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嫡长女把恶毒女配虐哭了》 第1章 穿成嫡长女 “府里来了信儿,说派了一辆马车与十个仆从来接姑娘回府。”耳畔响起婢女夏鸳不高兴的声音,正在看话本的宋长姝身体一顿,捏着书的手微微收紧。 来了。 随着夏鸳话音刚落熟悉的“滴”的一声,沉寂许久的系统终于再次上线【恭喜宿主开启主线任务!】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请宿主解锁剧情专注打脸,提升读者爽度以换取生命值。如今读者怨气值100%,宿主生命值剩余两天。】系统说完再次安静如鸡,可它说出的话却让宋长姝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生命剩余两天?宋长姝默了。 她原本只是一个十八线的扑街作者,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穿进自己写的书里。 《骞途王妃》是宋长姝写的第一本狗血文,既然狗血那自然少不了要虐一虐。而好巧不巧,虐的就是如今她占的这副身体。 书中宋丞相同名同姓的嫡长女,宋长姝。 宋长姝望向镜子中的自己,镜中的她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原本脸上的胎记也随着她的到来消失匿迹,墨发及腰,落落大方。 这样的一张脸,让穿过来的宋长姝稍感欣慰。 “说是接姑娘回府,却只派了一辆马车,十个仆从,这哪里是接嫡小姐回府的样子,分明是怕被人发现,想要草草了事。”夏鸳越说越生气。 其实这也不怪那相府态度敷衍。 书中的宋长姝被送到庄子上后,府中二姨娘的女儿便渐渐拔了尖。小小年纪便美貌无双,名动京城。再加上二姨娘又哄得老夫人让她执掌了府中中馈,如今说是姨娘却也同正房夫人无异。 现在谁不以为二姑娘宋窈才是正经丞相府小姐,而真正的嫡长女宋长姝,早已被众人淡忘。 对于丞相府的做法,宋长姝波澜不惊的淡淡一笑。 是啊,她当然知道丞相府这是准备做什么。早在宋窈五岁之时,便和宫里的贵妃之子定下娃娃亲,当时的宴王可谓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纵横沙场屡战屡胜。 丞相府也希望宋窈能与王府联姻,可偏偏宴王去年战场之上遭人暗算,至此一身武艺全失形同废人,地位也一落千丈。 可与皇室的婚约又不能轻易违背,于是丞相府便想起了她这个不知在哪个角落自生自灭的嫡小姐。 可怜原本的宋长姝还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曾想这一回去就送了命。 一想起如今占的这副身子在自己笔下的结局,小扑街宋长姝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当初为了虐而虐,宋长姝把这个角色有多惨就写的多惨,以至于在这本书都完结了大半个月之后,评论区还骂声一片。 现在因为读者满腔的不满与怨气,自己一觉醒来穿书成了笔下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 “收拾收拾吧,他们一会儿就来了。”宋长姝收起话本。 那个来自怨气管理局的系统曾经允诺,只要她更改剧情提升故事爽度,待读者的怨气值归零自然会放她回原本的世界。 而这一次回丞相府,宋长姝已经能预见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打脸之路。 第二章 才上午丞相府的马车就赶到了,一个老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才迈进这破败的院子,两个丫鬟的脸上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 这院子可真是寒酸,连丞相府的茅房都比不上,院子里养着几只鸡鸭鹅,还有一块菜地,菜地旁边还有半桶粪肥。 “大姑娘,老奴来接您了。”秦嬷嬷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宋长姝看向门口的众人,眼底略过一抹微光,淡淡开口:“我在这!” 秦嬷嬷立刻看向宋长姝所在的方向,东边一间偏房,宋长姝穿着一件冰蓝色罗裙,身上唯一称得上首饰的只有发髻上挽着的一根白玉簪子。 虽然没有华丽的珠宝,但宋长姝模样明媚清雅,宛如刚刚出水绽放的白色莲花,干净洁白。 “见过大姑娘!” 那秦嬷嬷连忙行礼,脸上带着虚伪的假笑。 “免了这些礼节吧,祖母姨娘她们可好?”宋长姝笑着问道。 秦嬷嬷连忙点头:“好,一切都好,老爷和老夫人都很想念您!” 宋长姝不动声色的冷笑一下。 是吗,那她们很快就要不好了。 宋长姝抬脚轻盈的跳上马车,夏鸳也准备上去,却被那个秦嬷嬷拦住了,只见秦嬷嬷换了一副嘴脸:“你站住,下等丫鬟是不能和主子乘坐一辆马车的,有没有规矩!” 夏鸳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宋长姝的方向。 宋长姝记得书中是有这么一段,当时秦嬷嬷刁难而原本的宋长姝不敢反驳,任由这老婆子坐进马车,小丫鬟夏鸳跟着马车后面一路走进京城,一双脚磨了好几个血泡。 夏鸳是个忠心的,自然不会说什么的。可丞相府里的奴才们个个都是人精,是府中的嫡女又如何,连自己的丫鬟都护不住,可见也是个立不起来的主。 跟着一个没用的主子有什么出路,原本的宋长姝脚刚踏进丞相府,就已经失了人心。 想起这些宋长姝缓缓掀开帘子,并不锋利却十分危险寒冷的目光落在秦嬷嬷身上,令人不自觉的不寒而栗:“我的丫鬟如何,是你说了算的?” 秦嬷嬷心底一惊,连忙赔笑:“不是,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姑娘离开府中久了,可能不清楚丞相府的规矩,下等丫鬟是不能坐马车的,能做马车的应该是老奴才对!” “丞相府的规矩,我确实不清楚。”宋长姝慵懒的笑了笑:“可我知道,咱们大夏国的规矩是尊卑有序,地位有别,连我的话都不好使,可见丞相府也没有真的拿我当嫡小姐,那我回去有什么意思,看着自己的丫鬟被你欺负,不如不回去,心底倒干净!” 想不到宋长姝看起来温柔清冷,说起话来却字字珠玑令人无法辩驳,秦嬷嬷的嘴角僵了僵,可终究还是任由夏鸳进入马车,自己跟在马车旁。 而宋长姝的耳边也缓缓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剧情爽度加一,读者怨气值减一,获得生命值十分钟。请宿主再接再厉!】 宋长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秦嬷嬷却已经在心中把她骂了几个来回。等回到丞相府,她一定要跟夫人说,这大姑娘也太没规矩了,简直是一个乡野村妇! 夏鸳靠在宋长姝身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还没回府那些人就敢这么目中无人,也不知道咱们到了丞相府还要受多少委屈。” 宋长姝轻轻握住夏鸳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放心,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马车前进速度很快,走走停停一天的时间,大约到了傍晚,众人终于进入了京城。 一进京城,夏鸳就掀开帘子看了出去,京城就是不一样,天都快黑了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像庄子上,天黑了之后连个鸟叫声都没有,冷清的很。 第2章 美惨强男配 “只见得王爷一个长枪,将敌军首级斩于马下,然而背后却不曾设防。那贼子抽出长刀在王爷背后高高砍下,幸而王爷反应迅速躲开命脉,长刀却还是落在王爷手臂,深可见骨,筋骨具断!从此天之骄子化为过往,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的箭术也化为尘土。” 街边有个说书人,正手脚并用,感情激烈的叙述宴王周瑾晏战场上受伤的那一幕,原本名震天下的少年郎从那以后便一落千丈,自此颓废下去。 “唉,这王爷也真够惨的。”夏鸳收回目光,无奈的叹一口气。 周瑾晏原本最得圣意,现在却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废人。 宋长姝有些心虚,那周瑾晏作为书中的男配,所受的一切挫折与磨难自然是拜她这个作者所赐。 说书人声情并茂,摊子前听书的人也跟着唏嘘不已。 本是一派祥和,突然一个瘦弱的书生跳出来嚷道:“依我看,宴王如此轻易就被人伤了命脉,可见其武艺不精言过其实。那赫赫战功还不知道是有多少将士用血肉之躯替他打出来的。替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卖命,简直是我大夏之耻!” 书生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引起一片哗然。头须花白的说书老人出言阻止,反倒助长了书生的气焰,他歪着头洋洋得意:“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容槐道一战折了我大夏五万将士,我若是他早就一头碰死了!” 底下哄闹不堪,二楼的茶室里却一片寂静。 周瑾晏临窗而坐刚好能把楼下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身上披了一件鸦青色薄袍,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眉目低垂面容昳丽,正专注的看着说书人的方向。 而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侍卫则一脸怒容。他右手指尖寒芒一闪,刚准备对书生出手却被周瑾晏拦了下来。 “主子为何阻我?”周沀一双浓眉紧皱,看着书生的眼神杀气腾腾。 无耻之徒知道什么!当初容槐道一战有多么惨烈,不是主子带着人死守,那些蛮人的铁骑早踏进了大夏的疆土,哪还有他今日的高谈阔论! 周瑾晏的眼睫低垂,他唇色微淡,轻轻的吹了一下茶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颗棋子而已。” 周沀明白了过来。如今要说对宴王府最有敌意的那就只有当今的太子。可主子早已不是当初名动京城的少年王爷,他已经伤了经脉,成了一个武艺全失的的普通人。平日里连府门都很少出,哪里又能对他的太子之位造成威胁? 这书生被太子授意当众出言侮辱煽动,所说之言更是恶毒至极居心叵测。 人的嘴巴能救人也能杀人,是英勇杀敌的英雄还是草菅将士性命的废物,全在人的一念之间。 若心性差些的,可能就真的会被这些传言给逼死了。 看着眼前满脸漠然的周瑾晏,周沀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佩剑,满腔的无力和愤恨让他红了眼睛。 茶室安静的让人心慌。 正当周沀准备开口,一道清亮的女声却缓缓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王爷在外调兵遣将护我大夏不是一朝一夕,去年岁末更是用三千精兵击退了西瀛一万人的屠城。战场之事本是瞬息万变,容槐道一战蛮人狡诈用我大夏子民性命相胁,王爷与众将士拼死突围,粮草短缺连那沿路的树皮都啃食了个干净。” 宋长姝用细白的手指把帘子挑起一角,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她弯着眉眼,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几丝狡黠:“王爷为了大夏出生入死几乎送了半条性命,怎么在公子嘴里几句话反倒成了无用贪功之辈?” “他本就身份贵极,又怎会为了区区军功去往那能吃人的关外。连三岁小儿都懂得驱利避害,你告诉我,王爷吃了这么多的苦到底图什么?” 宋长姝的语调很轻缓,明明唇角带笑,说的话却让书生面红耳赤。 书生本以为胜券在握能漂亮的完成抹黑周瑾晏的差事,关键时刻却让宋长姝横插一脚当众驳了面子,自然气的不轻。又见对方是女子顿时口不择言的说道:“他能图什么自然是图……” 书生临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宋长姝黑亮的瞳仁猛的打了个寒噤。 宴王图什么,自然是图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图被百姓称赞的好名声,图有朝一日能取代太子殿下的位置。 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在宋长姝的审视下,书生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小小女子懂个什么,你如此维护宴王,莫非是对他有意?