无余地感觉到,这件宝物只属于他一个人,不可能被别人抢走。 “司净,你好喜欢我哦。” 宿宿眯起眸子,笑得像只餍足的猫。 司净失笑,手掌揉了揉他头发,“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我也好喜欢你哦。” “我知道。” “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不是。” 宿宿心脏被开心填满,沿途路过许多建筑,一一给司净介绍是什么地方。 未来几年时间,这就是他和司净生活的地方。 “对了,你吃饭了吗?” 司净点头,“飞机上吃了一点。” “这家面馆特别好吃。”宿宿指着旁边一家店面说道。 司净道:“明早有课吗?我买好给你送过去。” 宿宿挽住他的胳膊,笑得直不起腰,“司老板,你怎么回事?我是想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来吃,不是让你买给我吃。” 司净无奈道:“我想让你早上多睡会儿。” 宿宿靠在他身上,抬起眸子,认真道:“那我明早上课顺便给你买过去好不好?我也想让你早上多睡一会儿。” “我习惯早起。” “那我也习惯早起啊。” 司净笑了两声:“好了,有空早上还是一起吧。” 宿宿也跟着笑了:“好啊。” 宿宿看向远处几栋建筑,指着其中一栋说:“这就是我的宿舍。” 说完,他指着正对方向、位于学校另一侧的建筑,说道:“那边就是研究生的宿舍。” “这么远?” 宿宿点头:“对啊,好远哦。所以学校当初说可以把我们安排在一间宿舍,你干嘛要拒绝啊。” 司净叹息道:“早知道这么远,就不拒绝了。” 宿宿狐疑看着他,“真的假的?” 司净忍俊不禁:“假的。” 宿宿撇下嘴角,松开他的手臂,“行吧。” “这么急着想跟我同居?” 宿宿:“……” 他不自在地扭了下脖子,将领带往下拽了一些,欲盖弥彰道:“没有啊,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好吧,相信你。” “宿舍几点门禁?”司净忽然问道。 宿宿说:“十一点半。” 司净抓起宿宿的左手,举到半空,仰头借着路灯看向他腕间的机械表,距离十一点半还有两个小时。 “我送你的那块表?” “对啊。”宿宿保持动作,抬头看着他。 “怎么不戴施子明送的那块?” 前几年生日,司净和施子明好巧不巧送了他同一款手表,施子明强烈要求宿宿必须换着戴,不准只戴司净一个人送的。 宿宿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这件事,故意说:“我明天就戴小明送的。” 司净瞟他一眼,“我以为你早就把他的那块丢了。” 他说话语气平静,宿宿分不清真假,只好说:“毕竟是他的一番心意,我高中戴他的,大学戴你的。” 司净意味深长道:“大学戴我的?” 宿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配合道:“不止大学,以后都戴你的。” 司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奖励般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离门禁还有一段时间,去操场转转。” 宿宿蹙眉道:“你坐了这么久飞机,先回去休息吧。我明天晚上没课,可以陪你。” 司净摇头,拉住宿宿身侧的左手,扣紧他的指缝,“我不累,想再和你待一会儿。” “你宿舍收拾好了吗?床铺好了吗?” 司净笑道:“我行李还在酒店,今晚不住宿舍。” “那你更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经过一片树荫,两端路灯被繁茂的枝叶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彼此表情。 司净停下脚步,松开宿宿的手,转身靠在围栏上看着他。 这段路一片漆黑,隐约透过来微光只能看见司净白色西装和泛着光的眸子。 “怎么了?”宿宿心中有些不安。 “小法官,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今天你穿这身西装很帅气。”司净声音万分柔和。 宿宿发现自己有点承受不了司净喊他“小法官”,分明只是一个调侃的称呼,他却听得脸红心跳。 他曾经跟司净说过,打算读完硕士后参加司法考试,成为一名法官,如果条件允许他还会读在职博士继续深造自己。 “别这么喊我,还早呢。”宿宿嘟囔道。 司净沉默,“你看到我穿着和你款式一模一样的西装,没什么别的想法吗?” 宿宿老实点头,“有啊。” “什么想法?” 宿宿声音弱了几分,“你进来的时候,我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像在结婚。”宿宿声音越来越弱。 司净好像笑了一下:“那新婚第一天,你就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宿宿喉间一哽,“我没有赶你走,只是让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嘛。” 司净说:“那是明天的事情,如果我现在回去,今天就看不到你了。” “那你想怎么办嘛。”宿宿无可奈何道。 “你还没有审判自己。” “什么?” 司净勾住他的衣角,轻松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你做错了事情,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亲了我,已经触犯法律了。” 司净声色喑哑,缓缓压低上身,向宿宿靠近。 “我提出的条件是私下和解,你让我,把你对我做的事情做一遍,不许反抗,我就原谅你。” 他靠得太近了,呼吸倾洒在宿宿脸上。 宿宿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紧张到不敢呼吸。 “你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司净声音越来越沉,宿宿甚至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 宿宿喉咙干涩,启唇想说什么,软舌不受控制,带着一□□惑气息,抿湿了唇瓣。 “等不及了?”司净匿笑。 宿宿硬着头皮说:“我没伸舌头,你也不准。” “但我张嘴了。”司净说。 司净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宿宿唇瓣微张,用眼神示意他自己也张嘴了。 还没得到回应,司净攥紧他的左手,身体重重压了上来。 唇瓣触碰一瞬间,浑身如同过电般,绵软甘甜。 第五十九章 温热气息在口齿间流转, 唇瓣一阵发麻。 大概担心宿宿临时退缩,司净五指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 向前迈出一步。 事实证明司净的想法没有错, 宿宿感觉自己要被司净唇瓣的温度烫死了, 他想要退缩, 司净却不给他机会。 司净靠得太近了,宿宿紧闭双眼, 感觉到他的头发从自己额头扫过,带来一阵微不足道的痒。 他耐心地用牙齿研磨着宿宿下唇,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当滚烫舌尖擦过宿宿唇缝时, 柔软触感让他瞬间失去力气,身体下意识向司净靠过去, 双腿乏力。 亲吻没有持续太久,司净温厚的大掌松开桎梏宿宿的手,转而托住他的腰, 将他往怀里一带, 气息微微凌乱。 “不好意思,第一次接吻, 会不会难受?”司净低头看他, 气息喷洒在额头。 宿宿靠在他身上眼神迷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真的……第一次?”宿宿听见自己声音颤抖。 哪有人第一次接吻,能把对方亲得腿软? 司净半眯眸子, 调笑道:“你这是夸我的意思?” 宿宿说:“我是在骂你。” 司净指腹摩挲着他的嘴角,擦掉不经意留下的水渍,眼中带着笑意, 说道:“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下次让你满意。” 宿宿眼神不自然飘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手臂抵着他的胸膛,站直身体,开始给自己挽尊:“哪还有下次,我们不是调解成功了吗?” 司净扯起嘴角,扣住宿宿的下巴,忽然低头亲了一下,然后在宿宿怔愣的眼神中,丝毫没有羞耻心地说:“小法官,没有经过同意就亲了你,下次可以让你亲回来。” 说完,他停顿片刻,补充道:“你想伸舌头也没有关系。” 宿宿:“……” 宿宿抿了抿唇,得亏树荫把两端路灯挡住,司净看不见他红得发烫的脸。 “司净,我发现你挺不要脸的。”宿宿故作镇定道。 司净长臂搭上宿宿肩膀,愉快笑了一声,没有反驳,说道:“行了,走吧,送你回宿舍。” 两人并肩走出那段不见天日的道路,迎着满天清辉,悠闲惬意地走向前方。 然而两人并未注意到,树荫末端围栏旁蹲着一道身影,将他们做的所有事情尽收眼底。 杨子琳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离开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简直不可思议,原来司老板这么会吗? 将宿宿送到宿舍楼下,司净没有直接进去。 “你住几楼?”司净望向亮着灯的宿舍楼问道。 距离门禁还有一段时间,宿舍楼下来来往往不少人,看见宿宿二人必定会侧目多看两眼。 司净现身法学院迎新晚会已经不是秘密,别说学校里的人知道,微博上的网友也知道了。 宿宿指着四楼一间宿舍,说道:“就在那儿。” 司净点头,“宿舍几个人?” “四个。” 司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明天晚上我请他们吃顿饭吧。” 宿宿疑惑,“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你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 宿宿哦一声。 目送宿宿上楼,司净脸上温和的表情逐渐消失。 他在楼下站了几分钟,看见宿宿走到阳台,朝他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有十几通未接电话,来自一个号码,司净眉眼冷了几分。 他将电话回拨过去,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宿宿还趴在阳台上看着他。 手机传来“嘟嘟嘟”声音,司净眼底揉碎笑意,朝宿宿摆了摆手。宿宿眸子弯成月牙状,抬起双臂在半空挥动。 “喂,司先生吗?不好意思,病人最近情绪比较激动,如果您有空的话就来看看她吧。” 司净眼中笑意褪去,声色冷淡:“基于法律,我已经承担了赡养她的责任,这是我唯一能够提供给她的。” 电话那端叹了声气,说道:“先生,我们能够理解您。但是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出现了自.杀现象,我们只需要您见她一面。” 司净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 “十月一号,我会回s市。” 医护人员松了口气:“好的先生!” “让她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好的先生!” 看着司净背影消失在尽头,宿宿转身回了宿舍。 “哇哦,你们又上热搜了。” “不是我说,你们有点太高调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今天结婚呢。” “刚才我在楼上瞅了两眼,你男朋友到底怎么长的?这也太他妈帅了。” “何止,身高快一米九了吧?妈的,那双大长腿羡慕死我了。” “难怪能把宿宿迷得神魂颠倒,人走了老远还在看。” 宿宿习惯被调侃,听他们夸了司净两句笑得更开心了。 “司净真的好漂亮。” “我高中长个儿了,还以为能追上他,结果他越长越高,现在一八七了。” 宿宿脱掉外套,对其他三人道:“对了,他说明天晚上想请你们吃顿饭。” “可以啊,他还挺上道的。” “行,想吃什么能自己选吗?” 宿宿点头,“当然可以。” 顿了几秒钟,宿宿问道:“为什么说他上道啊?这是什么潜规则吗?” 室友惊讶道:“你不知道吗?没谈过恋爱?哦!对,差点忘了,你真没谈过。” “简单来说呢,就是同处一个屋檐下,他希望我们能多照顾你一点。然后在我们面前刷刷存在感,表示你是有主的人,毕竟以后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会久一点,如果有人找你搭讪我们就能帮他盯着点儿。如果你们以后吵架,有一饭之情在,我们也能帮着劝劝你。” 宿宿听完心中难免觉得好笑,司净想得还挺周到。 “那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应该请他的室友吃饭?”宿宿问道。 室友说:“他们研究生宿舍俩人一个套间,关上门谁和谁说话啊,没必要,跟咱们可不一样。” 另一位室友揶揄道:“有一饭之情,以后你想去他宿舍留宿,晚上查寝我们也能帮你瞒着点儿。” 宿宿听后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对啊,研究生一个人一间房,我晚上偶尔可以去他房间睡啊!” 几位室友面面相觑,笑得不能自已。 宿宿心里有了盘算,拿着睡衣洗澡去了。 微博上司净回国的事情稳稳挂在热搜第一,讨论度相当高。 营销号爆出不少迎新晚会的照片和视频,引起广泛关注。 “谢谢,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不懂就问,朝哪个方向磕头能遇到像我宝和混血崽这样的男朋友。” “他们的感情没有保质期吗?这就是竹马竹马的力量?” “家人们谁懂啊,混血崽站在台下看着宿宿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宿命感,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们依旧是彼此心中最爱的人。” “竞速党要死在这条微博里了!他们身上同款的西装是挪威著名婚服设计师的杰作,这真的不是官宣吗!” “你们能明白大半夜躺在我妈身边想叫不敢叫是什么滋味吗!” “发出鸡叫!兜兜转转他们终于能一直在一起了。” “小明童鞋在隔壁阴阳怪气说西装是司净送的,说他夹带私货,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和混血崽做对啊。” “想起之前送花事件,我甚至担心轨迹一班小伙伴会接连给宿宿送八套情侣西装。” “这回连理理小公主都没绷住,控诉混血崽给宿宿送西装有私心。” “我真的会被他们甜死!我需要竞速cp的物料,非常非常多的物料,他们就是我的精神粮食!” “家人们,我表姐和宿宿一个专业,她说这俩不是真的,他们全法学院都可以倒立洗头!” “这回混血崽送的花是紫罗兰家人们!” “他在告诉他,他非常思念他,他将对他永远忠诚!” “泪目,他们谈恋爱为什么哭的会是我,到底朝哪个方向磕头能遇到他们其中一个这样的男朋友,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 网上闹得再厉害,影响不到宿宿和司净本人。 第二天,宿宿顶着黑眼圈站在盥洗台前洗漱。 “呦,昨晚翻来覆去半天,没睡好啊?” 宿宿嘴里含着牙刷,满嘴泡沫,含糊道:“明知故问。” 室友靠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惊讶道:“你看那是谁?” 宿宿眼睛一亮,透过栏杆缝隙往下看,司净穿着一身简单衬衣,身形挺拔,站在楼下低头看手机。 “叮——”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宿宿擦干手上的水,拿起一看。 小风车呼呼转:“起床了吗?等你吃早饭。” “唔!”宿宿发出声音,朝楼下挥手。 司净抬头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清晨阳光洒在他身上,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宿宿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换了身衣服,穿上鞋子,背着书包,拿起手机,火急火燎往楼下跑去。 “我先走了!” 室友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瞧把他急得,生怕人家多等一秒钟。” 没过一分钟,宿宿从宿舍楼大门跑了出去,毫无形象地扑进男生怀里。 男生似乎早有预料,稳稳接住他的身体,手掌自然地托在他腰上。 “你怎么来啦?”宿宿笑盈盈地问。 “等你吃早饭。”司净扶着他的腰转身走向教学楼。 宿宿走在他身边,美好的心情从见到司净那一刻开始变得更美好了。 司净侧头看了他几眼,蹙眉问道:“昨晚没睡好?” 宿宿没说话,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司净,昨晚他一直在回味他的吻,一想到以后能一直和司净在一起,他就更加睡不着。半夜迷迷糊糊睡着后,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然后背了半夜单词,根本没怎么睡。 当然,宿宿哪好意思跟司净说实话,支支吾吾道:“没啊,睡得特别香。” 司净显然不信,指腹揉了揉他的眼睑,“你顶着彻夜未眠的脸,跟我说你昨晚睡得特别香?” 宿宿:“……” “真的啦,我体质就这样。” 司净神色狐疑,见他精神的确不错,才没有多问。 “把你课表发我一份。” “干嘛?” 司净说:“方便以后去找你。” 宿宿点头,把课表给他发了过去。 他们各自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走在一起时旁人恨不得将眼神黏在他们身上。 两人在昨晚那家面馆吃完早饭,然后分别。司净去找导师报道,宿宿去上第一堂课。 他早上只有一节课,和司净说好下课陪他去酒店拿行李,再一起去看看他宿舍。 下课后,司净发消息说在四号楼门口。 宿宿把书包交给室友,让他们帮忙带回去,然后跟杨子琳打了声招呼,让她晚上一起吃饭,随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因为楼梯间来往学生比较多,宿宿只能保持秩序走在人群中,眼睛却透过楼道窗户往外看,即使根本看不到楼下,路过还是忍不住看两眼,简直望眼欲穿。 终于走出楼道,宿宿像一条灵活的鱼游走在众人身边,敏锐绕开所有人走出大堂,看到静立在阶梯下的司净。 “司净!” 宿宿三步并做两步迈下阶梯,像只看到主人撒欢的小狗。 听见声音,司净抬头,发现他直接跳下三四格台阶朝自己扑来,顿时皱紧眉头,上前半步接住他的身体,生怕不小心摔了。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把人抱进怀里,司净轻声斥责道。 宿宿完全没把他的责备放在眼里,满心满眼全是高兴,“我们走吧,去帮你搬行李。” 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断朝他们投来注目礼,二人旁若无人,浑不在意。 司净拍打他的肩膀,“站好。” “哦。”宿宿乖乖听话,握着他的胳膊,借力站直身体。 司净严肃道:“以后不准跑这么快。” 宿宿忍俊不禁:“知道了。” “下次再这样,我就不来接你放学了。” 看出宿宿的敷衍,司净下了一剂猛药。 宿宿立刻绷直身体,一脸郑重道:“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跑这么快了。” 眼见看过来的同学越来越多,司净拽起宿宿的胳膊,带他离开了教学楼门口。 宿宿后知后觉,笑吟吟问道:“我们是不是又被拍下来了。” 司净说:“知道你还这么肆无忌惮?” “我又不怕,你怕吗?” 司净抓着他胳膊的手向下移动,滑进掌心。 “你觉得呢?” “不怕。” 司净淡淡道:“没什么可怕的。” “对啊。” 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隐藏,自然不必在乎他人眼光。 和司净一路离开学校,来到附近酒店。 司净行李不多,只带了换洗衣服和一些电子设备。 两人将东西搬进研究生宿舍,司净用钥匙将门打开,是一间亮堂的独居公寓。 “哇!研究生宿舍这么豪华吗?”宿宿站在门口目瞪口呆道。 眼前哪像一间宿舍,根本就是普通一居室,有单独卫生间和洗衣机,墙角放着一台小型冰箱,旁边一架大书桌,中间一米八大床,还有个宽敞的阳台。 司净将行李箱提进去,波澜不惊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跟学校沟通过,正好剩了一个单间。” 北大研究生有单间,只不过数量比较少,需要申请或者看运气。 “真羡慕你啊。”宿宿由衷感叹道。 司净瞥他一眼,“床位分你一半,随时欢迎。” “不需要!” 宿宿在房间转了一圈,打扫得十分干净,桌面一粒灰尘都没有,宿宿合理怀疑学校为了向司净证明他们的诚意,特意在他进来之前请人专门打扫过。 尽管如此,以防万一,宿宿还是用消毒水在房间喷了一圈,然后打开阳台推拉门,让风散散气味。 因为司净除了换洗衣物什么都没带,两人没有收拾行李又离开了宿舍,宿宿打算带司净去学校附近采购物资。 棉絮被单和一些简单洗漱用品学校发了,但是缺的东西还很多,买东西顺便也能带司净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差不多买完东西,两人干脆在校外吃了午饭。 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 宿宿提着杯冰饮小口小口喝着,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太阳太大,他连门都不想出,看见太阳就烦,这会和司净一起,竟然没有一丁点烦躁感觉。 果然,有句古话说得好:心静自然凉。 “喝吗?” 宿宿把冰饮递到司净面前,吸管朝向他的唇。 司净手里提着买来的东西,微微低头,含住宿宿喝过的吸管,抿了一口。 对于共用一根吸管,两人没有一点感觉,习以为常。 “味道怎么样?” “还行。” “对了,十一回老家吗?我答应茹茹要带你回去。” 司净故作沉思,“不确定。” 宿宿睁大眼睛,“不回去你要干什么?我已经答应茹茹了,我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哥哥。” 司净妥协般点头,“想我跟你回去可以,但是有条件。” 宿宿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掉进圈套中,狐疑道:“什么条件?” “我在s市没住的地方。” 宿宿点头:“那就跟我一起住。” “周叔叔和林阿姨同意吗?” “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他们如果不同意呢?” 宿宿实在没弄明白,拿不准司净到底什么意思,试探性道:“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半夜偷偷溜进来怎么样?我给你留个门?” 司净挑眉道:“这就是你想成为一个言而有信的好哥哥能拿出来的诚意?” “那你想怎么样嘛?” 司净说:“我住你家一定会见到周叔叔和林阿姨对吧?” “对啊。” “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你和我的关系?” “有必要吗?他们知道我们是朋友啊。” 司净脚步顿住,将东西换到左手,毫无征兆俯身在宿宿嘴角吻了一下,宿宿没回过神来,他退开身体,似笑非笑道:“朋友?” 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宿宿紧张地左右看了看,“你干嘛呢!这里又不是学校,被拍到了怎么办。” 司净说:“放心吧,这里比学校安全,在学校更容易被拍到。” “所以呢?我们还是朋友关系?”司净追问道。 宿宿喝了口冰饮,小声埋怨道:“不是你说成年之前都是朋友吗?” “在外人面前是,但是对你来说,周叔叔和林阿姨是外人吗?” “不是。” “所以,如果你想让我跟你回去,是不是应该让他们知道?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未来会是什么关系?” 宿宿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了一声:“司净,你好像问渣男要名分的良家妇女哦。” 司净眯起眸子,不置可否道:“你给吗?” 宿宿不怀好意:“如果我不给怎么办?” “那你就是渣男。” “哦,渣男啊。”宿宿佯装无奈,“你居然对渣男抱有期待。” 司净十分配合,叹息道:“人人讨厌渣男,人人都爱渣男。” “那行吧,看在你对我一往情深的份上,我勉强给你一个名分。” “那我就跟你回去。” 宿宿觉得自己在司净身边每一秒都开心极了。 他埋头笑了半分钟,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本来就打算回老家是不是?” 司净神色淡淡:“是。” “司老板,你变坏了哦。” “不是说坏男人更有魅力吗。” 宿宿靠在司净身上笑得人仰马翻,司净太好玩了。 回到宿舍后,两人整理行李,铺好了床。 将房间收拾干净后,司净在卫生间洗澡,宿宿靠在床头玩手机。 昨晚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加上上午精神极度亢奋,眼下身体和精神疲惫齐齐涌上来,听着浴室淅沥沥的水声,宿宿眼皮越来越沉重,手机上字体越来越模糊,他本来想等司净出来跟他说说话聊聊天,结果实在困得受不了,手机从指间滑落,就这么靠在床头睡着了。 司净洗完澡出来时,宿宿身体蜷缩在床头睡得正香。 他动作微顿,将吹风机放回原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着宿宿紧闭的双眼。 他眼底一片青黑,昨晚肯定没睡好,不知道早上哪儿来的精神。 司净小心翼翼将他身体放平,盖上被子。 因为时差姗姗来迟的睡意袭上心头,可是头发还没干,司净拿起宿宿掉落在床边的手机,担心突然有消息进来吵醒他。 司净带着两人手机来到阳台,回身关上推拉门,打算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儿。 宿宿下午第二节有课,避免错过上课时间,司净按照时间表调好闹钟,随后将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 睡意如潮水般涌来,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 司净蹙眉睁开眼睛,发现是宿宿的手机。 他按下静音键,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宿宿,确认他没有被吵醒才看向手机屏幕。 这通电话是周康成打来的。 司净担心有什么急事,接通了电话。 “喂宿宿,我才看到新闻,听说司净回来了?你和他那身西装怎么回事?我告诉你啊,你还没过十七岁生日,你和司净都是未成年,咱可不学他们早恋!你不是答应过我成年之前跟他都是朋友吗?” 周康成劈头盖脸说了一大堆,司净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干爹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司净是外国人,思想开放一点很正常,如果他想对他做什么,你可千万别什么都由着他,你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周康成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一大堆,大意是司净对他图谋不轨,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 司净沉默听完,周康成再一次询问为什么不吭声时,他终于开了口:“周叔叔,我是司净。” 周康成:“……” 电话那端陷入死寂。 良久,周康成干笑两声:“司净啊,好、好久不见。” “是的,叔叔。” “那什么……我家宿宿呢?” 司净意味深长:“他在我旁边,睡着了。” 周康成:“……” 第六十章 宿宿醒来时, 时间接近三点,他睡了不到一小时。 陌生房间让他神色恍惚,坐起身环顾四周, 看到书桌上熟悉的背包才反应过来。 “司净?”宿宿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去哪里了?”宿宿嘟囔道, 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想给司净打个电话, 在床上翻找手机,发现手机也不见了。 宿宿奇怪地往房间两头看了一眼, 卫生间门开着,阳台玻璃门却关着。 宿宿往阳台走了两步,透过窗帘缝隙看见司净靠在躺椅上,似乎睡着了。 “怎么在这里睡?”宿宿喃喃道。 他从衣柜里拿起一条毯子, 轻轻推开玻璃门,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将毯子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 司净睡得很沉,没有被吵醒。 他微抿唇瓣,纤长睫毛虚虚盖着眼睑, 没什么防备的样子。 宿宿看见木桌上两部手机, 担心突然来消息吵醒司净,就拿着它们回到房间。 司净这两天没什么事情, 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他应该很久没有放松过自己了。 回到房间,宿宿打开手机,看到不久前周康成发来的消息, 让他起床后回个电话。 宿宿没多想,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周康成迟疑片刻:“宿宿?” “干爹, 是我,怎么了?” 周康成语气有点不自然:“那什么,司净呢?” 宿宿不疑有他:“睡着了。” 周康成拔高声线:“在你旁边?” 宿宿感觉莫名其妙,“没有啊,在阳台,可能怕吵醒我没进来睡。” “那就好那就好。” 宿宿不解道:“到底怎么了?” 周康成干咳一声,说道:“先说好啊,你不要生气。” 宿宿皱起眉头,“怎么了?你又忘记接茹茹放学了?” 茹茹三岁多,在幼儿园上学,林阿姨平时比较忙,将接茹茹放学的任务交给周康成,可是周康成粗心大意,好几次忘记接茹茹放学,老师直接把电话打到林阿姨手机里,周康成才火烧屁股似的赶过去。 后续气得茹茹三天没跟她亲爹说话,还打电话跟宿宿控诉了一番周康成的行为。 “哪儿能啊,我敢不去接小祖宗吗?你和你干妈非得把我骂死。” “那怎么了?” 周康成声音弱了几分,嗫嚅道:“中午我给你打电话了,司净接的。” “然后呢?你们说什么呢?” “我以为是你,就说了点不中听的话。” 宿宿脑中警铃大作,“什么不中听的话?” 周康成哪好意思重复一遍,只好将它们简略化:“反正大概意思是,司净比你开放,他可能会对你图谋不轨,让你自己注意一点,不要全部听他的……” 周康成声音越来越弱,到后面几乎听不清了。 宿宿倒吸一口凉气,“干爹!” 想到司净还在睡觉,宿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周康成哎呀一声:“我不知道接电话的人是他呀,再说你的手机怎么会在他手里?他还骗我说你睡在他旁边呢!” 宿宿冷酷无情道:“你跟司净道歉。” “臭小子!我怎么说也是长辈,我怎么、怎么能跟一个小屁孩道歉!” “你误会司净了,还在背后偷偷说别人坏话!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司净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当初学校安排我们一间宿舍他都没同意,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呢。” 周康成知道自己理亏,没好意思反驳,“哎呀,那十一你带他回来嘛,我当面跟他说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周康成气笑了:“你小子,人家刚回来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以后还记得你有个干爹吗?” 宿宿玩笑道:“记不得干爹,还记得干妈和茹茹啊。” “去你的!” “对了。” 想起上午和司净关于“名分”的讨论,宿宿踌躇片刻,说:“干爹,十一司净跟我回家住。” 周康成没什么意见,“好啊。” 宿宿嗡声说:“不是朋友身份。” 周康成一愣,“那是什么身份?你小子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宿宿犹豫片刻:“未来的……男朋友。” 周康成:“……” 电话里沉默数秒,周康成啪叽一声挂断。 宿宿满眼无辜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心想干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反应还这么大。 但是周康成有点小孩脾气,宿宿没有放在心上。 他打开司净的手机,没有密码,屏保还是他初中时候坐在教室拍的照片。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宿宿没翻他的手机,毕竟属于个人隐私,他就是起了一点捉弄人的心思,给司净手机设置了密码,四个数字,他的生日,看他能不能猜出来。 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宿宿给室友打了通电话,让他们帮忙把书包背去教室,他直接从研究生宿舍这边去上课。 宿宿担心万一害他错过重要消息,专门给他平板充上电,他如果实在解不开还可以发消息问自己。 时间差不多,司净还没醒,宿宿悄悄离开了宿舍。 第一节小课结束,宿宿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看到锁屏界面显示收到两条微信消息。 宿宿点进一看,毫无意外是司净发来的。 “密码有点简单。” “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 宿宿眯起眸子,回复:“真的解开了?” 司净:“不然呢?” 宿宿:“你试了几遍?” 司净:“一遍。” 宿宿:“哇,下意识就输入我的生日?” 司净:“有理由的。” 宿宿:“为什么?” 司净:“你的密码是我的生日。” 宿宿回复一个震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司净:“中午试了一下,解开了。” 宿宿:“……” 宿宿:“哇,你好聪明哦。” 司净:“哇,你好调皮哦。” 看着对话框里熟悉的头像和不熟悉的语气,宿宿一阵面热。 司净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莫名有种宠溺的感觉。 宿宿:“不要学我说话。” 司净:“不要学你说话。” 宿宿:“你是白痴!” 司净:“你是笨蛋。” 同宿舍大哥惊讶地看着宿宿的表情,脸颊红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睛又大有亮,对着手机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杨子琳坐在宿宿身边,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趁早习惯吧,以后你们会经常看到他这副表情。” “哦……”大哥意味深长点头。 半晌后,宿宿关上手机抬起头,问旁边几人:“司净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挑?” “当然。” 杨子琳顿时来了精神:“大家随便挑随便选,我老板不差钱。” “吃完要不再去KTV玩玩儿?” “可以啊。” 宿宿皱起眉头,说道:“晚上你们去吧,我请客。” “啥意思?你和司净不去?” “嗯,司净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我想让他早点休息。” 一听这话,众人开始起哄。 “呦呦呦,我家弟弟真会心疼人。” “哎呀,真羡慕司净,他真有福气。” “便宜司净这小子了,宿宿这样的弟弟谁会不喜欢呢。” 杨子琳翻个白眼,“秀吧你就。” 最终他们商量好去学校附近一家烤肉店吃饭。 因为生意比较火爆,需要提前排队,宿宿发消息跟司净说了一声,让他先去排队,在店里等他们,下课之后他们直接过去。 下课后,宿宿整个宿舍加上杨子琳和她室友,乘坐校园小白龙离开了学校。 到地方之后,烤肉店里里外外坐满了人。 “大佬请咱吃顿饭,你们能不能选一个稍微高档儿的地方?” “呸!这里怎么不高档了?挺好的啊,多有烟火气息啊。” 宿宿身上仿佛安装着几百瓦的探照灯,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大片目光。 他们走进烤肉店,无数视线朝他们看来,宿宿和几个大老爷们脸皮厚没什么感觉,杨子琳跟宿宿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见怪不怪,但她的室友明显有点不适应,局促地躲在众人身后。 因为杨子琳的关系,她和宿宿平时能说上几句话,关系不至于多亲近,但是比普通同学好一点。下课后她邀请杨子琳一起吃晚饭,可是杨子琳已经跟宿宿约好了,宿宿觉得既然是杨子琳的室友,大家平时相处得也还不错,就干脆叫上她一起了。 当然,来的路上他跟司净说过,司净没意见,反正是请宿宿的朋友吃饭,他想喊谁都可以。 毕竟是自己邀请她过来的,宿宿见她表现得这么局促,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故意落后两步挡住周围向他们投来的目光。 女生性格和慕雨安有点像,咬着下唇柔柔弱弱对宿宿说了声谢谢。 杨子琳走在两人身后,听见声音撇了下嘴,心想在宿舍也没见你这么柔弱啊。 其实她跟方静涵关系没多好,回了宿舍基本不说话,但是在教室里,对方总会表现得跟她关系很好,借由她接近宿宿。 下课时突然说她一个人不习惯,想约杨子琳一起吃晚饭。拜托大姐,你早不说晚不说这个时候说,而且在此之前她们从没一起吃过饭,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偏偏宿宿对这方面不太敏感,顺势就进了别人的圈套。 杨子琳想提醒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男生在这方面都不长个心眼吗?看不出方静涵柔弱小白花的把戏?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包厢,随后离开。 司净从座位上站起来,跟众人打招呼。 方静涵站在宿宿身后,探出半截身子,对司净说:“你好,经常听宿宿提起你,久等了吧。” 杨子琳内心“呵呵”一声,这话说的,哪是“经常听宿宿提起你”的意思,真正意思是“我和宿宿经常在一起聊天”。 司净瞟她一眼,“先坐吧。” 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下,方静涵大概不常与朋友聚餐,一直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一群大老爷们知道照顾女孩子,坐在通风口上,避免她们被烟雾呛到。 “宿宿,宪法课作业你写完了吗?”方静涵和宿宿搭话,自然地跟在他身后,走到相邻的两个位置旁,坐了进去。 “没有,不是下周才交吗?”宿宿不疑有他。 他右边坐着司净,左边就是方静涵。 “啊,是吗?我忘记了。”方静涵惊讶道。 宿宿没多想,把菜单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点喜欢吃的。 工作人员将蘸料端进来,全部是单独的盘子。宿宿知道司净不怎么吃辣,就把他的那份辣椒粉倒进自己盘子里,再放到他面前。 司净道:“你少吃点辣。” “没关系,我爱吃辣。” “吃太多容易上火,我把花生粉给你吧。” 这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宿宿扭头看去,方静涵用筷子把她那份蘸料里的花生粉刨进他盘子里。 宿宿愣住,下意识道:“谢谢……” 杨子琳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司净神情意味深长起来。 “杨子琳,你不是喜欢吃花生粉吗。” 就在这时,司净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 杨子琳福至心灵,手指在眼前比了个“2”,司净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哎呀,司老板说得太对了,我可太喜欢吃花生粉了!宿宿,把你那份给我吧!”杨子琳站起身,把宿宿面前装满蘸料的盘子端过去,再将自己那份没有动过的蘸料放回去。 宿宿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不知为何,方静涵的行为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方静涵神态自若,只是扣着筷子的指尖隐隐泛白。 除了方静涵自己,没有人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饭桌上大家聊得非常起劲,从自己如何努力学习考上北大聊到班里哪个女生最好看。 宿宿虽不参与他们的聊天内容,但是会认真听。 杨子琳自从早恋风波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变得跟谁都能唠两句,完美融进了男生话题中。 司净不怎么开口,其他人偶尔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他便附和两句,好在大家不拘小节惯了,没人在乎司净说不说话。 桌上东西快吃完了,酒也喝了不少。 宿宿起身,打算去找服务员加点东西,刚站起身,方静涵便抬头朝他看来。 “宿宿,你要出去吗?我跟你一起吧。”方静涵道。 宿宿迟疑片刻,方静涵道:“我看到外面有免费的银耳汤,想去盛两碗。” “哦,走吧。” 宿宿刚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低头问司净:“你想喝银耳汤吗?” 司净吃不惯烤肉,礼貌性地动了两下筷子,实则根本没吃两口,大部分时间都在帮大家烤肉。 司净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点头,“嗯。” 宿宿和方静涵离开包厢,关上门一刹那,方静涵重重舒了口气。 “怎么了?”宿宿礼貌问道。 方静涵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不习惯这么多人,就是想出来透透气。” 方静涵可能不想来聚餐,但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宿宿就跟来了。 想到这里,宿宿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说道:“抱歉,你其实可以直接拒绝我,没关系的。” 方静涵笑容腼腆,摇头道:“没事,我喜欢和你们交朋友。” 服务员端着托盘从身边路过,方静涵被撞了一下,身体往宿宿方向靠过来,“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伤到您吗?”服务员忙道。 方静涵朝对方笑了笑:“没事。” 宿宿和她原本隔着一人距离,因为突然出现的变故拉近,宿宿说不出原因,心中莫名觉得别扭,于是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没事吧?”宿宿问道。 “没事。”方静涵捂着手臂摇头。 两人来到前台,宿宿给包厢加了一点酒菜,原本想直接回去,方静涵叫住他:“宿宿,不好意思,能不能等等再回去?我想去外面缓一缓,如果你回去,我……” 方静涵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希望宿宿能等她。 宿宿皱起眉头,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没办法确认,方静涵毕竟是他主动邀请的,不能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在外面。 宿宿怕司净担心,想给他发条微信说明情况,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没带手机出来,无奈叹了声气。 烤肉店旁边有座凉亭,眼下没什么人,方静涵提议到那边坐坐。 宿宿没吭声,和她始终保持距离。 “你和司净关系真好,像亲兄弟一样。”方静涵温笑道,神情艳羡。 宿宿内心煎熬,静不下心,干脆站在亭子边听她说话。 听到前半段他没什么反应,听到后半段下意识想反驳,方静涵却没给他机会。 “我性格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所以我很羡慕你们。” 宿宿想了想,说:“杨子琳是个很好的人,她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方静涵神色黯然,“宿宿,你看不出来吗?子琳不太喜欢我,可能担心我会抢走你吧。” “抢走我?你误会了,杨子琳不会这么想,也不会讨厌你。” 宿宿了解杨子琳,高中班上同学明显孤立她,她都没有讨厌过任何人。宿宿估计,能让杨子琳讨厌的人,肯定是觊觎她钱财的人。 宿宿想回去,方静涵明显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宿宿虽然不懂女生的小心思,但是他曾经遇见过不少主动接近他的女生,隐隐察觉到方静涵的目的,可是她没有明说,宿宿也不能挑明。 过去十分钟,宿宿和方静涵还没回来。 “他们俩怎么还不回来?” “干什么去了?盛银耳汤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男生话音刚落,被旁人撞了一下,立刻噤声。 包厢安静下来,司净慢条斯理抬起头,发现几双眼睛全部看着自己,神色平淡:“可能有什么事情,你们继续吃吧,不用在意。” 听到司净的话,众人松了口气,埋头继续吃饭。 杨子琳食不知味,其他人发没发现她不知道,但她发现,司净盘中烤肉已经在蘸料里滚了好几遍,迟迟没有送进嘴中,可见司老板心情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她不清楚方静涵到底想干什么,她唯一清楚的是对司老板来说,宿宿意味着什么。即使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司老板身在国外还要当着所有新生的面儿宣示自己的主权,更别说现在,经历过两次轰动的出场后,竟然还有人不自量力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宿宿拐跑! 杨子琳只有两个字送给对方——找死。 司净不露声色,盘中烤肉被他折磨得看不出原样,杨子琳甚至觉得他折磨得哪里是烤肉,根本就是方静涵本人啊! 又过去两分钟,他们依旧没回来。 司老板没再折磨烤肉,放下筷子沉默地看着满桌菜色,凭借杨子琳对司老板的一丁点了解,大概可以确定,她的甲方爸爸马上就要爆发了。 杨子琳率先绷不住了,掏出二手苹果13给宿宿发了一条消息。当然,她知道宿宿没带手机,因为他的手机正好端端地躺在司老板左手边。 “叮——” 消息提示音响起,众人侧目。 司净瞥了一眼屏幕,从容不迫拿起手机。 “宿宿忘带手机了,我给他送过去,你们慢慢吃。” 司净起身,没再顾及其他人,大步走出包厢。 杨子琳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她又觉得自己真他妈傻逼,竟然真的被情敌培养成了他的僚机。 “没事没事,咱们继续吃。” 其他人心中本来还有顾及,但是杨子琳一副“不是什么大事”的表情,他们便不再多想,该吃吃该喝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宿心中焦躁已经掩藏不住。 方静涵问他:“司净有喜欢的女生吗?” 宿宿一怔,转头认真看着方静涵,说道:“方同学,我可能误会你了,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方静涵怔了怔,“什么?” 宿宿问道:“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吗?” 方静涵迟疑点头,“知道。” 宿宿又问:“那你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是司净吗?” 方静涵继续点头,“也知道。” 宿宿继续问:“那你知道司净同样喜欢我吗?” 方静涵依然点头,“知道。” 宿宿舒了口气,说道:“所以,我们不会喜欢女生。进去吧,我怕司净多想。” 然而宿宿背对着烤肉店,并未发现金发碧眼的男生正站在不远处,耐着性子看着他们。 方静涵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你们不会喜欢女生?你们以前不喜欢,只是因为身边优秀的女孩子太少了。宿宿,如果你愿意跟我相处,我可以保证你会喜欢上我,我其实理解你们男孩子的友情,你和司净搞错了,你们只是朋友而已。” 宿宿被她说得心中憋闷,郑重其事道:“方同学,首先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其次我身边优秀的女孩子很多,我甚至觉得你的性格和我一位女性朋友相似,但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最后,我不是因为司净优秀才喜欢他,喜欢一个人的原因有很多,优秀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没有向你说明的必要。” 宿宿说得很不客气,方静涵脸色发白。 宿宿停顿片刻,说道:“今天晚上你说的话我会当没有听过,请你以后和我适当保持距离,我不想让喜欢的人误会和伤心。” 方静涵勉强笑了一下:“宿宿,你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 “你有没有其他意思我并不关心,但这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宿宿看了她一眼,“我先进去了,一会儿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宿宿转身离开凉亭,他太着急了,怕司净误会,怕司净生气,他到现在都记得司净因为杨子琳跟他闹别扭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事情。 宿宿走得太快,跟家里着火了似的,只想立刻回到包厢。 经过几张空桌时,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伸腿绊了他一下,宿宿完全没注意脚下,身体猛地朝前扑去,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强硬地将他拽进怀里。 “唔!”宿宿闷哼一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司净?你怎么出来了?” 司净帮他稳住身体,将绊倒宿宿的长腿收回来。 他眼中带笑,爱怜地摩挲着宿宿的眼角。 “捉奸来了。” “哇!那你捉到了嘛?” “没有,我家宿宿挺乖的。” 第六十一章 两人回到包厢, 方静涵迟迟没有回来。 大家吃完饭准备离开时,杨子琳收到消息,方静涵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先回去了。 众人没有多想, 付完钱后一起离开了烤肉店。 宿宿没有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就算杨子琳问了几遍他也没有说。 但是就算他不说, 杨子琳也能猜到一点。 “宿宿,也就你们男生看不出来她的小把戏。” 宿宿无奈笑了笑, 没反驳。 后来方静涵上课不再和杨子琳坐一起,就算面对面看见彼此也只是简单点下头。 司净前两天还算悠闲,每天接宿宿上下课,后来正式开始上课, 司净每天最少都有三节课,但两人相处时间并不少, 宿宿有时会带着专业书陪他上课,老师就算发现了一般不会管他们,顶多调侃两句。 国庆假期前一周, 因为十一正好是周一, 学校决定从这周五开始放假,周末两天加国庆七天假期, 一共放九天。 正巧宿宿周五下午没课, 司净只有第一节大课,他们早早买了当天下午五点的机票,打算等司净上完课直接去机场。 杨子琳原本想和他们一起, 但是司净只买了他们两个人的机票,还是头等舱。杨子琳满腹对有钱人的羡慕,默默预订了第二天凌晨两点的机票。 众所周知, 凌晨机票最便宜。 周五当天,宿宿上完课后和司净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各自回了宿舍收拾行李。 司净下午有课,宿宿手里有他宿舍的钥匙,到时候直接去他宿舍拿了行李在教学楼门口等他。 宿宿带了一套换洗衣物,家里还有衣服可以穿。他还带了几本专业书,打算在假期复习一下下个章节的内容。 他带得东西不多,收拾好后时间充盈,于是打算睡个午觉。 宿宿刚躺进被窝,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宿宿拿起手机一看,是高中班主任老王打来的电话。 宿宿坐起身,接通电话。 “喂,王老师?” 老王问道:“宿宿,没打扰你上课吧?” “没有,我在宿舍。” 老王松了口气,说道:“你和司净国庆回来吗?” 宿宿说:“嗯,我们今天下午的机票。您有什么事吗?” 老王说:“是这样的,如果方便的话,学校想邀请司净给大家做个演讲,希望他能跟学生们讲讲学习上心路历程,不需要太复杂。” 宿宿疑惑道:“可是司净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啊。” “没关系,主要是他的事迹太出名了,可以对学生起到一个积极向上的作用。” “王老师,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我得问问司净。”宿宿说道。 老王道:“他不愿意也没事,学校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我问问你。”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宿宿没有急着跟司净说这件事。 毕竟是宿宿母校,他在那里度过了五年,私心希望司净能为他的学校演讲。学校里有一张公告栏,上面贴着每一位演讲者的照片,宿宿是上一个为学校演讲的人,如果参加演讲,司净的照片就能贴在宿宿旁边,这样一来,仿佛宿宿的初高中时间段他也参与了一样。 但是,这只是宿宿的私心,他不希望司净因为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宿宿没了睡意,干脆直接去司净宿舍拿了行李,到二号楼大厅等他下课。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出来,宿宿伸长脖子看向楼梯口。 不多时,他看到司净和一个外国留学生并肩走下阶梯。 司净神色冷淡,与留学生低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他出现,宿宿眼睛登时一亮,坐直身体,期待司净能从人群中一眼发现自己。 可司净和留学生聊得太投入,始终没有朝宿宿看来。 他怎么还没看见我啊! 宿宿心里有点着急了。 司净和留学生从正对方向走来,死活没有发现坐在不远处的宿宿。 司净你怎么回事? 我可以一眼看见你,我都离你那么近了怎么还没发现? 眼看着司净就要从旁边经过,宿宿非常不满,在内心谴责司净没有像他一样在对方身上装个小雷达。 当他们经过时,宿宿故意没有喊他,背起自己的书包,提着司净的行李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想看看他聊得这么投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 走过一段路,旁人不断朝他们投来异样目光,司净愣是没发现不对劲,头都没回一下。 “你不是要等宿宿吗?” 最后,连他身边的留学生都想起来了。 司净淡淡道:“没事,他自己会跟上来。” 宿宿:“……” 当即,宿宿一个猛扑上前,司净仿佛早有预料,回身将人接了个满怀。 “小跟屁虫,好玩吗?”司净垂眸看他,眼中含笑。 宿宿捏了下他的腰,咬牙切齿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幼稚鬼,好玩儿吗?” 司净竟然煞有其事地点头:“还不错,看到某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宿宿把行李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幼稚。” 司净接过行李箱,顺便把他肩上书包卸了下来,自己背上。 “早就发现你了,乖乖坐着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宿宿不服气道:“明明是我来接你下课。” “那就是等家长下班的小朋友。” 宿宿被他逗两句憋不住笑,“我才不是小朋友。” “是吗?” “当然了!” …… 离开学校,赶往机场。 中途宿宿好几次开口想跟他提演讲的事情,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到机场后,司净看出宿宿心不在焉。 “有心事?”司净问道。 宿宿犹豫数秒,旁敲侧击道:“你之前在挪威,除了毕业典礼上的致辞,做过演讲吗?” 司净点头,“做过。” 宿宿这才道:“高中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希望邀请你到学校做个演讲,分享一下你在学习上心路历程。” 司净沉吟片刻,问道:“你不希望我去?” 宿宿摇头道:“不是,我怕你不愿意,又觉得是我的母校不好拒绝。” 司净无端笑了一下,“高考前你在学校做过演讲吧?你们学校还有一面照片墙,专门贴演讲的照片。” 宿宿万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司净说:“我还知道你的照片旁边还空着。如果我愿意演讲,那么我的照片应该会贴在你的旁边。” “对。”宿宿应道。 “那我愿意演讲,但是有一个条件。” 宿宿疑惑:“什么条件?” 司净笑道:“我要一套你们高中的校服。” 宿宿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 宿宿没想太多,登机前给老王打去电话,告诉他司净愿意给学校演讲。 高中自由程度当然不比大学,虽然国庆前两天正好是周末,学生依旧要上课,星期日才放假,学校便将演讲时间定在星期日下午。 两人在飞机上吃了晚餐,将近晚上十点抵达了s市机场。 周康成开车在大门口接他们。 “干爹。”宿宿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宝马,和司净走上前去。 周康成站在车后,打开后备箱,将他们行李放了进去。 “吃饭了吗?”周康成问道。 宿宿点头,“吃了。茹茹呢?” 周康成瞥了眼后座,说道:“在后面睡着了。原本不想带她来,死活要跟过来,结果路上就睡着了。” 宿宿失笑,让司净坐副驾,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后,将茹茹抱进怀中,用小毯子将她裹住。 茹茹一向睡得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谢谢叔叔。”司净跟周康成打了声招呼。 周康成大抵还记得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神情不自然,“没事没事,你们困了吧?房间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回去就能睡觉。” 这段时间,宿宿虽然在大学,但几乎每隔一天都会给周康成打电话,所以没有多少分别的感觉,回去路上也没人说话。 宿宿在飞机上没睡觉,眼下来了点睡意,抱着茹茹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回小区后,周康成直接将车开到宿宿单独租住的房子楼下。 “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明天睡醒了过来吃早饭。” 宿宿想将茹茹放下,轻微动了一下,小丫头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揪着他的衣服,嘟哝道:“哥哥……” “嗯?哥哥回来了。”宿宿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哄道,“跟爸爸回去休息,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 茹茹睡得迷迷糊糊,手脚并用趴在宿宿怀里,胳膊抱紧宿宿的脖子,嘟哝道:“我要跟哥哥一起睡嘛。” 见状,宿宿干脆将她抱下车,对周康成说:“干爹,今晚让茹茹跟我一起睡吧。” 周康成也困了,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也行,不然这丫头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跟我闹。” 司净走到后备箱取下两人行李,跟周康成道别后和宿宿一起上了楼。 宿宿抱着茹茹走在前面,司净提着行李走到后面。 因为楼层不高,宿宿习惯走楼梯,楼道灯光昏黄,茹茹强撑睡意跟他说话,宿宿温柔回应,光线为这幅画面铺上一层柔软,突然就有了家的感觉。 回到家后,宿宿将茹茹放进自己房间,替她盖上被子,关上离开了卧室。 司净打开侧卧看了一眼,床上用品摆放整齐。 “司净,你先去洗澡吧。”宿宿走到他身边说道。 司净不知在想什么,转过身勾住宿宿脖子,眸子微眯,“真是个温柔的好哥哥。”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宿宿愣了一秒,旋即神色古怪道:“你不会连茹茹的醋都吃吧?” 司净不置可否扬起眉头,“不行吗?” 宿宿匿笑,双手环住司净的腰,“司老板,你幼不幼稚?” 司净莞尔道:“好了,你先去洗澡,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宿宿松开他,嘟囔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事情。” “不是什么麻烦事,你先去吧。” 宿宿不想耽误他,只好点了点头,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听见浴室水声响起,司净走到窗边,解锁手机进入聊天软件,十五分钟前精神病医院护士给他发来一段消息和一张照片。 照片中,女人满手鲜血,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司榆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知她从哪里得知司净回国读书的消息,用了许多极端手段逼他去见她。 “司先生,您母亲情绪非常偏激,刺伤了好几位医护人员,请您尽快到医院来一趟。如果情况再恶化下去,我们医院也无能为力了。” 司净眉心难掩疲惫,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现在的他在别人眼里多优秀,司榆永远可以用行动向他证明一切平静都只是表象。 为什么他偏偏和她有着不可斩断的血缘关系呢? 司净回复对方,下周一会到医院。 等宿宿出来时,他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第二天,两人带茹茹去学校聊了下有关演讲的事情。 星期日下午学校举行国庆活动,每个班级都要表演诗歌朗诵,司净压轴上台演讲,两人对此没什么意见,确定好时间后,学校按照司净要求送了一套适合他尺码的校服,随后离开了学校。 两人在学校时,不少学生看见了他们,因此司净将在星期日活动上演讲的事情不胫而走,不止本校师生知道,甚至上了当天的晚报。 听老王说,以往市里谁都看不上谁的重点中学,全部拉低面子跟学校交涉,希望当天下午能让他们一部分高三生进入学校听司净演讲。 但是毕竟本校学生就有那么多,最后校长让他们每个学校只能挑选五个人进来。 当天下午,宿宿回了老城区一趟,给院长爷爷扫墓,顺便在孤儿院留宿一晚。 星期日上午,两人从老城区回到市区。 司净虽然有经验,但也免不了准备一番。 中午吃完饭后,两人换上衣服准备出发。 校服颜色蓝白相间,和普通校服略有不同,胸口位置印有校徽。 司净身量高,穿上校服英气十足,宿宿站在身后看着他,神情恍惚。 初高中时期关于司净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们没有在彼此学生时期出现过,没有真正见过彼此穿校服的样子。当看到他的那一刻,宿宿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司净没有缺席他的初高中,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走到现在。 “同学,看得这么认真吗?”司净回头忍俊不禁道。 司净穿这身衣服跟别人的感觉不一样,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人,脸上每一个表情,身上每一个举手投足、每一处细节都恰当好处,仿佛他穿的不是普通校服,而是一件专门为他定制的衣服。 “司净,你穿校服的样子真好看。”宿宿由衷夸赞道。 宿宿没见过司净穿校服的样子,只是凭空想象。在挪威时,司净穿校服的样子一定也很好看,尽管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偷偷喜欢他的人应该很多吧? 在宿宿缺席他生活的那些年,他成了多少女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呢? 司净目光含笑,朝他招手,说道:“那同学,你想和我早恋吗?” 宿宿眼睛莫名湿润,“你别勾引我,我经不起诱惑。” 他突然觉得,如果这些年司净一直在他身边,宿宿肯定忍不住会和他早恋,甚至,诱惑他早恋。 “那就不要抵抗我。” 司净穿着普通不过的白板鞋,缓缓走到他身边,眼神深邃迷人,俯身托住他的后颈,声音低沉:“早恋第一步是什么?” 他离得太近了,眼神太过专注,宿宿脸颊情不自禁地发烫。 “牵手?” 司净抬起左手,没有直接握住宿宿的右手,而是以一种极度暧昧的方式,用食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指腹相抵,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电流通过相抵的指尖传遍宿宿全身,司净仍然不知满足,手指若即若离地插进他的指缝中,没有完全握住,像绕在指尖柔和的纱幔,勾得宿宿一颗心吊在半空,浮在云海,摇摇欲坠。 “司净……” 宿宿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哑着声音喊他。 司净眸色深了许多,微微压低上身,唇瓣从他脸颊擦过,声色低哑:“别用这种声音喊我的名字。” 宿宿到底没什么定力,率先败下阵来,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别这样对我,我说不过你。” 司净失笑,在他鬓角处落下一吻。 两人没再闹腾,宿宿骑着电动车载司净前往学校。 虽然学校安排司净最后演讲,前面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诗歌朗诵,但他们还是决定早点去学校,宿宿打算趁机带司净逛逛他的学校。 杨子琳也听说了司净要为学校演讲的事情,打算带着杨只凑凑热闹。 带杨只前往学校途中,杨子琳在路边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礼服,长得很漂亮,明显经过精心打扮,脸色却是掩盖不住的憔悴,肩上挎着一个大码的皮包,手腕缠着厚厚一圈纱布,隐约渗透血色,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违和。 杨子琳之所以留意到她,是觉得她的模样有几分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是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可能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便没有放在心上。 宿宿和司净到学校后,活动已经开始了。 全校师生坐在操场上,校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许多不相干的人,路边停满车辆,看见宿宿二人骑车出现,人群中响起惊呼声。 学校门口就是马路,来来往往车辆非常多,学校担心会影响交通发生意外,安排几位保安疏散人群,告诉他们司净演讲时摄影师全程录像,后续在网上也能看到,但大家没有直接离开,一直围在学校周边。 保安将宿宿两人带进学校,宿宿回头跟路边的人打招呼。 “你们早点回去吧,这里车多,太危险了。” 人群哄闹,依旧没有人离开。 无奈之下,两人走进校门,保安关上门,继续维持秩序。 进入学校后,宿宿和司净没有去操场,绕远路去了教学楼。 “这里就是我初中的教室。” 走到一间教室外,宿宿停下脚步。 空旷教学楼只有他们两个人,远处传来学生们壮志凌云的朗读声。 教室里换了一波又一波学生,课桌上堆放着杂乱无章的书籍,挂钩上挂着五颜六色的书包。 两人站在窗外,司净指着中间第四排位置,“你曾经坐在那里。” 宿宿点头,“对。” 司净望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宿宿在这间教室度过了初一。 那时候的他青涩稚嫩,像清晨洒在大地的阳光。 宿宿牵起司净垂在身侧的手,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 “这里是我初二的教室。” 两人站在敞开的门边,往里看了两眼。 司净看得十分认真,想从陌生环境中寻找有关宿宿的影子。 座椅全部被搬到操场,教室看起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宿宿突发奇想,牵着司净走到讲台上,“你别动,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司净垂眸看着讲桌上的教学工具,三角尺、半圆尺,粉笔盒里的半截粉笔,角落里散落的粉笔灰,以及一本压在最下面的书籍。 宿宿看着镜头里沉默的司净,随手拍了几张,每一张都好看到可以做壁纸的程度。 两人离开教室继续往上走,来到宿宿初三连读的教室。 “你们班里有人早恋吗?”司净靠在阳台看着他,眼神懒洋洋的。 宿宿点头,“有啊。” “哦?” 见他来了点兴趣,宿宿指着半开的后门,说道:“我还撞见过一次,他们关着门在那里偷偷接吻。” “你当时在想什么?” 宿宿喉咙一哽,“没、没想什么。” 司净眼神意味深长,“是吗?” 宿宿心虚,趴在阳台向下看,不发一言。 司净侧身勾住他的腰,身体靠在他肩上,“说实话,我不笑话你。” 宿宿有点别扭,将脸偏过去,说道:“我当在想,和喜欢的人接吻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司净闷笑道:“没想过和我接吻?” 宿宿脖子逐渐红了,“那时候我才多大啊。” “但是我想过和你接吻。” 司净箍紧宿宿腰身,裹着他走到后门,砰的一声关上门,将他按进墙角。 宿宿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推拒他的胸膛,“司净!头上有监控。” 司净双手撑在他耳边,以一种全包围的姿势将他困在双臂之间,听后轻笑一声,问道:“你猜,当时他们为什么敢在这里接吻?” 宿宿红着脸不说话,他完全被司净的气息包裹,脸颊烫得不像话。 “因为监控都有盲区,而青春期的人都很叛逆,越是不被允许的事情,越是想明目张胆地做出来,可是又害怕被发现,所以他们选择在一个充满危险、极有可能被发现的地方,肆无忌惮地享受打破规则的快.感。” 司净声音近在耳畔,如同恶魔低语,拉扯着宿宿的理智,诱惑宿宿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宿宿,如果现在十四岁,这里是你午休时间的教室,老师坐在监视器外,你会跟我接吻吗?” 宿宿整颗心在发烫,恍惚一瞬间,好像真的回到几年前,司净从未离开过他,如果那时候司净邀请他接吻,他会同意吗? 宿宿不需要犹豫,他极大概率会这么做。 在司净逼视下,宿宿微微点头。 司净渐渐笑了,“可惜那个时候太小,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 宿宿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司净,先出去吧……” “不要。” 宿宿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司净扣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颔首咬住他的唇瓣,唇齿相依,流连忘返。 周遭一片寂静,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 接吻时,司净总喜欢攥着他的手腕,好像这样他就逃不掉了。 他吻得缓慢又温柔,交换着彼此唾液。 分开时,他身体退后,指尖摩挲着宿宿滚烫的耳根,哑声问道:“和喜欢的人接吻开心吗?” 开心吗? 宿宿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第六十二章 宿宿带司净走遍了学校自己去过的每一个角落。 他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好像把自己过去十二年的生活全部展现在司净面前,在过去每一份回忆里留下司净的影子。 最后,他们来到学校公告栏的位置。 十几张公告栏位于道路两旁, 上面拉着巨大横幅, 写着恭喜宿宿高考全省第一。 宿宿高考成绩出来那一天, 学校放了一晚上礼炮, 声音响彻云霄。 如今公告栏上贴着宿宿的高中两年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单,他们从第一张公告栏走到最后一张, 看到了那张贴着宿宿演讲照片的公告栏。 宿宿穿着身上如出一辙的校服,站在舞台上,朝气十足,耀眼夺目。 而他照片旁边的位置果然还空着。 诗歌朗诵接近尾声, 两人前往操场。 杨子琳和杨只坐在人群后边,回头看见宿宿二人, 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听说你们俩早就来了,干什么去了?”杨子琳揶揄道。 杨只乖巧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对着他们喊了声哥哥。 宿宿道:“我带司净在学校随便逛了两圈。” “司老板, 怎么样?看到宿宿生活五年的学校, 有什么感想?” 司净瞟她一眼,根本不接这茬, 对宿宿说:“我先过去准备, 你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宿宿点头道:“知道啦,你去吧,别太紧张了。” 杨子琳嗤笑, 心想您哪只眼睛看到司老板紧张了? 她怀疑天塌下来司老板也不会紧张,当然,遇到宿宿的事情算个例外。 司净离开他们去了办公室做准备。 他转过身, 解锁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有十几道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号码。 司净眸色沉沉,犹豫再三,回拨过去。 “司先生!您现在在忙吗?” 司净皱眉道:“嗯,有什么事吗?” “司先生实在对不起!司女士从医院跑出去了!我们已经报警了,可是她避开了监控,警察现在还没有找到她。”医护人员声音慌乱,几乎哽咽。 司净神色一怔,“怎么回事?” “负责照顾司女士的两个小护士都被她刺伤了,中午病人太多,我们没有顾得上她,她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身衣服,新来的保安大叔以为是病人家属就放她出去了。我们调过附近路口的监控,司女士走的是监控盲区,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司净呼吸微沉,眉心皱起,说道:“我现在有点事,晚一点就能赶到医院。她既然能买到衣服,说明预谋已久,刺伤医护人员应该是故意,医院报了警,做了该做的事情,无论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司先生……对不起……” “没事,我稍后会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司净脸色难看得吓人。 为什么是今天。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他不是已经答应了明天去见她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 今天,他来到宿宿的母校,站在宿宿曾经去过的地方,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把自己融进宿宿过去的学生时期里。他希望今天是美好的,希望今天能够圆满落幕,希望他的照片能被贴在宿宿身边,希望在未来的今天参与宿宿的过去。 为什么要来破坏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天? 司榆,不能放过他吗? 司净将手机紧紧攥着掌心,用着几乎能够将屏幕捏碎的力道。 今天对他和宿宿来说应该是美好的,不应该被破坏。 最后一个班级的朗读结束了。 宿宿坐在人群后方,看着手机上外卖正在派送的消息。 “杨子琳,一会儿司净上台了,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外卖吗。”宿宿对身边人说道。 杨子琳诧异道:“外卖?你没吃午饭?” 宿宿摇头说:“我订了一束花,快送到了,但是我想看完司净的演讲。” 杨子琳啧一声,“你俩来劲了是吧?怎么这么喜欢送花呢?” 宿宿笑了笑,“仪式感嘛。” 杨子琳答应下来:“行,看在司老板经常光顾我生意的份儿上,今天免费送你一次。” “谢谢你。” 主持人邀请司净上台,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男生步履稳健地走到台前,台下爆发疯狂的尖叫声。 隔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司净走到话筒前,与宿宿四目相对。 “大家好,我是司净。” 男生清冽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校园里响起。 最后演讲环节,学校将话筒连接到校内每一个广播,因此学校周边的人也能将他的演讲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宿宿手机显示外卖已经送到,杨子琳前往学校门口帮他取回来。 “十分荣幸能够站在这里和大家见面,或许你们认识我,或许你们不认识我,但是你们应该认识我的朋友,宿宿。” 宿宿看着舞台上耀眼的他,听着广播里他透着冷淡的声音,心脏无法控制地微微颤动。 “我们今年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我能够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聪明,我比你们优秀,过去十二年,我一刻不停地学习、成长,我努力得到的成果,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聪明’‘生来优秀’能够概括的。” 人们对于比自己优秀的人,总是习惯性为他们贴上标签,逃避自己因为不够努力造成的困境,智商高、天才、家世好、学习背景好,可是这些标签并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优秀的人。 司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说得相当认真,向他们剖析这些年他走到这里的原因。 宿宿在台下听得入迷,眼里只剩高台上那道身影。 杨子琳抱着一捧颜色浓烈的玫瑰花回到位置上。 “宿宿。”杨子琳犹豫片刻,喊了他一声。 宿宿回过神来,视线依旧定格在司净身上,问道:“怎么了?” 周围实在太吵了,杨子琳不得不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学校门口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她说……她是司净的妈妈。” 杨子琳知道来时路上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女人眼熟了,因为她曾经在电视和新闻上见过她,她就是司净的亲生母亲,一个有精神病、虐待司净的亲生母亲。 宿宿身形一僵,心脏仿佛停止跳动,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凉意,喃喃道:“司净的……妈妈?” 那年之后,宿宿再没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过司净妈妈有关的事情,他对司榆的记忆还停留在她歇斯底里怒骂司净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生活实在太美好了,宿宿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还会出现。 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是司净站在舞台上无限耀眼回望过去生活的时候,她要出现在这里? 她是不是还想伤害司净?她是不是还不肯放过司净? 曾经出现在司净身上的伤痕,曾经司净一脸平静地在他面前说她会杀了他的画面,齐刷刷印刻在宿宿脑海中。 他好像对司净的亲生母亲角色产生了ptsd,下意识认为她一定会再次给司净带来伤害。 杨子琳见他脸色不太对劲,安慰道:“她虽然看起来身体状态不太好,但是精神应该没什么问题,跟保安说话挺正常的,可能听说司净今天演讲,想来看看他。” 宿宿无声摇头,司榆在他印象中总是扮演破坏者的角色,他不相信她只是想来看看司净。 “我去门口看看,如果司净演讲完了,你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诶!”杨子琳想抓住他,可是宿宿跑得太快了,她没能抓住。 舞台上,司净声音一顿,将宿宿离开的背影看得清清楚楚。 杨子琳站在原地有些迷茫,不由看向高台上的司净。 司净脸色沉沉,抬了下手,杨子琳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把玫瑰花交给杨只自己追上去看看,但是想起杨只花粉过敏,只好嘱咐他别乱跑等她回来,然后抱着玫瑰花追了上去。 广播中演讲停顿一瞬,又恢复如常。 宿宿实在太紧张了,几乎一路飞奔到校门口。 司榆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她病已经好了,出院了?那她过来司净知道吗? 不,司净不知道,否则他应该会跟宿宿说。 宿宿来到学校门口时,看见许多人围在一起,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是司榆,我是司净的妈妈!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让我进去吧,我知道他在学校里,我只是想见一见他,我太想他了,我太想见他了!” 女人声音高亢,不算歇斯底里,听上去就是一位思儿心切的母亲。 “我们学校有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如果你真的想见他可以在旁边稍微等一下,他演讲结束就会出来,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就要报警了!” 宿宿捏紧手机,他想报警,他担心司榆是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可万一不是呢?万一她的病已经好了呢? 今天,他不想让任何事情影响到司净,也不希望他再见到这个曾经无数次伤害过他的母亲。 “我是他的妈妈,我只是想见见他这也不可以吗?我只是想看看他站在台上的样子,他是我的孩子啊,我已经十二年没见过他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见见他吧!” 宿宿走到人群外围,看见身形消瘦的司榆掩面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孩子,我有什么错啊?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会伤害他?他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伤害他呢?我那么爱他……” 女人哭得那般伤心,说得那般情真意切,路人难免有些动容,纷纷劝说: “让她进去看看吧。” “唉,她一个当妈的也不容易。” “我听说司净这么些年从来没去看过她呢。” “司净怎么说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女人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泪水晕染了脸上的妆容。 “就算他把我关进医院,就算他不来看我,我也深深爱着他啊!” “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吧……” 保安拿不定注意,给学校领导打去电话。 打完电话,保安对司榆说:“女士你先稍等一下,学校正在和医院核实,如果确认你是正常出院,我们就能放你进去。” 司榆神色明显僵了一下,露出一抹阴郁,哭喊道:“你先放我进去,我进去看看他,就让我看他一眼就好了……” 保安一脸无奈,“这……” “司净这孩子也真是,自己有本事了,也不管生他养他的人。” “是啊,在国外享这么多年福,恐怕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一个亲生母亲了。” 宿宿听着他们数落司净,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难以呼吸。 时间真的是一副良药,可以让人忘却一些东西。 为什么她曾经带给司净的伤害就能这么轻易被遗忘呢? “宿宿!你是宿宿?你快告诉他们,我是司净的妈妈,我真的是他的妈妈,你让他们放我进去吧!” 宿宿穿过人群走到司榆面前,司榆认出了他,好像看到救星一般。 宿宿叹了声气:“阿姨,我们先换个地方好吗?我会带司净来见你。” 可是不要在这里,不要在今天让司净成为一个笑话。 保安见到宿宿松了口气,问道:“你认识她是吧?你先劝劝她,我们暂时不能放她进去。” “抱歉。”宿宿朝对方点了下头。 “阿姨,我们先离开这里行吗?我保证,司净会来见你。”宿宿试探性地向她靠近。 广播里,司净声音持续响起。 “或许你会觉得迷茫,不知道哪一条路适合自己。” “可是人生就是在不断试错中度过。” “或许现在的你成绩并不理想,可人生并非只有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 司榆渐渐停止哭声,她垂着脑袋,长发垂落下来,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们都要抢走他……为什么!” 女人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抬起猩红的双眸,恶狠狠地瞪着宿宿,眼中的恶意仿佛是一把淬着毒的刀子。 “你想抢走我的儿子?为什么?凭什么?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 “不可以……不可以……谁都不可以抢走我的孩子……” 女人拔地而起,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宿宿扑了过来。 “你抢走了我的孩子!把司净还给我!” 女人从大码皮包里摸出一把锃亮的水果刀,刀尖泛着凌厉冷光,狠狠捅向宿宿心口位置。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她手里有刀!” “宿宿小心!” “天呐!她居然带着刀!” “报警!快报警!” …… “宿宿!”杨子琳追上来时就看到如此惊险一幕,登时吓得惊声尖叫。 与此同时,广播里仍然是司净清冽的声音。 “关于学习这件事,我不能给大家太多意见,我的学习方式一直以来就是不可取的……” “小心!” 身边传来无数惊呼,宿宿看到司榆疯了般朝他扑来,手里攥着银白的水果刀,不由分说捅向他的胸膛。 宿宿浑身一个激灵,因为内心对司榆的畏惧,害怕她会再一次伤害司净,宿宿一直对她抱有防备,靠近她时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当刀尖向自己刺来时,宿宿身体反应迅速,抓住她横在半空的手腕,刀尖悬在两人上方没有落下来。 在场众人不由松了口气。 “你把司净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司榆嘴里仍在叫嚣,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和平,神情扭曲,目眦尽裂。 “一定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司净!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他我活不了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啊!你把还给我!