那我可要劝你,宴王已经与丞相府结亲,你若有那心思怕只能洗手与人做妾了。” 在古代女子名声大过天,书生污蔑宋长姝与宴王有染实在是恶毒至极。 茶楼之上,周瑾晏的指尖微动,那冷漠的眸子里,一潭幽深的湖水激起了涟漪,波涛暗涌。 “还有月余就是科考,太子许诺那位的无非就是功名。” 看见书生被宋长姝反驳之后,周沀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一时之间对宋长姝很是感激。他静静的站在周瑾晏的身后,听从他的吩咐。 “待到科考那日,废了他的双手就是。”周瑾晏用手支着头,看着宋长姝所在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没了双手,那书生就是一个废人,废人可不能入朝为官。对那书生来说无异于剜心。自己被说两句没事,姑娘家娇气可不能受这个委屈。 “是。”周沀应下。 若是以前的宋长姝可真会被羞得半死,听见书生拿名节说事如今的宋长姝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说几句公道话罢了,怎的还逼的公子狗急跳墙了?” “读书是为了明理,公子饱腹诗书今日却污蔑王爷在先,又对我这个小小女子口出恶言,实乃不忠不义品行堪忧。若你这样的人入了朝堂,我大夏岂不是大难临头。” “待今日回了府,我可得和父亲说说,你这样的小人可真得留意一些。” 宋长姝无不嘲弄的一笑,见火候差不多了不再和书生纠缠放下了帘子。 听见她这句话,围观的群众不禁哗然,有人眼尖的看见了马车上的家徽。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是丞相府的马车!” “真的!是丞相府的人!” “刚才听她唤父亲,莫不是丞相府的哪位姑娘?” “哎哟,那可了不得……” 众人的议论自然是传进了书生的耳朵,他握着的拳头一松,一时之间竟有些惶然。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想着今日不止搞砸了太子交代的差事,又得罪了丞相府的贵人书生顿时面如土色。愣了好一会才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浑浑噩噩的走了。 一场闹剧结束,周沀眼看着周瑾晏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又从腰间的荷包掏出了一块指头大小的金锭放在了桌上。 “一杯茶一块金锭?主子是不是给多了。”周沀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家伙这杯茶快抵他一个月的月俸了。 “茶好,值这个价。”周瑾晏俊美至极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唇瓣却不知是不是刚才饮了茶有了几分血色。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厢房外走,周沀没怎么见过宋窈,一听说是丞相府的姑娘,又如此维护周瑾晏,再加上宋长姝坐在马车中没有露脸还以为是他主子的未婚妻。 不由的感叹道:“主子受伤这么久,这宋姑娘没有只言片语我还以为她对主子无意,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岔了。” 出了厢房被风一吹,周瑾晏眼尾泛起薄薄的红,墨色的眸子氤氲着层层的荧光,他轻咳一声,声音低沉:“这丞相府……可不止一位宋姑娘。” 第3章 第一波打脸 宋长姝对茶楼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一直到马车拐过了街角,她贴着车壁的背部才渐渐放松下来。刚才和那书生口舌相争,倒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而是如今自己成了这书中人,不知为何连带着对同样下场惨淡的周瑾晏也有了些愧疚之心。 当初骞途王妃连载的时候,读者的评论除了一部分是骂作者不做人,还有一部分就是对周瑾晏的心疼和意难平。 宋长姝如今的任务主要就是提升剧情的爽度,鉴于周瑾晏在读者心中的人气很高,宋长姝突然想试试,除了丞相府作妖的那几位,若自己维护了周瑾晏读者的怨气值是否也会跟着降一降。 结果自然是依宋长姝所想,耳边又响起系统的声音【剧情爽度加十,读者怨气值减十,恭喜宿主获得生命值五天。】 嚯!宋长姝整个眼睛都亮了。 周瑾晏不愧是许多读者心中的白月光,就替他说了几句话生命值竟然涨了这么多。 宋长姝像是看到了另外一条成功之路,她用手指摩擦了下巴,也不知道系统那里能不能兑换道具灵药啥的,若是可以以后得想法子让周瑾晏废掉的手好起来。 宋长姝想着事情,马车外秦嬷嬷死死的盯着马车的帘子,都快把门帘子瞪穿了。 当时宋长姝开口她本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等着宋长姝自取其辱,也就没有开口阻拦。 哪曾想这大姑娘山沟里长大的,一张嘴却十分厉害没有落下下风不说还让她阴差阳错的出了次风头。 秦嬷嬷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我说大姑娘,不怪老奴提醒你老夫人可最恨府中的姑娘们抓尖要强。您这还没回府呢就惹出这档子祸,若老夫人怪罪起来要打你板子,老奴可拦不住。” 宋长姝对于秦嬷嬷已是十分厌烦,连带着语气也没有一丝感情:“嬷嬷想多了,晏王和二妹妹身有婚约,今日宴王受辱,二妹妹也会跟着没脸。我本是为府中姐妹着想怎么到了嬷嬷口中反倒是做错了。还是嬷嬷你觉得二妹妹合该受辱。” 事情牵扯到了宋窈,秦嬷嬷终于闭了嘴。她想起宋窈花容玉貌的一张脸,又想起她处置下人的手段,脸都白了几分。 宋长姝终于落得了几刻清净。夏鸳扶着宋长姝的胳膊,一张脸紧紧的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把宋长姝给逗笑了。 终于,马车停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的一扇大门前,门前站着几个老嬷嬷和一群下人,都在等待迎接。 门口站的人很多,却只有下人,丞相府正主子是一个也没有来。 宋长姝嘲讽的勾着唇,在夏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下来,下人们齐刷刷的行礼:“大姑娘好!” 为首的一个嬷嬷体型偏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没有看宋长姝而是先同跟在后面的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秦嬷嬷接触到那嬷嬷的眼神,一直沉着的一张脸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姑娘回来了,可让嬷嬷好等。” 宋长姝一个眼神也不给,抬脚就往丞相府中走。 秦嬷嬷赶忙拦住她适时开口:“这位是夫人身边的田嬷嬷。” 夫人两个字,秦嬷嬷特地语气咬重了一些。 现在整个丞相府都是二夫人做主,若宋长姝识相该知道自己的位置。 哪知道宋长姝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又挑了下眉看着秦嬷嬷似笑非笑:“夫人?我母亲逝世已久,还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又娶了妻,也不知娶的是哪位高门大户的嫡女,待进了府我自当好好拜见。” 宋长姝自然知道秦嬷嬷的意思,那姓田的婆子是二姨娘的人又如何?哪来的脸还想让自己奉承。 还有二姨娘以为哄住了老夫人就真能当家做主,只要宋丞相一日没给她扶正那她就还是小小的姨娘,府中的奴才。 宋长姝一开口,笑眯眯的田嬷嬷也变了脸色。 府中的人都知道二姨娘出身卑贱,机缘巧合之下是得了宋长姝母亲的首肯才给用一顶小轿抬进府中的。 这件事一直是二姨娘心中的一根刺,正夫人在时她一直伏小做低,一直到夫人病逝之后她才渐渐的扬眉吐气。 现在整个丞相府都把持在二姨娘手里,她心思又深又狠。在她跟前伺候的奴才们无不担着十二分的小心,唤她一声夫人,一是阿谀奉承,二也是心中惧怕。 可这层薄薄的体面,就这样被刚回府的宋长姝毫不留情的戳破了。 田嬷嬷在二姨娘身边伺候得了她些好处,自然要替姨娘说话。 她冷笑一声不再客气:“到底是乡野上长大的,没有半分教养。大夫人去的早以至于姑娘没人管教,如今既是回来了,日后就在二夫人膝下好好学学规矩。” 宋长姝有些诧异,她似是不解的瞪大了眼睛:“嬷嬷都替我安排好了?只是这从古至今还从没听说过嫡女要养在姨娘身边的道理,我竟不知如今整个丞相府已经是个奴才当家做主了。” “你!”田嬷嬷给气了个仰倒,她上下打量了宋长姝一眼。这才见识到眼前这位大姑娘的厉害。 见宋长姝不为所动,又看向了秦嬷嬷,却见对方冲她缓缓摇了摇头。 田嬷嬷舔了舔嘴唇,想到二姨娘和宋窈的手段又心思稍平,不由忍下口气又挤出几丝笑意扯着宋长姝的袖子略过正门往丞相府的侧门处带:“姑娘久不在府中怕是不认路,老奴带姑娘进去。” 宋长姝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她是作者自然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堂堂的相府嫡女回府还要从府中的侧门而入,日后这件事将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谈。 宋长姝自然不会让田嬷嬷如意。 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径直往正门处走。田嬷嬷见诓骗不得着急之下手中的力道重了些竟然把宋长姝扯的身体一仰,额头一下子磕在了大门上,“咚”的一声,让人听得牙疼。 田嬷嬷讪讪的松了手,宋长姝的身子缓缓往地上倒。 “姑娘!”夏鸳大惊失色的一把推开了田嬷嬷,她慌了神赶紧扶住宋长姝的身体,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4章 被欺负的小可怜 正当她六神无主之际,却感觉宋长姝的手借着袖子的遮挡在她的手心处轻轻挠了挠。夏鸳梗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半昏迷的宋长姝她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字:“哭!” 夏鸳不是很聪明,却胜在对宋长姝忠心。虽然没明白宋长姝的意思,却已经下意识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在田嬷嬷还在嚷着是大姑娘自己没站稳的时候,夏鸳已经气沉丹田的嚎了出来:“救命啊!丞相府的奴才杀人了!” 这一声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田嬷嬷吓得一哆嗦,连府门外来往的百姓都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围了上来。 夏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不住的喊着:“姑娘醒醒!”又抽空控诉田嬷嬷等人的恶举。 “不想让姑娘回府直说就是,哪里用得着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夫人走得早,可怜我家姑娘自小便送去了庄子,吃苦长大。你们这些狗奴才看我家姑娘没人护着竟胆敢弑主!” “我要报官!请青天老爷替我家姑娘做主!” “杀人啦,救命啊!” 夏鸳扯着喉咙哭的凄惨无比,宋长姝倒在她怀里额头红肿一片,气若游丝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怎么看怎么都像两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已经有心肠软的妇人气愤填膺的说道:“都说高门大户的规矩大,如今看也不过如此。这当着人的面都能发生恶女欺主的事情,也不知道那府中的太太夫人们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另一妇人接口:“宋丞相刚正不阿爱民如子,今个自家门前竟险些出了命案这说出去也不怕遭人耻笑。” 几句话把田嬷嬷等人挤兑的直拍大腿,也顾不得拿乔慌了神的直冲夏鸳喊姑奶奶让她闭嘴。 相府门前鸡飞狗跳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秦嬷嬷既悔又怕一溜烟的跑进府中向在正厅等候的二姨娘等人报信去了。 秦嬷嬷穿过垂花门,进入内宅,直奔正堂。那里,朝中二品诰命宋老夫人,二姨娘,二姑娘宋窈以及几个庶子庶女全部在那里端着茶等待着宋长姝的到来。 结果人没等到,倒看见秦嬷嬷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她跑得快,连发髻都散下来一缕。 “老夫人,二夫人救命!”秦嬷嬷看见二姨娘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把宋长姝惹出的乱子同众人说了。 “田嬷嬷本是好心想扶着大姑娘一把,哪曾想姑娘伸手推了田嬷嬷,又自个没站稳磕到了头。如今正带着丫鬟在府门外不依不饶说是……”秦嬷嬷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宋老夫人,却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宋老夫人保养得宜说是老夫人却还是满头青丝面容秀美。可毕竟是当家做主久了,一双眼睛却十分冷厉。像是一把刀,让心中生畏。 秦嬷嬷心口一跳赶紧又低下头:“那丫鬟说要报官……请京府的大人做主。” 随着秦嬷嬷话音落下,整个正厅落针可闻,片刻之后就是三姑娘宋绯磨牙的声音:“当初我本不赞同让她回来,只有夫人心善想着让她回府过日子。可现在这样看来倒是接了一只狼回来。” “这还没进府就惹出这样大的祸端,她自己不要脸便罢了,今日她这一闹,别人该如何看待府中其他姐妹。” 宋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鄙夷和厌恶,她性子直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脚就想往大门处走:“待我去撕了她的嘴,替夫人和姐妹出气!” 二姨娘轻轻哎了一声,嘴里说着“绯姐儿回来”屁股却没有从椅子上挪动一下。 眼看着宋绯都要走出门槛,宋窈放下茶盏,冲宋绯轻轻唤了声:“三妹妹回来。” “二姐姐,难道真的要眼看着宋长姝在门外撒泼打滚不成?”宋绯气得跺脚,可在宋窈的注视下还是安静了下来。 宋窈坐在宋老夫人下首,脊背挺的笔直。她穿着最时新的七样锦,头上的珠翠在烛光中闪闪发亮。 “有祖母在,三妹妹急什么。”宋窈看着宋绯气红的脸温婉一笑:“你自幼同我一起入了学堂在姨娘身边学的规矩,万不可同大姐姐一般,做出如此粗鄙不堪自降身份之事。” 听到宋窈这样说,宋老夫人这才挑了眼睛看她。 她微闭了下眼睛让身后的嬷嬷搀扶着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同宋窈说道:“窈姐儿这样说,那便一起出去看看吧。” 宋老夫人带着宋窈和二姨娘等人从丞相府出来的时候,宋长姝也正好掐着时间悠悠转醒。 她顶着额头的大包,看着宋老夫人声音哽咽的喊了一声:“祖母!” 宋长姝衣着朴素,在眼前这些人眼底就变成了寒酸,他们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皱,宋绯的眼底明显有些嫌弃。 宋长姝就穿着这么一身寒酸衣服进了丞相府,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们丞相府来了叫花子呢。 “见过祖母,妹妹。”宋长姝挣扎着站起,她虽看着十分虚弱却兀自强撑着微微屈膝行礼。衣着虽然朴素,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却难以掩盖。 见宋长姝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中,二姨娘手中的帕子差点被扯碎。 宋窈和宋绯上下打量了一眼宋长姝,接着,宋绯眼中闪过几丝妒忌,嘴里发出一声嗤笑:“原来这位就是大姐姐,从前听闻姐姐脸上有胎记,现在看着倒是没有了,只是这穿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故意如此,好让旁人误以为相府对姐姐多有薄待。” 二姨娘嗔怒着不痛不痒的训斥了宋绯一句:“不许胡说,你大姐姐心思单纯,就算是对我们多有怨恨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长姝轻轻抽泣一声,又从眼中挤出了几滴泪像是才看到二姨娘般,轻声唤了句:“姨娘。” 姨娘二字一出口,二姨娘的眉心也跟着跳了跳,她干笑着咳嗽一声,笑吟吟的看向宋长姝:“这些年,你受苦了,庄子上的生活一切都好吗?” 宋长姝勉强一笑语气真挚:“好得很,这些年,每逢阴天下雨,屋顶漏水,蚊虫满屋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感激姨娘的照拂之恩。” 宋长姝不痛不痒的话,却成功让二姨娘和宋窈脸色变了变。 宋绯开口便厉声呵斥道:“宋长姝你若不想回来没人求着你回来,出言顶撞长辈没有半分教养,简直是个乡野村妇!” 宋长姝玩味的扯了扯唇角,看向自己那这个不是很熟悉的庶妹:“教养?我三岁时便去了庄子上,这些年,我靠着村民的救济过活,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妹妹还指望我能有什么教养?” “也对,看妹妹锦衣玉食养的极好,定是知书达理。只是我再怎么不得恩宠可也是你的长姐,身为庶妹见到我不行礼不说,还张口闭口直呼名讳,难道三妹妹的教养规矩也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宋长姝的声线很动听,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没有什么起伏,除了脸色难看的宋窈脸二姨娘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宋绯还想说话,宋窈却不动声色的按住了她。宋绯嘴唇抖了抖闭上了嘴。 “我知道大姐姐一直对姨娘祖母心中有怨,可你当初害得姨娘小产,闯下那样大的祸事惹得父亲震怒,连夜把你送去了庄子。就算姨娘拖着病体求情也毫无回转的余地。” 宋窈秀眉轻拢,看着宋长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这次让大姐姐回府也是姨娘三番两次的出言恳求,这十几年来庄子上吃的用的哪样不是姨娘费心打点,你如今这样颠倒黑白岂不是伤了姨娘的心?” 第5章 栽赃小产 宋窈上前一步拉住了宋长姝的手语重心长:“你我是骨肉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心中有怨大可告诉祖母何必要在自家门前闹这么一场,没得让旁人笑话。” 宋窈轻声软语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本就姿色出众如今脸上带了些微的愁容就更让人怜惜。再加上她冠绝京城的好名声,顿时围观的百姓就有的看宋长姝的眼神不善了起来。 “真想不到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心思倒挺歹毒的……” “就是,也难怪宋丞相要把她送去庄子,留着这样一个祸害在岂不是要闹的家宅不宁。” “哎……那二夫人简直是个菩萨心肠,自己的孩儿都因她而亡还要费心替她打点,要是我的话索性就让她饿死,一了百了。” 围观的百姓窸窸窣窣,说什么样的话的都有。 “姑娘……”夏鸳心下发沉,一脸担忧的扶着宋长姝。 相比于心直口快脾气火爆的宋绯,这个温温柔柔的二姑娘反倒让她看不透。 在宋窈冰凉的手模上她的手的时候,宋长姝感觉自己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慌,不会演戏的作者不是个好作者。 宋长姝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捂着胸口退后了两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二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当年姨娘小产也是我的错吗?” 宋长姝的话让宋窈眸子一沉,当年二姨娘小产的时候距离宋长姝刚丧母不久,那时候的宋长姝脾气暴躁,性格孤僻很不得人喜欢。 再加上二姨娘小产的时候整个后院兵荒马乱乱做一团,而当时宋长姝也确实在场,宋长姝走的时候连为什么被送走的原因都不知道。 宋窈就是仗着宋长姝年纪小不记事才想着不动声色的把这件事栽到她的头上。 可她不知道的是,原本的宋长姝不知道,可穿书而来的宋长姝却是知道的。 “窈儿不必多说,当时姝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姨娘不怪她……”二姨娘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伤心之事不想再提的模样。 可她不想提宋长姝却偏要提。“小产之事本是姨娘的错,怪我做什么?”宋长姝无视宋绯几乎能杀人的眼神满脸无辜的继续说道:“母亲走后,二姨娘又有身孕,父亲便接连几日宿在了三姨娘的房中。” “那日在父亲去了三姨娘院子之后,二姨娘晚膳便用了一屉秋蟹,接着便差人唤我去你院子说话。还没说上几句话姨娘便喊腹痛,等大夫来的时候姨娘就小产了。” 宋长姝舔了舔嘴唇:“当时给姨娘诊治的是回春堂的宋老大夫,这件事若问他便可一清二白。” 宋长姝的话不亚于当场丢下一枚惊雷,镇定如宋窈也险些失态,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二姨娘,可二姨娘面色苍白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宋窈用力的咬了下嘴唇,心中不免对二姨娘失望。 拿孩子去争宠,自己的亲娘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蠢货。更别提还没等父亲从三姨娘房中出来,二姨娘就流了产! 不过……宋窈眼珠子一转,能让宋长姝去庄子上受这十几年的罪,这个孩子死的也值了。 宋窈定了定神又猛的抬头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宋老夫人,却见宋老夫人深深的看着宋长姝,丝毫没有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 这让宋窈心中浮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危机感。 “大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天下哪有母亲会加害自己腹中孩儿的道理,明明是你对着夫人出言不逊才害得夫人气急攻心以至于动了胎气!” 田嬷嬷急的满头大汗,当时二姨娘房中的螃蟹还是她叫人送的,若是老夫人追查下来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那晚姨娘唤我去房中说话,我去的时候嬷嬷正端着剩下的螃蟹往外走。螃蟹性寒,有孕者不能碰。姨娘或许不知道这些,嬷嬷在后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也不知?!” “这……”田嬷嬷简直被宋长姝怼的毫无招架之力。当时她明明记得自己把螃蟹拿出厢房的时候是用油纸包包裹好了的。 宋长姝那时候才堪堪三岁,一个没有腿高的小娃娃哪里又会知道这些。 田嬷嬷看着宋长姝沉静的面容,竟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她害怕的退后了两步,靠近了握着佛珠的宋老夫人。 事已败露自然不能再牵扯二姨娘,田嬷嬷咬了咬牙,咚咚的对着宋老夫人就是几个响头,直磕的额头青紫涕泪横流。 “老夫人替奴才做主,奴才在相府几十年不说有什么作为,可也没有出过半分差错。今日大姑娘污蔑老奴动手推她在先,又污蔑老奴暗害二夫人在后。 “举头三尺有神明,大姑娘如此颠倒黑白也不怕遭了报应。” 夏鸳从宋窈开口就一直忍着心中的怒气,现在看连个奴才都敢污蔑宋长姝顿时忍不住怒骂道:“你个老妖婆,明明是你强迫我家姑娘从侧门入府,姑娘不从便痛下恶手。如今倒还有脸喊冤枉,若说要遭报应,必定是你这个黑心婆子先遭报应!” “小贱人你……啊!”秦嬷嬷看了一眼二姨娘伸手想打夏鸳,却被宋长姝拦下来又一脚踹在了肚子上,顿时一声惨叫滚到在地,又压倒了跪着的田嬷嬷。 两个嬷嬷本就长的身宽体胖,一时之间竟然没爬的起来。像两条胖胖的蛆虫,百般丑态引得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 “何氏,这就是你的治家之道?”宋老夫人看向了二姨娘,目光森然声音带着几分尖利。 见老夫人动了真怒,田嬷嬷和秦嬷嬷赶紧闭上了嘴,规规矩矩的跪好。被点了名字的二姨娘身体一颤,涨红着脸认错:“是妾身治家不严还请老夫人不要生气。” 宋窈也赶紧扶住老夫人的胳膊柔柔的唤了声:“祖母。” 