还给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尖刺向宿宿,可是宿宿力气比她大太多,控制着她拿刀的手,她根本前进不了分毫。 “报警!”宿宿五指用力,将水果刀从她手中摔了下来。 水果刀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脆响,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拨打了报警电话。 杨子琳白着脸走上前,“宿宿你没事吧……” “别过来!” 宿宿控制着司榆,怕她发疯再伤了别人,将脚边水果刀踢到远处。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她根本不是来看司净的!看自己的孩子身上怎么会带着刀!” “幸好学校没有让她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天呐……幸好宿宿没有受伤,快把她绑起来吧。” …… 司榆没了武器,扑通一声在宿宿面前跪了下来。 “宿宿……阿姨求求你,你把司净还给我……你把司净还给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司净了……” 她不断朝宿宿磕头,即使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宿宿想把她拉起来,又担心她身上还藏着武器。 “宿宿……我求求你……你行行好……你把司净还给我……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没有他!” 司榆情绪太激动了,额头鲜血染红地面,其他人根本不敢冒然向她靠近。 看着她鲜血淋漓的额头,宿宿耳边一阵嗡鸣。 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为什么不肯放过司净?为什么要折磨司净? “宿宿……” 宿宿眼泪大颗落下,无力摇头,“阿姨……你放过司净吧……你放过他吧……” 广播里依旧是司净冷淡平静的声音。 “其实我想借这次演讲跟朋友说两句话,可是他突然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领导打电话问过医院,她是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快把她抓起来!” 保安举着防爆叉朝司榆围过来。 宿宿有一刻精神恍惚,他后退两步,任由其他人将司榆围了起来。 广播里司净的声音与身边所有人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形成冲击,他努力想从里面分辨出司净的声音。 司净说有话想跟他说,他一定要听清楚。 “小时候某个阶段,生活对我来说只有苦难。” “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光亮,不明白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出现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光亮。你让我想要自由,你让我想要反抗。”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想看到你。” …… 司榆向靠近的保安声嘶力竭地尖叫,如同囚笼里的困兽,不断碰壁乱撞。 “警察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呼,司榆浑身一震,原本精疲力竭的她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挤出人群,不要命地跑向车流涌动的马路。 “喂!” “别跑!” 突然跑进马路中的司榆打破了原本应有的秩序,一时间刹车声、鸣笛声响彻天际。 宿宿看到她流窜在车流中,心脏好像被一只手重重往下一扯,灵魂颤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有了行动。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那是司净的妈妈啊! 司净还那么年轻,他身上怎么能背着一条性命呢?! “宿宿!” “宿宿别去!” “不要啊!” 宿宿跑进混乱的马路,警察紧急挥停后面的车辆,可现场实在一片狼藉,道路两侧全部都是行人,为了避免发生事故,车辆竭尽全力横停在路中。 “宿宿!” 一辆失控的货车辗向四处乱窜的司榆,剧烈刹车声刺破众人耳膜。那一瞬间,宿宿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听着耳边激烈的刹车声,一个猛扑将司榆撞倒在马路牙子上。 货车从两人身后辗过,“砰”的一声撞在路灯上停了下来,司机劫后余生探出车窗看向斜后方的宿宿二人,神色顿时僵住。 “宿宿!” “宿宿你没事吧?” 车流终于被控制下来,宿宿手掌撑着地面抬起头来,司榆满脸惊愕地被他护在身下,抬手碰了下宿宿的脸,沾了满手鲜血。 宿宿想说什么,语言系统却发生了紊乱,他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视线一片模糊,鲜红血液如流水般倾泻在司榆身上,染红她的脖子,浸湿她的衣服。 “宿宿!宿宿!” 杨子琳疯了般从马路另一头跑过来,手里鲜红的玫瑰花瓣被疾风吹落飘散在空中,如同散落一地的鲜血,那般刺眼。 “宿宿!” 杨子琳哭得不能自已,她看着宿宿被鲜血浸透的半边身体,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手中花束掉落在身边,沾上几滴浓稠的鲜血。 她颤抖地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有冰块吗?他需要止血……他需要止血!” 宿宿觉得十分疲惫,侧倒在地上,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天空,意识控制不住地下坠。 “宿宿!别睡!求你别睡……不要睡……你听!你听啊!司净在跟你说话!他在跟你说话……你听听!你听听!” 宿宿听见杨子琳在他耳边嚎啕大哭,听见许多凌乱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司净……司净…… “你应该能够听见吧?” “我们坚持了十二年走到彼此身边,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再也不会离开彼此。”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唯一不可或缺的人。” “我好像看到你买了一束花,是送给我的吗?” …… 司净的声音清晰又遥远,宿宿想抓住,想听得再仔细一些,却没有丝毫力气。 突然,广播里响起一声刺耳巨响,像是话筒坠落在地面的声音。 “睁开眼睛……宿宿你睁开眼睛!司净马上就来了!他马上就能赶到了!“ 宿宿奋力睁开眼睛,隐约看见许多人将他围在中间。 “救护车到了……宿宿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 坚持住…… 他要死了吗? 宿宿感觉不到身体情况,后脑一片冰凉。 他脑袋受伤了? 会不会变傻…… 不行啊,他不能变傻,更不能死…… 司净还在等他呢。 第六十三章 这场事故最终导致受伤的只有宿宿和司榆两个人。 将司榆扑倒在路边时, 宿宿被货车掉下的重物砸到头部和身体,现场一片混乱,救护车被堵后方, 警方紧急疏散车流, 救护车才终于赶到。 两辆救护车停在学校门口, 医护人员为宿宿和司榆简单处理伤口, 分别将他们抬上了救护车。 彼时宿宿尚且保持一丝意识,医护人员重重握住他的手, 在他耳边不断重复:“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 “我们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了,他们马上就来了!” “病人家属在吗?” 现场实在太过混乱, 道路两旁人山人海,得知受伤的人是宿宿, 不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观众潸然泪下,闻讯而来的媒体甚至开启了直播。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校园内疯了般跑出来。 他顾不得面前人山人海, 横冲直撞来到救护车面前, 他看到满地鲜血,看到掉落在地上鲜红的玫瑰花瓣, 看到他送给宿宿的手表断裂在地上, 险些栽倒在地上。 司净头发被疾风吹散,双目猩红,几欲泣血。 “我是病人家属!我是他的家属!”司净扑到其中一辆救护车后方, 浑身颤抖,声音嘶哑。 医护人员将他拽上来,“病人什么血型?” “A型血, 没有过敏药物……医生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司净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当他看到担架上浑身鲜血意识模糊的宿宿时,绷在心中的弦瞬间断开,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担架边。 “宿宿……宿宿……” 眼泪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捏碎,带来毁天灭地的窒息感,几乎快要将他吞噬。 “病人情况十分危急,一旦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跟他说说话吧,千万不能让他睡过去!” 司净强撑身体,紧紧握住他垂落在身边无力的手。 “宿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还有听完我的演讲……你别睡……”司净声音哽咽,将宿宿的手贴在脸颊边,泪水渗透他的指缝。 宿宿戴着呼吸机,微微睁开眼睛,睫毛被血水打湿,形成厚厚一层血竭。 “宿宿,国庆我们不是说好了跟施子明他们聚一聚吗?施子明昨天还在群里催你,说你偏心……你得见见他,不然他肯定就生气了……” “我们还没有成年,我们还没在一起,我们还没结婚,你别离开我……” “宿宿……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司净哽咽的哭声近在耳畔,宿宿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涕泗横流,这一点都不像他了。 他的司净,应该是沉着冷静意气风发的。 “司净……别哭……”宿宿声音微弱,像是泡沫一般,刹那就消散在天地之间。 司净抹了把眼泪,“我不哭、我不哭……你跟我说说话……你跟我说说话……” 宿宿感觉到指尖一片黏腻,司净即使努力在擦眼泪,仍不断有滚烫的水珠落下来。 宿宿眼角滑落一滴泪珠,他不想看到司净哭,不想让司净伤心。 “我……不会死……我还……没有和你……结婚……” 宿宿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司净狠狠点头,“我们还没结婚!你要想什么婚礼?中式还是西式?你想在哪里结婚?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一路上司净跟宿宿说了很多,不需要他回应,只是让他集中精神听着。 医护人员提前通知医院做好准备,下车后一路狂奔地将宿宿送进了抢救室。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司净几乎跪在抢救室门口,满脸遍布泪痕,雪白校服上血迹斑斑。 抢救室门口亮着红灯,走廊安静无声,只剩司净低低啜泣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 周康成和林阿姨赶到时,司净瘫坐在地上,靠着抢救室门口的墙壁,那里是距离宿宿最近的地方,仿佛能够靠得近一点,宿宿就不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小净……” 林阿姨满脸泪水,走到司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宿宿会没事的。” 宿宿受伤一事,s市早就人尽皆知,他们来时路上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 泪水干涸在司净脸上,他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眼底布满血丝。 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定跟司榆脱不了干系。 宿宿变成这个样子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他们应该会怪他吧?以后不会再让他靠近宿宿了吧?如果宿宿靠近他就会受伤,那么司净可以做到永远离开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只要宿宿活下来。 林阿姨看着司净的模样,到底没有忍住,掩面痛哭。 周康成望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慢慢在对面坐了下来。 他双手重重抹了把脸,说道:“司榆来找你,差点拿刀捅了宿宿,听说警察来了就慌了,直接冲进马路,当时车太多了,宿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如果她死在这里,舆论一向死者为大,她会成为你这辈子再也擦不干净的污点。当时,有辆货车失控撞向她,宿宿救下了她,自己被车上掉下的东西砸到……货车里装的是四十公斤重的空调外机。” 司净用手捂住眼睛,咬紧牙关,泪水渗透指缝。 “空调外机没有完全砸在他身上,挨着他左边身子砸在地上,否则人应该当场就没了。” “老周!”林阿姨低斥一声。 周康成揉掉眼角泪水,继续说:“司净,我说这些不是想责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康成望了一眼抢救室,站起身来,对司净说:“你算我半个儿子,警察局那边我替你去,宿宿有消息了立马通知我。” 杨子琳和弟弟赶到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林阿姨坐在椅子上抹泪,司净垂着脑袋靠在墙边,神情一片空白。 杨子琳知道现在对他们来说,语言安慰没有用,只有宿宿活着从抢救室出来,他们才能跟着活过来。 没有人在意司榆在哪里,没有人在意她受了多重的伤,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甚至此刻在他们所有人心中,恨不得她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惜,他们没能如愿。 司榆的确有病,经过精神鉴定的精神病,无论她犯了什么错,等待她的都不是法律的制裁,而是一间精神病医院。 当她包扎好伤口,恬不知耻地在医护人员陪同下来到抢救室门口时,司净像是突然活过来了,整个人陷入极端暴怒之中,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拽进旁边的卫生间。 “啊!” 头发牵扯着头皮,发出一阵剧烈刺痛,额头伤口因此受到波及,鲜血浸透纱布。 两位医护人员根本拦不住司净,只能焦急地跟着他走进卫生间。 杨子琳和林阿姨怕他冲动之下引起祸端,赶紧跟了进去。 “小净……” “啊!” 司净将女人重重摔在洗手池边,女人身体多处受伤根本经不起折腾,双腿瘫软坐在地上。 司净双目通红,额头青筋凸起,不顾所有人阻拦,再度抓起她的头发,连拖带拽将人塞进厕所隔间,将她的脑袋死死按进马桶里,水流吞噬女人全部声音,她难受得想要挣扎,可是力气不敌司净百分之一,双腿无力地在地上乱蹬。 等她快要窒息时,司净拽起她的脑袋从水里出来,没等她缓上一口气,再次将她摁了进去。 杨子琳和林阿姨堵在隔间外,医护人员有心阻拦根本无法靠近。 “唉!你别把人弄死了!” “快去叫保安!” 杨子琳冷眼看着地上无力挣扎的女人,没有丝毫上前阻止的打算。 林阿姨脸上带泪,安抚地拍了拍司净后背,“别把她弄死了,赔上一辈子不值当,宿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杨子琳忍不住哭了,“宿宿那么好,他一定不会有事。” “司净……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啊……” 挣扎间隙,女人放声哀嚎。 司净死死按住她的脖子,手指用力到几乎能够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不是。” “你只是一条没人要的狗,父母不要你,丈夫不要你,孩子也不要你,” “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去死呢?” 司净恨不得将世上最恶毒的语言用在她身上,恨不得自己对她的诅咒立刻就能应验。 等医护人员带着保安将他们分开时,女人像一条死鱼般躺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司净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这是她的孩子啊!这是她的孩子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宿宿重伤一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酵得十分厉害,学校门口监控记录下了全过程,宿宿正在抢救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件事在网络平台引起轩然大波,不少网友讨伐精神病医院让病人溜出来,医院只好出面解释司榆是在刺伤两位医护人员后跑出来的,并且提前避开了监控,说明早有预谋,说不定有同谋帮助她离开医院,目前院方已经报警处理。 “求求了,宿宿不要有事!” “宿宿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去救她!这种傻逼就让她去死吧!” “宿宿不要有事宿宿不要有事。” “你还没有长大,你还没有成年,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求求你了,不要死。” “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我可以用十年寿命换宿宿安然无恙。” “(双手合十)宿宿不要有事。” “宿宿奋不顾身跑过去的样子我可以记一辈子!他拯救了一个无辜的家庭(特指货车司机),他是英雄!” “不要!我不要宿宿做英雄!宿宿好好过一辈子就行了。” “你和司净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千万不要有事。” “司榆去死吧司榆去死吧司榆去死吧你害了自己孩子不够还要祸害别人的孩子!” “我的宿宿我的乖宝你怕不怕啊!你怎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呢!” “宿宿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们老师从小看着宿宿的节目长大,不结婚不生子,平常最喜欢关注宿宿的新闻,最喜欢给我们讲宿宿的事情,希望我们能把宿宿当成榜样。她看到消息的时候我们正在上自习课,直接在教室里泪崩了。” “谁这辈子没喜欢过宿宿!他不能死啊,我要看他快快乐乐长大,我要看他快快乐乐变老。” “我们学校直接不上课了,广播一直在放歌给宿宿加油打气。” “小道消息,秦理在片场客串,看到消息哭崩了,现在应该在去医院的路上。” “和慕雨安一个班,她直接当场泪崩,家里司机已经把她接回去了。” “啊,宿宿受伤了?我们正考试呢,施子明直接被他妈接走了,估计也是找宿宿去了。” “呜呜呜家人们看脸书了吗?外国友人全部在为宿宿祈福,泪目。” …… 宿宿在抢救室生死未卜,s市中央广场循环播放着宿宿的成长纪录片为他祈福。 微博所有活动全部取消,开屏就是为宿宿祈福的画面。 网友为他画像,白衣天使伸出双手将他从死神怀抱中抢了回来,他们多么希望现实依然如此。 宿宿被推进抢救室第三个小时,医生下了第一道病危通知,林阿姨签的字。 司净不吃不喝守在门口,杨子琳本想和他一起守着,可是弟弟还在身边,她只能先带弟弟回去。 周康成从警察局回来,便喊林阿姨回家,茹茹还在楼下奶奶家,他们没敢告诉茹茹这件事。 慕雨安是轨迹一班最先赶到的同学,彼时医院门口围满了记者媒体。 慕雨安疾步走到抢救室门口,泪水浸湿口罩,眼睛红得不成样子,来时路上她时刻关注着新闻,知道宿宿目前的情况。 秦理和施子明差不多同时抵达医院门口。 施子明眼眶通红,走到司净面前揪起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司净完全没有反应,任由他将自己掼在墙上。 “你他妈为什么不去见她?为什么让她到学校门口发疯?你猜宿宿为什么要去救她?如果她死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他妈就成了害死你妈的凶手!你他妈就得背着条人命过一辈子!” “施子明!”秦理走到两人身边,抓住施子明的手,“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施子明瘪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呜呜……宿宿……”施子明忽然失去力气,头靠在司净肩上,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宿宿你不能有事……” 司净眼睛干涩,沉默地低着头。 轨迹一班同学们陆陆续续赶到医院,大家顶着红肿的眼睛,坐在急诊室门口的地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慕雨安和左灵不时发出啜泣声。 “你们先吃点东西吧。” 方知霖和落落提着几袋子盒饭来到众人面前。 “不饿。” “吃不下。” 周康成揉了揉太阳穴,“听话,你们不吃东西宿宿就能好起来吗?” 慕雨安吸了吸鼻子,天真地问:“如果我不吃饭宿宿就能好起来,那我再也不吃了。” “宿宿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只要他能好起来,我可以少活几年。” 落落和他们并排坐在一起,脑袋埋在膝盖上,哽咽道:“我不念书了,我不学画画了,我不要爸爸妈妈了,我只想宿宿可以好起来。” 虽然大家没什么胃口,周康成勒令他们必须填饱肚子,还要一起守着宿宿。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s市直至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微博日活跃人数打破记录,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凌晨一点,医生下达第二道病危通知,周康成签了字。 两张病危通知书成了压在众人心头的千斤顶,时间来到深夜,他们竟没有丝毫睡意。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凌晨三点半,抢救室红灯熄灭,一身疲惫的医护人员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的宿宿送进了ICU病房。 “医生,宿宿情况怎么样了?” 医护人员穿着隔离服从病房出来,十来个人齐刷刷围了上去。 医护人员取下口罩,叹息道:“病人身上多处骨折,最严重的伤在头上,神经系统受损,幸好抢救及时,没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病人求生欲望很强,两次病危都挺了过来,明天醒来后先在ICU观察两天。但是,有一点需要提前跟你们家属说清楚,神经系统受损可能会对病人的智力以及肢体肌力产生影响,甚至可能形成意识障碍,具体什么情况,等病人醒来才知道,与后续恢复情况也有关。” 虽不知后续会出现什么影响,好歹没有生命危险。 周康成松了口气,身体虚脱地瘫坐在椅子上,轨迹一班几位女孩子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司净站在ICU病房外,透过门上玻璃窗往里看,宿宿瘦瘦小小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脸色苍白至极,脸颊下陷,像是一夜之间瘦了十斤不止。 周康成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含泪,说道:“别担心,宿宿没事了。” 司净神色憔悴,其他人多多少少吃了点东西,可是他从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司净没有应答,宿宿保住了性命,他心中是松了口气,可是如果恢复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呢?如果给他的智力和肌力造成影响怎么办?他梦想成为的法官是不是就再也做不到了? 从小到大,司净从没怕过什么。 宿宿,他连死都不怕,怎么会害怕担着司榆这条命呢?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任何无法负担的东西,就算今天司榆死在外面又如何?就算从今以后他背上骂名又如何?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你啊!来自你身上的任何痛苦都是司净没有办法承受的。 宿宿脱离生命危险后,周康成第一时间联系身边关心宿宿安危的人,并且向节目组告知此事,由他们转告大众媒体。 那一刻,众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周康成甚至听到城市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周康成让方知霖带孩子们去附近酒店休息,他自己在这里守着。 司净坐在病房外座椅上,摇头拒绝了。 他声音极度沙哑:“周叔叔,我不敢走。” 周康成几不可闻叹了声气,在他身边坐下。 “如果宿宿没那么喜欢我就好了。” 周康成将手按在他肩上,“胡说什么呢?我就问你一句话,假如宿宿醒来后智力和身体出了毛病怎么办?” “不会,我会给宿宿请全世界最顶尖的神经科医生,如果别人没办法我就自己学……周叔叔,不要赶我走……我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周康成摇头,又问:“司榆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司净脸上出现一抹狠厉,“等宿宿情况好些,我会重新带她做一次精神鉴定。这一次,我要确保她的精神没有问题,她短短时间内伤了两个人,涉嫌故意伤害和故意杀人,我保证,她不会活着从监.狱出来。” 宿宿在ICU几天里,网上关于司榆的事情持续发酵,她曾经对司净的所作所为再一次展现在大众面前。 “司榆什么时候死。” “请大家不要攻击精神病院医护人员,司女士刺伤两位医护人员跑出来,并且事先预谋,合理怀疑司女士精神没有问题,强烈要求法律严惩。” “亲生儿子不堪折磨被爷爷奶奶带回挪威,她已经丧失抚养权,为什么亲生儿子学有所成回来,她会带着一把水果刀去找他?如果她没有被保安拦住,后果不堪设想。” “宿宿救人行为无可厚非,我只希望司榆得到应有的惩罚。” …… 在ICU第三天,医院允许家属探视十分钟。 司净穿上隔离服走进病房,宿宿醒着,睁开眼睛向他看来。 宿宿努力勾起嘴角想笑一下,可是没能成功。 这几天,宿宿清醒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处在昏睡中。 他知道自己一定让司净和大家担心了。 司净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他,启唇想问他还好吗,又好像没什么意义。 眼泪不知不觉间滚落,看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缠绕的纱布石膏,司净心脏一阵抽痛,难以呼吸。 “宿宿,谢谢你活下来了。” 这是司净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十分钟时间太短了,他根本没来得及和宿宿再说些什么。 宿宿身体情况比想象中好,转进普通病房那天,司净接到了一通电话。 “司净。” 手机传来沙哑的女声。 司净隐约听见那边风声呼啸,对方应该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我想你说得对,我这样的人,活着没什么意义,应该去死。” “你说好不好笑,我想杀了他,他还想救我。你猜猜,那天我为什么要带着刀去找你?”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我想死在你面前,想让你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 司净沉默听着,不发一言。 “真可惜,如果没有他,我至少会死在车祸里,然后你就会成为逼死身患精神疾病的亲生母亲的凶手!就算你获得再高的成就,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杂种!” 许是没有听见司净回应,女人声音变弱,逐渐颤抖: “司净……我知道错了。” “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司净……你跟我说说话……” “你是爱我的对吗?你告诉我……告诉妈妈……” 司净没有说话,直接将电话挂断。 一只破碎的风筝缠绕在高压电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或者被电流无情击穿。 五分钟之后,司净接到了精神病医院打来的电话。 “司先生,您母亲跳楼自.杀了!” 司净提着给宿宿买的小米粥和包子,走在洒满朝阳的路上。 “我现在有点忙,赶不过去,请你们尽力而为。” 挂断电话后,司净来到宿宿病房外,再次接到精神病院的电话。 “先生,司女士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就算手术成功,大概率也会终生瘫痪!” 司净垂下眸子,神色淡淡:“我和医院签署过异国合同,一切以病人生命为主,做重大手术无需亲自到场签字,麻烦你直接请示院长,立、刻进行手术。” “我明白了,司先生。” 第六十四章 宿宿转到普通病房后, 周康成夫妇才敢带茹茹来看他。 小丫头坐在床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康成哄也哄不住。 接下来她就寸步不离守在宿宿病床边,晚上她睡着之后周康成才悄悄把她抱回家。 刚开始几天宿宿病房十分热闹, 每天都有许多来探望他的人, 宿宿行动不便, 语言系统还没恢复, 想说什么只能写字或者眨眼表示,精神倒是越来越好了。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清晨,病房中传来茹茹高昂的朗读声。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白毛……” 茹茹歪着脑袋,一脸困惑。 宿宿靠坐在床头, 声音断断续续:“白毛浮绿水。” 他身体恢复情况还不错,前两天根本说不出话,现在已经能正常对话了。 司净推门而入时, 宿宿正在和茹茹一起背诗。 值得庆幸的是, 宿宿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除了身体受伤部位, 其他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休养几个月就能完全恢复。 “感觉怎么样?”司净把东西放在柜子上,朝病床走了过去。 宿宿笑吟吟道:“我已经没事啦。” 茹茹满脸骄傲道:“哥哥一直在陪我背诗哦。” 司净将床边小桌子架起来,“吃点东西吧。”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宿宿右手没有受伤, 可以自己吃饭。 司净解开塑料袋,把筷子放到宿宿手里,回答道:“过两天就回去。” 国庆九天假期早就结束, 宿宿和司净已经请了几天的假了。 宿宿夹起小笼包咬了一口,含糊道:“我必须要休学嘛?偶尔也可以去学校啊。” 司净抬头看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行。” 宿宿身体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周康成夫妇和司净一致决定让他休学一个学期,在家好好养伤。司净负责回学校为他办理休学手续。 宿宿有些闷闷不乐,他好不容易追上司净,和他在一个地方上大学,结果现在又要分隔两地。 “我每周都会回来看你。”司净看出他的不高兴,安慰道。 “太好啦!”对于哥哥在家中养伤这件事,茹茹举双手双脚赞同。 自从宿宿醒来后,司净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没有跟宿宿提起过演讲当天发生的任何事情。 傍晚时分,周康成下班来医院看他。 其实不止司净表现平静,周康成和林阿姨也变得沉默了。 在病房坐了半个小时,宿宿犹豫问道:“干爹,你生我气了吗?” 周康成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宿宿,“为什么会这么想?” 宿宿说:“我……太冲动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司净弯腰提起水壶,给宿宿杯中倒满热水,放在他右手边的柜子上,确保他伸手就能拿到。 “我出去一下,你们聊,有事叫我。”司净转身抱起茹茹,一起离开了病房。 病房不能抽烟,周康成手指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叹息道:“宿宿,你没做错什么。” “你救回了一条命,拯救了一个无辜家庭,保护了自己喜欢的人。” 宿宿眸中酸涩,“可是我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周康成红了眼眶,起身走到病床边,轻轻将宿宿抱进怀里,哽咽道:“宿宿,你长大了,可以保护别人了。可是为了那种人差点丢了条命,值得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干妈怎么办?茹茹怎么办?孤儿院怎么办?你的朋友怎么办?那些从小看着你长大、喜爱你的人怎么办?你让司净又怎么办?” “你觉得对他来说,他的名声、他的前途比你的命更重要吗?” 宿宿趴在他肩膀上,声音沙哑:“我明白了,干爹。” 周康成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没事给你干妈多打几个电话,她怕自己给你压力,一直没敢来看你。” 宿宿点头,“我知道了。” 等司净回来时,茹茹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周康成带茹茹回了家,晚上由司净陪护。 宿宿住的VIP病房,一米八双人大床,家电设施齐全。 宿宿看了会电视,是秦理近两年出演的一部青春校园剧。 “早点休息吧。” 司净将房间空调调试到合适温度,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催促宿宿睡觉。 宿宿在医院这段时间,晚上几乎都由司净陪护,虽然床比较大,能够睡下两个人,司净还是每晚睡在狭窄的沙发上。 关掉电视电源,宿宿目光追随着司净来到沙发边。 司净把抱枕扔到单独的沙发上,然后关上灯,留着茶几上一盏小台灯,坐到沙发上,抖了抖毯子。 “司净,你上来睡吧。”宿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司净背对着他摇头,“不用。” 宿宿继续说:“沙发太窄了。” “我怕不小心碰到你。” “没事,你睡我右边吧,我一个人睡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宿宿左边胳膊和腿打着石膏,身体倾斜,艰难往旁边挪了一点。 见状,司净没再拒绝,走到床边,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宿宿侧过头看着他,柔和光线中,司净闭着眼睛,呼吸十分轻微。 “司净。” 安静氛围中,宿宿试探性开口。 司净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喉咙上下一滚,“嗯?” 宿宿右手在被子里摸索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一片冰凉。 他握住司净,对方却没有回应。 “不舒服吗?”司净轻声问道。 宿宿摇了摇头,“没有。” “那早点休息吧。” 宿宿依旧摇头。 “司净,你没有想跟我说的话吗?” 司净转过身,目光定定看着宿宿。 “没有。” 半晌,司净说。 宿宿握紧他的手,想学他侧起身体,结果不小心碰到伤口,嘶的一声。 司净立刻皱住眉头,按住他的肩膀,轻斥道:“你别乱动。” 宿宿停止动作,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净躺回去,无声叹了口气。 “宿宿,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等你好了再说。” “不行,你现在说,” 他的沉默,让宿宿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司净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拉起他的手,凑到唇边轻吻,说道:“司榆今天早上自.杀了。” 宿宿神色一怔,“她死了?” “没有,救回来了,除了脖子全身瘫痪,大概率要一辈子依靠呼吸机活着。” 司净问他:“你觉得救这样的人值得吗?” 宿宿有些怔愣,可能已经经历过生死,倒也没有太多感触。 “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不值得。”宿宿说。 “她说,那天之所以带着刀来找我,是为了死在我面前,让我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里。” 宿宿五指收拢,紧张道:“所以,你这几天情绪不高,是因为她?” 司净瞥他一眼,“是因为你。” “哦……” “我不在乎她的死活,更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你明白吗?” 司净俯身,额头抵着宿宿的右肩,继续说:“宿宿,除了你,我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了。” “你信不信,如果你没能挺过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司榆。” 宿宿喉咙仿佛堵着什么东西,肩上衣服被一片温热打湿。 司净好像哭了。 “我爱你,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任何东西,我只想你健康快乐地活着。我不能接受一个没有你的世界,你死了,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死。” “我明白了司净,我明白了。”宿宿在他耳边低低回应。 “司榆手术成功率不高,即便活下来也只能一辈子瘫痪在床,忍受折磨。她想死,我偏偏不让。” “她想毁了我,想让我变得和她一样,我不会让她这么做。你救了她的命,再屈辱、再折磨,我也要让她活着。” 司净靠在他肩上,温热气息打湿宿宿的脖颈,“你知道网上怎么说她吗?你救了她的命,她却不知珍惜,跳楼自.杀,亲生儿子还不计前嫌愿意一辈子养着成了废物的她。谢谢你,她毁不了我。” 宿宿沉默听着,他知道司净想表达什么。 “宿宿,快点好起来。我们人生每一个的阶段,我都会让人在她面前循环播放。” “我要让她在折磨和痛苦中过完余生。” 那天晚上,司净跟宿宿说了许多,两人在漫长夜晚渐渐睡了过去。 两天后,司净回了学校,为宿宿办理休学手续。 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宿宿出院回了家。 为了方便照顾宿宿,周康成搬到了宿宿单独租住的房子。 司净每周五晚上坐飞机回来看他,宿宿托他把自己的专业书带回来,被周康成和司净双重拒绝。他们决定这半年让宿宿好好放松养伤,不准再碰学习上的东西。 为此,周康成专门下载各种年轻人的游戏,有时间就陪宿宿一起玩。 宿宿每天过上米虫一般生活,早上吃完饭,被林阿姨推到楼下逛几圈,中午吃完饭睡个午觉,下午周康成摸鱼带宿宿玩游戏,晚上辅导茹茹读书写字。每天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只有半夜他才有机会偷偷搜专业老师讲课视频看一看,有两次被周康成抓包,晚上睡觉直接把他的平板和手机都收缴了。 宿宿只好向他保证,自己绝对不背着他偷偷学习,他才把手机还给宿宿。 宿宿私底下和司净吐槽周康成对他太严苛,天天只想着带他玩。 司净听后说:“你最近不是特别嗜睡吗?身体正在恢复阶段,不能过度用脑,否则可能留下后遗症。” 宿宿本就只是说说,叹息道:“我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这段时间把我这辈子没打过的游戏全部打回来了。” 司净笑问:“打什么游戏?” “什么王者荣耀啊,和平精英啊,第五人格啊,等等一系列。” “我有空陪你一起玩。” 宿宿惊讶道:“你每天那么多课,有时间吗?” 司净抿唇,“看来你不太了解我,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这周之内把专业课学完,回来陪你。” 宿宿噗嗤一声,“司净,你好嚣张哦。” 司净淡淡道:“所以你想我回来陪你吗?” 宿宿弯起眸子,摇头说:“不要,你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没必要这么着急,偶尔陪我玩玩游戏、每周回来看看我就好了。” 司净点头,“可以,那你教我玩游戏。” “好啊,没问题。” 宿宿本身对游戏不感兴趣,架不住周康成天天拉他一起玩,最后发现这些游戏有点意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有许多可以研究的地方。 十一月中旬,因为宿宿休学,网友时不时到周康成微博账号下询问他的情况,周康成不堪其扰,正好宿宿天天宅在家里养伤,他直接买了套直播设备回来,让宿宿紧跟潮流开始游戏直播。 宿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同意了。 直播第一天,宿宿专门把司净喊上,两人玩了会儿王者荣耀。 司净对游戏不熟悉,全程选个瑶妹挂在宿宿身上,宿宿把背包里积攒的花全部送给司净,亲密度直接升到四级。 “我们绑个关系吧。”宿宿提议道。 司净问:“什么?” “你现在去右上角信封里把我送给你的花领了。” “嗯。” 司净领了花,屏幕显示他们可以绑定关系,他大致扫了一眼,亲密关系非常多,几乎想也没想,他向对方申请绑定情侣关系,结果显示对方该亲密关系已达上限。 司净顿了一下,进入自己的亲密关系页面,显示情侣关系只能有一位。 手机里忽然沉默下来。 宿宿向司净申请绑定基友亲密关系,弹幕飘过一群问号。 【我的乖宝!你从实招来,为什么情侣关系显示已经绑定?】 【不是吧?我嗑的cpbe了?】 【怎么肥事!你的情侣关系怎么绑定了别人?】 【???】 【周哥不是说宿宿平时都在家里吗?没时间认识其他人啊?难不成是网恋?】 【嘶……不会被妹妹cpdd了吧?】 【众所周知,某荣耀已经变成了大型交友游戏】 …… 宿宿没看弹幕,申请发过去后,司净迟迟没有同意。 “司净,你看到我的亲密关系申请了吗?”宿宿问道。 司净嗯了一声,“我不想绑这个。” “哦。”宿宿一点没多想,“那算了,本来也没什么意义。” 司净沉默,两人直接进入游戏对局。 【!!!】 【我宝你怎么回事!】 【朕的皇家翻译呢?快把混血崽这句话的意思翻译给宿宿!】 【有一说一,宿宿小脑瓜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司净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好吗】 【算了,朕来亲自为你翻译混血崽的话:我不想和你绑基友关系,我要和你绑其他关系,这里特指情侣关系!】 …… 宿宿低头选英雄,没注意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 “我帮你抢。” 宿宿在一楼,帮司净抢了瑶妹,二楼紧跟着选了马可波罗。 二楼:“瑶瑶带干扰吧,相信我。” 司净跟宿宿一起玩的时候,宿宿通常会让他带斩杀,把人头全给他。有时也会遇到让他换一个召唤师技能的玩家,但司净从来不会搭理。 星宿:“嗯。” 司净回复一个字,将召唤师技能换成了干扰。 宿宿指尖一顿,没有说话,选择了李白打野。 进入游戏对局,司净没怎么管过宿宿,跟着马可波罗大杀四方。 “你不跟我了?”宿宿闷了许久,忍不住问道。 司净语气淡淡:“跟他赢得快一点。” “哦。” 游戏继续,司净的瑶妹不知道第几次救马可波罗与水火之中。 马可波罗:“爱了爱了,瑶瑶公主cpdd。” 瑶:“?” 李白:“?” 马可波罗:“??不是,你俩啥关系?” 瑶:“反正不是情侣关系。” 马可波罗:“哦,那不耽误,咱俩绑吧,我带你飞。” 李白:“。” 宿宿没再说话,努力发育、打龙,经营兵线。 游戏对局来到第九分钟,队友成功攻破敌方水晶获得胜利。 退出对局,宿宿来到好友界面,直接删除ID“小小周哥”的游戏账号。 删除好友后,亲密关系自动解除。 然后,宿宿重新向司净发出亲密关系申请。 这一次,司净几乎瞬间同意。 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周哥?】 【我真的会笑,周哥跟宿宿绑定情侣关系?你一大把年纪害不害臊】 【摸去周哥账号看了一眼,经常玩软辅抱宿宿大腿】 【妈耶,混血崽是个钓系?】 【反正不是情侣关系,就差直接说他想和宿宿绑定情侣关系了】 【嘿嘿嘿我爱竹马我这辈子都爱竹马】 …… 回到游戏房间,宿宿邀请了上一局的马可波罗。 “哇,你们俩是朋友啊?” “星宿妹妹,这局继续玩瑶瑶跟着我呗?我射手贼6。” 男生开了麦,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 “人家跟你说话呢,星宿‘妹妹’。”宿宿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司净轻笑一声,“没听见。” 宿宿若有似无哼了一声。 进入挑选英雄界面,男生在一楼。 “星宿妹妹,我帮你抢瑶瑶。” 司净点了帮抢,瞬间移动到一楼,选择粉头发的瑶。 轮到男生选英雄时,他故意秀了把自己的英雄池,问道:“星宿妹妹,你喜欢射手还是打野?随便你挑。” 星宿:“能自保就行。” 男生道:“你能开麦吗?我们聊聊天呗。” 司净没搭理,男生最终选择了射手孙尚香。 宿宿选了澜打野。 即将进入加载页面时,司净突然申请交换英雄。 “换一下。”司净说。 宿宿手比脑子快,还没问为什么,已经同意了申请。 “你会吗?”宿宿后知后觉问道。 “看你玩了这么多局,应该会了。” “诶!星宿妹妹,你怎么换英雄了……” 男生话音未落,游戏进入加载页面,瑶和澜的英雄框下明晃晃的四级情侣标。 男生声音猛地一顿,“我靠!你们怎么有情标?上局不是还没有吗!” “你们到底谁是男的谁是女的?” 进入游戏对局,宿宿玩的瑶四级后基本挂在司净身上。 司净打野玩得不错,有意识有操作,好几次带着宿宿丝血逃生。 “大哥大姐,我知道为什么让我拿能自保的英雄了!弟弟我真不是故意的,别秀了别秀了。” 宿宿觉得男生挺好玩的,开麦跟他聊了两句。 “卧槽?男瑶瑶?打野是姐姐啊玩得这么厉害。” 宿宿不怀好意地说:“不是姐姐,是‘妹妹’,星宿妹妹。” “行行行,妹妹妹妹,那你保护妹妹吧,不用管我了。” 一波团战结束,司净和其他两个队友阵亡,宿宿连刷三个盾救孙尚香于水火之中,成功拿到五杀,将对面团灭。 男生激动咆哮:“五杀!男瑶瑶怎么了!男瑶瑶怎么了!男的我也可以!” “妹妹!妹妹!你不介意把哥哥借我一会儿吧?” 司净喇叭亮起,慢悠悠开口:“挺介意的。” 男生:“……” 男生:“?” “我靠!男同竟在我身边?!” 宿宿:“……” 【哈哈哈哈好好玩】 【兄弟你真相了!】 【妈的,我为什么遇不到这么好玩的队友!】 【呜呜呜羡慕,我遇到的队友一看我玩瑶瑶就开始演】 【(托腮)好奇,这小哥后续知道瑶妹是宿宿,直播间百万观众看着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家人们谁懂啊,在宿宿直播间看到熟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孙尚香不就是我那身高一米八四,人帅钱多恋爱脑的室友吗?我立马打电话告诉他!】 “我靠!谁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兄弟们,你们先玩着,我去接个电话。” 半分钟之后,男生接完电话回来,游戏进入尾声。 “你们等等哦,我室友说你俩是宿宿和司净,还说你们在开直播,我怎么就不信呢,我切出去看看。” 宿宿和司净笑了笑,没有劝阻。 不久,男生回到对局。 “卧槽!!!真的啊真的啊真的啊!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吗?cpdd啊!本人一八四长得帅有腹肌,饿了会睡觉困了会吃饭,你和游戏你重要,你和手办你重要,给你人头给你买包,你和妈妈掉水里我一手捞一个,如果救不了我跟你一起死!” 宿宿被他逗笑,结束后又带着他玩了几局。 直播两小时后,回到游戏房间,司净催促他早点休息。 宿宿和直播间观众告别,随后关闭了直播。 彼时周康成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找宿宿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在好友列表翻遍都没看到宿宿,并且显示亲密关系中没有他。 “宿宿,你把我删了?”周康成拧着眉头问宿宿。 宿宿一脸无辜,“没有啊。“ 周康成纳闷道:“那我这里怎么没有你?” “我不知道。” 周康成和宿宿重新加了好友,意外发现账号99+的好友申请,疑惑翻了两下,验证消息很快为他解答了为什么宿宿没在他的好友列表。 “宿宿!你把我删了,跟司净绑定了情侣关系?!” 宿宿神色心虚,干咳一声:“干爹你说什么呢?我可能有点后遗症,记忆力不太好,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 周康成皮笑肉不笑,“你记忆力有问题,以后恐怕就不能上学了。既然如此,干脆让司净帮你退学吧?” 宿宿立刻正襟危坐,一脸诚恳道:“干爹,是司净诱惑我,我没忍住,对不起。” “这么经不起诱惑了?” “主要还是因为诱惑我的人是司净。” 周康成白他一眼,“你俩在我面前能不能收敛一点?” “没办法嘛,谁让干爹是全世界最好的干爹呢。” 周康成没绷住笑:“你小子嘴越来越甜了。” 恢复期间,宿宿被照顾得很好,身体状况良好,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十二月初,宿宿腿上最后一道石膏拆除。 那天司净和轨迹一班小伙伴全部赶到现场,扬言要为宿宿庆祝重获新生。 众人将他围在中间,周康成举着手机录像。 不知道是谁提议在石膏上留下对宿宿的祝福,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司净半跪在宿宿面前,将他的腿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 黑色马克笔在石膏上写下四个大字:一生无恙。 在四字下方,他用挪威语写了一行小字。 ——我期待二十岁的冬天,给你一场无与伦比的婚礼。 第六十五章 十二月末, 宿宿十七周岁生日。 将近三个月时间过去,宿宿身体基本恢复正常。 最后一次复查时,医生说再休养一段时间, 不要剧烈运动, 他的腿就能完全恢复。 宿宿生日这天, 正好是周五, 难得出了大太阳。 周康成带宿宿回老城区,和孤儿院小朋友一起过。 宿宿刚走进小院, 就被一群小朋友围在中间。 “宿宿哥哥!” “哥哥你好久没来啦,我好想你喔!” “呜呜呜哥哥,我有新爸爸妈妈啦,他们明天就要来接我, 我以后是不是就看不到你啦?” “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喔。” …… 三四岁的小朋友在宿宿身边叽叽喳喳, 周康成担心推搡间会伤到宿宿,就用零食和小玩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哥哥给大家买了零食和玩具,你们乖乖排队站好才能拿到哦。” “哇!又有玩具啦?” “快点站好啦!” 宿宿受伤他们并不知情, 听见周康成的话, 大家小手牵着小手,围着院子站成一个大圈圈。 孤儿院和十二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趁小朋友领东西的时间, 宿宿绕过长长走廊,去往曾经的院长办公室。 宿宿一直留着院长爷爷的照片,不时就会拿出来看看, 所以至今他仍然记得院长爷爷的模样。 院长阿姨没有用这间办公室,偶尔会过来打扫,房间陈设基本和十二年前一样。 缓慢的脚步声在寂静走廊中响起, 宿宿看到走廊尽头关闭的房门,脑海中浮现幼年时每一次去找院长爷爷的画面。 时至今日,他依然很想念院长爷爷。 大概因为宿宿是公众人物,孤儿院开办并不困难,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各方捐赠,有衣服、有书本、有食物、有各种家具家电,宿宿养着孤儿院,花费不了多少钱。 白天时间,宿宿帮忙打扫孤儿院,陪他们一起做游戏,然后给他们洗了个澡。 傍晚,下班回家的林阿姨带茹茹赶到了孤儿院。 “哥哥!” 茹茹裹着毛茸茸的衣服,哒哒哒跑进院子里。 宿宿刚给最后一位小朋友洗完澡,身上衣服湿漉漉,用手挡住茹茹不让她靠近自己。 “别过来,我衣服湿了。” 茹茹努嘴,“你怎么肥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玩水呀?感冒了怎么办?” 林阿姨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闻言嗤笑道:“听见妹妹说什么了吗?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宿宿无奈道:“干妈,这里没有我穿的衣服。” 院长阿姨从里屋出来,手中拿着一件花棉袄,“怎么没有?这件你应该能穿,换上。” 院长阿姨知道宿宿受伤的事情,在电话把他臭骂一顿,回来后跟他说话更是没好气。 花棉袄一看就是中老年人的衣服,宿宿纠结地皱起眉头,青春期孩子多多少少有点臭美在身上,更何况司净和轨迹一班小伙伴一会儿就到了,宿宿犹豫不决道:“不用吧,一会儿就干了。” “什么一会儿就干了?赶紧给我穿上。”院长阿姨瞪他一眼。 林阿姨帮腔:“你要是感冒了,小净又得心疼坏了。” 茹茹鼓起脸颊,忿忿不平道:“哥哥感冒了,我也心疼呀!这么多花花多好看呀,哥哥快穿上!” 宿宿没被他们说得没办法,只好穿上了花棉袄。 “你先陪他们玩会儿,我去厨房帮忙。” 林阿姨把茹茹交给宿宿,就跟院长阿姨去了厨房。 宿宿好几年没跟他们一起过生日,这一次干脆把所有人喊齐了。 几位大人在厨房做饭,宿宿原本想去帮忙,结果被他们以“小孩子一边玩儿去”赶到了门外。 宿宿无奈,裹着花棉袄坐在门前凳子上,缩成一团看小朋友在院子里玩儿。 之前宿宿回孤儿院,茹茹都会闹着跟过来,所以跟小朋友们玩得来。 宿宿百无聊赖玩了会儿手机,在轨迹一班小群里问他们什么时候到,一不注意,茹茹在地上滚了一圈,白色毛毛衣服变得乌漆嘛黑。 “茹茹!”宿宿斥道。 茹茹觍着脸笑,“哥哥怎么啦?” “一会儿干妈收拾你。” “那你要保护我喔。” 天色越来越暗,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院子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一片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轨迹一班小群和司净没回复他的消息,可能在车上信号不怎么好,宿宿只好翻出一段讲课视频,低头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过去多久,头顶突然响起风叶旋转声音。 小朋友们停止打闹,好奇地抬头看去。 夜空飞来无数黑漆漆的东西,它们聚集在孤儿院上空,像一团黑压压的乌云。 忽然,一台机器亮起,如同浩瀚宇宙中一颗发光的星星。 “哇!” 紧接着,数不清的星星在他们头顶闪烁。 “好漂亮呀!” “哥哥!星星要掉下来啦!” 茹茹跑到宿宿身边,牵起他的衣服,兴奋指向半空。 “什么?”宿宿看得太入迷,点击屏幕暂停,迷茫地抬起头。 漆黑天空下,无数发光的星星在他们头顶盘旋。 星星离得太近了,好似马上就会坠落在他们身边。 “星星!” “哇啊!我看到星星啦!” 闪烁的星星在夜空排列组合,不断变幻形状。 它们的光亮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星星变成了小朋友!” 婴孩从沉睡中缓缓睁开眼睛,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在空中握了一下。 下一刻,星星位置发生变化,渐渐从一个婴儿变成可以爬行的小孩,缓慢爬向远方。 “啊!星星不见啦!” 随着小孩身影越来越远,星星光芒消散在空中。 静默夜空中,一颗星星从遥远夜空亮起,紧接着,无数星星向中间汇聚,在不断移动中,演变成一个奔跑中的孩子,向众人视线靠拢。 这奇异一幕,引起孤儿院四周路人围观。 孩子奔跑过程中,年龄一点一点变大,停在孤儿院上方时,成了四五岁的模样。画面陷入静止,小男孩嘴角上扬,弯着眼睛,甜甜笑了起来。 “啊!”茹茹惊呼一声,“这是哥哥!” 茹茹经常在家里看《轨迹》节目,认得宿宿小时候的模样。 而天空中的小男孩,和宿宿四五岁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宿宿自然认得那是自己幼时样子,眼睛紧盯着夜空画面,神情怔愣。 画面再次产生变化,小男孩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天空,安然无恙地陷入沉睡。 不知梦到什么,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眼泪变成一颗星星,从高空慢慢向下坠落。 沉睡的孩子渐渐消失在天空,最终只剩下唯一一颗从他眼角滑落的星星,慢慢降落到宿宿面前。 一架无人机悬停在宿宿头顶,他看到一个盒子垂在眼前,下意识抬起手臂,摊开手掌,接住落在掌心的盒子。 “哥哥!你接到了一颗星星诶!”茹茹激动地蹦了起来。 “星星又出来啦!” 众人再次抬头,原本消失的星星出现在夜空中。 它们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集,最终形成一行规规矩矩的字体。 ——宿宿,十七周岁生日快乐。 “轰”的一声,几十辆车灯齐刷刷亮起,形成一个巨大包围圈,将孤儿院牢牢圈在中心位置。 车灯照亮整条马路,夜空亮如白昼。 孤儿院门口响起凌乱脚步声,宿宿抬眼看去。 一身黑色风衣的司净走在最前面,手里端着一盒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他向宿宿靠近的每一步坚定却又谨小慎微。 冷风徐徐吹来,蜡烛灯光明明暗暗。 施子明挡在司净右侧,隔绝冷风侵袭。 在强烈灯光下,蜡烛光芒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是他们却小心翼翼为蜡烛的火苗挡住四面吹来的寒风。 宿宿能够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认真、郑重、紧张。 他们守护着蜡烛的火焰,如同四周亮起的车灯,将孤儿院和宿宿包裹其中。 他们好像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宿宿是被他们捧在掌心,一丝不苟保护着的人。 终于,他们守护着微弱的火苗,来到宿宿面前。 “宿宿,生日快乐。” 司净抬起头,眼眸深深凝视着宿宿。 少年眉眼立体深邃,目不转睛看着一个人时,显得含情脉脉,柔情似水。 “生日快乐啊宿宿。” “好多年没陪你过生日啦。” “宿宿,希望你每天都能快快乐乐。” “虽然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但是只要你需要,我们一直都在。” “宿宿,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人,没有人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噗哈哈哈……宿宿你这穿的什么衣服?老太婆呀!” “施子明你小点儿声,别把蜡烛吹灭了。”秦理斥道。 宿宿怔怔看着他们,像在云里雾里,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司净唇角微扬,说道:“宿宿,吹蜡烛吧。” 宿宿眼眶湿润,似乎沉浸在无人机的表演中。 在司净平静眼神下,宿宿深吸一口气,俯身吹灭蜡烛。 同一时间,街道上所有车灯熄灭。 司净弯下腰,柔声道:“闭眼。” 宿宿鬼使神差闭上眼睛,感觉司净的呼吸越靠越近,像轻飘飘的羽毛,从他脸颊刮过。 温热触感落在宿宿唇角,他不由自主张开唇瓣,仿佛在邀请司净更进一步。 司净闷笑一声,含住他的下唇。 “非礼勿视!” “小孩子把眼睛闭上!” 轨迹一班小伙伴们挡住小朋友的视线。 “呀?怎么啦?” “司净哥哥和宿宿哥哥干什么呀?” “你们让让呀,我看不到啦。” …… 宿宿鼻尖有点痒,伸手将司净推开,别开头打了个喷嚏。 厨房里,林阿姨听见动静,正欲出去看看,周康成就黑着脸走了进来。 “老周,外面怎么了?” 周康成神情憋屈,“我老花眼,什么都看不见。” 林阿姨狐疑道:“你啥时候有老花眼了?” 周康成翻了个白眼,“现在有了。” 宿宿打完喷嚏,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尖,觉得自己破坏了美好氛围。 “感冒了?”司净皱眉问道。 “没有……” 话音未落,宿宿又打了个喷嚏。 司净神情严肃,将蛋糕交给旁人,抓住宿宿肩膀,手背贴在他额头上。 宿宿说:“我真的没事,可能吹了点夜风。” 宿宿体温没有异常,司净松了口气,把宿宿身上花棉袄的纽扣从第一颗扣到最后一颗,完全遮住宿宿的下巴。 “进去吧,别着凉了。”司净道。 宿宿嘟囔道:“我哪有这么脆弱。”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带着小朋友来到专门吃饭的房间。 茹茹和孤儿院小朋友们坐在一张长桌上,宿宿则和轨迹一班小伙伴在一个单独的包间。 包间里没有大人,没有小朋友,只有他们轨迹一班十个人。 施子明鬼鬼祟祟关上门,将书包放在桌子上,对大家说:“兄弟们,从今天开始,咱们轨迹一班所有同学虚岁十八了,可以做一点成年人的事情了。” 宿宿疑惑道:“什么成年人的事情?” 秦理笑说:“来的路上,他们偷偷下车去小卖部买了几罐啤酒。” “我们要喝酒?”宿宿神色惊讶。 施子明招呼宴驰和姜宇寰把书包放上来,洋洋自得道:“当然了!庆祝你生日,当然得喝一点。” 慕雨安问道:“宿宿,你没喝过酒吗?” 宿宿摇头说:“没有啊,不是说未成年不能喝酒吗。” 施子明啧一声:“那学校还规定未成年不能谈恋爱呢。” 宿宿:“我没谈啊。” 司净坐在宿宿右手边,闻言瞟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施子明呵呵一笑:“对对对你们没谈!你们牵手、拥抱、接吻都有了,就是没谈情了。” 宿宿:“……” 想起不久前,司净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宿宿一阵脸热。 他当时沉浸在无人机表演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司净对他做了什么,否则肯定会阻止他! 宿宿装哑巴,不说话。 秦理双手托腮,盯着宿宿和司净,叹息道:“我没想到啊,咱们轨迹一班两个成绩最好的好学生,居然背着我们偷偷早恋了。” 慕雨安深表同意:“对啊,宿宿你之前还跟我说不会早恋。” 宴驰嗤笑:“你俩是不是特后悔,暗恋宿宿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 秦理一拍桌子:“喂!你别胡说,我对宿宿是朋友之情,朋友明白吗!” 施子明冷笑道:“宿宿受伤那阵子,不知道是谁茶不思饭不想,硬拉着我上山给宿宿祈福。” 慕雨安感叹道:“没什么后悔,宿宿喜欢司净我从小就知道啊。” 秦理点头,“对啊,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听他们说完,宿宿万分惊讶,看了看秦理,再看了看慕雨安。 秦理耸肩道:“宿宿,在场除了你,基本所有人都知道。” 秦理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左灵,“顺道一提,这丫头暗恋过司净。” 宿宿震惊看过去,左灵努嘴道:“谁青春期没喜欢过几个帅哥呢。” 宴驰拿起一罐啤酒,单手开了拉环:“你们不知道吧?乐子怡跟我告白过呢。” 众人满脸惊愕,看向乐子怡。 乐子怡满不在乎道:“我和他交往两天,打了三架,最后发现我跟他只把对方当兄弟,跟他牵了回手,恶心得我两天没吃下饭。” 宴驰附和:“别提了,想想都觉得恶心。” 施子明挨个给大家发酒,兴致勃勃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有段时间我感觉我对宿宿的感情挺不一样的。” 秦理冷笑:“你对宿宿的感情本来就不一样,宿宿受伤你在路上哭得跟狗一样。” 施子明脸一黑:“你别他妈瞎说。我!施子明!钢铁直男!哭是因为见不得兄弟受苦,我这叫铁汉柔情,你懂个屁。” 大概因为分别多年,他们鲜少重聚,气氛非常欢快,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薛宜都说出了心中的秘密。 薛宜抿了口酒,抬眸看向司净,说道:“我跟司净告白过。” 宿宿:“???” 众人:“???” 司净神色波澜不惊,无视众人震惊的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宿宿不可思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薛宜说:“我和姜宇寰初中在国外念书,经常在外网看到司净相关的新闻。他太厉害了,《轨迹》在海外爆火之前,他就已经很有名了。” 姜宇寰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 “然后她关注了司净一年,司净高中毕业那天就告白了。” 薛宜说:“是啊,还专门去了挪威一趟。” 宿宿内心受到不小冲击,在他记忆中薛宜几乎没有和司净产生过交集,后来居然跟司净告白了! 薛宜继续说:“我告白的时候,他怀里抱着你送的向日葵,跟我说‘我喜欢向日葵的主人’。我问他是宿宿吗,他说是,呵呵,根本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对了,补充一点,在喜欢司净之前,我喜欢过施子明。” 施子明:“??” “你喜欢过我??” 薛宜点头,说:“后来觉得你像个傻逼,就转移了目标。” 众人哄堂大笑,施子明气红了脸。 姜宇寰道:“你们想象过和他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吗?” 几个女生纷纷摇头。 “没想过。” “就是简单的喜欢呀。” “我真没想过。” 姜宇寰道:“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会不受控制想和他亲近。而且,不是恋人之间才能有喜欢。” “有道理!” “我没想过诶,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啊。” …… 门外,周康成端着莲藕汤,听得满脸黑线。 什么垃圾材料?怎么一点都不隔音? 他真的不想听青春期的小屁孩讲什么情情爱爱! 周康成推开门,房间众人立刻噤声。 他把莲藕汤放在桌上,眼神扫视一圈,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好好学习!”周康成半天憋出一句话。 施子明道:“周叔,有了宿宿和司净的例子你还不明白?适当谈谈恋爱有利于学习进步。” “对啊。” “周叔叔,我妈妈说青春期小孩要正视自己的感情,情窦初开很正常,你要开明一点。” 周康成:“……” 得,真就不把他当成外人。 周康成知道这群小屁孩机灵得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有分寸,懒得和他们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余光瞥见啤酒罐子,周康成蹙眉问道:“哪来的酒?”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讲义气地没有供出施子明。 好在周康成冷哼一声没有责备,只叮嘱道:“别喝太多,不然今晚住大街去吧。” 说完,看了眼乖乖坐着的宿宿。 司净了然,把宿宿面前易拉罐拿开,说道:“叔叔放心,我会看着宿宿,不让他喝酒。” 宿宿身体刚恢复,最好不要碰酒精。 周康成满意点头,“一会儿我来陪你们喝两杯。” “好的叔叔。” 周康成离开房间,宿宿不满道:“我不能喝吗?” 司净点头,“你不能。” 施子明不怀好意道:“你不能喝,但是有人能替你喝。” “对啊。” “司净,宿宿不能喝,你可跑不掉哦。” “就凭你和宿宿现在这关系……” 司净气定神闲道:“我和宿宿什么关系?你问问他,我俩有关系吗?” 宿宿:“……” 宿宿前不久还说他们没有谈恋爱呢。 懂了,司净在敲打他。 宿宿清了清嗓子,“我们是游戏九级情侣关系。” 施子明笑得人仰马翻:“游戏情侣就不是情侣了吗?今晚无论如何你也躲不掉了。” 司净不置可否点头,说道:“没问题。” 饭菜端上桌,周康成摸到他们包间,被几个小家伙一人灌了一杯酒。 灌完周康成,又接着灌司净,宿宿只能坐在旁边喝豆奶。 席间,宿宿看他们喝得脸颊通红,有点心痒痒。 他从小到大没喝过酒,想尝尝到底什么味道。 周康成喝得兴起,跟他们吹嘘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迹,还拉着司净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宿宿不能喝酒,几乎没人注意到他。 他看到司净杯子里剩了一口酒,想悄悄帮他喝掉,反正只有这么一点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宿宿左右看了看,发现的确没人注意自己,悄咪咪伸手拿起司净的杯子。 杯子底部刚离开桌面,一只大手盖住杯口,重重往下一压,“咚”的一声,杯子落回原位。 宿宿动作一僵,扭头看向身边的司净。 他喝酒不上脸,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 “干什么?”司净问他。 宿宿泄气道:“我就想尝尝什么味道。” 司净看着没什么不对劲,向宿宿靠近时,身上传淡淡酒香。 “出去?”他盯着宿宿看了几秒,忽然说开口。 “啊?”宿宿顿住。 司净牵起宿宿,从座位站起来。 其他人沉浸在周康成追忆过去的话中,没能及时注意到他们。 宿宿一脸迷茫跟在司净身后离开了房间。 两人走出热闹的环境,来到孤儿院一处僻静角落。 “出来干什么啊?”宿宿问道。 司净拉着他靠在墙上,侧眸看他,唇瓣微动,“不是想尝尝味道吗。” 宿宿愣住,逐渐领悟他的意思。 司净喝了酒,他想尝尝味道,亲亲司净不就尝到了吗。 他脸颊发烫,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净说:“可是你不能喝酒。” “那我不尝了!” 宿宿转身就要离开,一只胳膊圈住他的腰,斩钉截铁道:“不行。” 他把宿宿勾回去,身体倾覆而上。 司净眼神沉沉,低声说:“不能不尝。” 宿宿紧张地拉住他,问道:“司净,你是不是醉了?” “不至于,就是想满足你的愿望。” 他将手摸索进宿宿上衣口袋,拿出宿宿从无人机上接到的盒子。 司净打开盒子,装着一块做工精致的手表。 “上次送你的手表断了,重新送你一块。” 自演讲那日后,宿宿手腕就空了,断裂的表带在宿宿手腕处留下一道浅浅的月牙疤痕。 司净认真为他戴上手表,握住他的手托到半空,借着微光看见他腕部的月牙疤痕,忽然俯身虔诚地落下一吻。 “宿宿,这块表和你一样,全世界独一无二。” “十七岁生日快乐。” 第六十六章 临近春节, 天气愈加寒冷。 司净寒假回到s市,周康成和林阿姨工作忙碌,直接把茹茹和置办年货全部交给他们负责。 正儿八经算起来, 今年是司净在国内过的第一个春节。 宿宿给司净和茹茹买了两身衣服, 价格不贵, 和司净衣橱里动辄五位数的衣服没法比。 每年除夕中午他们都要包饺子, 茹茹坐在宿宿身边,胖乎乎小手沾满面粉, 一会儿蹭在脸上,一会儿蹭在衣服上。 她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学着宿宿的样子把面皮黏合,结果没注意开口位置, 肉馅哗啦啦掉在衣服上。 老父亲周康成不给面子,哈哈大笑:“你行不行啊?不行别捣乱。” 茹茹噘着嘴, 一脸不服气:“我怎么不行呀?我包得好着呢!” 周康成无情地拆了自己女儿的台,说道:“你看哥哥,包了十几个, 你呢?一个都没包好。” 茹茹气鼓鼓道:“我比哥哥小呀!等我到哥哥这么大的时候, 我也能包这么多饺子。” 周康成还想说两句,被林阿姨踹了一脚, “你有没有点当爹的样子?” “我怎么没有了?我不是跟她闹着玩儿呢。” “还闹着玩儿?一会儿你闺女就该哭了。” 宿宿回头看了一眼, 茹茹撅着小嘴,脸颊通红,垂着眼帘, 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 “茹茹。”宿宿拍了拍她的肩膀。 “干嘛呀?”茹茹擦掉眼泪,闷声问道。 桌上摆满形状各异的饺子,宿宿把司净刚包好的饺子拿起来, 在茹茹面前晃了晃。 “茹茹,你已经很棒啦!你看司净哥哥,包的饺子好丑哦。” 茹茹抬眼看去,顿时“噗嗤”一声,“司净哥哥,你的饺子好丑呀?” “所以你很棒啦,你还不到四岁呀。” 司净瞥了两人一眼,对于宿宿的拉踩行为他选择一声不吭。 宿宿哄完茹茹,转头继续教司净包饺子。 整个过程,司净爱答不理。 宿宿不禁发笑,撞了撞他的肩膀,揶揄道:“司净哥哥,多大个人了,还生闷气呢?” 司净抬眸看他,笑了笑,没应答。 宿宿身体向□□斜,靠在司净身上,,哄道:“好啦,这是你包的第一个饺子,丑就丑一点嘛。你也已经很棒啦。” 即使不止一次看到他们腻腻歪歪的画面,周康成心中仍然觉得别扭。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这俩小子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哎呀,看着他俩,就想起了年轻的时候。”林阿姨感叹道。 周康成眸子一眯,似笑非笑:“怎么?想起初恋了?” 林阿姨嗔怪拍了他一下:“你差不多得了,这事儿还能不能过去了?” 宿宿和司净相视一笑,默默包饺子。 林阿姨的初恋是一位医生,宿宿受伤往返医院那段时间两人见了几次,其实没多少交集,就是偶尔聊起宿宿恢复期间的注意事项。 周康成自从发现医生是林阿姨旧情人后,再没让林阿姨独自带宿宿去医院,和医生沟通时他一定在要旁边站着,不给任何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被林阿姨察觉后,他酸唧唧找宿宿诉苦,说林阿姨和初恋交往八年,说不定爱情小火苗一直没有熄灭,那几天就跟个怨妇似的,林阿姨走哪儿他跟哪儿。 后来林阿姨再三保证,她对医生初恋没有任何旧情,周康成才勉强放下芥蒂。 除夕当夜,吃完团圆饭,一家人窝在沙发看春晚。 宿宿自从受伤后,作息变得非常规律,每晚十点准时上床睡觉,雷打不动。 如果说宿宿身上留下什么后遗症的话,那一定是变得嗜睡了。 春节联欢晚会播出到一半,茹茹捧着小饼干看得津津有味。周康成用手机和朋友打麻将,林阿姨跟着健身博主跳操,只有宿宿盖着一条小毯子,窝在司净身边睡得天昏地暗。 两人身体靠得近,周身萦绕着热气。 司净双手环住他的腰,任由他靠在自己臂弯里。 “小净,反正节目没什么好看,你带宿宿回去休息吧。”林阿姨跳操间隙,回来喝了口水。 司净垂眸看向宿宿,睡得十分香甜,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好。”司净点头,胳膊动了一下,想将宿宿抱起来。 “嗯……”宿宿没睡太熟,朦胧睁眼,双手依恋地勾住司净的脖子,“干什么?” 司净柔声说:“带你回去睡觉。” “春晚放完了吗?”宿宿嘟囔道。 “没有。” 宿宿打了个哈欠,摇头说:“不回去,春晚完了再回去。” 要不是市里不让,宿宿还想十二点出去放烟花呢。 “好。”司净完全没有异议,身体靠了回去。 宿宿侧过身抱住他的腰,“一会儿你背我回去。” 司净用毯子将宿宿裹得严严实实,点头道:“好。” “给我洗脸。” “嗯。” “刷牙。” “嗯。” 宿宿呼吸逐渐平稳。 周康成打麻将清一色杠上开花,竟然一点激动不起来。 “你就惯他吧,以后吃口饭都让你喂。”周康成冷哼道。 司净笑了笑,没搭腔。 林阿姨路过客厅,双手搭在司净肩上,“看到没有?” 周康成疑惑:“什么?” “他脸上的东西。” “他脸上有什么?” “他脸上除了颜值剩下的东西。” “啥玩意儿?” 林阿姨一本正经道:“他脸上写着四个大字:老、子、愿、意。” 周康成:“……” 司净失笑,宿宿睡梦中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耳尖一片滚烫。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祝现场以及屏幕前所有观众新年快乐!” 午夜钟声敲响,新年正式来临。 “回去路上小心啊。”林阿姨将两人送到门口,叮嘱道。 司净背着沉沉睡去的宿宿,朝林阿姨点了点头,转身走下楼梯。 宿宿租住的房子离这里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即使深夜,小区各家各户依旧亮着灯,从楼下路过时,隐约听见高楼传来谈笑声。 司净沿着路灯往前走,宿宿趴在他背上呼吸均匀。 尽管市区要求不能燃放烟花,远处依旧有灿烂的花朵在天空绽放,照亮雾蒙蒙的夜幕。 或许因为幼年经历,司净对各种节日从来没有期待。 对他来说,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可是,此时此刻,宿宿安稳地在他背上睡着,司净好像感觉到了一丝新年该有的喜悦。 这不足为奇的一天,因为宿宿的存在,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宿宿,新年快乐。” —— 寒假期间,宿宿和司净悠闲得不像话,整天带着茹茹游山玩水。 开学当天,周康成开车将他们送到北大门口。 茹茹坐在两人中间,认真拍了拍司净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司净哥哥,宿宿哥哥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喔。” 司净应道:“放心,我会的。” 宿宿说:“茹茹,我也会照顾好司净哥哥。” 谁知茹茹摇头道:“我不担心司净哥哥呀,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宿宿:“……” 看来,他三番五次进医院,已经在茹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了。 周康成嗤笑一声,打开后备箱,将他们行李拿下来。 时隔数月回到学校,宿宿难免心生感慨。 “司净,我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学校一点。” 司净莞尔道:“在家太闲了?” 宿宿做出一个无奈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看会儿专业书都得偷偷摸摸。” 司净和他一起来到宿舍楼下,笑说:“那这学期你有的忙了。” 宿宿落下一学期课程,但他不打算重新读大一,所以只能这学期补回来。 除了第二学期正常专业课程外,宿宿还得抓紧复习第一学期内容,如果期末挂科超过两门课,他就必须重读大一。 “我们就没多少见面时间了。”宿宿叹息道。 “谁说的。” “我要上课,还要学习第一学期内容,而且还得修第二课堂学分。” 司净说:“我可以帮你学习。” “什么?”宿宿惊讶道。 司净淡淡道:“我研一课不算多,而且可以自己学习,只要期末不挂科、修够学分,导师不太管我上不上课。” “所以……” 司净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说道:“所以,我去听过你的课。你们学院老师的讲课视频我也看了,应该能够帮到你。” 宿宿一时怔愣,“你怎么……” 司净笑了笑:“我怎么?” 宿宿心跳失衡,“你怎么这么喜欢我。” “是啊,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司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好啦。”宿宿眼睛弯得像月牙,“司老师课时费多少钱?我给钱不行吗。” 司净抿唇,“我一般不对外开放,你觉得给多少合适?” 宿宿故作思考:“司老师,你知道我的情况,家庭比较困难。你看,我用别的东西偿还行不行?” 司净挑眉,“你想用什么偿还?” 宿宿抬起头,黑溜溜的眸子眨呀眨,扬起嘴角,露出脸颊梨涡,看起来乖乖巧巧。 “司老师,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司净配合上下打量他一眼,评价道:“一般。” “虽然我长得一般,但是我能跑能跳,饿了会吃饭,下雨会打伞,放学还能自己回家呢。” 司净实在忍俊不禁:“所以呢?” “所以,你就别收我课时费了呗。” 司净义正辞严:“那不行,得收。” 宿宿泄了口气:“那你要多少,我考虑一下,太贵我就换别家了。” 司净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闷笑一声,胸腔轻微发出震颤。 “你喊我一声哥哥,免费给你上课。” 宿宿毫不犹豫:“哥哥。” 宿宿经过变声期,声音褪去孩童软糯,尽是少年清澈。 司净垂眸看他,白皙脸颊如暖玉,纤长睫毛好似小扇子,鼻梁挺拔鼻尖圆润,一副乖巧长相。 此时,他眼中满是狡黠,厚薄适中的唇瓣轻启,不怀好意地笑着。 司净目光在他微微凸出的唇珠上落了一下,掠过他洁白牙齿,隐约看见柔软的舌苔。 他眸色微沉,喉结滑动,松开了搭在宿宿后颈的手。 “好了,回宿舍收拾一下吧,下午陪你去报道。” 宿宿盈盈一笑:“那我走了。” “嗯。” 司净站在花园旁,目送宿宿走进宿舍楼。 宿宿身高长到了一米八二,体型偏瘦却不干瘦,没怎么认真锻炼身上也有不少肌肉,即使穿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从背影看上去依旧俊朗好看。 蓝色牛仔裤包裹着宿宿笔直的双腿,司净依稀能够回忆起夏天穿短裤的画面。 他腿上肌肉线条优美,皮肤白皙,比女孩子更要纤瘦,每回在他眼前乱晃时,总晃得他心烦意乱,想将那双腿压在身下,让他再不能动弹。 最好,他可以哭着求饶。 不清楚这种冲动从什么时候出现,但是直到现在依然存在。 直到宿宿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司净才收回视线。 宿宿回到宿舍时,没看到其他人。 虽然他没在学校,依旧和室友保持着联系,有时会相约一起玩游戏。 这是宿宿从小时候保持到现在的习惯。 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就算因为时间和距离分开,他不会吝啬花费精力维系感情。 宿宿走到自己的书桌旁,上面东西摆放整齐,几乎还是他国庆离开前的模样。 该扔的东西扔了,该留的东西留着。 宿宿打开行李箱,收拾宿舍和床铺。 两个小时过去,他收拾得差不多,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在跟隔壁宿舍的男生说话:“瘤子,一会儿吃点啥?我宿舍几个幺儿肯定还没来呢。” “宿宿回来了啊。” 大嗓门一愣:“啊?宿宿回来了?” “对啊?你没看学校论坛吗?他妈的刷疯了,怕谁不知道似的。” 大嗓门迅速用钥匙打开门,宿宿刚换完衣服准备出去和司净吃饭,朝对方笑了笑:“大哥,好久不见。” 他们有个宿舍群,昵称按年龄排序,宿宿年纪最小,就是老四。 “哎呦我去!你真回来了啊?伤好全了?没什么后遗症吧?” 宿宿摇头说:“没有。” “那也是,省状元的脑子要是出什么问题,多可惜啊。” 宿宿笑道:“我给你们带了点特产,还有我妹妹做的小饼干,都放桌上了。” “嘿!谢了啊。你要出去?” “嗯,司净在美食城等我吃饭。” “那回头等另外那俩来了,咱们一起聚个餐吧。” “没问题。” …… 虽说司净可以帮他复习上学期内容,正式开学后,计划却鲜少有实施机会。 宿宿上学期第二课堂学分没修够,所以利用空闲时间报名参加讲座和社团活动,如果学院有什么大型表演,一定会把他拉去当工具人,没什么具体事做,就是让他撑撑场面。对于这种事,基本就是白送学分给他,宿宿当然来者不拒。 司净也不比宿宿轻松,第二学期老师经常安排小组课题给他们,需要和其他人共同完成,只有小组成绩没有个人成绩。司净不能把自己那份做完就不管不顾,经常会被小组同学拉到一起讨论,和宿宿相处时间自然就减少了。 尽管如此,两人每天至少会见一面,一起吃顿午饭。 随着时间推移,天气逐渐转暖。 周五这天,宿宿穿着薄薄衬衣,站在十四号楼下等司净下课。 宿宿最近在忙第二课堂学分的事情,上课有杨子琳为他解释不懂的地方,学习勉强跟得上进度。 今天他和司净约好一起出去看电影。 下课铃声响起后,学生陆陆续续从楼里出来。 宿宿神游太空,司净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都没注意。 “在想什么?”司净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额头。 宿宿回过神来,掩饰性低下头,闷咳一声:“没什么。” 司净点头,“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你想吃什么……” “司净。” 两人转身走向校门,正在低声交谈,突然被一道男声打断。 宿宿听见这声音,脸色耷拉下来。 他甚至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司净,宿宿。” 男生走到两人身边,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司净拉住宿宿的手,神色冷淡问对方:“有事?” 男生不答反问:“你们要出去吃饭吗?真巧……” 司净打断对方:“不巧,我们出去开.房。” 男生:“……” 宿宿惊了一下,没有反驳。 男生笑容尴尬,“司净,你开什么玩笑。” 司净不想搭理对方,拉着宿宿继续往前走,男生却不依不饶跟了上来。 “我不信,除非你们证明给我看。” 司净眉宇间充斥不耐,“你以为自己是谁?” 男生眼睛一红,突然伸出手,摊开掌心,柔柔弱弱地说:“司净,我受伤了。” 司净神色一顿,握着宿宿的力道松了一些。 男生再接再厉:“昨天我去找你,路上摔了一跤。真的,我没骗你!” 司净脚步僵住,情不自禁回头看向男生的手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停!” 宿宿忽然出声打断。 “司净,不是答应我要好好演嘛,你看赵言的眼神哪里像心疼啊。” 司净恢复面无表情,“我已经尽力了。” 宿宿最近魔怔了,想早点把第二课堂学分修满,剩下时间全部用来学习,于是报名参加了舞台剧的比赛。 只要在比赛中进入前五名,就能挣到三个学分。 不知道主办方怎么想的,将舞台剧主题定义为“潮流且守旧”。 所以宿宿紧跟时代潮流和旧套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位“编剧”,写了一本耽美狗血替身剧。 故事内容大概是渣攻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因为对方将他抛下出国留学,就找了个和他七分相似的替身交往,虐身虐心。最后白月光回国,渣攻依旧深爱对方,抛弃替身和白月光重修旧好,谁知替身已经身患重病,跟他分手后不久不治而亡。替身死后渣攻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爱的其实是替身,从而追悔莫及。 司净饰演渣攻,宿宿饰演被渣的替身,赵言饰演渣攻的白月光。 宿宿原本不想让司净帮忙,怕耽误他学习,只是把剧本给他看了。 司净看完剧本,问他:“你确定要参加比赛?” 宿宿点头:“确定。” “你确定要用这个剧本?” “确定。” 宿宿解释道:“这个套路在网上特别火,比赛排名有网友投票的环节嘛。” 司净翻到剧本第三页,上面有一段渣攻和替身滚床单的戏,整个剧本看下来亲密戏不止这一场。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放弃这个剧本;第二,我来演他。” 宿宿果断选择后者。 “可是,不会影响你学习吗?” 司净似笑非笑:“你可以,我不行?” 宿宿闭嘴。 …… “呀!宿宿,你手怎么了?”赵言指着宿宿惊呼一声。 “什么?”宿宿一脸迷茫。 司净抓起他的手,蹙眉打量。 赵言又说:“你昨天洗澡不是摔了一跤吗?挺严重的,没跟司净说?” 司净脸色一沉,“摔哪儿了?” 宿宿:“……” 赵言看着司净脸上生动的表情,情真意切地说:“司老板,你现在的表情才是心疼。” 赵言就是军训开幕式上帮杨子琳用手机录像的男生,他追杨子琳半年多时间,愣是没把人追到手,只好另辟蹊径从宿宿和司净下手,然后就被宿宿拉来当群演了。 司净问道:“摔了?” 宿宿摇头,“没有。” 赵言乐呵呵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司老板真正的反应。” 司净冷冷瞟他,“我会给杨子琳一笔钱,让她从今以后躲着你走。” 赵言如遭雷击,哭喊道:“司老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咱有钱不能随便浪费是不是?杨姐最近好不容易对我温柔点儿啊!” 