同时宋窈也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老太太如此动怒是因为二姨娘把小产之事算到宋长姝头上的缘故,还是因为田嬷嬷和秦嬷嬷的丑态。 姨娘小产之时宋老夫人去了慈云寺,根本就不在府中。想来这事到底如何老太太也不知情。 从宋长姝有条不紊的一一反驳宋窈话的时候,二姨娘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真的事情败露反而又镇定了下来。 把小产之事栽赃到一个孩子身上太过下作,更何况小产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争宠所致。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自然不会承认。 二姨娘脸上还是一副恭顺难堪的样子,可一双如水的妙目却落在了秦嬷嬷身上。 第6章 闹鬼 宋长姝的话让她茅塞顿开,自己很少食用虾蟹又哪会知道这个东西不能多吃。要怪就怪秦嬷嬷吧,她知道却不提醒,也不知道安的什么歹心。 还连累自己误会了宋长姝。 “好了,都闹够了吧,闹够了就回府,还嫌不够丢人吗?”宋老夫人有些不耐烦推开了宋窈扶着自己的手。她的一张脸绷的紧紧的,颧骨微高看着有些刻薄。 宋窈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擦了擦,面色如常的站到了二姨娘的身旁。 “既然回来了就收收性子,你虽顽劣不堪却也叫我一声祖母。在庄子上如何我不管,如今回了丞相府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若是再做有损相府颜面的事情,可别怪我容不下你。”宋老夫人一番话看似严厉,可真正落在宋长姝身上实际的惩罚却没有。 连一向脑子简单的宋绯也不免的多看了老夫人两眼。 见宋老夫人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过错,宋长姝也就从善如流的福了福身回了句:“是,祖母。” 宋老夫人点点头,让下人伺候着走进了丞相府,宋长姝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众人勾唇一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小贱种!”宋绯最看不得宋长姝猖狂的模样,兀自还在愤愤不平。最后低声暗骂了一句也扭身进了府中。 二姨娘眼看着老夫人的身影拐过了长廊,也连忙跟了上去。可她面对聪慧的宋窈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二姨娘讪讪的笑了一下,靠近了宋窈瞧着她的脸色低声安慰道:“窈儿不必忧心,那宋长姝一张嘴再厉害也不可能讨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毕竟老夫人一直对宋长姝的身世存疑,那丫头是不是我宋府血脉还未可知。要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放任她在庄子自生自灭这么多年。” 对于二姨娘的示好,宋窈却没有一丝领情。她只是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子淡淡说道:“姨娘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想想一会该怎么应付老夫人。”宋窈面带讥讽的看着二姨娘,直到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那老婆子可不像我,姨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好糊弄。” 二姨娘面容一僵,知道宋窈因为自己欺骗她小产的缘由而生气。有心想再解释一二却见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又走了回来。 她冲着二姨娘微微屈膝:“老夫人请姨娘去花厅说话。”又看向了默默降低存在感的田嬷嬷和秦嬷嬷语气意味深长:“两位嬷嬷也一并来吧。” 宋长姝并不知道二姨娘被宋老夫人叫走回话,而是在一个小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二姨娘给她安排的别院。 院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比庄子的屋子可精致太多。 夏鸳很是兴奋,满眼新奇的看个不停。 整个院子二姨娘应该派人打扫过,不说纤尘不染,但好歹能住人。 可那又如何? 在来时,宋长姝便瞧过。 这院落于丞相府内的最北边,距离宋老夫人的院子最远,其他人更甚,想要去正堂内吃个饭都要走许久。 背着阳光,院子前的树都像是为了给她住临时栽种的。 不过—— 这一点宋长姝来时就知晓了,且她的另一边的院子就是她母亲雨若楠生前所住的院子。 她一眼望去,一片恍惚。 偶尔伴随着一阵冷风吹过,让宋长姝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浑身还隐隐透着几分凉意。 要不……去看看? 宋长姝一个念头心生,她不由自主的迈腿朝着院子内过去,她越发的靠近那院子,心里就在疯狂得打鼓。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 “大姑娘。” 蓦然传来的一道声音,把宋长姝给惊到,她回眸正对上一骨瘦如柴的老婆子,那老婆子颧骨都凹下去,整双眼瞪得老大,把宋长姝硬生生得又给吓一跳。 好家伙! 这府内的人就没长得正常的吗? “大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老婆子问。 宋长姝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的院子上,轻启唇,“不过是到处逛逛罢了,有何不妥?” 眼前是谁的人宋长姝拿捏不准,但宋长姝语气冷漠,她在这府内可不想相信其他任何一人。 “大姑娘去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前面那院子您可莫要去。”老婆子也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座院子,声音沙哑。 “为何?” 她想去看看自己母亲住的地方都不行? 再说,这地方生的偏僻,宋长姝都感觉那比自己的院子更萧条,更别提里面的陈设之类的,哪里是个当家主母住的地方? 老婆子感叹声,凑到宋长姝的跟前小心翼翼道:“大姑娘,您刚来有所不知,那院子里面闹鬼。” 说完后她似乎还担心有人听到周围看了看。 鬼神之说,在此处是大忌! 宋老夫人也不让下人讨论次数,即便是说也千万不要被人听了去,否则很有可能自己的小命不保。 “闹鬼?如何说?”宋长姝却震惊的问。 “大姑娘小声些,若是让老夫人听了可不得了。”老婆子惊慌失措道,连忙示意宋长姝小声点,“那院子常年锁着的,但每到夜间就会看到人影灯光晃动,大姑娘,你说一个无人住着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影烛光呢?” 整个府内的下人都被那吓到,当时还闹到老夫人那去。 当时,宋老夫人只是下令锁住院子,禁止任何人出入,也禁止任何人议论此事,但府内私底下还是偷偷说上一二,甚至还有胆大的夜间过来,在瞧见是真的害怕得离开。 “鬼神之说不可信。”宋长姝长腿一迈就想过去。 那老婆子立即拦住了她,“大姑娘,您莫要去,您若是出了事如何是好?” “即便是鬼,也是怕光的,你说那里面是人影烛光,又岂能是真的鬼呢?”宋长姝对老婆子的话深表怀疑。 她一个现代思维的人,会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吗?再者宋长姝记得雨若楠这个角色自己只是寥寥数笔带过,如此这般,倒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闹鬼 第7章 夜半灯火 “哎呀大姑娘,您就别为难老奴了,老夫人下了特令不让人进去的,要是进去了被人知晓了可是大罪!”老婆子急忙跺脚道。 看来,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宋长姝皱眉,目光落在那座院子上,陷入了沉思。 怎么回事? 雨若楠这个角色,若是宋长姝没记错的话当初自己不过是一笔带过,可如今却看着越觉得不对劲。 不管是闹鬼的宅院还是眼前嬷嬷的极力阻止都透着几分诡异感。 老婆子见她没有动静更急了,她急忙说着:“大姑娘,您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宋长姝没有应声,只是乖顺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在转身之际,宋长姝瞥见老婆子偷偷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清楚老婆子到底是因为自己不会去宅子而松口气还是什么。 不过…… 宋长姝体内的好奇因子在疯狂跳动,越是不让她去的地方,宋长姝就越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不过现在眼前的老婆子看得紧,得另外再寻个机会才是。 宋长姝一直走到距离自己院子不远的一处小竹林,背后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盯的也太紧了,有些难办。 回到自己的厢房,夏鸳去小厨房取晚膳。宋长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坐在窗前,外面阵阵凉风袭来,吹得她心旷神怡,但她目光却紧锁在不远处的院子上。 “姑娘。”夏鸳此刻入了屋内,她手上端着饭菜脸上带着几分神秘的“姑娘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嗯?” 宋长姝放下手中的茶收回思绪,她走到了桌子前,低眸看着夏鸳给她带来的这些饭菜,嘴角微微勾起。 原本的宋长姝进了宋府也是残羹冷饭,但今日她这一出,府内的人到底还是不敢得罪她。 饭菜还是热乎乎的。 虽然不是什么大好菜,但看起来也不错。 夏鸳给宋长姝递着筷子,随后说着:“我听闻二姨娘被老夫人给训斥了番,说是让二姨娘罚抄宋家祖训十遍呢!” 她说着的时候仰着头,高兴得不得了。 宋长姝拿着筷子坐下后,目光落在夏鸳的身上:“你的呢?” “我的?”夏鸳愣住,随后道:“宋府和庄子不一样,奴婢随后和嬷嬷们一同用膳就可以了。” 来宋府,就要守规矩。 宋长姝却腾出一个干净的小碟子,把自己碗中堆的高高的米饭拨了一些给夏鸳:“一起吃吧,这些我也吃不完。” “姑娘。”夏鸳有些感动。 “颠簸了一路肚子还不饿?快些吃。”宋长姝可不想看到夏鸳落泪,立即阻止她那要掉下来的眼泪珠子。 夏鸳拿着勺子一口吃着饭菜,感觉今日的饭菜很香,她笑弯了眼睛随后又神神秘秘道:“奴婢刚刚取晚膳正看到田嬷嬷和秦嬷嬷都被挨了板子,听说老夫人已经差人叫了人牙子,明日一早就给发卖出去。” “是吗?”宋长姝面不改色的吃饭。 田嬷嬷和秦嬷嬷年纪大又挨了打,再落到人牙子手上怕是挺不过去。 她们二人虽对自己多有刁难却罪不至死,能让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应该还是二姨娘小产的事情。 事关子嗣,这是触了老太太的逆鳞。 为着宋窈的好名声,这个时候还不能动二姨娘,这个锅也只能当奴才的来背了。 夏鸳点着头,心中的喜悦从眼底溢出:“对啊,真是恶有恶报,,谁让他们那样欺负姑娘的。” 不同于夏鸳的高兴,吃着饭菜的宋长姝却没有半分动容,她脑海思绪万千,正掂量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二姨娘让她回来是想李代桃僵代替宋窈与晏王成婚的。 可是除了成婚,宋府内的人不会再对她做什么吗? 夏鸳兴奋的自顾说了半晌,又见宋长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踌躇了片刻有些小心的说道:“姑娘,奴婢觉得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你的。她训斥了二夫人,还让人打了田嬷嬷跟秦嬷嬷把她们发卖出去替姑娘出气。” “是吗?”宋长姝淡淡开口。 夏鸳见她面色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疑惑道:“姑娘还在担心?” “倒也没有。” 宋长姝用完膳后后起身,她站在门前,看着微微吹来的凉风,她看着地面上翻滚着的落叶,眸光沉了沉。 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看似万般周全,但真的好吗? 自己在庄子里的时候可曾收过宋老夫人的只言片语。 刚才宋府门外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她都未曾多说什么话。 宋老夫人虽然惩治了府中下人,但这绝对不是心疼她。 惩罚二姨娘是因为当年二姨娘用孩子争宠,处置田嬷嬷以及秦嬷嬷是觉得她们给宋府丢人现眼了,而二姨娘小产的事也需要有人兜底。 没处置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今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罢了。 否则,还真说不准也会跟着被训斥一顿。 夏鸳见宋长姝用完才撤了饭菜,她伺候着宋长姝漱了口见她兴致不高,想了想又安慰宋长姝道:“姑娘也别想太多,您终究是丞相府的嫡长女,眼下二姑娘得宠也是一时的。等您在这府中住的久了,老夫人自然就知道姑娘的好了。” 她很佩服宋长姝。 虽说宋长姝好似在接到回宋府信儿的时候性格就变了一些,但夏鸳更喜欢此刻的宋长姝。 “夏鸳。” 宋长姝目光落在夏鸳的身上,夏鸳抬头看向她,宋长姝这才缓缓开口:“这里是宋府,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姑娘放心,我定会小心行事的。”夏鸳点头。 这里跟庄子不同。 看似平静却波涛暗涌。宋窈和二姨娘若是不出手,那就真的出乎宋长姝的意料之外了。 宋府规矩森严,用了晚膳姑娘们大都窝在各自的厢房不会在府中随意走动。 庶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饭后还要来往走动联络一下感情倒真的让宋长姝有些犯恶心。 夜深人静,外塌的夏鸳早已熟睡。整个院子很安静,只能看见廊下灯笼的烛光在窗户上影影绰绰的晃动。 宋长姝从床上起身,她寻到了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猛地喝了一口后,才觉得烦闷的胸口舒服了些。 随后,宋长姝打算回榻上继续睡去。 可是她回去的时候余光却鬼使神差的瞥向了窗外,目光落在雨若楠住的院子上。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二层小楼的一间厢房如白日里老婆子所说,深夜的确有人影烛光晃动。 宋长姝还以为看花了眼,凑到窗边细细一看,竟是真的! 真的有人? 还是说……真如那老婆子所说那里面有鬼? 宋长姝心里一个念头滋生,她拿着一旁的衣裳穿好后推开门走出厢房。虽然此处偏僻不会有人来,但她还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偷偷摸摸的去往那院子旁。 夜色很好的掩盖了她的身形。 宋长姝在靠近矮墙的时候还感受到一阵凉风袭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宋长姝小心翼翼得探头,看到院子门口竟是有人守着的。 这让宋长姝愈发好奇,看来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宋长姝绕着矮墙走了几个来回,终于不抱希望的开口【系统,你难道没有什么道具可以帮我吗?】 系统的声音十分机械,甚至宋长姝还听出了几分被扰了清梦的不满:【没有。】 算了,还得靠自己。 宋长姝终于在院子旁边看到了一些砖头,她立即把砖头叠在一起,随后她踩在砖头上一只手扒拉着围墙,脚用力一蹬。 霍! 她上来了。 但是下去有些困难。 宋长姝抱着围墙上方,小心翼翼得把腿放下去,她低眸掂量了下距离之后,从上面跳了下来。 她勘勘站稳,就感觉一阵凉风袭来。 这里比自己的院子还要荒凉一些。 宋长姝朝着烛光所在的厢房走去,有木梯可以上二楼。台阶上落满了枯叶甚至在缝隙里长了野草。 她虽然十分小心,但在往上走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只听见“咯吱”一声脆响,在宋长姝惊恐的目光中枯枝断成了两截。 第8章 毒发 宋长姝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鬼”被吓跑了。 好在小屋里的烛火没熄灭,终于,她到了屋子前。 站在这里,宋长姝更能清楚屋内是有两道身影的,为了证实里面是否是真的鬼,她捅破了窗户纸看过去。 不是鬼…… 而是两个人!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间阿若就已经过世了十多年。”屋内,男子身穿便衣,墨黑色袍子衬得他身子高大。他长的十分俊美,虽然眉眼处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整个人还是不怒自威带着几分上位者独有的气息。 而在他那里面面前挂着一幅女子肖像,宋长姝离得远看不清面容。不过她猜想应该是死去多年的雨若楠。 “宋阳州,你以为你把阿若藏在这个地方,朕就找不到了是不是?” 这句话宋长姝没听清楚,只是听到了那个名字。 宋阳州? 那不是自己亲爹吗? 白日里他不在,宋长姝也未曾多问,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而且那个黑衣男子自称朕,难道他是皇帝??? 宋长姝的脑袋飞速运转,看着晋安帝一副爱而不得的模样,马上就悟了。 敢情这是场你爱她你不爱她而她爱他的戏码。 不同于晋安帝面目气质的锋利,宋阳州的气质很是温润,带着些让人亲近的书卷气。 他的面色很不好,双目微微发红,一手紧紧扶着桌角,关节用力的发白。 “陛下想说什么,把牌位放在此处乃是夫人所愿。她在世时处处受制,也只有这一方宅子才能给她片刻自由。” “自由么……”晋安帝愣了一下。他看着画像上女子巧笑嫣兮的笑脸,怎么都想不明白。若跟着自己,这大片的江山都可与她共享,泼天的财富,无上的权利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又怎么会让她拼了命的逃离。 “自由?拿命换的自由?”晋安帝嘲讽的看着面前一脸隐忍的臣子:“阿若为嫁你拼了性命,可她病死的时候,你在何处。” 宋阳州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晋安帝的逼问让他承受不住。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反驳皇帝的话:“阿若不是病死的。” “那是因何而死?” 宋阳州沉默。 晋安帝眼中的杀气一晃而过:“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纳了小妾,宋老夫人折磨她的时候你可为她说过一句话。宋阳州,朕真是后悔让阿若嫁你。” 油灯里的烛火发出“吡啵”的一声轻响。 晋安帝面目狰狞,又一瞬间恢复了镇定。 “听说你让阿若的女儿回来了?” 晋安帝的声音漫不经心,可却一下子让宋阳州脸色大变。他直直的看着眼前心思深沉的帝王,终于折了傲骨缓缓的跪地磕了一个头:“臣女还小,还请圣上高抬贵手……毕竟……她是阿若唯一的孩子。” 晋安帝沉默许久终于轻笑一声开口,他看着画像上的女子自言自语:“阿若,你看他连你们的孩子都护不住。当初你选谁不好,为何偏偏选了一个废物。” 晋安帝伸手取走了墙上的画像,他小心的卷好,像是在对待一幅稀世珍宝。 宋阳州一直咬牙看着晋安帝,他额上青筋暴起,舌尖都跟着尝到了血腥气。 晋安帝拿到了雨若楠都画像,眉宇间的郁气三散了些,他走近两步拍了拍宋阳州的肩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孩子的命是阿若用命换来的,你该祈祷那孩子长的不要像阿若。” 宋阳州身体一震抬眼看着皇帝,许久缓缓开口:“陛下,臣会照顾好阿若的孩子,还希望陛下不要操心,也不要再来此处打扰阿若了。” “这是阿若的意思?” “是” 晋安帝冰冷的视线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闺房,拿着雨若楠画像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终于在满腔的戾气再也止不住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开口:“那就如她所愿。” 宋长姝一直小心的听着。 她依旧只能断断续续得听到几个字,宋长姝放弃挣扎蹲在地上,虽然她明白这里不能是在闹鬼。 但是什么都没听到宋长姝却十分郁闷。 而就在此刻,系统的声音蓦然响起:【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剧情。】 【什么隐藏剧情?】宋长姝惊了。 这听墙角怎么还听出一个隐藏剧情来了?这么随便的吗? 【解开雨若楠死亡的真相。若是隐藏剧情处理成功,宿主则可以触发一天到十年不等的寿命值。】 听到系统的话让宋长姝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根据系统抠门的特性,这个剧情任务估计不是那么好破解。 系统公布了任务再次安静如鸡,宋长姝也不对它抱有什么希望。 眼看着厢房内的两人有离开的意思,宋长姝赶紧轻手轻脚溜下了二楼。 她想了许多,当初交代雨若楠这个角色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突出书中的宋长姝身为嫡女却不受宠的设定。说白了她只是个工具人!可现在系统发布的这个任务却无不表明她雨若楠的身上有大问题。 怕被人发现,宋长姝贴着墙根来到了自己来时翻墙的位置。 正当她踌躇的时候,一道“沙沙”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黑灯瞎火的一点动静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宋长姝心里发毛,壮着胆子借着月光看过去,但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难道这里真的有鬼不成? “沙沙”…… 这声音也不知道是在答应宋长姝还是什么,吓的宋长姝差点蹭起来,但眼尾瞥到二楼的烛光,又很快就冷静下来。 那两人是和雨若楠牵扯最多的人。 但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宋长姝恨自己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都知道得太少,甚至宋阳州的事情都不是很多。 至于这个皇帝,也描绘得比较少。 宋长姝十分后悔自己当时对于配角的敷衍,以至于让系统钻了剧情的空子。 他们身上的隐藏剧情,宋长姝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什么有用的剧情,而且还是隐藏剧情,属性加的很多的那种。 “吱呀”! 就在宋长姝想捶胸顿足的时候,便听到屋子的门被打开,她看着宋阳州跟皇帝在此刻已经走出来了。 两人这是聊完了? 宋阳州送着皇帝出去,一路上他没有过多的话语,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远,与其说是两两相厌,倒不如说是相互忌惮。 只可惜,这次没什么收获。 唯一的收获就是那所谓的隐藏剧情,等回去之后再好好的想想那所谓的隐藏剧情是什么。 宋长姝出去不能走正门,她只能再去找能搬石头垫脚的地方。 石头是有。 但是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搬来搬去的十分麻烦。宋长姝现在十分之困,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也顾不得石块上的泥土只要能用,都统统搬到了墙角。 终于差不多了。 宋长姝一只手扒着围墙,借助着脚下的石块刚爬上去蓦然感觉到身后一股凉风袭来,身后似乎还有道身影晃动。 真有鬼? 宋长姝立即往后一看,却见一人已经不声不响的站在身后,她吓得踉跄几步从石头上下来,若不是她扶着墙估计差点摔倒在地。 这是何人? 宋长姝盯着眼前之人,她先左右看了看,宋阳州和晋安帝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的人轻轻的咳嗽一声,宋长姝绷紧的身子,疑惑道:“你不是鬼?” “姑娘觉得呢?”男人的声音清亮,在这微微冷风中带着些许凉意砸向宋长姝的耳朵,却没由来的有几分好听。 宋长姝伸出指尖碰了碰男子的衣角,稍稍放松下来。 摸得到,声音也正常,是人! 也说不上庆幸还是失望,宋长姝有一瞬间希望是鬼又希望不是,毕竟这大晚上的刺激是刺激,她却很怕自己小命难保。 “你不是丞相府的人?”宋长姝疑惑,但随后又道:“这里禁止任何人出入,你怎么会来此?” 夜色之下,宋长姝只能勉强看到眼前之人的那张脸。 