司净懒得搭理他,拉起宿宿往前走,“走了。” “司老板!您三思而后行啊!”赵言在后面哭嚎不止。 宿宿好奇问道:“你真的要给杨子琳钱,让她躲着赵言啊?” 司净睨他一眼,“我没那么幼稚。” 宿宿“哦”一声,又说:“你周末有空吗?下周就要比赛了,我想抽空练习一下。” 司净问:“一定要参加比赛吗?” “我就差最后三个学分了!只要进入前五,我就不用管第二课堂的学分,你帮帮我嘛。” 司净没再说什么,问道:“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啊,怎么了?” “去开.房。” 宿宿:“……” 司净戏谑道:“你不是要练习吗?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练习一下,什么样的动作,能让影子在幕布上看着更像那么回事?毕竟是亲热戏,我们没什么经验。” 宿宿一囧,“这个……随便做做就好了。” “你不是说要认真负责吗?” “你也……不用太负责,观众应该不喜欢看这个。” 司净挑眉一笑,“我怎么记得编剧说过,观众最喜欢看亲热戏呢。” 宿宿一本正经:“那是编剧胡说,观众一般都跳过亲热戏。” 司净不紧不慢道:“可是,我是个认真负责的人。生理课上没有讲过男生和男生应该怎么发生关系,你应该提前做过功课吧?” 宿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昨晚手机上看到的画面,脸颊瞬间像烧起来一般,烫得吓人。 “我、我没有!”宿宿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司净身上落。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司净匿笑道:“你真的提前做过功课了?” 宿宿昨晚鬼迷心窍了。 他知道男生可以和男生谈恋爱,却不知道怎么发生关系。 在编剧推荐下,他看了一部非常辣眼睛的片子。 宿宿不敢看,抱着学习的态度,挂着耳机听声音,想看看能不能学到点什么。 但坚持让他听下去的理由,是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部分情况下,他的声音和司净有几分相似。 “脸红什么?”司净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一瞬间,宿宿觉得他的声音和昨夜视频中的男人重合了。 耳机里,男人声音低沉压抑,问道:“你哭什么?” “爽的吗?” 第六十七章 舞台剧比赛从周二开始, 持续到周五晚上。 宿宿去演艺厅摇号,排到了十一号,表演时间在周三上午十一点。 舞台剧不像歌舞表演, 几分钟就能结束。他们要将故事内容完整演绎, 至少需要十分钟以上, 主办方希望他们尽量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以内。 确定演出时间后, 宿宿和赵言排练了几次。司净台词不多,戏份没什么难度, 视角大部分放在宿宿饰演的替身和白月光身上,司净作用非常片面,是他们勾心斗角的工具人,只有结局替身重病身亡, 司净才会有点爆发戏份。 杨子琳虽然没有参与舞台剧表演,也是他们团队中的一员, 在幕后准备演出道具。 司净下课来看他们排练,剧本里宿宿情绪变化比较大,非常耗费精力, 特别是分手哭戏, 司净作为旁观者,心狠狠揪着, 眉头从头至尾没有松开。 故事来到尾声, 宿宿憔悴地躺在病床上,他在世上举目无亲,熟悉的仅有渣攻一人, 最终只能孤独地死在医院里。 临死前,他看着空荡荡的病房,眼角滑过一滴泪水。 “司净, 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声音脆弱得像烟雾,顷刻消失在天地之间。 “卡!” 杨子琳卷着剧本放在嘴边当扩音器,“宿宿很棒!非常有感染力!” 宿宿拔掉呼吸机道具,从床上坐起,擦拭眼泪,“这样演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杨子琳重重点头:“当然!相信自己的演技,简直吊打娱乐圈小鲜肉好吧!” 赵言眼巴巴凑上前:“杨姐,那我呢?我演得怎么样?” 杨子琳冷笑一声:“你的人物设定是绿茶白月光,演出来跟个大傻子似的。” 赵言扯了扯嘴角,吐槽道:“在你眼里也就宿宿演得最好是吧。” “可不许胡说,我一向对司老板充满信任。你说是吧,司老板?” 这俩就跟欢喜冤家似的,见面总得怼两句,司净和宿宿见怪不怪。 宿宿小跑到司净面前,眼眶仍然湿润,笑嘻嘻问道:“司老板,点评一下我的演技吧?” 司净神色无奈,说道:“一定要用真名吗?” 虽然明白只是剧本,但是宿宿在表演过程中喊出他的名字,对他说失望至极的台词,表示今生来世不再见面,司净心中莫名就会产生不安。 他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看不到宿宿。 宿宿努嘴道:“没办法呀,编剧小姐姐说这样代入感会强一点。” 司净没再说话,反正在一定程度上,他会无条件顺从宿宿的意思。 经过一天紧张排练,时间终于来到周三上午。 宿宿舞台剧表演时间不知道被谁捅出去了,在学校论坛疯狂传播,早上七点半,演艺厅还没开门,门口就排队站了一大片人。 因为演艺厅内座位有限,活动没有强制要求学生观看,所以座位是先到先得。 宿宿和杨子琳去得比较早,提前准备演出道具。赵言早上睡过头,宿宿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没床上。 司净早上第一节有课,十点下课刚好赶来做准备。 不知不觉接近十点半,宿宿换好衣服,和杨子琳在后台对台词。 赵言昨晚吃了烧烤,早上起床后开始拉肚子,一直拉到十点整人虚脱了,十一点恐怕赶不过来,杨子琳只好硬着头皮顶上他的位置。幸好几次排练杨子琳全程旁观,还跟着导演似的指挥他们,还算了解赵言的戏份。 两人从隔壁排球少年组借了一顶黄色假发,在他们协助下给杨子琳戴上,再问青春少年组男生借了校服,整体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司净赶来时,宿宿和杨子琳在房间对戏。 “司净爱的一直是我!你才是插足我们之间的小三!”一头黄毛的杨子琳指责道。 宿宿摇头:“我没有,我和司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一起……” 杨子琳冷笑:“在一起?你也配?司净愿意跟你玩玩儿,不过因为你长得像我罢了。” 宿宿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杨子琳声音一顿。 “司净他……肯定最喜欢我啊。” 司净听说了赵言临时有事,杨子琳顶替他出演白月光。 “杨姐,你表情不对啊。”编剧小姐姐来现场看他们表演,赵言掉链子后,杨子琳就把她拉过来帮忙了。 编剧小姐姐语重心长地说:“你跟宿宿是情敌,你心疼他干什么?他哭了,你应该开心啊。” 杨子琳:“……” “重来重来,我尽量控制一点。” “正好司净来了,你们再排练一下三人对峙的戏份吧。”编剧小姐姐在一旁尽心尽力指导他们。 “诶!司净,她是你的旧情人,是你心里的白月光,你看她的眼神稍微有点感情行不行?对对对……就用你看宿宿的眼神看着她就对了!” “杨子琳!你喜欢的人是司净啊!你跟宿宿说话大声一点就心虚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行不行啊?你俩互相喜欢啊,怎么一副瞧不上对方的表情?” 编剧小姐姐没想到他们演出来哪哪儿都不对劲。 宿宿和白月光有段单独对峙的戏份,杨子琳应该狠狠推开宿宿,再侮辱他两句,可排练过程中,她始情绪始终无法到位,编剧小姐姐只好把剧情改成宿宿和杨子琳互相推了对方一把,司净赶到扶起了白月光,对摔到的宿宿视若无睹,最后三人勉强过关。 就算不过关也没办法,五分钟后就轮到他们上台表演了。 第十号舞台剧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台致辞,介绍宿宿的舞台剧名字以及小组成员,报完宿宿和司净的名字,演艺厅里爆发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工作人员帮他们把道具搬上台,全场灯光熄灭,演艺厅陷入一片黑暗。 观众欢呼声逐渐安静下来。 演艺厅中回荡着优雅抒情的背景音乐,一束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的幕布上。 偌大幕布倒映着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卧槽?” “一上来这么劲爆?” 身形宽厚的男人坐在床边,完美下颚线投映在幕布上。 他微微颔首,居高临下看着身下喘息的少年。 “司净……”少年声音沙哑,带着浓浓诱惑气息。 男人仰起脖子,喉结不自然滑动,单手解开衬衣纽扣。 “卧槽!!!” “我要看我要看!把幕布挪开!” “谁这么缺德,放张幕布挡我视线!” “嘶哈……” “别这样……明天还要上课。”宿宿声音夹着哭腔,惹人怜爱。 “别上了。” 男人语气冷淡自持,和幕布上蓄势待发的影子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俯身,按住少年细瘦的腰,轻松将他拖到面前。 “嗯!”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舞台灯光骤然熄灭,台下响起无数遗憾叹息。 “呵呵,拉灯,我就知道。” “我就想看点成人年该看的东西怎么了!” “不要啊!我要看过程呜呜。” 尽管舞台剧要求观众保持沉默,毕竟这里不是正式场合,只要不影响到演员发挥,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工作人员趁舞台黑暗,将幕布抬了下去。 按照剧情,灯光再次亮起时,他和司净应该衣冠整齐地躺在床上。 宿宿把司净从身上推开,别开麦,让他把纽扣扣上。 司净置之不理,箍住他的腰,双双倒在床上。 “你干嘛。” 宿宿神色紧张,胡乱帮他扣上两颗纽扣,不至于完全春光乍泄。 耳机里编剧小姐姐提示他们还有几秒开灯。 “三、二、一!” 舞台灯光猛然亮起,宿宿身体陷进床榻,似在熟睡中,司净倚在床头,浏览手机上面的信息。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司净蹙眉接起电话。 因为抬手动作,只扣了两颗纽扣的衣服豁开,露出白净精壮的胸膛。 “嘶……” “感谢大自然馈赠!” “妈妈,有胸肌!” “我爱看我爱看!” …… 宿宿听得见台下讨论声,悄悄从被窝伸出一只手,把司净豁开的衣服拉好,然而没等他收回手,司净直接握住了他作乱的手。 “司净,你在干什么?”电话中的男人问道。 司净声色慵懒,反问道:“你说呢?” 对面沉默片刻,说道:“你知道吗?赵言回来了。” 司净神色微顿,语气沉下来:“所以?” “他回来了,因为你。” 这段宿宿没有台词,他想趁观众注意力在司净身上,帮他把纽扣扣好,结果刚有动作,司净下意识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怕他被吵醒。 “他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司净反问对方。 “可是……你不就是觉得宿宿长得像赵言吗?如果能得到正品,你干嘛非要一个替代品呢?今晚我们在酒吧给赵小公子接风洗尘,你记得过来啊。” 司净没说话,同样没拒绝,于是对方挂断了电话。 舞台灯光再次熄灭,一道电话铃声响起。 “喂,司先生,夜深了,您晚上还回来吗?”宿宿语气忐忑。 “有点事,你早点睡吧。”司净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可是……”宿宿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已被直接挂断。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宿宿叹息一声。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灯光再度亮起,舞台被装扮成酒吧模样。 一群人高谈阔论,司净坐在中间位置,目光沉沉,一言不发地喝酒。 “司净,好久不见。” “赵言”端着酒杯走到司净面前,穿着数年前那件司净最喜欢的校服。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他温声问道。 司净抬眸瞥对方一眼,面色冷静,“还行。” 赵言笑容恬淡,“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嗯。” “怎么不带他出来见见我们呢?” “你也配?”司净摇晃酒杯,眼神不屑落在他身上。 赵言的扮演者——杨子琳,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段剧情里,司净饰演的渣攻对她应该是语言嘲讽、内心悸动,而事实上,司净轻蔑的眼神哪像面对深爱的白月光,明明就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好在剧本比较口语化,台词不需要死记硬背,根据对方的反应自然而然就接下来了。 “司净,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杨子琳笑容勉强,“难道你还在怪我当初不辞而别吗?” 司净眉眼冷淡,身体后仰,“你算什么东西?” 宿宿在后台看得目瞪口呆,虽说他知道司净对谁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长大之后,他也从来没见过司净对谁恶语相向,他们为数不多几次排练中,司净表现得相当敷衍,宿宿没想到他认真起来是这种效果。 这样轻蔑的神态,目空一切的眼神,饰演渣攻效果出奇的好。 一个眼神就看得出来,司净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可是,卓越的外貌和纸醉金迷的氛围,让人明知危险依旧甘愿沉溺在他的沼泽中。 宿宿扪心自问,如果剧本渣攻长着司净这张脸,他大概也会不可自拔地深陷。 司净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卧槽……司净帅炸了。” “我知道浪子回头为什么受欢迎了。家人们,浪子如果长得和司净一样,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好吗!” “救命!好带感!好上头!” “谢谢,里的渣攻有脸了。” …… 台下观众低声讨论。 “那天晚上,司净回家时已经深夜。” 舞台灯光短暂熄灭后亮起。 场景发生变化,宿宿孤零零在沙发上睡着,茶几放着一盘蛋糕。 司净推门而入时,看到这幅画面顿了一下。 “司净……你回来了?” 宿宿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 “吵醒你了?”司净柔声问道。 宿宿摇头说:“不是,我没睡着。” 司净缓步走到沙发前,半蹲下来,牵起宿宿垂在身侧的手,神色难掩愧疚,“对不起,我忘了,昨天是你生日。” 宿宿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司先生,您那么忙,这种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私底下,宿宿捏了下司净的手心,示意他收敛一点,愧疚的表情演过头了。 司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说道:“早点休息吧,以后有空重新给你补一个生日。” 宿宿脸颊梨涡若隐若现,“谢谢司先生!” 舞台剧转换场景比较快,几分钟时间换了五个场景,将身份设定和人物关系完全铺开。 “叮咚——” 傍晚,门铃被按响。 宿宿用围裙擦拭手上的水,急匆匆将门打开。 “司先生……” 话音未落,宿宿声音僵住。 他面前站着一个和他模样七分相似的男人,他们眼角都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你好,我是赵言,司净的朋友。”杨子琳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和我长得真像,特别是眼角的泪痣。” 和宿宿一身烟火气息不同,杨子琳穿得青春靓丽。 宿宿不自然地将围裙解下来,对她说:“不好意思,司先生还没回家。” “司先生?你不是他的爱人吗?称呼他还这么生疏。” “对了,我刚回国那天晚上,司净和朋友在酒吧为我接风,听说他有男朋友还专门让他带过来介绍给大家认识呢,可惜他不愿意。” 宿宿脸色苍白几分,“司先生和我……您有事吗?如果您要找司先生,请您下次再来吧。” 杨子琳看着宿宿仓皇失措的表情,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你知道司净不喜欢你?”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相当肯定。 宿宿身体僵硬,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惊慌地想要关上门,杨子琳攥紧他的手腕,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咄咄逼人,说道:“你明明知道司净喜欢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你应该听说过我吧?我和司净从小一起长大,我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宿宿用力甩开她的手,身形一阵恍惚。 杨子琳以为他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宿宿:“?” 杨子琳:“……” 杨子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符合剧本人设,但是现在松手显得太突兀,她只好拉近两人距离,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 “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太像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到底透过你看着谁!” 宿宿饰演的角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食不果腹,导致年纪轻轻患上胃癌,和“赵言”对峙中,情绪激动引起身体连锁反应,胃部一阵绞痛。 宿宿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豆大眼泪从眼眶滑落。 杨子琳心中一紧,“你、你识相就主动和司净分手,你配不上他。” 说这句话时,杨子琳表情心虚,最后几个字说得模糊不清,宿宿离她这么近都险些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请你离开吧。”宿宿声音沙哑,像在隐忍什么。 他流着眼泪,一副倔强又脆弱的模样,杨子琳不知为何想起他受伤时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紧。 “你凭什么赶我走?这是司净的家。” “你走啊!滚啊!” 宿宿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无数和司净在一起的夜晚,他汗湿的鬓角贴着宿宿脸颊,低沉喘息中唤的名字,就是赵言。 身体和精神双重打击让宿宿失去理智,狠狠推了杨子琳一把。 “你们在干什么。” 阴沉的声音传来,宿宿和杨子琳同时一震。 杨子琳松开手,宿宿他皮肤太白净,不过握了片刻,就留下几道红色指印。 “啊!” 杨子琳借势往地上一坐,委屈控诉道:“我不过想来看看司净,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宿宿脸色煞白,忍受着病痛折磨的身体摇摇欲坠。 司净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目光落在宿宿身上,动作迟疑。 宿宿用眼神示意他别掉链子。 司净将杨子琳提起来,寒着脸看向宿宿,斥道:“你在干什么?” 司净语气有点凶,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宿宿说过话,宿宿感觉十分惊奇。 说完,司净脸上闪过一丝后悔。 “我没有……”宿宿无力地想解释。 杨子琳拉住司净的手臂,“司净,跟他没关系,都是我、是我不小心。” 司净睨她一眼,杨子琳感觉后颈一凉,默默松开按照剧情应该搂着司净胳膊的爪子。 “我带她去医院,晚上你自己吃。”司净面无表情道。 宿宿呆愣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再也承受不住胃部灼烧般的疼痛,慢慢顿了下来。 “司先生……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宿宿喃喃道。 或是觉得好笑,他自嘲道:“如果没那么喜欢,他又怎么会将我留在身边呢?” “幸好,我只剩三个月时间。” …… “不是,我怎么觉得司净一点不喜欢白月光呢。” “当着白月光的面儿责备宿宿,话还没说完呢,自己就开始心疼了。” “对,白月光挽他的时候,眼神冷得掉碴了。” “宿宿身体不舒服那段,白月光还扶他呢!说他配不上司净自己都觉得心虚。” “我们是不是理解错了?他们表演的不是渣攻贱受,而是小可怜万人迷?我觉得白月光和司净不像喜欢对方,反倒挺紧张宿宿的。” “思路这就打开了!” 台上表演虐恋情深,台下观众已经在自己找糖吃了。 “你们看!宿宿第一次发病晕倒,司净和白月光多紧张啊。” “白月光给司净喂水那一幕,双方嫌弃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谁家渣攻半夜接电话还要哄着替身睡觉啊。” “妈的,宿宿和白月光扯头花,司净看着他一脸宠溺什么意思!” “别太爱了好吗!宿宿说分手,司净表现得比宿宿还难过?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在旁边看着呢!不是……白月光你……一脸幸灾乐祸怎么回事?” “宿宿癌症去世,白月光你这么伤心干什么!” “家人们,我悟了,绝对不是渣攻贱受!这明明是用万人迷不自知的宿宿视角,演绎了一个悲伤的be故事。” …… 表演结束,演员谢幕,观众席上讨论更加热烈。 幕帘遮住舞台,三位主演包括配角演员一起下台。 最后一段表演宿宿太认真了,现在有些浑身乏力,直接挂在司净身上。 司净拉起他的左手,摩挲杨子琳留下手腕的几道指印。 杨子琳眼观鼻鼻观心,跟在两人身后。 宿宿以为他担心,嘟哝道:“没事,又不疼。” 司净没说话,他知道不疼,宿宿皮肤白,力气稍微大一点就容易留下痕迹,心中依然觉得烦躁。 他幻想过在宿宿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不需要太重,每当痕迹消失的时候,他可以重新补上。 可是,在他没做到之前,杨子琳做到了。 有点烦躁,有点不甘。 他们回到后台,编剧小姐姐一脸生无可恋。 “哥哥姐姐们,我的虐文快被你们演成甜宠剧了!” 杨子琳瞥了眼观众席,大部分还沉浸在剧情中,“观众喜欢不就行了。” 演出过程中,宿宿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司净和杨子琳都不愿意对他说重话。 但事已至此,演出已经结束,等结果出来就行了,其他事不重要。 “我们已经尽力了。”宿宿说道。 表演结束后,杨子琳打电话骂赵言去了,宿宿和司净坐在杂物间休息。 “干什么呢?” 司净一直摩挲他的手腕,原本没什么感觉,现在已经有点灼烧感。 宿宿低头一看,手腕红了一大片。 宿宿刚落,司净突然扣住他的手腕,猛地拉近彼此距离,咬住他的双唇,强硬地撬开他的牙齿。 “唔!” 他的动作比先前每一次都粗暴,带着一种想将宿宿拆吃入腹的力度。 窒息感让宿宿脑海胡乱闪过一些画面。 舞台剧开场剧情中,司净和宿宿在幕布后,做亲密的动作。 司净跨坐在他身上,高高在上看着他,眼神充满的侵略性,令人面红耳赤。 当宿宿按照剧情从他身边逃离时,司净滚烫的双手隔着薄薄的衣服,按在他腰身两侧,霸道地将他重新拽到面前。 宿宿求饶,他手指力度则更重几分。 那时,他的眼神,和此刻的气息一样炙热。 这一次,司净不再满足于简单亲吻。 他紧紧箍住宿宿的腰,几乎将他揉进怀里,胸膛与胸膛相撞,长腿卡在宿宿双腿之间。 距离太过接近,不该触碰的地方意外触碰到了彼此。 从他稍显粗鲁的动作中,宿宿感觉到了属于男性的欲.望。 第六十八章 宿宿虚岁十八, 自然经历过正常男性的生理反应。 最初觉得迷茫、不知所措,不敢告诉其他人,直到生理课上, 老师为他们解答, 这其实属于身体正常反应, 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尽管如此, 仍然没跟其他人提起过,更别说切身地从司净身上感觉到。 “司净……” 直到两人几乎窒息, 司净才托着他的后脑勺,仁慈地给了他喘息空间。 宿宿脸颊红得滴血,手肘抵着他的胸膛,想拉开彼此距离, 眼神接触到司净炙热的目光,身体像被抽离力气。 他后退一步, 司净大掌按住他的腰,重新将人抱了回来。 “怕了?”司净靠在他耳侧,声音低沉性感。 宿宿身子僵硬, 呼吸紧张, “在、在外面呢。” 司净低笑一声,“在家里就可以?” “不是……你先放开我。”宿宿神情慌乱, 在司净直勾勾地注视下, 视线根本不知往哪里落。 司净没有放开他,宿宿不自然地动了两下,衣料摩擦, 他明显感觉到司净眼神更加不对劲,当即停下动作,不敢再动。 司净抿紧薄唇, 扣在他后颈的掌心往前挪动,拇指抬起宿宿下巴,食指撬开他的唇缝,抵着光洁的牙齿,轻柔的吻落在喉结。 宿宿呼吸急促,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紧绷的神经隐隐有些兴奋。 司净哼笑一声:“清正廉明的法官大人,这么容易就沦陷了?” “全都怪你!” “那您想怎么治我的罪?” “判你无期徒刑!” “宿宿,你是共犯,与我同罪。” “我是初犯,而且自首了,可以酌情减刑。” 司净埋在他肩头闷笑,没有再进行亲密举动,双手抱住宿宿的腰。 “用镣铐把我拴在你身边怎么样?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都陪着你、守着你。” 宿宿心脏滚进一团火焰,用力回抱司净。 “你又不是小狗。” “小狗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小狗寿命太短啦。就算不是小狗,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 …… 舞台剧比赛结果在半个月后出炉。 结果不出意外,宿宿的作品顺利进入前五名,并在互联网平台疯狂传播。 故事内容不新鲜,主要是司净和宿宿两个人的互动。 特别是开场剧情那一段性张力十足的亲密戏,司净缓慢解开纽扣和他扣着宿宿的腰将他按回身下的画面被剪辑成动图散布到各个聊天软件,宿宿经常看见朋友圈有人发他的动图,配着各种虎狼之词的文案,看得人脸红心跳。 后续一段时间,宿宿根本不敢点开微博和朋友圈。 宿宿顺利修满第二课堂学分,将所有精力转移到学习上。 司净十八岁生日在暑假第二天,宿宿提前为他在国内过了生日,然后当天和他一起飞回挪威,和爷爷奶奶一起过生。 两位老人家六十多岁的年纪,身子骨相当硬朗,司净去中国后他们满世界旅游,司净生日前不久才回了挪威。 看到他们两鬓霜白,宿宿心中难免愧疚。 司净是他们唯一的孙子,却因为宿宿独自回了中国。 司净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他们喜欢中国的风土人情,在首都买了一座四合院,准备跑不动的时候在中国养老,两年前就开始学习中文了。” 宿宿惊讶道:“真的?” “真的。” “等我们毕业了,也可以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大概因为司榆的缘故,司净并不喜欢过生日,以往宿宿想为他庆祝,他都会拒绝。 但是今年不一样,他十八岁,成年了。 回到挪威之前,他和杨子琳喊了许多共同朋友为司净提前庆祝,轨迹一班小伙伴高考完正好闲着,于是全部到场,为他庆祝十八岁生日。 回到挪威后,司净没打算大办特办,爷爷奶奶也知道司净不爱过生日,就在家里吃了饭,陪老爷子喝点酒,就算长大成年了。 当天晚上,宿宿和司净没在家中留宿,而是回了司净的公寓。 司净喝了酒,身上有股特殊酒香,淡淡的,很好闻。 “等我一下。” 宿宿扶他坐下,去厨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蛋糕。 司净靠在沙发上,眼睛追随着宿宿的身影,一刻舍不得移开。 宿宿插上一根蜡烛,将它点燃,然后关掉客厅的灯光。 室内一片黑暗,蜡烛微光依稀照亮宿宿洁白的脸庞。 宿宿捧着蛋糕走到司净面前,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烛光,如同星辰在他眼中闪烁。 “司净,十八岁生日快乐!” 幽暗环境中,司净眼神显得格外地沉。 他体态慵懒,气息平稳,眼神忽略周遭一切,一错不错看着宿宿的脸。 宿宿见他没有动作,催促道:“吹蜡烛呀。” 司净微微坐直身体,手指勾住宿宿衣角,将他拉到面前来。 司净喝了他们专门从国内给老爷子带过来的白酒,度数比较高,看样子已经有点醉了。 宿宿顺着他的手指力道上前半步,司净微醺的模样比清醒时候更撩人,眼神自然而然带有一种诱惑力。 “我的礼物呢。”司净敞开长腿,将宿宿困在中间,双手攀住他的腰,仰头朝他看来。 宿宿手里捧着蛋糕,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 他眨巴眨巴眼睛,“不是送给你了吗。” 宿宿提前三个月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自己专门设计的袖扣。 “不记得了。”司净有点耍赖意思。 宿宿惊讶道:“你不记得,就当我没送过?” 司净理直气壮点头,“嗯。” 宿宿忍俊不禁,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想干什么?”司净以为他要挣脱自己,不满地加重手中力道。 “我放一下蛋糕。” “嗯。” 司净松开手,看着宿宿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然后乖乖回到他面前,不自觉笑了一声。 “那行吧,你生日你说了算,想要什么礼物?”宿宿捧起他的脸,恶趣味地揉了一下。 司净皱了皱眉头,没有反抗。 难得他这么好欺负,宿宿干脆推了他一下,抬起双腿,形成一个跪坐的姿势在他身上。 司净相当满意这个动作,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说道:“今晚跟我一起睡。” 司净回国将近一年时间里,他们虽然亲密无间,不适合朋友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做了,但是,两人从来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就算放假回s市,住在宿宿单独租住的房子,他们也是各睡各的房间。 其实宿宿不介意和司净一起睡,可是司净相当坚定,睡眠条件再艰苦、再恶劣,他也没跟宿宿睡一张床。 所以乍一听这话,宿宿觉得好笑,揶揄道:“这不好吧?我还没成年呢。” 司净坐直身体,表情相当诚恳,说道:“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你醉了吗?”宿宿问道。 司净摇头,“没有。” “好。”宿宿拍拍他的肩膀,“我今晚跟你一起睡。现在可以吹蜡烛了吗?” 司净“嗯”一声,深邃瞳孔带着笑意。 吹完蜡烛,吃完蛋糕,宿宿在客厅卫生间洗漱,司净则回了房间洗漱。 等宿宿洗完澡出来时,司净坐在沙发边,拿着吹风机看他。 “我帮你吹头发。” 不知是不是错觉,宿宿觉得他今晚有点兴奋。即使表面看不出来,眼神却不大对劲。 “哦。”宿宿没想太多,依言坐到他面前。 他头发不长,几分钟就吹好了。 司净放下吹风机,走到灯控前,关掉客厅灯光。 “你要睡了吗?”宿宿诧异道。 司净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弯腰将宿宿抗在肩上,径直走向卧室。 宿宿吓了一跳,“干什么?” 司净保持沉默,扛着他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宿宿放进柔软大床中。 “你干什么呀!” 宿宿感觉司净动作有点着急,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用膝盖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自己。 房间没有开灯,宿宿暴露在空中的小腿白得晃眼,司净动作停顿片刻,在酒精趋势下,做了想象中不知道多少次对宿宿做过的事情。 他手掌握住宿宿纤细的脚踝,压向一边,单膝跪在床边,身体向他逼近。 “司净……你要干什么?” 司净手指力道和默不作声的样子让宿宿开始有点慌了。 虽然宿宿身高一米八几,但在将近一米九个子、体格健壮的司净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宿宿姿势有点难受,左腿被他控制,右腿垂在床边。 忽然,司净侧头在宿宿脚踝落下一吻。 宿宿呼吸一滞,瞬间绷直腰身,慌乱地想要将司净推开。 他对脚踝一向很敏感。 “司净……你说不会对我做……” “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司净停顿片刻,嘴角上扬,问道:“这样的事情,过分吗?” 他倾身而下,大掌托起宿宿僵直的后背,温声道:“放松一点,带你提前熟悉一下流程。” 宿宿感受着司净身体的温度,话语回荡在耳边,脑海不自觉回想起曾经看过的画面。 男生和男生…… “很可怕的……”宿宿喉咙滚了一下,声音颤抖。 司净顿了一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可怕,相信我。” 宿宿眼睛湿漉漉,目光澄澈,“真的吗?” 司净被他看得心痒痒,“嗯,你自己试过吗?” 宿宿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我帮你,很舒服。” …… 时间过去许久,宿宿缓过神来。 宿宿对司净的信任无条件。 他温柔得可怕,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刻意压抑自己,尽量不带给宿宿不舒服的感觉。 #审核删除字数,补不齐,全文免费字数很对,不差这一百多个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如果这个地方没过一直标行不行?标连贯的一段剧情分成三段标黄到底为什么?改来改去又变成第一段?现在时间凌晨四点五十七,外面有点吵,说实话,晚上有点热,想去楼下跑十圈# 司净闷笑,转身走到床头,打开灯,柔软光线铺在身上,单手勾住宿宿的腰,将他抱进侧卧。 “你先休息。” 把宿宿抱进床榻,司净折身离开。 宿宿拉住他的手,脸颊快要烧起来,嗫嚅道:“我真的可以帮你……” 宿宿鼓足勇气:“别的方式也可以……” 宿宿知道可以用其他办法帮助对方,尽管他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将人换成司净,好像并不是不能接受。 司净身形一僵,气息粗重。 宿宿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化,眼神落在他身上,神情惊愕。 有点……夸张了吧? “不用。”司净忍得额头青筋凸起,声音像重感冒一样。 宿宿吓得松开手,司净拿了一套睡衣,重新进了浴室。 不多时,浴室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宿宿身体余温尚未散去,耳尖一片滚烫。 室内无比安静,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屏息凝神,仔细聆听浴室除水声外的动静。 说实话,他有点想看司净沉溺时的表情。 时间过去许久,司净始终没从浴室出来,宿宿逐渐来了些睡意。 朦胧间,宿宿好像听到水声中裹挟着一道喘息,传进他耳里。 只可惜意识恍惚,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 翌日清晨,宿宿醒来,睁开眼睛。 左右看了看,房间只有他一人,并且床上没有第二个人睡过的痕迹。 昨晚司净没跟他一起睡? 宿宿脑子有点懵,昨晚他睡着的时候司净还没从浴室出来。 “司净?”宿宿坐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刚挪到床边,发现地板上铺着一层棉絮和被单。 宿宿神色一怔,赤脚下了地,司净在他床边打了地铺,尚在睡梦中。 昨夜司净没和他睡一张床,反而在他床下打地铺睡了一晚? 地板那么硬,还不如睡沙发呢。 “醒了?”司净抬起手臂搭上眼睛,声色沙哑。 宿宿蹙眉道:“床上不是有位置吗?干嘛睡地上?” 司净满头金发散在白色枕头上,莫名显得很有质感。 “试着在你身边躺了一下,睡不着。” 宿宿疑惑:“我睡觉乱动吗?干爹说我睡觉跟死猪一样啊。” 司净被他形容自己的词语逗笑,“主要是跟你睡有点兴奋。” 宿宿:“……” 好吧,一大早就被撩了。 “那你可以回房间嘛……” 司净移开手臂,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宿宿心中了然,对哦,床单好像被他弄脏了。 “那你可以睡客厅啊,沙发睡着不比地板舒服?” 司净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半真半假道:“有点舍不得离你太远。” 宿宿:“……” 宿宿气得张牙舞爪扑在他身上。 “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 司净抱住他的身体,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好了,起床吃点东西,今天带你出去玩。” 两人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宿宿去卫生间洗漱,司净去厨房准备早餐。 高中之后,司净基本一个人住,经常自己在家做饭,厨艺相当不错。 宿宿洗漱完跑到厨房看他做饭,这人肩宽腰窄,双腿修长,金发稍显凌乱,穿着普通不过的居家服,在水池前慢条细理地清洗生菜,窗外阳光打在他身上,画面美好得像梦境。 宿宿靠在门框上欣赏他的背影,他见过许多不同面的司净,有时是西装革履的商人,有时是阳光朝气的学生,有时是寻常的普通人。 他是商人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是学生时,认真努力一丝不苟;他是普通人时,冷淡疏离目空一切。 可是这些不同面的他,在宿宿面前总是温柔又真挚。 “饿了?”司净回身向他看来,挑眉问道。 宿宿点头,“有一点。” “过来。” 宿宿走到司净身边,他手上滴着水,用生菜卷着两片培根和火腿,对宿宿说:“张嘴。” 宿宿听话张开嘴,司净将食物塞进他嘴里。 “谢谢哥哥!”宿宿笑吟吟道。 司净手上动作微顿,斜睨他一眼,“嘴上说说就行了?” 宿宿了然,踮脚搂住司净的脖子,“吧唧”一口印在他脸颊上。 嘴角沙拉酱沾到司净脸上,后者不满足他轻飘飘的脸颊吻,湿漉漉的手掐住他脸颊,宿宿脸颊下陷,嘴巴微微嘟起,嘴里东西没来得及嚼。 “干森么?”宿宿含糊问道。 司净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将多余酱汁扫进自己口中,随后满意点头:“出去等着吧。” 吃饭时,两人相对而坐,岁月静好。 “司净,我们暑假找房子搬出去住吧。”宿宿提议道。 司净抬眼看他,“你想好了?” “嗯。我大二嘛,可以搬出去住了。” 司净沉默一瞬,说道:“我研二应该有点忙,公司事情不能不管了。但是公司总部在南方,如果租了房子,我在家的时间应该很少。” 宿宿蹙眉,“不是你说大二搬出去一起住吗?” “对不起,公司运转出了点问题,我……总之,让你一个人住校外我不放心。” “那我找赵言合租呗,反正他也不想住校。”宿宿说这话有点故意撒气成分。 果不其然,司净一听脸就沉下来了。 尽管如此,他没有生气,依旧心平气和对宿宿说:“我打算和学校申请一下,把宿舍换成双人间,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对哦……还可以这样。”宿宿差点忘了,他们研究生可以住两人间,学校之前就想把他们安排在一间宿舍呢。 司净点头,似笑非笑看他,问道:“所以,你还打算和赵言合租?” 宿宿得了便宜从不卖乖,摇头说:“不了不了,还是学校住着安全。” 司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他们提着垃圾出了门。 两人在挪威玩了一周,尽管同处一个屋檐下,除了司净十八岁生日当天,没有再对宿宿做过什么。 最多,是在无人的地方偷偷亲过他。 一周之后,他们回了中国。 司净落地就进了公司,宿宿则回家帮周康成两口子带孩子。 今年,《轨迹》所有崽崽都将迎来十八岁成人礼。 他们和节目组的合同,今年十二月份、宿宿生日后就到期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竟有十二年之久。 初三暑假后,他们就没有一起录过节目,只有各自单独的成长纪录片。 如今合同马上到期,《轨迹》这档历经十二年的节目,将迎来正式收官。 所以,在这个暑假,所有崽崽高考上岸的空闲时间里,节目组准备做两期特别节目。 没过两天,一个综艺剧本通过周康成交到宿宿和司净手里。 节目组打算在他们成年之前,最后做两期节目,为他们的成长轨迹挂上“完结”的徽章。 宿宿得知《轨迹》即将收官时,心情十分复杂。 他无数次觉得自己幸运,在节目里认识了将他视如己出的周康成,认识了全世界最好、厉害的司净,认识了这群从小陪伴他长大、即使分隔数年依旧不曾生疏的好朋友。 宿宿一直很清楚,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这档节目。 他从内心喜爱着这档节目,喜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在他不经意间流逝。 曾经小小的他们,经过时间洗礼,变成现在的模样。 《轨迹》陪伴他长大,给了他现在的一切,如今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心中难免觉得不舍。 当然,不止宿宿一个人这样觉得。 拿到剧本通知时,轨迹一班所有同学打乱原定计划,不约而同决定赶赴这场最后的约定。 节目组确定所有崽崽可以重聚后,向观众宣布了这一消息。 消息出来那天,各大网络平台被《轨迹》收官霸屏。 历经十二年的节目,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刻。 崽崽们长大了,那些陪伴他们一天天成长的观众也变老了。 时间那么残忍,又那么浪漫。 他们见证了崽崽们的成长轨迹,好像自己养在虚拟世界的孩子终于长大了,这一刻的到来,无论如何都会产生不舍。 “呜呜呜不要啊!我从高中开始看轨迹,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崽崽们的动向,不要结束好不好?我想一直看下去。” “救命……看到消息瞬间就哭了。” “他们的成长轨迹太美好了,就像自己养的孩子慢慢长大,最终收获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不要……十二年啊!我的青春就这么十二年!” “他们真的长大了,从当初的小豆丁变成现在的大学生,接下来他们要自己默默成长啦。” “我们看着他们长大,他们何尝不是陪着我们走过灿烂的青春呢?他们长大啦,我们的青春也结束啦,可是他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呜呜呜求求节目继续做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他们!我看到一棵棵小树苗长出枝丫和藤蔓,可是我还想看到他们长成参天大树的样子。” “我陪他们走了十二年,现在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舍不得……感觉没有这档节目,崽崽们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存在。” “一个人躲在房间哭唧唧,我太爱他们了,不想结束。” “时间太久了,感觉他们的成长也成了自身成长的一部分,现在突然要抽离,感觉好难受。” “崽崽长大了,未来会在各自的领域中发光发亮,恭喜你们,成功毕业啦!” “恭喜轨迹一班的所有宝贝,你们毕业啦!” “去吧!拥抱属于你们灿烂的未来!” “期待最后的节目!我会一直爱你们!” …… 现实和故事都将迎来终章。 第六十九章(一更) 节目组将开播时间定在周末两天, 依旧采取直播形式。 周五晚上,司净回家和宿宿一起收拾行李。 “节目录制地点在山区,我们应该带什么东西啊?”宿宿对着行李箱发呆。 节目组提前通知, 最后特别节目的拍摄地点不在s市, 而是前往一个留守儿童很多的山村, 宿宿没去过, 不知道应该准备什么。 司净往行李箱塞了两瓶驱蚊液和防晒霜,随手翻了翻宿宿的行李, 从其中拿出两条休闲短裤,说道:“留一条,再带一条长裤。” 