月色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那完美的五官,一袭雪白衣袍在身,衬得他整个人,身姿如玉,气质卓然。只是他的脸色带着几分病气,只身站在那浑身透着几分凉薄。 跟鬼有得一拼。 “不是。”周瑾晏低眸,目光落在那张精致的脸蛋上。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语气有几分好奇:“宋长姝?” “你认识我?”宋长姝诧异。 “听闻丞相府嫡女回府,宋二姑娘与宋家三姑娘不会像你这般半夜爬墙,你这衣裳也不像是府内丫鬟所穿。”周瑾晏淡淡的说了句。 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宋长姝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周瑾晏:“所以你是什么人?看你这衣裳也不像是普通人家所穿,半夜行爬墙之事也非君子所为。” 虽然只是朴实无华的青衣,但宋长姝能一眼看出是上等的料子所制。整个宋府除了宋绯那未见过面的弟弟宋煜,哪里还有姿容这么出众的年轻男子。 周瑾晏在听到宋长姝声音那一刻便认了出来。 本是跟着晋安帝来到了丞相府,能遇见宋长姝倒是意外。 看到宋长姝眼中的戒备,周瑾晏不知怎的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与宋家姑娘有着婚约,你觉得我是谁?” 好家伙,宋长姝直呼好家伙,还能是谁,这不就是那个被自己写废了手的倒霉男二么。 宋长姝看着周瑾晏堪称完美的一张脸,心中既悔又痛。 姐要知道你长这么帅,就下笔轻点了! 宋长姝沉默了,书中的周瑾晏对宋窈情根深种她可是知道的。不过那也是剧情过半宋窈完虐了几波宋长姝之后的事情。 可如今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宋长姝很难不想到他是夜半私会宋窈的。 自己这刚回宋府不久,剧情就已经走的这么快了? 宋长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看着周瑾晏,挣扎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头指了指宋窈所在的院子。 “若是找二妹妹,王爷那边请。” 周瑾晏点了点头,他甚至朝宋长姝道了谢。在宋长姝转头的一瞬间只听见“砰”的一声,刚刚还好好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 宋长姝想到了两个字——碰瓷。 周瑾晏还真不是装的,他也没想到自己身上的寒毒会这个时候发作。 一股噬心的疼痛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的位置。周瑾晏死死的咬着牙关。 青色的纹路布满了他半张脸,又邪恶又恐怖。 本是恍若仙人的一张脸,在那些纹路的衬托下一下子成了修罗。 周瑾晏背靠着身后的树干,他不发一言,沉默的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与折磨。 他侧着脸,就算是有月色的遮挡也下意识的不想把布满纹路的那边脸给宋长姝看见。 第9章 救命 周瑾晏一不对劲,宋长姝就发现了。 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周瑾晏痛的缩成了一团。 “系统,他是怎么回事?” 【寒毒发作】系统顿了一下,安慰宋长姝【宿主不用担心,要不了性命。】 “我知道要不了性命。”宋长姝有些迟疑,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只写周瑾晏废了手,可没写过还中了寒毒。 已经过了亥时,若再晚回一些夏鸳怕是要醒了。看着几乎痛的要失去意识的男人,宋长姝的眼神暗了暗。 “这个毒可有破解之法。” 系统没有说话,耳边除了一两声压抑的呻吟就是簌簌的风声。 宋长姝决定加把火:“你可想清楚了,周瑾晏在读者中的人气可比男主周瑾瑜还要高。你让我穿书的目的不就是增加剧情爽度么,那除了打脸,拯救男配也可以是任务中的一环。” 系统还是不说话,宋长姝打了个呵欠,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走人:“既然死不了那我就先走了,至于周瑾晏,待他身边伺候的人发现自个主子不见了自然有人来寻他……” 眼看着宋长姝真的一副不再多问的模样,系统终于不再装死【要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宋长姝轻哼了一声,脚步一转又走了回去。 【我这里虽然有解毒的道具但也不能白白给你,每个道具都需要积分来换。】系统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这个毒比较麻烦,用来解毒的道具比较贵。相应的需要的积分也比较多】 系统的话让宋长姝皱起了眉。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她向系统问出能否救周瑾晏的时候就已经做出要付出同等代价的心理准备。 不是宋长姝心善,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她实在是做不到。 特别是这个人所受的一切苦难,还是因她而起。 看着周瑾晏那一边完好的侧脸,宋长姝叹了口气,也罢,就当是欠他的。 “积分需要什么来兑换。我这刚穿来,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见宋长姝眼中的犹豫散去,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系统也不再隐瞒【你获取的生命值就可以用来换取积分。】 果然如此。 宋长姝苦笑,自己现在总共才五天的生命值,能用来干啥。她还没有天真到五天生命值能换五万积分的地步。 【宿主的生命值太少换取不了太多的积分。虽然解不了他的寒毒,但是可以让他少受些痛苦。】系统虽然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但也知道打一棒槌给一甜枣的道理。 自己和宋长姝息息相关,若太过打消她的积极性,或许对日后的任务进度也有影响。 “一天的积分能让他撑几分钟?” 【五分钟】 “那够了。” 宋长姝大步的走向了周瑾晏,她想的清楚,如果没有记错剧情。三天后为了给她的归府有个合理的理由,为了让她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京中各大世家的眼中。 丞相府会以她的名义举办一场秋日宴,而那个时候看她不顺眼的宋窈等人自然会出一些幺蛾子。同样那也是更改剧情增加生命值的好时机。 用一天生命值换周瑾晏的五分钟对宋长姝来说,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再者他中毒也不是一日两日,或用丹药压制,或府中有人医治。自己自然有解救之法。 而宋长姝能做的也只有让他安全的离开丞相府。 周瑾晏已经疼的快失去意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朦朦胧胧的只能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距离自己是那么近,可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周瑾晏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深潭一般,冰冷的潭水粘稠刺骨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的渣都不剩。 那些在战场上已经被他斩杀的尸首竟然在他的眼前又从地府里颤微微的爬了起来。 它们在潭水里伸出腐烂的手紧紧的拉着他的脚,想把自己也同样的拖下去。 周瑾晏的心跳变的缓慢而沉重,马上就要被无边的痛苦拖入潭底。 “用吧,系统。”轻柔的女声传进了已经变得有些迟钝的耳朵。 宋长姝用手臂揽着周瑾晏的肩膀,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 她伸出手指撩开了周瑾晏脸颊边已经汗湿的头发,那狰狞的半张脸赫然的闯进了她的视线。 “啧,花纹还挺好看。” 一阵不知名的淡香从鼻尖传来,周瑾晏皱了皱眉,他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拂开了自己脸上的发丝。 随着那只手的移动,在身体里肆虐的疼痛竟也跟着烟消云散。 一轮光洁的月亮自深潭升起,那些狰狞的怪物们统统怪叫着化为云雾。 周瑾晏身体一松,睁开了眼睛。 宋长姝看得认真,没注意到怀中的人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刚准备把周瑾晏额上的头丝往撩开,手腕已经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 “别看。”声音不复刚才的温润清朗,带了些沙哑。 宋长姝浑身一震,正对上周瑾晏的眼睛。 他的眼波流转,明眸桃嫣。深邃莫测的眸子里噙着些微的光华。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看。”被人抓个正着,宋长姝有些尴尬。 她动了动手腕从周瑾晏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又装作十分自然的扶着周瑾晏坐了起来。 时间紧迫,宋长姝咳嗽一声长话短说。 “几年之前,我在庄子里碰到一位游医,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枚解毒丸。刚刚已经给你服下,却只能压制你几分钟的寒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宋长姝面不改色的扯谎:“你贵为王爷身份高贵,想来府中也不缺那些解毒的药材。如今既然神智已经清醒就赶紧回府吧。” 想了想怕丞相府距离晏王府的路途较远,别走到半路上毒性又发作。宋长姝又多嘴加了一句:“或者你让府中侍卫来接应你也行。” 看着宋长姝一副操碎了心的表情,周瑾晏一双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的扬起。 “如今我行动不便,宋姑娘聪慧,觉得该联络下属?” 这个…… 看着面容苍白的周瑾晏,宋长姝又皱起了眉。自己虽是写女频古言的可真正面对古人的行事和规矩有些却是不了解的。 她只能用有限的知识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会吹口哨吗?” 周瑾晏摇了摇头。 不是通过声音传信……宋长姝的视线下移,看向了周瑾晏的腰间。 他的腰间除了佩戴的玉佩,腰带里好像还有一个手指长细竹筒一般的东西。 第10章 说话 周瑾晏顺着宋长姝的视线也看向了自己的腰间。 先是有些诧异宋长姝的大胆,但想起了腰间的东西又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也没有避讳伸手把它从腰带里拿了出来。 那是一支小小的竹筒,看着平平无奇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若想传信,宋姑娘试试这个?” 宋长姝有些新奇的接了过去,她仔细看了看小竹筒,整个竹身打磨的十分光滑没有感觉异常的地方。 “这个怎么用?”宋长姝不耻下问。 周瑾晏半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眼中带着细碎的笑意。他懒懒的伸出一只手,指尖在竹筒上面点了点。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突然从竹筒里面窜出了一团淡青色的烟火,火光升到了空中,接着化为纷纷扬扬的光点消失不见。 他的指尖擦过宋长姝的手背,带着微微的凉意。 直到光点燃尽,宋长姝才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被周瑾晏碰过的地方像是有些发烫,宋长姝忍下心中的怪异,把手中已经用过的竹筒递了回去。 小姑娘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周瑾晏还有些紧绷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神色微变。一股熟悉的剧痛又从四肢蔓延而来,噬心之痛也不过如此。他看着眼前一无所觉的宋长姝,闷哼一声把涌到嘴边的腥甜咽了下去。 周沀离得周瑾晏不远,他把身影隐在了宅子外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叶中。 