宿宿“哦”了一声,从衣柜重新取出一条长裤塞进去。 “司净, 你说当地的小朋友喜欢什么?我能不能买点礼物送给他们?”宿宿问道。 司净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检查宿宿忘记带什么没有。 “不清楚, 节目组应该会提前准备礼物。如果你想送他们见面礼,文具?零食?” 宿宿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就是担心会搅乱他们的生活。” “当地经济比较落后, 外出务工的年轻人非常多, 基本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虽然附近开办了一个旅游景区,没钱做宣传, 带不动经济, 我们过去录节目就是在为他们免费宣传。一旦经济发展起来,外出务工的父母都会选择回到老家,可以解决老人、儿童留守的情况, 这也是节目组选择在山区拍摄的原因。” 宿宿点了点头,没再纠结。 收拾完行李,他们各自洗漱睡觉。 周六早上七点半, 周康成驱车送他们前往机场。 因为林阿姨工作比较忙,周康成不能离开s市,得在工作间隙看着孩子,所以不能参与节目拍摄。 茹茹没睡醒还是硬跟出来,趴在宿宿怀里昏昏欲睡。 “那边蚊子多,驱蚊水带了吗?”周康成问道。 “带了。”司净点头答道。 到机场后,茹茹依依不舍牵着宿宿的手,认真叮嘱道:“哥哥,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哦。” “知道了。” “亲亲!” 茹茹朝他们伸出两条小胳膊,嘟起嘴巴。 宿宿无奈拉着司净在她面前蹲下,茹茹吧唧一口亲在宿宿脸上,再吧唧一口亲在司净脸上。 “我会想你们哦!” “知道啦,在家里乖乖听爸爸的话。” “嗯嗯!” 目送周康成两人离开后,他们走进了机场。 他们戴着帽子和口罩,穿梭在来往人群中,一眼看去依旧是最亮眼的存在。 过安检、登机,进入头等舱。 飞机行驶四个小时候,降落在泉海机场。 正午时分,阳光热烈。 走出机场,热辣的气浪铺面而来。 灼眼的光线下,道路两侧警戒线外挤满举着灯牌的粉丝。 宿宿和司净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粉丝群情激昂,尖叫声不绝于耳,在高达34摄氏度的气温下,弥漫着一股灼烧感。 宿宿被眼前画面吓了一跳,在s市除了高考结束那天,他没有经历过这么热情的夹道欢迎。 宿宿拉下口罩,抬手跟他们打招呼。 “宿宿!欢迎你们来到泉海!” “司净!!!!我爱你!!” “希望你们可以在泉海市玩得开心!” “宿宿我特别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我明年就高考了,我一定会考上北大。” …… 节目组工作人员在路边接他们,宿宿和司净叮嘱粉丝注意安全后,跟他们道别,被带到了一辆大巴前。 “听到那边的尖叫声吗?我不想猜都知道是谁,呵呵。” “施子明,你就是嫉妒宿宿和司净人气比你高。” “我呸!你等着,等我以后在冬奥会拿到金牌!再说我嫉妒什么啊,我就是纳闷,怎么我都成年了,他们还喜欢叫我‘小明童鞋’。” …… 宿宿走到车门口,就听见施子明忿忿不平的话。 “小明童鞋,这是大家对你爱称啊。”宿宿笑着接过了话。 施子明登时扭过身子,吭哧吭哧朝宿宿跑了过来。 “宿宿,好久不见!” 施子明身高和司净差不多,体格稍微壮一点,高考后跑到海边玩了一阵,皮肤完全晒成小麦色。 他扑过来一把抱住宿宿,宿宿哪里承受得住,身体往后仰,抵在司净怀里。 “好了,司净生日还见过呢。”宿宿拍打他的后背,忍俊不禁。 司净站在宿宿身后,凉飕飕的眼神往施子明身上瞟,后者跟没看似的,亲昵地搂着宿宿坐到自己位置旁边。 “我跟你讲哦,明年冬奥会,你就能看到我代表国家上场比赛了!”施子明得意洋洋地说。 宿宿衷心为他感到高兴:“小明,恭喜你,真的实现梦想了。” “嘿嘿,你要不要提前签个名,说不定到时候特别值钱。” “好啊,你给我签吧,这可是未来金牌选手的签名呢。” 施子明被哄得开怀大笑,“给你签、给你签,要多少都给你签。” 司净默不作声看了他们两眼,坐在宿宿前排的座位。 “宿宿,你别哄着他,这两天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秦理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这些年秦理一直活跃在娱乐圈,拍的每一部戏基本都是爆款,十五岁时拍了一部灾难电影成功拿到影后。这些年国内能拿的奖项基本全部拿到了,后续基本在电影圈发展,偶尔回来拍一部电视剧。 不过,自她出道以来,只参加过《轨迹》这一档综艺。 秦理成了惊艳四座的大明星,在外需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处处得体。 在他们面前时,似乎又和从前一样,永远热衷于拆施子明的台。 “安安还代表国家在国际上进行过钢琴表演呢。”秦理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表情。 慕雨安初中接触钢琴,成长速度非常快,参加过不少国际比赛,通常都能拿到奖项。 “安安,你大学要去国外深造吧?” 慕雨安点头道:“对,读一个音乐学院。” 宿宿道:“好厉害啊。” 慕雨安神色羞赧:“你和司净才厉害。” 乐子怡和左灵前后走进大巴车,听着大家讨论的话题,揶揄道:“这就是大人的人情世故啊,互吹互捧。” “子怡,你呢?想好了吗?” 司净生日时他们聊到过,乐子怡犹豫读刑侦还是直接入伍。 乐子怡说:“读刑侦。” 左灵举起手,说道:“我打算和子怡一个学校,读法医。” 乐子怡揽住她的肩膀,笑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黄金搭档了。” “你读刑侦,我读法医,宿宿读法学,薛宜读医学,我们就是黄金四角啊。我解剖,你破案,宿宿审判,薛宜救人。” “然后我和司净为你们提供资金援助?”秦理搭腔道。 “对啊!” “寰寰呢?姜宇寰准备读什么专业?” “好像是药学。” “宴驰呢?” “他啊,考了航空航天大学,未来大概率会成为一名飞行员。” “哇!好酷啊!” 秦理单手托腮,“你们的专业多多少少对国家有点贡献,就我和司净,他读经济,我读戏剧影视。怎么感觉有点俗?” “不会啊,你的作品会带给观众快乐和感触,让他们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司净读经济,也可以像节目组一样,带动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反正,一点都不俗!” “我开玩笑的啦,宿宿好认真哦。” 车厢里亮着红灯的摄像头,完整记录下了这一幕。 “话说,节目现在开始了吗?” “你说呢?每次直播都是从第一个到的人开始。” “那我翻施子明白眼岂不是被观众看到了?我的女艺人形象啊!” “形象?你有?” “施子明!” 车厢里热闹非凡,笑声朗朗。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司净,脸上都不由带上笑意。 【呜呜呜我哭了】 【他们真的长大了】 【看着崽崽们从四岁一直到现在,参与他们成长的每一步,有种我家有儿女初长成的感觉】 【你看他们说起未来的样子,眼里扑闪扑闪的光好耀眼】 【即使中间分开那么多年,他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我真的替他们感觉到开心】 【《轨迹》是一档非常有意义的综艺节目,孩子和父母都应该看看,怎么正确培养孩子对于未来的目标,给与一定的引导】 【家人们谁懂?海外朋友不会爬墙,顶着时差让我和他打视频看直播,简直不要太爱了好吗!】 【笑死,油管有博主直播《轨迹》直播,播放量快破百万了】 【理理小公举不要在乎形象,你要知道从四岁的时候你就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你的白眼表情包至今躺在我的手机里】 【啊啊啊好喜欢这种感觉!明明大家有了各自的方向和成长轨迹,可是他们的感情还和从前一样】 …… 所有崽崽们到齐后,工作人员提醒他们系好安全带,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们与彼此谈天说地,好不快乐。 对观众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旅行。 可是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旅行,未来还有许多。 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松开彼此的手。 “小朋友们,乖乖坐在位置上不要乱动哦。” 车厢里响起熟悉又透着几分苍老的声音。 宿宿眼睛一亮,“奶奶!” “奶奶你来啦?” “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你呀?上次我偷偷跑过去还挨骂了呢。” “奶奶你在哪里呀?” 宿宿抬头看向前方,大巴车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老奶奶的身影。 宿宿上次见到奶奶是在高考结束后,她明年就算七十五岁了,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陪他们跋山涉水一路玩耍。 “奶奶老了,不能陪你们出去玩了。在旅行中,小朋友们要乖乖听话,不能给节目组的叔叔阿姨添麻烦哦,知道吗?”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知道啦!” 老奶奶停顿片刻,眼睛湿润,表情欣慰: “咱们的小朋友啊,一个一个都长大啦。” 第七十章(二更) 大巴车摇摇晃晃经过机场, 横穿市中心逐渐驶向郊外。 午餐节目组为他们准备了简陋的盒饭,众人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在意用餐条件。 途中几位女孩子抵挡不住困意在座位上小憩,施子明拉五个男生一起玩游戏, 可惜他们在车上信号断断续续, 没赢过一局, 索性就不玩了。 “吃吗?” 宿宿和施子明在座位上小声聊天, 前排的司净将手伸了过来。 司净的手指干净修长,食指和拇指捏着一颗话梅糖, 剩下三根手指自然蜷缩在掌心。 “我不吃。”宿宿摇头道,他不怎么喜欢吃糖,司净知道的。 “哎!我吃啊!我最喜欢吃话梅糖了!”施子明喜滋滋从他手里接过,“谢了啊。” 司净点了下头, 直接将一袋话梅糖递给施子明。 “谢谢、谢谢!”施子明伸手去接,半途愣住, 反应过来,一脸警惕看着司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想干什么?不会下毒了吧?” 司净无奈, 瞥了眼宿宿,坦诚道:“他陪你坐了这么久, 可以让他陪陪我了吧?” 施子明:“……” 宿宿顿住, 紧接着脸颊发烫,嘀咕道:“我也在陪你啊。” 施子明干净利索地拒绝,“不行。” 司净意有所指看了眼他手里的话梅糖包装纸, 说道:“你吃了,就代表你同意了。” “我……”施子明瞪大眼睛,“你没提前说啊!” “你也没问,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施子明:“……” “他同意了,你呢?” 司净没再管他,抬眸看向宿宿。 “我们前后排不行吗?”宿宿小声问道。 “不行。”司净拒绝得更干脆。 司净没再废话,拉起宿宿的手,后者虽然神情犹豫,身体却非常诚实地解开安全带,跟随他的动作从座位站了起来。 司净把话梅糖扔给施子明,淡淡道:“谢了。” 施子明憋着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话梅糖一点都不甜! “没羞没臊!”施子明恨铁不成钢瞪了宿宿一眼,“你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吧!” 宿宿实在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驳,干脆装鸵鸟不说话。 将宿宿拉进靠窗位置,司净为他系上安全带,低声问道:“吃饱了吗?” “饱了。” “我在你背包里放了点零食,饿了跟我说。” “知道啦。” 司净扣住他垂落的手,摄像头被前排座椅遮挡,看不见他们座位下紧紧交缠的双手。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睡一会儿。”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嗯。” 大巴车离开郊区,驶向更遥远的地方。 宿宿枕着司净宽厚的肩膀睡着了。 车内恢复宁静,只剩浅浅呼吸声以及施子明跟老鼠似的将糖咬得嘎嘣响。 两个小时后,大巴车顺利抵达目的地。 宿宿没睡太熟,车停下一瞬间就醒了。 “到了吗?” “嗯。” 众人陆续醒了过来,纷纷扭头看向窗外。 大巴车停在一条山路下,道路两旁生长着枝繁叶茂的大树。 树荫挡住天空炙热阳光,耳边瀑布潺潺,掺杂声声蝉鸣。 “这里空气好新鲜啊。” 他们背上随行书包下了车,惊叹地打量周围。 山壁上生长着颜色鲜艳的野花,雨水堆积形成的小型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以及泥土芬芳,莫名令人豁然开朗。 “你们看那边!” 秦理走到道路最外侧,这时发现他们正处半山腰,远处一缕白烟从房屋烟囱袅袅升起。 “好漂亮啊。” “宿宿,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吧。” 宿宿走上前接过慕雨安递过来的相机。 秦理和慕雨安站在路边,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 “咔嚓——” 在宿宿按下快门一瞬间,施子明突然蹦到画面中间,高大身形完全挡住秦理两人。 “施子明!”秦理直接从后面踹了他一脚,“再捣乱我就把你丢下去。” 慕雨安也气鼓鼓地说:“走开啦。” 【哈哈哈小明童鞋怎么还是这么欠】 【安安公举都要骂人啦!】 【匿名谴责小明童鞋,不准打扰仙女拍照】 宿宿给他们每人单独拍了几张,最后让工作人员帮忙拍一张大合照。 几位女生站在前面,男生站在后排,众人肩并着肩,笑吟吟看向镜头。 “茄子!” 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公众人物的光环,更像暑假相约一起玩耍的普通朋友。 等他们拍够照片,工作人员提醒道:“平阳村的小朋友为大家准备了晚饭,我们要在五点半之前赶到哦。” 宿宿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我们要从这里爬上去吗?” 宿宿指着一旁修建好的山路问道。 “对。”工作人员点头。 “那行李怎么办?” “我们工作人员送上去。” “你们也爬上去吗?” 这里山路看起来不怎么好走,带着行李箱肯定会很麻烦。 “我们男生自己拿吧。”施子明道。 “我行李不多,也可以自己拿。”秦理附和道。 【崽崽们好懂事呀!】 【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哈哈哈】 【女孩子还是算了吧,感觉有点危险】 【嘿嘿嘿我云养的崽崽们好阔爱哦】 谁知工作人员听后摇头道:“不用啊,你们想什么呢。” 众人:“?” 工作人员说:“我们当然是坐车上去呀。” 众人:“……” “那为什么我们要爬上去?”宴驰拧着眉头问道。 工作人员道:“主要是想让你们体验一下山里小朋友的生活。” “同学们,看到你们面前的山路了吗,加油哦。” 【……】 【哈哈哈节目组还是一如既往的损】 【喂!崽崽在担心你们诶!旁边看热闹的工作人员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表情,幸灾乐祸有点太明显啦】 【给我宿宿宝贝都整无语了】 目送大部分工作人员坐上他们的大巴车离开后,宿宿等人站在山路下和几位跟拍老师大眼瞪小眼。 “别看了,走吧,五点半没赶到就辜负小朋友的一片心意了。”跟拍老师催促道。 “好吧,走咯!” “幸好我听劝没有穿裙子和高跟鞋。” “我也是!” “女生走中间吧,跟拍老师麻烦殿一下后。”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不需要别人带路,宿宿和几个男生走在前面,女生在中间,跟拍老师走在最后。 “这是什么草?我没见过。” “猪笼草?” “这棵树好大啊!” “这里的泉水可以喝吗?刚才糖吃多了有点口渴。” 节目组安排他们爬上去的时候,设想过如果他们爬不动了应该怎么处理。可事实上,这群年轻人大部分是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大山,对周围事物感到非常新奇,再加上睡了一路,精力旺盛,一个两个飞快往前蹿,几位跟拍老师扛着机器光是跟上他们就已经很困难了。 “老师,你们快点儿啊。” 他们爬到高处的瞭望台上,探出十颗骨碌碌的脑袋看着下方气喘吁吁的跟拍老师。 几位跟拍老师前胸后背被汗水打湿,扛着机器朝他们摆了摆手。 “你们慢点儿,我们跟不上了。” “上来休息一会儿吧,机器我们可以抗。”宿宿道。 “我还没玩过摄像机呢。” “我可以帮你们录!” 跟拍老师上来后,施子明将摄像机拿了过来,镜头聚焦在宿宿脸上。 “你们小心点儿,设备挺贵的。” 跟拍老师已经没力气阻止,汗流浃背瘫坐在地上。 不知道PD这么安排,究竟是想让崽崽们体验生活,还是让跟拍老师体验生活。 “宿宿快来,跟大家打声招呼。” 施子明直接把镜头怼到宿宿脸上。 宿宿抬头招了招手,“大家好,我是宿宿,好久不见啦。” 【嘶哈……嘶哈……睫毛好长!】 【近距离看我宝真的帅炸了!眼睛像星星一样!】 【啊啊啊好漂亮的梨涡,妈妈我也要这样的梨涡】 【暴言!摄像组到底会不会拍!这才是我想要的距离知道吗?以后拍他们都给我怼脸拍】 【你好,结婚】 宿宿从施子明手里接过摄像机,镜头对准不远处的司净。 “司净。” 宿宿喊了他一声。 神色淡淡的男生转头向他看来,满头金发被微风扬起,绿色瞳孔泛着如同极光一般的光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看。 他看向镜头,亦或是看向镜头外的宿宿,眼神仿佛融化了冰川,嘴角上扬,笑问:“干什么?” 宿宿透过镜头看着他,由衷感叹道:“司净,你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司净失笑,缓缓向他走来,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护在宿宿身侧,叮嘱道:“小心点,别摔着。” “知道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眼神!妈妈救命!这就是传说中充满爱意的眼神吧?】 【老天爷,不是我想嗑,我路过他们硬把糖往我嘴里塞】 【司净!你好帅!你真的好帅!救命,隔着屏幕被帅到窒息了】 【谢谢,我这种社牛走在路边都不敢多看两眼的好看】 【谁懂啊家人们,他看他的眼神真的一点不清白】 【我真是……作为旁观者,我无法想象他们之间还能融入其他人】 【家人们,有幸在机场碰到过他们,那个状态真的绝了!只能说这对保真!暗搓搓跟对方表白那么多次,还高调秀恩爱、宣示主权。但是宿宿说过不会早恋,他们目前的关系应该是双方亲友、轨迹一班崽崽包括身边所有人都默认的状态。】 【大胆猜测,十二月份宿宿成年会有一个大惊喜砸过来】 【本人gay,不整虚头巴脑的,他俩是不是弯的不知道,但是他们一定、一定非常喜欢对方】 …… “司净,你开心吗?” “开心。” “我也好开心。” “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心吗?” “为什么。” “因为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好啦。” 司净站在镜头中,遥遥看着他笑。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心吗?” “为什么啊?” “因为,我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我。” 微风自心湖吹起一阵涟漪。 “因为,我想见的人,睁眼就能见到。” 七十一章(二合一)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 终于在五点半之前抵达了平阳村。 “理理,花环掉了。” 慕雨安走到她身后,把花环重新拴好。 她们用树藤编成环戴在头上, 在树藤缝隙里插了许多娇艳欲滴的花朵, 看起来漂亮极了, 人比鲜花更灵动。 村子修着水泥路面, 房子跟独栋小别墅似的,相隔较远。 其中有砖房也有瓦房, 到了饭点各家各户开始准备晚饭,炊烟缓缓升起,与天空白云融合。 远处稻田整齐排列,鳞次栉比。青蛙在荷叶上跳跃, 蝴蝶成群结队在庄稼地里飞舞,蜻蜓扇动翅膀掠过将要成熟的麦田, 一条脏兮兮的田园狗从树林里蹿出来,脚步欢快,摇着尾巴。 “旺财!你给我站住!” 田园狗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大的男孩, 手里举着一根棍子, 怒气冲冲追了上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在泥沟里打滚!” “嗷嗷!” 狗子以为小主人在跟它玩, 扭过身子兴奋地扑了上去。 “啊啊啊!别过来!走开、走开!“ 男孩用棍子驱赶狗子, 但是它根本一点不害怕,裹着一身泥巴将男孩扑倒在地,欢快地蹦来蹦去。 “狗东西!回去又得挨骂了。” 男孩气得重重撸了把它的狗头。 众人被这一幕逗笑, 宿宿走上前朝男孩伸出一只手,“小朋友,我拉你起来吧。” “啊, 谢谢。” 男孩将脏兮兮的手放进宿宿掌心,嫌弃地将旺财推开,站了起来。 旺财歪着脑袋盯着宿宿看了几眼,忽然走到他脚边,脑袋讨好地蹭了两下。 男孩一脚将它踹开,“别弄脏人家的衣服。” 旺财又高高兴兴围着自己小主人转。 “不好意思啊……”男孩抬头看向宿宿,眼神忽然顿住。 数秒钟后,男孩倒抽一口凉气,转身就往坡上跑。 宿宿:“?” 施子明乐得不行:“宿宿,你长得这么吓人,怎么看见你就跑?” “妈!!你干儿子到啦!!快出来!!” 男孩一边往上跑,一边高声道。 不远处的瓦房里,一个拴着围裙手拿锅铲的中年妇女急匆匆跑了出来。 “哪儿呢?死小子,敢骗老娘今晚你喝西北风去吧!” 男孩拽着她走到路边,指着宿宿的方向,“那里啊!” 女人定睛一看,“还真是!” “嘿!欢迎来到咱们平阳村!” 山里不像大城市那么嘈杂,一点动静十里八乡都听得见,旁边几户人家端着饭碗就出来了。 “阿姨好!” 宿宿朝对方招了招手,“打扰了。” 轨迹一班的崽崽们有样学样: “阿姨晚上好。” “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阿姨家的狗狗好可爱啊。” “弟弟也很可爱!” …… 阿姨哈哈大笑:“你们有时间上阿姨家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阿姨!” 他们根据节目组提前做好的路标往上面走,途中经过许多人家,除了最初见到的阿姨,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老年人和小孩子。 对于宿宿等人的到来,他们表现得相当热情。 “这里环境真好啊。”宿宿感叹道。 司净笑问:“喜欢吗?” “喜欢啊。” “那我们可以经常过来。” “好啊。” 他们慢悠悠爬上山顶,来到一栋带花园的两层小洋楼前。 “就是这里吗?” 花园的大铁门上贴着节目组的图标,众人好奇往里张望,看到旁边架着几台机器,有两位工作人员坐在角落里嗑瓜子。 “来了?” “别客气,快进来坐。” 众人走进花园,一位精神抖擞的老爷爷在房间门口招呼道。 “孩子们出来吧,哥哥姐姐们都到了。”老爷爷对里面的人喊道。 不多时,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他们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却不敢轻易靠近。 “你们还记得爷爷说过什么吗?要选一个最喜欢的哥哥姐姐陪你们玩儿。” 宿宿等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小朋友们已经在老爷爷的鼓励下,屁颠屁颠朝他们跑了过来。 一个小女孩跑到宿宿面前,伸出手手,“哥哥,拉。” 宿宿微微弯腰拉住她的手,小女孩才到他膝盖上面一点,姿势有点不舒服,干脆直接蹲了下来。 “你好呀,小朋友。” 小女孩羞涩地笑了一下,“哥哥好。” 宿宿转头看向其他人,司净身边站在一个小男孩,想牵他的手,又有点不敢。因为司净实在长得太高了,他抬起头都看不见司净的脸。 施子明旁边也是一个小男孩,性格明显开朗许多,拽着施子明的衣服,笑说:“哥哥,我在电视上看过你,好帅呀。” 施子明叉腰大笑,“好小子,有眼光。” 宿宿发现,一共有十位小朋友,正好对应他们。 等小朋友选好自己喜欢的哥哥姐姐后,一位年轻主持人走到他们面前。 “轨迹一班的同学们,看见身边的小朋友,你们有没有想起什么?” 宿宿将小女孩抱在怀里,护住她的后背,回答道:“我们第一次拍摄节目的时候,好像跟他们差不多大。” 主持人点头:“没错。小朋友们今年四岁,和你们当初一模一样的年纪。” “时间过去太快了,曾经和他们一样年纪的你们,现在已经全部高中毕业,不知道你们看见身边的小朋友会不会深有感触。” 时间流逝的速度相当快,宿宿已经记不清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甚至连每天等待妈妈回来,却看到妈妈牵着别的小孩来到他面前是什么心情了。 仔细回忆起来,小时候宿宿悲伤痛苦的记忆,已经完全被后面快乐成长所覆盖。 听主持人提起,宿宿惊觉那时的记忆对他来说变得那么遥远。 他竟然一点想不起妈妈的样子了。 就算现在她和宿宿擦肩而过,宿宿大概率也认不出她。 “大家身边的小朋友都是父母在外务工,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留守儿童,这几天我们的任务就是代替爷爷奶奶照顾好他们。” “知道啦!”众人异口同声应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挑战性。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接下来你们就会知道,工作人员当初照顾你们是一种什么心情。” 施子明嗤之以鼻:“什么心情?当然非常愉快了,人类幼崽这么可爱的生物能让你们照顾,你们就偷着乐吧。” “我们当初应该挺省心吧?” “对啊!” 主持人笑笑,避开了话题。 “大家先带各自的小朋友找个地方坐下吧,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众人走进中间的屋子,和小朋友一起坐在桌边。 小朋友们第一次见到他们觉得十分新奇,开朗一点的孩子拉着他们问东问西,内向一点的孩子则安静坐着,一言不发。 选择宿宿的小女孩叫涵涵,刚满四岁,和茹茹生日相差不到半个月。 涵涵比较内向,在宿宿耐心照顾下逐渐没那么局促。 司净坐在宿宿左手边,他身边的小男孩胆子大一点,不时扭头看向司净的脸,小声对他说:“哥哥,你是外国人吗?” 司净点头,“嗯。” “好酷啊!” 司净态度相对敷衍,“没有。” 宿宿偷偷戳了他一下,说道:“你好敷衍啊。” 司净面露无奈,“我不擅长和小孩子沟通。” 也是,他第一次见茹茹的时候动都不敢动。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说:“我叫小羽。” “小羽,你们在上学了吗?” “嗯嗯!幼儿园啦!” 宿宿好奇问道:“山上有学校吗?” 小羽摇头说:“没有,我们在山下上学。” “上学好玩吗?” “不好玩!” …… 不多时,几位十四五岁大的孩子端着饭菜上了桌。 他们站在座位边,神色隐隐带着兴奋,为众人介绍自己做的菜叫什么名字,全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菜。 “这些全都是你们做的吗?”施子明惊讶问道。 桌上菜色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跟星级酒店大厨做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一位男生解释道:“我们父母不在家,爷爷奶奶年纪大还要下地干活,所以一般是自己做饭。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点,希望合你们的胃口。” 男生约莫十五岁,即使面对一群陌生人和摄像机依旧不怯场,娓娓道来。 “谢谢!” “看起来就好香啊。” “你们好厉害啊,读初中了吗?” 男生道:“我初三刚毕业,他们马上念初三了。” “你们坐下一起吃吧。” 负责做饭的同学找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 轨迹一班崽崽们需要照顾小朋友吃饭,但是小朋友吃饭哪有安分的,没吃两口就悄悄缩下去和小伙伴一起玩。 “你们不吃了?”施子明惊讶道。 “不吃啦。” “哦。”施子明没想太多,自顾自吃起来,“不是我说,你们做的比外面酒店好吃多了。” 他们吃着吃着,桌上大半小朋友全不见了,在花园里追逐打闹,没吃两口东西。 宿宿问道:“涵涵,你想和他们一起玩吗?” 涵涵点头,“想。” 宿宿说:“那你把碗里的东西吃完,哥哥就让你下去好不好?” 涵涵乖乖说:“好。” 小羽也想下去玩,但是莫名有点害怕新来的哥哥,问道:“哥哥,我不想吃了,可以下去和他们一起玩吗?” 司净往他碗里瞟了一眼,看见里面基本等于没吃的米饭,态度干脆:“先把饭吃完。” 小羽“哦”了一声,只好低头继续吃饭。 最终,所有小朋友里,只有涵涵和小羽吃完了自己的饭。 宿宿等人吃过饭,帮忙一起收拾桌子,然后大家一起坐在花园聊天,小朋友们在一旁玩耍。 最后,节目组为他们介绍休息的地方,需要跟小朋友回他们的家里,大家纷纷表示没意见。 晚上八点半,小朋友们玩够了。 施子明负责照顾的小男孩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说道:“哥哥,我饿了。” 其他几个没吃多少晚饭的小朋友附和:“我也是。” “姐姐,我想吃东西。” “我好饿呀。” 施子明瞪大眼睛,“饿了?刚才不是吃了吗?” 小男子瘪嘴,“我好饿啊,我想吃饭饭。” “我也要……” “呜呜……” 众人:“……” 宿宿低头问涵涵,“你饿了吗?” 涵涵说:“不饿呀。” 司净看了眼小羽,后者了然,摇头说:“哥哥,我不饿。” “那怎么办?” 施子明和秦理几人面面相觑,小朋友们没填饱肚子,个个红了眼眶。 “别、别哭啊!” 主持人笑吟吟说:“你们吃饭的时候,没注意到小朋友根本没吃几口吗?他们现在当然会饿了,所以你们要负责为他们准备健康的食物哦。” 众人:“……” “我们以前这样过吗?” “哪有?我们以前一直有好好吃饭。”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哈哈哈看到他们不管小朋友吃饭,我就知道肯定会这样】 【小明童鞋自信一点,饭点儿不吃饭饭后喊饿的就属你最多】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真的不爱好好吃饭,特别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玩够了就知道饿了】 【笑死,你们小时候可没少折磨工作人员】 【我记得小时候大部分时间只有宿宿和司净乖乖把饭吃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照顾小朋友很轻松吧】 【全职妈妈发言,带小朋友比上班累多了,特别是他们能跑能跳的年纪】 【+1每天起床两个崽子在我面前蹦跶】 【所以宿宿这样的幼崽才这么受欢迎啊】 …… “宿宿和司净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带小朋友到这里集合。其他人的话,要为小朋友们填饱肚子之后才能离开哦。” 宿宿对施子明等人投以相信的目光,就牵着涵涵回家休息去了。 “哥哥我想吃面疙瘩!” “我想吃玉米粥。” “我好饿好饿哦。” …… 那天晚上,一群少爷千金对着火灶点了半天火,愣是没烧起来,最终还是请了当地的朋友帮忙,才解决了小朋友肚子饿的问题。 晚上在小朋友家休息,将他们哄睡后就回了各自房间。 因为节目组没有收手机,宿宿洗漱完回到床上,看到轨迹一班小群里热闹非凡。 “家人们,我给我的崽讲奥特曼,不小心说了句奥特曼是假的,哭一晚上了,现在才睡着。” “我崽好可爱!睡得迷迷糊糊喊姐姐抱抱呜呜呜。” “我的崽晚上吃多了睡不着,拉着我下五子棋。” “哈哈哈我崽回家倒头就睡,跟头小猪似的。”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嘞,晚安。” “晚安,除了施子明。” “晚安,除了秦理。” …… 宿宿看着看着就笑了,点进司净的对话框。 “晚安,司净。” 没多久,司净回复一张照片,小羽趴在床上画画。 宿宿:“还没睡?” 司净:“他说不困。” 宿宿:“啊,我还说等他睡着过去找你呢。” 司净:“那我可以让他马上睡着。” 宿宿:“哈哈哈我开玩笑啦,早点休息,明天见!” 司净:“……明天见,晚安。” 宿宿忍俊不禁,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他的失落了。 宿宿睡眠一向规律,放下手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六点,宿宿被工作人员叫醒。 他拧着眉头坐起身,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神情一片恍惚,高中毕业后他就没起这么早过。 房间光线模糊,跟拍老师抗着机器站在床边,低声道:“涵涵醒了,你赶快过去吧。” 宿宿睡衣领口较大,动作间露出大片锁骨。 “这么早?”宿宿声音沙哑,掀开被子下了床,裸.露的腿上有几道蚊虫叮咬痕迹。 他恍恍惚惚走出房间,跟拍老师将镜头对准他白皙修长的双腿。 【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摄像老师成长了!知道我们喜欢看什么!】 【谢谢,我宝一大早起床懵懵的样子让我想一口亲死他】 【宿宿的腿真的好好康】 【其他崽崽还没醒吗?六点属实有点太早了】 …… 宿宿走到涵涵睡觉的房间,她穿着粉色睡裙,无助地坐在床上,眼睛湿漉漉的。 宿宿心中一软,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睡醒了吗?”宿宿柔声问道。 涵涵小胳膊抱着宿宿的脖子,哽咽地说害怕,想要爷爷奶奶。 宿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哄道:“太早了,爷爷奶奶还在休息呢。别害怕,哥哥陪你好不好。” “嗯……” 涵涵趴在宿宿肩头,小声说想去厕所。 “好,涵涵等一下哦。” 宿宿来到房间外,喊了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帮忙,带涵涵去了卫生间,他正好有时间洗漱。 六点的天空雾蒙蒙,有些光亮,微风和煦,无比凉爽。 宿宿洗漱完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工作人员催他为涵涵洗漱。 他曾经照顾过茹茹和孤儿院的小朋友,洗漱起来得心应手,几分钟就收拾好了,涵涵全程乖乖听话,不哭不闹。 少时,他们收拾完出了门,天色已然大亮。 节目组要求他们在七点半之前赶到昨晚吃饭的地方集合,时间还剩半个多小时。 宿宿给酸奶插上吸管递给涵涵,然后牵起她的手,问道:“你知道小羽的家在哪里吗?” 因为还有时间,宿宿打算等司净和小羽一起过去。 “知道呀。” “那你带哥哥过去吧。” “嗯嗯。” “涵涵喜欢上学吗?” “喜欢……” 宿宿陪涵涵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小羽的家。 远远看见小羽奶奶坐在门边打盹,涵涵嗓音嫩嫩甜甜:“奶奶,小羽起床了嘛?” 小羽奶奶睁开眼睛,笑容慈爱:“涵涵来了?小羽这个大懒虫还在睡觉呢。” “奶奶好。”宿宿朝对方弯了弯腰。 “小伙子,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长得这么俊啊?” 宿宿笑得羞赧,“谢谢奶奶。” 涵涵晃动宿宿的手,开心地弯起眼睛,“我哥哥最好看啦!” 小羽奶奶噗嗤一笑:“小丫头,才认识多久,就是你家哥哥啦?” “爷爷说这几天他就是我哥哥嘛。” “宿宿?”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司净站在二楼窗边向下看,似乎刚睡醒。 “你这个大懒虫,我们都起床啦。”宿宿抬头向上看,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司净笑了笑:“等我两分钟,我洗漱完就下来。” “别忘了给小羽洗漱,七点半要到那边集合。” “好。” 宿宿搬了张椅子和小羽奶奶坐在一起,涵涵蹲在旁边逗小狗玩儿。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小羽奶奶问道。 “奶奶,我叫宿宿,十二月份就满十八了。”宿宿乖巧应道。 小羽奶奶盯着宿宿看了好一阵,忽然道:“宿宿,你老家在哪儿?” 宿宿说:“奶奶,我以前是个孤儿,没有老家。” “孤儿?”小羽奶奶面露诧异。 “怎么了?” 小羽奶奶说:“你知道父母是什么人吗?我瞧你模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宿宿摇头说:“我对父母了解不多。” “哦。”小羽奶奶没再说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宿宿没放在心上,两人一起聊了点别的。 几分钟后,司净带着小羽下了楼。 宿宿起身和小羽奶奶道别,后者突然道:“你母亲是姓苏吗?” 宿宿身形猛地一僵,低下头说:“我不记得了。” 司净走到面前,察觉宿宿脸色不大对劲,蹙眉问道:“怎么了?” 宿宿垂眸,“没事,我们走吧。” 和奶奶道别后,他们离开了小羽家。 小羽奶奶若有所思地看着宿宿离开的背影,司净回过头来,正好对上老奶奶的视线。 早上,节目组要求他们为小朋友们准备早餐。 宿宿负责切青菜,但是心不在焉,好几次险些切到手指,司净就让他出去看着孩子。 吃完早饭,他们带小朋友去帮爷爷奶奶种庄稼。 他们哪里会种庄稼,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只是给爷爷奶奶端茶倒水什么的。 小羽奶奶卷着裤腿坐在稻田边休息,司净让小羽跟他们去玩一会儿,自己端了杯水走到奶奶身边。 “奶奶,喝点水吧。” “谢谢你啊,小伙子。” 司净道:“没事。” 送完水,司净没有直接离开,抬头往宿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宿宿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奶奶,您早上为什么问宿宿的母亲是不是姓苏?”司净低声问道。 小羽奶奶喝了口水说:“哦,他和老苏家的女儿长得很像。” 司净蹙眉,“她叫什么名字?” “我记不得了,小名应该叫晚晚?我快二十年没见过她了,宿宿和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很像。” “二十年?她从来没回过村子吗?” 小羽奶奶说:“没有,小时候她家里条件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心人资助她去外地上高中和大学,她和家里人基本就没了联系,后面大学还没读完就辍学结婚,听说男方家里挺有钱,她可能怕对方嫌弃,从来没有带回来过,老苏家就对外宣称没她这个女儿。那时候我跟老苏家是邻居,了解得比较多。” 司净沉思片刻,问道:“奶奶,您知道男方是哪里人吗?” 小羽奶奶摇头说:“她嫁过去没两年男方就破产自.杀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回来投靠老苏家,可惜他们早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听完,司净沉默许久,问道:“奶奶,麻烦您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啊?” “宿宿三岁时被妈妈丢在孤儿院,那个时候他和姓苏的人就没有关系了。现在,他有亲人、有朋友,我不希望他被过去的事情困扰,如果他来问您苏家的事情,您能说只是记错了吗?” 第七十二章 吃过午饭, 节目组安排他们回去午休。 宿宿哄小朋友睡着后,没有回到房间,顶着烈阳转身出了门。 知了在树上鸣叫, 蜻蜓在半空起舞, 阳光火辣辣, 路上看不见一道身影。 宿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司净所在的小羽家。 他的影子倒映在地面, 一时寂静无声。 来之前他们了解过,平阳村大部分只剩老人和小孩。 小羽奶奶觉得他眼熟, 问他母亲是不是姓苏,或许这里曾经就是苏晚的家,那么除苏晚以外,这里是不是有与他存在血缘关系的人。 尽管宿宿并不是想找到他们, 但是,他机缘巧合来到这里, 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应该问清楚? “宿宿?” 小羽奶奶提着一背篓的玉米走到屋檐下,瞧见宿宿傻站在路边, 招呼道:“你来找小净啊?他在楼上休息呢。” 宿宿笑了笑, 走上前道:“不是,我过来找您。” 小羽奶奶朝他招手, “那你赶紧进来, 外面太阳多大啊。” 宿宿走到屋檐下,小羽奶奶搬了两张凳子出来,开始搓玉米。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宿宿学着她的样子, 拿起一根玉米,将玉米粒掰下来。 “您今天早上问我母亲是不是姓苏,我说谎了, 其实我记得,我母亲的确姓苏,叫苏晚。她是平阳村的人吗?” 小羽奶奶笑说:“苏晚?我们村里可没有叫苏晚的人。” 宿宿一愣,“是吗?” “对啊,咱们村里就一户姓苏的,他家那个早就死外边了。我就是寻思,他家那个小时候跟你长得挺像,长大了说不准跟你一个样,万一你真是他家孩子呢。” 宿宿沉默数秒,心中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道:“那应该不是,我是被丢在孤儿院的。” 小羽奶奶问道:“那你现在想回去找亲人不?” 宿宿摇头说:“不想,我有亲人了。” 虽然抛弃他的人是苏晚,万一他还有爸爸、爷爷奶奶外婆外公呢?宿宿没有想过主动找他们,也考虑过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非常珍惜现在的一切,所以没想过回到血缘关系的亲人身边。 但是,如果有幸碰见,大概也会想见一面。 “那你千万别多想了,奶奶就是有点多嘴,这世上长得像的多少人啊。” “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宿宿陪奶奶掰完玉米,就去楼上找司净。 听奶奶说司净在最里面的房间,担心对方在午休所以没有敲门,轻轻拧开把手往里看了一眼。 床上乱糟糟的,就是没看见人。 “司净?”宿宿诧异喊道,推开了门。 突然,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他往里一拽,手臂箍住他的腰身,关上了门。 “不好好午休,跑过来干什么?” 司净将他抱在怀里,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他。 他穿着黑色背心,露出手臂健硕的肌肉,两手搂着宿宿腰身,好整以暇地笑。 “你干嘛!吓我一跳。”宿宿佯装生气,低头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司净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小狗。” “我才不是小狗。” “那你咬我?” “明明是你的肩膀往我嘴里撞。” 司净笑了,俯身亲了他一下,然后说:“现在是你的你的嘴往我嘴里撞。” “好玩吗?”司净笑问。 “不要脸!” 宿宿勾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凑上去亲他,却被司净躲了过去。 “房间有摄像头呢。” 宿宿动作一顿,脸上神情都变了,“你不早说!” 他着急推开司净,四处在房间寻找摄像头,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不会全被直播出去了吧? 司净不似他这般惊慌,反而变本加厉,扣住他的下颚,撺掇他的呼吸。 宿宿惊恐睁大眼睛,推拒着司净疯狂的行径,想开口阻止他,司净则趁机将舌头探进来。 一番索取后,他松开几乎窒息的宿宿,托住他柔软的身体跌进床榻中。 司净食指捏了捏他的鼻子,调侃道:“宿宿同学,你上课走神了?午休时间,没有直播。” 毫不夸张地说,宿宿吓得冷汗出来了。 他虽然不介意任何人知道他和司净的关系,但是在镜头下做这种私密的事情,他实在有些不敢想。 他慢慢缓过神来,一言不发扭过身背对着司净。 司净从背后揽住他的腰,下颚抵着他肩膀,笑问:“吓着了?” 宿宿哼了一声,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司净闷笑两声,唇瓣摩挲着他的耳垂,低声喊道:“老公,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声音沙哑性感,贴着宿宿的耳朵,仿佛在他心尖滚过。 宿宿全身一震,一团火焰自胸膛燃烧,瞬间蔓延到全身,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司净看着他迅速红起来的脖子,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老公,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老公……” 宿宿猛地转过身捂住他的嘴巴,脸颊红得不成样子,眼睛湿润明亮,又羞又怒:“你闭嘴!” 司净攥住他的手腕,轻轻的吻落在指尖。 “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宿宿感觉心脏立马就要爆炸了。 司净勾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叹息道:“老公,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名分。” 宿宿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我十二月份就成年了。” “一定要等到成年吗?现在不可以吗?” “不是你说等成年以后吗!” “好慢啊,还有四个多月。” 宿宿仰头亲他的下巴,说:“我们这样偷.情也挺好玩的。” “哦……”司净点头,故意拖长尾音,“难怪中午等所有人睡着之后才能找我,原来你是在和我偷.情啊。” 宿宿:“……” 司净继续说:“那你晚上还来吗?我给你留着门,多晚我都等你。” 宿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羞愤难当,再次捂住司净能说会道的嘴巴,怒道:“不准说话。” 司净不说话了,一个劲对着他笑。 宿宿抬头瞪他,“不准笑!” 司净不笑了,一个劲看着他。 “不准看我!” 司净闭上眼,呼吸厚重,洒在他掌心,令人心痒。 谁知宿宿恼羞成怒:“不准呼吸!” 司净当真听他的话,闭上眼睛,不说话不笑不呼吸。 如此过了数秒,宿宿心生不安,晃了他一下,“你干嘛?” 司净不理他,严格听从他的吩咐。 宿宿有点慌了,怕他把自己憋出个好歹。 “喂!” 司净绷不住了,抱着他放声大笑。 不知道为什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无聊的事情也能让人心花怒放。 午休结束前,宿宿回去接涵涵。 最后来到池塘边,节目组让他们挖莲藕。 宿宿跟其他人有说有笑,对司净全程绷着张脸。 穿上装备下去挖莲藕,宿宿一路往前走,司净一路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一会儿递工具,一会儿提醒他小心脚下,讨好之心任谁都看得出来。 其他人不知道这俩发生了什么,非常默契地远离了他们所在的区域,而直播镜头则非常敏锐地聚集在他们身上。 【咋回事?吵架啦?】 【不是吧,这俩崽崽也会吵架】 【混血崽好像一个任劳任怨的跟屁虫噢哈哈哈哈】 【为什么他们连吵架我都觉得很甜】 【混血崽快把我宝贝哄好!】 【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上,看我上去一个法式深吻,宿宿肯定消气】 【混血崽:老婆你理理我】 …… “理理我吧。” 司净跟了他半天,宿宿压根不正眼看他。 宿宿埋头挖莲藕,不搭理他。 司净干脆绕到他前面,诚恳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应该吓唬你,也不应该笑话你,原谅我吧。” “你别不理我了。”司净用手轻轻拽了下宿宿的衣服。 宿宿抬头看他一眼,忽然毫无征兆地抬手抹了他一脸污泥,看着司净怔愣的表情,他恶作剧得逞般捧腹大笑。 司净白皙好看的脸上被污泥糊了个大概,他眯起眸子,盯着宿宿看了几秒,上前抱住宿宿的脖子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紧接着两人一起摔倒在污泥中。 “啊!” “司净!” 远处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 “你俩干什么呢。” “哈哈哈你们幼不幼稚!” “呀?你们打泥仗呢?” 【哈哈哈哈哈哈】 【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他们的快乐】 【这就是在城市里体验不到的快乐啊】 【司净你小子,捉弄宿宿都要自己在下面垫背,真的别太爱了】 【家人们,你们知道司净为什么有老婆了吗】 【如果换成小明童鞋,绝对把宿宿推下去,自己站在旁边哈哈大笑】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啊】 【噫呜呜呜真的好甜,为什么有的人连闹别扭都那么甜】 【你们不结婚我真的会死】 【我可以一辈子孤独终老,但是你们必须结婚!】 …… 这样闹腾的最终结局是轨迹一班小伙伴们集体变成小泥人,莲藕没挖几根,带着一身泥巴回了家。 等他们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就到了晚饭时间。 晚上节目组没整幺蛾子,带他们在村长家吃饭。 村长是个和蔼的老头子,和夫人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招待他们。 吃饭时,宿宿座位被安排在老村长右手边。 “村长爷爷,咱们这儿离景区远吗?”宿宿好奇问道。 老村长摇头说:“不远,就在山那边,还征用了不少咱们村里的土地呢。” “苏爷爷,景区来的客人多了,爸爸妈妈就会回来嘛?”涵涵道。 老村长点头,“对。” 宿宿愣了一下,老村长姓苏? “爷爷,您姓苏?” 老村长笑了一声,说:“是啊,你也可以跟孩子们一样,喊我苏爷爷。” “糖醋排骨来咯!谁最喜欢吃糖醋排骨呀?” 头发花白的奶奶端着两盘排骨走了进来。 老村长招招手道:“端一盘过来,这孩子喜欢吃。” 奶奶一盘放在中间,一盘放在宿宿面前,手轻轻搭在宿宿肩膀,笑说:“到底是孩子喜欢吃,还是你这个老家伙喜欢吃?” “去去去!” 奶奶找了个离宿宿不远的位置坐下吃饭。 饭桌上氛围相当不错,大家聊得很开心。 老村长高兴地喝了两杯白酒,兴冲冲道:“你们要是喜欢这里啊,随时可以过来,爷爷奶奶永远欢迎你们!” 然后又对宿宿说:“孩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宿宿点头,笑说:“谢谢苏爷爷,很好吃。” “那就好,那就好!”老村长重重拍了下宿宿的肩膀,“那你们先吃,爷爷我喝多了,先上去休息。” 老村长下了桌子,背着双手上了楼。 二楼装修非常简洁,老旧电视柜下放着一盘老式影碟机。 影碟机上放着一袋录影碟,袋子封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两个字,看着有些年头了。 老人走到电视柜前,拿起录影碟。 “苏爷爷。” 身后忽然响起宿宿的声音。 老村长立刻将录影碟扣下去,遮住封面上的两个字。 “孩子,怎么了?”老村长转过身,笑容慈爱。 宿宿从小到大都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 虽然小羽奶奶说不认识苏晚,宿宿还是想确认一下。 “爷爷,我能问一下,您的孩子吗?” 老村长笑说:“可以啊,你问吧。” “您有一位女儿吗?” 老村长点头,“对,有一位女儿。” “那她……” 老村长叹道:“她啊,高中就出车祸死了。” 宿宿紧张低下头,“对不起……” “没关系,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放下了。”老村长摆手道。 茶几上摆放着一张少女的照片,从背景看似乎有些年头。 “这是您的女儿吗?” 老村长说:“对。” 宿宿笑了笑,“她长得真漂亮。” 老村长摆了摆手,“好了,你没吃几口饭,回去吃饭吧。” “那我下去啦。” 听着脚步声远去,客厅逐渐安静了下来。 老人低头,将录影碟拿起来。 只见录影碟的封面上,写着两个褪色的大字,依稀可辨。 ——宿宿。 老人将碟片放进影碟机,打开了电视。 像素有些模糊,却没有丝毫卡顿,这张碟片被保存得很好。 画面里,不到两岁的孩子懵懂地坐在地板上,有人喊他的名字。 “宿宿。” 孩子抬起头,迷茫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眼睛像小星星,抬起肉嘟嘟的双臂,咿咿呀呀喊道:“麻麻……” “跟外公外婆打声招呼。” “歪……歪……” 女人柔声说:“外、公。” “歪……东……” “外、婆。” “歪……波……” …… “哎呀,妈妈受伤啦!” 他们说女大十八变,年轻的苏晚和少女时期的她不太像。 她坐在地板上捂着手臂,可怜兮兮喊道。 “麻麻……麻麻……” 小宿宿立刻红了眼睛,撅着屁股爬到她面前,用小手手去擦妈妈的脸,凑到妈妈捂住的地方给她呼呼。 “痛痛……飞飞……” “麻麻……不……哭哭……” 他太小了,却依旧想要抱住妈妈。 “麻麻……” 妈妈逗他玩儿,他心疼得哭啦。 视频最后,女人抱着小宿宿坐在画面中。 “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没脸回来见你们。” “但是宿宿马上两岁了,你们还没见过他的样子吧?” “他现在就知道保护妈妈啦。”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大概喝了点酒,老村长看得很开心。 司净站在二楼门口,陪老村长看完了录像,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宿宿。” 宿宿坐在花园边的长凳上,抬头看着漫天星辰。 这里和城市的星空不一样,那么广袤,那么安宁。 “司净,我喜欢这里。” 宿宿回头看来,眉开眼笑。 司净走到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嗯!” 第七十三章 他们在平阳村拍摄了四天, 一共分为两期节目。 第一期是在平阳村内体验生活,第二期是在景区玩耍,顺便介绍一下景点典故。 两期节目播出后, 景区门票大卖, 日期已经排到了半年后。 节目收官这天傍晚, 他们回到平阳村, 收拾好行李来到老村长家吃饭,吃完饭后他们就要启程离开了。 他们让村长爷爷和奶奶坐在休息, 十来个人挤在厨房里做饭。 宿宿和姜宇寰是主厨,其他人打下手。 “放盐了吗?” “放了啊。” “放了?我以为你没放呢,我又放了一次。” “嘶……齁咸!” 厨房里鸡飞狗跳,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却是一派阳光朝气。 老村长和奶奶相视一笑。 “长大咯。” “是啊,长大了。” 热热闹闹吃完饭, 他们没有着急离开,陪爷爷奶奶聊了会儿天。 奶奶拉着宿宿的手说了许多,他们不像年轻人, 可以通过互联网了解宿宿的生活。 她问了宿宿许多, 问他的学习,问他的生活, 问他将来的打算, 宿宿一一应答。 老村长没说两句话,默默在一旁听着。 “对了,宿宿, 我前段时间换了部智能手机,想看看你们的节目,但是进不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递给宿宿。 “奶奶,您没联网呢。”宿宿查看了一下手机。 “哦,这个怎么联网呀?我们村里都是老人,不知道怎么用这个。” 宿宿说:“您稍等一下。” 宿宿去了趟二楼,翻到机顶盒下面的密码,找了张纸抄写下来。 虽然家里有无线网,但是爷爷奶奶没有用过智能手机,所以只连接了电视。 宿宿回到花园中,给奶奶手机连接了无线网。 “奶奶,您看到这个符号了吗?只要连接这个符号就可以上网了。” “哦,这个怎么连呀?” 宿宿把纸条交给她,“奶奶,这个就是密码。” “唉,我们搞不来这个哦。” 老村长碰了碰自己老伴儿,后者立刻会意:“宿宿,你给爷爷手机也连上吧。” “好。” 宿宿接过老村长的手机,为他连接了家里的无线网。 宿宿为他们下载软件,教他们怎么看《轨迹》节目,全程无比耐心。 “宿宿,我听说你们年轻人用那个什么……信?就是可以打电话,还能看见人的那个?” “微信吗?” “诶!对!你给我们也搞一个吧!” “好。” 宿宿给他们下载软件,注册了微信。 “你们有想添加的人吗?” 奶奶问道:“添加了就可以看人呀?” “对。” “你!要不把你加进来吧?你们以后想过来玩儿,就可以提前跟爷爷奶奶说一声了。” 宿宿点头,“好。” “哇!宿宿你怎么可以偷偷加爷爷奶奶的微信!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最终,轨迹一班小伙伴全部添加了爷爷奶奶的微信。 奶奶翻了下列表,问他:“哪个是你呀?” 宿宿把备注全部改成他们的名字,又教爷爷奶奶怎么接、打电话和视频。 虽然大概率他们不会打,留在手机做个念想也挺好的。 晚上八点,工作人员催促他们可以离开了。 众人起身和村民道别,跟他们朝夕相处的十个崽崽依依不舍地站在路边看着他们。 虽然觉得不舍,他们却不哭不闹。 大抵,对他们来说,父母一年到头回来一次两次,待上七八天,离别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再见啦!” “好好保重身体!” 他们坐在大巴车上,打开窗户向众人招手。 村民热情地希望他们下次再来,还送了许多土特产给他们。 村长爷爷和奶奶站在车门边,嘱咐司机师傅小心开车。 “一路小心啊!” “知道啦奶奶!” 告别平阳村村民,大巴车逐渐离开了村庄。 宿宿趴在窗口往回看,爷爷奶奶站在原地,笑吟吟看着他们。 “好好照顾自己啊。” “爷爷奶奶永远欢迎你们。” 宿宿朝他们挥了挥手,“爷爷奶奶,你们保重身体!” 奶奶摆了下手,“走吧,好好学习啊。” 大巴车到底还是离开了平阳村。 关上窗户,宿宿坐回位置。 司净握住他的手,问道:“舍不得?” 宿宿点头,“有一点。” “有空了回来看看他们?” “嗯!” 《轨迹》两期特别节目完结后,网上反响非常不错。 无论是淳朴的村民,还是设身处地的他们。 他们来自大城市,从小过着金枝玉叶的生活,哪怕宿宿是个孤儿,也没有做过多少粗活。在节目中,工作人员为他们安排了许多脏活、累活,他们没有抱怨、没有罢工,反而互相扶持像玩耍一般做完了。 《轨迹》这档节目完完全全成功了,他们记录了,同时也培养了一群好孩子。 当夜他们坐飞机回了s市,因为时间比较晚,临时找了家酒店休息,第二天一起聚餐,然后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司净去处理公司事情,宿宿回家带孩子。 暑假剩余时间,两人偶尔约着一起吃饭,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宿宿大二开学前,司净本可以直接回学校,却还是买机票先到s市,再和宿宿一起回学校。 周康成得知此事,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不心疼钱,我替你们心疼。” 然后转头就给宿宿打了五万块生活费。 宿宿其实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些年攒了不少钱,但是周康成不让他用,说是成年前只准用他给的钱,宿宿倒也不客气,只是周康成生活费给得实在太多了,隔三差五还给他转账,生怕把宿宿亏待自己。 到学校后,校领导同意了司净和宿宿换到研究生二人宿舍的要求,并且将宿宿喊到办公室,跟他聊起了直博的事情。 宿宿本来就有意向读博士,只不过直博稍有不同,如果没能成功,硕士研究生也没了,所以需要一点考虑时间。 “直博最短可以四年毕业。” 司净知道学校愿意把直博名额给宿宿之后,只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意思当然非常明显,如果宿宿打算攻读博士,直博绝对是最好的一条路。 宿宿听后笑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呀?如果失败了,我可是连硕士毕业证都没有了。” 司净点头道:“当然,省状元的脑子,不会轻易生锈。” 最终结果,宿宿接受了学校直博的邀请。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拒绝的打算。 他们搬到同一间宿舍后,相处方式和以前没多大区别。 课程不一样,上课时间不一样,作息也不一样。 宿宿学习落后一学期,虽然尽力跟上了教学进度,压力依旧非常大,再加上即将面对直博,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司净则公司学校两头跑,情况没比宿宿好到哪里去,所以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相处时间甚至不如第一学期多。 国庆七天假期,司净照旧回了公司,宿宿没有回去,他即将代表学校参加了各大高校举行的联合辩论赛,需要准备的东西非常多,杨子琳与他同在团队中。 宿宿从小经历过各种演讲,在辩论赛上有着天然优势,再加上逻辑思维敏捷,几场唇枪舌战下来,层层晋级。 司净则抽空帮他去给院长爷爷扫墓,然后回去安抚茹茹。 听林阿姨说,从他们去学校那天开始,茹茹就心心念念着国庆到来,提前买好了小裙子,准备接机。结果临到头了,宿宿突然说不回来,可给茹茹委屈得哭了鼻子。 宿宿连续三天给家里打电话,她都不乐意搭理宿宿。 司净:“哄不好了。” 宿宿洗完澡瘫在床上,收到司净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中,茹茹坐在他身边吃小蛋糕,一边说: “司净哥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第一喜欢的哥哥。” 司净问她:“那宿宿哥哥呢?” 茹茹撅起嘴,“他勉强是我第二喜欢的哥哥。” “宿宿哥哥听了会伤心的。” “可是、可是,我也伤心了呀。” 宿宿无奈又想笑。 宿宿:“你问问她,怎么做我才能变回第一喜欢的哥哥。” 紧接着,司净发来一段视频。 “宿宿哥哥怎么做才能成为你最喜欢的哥哥?” 茹茹说:“他回来陪陪我呀。” “哦,这么简单?” “嗯嗯。” 司净:“哄好了。” 宿宿:“……” 宿宿到底没时间回去。 后来他忙着辩论赛没时间和家里打电话,茹茹偷偷拿了周康成手机给他打视频,哭唧唧问他这么久不找她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宿宿哄了半天才哄好,并且保证元旦一定回去看她。 他提前查过日历,他十八岁生日是周六,元旦在周一,连放三天假,所以他打算和去年一样在孤儿院过。 毕竟他十八岁后,和《轨迹》节目组和合同就到期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来到十二月末,司净这一周都在公司,没回学校。周五最后一节课后,他和杨子琳一起回了s市。 飞机落地时,宿宿看向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宿宿,十八岁生日快乐!” 杨子琳卡着时间祝贺宿宿。 “谢谢。”宿宿点头道谢。 他们取下行李下了飞机。 虽说《轨迹》节目暑假就已收官,可是对观众来说,宿宿十八岁生日,和节目组合同到期,才是真正结束的时候。 早在几天前,微博就开始为宿宿生日预热。 所以,当他们路过候机厅,看到中央的LED屏上播放着宿宿的成长纪录片。 出了机场,遥远大楼上,灯光形成一行整齐排列的字体:宿宿,生日快乐。 凌晨过后,全世界都在祝贺宿宿生日快乐。 宿宿关掉手机飞行模式,无数消息接踵而至,看得他眼花缭乱,根本来不及回复。 甚至平阳村的爷爷奶奶都发了消息祝贺他。 那一瞬间,宿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全世界喜欢着。 “没想到啊,生日当天第一个陪着你的人居然是我。”杨子琳不禁感叹道。 宿宿笑了笑,没说话。 “咱们怎么回去?打车回去吗?”杨子琳问道。 宿宿依旧没说话,和她一起走向路边。 路灯下停着两辆名牌汽车,没开车灯,车窗紧闭,不知道有没有人。 “哇!如果我没看错,前面这辆直售价两千多万,全球限量吧?” 跟钱有关的事情,杨子琳了解颇多。 宿宿走到驾驶位旁,敲了敲车窗。 “宿宿?”杨子琳停下脚步,面露疑惑。 不多时,车窗缓缓降下。 “你等多久啦?” 宿宿弯腰问驾驶位上的人。 杨子琳瞪大眼睛,看见车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勾住宿宿的脖子,陡然拉近两人距离。 然后,当着她的面,亲了上去。 那人穿西装打领带,露出几缕金发和几近完美的下颚线,大庭广众下做着这档子没羞没臊的事情。 “卧槽……” 第七十四章 即便深夜, 机场附近依旧能够看到许多路人。 只是除了特殊角度,看不见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带着期待与思念的吻没有持续太久,男人亲昵摩挲着少年的后颈, 充满无法言说的占有欲。 “生日快乐。” 两人拉开距离, 男人低声道。 宿宿呼吸有点急促, 似乎忘记不远处还站着其他人, 弯起眸子,眼中盛着星光。 “那现在, 我是不是可以交男朋友了。” 男人微微一笑,“可以。” “那女朋友呢。” 男人说:“可以。” “哇,你这么大方?” “嗯。” “你俩……” 被无视的杨子琳瞠目结舌看着他们。 宿宿直起身,朝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司净的手从他脖子上滑落, 垂在车门上,好像有点不甘心被忽略, 手指若有似无地勾住宿宿背包的带子。 “咱们不用打车回去,我男朋友来接我啦。” 杨子琳怔怔地“哦”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上车吧。”司净道。 “好。” 宿宿绕到副驾驶, 催促杨子琳上车。 杨子琳刚往前走了两步, 后边一辆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杨小姐,请, 我送您回家。” 杨子琳和宿宿迷茫地看向他。 男人解释道:“我是司先生的助理。” “哦……” 杨子琳和宿宿交换一个眼神, 随后坐进了男人车中。 “上来。” 司净见他愣在门外,倾身打开车门。 宿宿说:“我们可以顺路送杨子琳回去啊。” 司净淡淡道:“不顺路。” “啊?” 司净侧身为他系上安全带,回去时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说道:“我们直接回老城区。” 宿宿本就打算回孤儿院过生日,所以没想太多,点了点头。 坐稳后, 司净没有第一时启动汽车,从后座拿起一束满天星,送给宿宿。 “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 车辆驶离机场,望着路边高楼大厦,宿宿情不自禁笑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居然全部成年了。 “男朋友?”宿宿试探性喊道。 “嗯。”司净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我可以告诉其他人我有男朋友了吗?” “可以,但是你的男朋友还没有正式告白。” 宿宿疑惑道:“怎么才算正式告白?” 司净侧头,“比如?我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宿宿点头,“可以。” 司净失笑,“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不然呢?” 司净笑而不语。 不过,他们好像从很久之前就确认了彼此,颇有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车辆如同一只黑豹,穿梭在银白月光下。 车内关着灯,宿宿低头玩手机,幽幽光线反射在脸上。 “睡一会儿,后面有被子。” 从机场到老城区大概五个小时车程,现在凌晨,到孤儿院估计六七点。 “司净,算了吧,太晚了,先回干爹那里吧。” 晚上连开五个小时车,宿宿担心司净身体会吃不消。 “没事,休息吧,到了叫你。” 见状,宿宿摇头说:“我不困,陪你聊会儿天吧。” “把被子盖上。”司净没再勉强他。 宿宿转身去拿被子,不小心碰掉了座位边的塑料袋,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 “你买的什么啊?”宿宿随口一问,只看到蓝色包装。 司净突然猛踩刹车,“不用捡。” 因为惯性,宿宿被安全带勒回座位,不解道:“你紧张什么?” 司净默了默,“没什么。” 宿宿觉得莫名其妙,东西落在他座位后方,他长得高手臂长,稍微俯下身就能捡到。 “你最好不要捡。”司净再次提醒他。 宿宿仍旧没当回事,掉的东西还不少,他弯腰随手捞了两个东西回来,动作间露出雪白腰线,那般晃眼。 借着车窗外微弱光线,宿宿看到手里是个蓝色包装的东西,他没见过这东西,上面一大串英文字,看不太清具体是什么。 他拿在手里翻了个面,看到背面一行中文小字,不由自主念了出来:“超、薄、型……唔!” 宿宿看清后面三个字,惊讶地瞪大双眼,然而没等他念出来,司净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念!”司净一手稳住方向盘,面上平静终于有了裂痕。 从宿宿角度看去,斑驳光线映照在他身上,他脸色如常,耳根却红了一片。 宿宿本来有点不好意思,发现司净好像比自己更不好意思,他无辜眨了眨眼睛,推开司净的手,明知故问:“你买这个干什么?” 司净收回手,扶住方向盘,语气还算镇定:“以备不时之需。” 宿宿拿起另一手的东西,“那这个呢?水果味的……” 在密闭的两人空间讨论这种事情,显然非常容易翻车。 司净扣紧方向盘,牙关紧了一下,说道:“成年人车里放着这种东西奇怪吗。” 宿宿说:“本来不奇怪,可是和暧、昧对象在车里发现这种东西,就有点奇怪了。司净,你怎么回事呀?” 宿宿平时动不动就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逮到揶揄他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眯着眸子,好整以暇看着司净。 司净余光看他一眼,扯起嘴角,顺着他的话说:“和暧、昧对象单独处在一个空间,发现这种东西就更不奇怪了。” “哦?此话怎讲。” “你知道成年人之间的潜规则吗?” “我才做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成年人,我怎么知道。” “我可以教你。” 宿宿挑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司净抿湿唇瓣,缓缓道:“如果你没发现,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大概率也不会发生什么;如果你发现了,就只能回答我愿不愿意。如果愿意,你是更愿意在车里,还是在家里,甚至是在家里的某个位置……” 宿宿一怔,几乎顷刻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司净说:“不过,据我了解,你好像更喜欢和我偷.情,所以,在车里应该更合你的心意。” 车速忽然缓了下来,宿宿心跳却骤然加快。 他攥紧手里的东西,发现司净将车慢慢停靠在路边。 “司净!”宿宿紧张地喊了他一声。 汽车平稳停在路边,这是一条深夜没什么人会经过的马路。 司净解开安全带,“扣嗒”一声,在寂静的车厢中响起。 宿宿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霎时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我、我……” 宿宿不是没有了解过这种事,可是……太快了,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更何况、更何况是在车上! 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怕了?”司净匿笑一声。 宿宿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密闭空间里充斥着司净的气息,宿宿实在太过紧张,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幽暗环境里,司净衣服摩擦,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宿宿心跳快得要命,在他碰到自己之前说:“白天还有事,晚上可以吗?” 司净动作依旧没有停顿。 宿宿身体每个感官被放大,他拒绝不了司净,只要司净想,他几乎不会犹豫…… 手心忽然松了。 司净从他手里将东西接了过去,随手扔在后座。 “我提醒过你,别捡。”司净声音带笑,身体退回原位。 宿宿一哽,“我哪儿知道你会买这种东西。” “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 “所以呢?” “什么?” “愿不愿意?” “……” 宿宿脸颊涨红,用被子蒙住脸,嗡声道:“我好困,要睡了。” “看起来你不太愿意。”司净遗憾道。 宿宿知道他故意逗弄自己,气得踢了他一脚,“走了!” 司净笑了笑,没再招惹他,开车回了老城区。 宿宿本打算陪司净一路聊回去,结果因为中间的小插曲,再加上强大的生物钟,捂着被子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因为被子透气不好,差点被自己憋死,司净只好空出一只手将被子一角从他脸上掀下来。 结果不睡觉还好,一睡就没完没了。 六点过,他们终于回到了孤儿院门口。 司净没有吵醒宿宿,走到副驾驶外,将熟睡中的他背进了孤儿院。 “回来了?” 院长阿姨醒得早,这会儿正在院子边上洗漱。 司净朝对方点了下头,说:“我先带他进去。” “行,还是以前的房间,床给你们铺好了。” “谢谢。” “嗯……” 宿宿迷迷糊糊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阿姨……” “没事没事,睡吧睡吧。”院长阿姨摆了摆手。 司净带宿宿回了房间,里面有一张上下床。 反正两个小时后就该起床,司净没再让宿宿起来洗漱,脱了外套和裤子把人塞进床上。 不知过去多久,司净率先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周叔不是说宿宿回孤儿院了吗?他还在睡觉啊?这都几点了。” 这是施子明的声音。 “这天儿可真冷。” “再过俩月春节了,今年我在市里过,可以和宿宿一起。” “拉倒吧!宿宿跟你过春节,我还说他跟我过呢。” “行了啊你们。” “先说说今天宿宿生日怎么安排吧。” “让宿宿和孤儿院小朋友去我爸的酒店玩儿?” “嘁,酒店有什么好玩的?我让我爸把滑雪场包下来……” “麻烦让让,我给宿宿包了星空顶看烟花。” “我还请了宿宿最喜欢的厨师呢!” “我给宿宿设计了西装作为成年礼物。” “呦呦呦会做衣服了不起哦。” …… “话说那谁呢?今儿宿宿生日,他不露面儿?” “不会还在公司里瞎忙活吧?” “呵呵,把宿宿还给我们,让他和工作过一辈子去吧。” “我和宿宿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他生日我一大早就赶过来,不像某些人,啧啧。” “日久见人心啊!” 二楼窗户被人从里面关上,隔绝了楼下部分声音。 宿宿隐约听见一点动静,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 “吵醒你了?”司净蹙眉,神色不悦。 宿宿打了个哈欠,“天亮了,也该起床了。” 金发碧眼的男人拿起外套披在他肩上,问道:“不多睡一会儿?” 宿宿摇头,听见楼下有些吵闹,疑惑道:“外面怎么了?” “有狗在叫,别听。” 第七十五章 宿宿和司净洗漱完下楼时, 轨迹一班小伙伴在讨论今天怎么给他过生。 宿宿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司净。 “宿宿,你醒了?”施子明朝他挥了挥手。 “咦?司净?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还以为你赶不过来呢。” 宿宿解释道:“司净昨晚在机场接我。” 施子明惊讶道:“你会开车了?” 司净淡淡“嗯”了一声。 “不是吧?你学校公司两头跑, 还有时间考驾照?” 秦理双手环抱胸前, 嗤鼻道:“你以为学霸的脑子跟你的脑子一样吗?” “喂!秦理, 你能不能稍微对自己表弟好一点?“ “切,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众人早已习惯他们互相挖苦,看热闹似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宿宿走到两人中间, 无奈道:“好了,外面冷,先进去坐吧。” 走进温暖的室内,他们延续刚才的话题, 今天怎么给宿宿过生。 “就在孤儿院吧,干爹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顺便接上杨子琳和她弟弟。”宿宿说。 “落落呢?他回来吗?” 宿宿摇头说:“落落高三了,懒得让他来回跑,我回学校之前再去看看他。” 既然宿宿坚持在孤儿院, 众人没有异议。 “那得去准备点东西吧?气球礼花什么的?” “烟花啊, 烟花一定得有。” 宴驰翻个白眼说:“我不是说了吗,我给宿宿包了个星空顶, 晚上直接过去看烟花。” “那行吧。” 最终一行人商量来商量去, 决定把他们原本给宿宿准备的东西全部送到孤儿院来。 慕雨安家里开酒店的,之前请宿宿吃过饭,得知宿宿喜欢吃酒店厨师做的菜后, 经常让人送到周康成家里去。 既然宿宿不想出去,她干脆打了个电话,让厨师带着食材过来了。 今天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宿宿操心, 勒令宿宿坐在空调屋看他们忙来忙去。 中途,司净回车上拿了笔记本电脑,在宿宿身边处理公司事务。 快到中午,周康成一家三口和杨子琳姐弟来到孤儿院。 茹茹顶着头上两个小揪揪,吭哧吭哧跑到屋子里来。 “哥哥!” 看到宿宿后,她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哇,茹茹好漂亮呀。”宿宿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比司净哥哥还漂亮嘛?”茹茹一脸期待地问。 司净落在电脑屏幕的眼神往他们身上偏了几寸。 宿宿故作沉思,说道:“当然了。” 茹茹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那哥哥是不是就不和司净哥哥结婚了呀?你跟茹茹结婚吧,茹茹比他漂亮!” 宿宿噗嗤一笑,用食指戳了戳茹茹的小脑瓜,“你成天想什么呢?” 茹茹咯吱咯吱笑了两声,“想哥哥呀。” 宿宿瞟了眼司净,说道:“我不和司净哥哥结婚,那他怎么办呀?” 司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着二人。 “司净哥哥肯定会伤心得哭了。” 宿宿简直胆大妄为,当着司净的面编排他。 谁知茹茹一点没觉得为难,依旧笑吟吟道:“司净哥哥也跟我结婚就好了呀!” 话音刚落,林阿姨洗了盘车厘子走进来。 “你想得真美。”林阿姨揶揄道。 “干妈。” “阿姨好。” 两人跟她打了声招呼。 林阿姨把果盘放在桌上,调侃道:“小净,我家小孩都想着跟你结婚了,你还不改口?” 司净气定神闲:“干妈。” 宿宿:“……” 林阿姨:“……” 周康成推门而入,发现一屋子四个人没人说话,疑惑道:“怎么了?” 司净朝他微微点头,喊道:“干爹好。” 周康成:“???” 宿宿红着脸颊瞪了他一眼,对周康成夫妇说:“干爹、干妈,司净开玩笑呢。” 并且丢给司净一个眼神,让他配合自己。 司净不置可否,说道:“干爹、干妈,我开玩笑呢。” 周康成:“……” 林阿姨:“……” 周康成抽了抽嘴角,“行啊,刚成年就不装了?宿宿,你是不是打算和他跳过谈恋爱,直接结婚?” 宿宿:“……” 司净十分冷静,“原则上,结婚的法定年龄是二十岁,如果宿宿愿意,可以提前订婚。” 周康成冷哼一声,“他敢?” 司净点头,“您是他的父亲,没有您的同意,他当然不敢。” 这话听得周康成相当舒服,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到沙发边,宿宿和司净自觉起身让位。 “你们现在还小,结婚的事先往后缓缓。”周康成说道。 司净颇认同地点头:“您说得对,那您觉得从现在开始交往,几年结婚比较合适。” 周康成轻易就被司净带了过去,回答道:“起码得等个四五年吧?” 宿宿说:“可是你和林阿姨交往两年就结婚了。” 周康成瞪他一眼,“我和你干妈跟你们一样吗?” 司净接过他的话,说道:“您和干妈当然和我们不一样,你们成熟、稳重、有魅力……” 周康成听得连连点头,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 林阿姨翻了个白眼,把宿宿拉到一边,“就他还成熟稳重有魅力?人家小净两三句话就把他带沟里了。” 宿宿笑了笑,没说话。 隔了几秒钟,林阿姨压低声音道:“想好了?” 宿宿知道她在问什么,没有犹豫地点头,“嗯,早就想好了。” “行,反正我看你俩也挺好的,以后咱们茹茹就有两个哥哥啦。” 宿宿知道,干爹和干妈从来都尊重、且支持他的想法,宿宿十分庆幸自己能够遇见他们。 中午他们在孤儿院吃了饭,宿宿就带轨迹一班小伙伴给院长爷爷扫墓去了。 回来路上,他们在老城区逛了一圈,给孤儿院小朋友买了些冬天的衣物。 傍晚,陪小朋友们吃完饭和蛋糕,一行人启程回了市区。 宴驰带他们去星空顶看烟花。 玻璃窗外有一条江,江中修建着一座露天石台,工作人员将烟花点燃,盛开的灿烂火花在他们面前绽开。 宿宿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烟花,好像身体悬在半空,烟花与天空触手可及。 司净站在他身侧,握住他的手。一瞬间,宿宿感觉他掌心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好像是一枚戒指。 宿宿神色怔愣,任由司净将那枚戒指套进自己的无名指。 司净垂眸向他看来,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两枚戒指相抵。 “生日快乐。” 宿宿回握他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所以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 “跟我交往,或者,跟我结婚。” “嗯。” “男朋友?” “男朋友。” …… 看完烟花后,众人各自回了家。 司净昨晚没睡多久,回去路上周康成开着他的限量版豪车,一路上兴奋得不行。 宿宿和司净坐在后排,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熟睡中的茹茹。 司净侧身把茹茹抱进怀里,然后让宿宿坐过来些。 “怎么了?”宿宿低声问道。 “我有点困。” 宿宿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睡吧。” 司净没有推辞,靠在他肩上,右手绕过茹茹,握紧宿宿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两枚戒指明晃晃暴露在空气中。 周康成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眼中含笑,和副驾驶上的林阿姨四目相对,后者无奈耸肩。 这俩臭小子,真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司净昨晚睡了不到两小时,靠着宿宿时睡得很熟。 到小区后,周康成从他怀里将茹茹抱了出去,宿宿想直接将他背回去,可是刚有动作,司净就醒了过来。 “抱歉,吵醒你了?” 看见他眼底的疲惫,宿宿有些心疼。 司净蹙眉往外看了一眼,“到了?” “嗯,回去休息吧。” 两人先后下了车,司净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买的什么东西?”周康成随口问道。 宿宿红着脸不说话,幸好晚上光线不怎么好,周康成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相比较他,司净淡定得多,说道:“生活用品。” “哦,那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中午记得过来吃饭。” “知道了。” 送走周康成一家三口,两人沉默地上了楼。 进入房间,司净将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和宿宿对上视线。 宿宿脸颊有点烫,说道:“你昨晚没睡好,早点休息。” 司净默了默,“我现在精神挺好,你困了吗?” 宿宿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了,“不、不困……” “过来。”司净站在桌边朝他招了招手。 宿宿依然拒绝不了司净,慢吞吞走到他面前。 司净抬手为他取下围巾,动作轻柔。 “去洗漱吧。” 宿宿乖乖点头。 宿宿洗完澡出来,司净就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宿宿没有回房间,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看见他裸.露的腰腹,立刻绷紧身体。 司净见后没说什么,将他抱回房间,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道:“不要紧张,今晚不做。” “可、可以做一次……然后,你好好休息。”宿宿抓住他的手臂,小声嗫嚅。 司净身形一顿,低笑道:“好。” …… 司净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应该提前做过不少功课,每一步仔细又耐心,绝对不带给宿宿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司净说到做到,只做一次。 结束后他抱着宿宿去浴室清洗,看着宿宿身上斑驳的痕迹,眼神愈加浓郁深沉,却到底没再做什么。 回房间后,司净揽着他睡觉,可能是累极了,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宿宿却有些睡不着了。 他拿过床头的手机,看到微信有几条新消息,一一回复。 最后,宿宿进入微博,编辑了一段文字。 “我谈恋爱了。” 短短几个字发出之后,瞬间引爆全网。 “卧槽!卧槽!”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宿宿成年肯定会官宣!” “啊啊啊对象是谁啊!说清楚啊!” “如果不是混血崽我真的会哭!” “一定是混血崽肯定是混血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宿宿!我宝!呜呜呜你真的恋爱了啊!虽然早就有预感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所以对象是谁!” “快告诉我对象是谁!” …… 不多时,轨迹一班熬夜小分队赶到微博现场。 施子明:“@司净 你小子上辈子救过宿宿的命吧。我警告你,以后不准霸占宿宿!” 秦理:“司某人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戒指悄悄准备好了哦。” 慕雨安:“幸好是他,不是其他人。” 薛宜:“恭喜。” 姜宇寰:“小时候就知道你俩感情好,果然啊。” 乐子怡:“恭喜宿宿和司净成为咱班里第一对脱单的人。” 左灵:“羡慕,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竹马。” 宴驰:“……妈的,我二缺妹妹跟疯了一样在我耳边咆哮,问我怎么不早点告诉她。” …… 宿宿刷了会儿评论,他们在大众心中潜移默化,早就已经被接受,能看到的几乎都是祝福的话语。 宿宿希望他和司净被大众看好,因为他们是看着自己和司净长大的。 宿宿太开心了,不小心笑出声来。 司净半梦半醒间将他搂进怀里,在他光滑肩膀落下一个吻。 “乖,睡了。” “晚安。” -END- 番外.求婚 宿宿十九岁生日时, 司净在他们和同学聚餐庆祝的时候跟他求婚了。 阵仗闹得挺大,在学校附近一个广场,地面铺满鲜花, 天空缀满星宿, 引得广场万人围观。 自从宿宿十八岁生日官宣在一起之后, 他们一言一行经常被同校学生发到网上, 但是两人并未因此收敛,和正常小情侣一样相处, 久而久之大家习惯了,他们的生活就不再稀奇。 当司净打扮精致,单膝跪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和他结婚的时候, 广场响起无数尖叫声,有人拿出手机疯狂拍照, 有人甚至开启直播。 宿宿望着眼前眉眼深邃的男人,他从小到大、或许从第一眼见后就喜欢的男人,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 说:“我愿意。”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那时的他, 连感情和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他, 就已经设想到自己和司净婚礼。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交换了求婚戒指。 银色指环上镶嵌着闪耀无比钻石,寓意他们情比金坚。 