在看到空中四散开来的淡青色烟火的时候惊的差点从树枝上滚下来。 在意识到周瑾晏可能出事的时候,周沀只觉得一颗心慌的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难道是被皇帝发现了?这是最坏的事情。 周沀也想不明白,在发现皇帝的人在丞相府的时候,一向事事冷淡的周瑾晏为什么也要跟着去看看。 在容槐道时,他和周瑾晏与几个将士被西瀛的蛮子围堵。 那时他们与西瀛的人周旋已久,带来的几万人马已经尽数折在了这荒凉幽暗的深谷之中。 空气里除了弥漫着尸体被燃烧的焦臭,还透着浓浓的血腥气。 西瀛的大王子耶律齐穿着墨色的麒麟铁甲, 在众人的簇拥下右手把玩着手中的马鞭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就像猫捉老鼠一般冷漠而戏虐。 当时他的一条腿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而周瑾晏身穿的雪白战甲也血迹斑斑。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战马早已经被利箭射的千疮百孔被草草葬在了身后的矮坡之后。 可明明在如此绝望的境地,周瑾晏还是护住了他。 那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都会保护好周瑾晏,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只是,周沀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个誓言自己还没兑现,周瑾晏就再次遇到了致命的危险。 周沀几乎把轻功用到了极致,他来的很快。循着烟火燃起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宋长姝所在的后院。 天空的月亮有一半隐入了云中,周沀心慌意乱之下看不真切。只看到周瑾晏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而在他的身边还守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主子!” 周瑾晏听到周沀的声音,转过了头。微弱的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青色的纹路几乎爬满了半张脸。 周瑾瞳孔缩了一下。 “你既然来了,就快带着你家主子走吧,他撑不了太久。”宋长姝站起身让开。 只看到了一眼,周沀就明白过来,周瑾晏这是毒性又发作了。 看着周瑾晏虚弱无比的模样,又想起那个把自己从泥水中拉起的玉面战神,周沀眼圈一红,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耶律齐那狗东西,主子也不会…… 当下耽搁不得,周沀很快的收敛了情绪。 宋长姝的大胆让周沀感激之余,对她很有好感。 他沉默的冲宋长姝点点头不再多言,背起周瑾晏几个闪身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长姝目送着他们离开,想了想,还是把掌心已经捏的温热的竹筒默默的收了起来。 宋长姝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夏鸳睡得正熟。看看天色估摸着再等两个时辰,宋老夫人就要差人来叫自己了。 毕竟刚回来,这一趟是怎么都要去的。 宋长姝浑身酸软的往床榻上一躺,心无旁骛的闭眼就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累着了,这一觉竟睡的十分香甜。 等宋长姝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橘黄的阳光从窗纸里透进来,门外能听见夏鸳指挥小丫头倒茶倒水的声音。 “姑娘醒了?”夏鸳小心的推开门,正和睡眼朦胧的宋长姝眼睛对上。 她身后的小丫鬟们捧着铜盆和面巾鱼贯而入。她们在宋长姝的面前一字排开,规规矩矩的站着,连头都不敢抬。 原本剧情的宋长姝回府的头一天,因为从侧门而入丢了身为主子的威严,连带着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上心。 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也不知道二姨娘是不是故意的床榻上准备的被子薄的可怜,宋长姝又在庄子长大怯懦惯了,唯恐得罪了当家的二姨娘哪里又还敢提别的要求。 以至于住的头一晚就感染了风寒,她本就底子薄,那一病就是月余。 等好些的时候想给宋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正好听见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议论。 说宋长姝是个没有福的,和艳冠京都的宋窈不能比。唯一命好的地方就是托生在已故的大夫人肚子里。 若是自己能选投胎的地方,怕是比她强。 宋长姝听了自然跑回自己的院子哭了一场。自此郁郁寡欢越加谨小慎微对待宋窈二姨娘等人处处讨好。 本以为如此就能在府中过的好一些,可是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 二姨娘把在宋长姝生母身上受的屈辱,统统都在她的身上找了回来。 宋长姝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潭,越是挣扎就陷的越深。 宋长姝用手摸了榻上松软的锦被淡淡的嗯了一声,夏鸳伺候宋长姝更衣洗漱,收拾妥当又让人上了早膳。 还没吃上几口,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张嬷嬷就走进了院子。 第11章 规矩 “姑娘起了?”张嬷嬷穿着一身深蓝色褙子,头上梳了个圆髻什么簪子都没用。明明看着慈眉善目的,却莫名让人不敢心生怠慢。 夏鸳连忙让张嬷嬷进来。 她客气的道了谢眼睛一扫桌上的东西,微微一笑道:“老奴来的不巧,姑娘莫怪。实在是老夫人想念姑娘的紧,特令老奴来找姑娘去松香院说说话。姑娘既然用完了,那就跟着老奴走吧。” 宋长姝没有说话,只是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粥,直到张嬷嬷嘴角的笑意变的僵硬才放下碗。 一边用香汤漱了口,一边吩咐夏鸳挑着桌上还未动过的吃食用一些。又吩咐她呆在房中不必跟着自己才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嘴才看着张嬷嬷淡淡说道:“好了,走吧。” 张嬷嬷催的急,也来不及再重新梳妆打扮。宋长姝只穿了件淡紫色衣裙头上戴了两朵白玉兰样式的缠花便出了门。 宋府的宅院布置的很是雅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一路上碰见小丫鬟,无不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大姑娘,张嬷嬷。” 两人径直走过了垂花门和小花园,一直走了小两刻钟才来到了宋老夫人住的松香院。 院子不大,景色却很雅致。 张嬷嬷还告诉宋长姝院子后面还修了一个小佛堂。 除了出门赴宴,宋老夫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佛堂里面。 眼看着就要走进院子,张嬷嬷却停了下来。 宋长姝不解道:“嬷嬷怎么不走了?” “老奴在外侯着,姑娘自己进去就行。” 宋长姝看了看张嬷嬷,见她真的的没有进去的意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抬脚垮了门栏进入了翠红柳绿的院子。看着满目的木芙蓉和秋菊,忍不住撇了撇嘴。 看来宋老夫人虽说吃斋念佛,却是个六根不净的,满心惦念着红尘。 廊下早就站着几个小婢女,她们穿着较为鲜艳亮眼的锦缎。连头上的珠花都比送宋长姝头上的几朵缠花贵重一些。 几人本来正低着头小声说话,感觉有人进了院子正好看见宋长姝的脸。 “大姑娘来了。”其中一个圆脸的婢女赶紧冲宋长姝福了福身,并小声提醒:“姑娘快些进去吧,老夫人正在等您呢……” 宋长姝还没开口,另外一位尖下巴的婢女阴阳怪气的打断了她的话:“阿圆你同大姑娘说这些干什么,大姑娘身份高贵,莫说让老夫人等,就是今日不来,怕是也没人敢怪罪。” 宋长姝在她美艳的脸上转了一圈,轻轻哦了一声,认出她是宋窈身边的婢女——明月。 如果没记错,这个名叫明月的婢女以后可是个有大出息的。 她在宋窈有孕之际爬上了周瑾瑜的床,唱了好大一出戏。 这人留着有用。 宋长姝眼尾从明月的脸上扫过理也不理,直接挑开了用红玉串成的珠帘走了进去。 而身后的明月气的跳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长姝进去。 刚一进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清甜的香气。 宋老夫人端坐在上首。 她穿着一身石金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头上戴着赤金寿字填青石簪,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而在她的下首则坐着同样用心打扮过的宋窈和宋绯,至于二姨娘,宋长姝估摸着应该还在抄宋家祖训吧。 “大姐姐怎么现在才来,可是让祖母好等。”宋绯对宋老夫人一直有些惧怕,若不是等着看宋长姝的笑话,她也不会硬撑着坐这么久。 宋窈本来正在同宋老府夫人说话,看见宋长姝进来了低头喝茶,却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住的院子离祖母的松香院远了些,因而耽搁的脚程,不比三妹妹离得近随时都能来祖母跟前尽孝。” 宋长姝像是没看见宋绯眼中的蔑视,微微一笑解释道。 宋绯却因为宋长姝的话脸色突变,因为宋老夫人的严厉,她其实同宋老夫人并不亲近。说是请安一月也只有跟着宋窈来上几回。 好在宋老夫人吃斋念佛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但宋长姝说她时时来宋老夫人跟前尽孝,就有些诛心了。 宋绯有些慌张的看了眼宋老夫人,因为心虚又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得着急的解释道:“祖母礼佛需要静修,我若时时常来,只怕会打扰了祖母。”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宋窈。 宋窈没有理会宋绯,而是盯着宋长姝看了又看突然笑了起来:“都说庄子里最能磨练人的心性,大姐姐十几年没见倒是变了许多。” 她本就长的极美,这一笑如冰雪消融纵使是宋长姝这个作者也暗赞了一声。 宋长姝对宋窈点点头像是认同她的话:“庄子是磨炼人的性子,二妹妹不必遗憾。来日方长,日后说不定二妹妹也能去体会一番。” 宋窈仔细的打量着宋长姝。她其实对这个宋家长女并没有印象。当年宋长姝秘密送出宋府的时候她也才两三岁。 宋长姝那时候的样子宋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性格孤僻易怒,宋老夫人时时要罚她去祠堂。 宋窈走的那日京都下了一场大雨,二姨娘因为小产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宋窈去看望她,二姨娘却摸着她的头笑。她的指尖冰凉声音却轻柔。 二姨娘在耳边不厌其烦的重复:“我的窈窈马上就要成为整个京都最高贵的姑娘,是嫡是长又如何,还不是像那个贱人怕是活不长,死了才好。” 宋窈把头靠在二姨娘的怀里不敢吭声。她那时候不懂二姨娘为何会如此讨厌小小年纪的宋长姝。 如今却是明白了。 有的人是真的很令人讨厌呢。 宋窈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审视了一番宋长姝,心中的不平和怨恨也跟着暗自滋生。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在庄子里过了几十年,就该是卑躬屈膝,任人作践的模样。是一个粗鄙不堪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贱人。 不该像如今,明明穿着朴素站在盛装打扮的自己面前,却在气势上能隐隐压过自己。 第12章 刁难 宋窈心里如何难受,宋长姝却是不知道的。她看向宋老夫人,恭敬的叫了一声:“祖母。” “过来祖母看看。”宋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却很好。她的眼神精明,没有一丝属于老者的浑浊。 