网友得知此事后,微博几乎瘫痪。 “啊啊啊啊啊他们真的……” “司净是挪威人, 他们婚姻会被挪威的法律承认!救命,十四年啊!他们用了十四年,哪怕中间分隔两地他们依旧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努力向彼此靠近,我也想要这样的青梅竹马。”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呜呜呜他们真的很坚定地选择了彼此,从一开始就是。” “你们宁愿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我是秦始皇。” “楼上叉出去,这回纯爱战士赢了。” “不懂就问,他们结婚我可以交份子钱吗。” “感谢《轨迹》节目让我和我宝相识,见证我宝走向幸福的一生。” ……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宿舍,司净去洗漱后,宿宿接到了周康成打来的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周康成,想来是他从网上看到了。 等司净从卫生间出来之后,看见宿宿坐在客厅拿着手机神色不宁。 “怎么了?” 司净赤着上身走到他面前,发梢悬挂的水珠沿着他精壮的胸膛往下滑落。 宿宿拧着眉头看向他,说道:“干爹给我打电话了。” 司净眸色深了许多,弯腰,身体下压,和宿宿四目相对,声音沉沉:“他不同意,然后你想反悔?” 宿宿惊了一下,似乎想说话,司净却抬手捂住他的唇齿,另一只手摩挲着他指间的钻戒,一字一顿道:“想都别想。” 宿宿眨了眨眼睛,把他的手从脸上扒拉下来,神色古怪道:“我家里的确有人不同意。” “所以呢?” 司净眯起眸子,眼神有点危险。 想来,如果宿宿敢说他反悔了,肯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毕竟,十八岁生日之后,宿宿没过多久就了解到,司净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像第一次那样对他那么温柔。 有时候,特别是宿宿因为什么人忽略他的时候,他都会变得很残暴,逼得宿宿哭着求饶仍然不肯放过他。 他好像很担心自己在公司那些日子里,宿宿会认识其他人,吸引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目光。 “但是哄一哄就好啦。”宿宿扬起笑脸,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哇!司净哥哥好可怕呀,我要是反悔哥哥会把我怎么样?” 司净借势圈住他的腰,沉声道:“你明天早上不想上课了?” 宿宿立刻怂了,认认真真道:“想。” 司净哼了一声,问道:“茹茹不同意?” 宿宿无奈道:“对啊,刚才在电话里又哭又闹,说我们不要她了。” “那怎么办?” “过两天哄哄就行了。” “那好了,早点睡吧。” “晚安。” 于是,他们打算各自回到房间。 其实在一起之后,除了特定时间,司净不会和他睡在一个房间。宿宿理解司净不想和别人一起睡觉,但心中多少有点不安,万一以后一直这样呢? 明明干爹和干妈结婚后都睡在一个房间! “司净哥哥,你什么时候才想和我一起睡啊?” 宿宿可怜兮兮拉住他的手,眼睛水汪汪的。 司净挑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就是问问。” 司净沉思片刻,似乎在想宿宿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几秒种后,他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宿宿,说道:“宿宿,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宿宿歪了下头,“为什么?”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话,和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难免会心猿意马。所以,这样对彼此都好。” 宿宿:“……” 最终,宿宿被摁在沙发上欺负了个够本,红着脸灰溜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事件之后,宿宿再也没有问过这么蠢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在某天切实地感受到了。 宿宿大三,司净研三,这是他在学校的最后两个学期。 他修满了专业课学分,写了一篇学术论文投稿,只是司净身份摆在那里,国内外期刊争相为他发表,最终司净选择国内一家顶级期刊发表。 至于毕业论文,选题还未确定,所以司净没有着急,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工作。 大三学业比前面几个学期稍微繁重一点,宿宿和司净偶尔联系一回,问一问彼此近况,就没有别的事情。 杨子琳和赵言在大二下学期开始交往,满打满算小半年了。 赵言能追到杨子琳纯属死缠烂打,杨子琳被烦到没办法就同意了,后来赵言了解了她的家庭,表现出来的关心真正打动了杨子琳,后来两人感情就越来越好了。 大三下学期,司净上交毕业论文后就从学校搬出去了。 宿宿本打算搬回本科宿舍,把地方腾出来,结果被司净拒绝,转头为他向学校申请了单人宿舍,学校十分看重宿宿,再加上宿宿是学校推荐的直博生,便同意将他划分到单人宿舍,大四开学就能搬过去。 司净离开学校那天晚上,宿宿一路将他送到了机场。 三年时间太快了,眨眼间就流逝。 和司净在一起的时间流速好像比其他时候快一点,所以想到自己即将和司净分开,可能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一面,宿宿心中就有些惆怅。 司净的大部分东西直接从学校寄到了公司那边,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巧的黑色行李箱。 一路上,他牵着宿宿的手,无视旁人探究的目光。 他们来得比较早,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过安检,司净牵着他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怎么不说话?”司净垂眸看向旁人,低声问道。 宿宿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坐在凉椅上一言不发。 他低着头,闻言微微抬起,反问:“说什么?” 细听之下,就能发现他声音中的沙哑。 司净眸色一顿,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宝贝,舍不得吗?” 司净虽看似一副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事实上,私底下他什么调情的话都对宿宿说过。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近在耳畔。 宿宿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腹部,“你说呢。” 司净将手搭在他的后颈,微微压低上身,对上宿宿帽檐下通红的眼睛。 一瞬间,司净觉得心疼极了。 “我不是说过吗,一有空我就过来看你。” 宿宿摇头说:“公司学校两头跑你不累吗?别这么累了,有空了你就好好休息。” 司净凑近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问道:“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们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反正,你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来学校看我,放长假我会过去找你。” 这两年宿宿眼看着司净在两地来回飞,有时回到宿舍疲惫得来不及洗漱倒头就睡,联想到回国之前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宿宿心疼极了,他不想司净再过这样忙碌的生活。 “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宿宿又捅了他一下,说道:“那有十几年你都没在,我怎么没喜欢上其他人?” 司净理所当然说:“因为那时候你不懂喜欢,没有遇到更优秀的人。可是你知道,在大学里,你身边有太多优秀的人了。” “别瞎想,不会的。”宿宿瞪他一眼,“那你呢?你在公司会不会喜欢上别人?比我更优秀、比我更好看、比我更成熟的人。” 司净失笑,手指摩挲他后颈皮肤,说道:“在我眼里,这世界上,不会有比我的宝贝更优秀、更好看、更成熟的人存在。因为,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喜欢你,所以喜欢你身上的特点,如果这些特点出现在其他人身上,那充其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优秀的人罢了。” 司净的情话总是信手拈来,却凭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让人无法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而已。 “我也是。”宿宿郑重其事地说。 司净不以为意道:“你这样显得很敷衍。” “不是啊,我想说的话都被你说了。” “那你就重新说给我听一遍。” 宿宿说:“在我眼里,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比司净更优秀、好看、成熟的人存在。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喜欢你身上的特点,就算你没有这些特点,我依然会喜欢你。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我也只会喜欢你。” 司净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很喜欢我。” “不是听起来,就是很喜欢你。” 番外.温情 进入大四后, 宿宿搬到研究生宿舍单人间。 本以为司净硕士毕业回到公司,专心面对工作会比上学期间轻松一些,事实上他似乎变得更忙碌了。 宿宿经常收到他的消息, 今天还在这个地方, 明天就要飞往下一个地方, 几乎脚不沾地, 年后公司招了不少实习生,许多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 公司最新一个项目和军事设备相关, 需要层层审批,司净忙得焦头烂额,两人最近联系消息在几天之前。由于司净一直没有回复消息,宿宿有点担心他的情况, 就给他的私人号码打了电话过去,结果是他的实习助理接通。 “您好。” 电话那边是一个清亮的女孩声音。 “……你好, 请问你是?”宿宿有点迟疑,他知道司净忙碌的时候会把私人电话交给助理保管,但是他记得司净的助理是一位青年男士。 “我是司先生的实习助理, 他现在正在开会, 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您转达吗?” 宿宿点了下头,他知道司净公司招收了不少实习生。 “谢谢, 麻烦你告诉他一声, 有空了给我回条信息。” “好的先生,请问您贵姓?” “我叫宿宿。” “宿先生,我会替你转达司先生。” “谢谢。” 挂断电话, 宿宿看向旁人,说道:“司净应该没空过来接我们了。” 十一长假,杨子琳决定带赵言回一趟s市, 两人买了一大堆特产准备送给杨只。因为航班在凌晨,担心到时候不好打车,所以让宿宿帮忙问一问司净有没有空,正好宿宿十一也要回去。 宿宿不想大晚上麻烦他,本来工作上的事情就够他累的,但是想着十一司净说不定能休假,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电话过去了。毕竟,他整个暑假都忙着工作,两人没见过几面,宿宿也想趁这个机会带司净放松放松。 司净正式参加工作后,宿宿才正儿八经理解到,现实中的老板根本不像电视剧里那么悠闲,一天还有时间谈恋爱,动不动暂停会议、暂停加班……在司净身上,他只感觉到有加不完的班、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以及永远打不通或者打通了永远在助理手上的电话。 赵言驮着大包小包行李坐在宿宿身边,大约听到了通话内容,诧异道:“司老板的助理是个女人啊?声音还挺御的。” 杨子琳直接一巴掌薅在他头上,“闭上你的鸟嘴!喜欢御姐是吧?追去吧。” 赵言立刻叫苦不迭:“姑奶奶,我伺候你一个就行了,哪还有精力伺候别人。我不是担心司老板和宿宿分隔两地,身边还有佳人相伴……哎呦!” 话音未落,杨子琳冷脸踹了他一脚,“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赵言委屈巴巴:“我就说了两句话,你干嘛踢我!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司老板和宿宿是吧?” 杨子琳叉腰,“废话!我跟他俩认识多久,跟你才认识多久?” “呵呵。” 宿宿无奈当起和事佬:“好了,机场这么多人,你俩吵什么。” 赵言忿忿不平,却不敢再说话。 杨子琳坐到宿宿另一边,问道:“司净在忙吗?” 宿宿点头,“他还在开会。” “但是现在晚上十点……”赵言忍不住开口。 “赵言!”杨子琳怒瞪。 赵言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和司老板风风雨雨走过来那么多年,你俩感情当然坚不可摧。我就是想说换成其他人可能有出轨的嫌疑,你家司老板绝对不会有。” 宿宿:“……” 杨子琳脸色黑得难看,“赵、言。” 赵言浑身一个激灵,在嘴上做了个噤声手势,闭口不言。 宿宿说:“司净这段时间接了个新项目,确实有点忙。” 杨子琳点头道:“那就不用麻烦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宿宿笑了笑:“好,如果打不到车就在机场休息一晚。” 周康成和林阿姨国庆带茹茹出去玩了,没在s市,宿宿也不想麻烦其他人大晚上来接他们。 因为s市机场有点偏,平时打车就比较贵,深更半夜基本打不到车,除非刚好有车从市区载人过来,否则只能等早上六点之后,才会陆陆续续有车过来。 所幸他们到s市凌晨三四点,在机场等几个小时就有车了。 进入候机大厅,宿宿接到了司净的电话。 宿宿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司净?”宿宿试探性喊道。 “还没睡?”司净声音沙哑,透着疲惫。 “还没有,你忙完了吗?” “暂时忙完了。”司净长舒一口气,“我好想你。” 宿宿有些心疼,“我也想你,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净却说:“晚上要回s市处理几份文件,明天五点还要搭乘飞机去北方一趟。” 宿宿不自觉皱紧眉头,“那你不能不休息啊!你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好好休息了吗?十一也不放假?” 司净好似觉得开心,低笑道:“心疼了?” “你身体受得了吗?” 司净说:“员工放假,我不能放。项目卡在最后阶段了,熬过去就有时间陪你。” “这是陪不陪我的问题吗?我可以去找你啊,我们又不缺钱,你别让自己那么累。” 听到宿宿动怒,司净甚至笑了一声,说道:“别生气,知道宝贝心疼我,那你国庆能来陪我吗?” 宿宿知道他在刻意转移话题,但是他们这么久打一通电话,他不想和对方闹别扭,于是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说道:“我现在在机场,十点四十的飞机回s市。干爹干妈带茹茹出去旅游了,我正好有时间陪你,你要去北方哪个城市?我和你一起去。” 司净愣了一下,“你放假了?” 宿宿无奈道:“明天就十一了。” 司净失笑,“忙忘了。” “不用,我就去两三天,回来等审批应该能休息几天,我直接去找你。” 宿宿没再勉强,估计自己跟过去什么都不懂也是给他添乱,“那我晚上三点四十左右到s市,我们应该能在机场见一面。 司净道:“好,我处理好文件立刻去机场,到时候,你得让我抱一下。” 宿宿忍俊不禁道:“你在撒娇吗?” “嗯,我在撒娇。” “好,还可以附赠你亲一下。” “这么好,可以伸舌头吗。” “当然可以。” …… 宿宿三人落地时间刚好是凌晨三点四十。 下了飞机,宿宿关掉手机飞行模式,看到司净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三人来到机场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接司净,过会儿他让助理送我们回去。” 杨子琳点头道:“好,你去吧。” 宿宿走出机场大厅,夜空繁星闪烁,灯光照亮广场,如同白昼一般。 不远处喷泉池淅淅沥沥溅着水花,宿宿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晚上。 他独自一人赶到机场,期待着十几个小时后和司净在挪威的会面。他数着时间,以为他们至少还有十个小时才能见面,尽管如此他依旧很期待,可出乎意料的是,司净居然提前他十个小时来到了这里,宿宿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说,直接冲破大脑,让他无法思考,只想时时刻刻依赖在他身边。 时隔数年重新站在这里,宿宿心中百感交集。 他静立在喷泉池边,望着一池波光粼粼的水面,雾气在身边萦绕,不自觉地想象,当年司净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 如果宿宿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司净,和司净的过去、和司净的未来,那当时的司净,满脑子也是他吗?回忆和他的过去,勾勒和他的未来。 即便还没见到司净,宿宿心中满是欢喜。 想得入迷之际,连手机的消息提示音都没有及时察觉。 不知过去多久,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身,胸膛与他的脊背碰撞,产生的动荡仿佛来自灵魂。 宿宿身体僵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身后之人是谁。 那人双臂箍紧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嵌进怀里。 “我好想你。” 男人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呼吸着。 宿宿拉住他的手臂,在他怀里转过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肩膀,用同样的力度紧紧抱住他。 “司净,我也很想你。” 高高大大的男生像是找到可以安心歇息的臂弯,放松直挺的脊背,将所有身体重量压在宿宿身上。 尽管有些吃力,宿宿依旧拼尽全力支撑着他的身体,并以同等的思念回敬他。 “让我看看,瘦了没。” 宿宿摸了摸他的肩胛骨和脊背,不悦道:“你没好好吃饭?” 司净大抵不想挨骂,小声说:“我太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 宿宿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哪里狠得下心责备他。 “你再努力工作,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司净说:“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太想你了。” 宿宿知道他在撒娇,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就算太想我,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知道了,以后会好好吃饭。”司净简直乖得不像话。 或许真的太久没有见面,男人不顾广场上稀稀拉拉的人群,抱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那我可以亲你了吗。” 宿宿没有给予他回应,双手捧起他消瘦的脸颊,心疼得红了眼睛,堵住了他的唇。 他吻得很轻,司净也吻得很轻,比起宣泄欲.望,他们更像是在倾诉彼此的思念。 “宝贝,我好困。”司净趴在他肩上,眼神涣散,又舍不得就这么睡过去。 宿宿扶着他在水池边坐下,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温声道:“睡吧,一会儿我叫你。” 司净抱住他的腰,在他颈侧留下一个吻,“嗯,好。”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正装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她提着司净的行李箱,怔怔望着二人。 司先生那样优秀,公司里所有员工都十分敬佩他。 在他们眼里,司先生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好像除了工作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浪费精力。甚至有时候,他会给人一种精致的、被主人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生活气息。 可是在这个男生面前,他那样的脆弱依赖、那样的富有人情味,好像不是工作上叱咤风云的大老板,只是普普通通、会累、会困的大男生。 “不好意思,能帮我去他车里拿一条毯子吗?我记得他一直备着。” 被司先生靠着的男生朝她弯了弯眼睛,黑溜溜的眼睛渲染着星河色彩。 “好的,请稍等。” 司先生车里的确备着毯子,但是从来不见他用过。 大概,他是一直为这个人备着吧。 她在司先生身边工作不久,但是从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就非常清楚,司先生有一位深爱的人。 倒不是因为她在网上了解过一些传闻。 而是,司先生无论何时何地始终不曾取下过的戒指。 甚至,在某些安静的场合,他会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吻一吻那枚戒指。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作为旁观者窥探司先生的感情。 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坚定不移。 番外.生气 宿宿和司净相识这么多年, 记忆中似乎从未和对方生过气。 小时候没有理由和司净生气,后来他们距离太远,舍不得生气。再后来司净回到中国, 他们朝夕相处, 他也从来没和对方生过气, 没想到司净毕业到工作岗位上之后, 他倒是真正生气了一回。 本科毕业前夕,宿宿和身边同学约定去毕业旅行, 一行二十多个人,杨子琳和赵言都在其中,并且可以带自己的家属。 宿宿给司净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对方说工作忙没空陪他出去玩, 让他自己小心一点,宿宿知道他忙于工作, 所以没再坚持挂了电话。 可是等他半个月毕业旅行回来之后,给周康成夫妇报平安时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前不久司净因为急性胃炎进医院了。 宿宿一落地就和众人告别, 买了司净所在地的机票, 火急火燎赶了过去。 医院里,周康成在一楼大厅接宿宿。 “他怎么样了?”宿宿红着眼睛问道。 周康成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 叹了口气, 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说道:“放心,没什么大碍, 休养几天就好了。” 宿宿落地后回学校换身衣服的功夫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先带我上去看看。” “嗯,走吧。” 周康成带他乘坐电梯上了十二楼, 走到单人病房外,停下脚步。 “宿宿,他现在没什么大碍。”周康成转头看向他,“司净在这里除了我们无亲无故,医院让他给家属打电话,他不想打扰你才打了我的电话,你也别怪他……” “我怎么可能不怪他!”宿宿情绪有些激动,“他明明答应我会好好吃饭、会好好照顾自己,结果呢?” 周康成第一次见宿宿这么着急、这么激动,一时间神色怔愣,“唉,算了。那你说说他,让他长长记性也好,进去吧。” 两人推门而入,司净右手吊着输液瓶,脸色苍白,靠在床头上,茹茹坐在床边给他剥橘子。 听见门口动静,两人同时抬头看来。 司净眼神定格在宿宿身上,似乎想说什么,看到宿宿躲避的视线却欲言又止。 茹茹则眼睛一亮,高声说:“哥哥,你快说说他!我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居然让我一个小屁孩管好自己的行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茹茹这两年长高不少,越来越有少女模样了。 宿宿走到床边,上下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样?” 司净有点摸不准宿宿的情绪,越过他看了眼门口的周康成,后者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没什么事,其实不严重。”司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你呢?毕业旅行玩得怎么样?” 宿宿随便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大咧咧翘着腿,“挺好玩儿,没有你管着我,我和别人玩得挺开心的。以后你在不在,有没有你,我都无所谓,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就怎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周康成倒水的动作顿了下来,一听这话就知道宿宿气得不轻,赶紧找了个借口带茹茹出去晃两圈,把病房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司净无奈道:“真的没什么大碍,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不严重你为什么会进医院?”宿宿眼神咄咄逼人。 “我就是……” 司净坐起身,右手牵动输液管,血液逆流。 “别动!” 宿宿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上前按住他的手,“你还想不想好了?” 司净趁机用左手抓住宿宿,说道:“那你别离我那么远。” 宿宿冷哼一声,想把手抽回来,司净不让,抓得特别用力。 “放开。” “不放。” “我让你放开!” “不。” 司净脸色苍白靠在他身上,低声道:“别跟我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宿宿瞪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司净说:“我听你的话,好好吃饭了。” “那怎么会急性胃炎?” “可能是遗传胃病吧。” “司净!”宿宿太阳穴抽搐两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遗传胃病?你现在还跟我开玩笑?” 司净道:“对不起,我错了。军事设备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情况比较紧急,我想赶在你的毕业典礼之前解决,就着急了一点……” 宿宿皱紧眉头,“我毕业典礼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 “你的毕业典礼重要。” 宿宿隐忍怒气,“你是故意想惹我生气吗?” 司净认真道:“对我来说,你的所有事情都比我的事情重要,更何况是毕业典礼。你的高中毕业典礼我就没有参加,我不想再错过你的大学毕业。” “你是不是傻?我不是真正毕业,我还会继续读下去。” “我知道,但这是你人生中的一个阶段,我之前错过了许多,现在我一个都不想再错过。” 司净说得太认真了,宿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你进医院你不难受吗?”宿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司净问道:“你想听实话吗?” “说实话。” 司净继续说:“我进医院,没有比你生气不理我更难受。你如果不生气,理理我,我肯定马上就能好了。” 宿宿:“……”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司老板插科打诨也挺有一套。 宿宿被他逗笑了,“你是不是有病。” 司净终于松了口气,叹道:“是啊,惹你生气就感觉要病死了。” “那你以后就好好照顾自己,别惹我生气,知道吗?” “知道了,法官大人。” “如果你还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就要治你的罪了。” 司净握着他的手靠回去,闻言挑眉问道:“你要治我什么罪?” “治你孤独终老之罪!” “嘶……好狠的心啊,那我以后肯定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你。” 周康成带茹茹在医院附近逛了一圈,顺便买了点水果。 再回到医院时,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其乐融融。 宿宿坐在床边和司净分享自己旅行中拍摄的照片,讲得绘声绘色。 周康成一见这画面,在宿宿看不到的角落给司净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司净,将宿宿情绪拿捏得那么稳。 傍晚,杨子琳给宿宿打来电话,问司老板的情况,不巧的是宿宿接水去了,电话被司老板本人接通了。 “宿宿,司老板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司净回复道。 杨子琳诧异道:“司老板?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大碍。” 司净停顿片刻,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宿宿还没回来。 司净问道:“你上次说的小学弟也跟去毕业旅行了?” 杨子琳也顿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对,死皮赖脸跟过去。” “途中有没有发生什么?” 杨子琳说:“没有,宿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满心满眼只有您一个人,去了一个好玩的地方都想着下次带你来呢。” 司净气定神闲道:“我当然知道宿宿,我是在问小学弟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杨子琳贼笑两声,说道:“司老板,你简直料事如神。那个小学弟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和宿宿一组,但是嘛,你知道的,宿宿全部拒绝了。” 司净笑了笑,颇有点骄傲的意思,“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宿宿也回了病房。 “刚才杨子琳打电话了。” “哦,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了下我的情况。” 宿宿点头,没再追问。 等他坐回床边,司净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宿宿没回答,反问:“你公司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等你好一点,我们一起过去。” “行。” 几天后,司净出院,两人搭乘飞机回了北方,正好是宿宿的毕业典礼。 宿宿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讲话。 少年站在聚光灯下,站在众人的视线中,眉目含笑。 司净坐在台下看着他,千千万万的人,他只能看到宿宿一个人;千千万万的声音,他只能听见宿宿一个人的声音。 演讲结束,台下无数学生捧着鲜花围在通道附近。 “学长,送给你!” 小学弟捧着鲜艳的玫瑰,笑得阳光纯粹。 宿宿垂眸,“抱歉。” 他越过所有人,走到司净面前,接过他手里普普通通的向日葵。 世界上千千万万的花,他只要司净一个人的花。 “恭喜毕业。” “是哦。” “哇,宿宿!” 与此同时,门口鱼贯而入几道熟悉身影。 “不愧是北大,太特么大了。” “我们来得及时吧?恭喜毕业。” “本来还能更早一点,施子明这傻逼不看导航,非说自己梦里来过,要靠直觉找到你们。” “宿宿今天好帅啊!” “等等……宿宿什么时候不帅?” “宿宿从小就很帅好不好。” “宿宿当然比某些整天只知道哭鼻子的人帅。” “对诶,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动不动就哭鼻子,还经常要宿宿安慰呢。” “就是,也不害臊。” 施子明无能狂怒:“你们是不是在故意针对我?!” 秦理笑眯眯说:“我们就是在针对你哦。” 施子明:“……” 宿宿惊讶看着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拉着司净走上前。 “你们怎么来了?” 施子明双手环抱在胸前,“当然是来恭喜你毕业了。” “宿宿,恭喜!” “我记得你们说过毕业后就结婚吧?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宿宿和司净相视一笑。 “快了。” 番外.结婚 早在司净向宿宿求婚之前, 他就幻想过自己和司净的婚礼。 即使只存在于想象中,宿宿依旧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过细节。 他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个婚礼模型,有他和司净, 有无数亲朋好友, 有数不清的鲜花和美酒。 可是当这天真正来临时, 除了得偿所愿的开心, 还有无法言说和紧张和不安。 因为《轨迹》节目的缘故,宿宿出席过许多公众场合, 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但是想到不久后,他和司净将在亲人好友的注视下步入婚姻殿堂,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婚礼准备工作比宿宿想象中还要麻烦。 在宿宿二十一岁生日前,司净带他回挪威办理了结婚登记, 拿到了具有法律效应的结婚证。 看着两人并排站在一起的照片帖在结婚证上,宿宿激动得失眠了好几天。 “你喜欢小孩吗?”司净从背后拥着他, 吻了吻他的耳垂,温声问道。 “喜欢啊。” “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领养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们没有生育能力, 但是只要有经济能力, 他们可以合法领养小孩。 其实也可以通过试管拥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司净不喜欢这种方法。 说他自私也好, 说他无情也好。 他和宿宿结婚之后, 这世界上他和宿宿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如果对方有了血缘关系的孩子,好像他和宿宿就少了一点血缘羁绊, 好像他现在……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了。 宿宿听后笑了笑说:“孤儿院有那么多小孩,你可以把他们当成我们的小孩啊。” 司净不由失笑,“我知道了。” 司净不希望他们之间有更亲密的人存在, 宿宿当然和他一样。 他们不可能像普通夫妻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晶,他和司净也并不向往普通家庭的三口之家,他只想要司净,司净也只想要他。 领到结婚证之后,两人请挪威的亲人吃了顿饭,邀请他们到国内参加两人的婚礼。 宿宿提议可以举办两场婚礼,挪威一场,国内一场,但是被司净拒绝了。 回到国内后,宿宿回了学校,婚礼一切事项全部由司净操办。 十二月初,宿宿接到电话,司净让他去试一下服装。 为了不耽误宿宿时间,司净直接把团队打包送到北方来了,等宿宿确定服装之后,就在北方拍婚纱照。 “宿先生,您先试中式还是西式?” 宿宿想了想,“西式吧。” 中式和西式的服装都是司净请专业设计团队,为他们量身定制。 宿宿换上剪裁得当的西服,从换衣间出来,沙发对面坐着的杨子琳瞬间坐直了身体。 “好看吗?” 西服款式和宿宿以前穿过的不太一样,他有点不好意思。 杨子琳重重点头,“好看。” 赵言瞠目结舌:“好看炸了!” 工作人员赞叹地看着宿宿,叹息道:“司先生说得没错,您很适合这个颜色。” 宿宿平时没怎么穿过黑色的衣服,他皮肤白,黑色衣服衬托得他像一块宝玉,散发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像是故事里高贵精致的小少爷。 “谢谢。” 宿宿被他们夸得更加不好意思,走到全身镜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瞬间竟也有些惊艳。 婚礼相关的所有东西都是司净在筹备,他的眼光向来准确独到,宿宿的确很适合黑色,再加上西服独特的款式,腰腹位置收了一圈,完美凸显出宿宿的身段。 “接下来试试中式服装吧。” “好。” 中式礼服非常繁琐,据说司净在求婚之前就请了专业老师手工缝制,长达两年时间后才成功制作完成。 礼服一针一线全部手工完成,上面精致刺绣,严密的走线,每一处都透露着雍容华贵。 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宿宿穿上了中式礼服。 大红喜袍照亮了他的五官,眉梢眼角的笑意与喜袍相得益彰,如同壁画中跳出来的世家小公子。 “果然啊,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赵言由衷感叹道。 杨子琳则神情恍惚,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宿宿,我拍两张照片给司老板发过去吧,他应该没见过你穿中式礼服的样子。”杨子琳举起手机说道。 “好。” 宿宿应了一声,端端正正站在对面。 镜头里的男生眉眼清秀,眼眸似是明亮星辰,微微弯唇笑起来时,脸颊酒窝若隐若现。 杨子琳拍了两张,叹息道:“不愧是我喜欢过的男生,真他妈好看。” “喂!”赵言坐起身不满看了她一眼。 杨子琳斜睨他,“怎么了?不服气?有本事重新投胎长得比宿宿还好看啊,那我就把初恋对象换成你。” 赵言哼哼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杨子琳喜欢过宿宿全国人民都知道。 宿宿神情无奈:“你俩有完没完?想吵架就直说,不准再拿我当借口。” 杨子琳努嘴,“谁让赵公子这么小心眼儿,他又不是没喜欢过别人。” 赵言初恋是高中同学,两人在一起之后,高中同学曾经来找过他复合,好巧不巧被杨子琳撞见了,她动不动就拿这个来说事,赵言也不敢惹她,只好哑巴吃黄有苦说不出。 宿宿把照片给司净发了过去,不久收到回复。 司净:“喜欢吗?” 宿宿:“喜欢。” 司净:“我也很喜欢。” 宿宿:“我还没见你穿过呢。” 司净:“这周末我就过来,拍婚纱照。” 宿宿看到最后三个字还是不由心尖一颤。 婚纱照。 他和司净的婚纱照。 如果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司净,有人告诉他未来他会和这么漂亮的人结婚,他一定不敢相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司净周六一早的飞机,落地接近中午,两人在机场附近吃了午饭,然后直接去了婚纱拍摄场地。 本以为至少得折腾一天,但是摄影师对拍出来的每一组照片都非常满意。 “司先生、宿先生,两位站在一起的氛围实在太好了,照片根本不需要PS。两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补拍。” 宿宿和司净凑在一起翻看相册,杨子琳和赵言闲得没事干,拜托摄影师帮他们也拍了几张。 宿宿和司净看完,一致决定不用在补拍,一行人就找了个饭店吃饭去了。 吃完饭,将宿宿三人送回学校。 “明天再回去吧,你折腾一天也挺累了。” 得知司净还要赶飞机回公司,宿宿皱紧了眉头。 司净手指摩挲他的脸颊,笑了笑说:“没事,和你在一起只会轻松,不会累。” 司净还是回了公司。 拍完婚纱照之后,宿宿和司净在婚礼前没有再见过面。 司净将婚期定在了宿宿二十一岁生日这天。 婚期出来后,周康成直接在网上宣布了这一消息,瞬间登上了头条热搜。 宿宿和司净的婚礼被称为“世纪婚礼”,引得各界人物争相祝贺。 轨迹一班小伙伴在各地买了烟花隔空为他们祝福。 所有数着时间等待两人的婚期。 宿宿生日前夕,他和杨子琳、赵言启程回了s市。 当夜十二点过后,s市中心广场的LED屏幕播放起了宿宿和司净这些年来被记录下来的一点一滴。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婚礼欢呼雀跃。 他们的婚礼在s市附近一个山庄举行。 宿宿和司净穿着中式礼服,在众人瞩目中缓缓进入堂屋。 屋内站满他们熟悉的朋友,高位上坐着周康成和司净的爷爷。 “一拜天地!” 宿宿和司净各拿红绸两端,弯腰而拜。 “二拜高堂!” 他们转身面向高位上的周康成和爷爷,弯腰而拜。 “夫妻对拜!” 他们面向彼此,看见对方眼里碾碎的笑意,弯腰而拜。 “送入洞房!” 熙熙攘攘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在司净的安排中并没有闹洞房这个环节。 所以将宾客送回家后,他们也回到了自己的新房。 宿宿和司净都喝了点酒,走进房间没来得及将灯打开,司净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唇齿间酒香流转,宿宿大脑缺氧,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司净身上。 司净干脆将他拦腰抱起,走进了卧室。 身体陷入柔软的大床,司净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宿宿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呼吸急促,哼哼地唤他。 “司净……司净……” 司净动作稍顿,微微起身看着他,声色喑哑:“不舒服?” 宿宿像是一条失水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眼神暧昧迷离。 “司净……哥哥……先生……” 宿宿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整个人显得迷迷糊糊。 司净闷笑一声,绵密的吻落在他嘴角,“我还是更喜欢老公一点。” “先生,我们以后……” 司净低头与他唇舌纠缠,“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宿宿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这是他年幼时最渴望的东西。 后来,他遇到了周康成,遇到了司净,遇到了轨迹一班所有人。 “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你给我的备注是风车?”司净停靠在他耳边,温声问道。 宿宿胳膊软软搭在他肩上,在他身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像草原上的小风车,虽然漂亮,却很孤独。” “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所以我一直、一直想要站到你身边去,我做到了司净,我做到了。” 司净俯身吻了吻他的鬓角,“你做到了。” “宿宿,谢谢你。” 如果那时候你没有坚定地走到他身边,司净这个人早就应该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宿宿,我爱你。” “我也爱你。” “全世界最爱你。” “全世界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