宋长姝和宋绯宋窈之间的不和她岂会不知。宋长姝昨日闹的那一回,宋老夫人看着生气。心里却没有过分怪罪。 她本就对这个嫡孙女不抱有希望。 当年雨若楠身份不明,又和当今那位有过牵扯。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若不是宋阳州非她不娶,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门。 因着雨若楠,宋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喜欢不起来。再加上当年二姨娘小产之事,宋老夫人对宋长姝彻底失望。 如果不是二姨娘说着宋长姝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宋老夫人也不会主动提起让她回来。 这个孙女虽然不成器却也挂着宋府嫡长女的名头,是宋府的血脉。总不好真的让她在庄子上孤独终老,自生自灭。 宋老夫人已经想清楚了,若宋长姝真的在庄子上养废了。凭丞相府的关系,随意在京内指一户家境殷实老实本分的人家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那些世家贵族却是不能想的。 如今看,自己这个孙女没有长歪长的很好。 宋老夫人看着宋长姝心中满意,眼神中便也透了些出来。 宋窈看着宋老夫人的神态,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宋老夫人见宋长姝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让守在屋子外的丫鬟给宋长姝上茶。 明月本来还在为宋长姝的轻视而气恼。 她是宋窈身边的大丫鬟,因为宋窈的关系,地位也在宋府水涨船高。谁见了她不客客气气的叫一声“明月姑娘。” 说是丫鬟,却也和半个主子差不了多少。 宋长姝在她眼里就是个从外面回来的农家女,同她说话那是给她脸面。可宋长姝却把这份脸面扔在地上,难免让人生气。 听见老夫人房中让人上茶,明月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刚刚进去的宋长姝。 她一把拉住了准备去备茶的阿圆,弯唇一笑:“好阿圆,我家姑娘在里面让我去吧。” 阿圆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直接点了点头。 明月心中一喜,扭身进了侧边的厢房。 宋老夫人喜好甜食,所以她平常用的也是些乳茶果茶之类的茶水。 明月想到了宋长姝头上略显寒酸的头花,无不恶意的想她怕是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吧。 冲茶不是难事,很快明月便准备好了一盏牛乳茶用托盘端了进去。 牛奶是提前煮过的,一点也没有腥气。里面还加了些红枣泥,带着诱惑人的香甜。 明月端着茶进去,她朝宋窈看去,宋窈垂下眼睛。 明月没有说话,姿态恭敬的把茶直接送到了宋长姝面前。 “大姑娘,您的茶。”因为紧张明月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宋长姝看了她两眼,没有接茶而是看着明月似笑非笑:“昨日在门外时不小心伤了手腕,还麻烦明月姑娘把茶递到我的手上。” 暗红色的托盘上放着一个青花缠枝纹的茶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长姝,宋绯只当她是故意刁难明月面沉如水嘲讽着说道:“大姐姐好大的气派,如今竟是连二姐姐院子里的丫头也管上了。我看这丞相府除了祖母和爹爹,任谁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确实伤了手,三妹妹何出此言。”宋长姝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自己的身份,明月姑娘我哪里开罪的起。罢了罢了,这杯茶我不喝便是。” “搁着吧。” 宋长姝和宋绯唇枪舌战了几个来回,宋窈则看着抿着嘴唇的明月皱了皱眉。 明月跟在她身边七八年,性子她是最了解不过。让心高气傲的她服侍从庄子里回来的宋长姝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屋外侯着的除了明月还有其他的几个丫头,怎么就是同样厌恶宋长姝的她进来送了茶? 她心思活络,目光就落在了那盏小小的茶盅上。 难道是那盏茶有问题? 明月拿着托盘的手心出了些汗,看着宋长姝不急不慢的模样心中暗恨。再耽搁下去,这杯中的乳茶怕是就要凉了。 特别是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奴大欺主的名头怕是要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田嬷嬷和秦嬷嬷的下场,自己可都还记得呢。 明月忍下心口恶气,咬着牙笑道:“什么开罪不开罪的,大姑娘说笑了,本该是奴婢伺候姑娘。” 明月把托盘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把茶盅端了起来,递给了宋长姝:“姑娘请用。” 宋长姝眯着眼睛看她,伸出手准备接过她手中的茶。明月心中一喜,脸上刚浮现出几分笑意却见宋长姝手腕一转拿起了茶盅上的茶盖。 随着盖子的打开一股甜甜的奶香冲入了宋长姝的鼻腔,淡白的乳茶上还浮了一层薄薄的奶皮,看起来诱人极了。 “祖母,这个茶好香啊~”宋长姝一副惊喜的模样,小女儿的神态让宋老夫人沉静的目光中有了一丝动容。 再怎么要强,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乳茶而已,算不得什么好东西。”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宋长姝,宋老夫人绷着的脸皮松了几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吃甜食。” “祖母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宋长姝像是十分好奇:“我在庄子上还从未见过白色的茶,祖母,这是用什么做的?” 眼见宋长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宋绯用帕子遮掩住嘴角暗骂了一句:“乡巴佬。” 听着宋长姝越扯越远,明月彻底慌了神。 手里的茶盅就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明月再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大姑娘!” 她的声音大了一些,连宋绯都吓了一跳。 宋长姝微微一笑,终于肯转过脸看她。虽勾着嘴角,看着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怎么了?” 第13章 烫伤 宋长姝的瞳仁很黑,她勾着红唇表情十分无辜,可眼中的戏谑却明晃晃的撞进了明月的眼底。 这个贱人!她是故意的! 明月咬着嘴唇,接触到宋长姝的目光时不知为何不敢对视。 从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她心跳如鼓头皮发麻。 宋窈眉头紧皱,看势不对慢慢开口:“冲泡乳茶的水乃是温水,大姐姐只顾着说话乳茶怕是已经凉了。明月,还不快给大姐姐换一盏来。” 明月接触到宋窈的眼神心头一颤,咬了咬嘴唇就想退下。 宋长姝却一下拦住了她:“不必如此,明月姑娘把茶给我就是。” 说着准备伸手接过,眼看着宋长姝的指尖就要触到茶盅却见她手抖了一下。 明月睁大了眼睛,还未等她做出反应,端着的茶盅瞬间倾斜,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盏牛乳茶已经尽数泼在了明月的手上。 好好的茶盅啪的一声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白色的乳茶也跟着溅了一地。 随之一股馥郁的奶香在屋子里四散开来。 明月佝偻腰半跪在地上,她哆哆嗦嗦的抽泣。不出片刻原本白嫩的双手已经被滚烫的茶水烫的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绯离的近些看见了明月的手,捂住嘴唇惊叫了一声,看着宋长姝的眼神越发厌恶至极:“宋长姝,你好歹毒的心肠。” “呀!刚才二妹妹不是说乳茶是用温水所制,怎么明月姑娘的手会被烫成这样?”宋长姝没有理会宋绯眼中的恶意,她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 而宋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掌。 她想过明月会在乳茶上动手脚,却没想过她会选择用滚烫的热水来冲泡乳茶这个法子。 可略微思索一下她就明白过来。 是了,茶盅是放在托盘上端进来的,若宋长姝直接用手接过,滚烫的杯身也会让她吃不消。更别论乳茶上有一层白色的奶皮,它不比清茶若是烫了会有热气。 乳茶烫不烫,除了用嘴尝,看却是看不出来的。 一时之间,宋窈也不知是该夸明月聪明还是蠢。 聪明的是她能想到这个法子,蠢的是这个法子容易留下把柄。 宋老夫人喝惯了乳茶自然知道要用温水冲泡的道理,若刚刚真让宋长姝被热茶所伤,那她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眼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算长了个教训。 明月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时之间心中又恨又悔。 恨的是宋长姝打翻了茶盅让自己受伤,悔的是刚才顾虑太多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尖锐的疼痛下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滚落,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大声哭喊,只是低着头偶尔发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眼下的境地宋老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宋长姝又看向哭哭啼啼的明月只觉得心烦意乱:“还不快滚下去!” 明月被宋老夫人语气中的狠厉吓的一愣,不敢再哭。连忙连跪带爬的跑了出去, “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祖母息怒。”宋窈忍下心中烦躁,她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像是十分羞愧。 若是往常,宋老夫人还有心出言安慰一二。可刚刚发生的事,却让宋老夫人对她有些失望。 不同于宋长姝,她这个孙女自小便请了女先生细致教导,最是聪慧。 宋长姝回府不足两日,二姨娘蠢笨就算了,怎么连她都如此沉不住气。 宋老夫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第14章 悔婚 明月哭着出去之后,过了一会阿圆又端着一碗乳茶进来。 这回宋长姝接了茶盅,宋老夫人等着宋长姝喝完杯中的乳茶又抬头看了眼宋长姝缓缓说道:“你日后在京中长住,难免会和那些世家打交道。过几日府中会举办一场秋日宴,帖子已经送出去了。你也好借此机会认认她们。” 一杯甜甜的乳茶下肚,宋长姝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她无所谓的点点头答应下来。 宋老夫人又转头看向宋窈:“晏王府我也下了帖子,届时王爷应该也会来。” 宋窈一下子睁大的眼睛失声叫道:“祖母……”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宋老夫人直接打断了宋窈的话:“今日这房中没有外人我也就实话说了。我虽时常呆在佛堂可也知道你姨娘打的什么主意。左右不过是见晏王失势想着退婚罢了。” 宋老夫人说到二姨娘,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些轻蔑。 宋窈咬了咬嘴唇,因为恼怒,脸颊染上了一层的嫣红。和晏王之间的婚事她也并不是没有抱过期待和幻想。 两年之前,宴王班师回朝整个京城为之轰动。 纷纷扬扬的鲜花和姑娘的帕子香包雨点般向一身银甲的周瑾晏而去。 他脊背挺直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从耳边掠过的发墨色生艳。那一抹玉色浸润在光影中撩了人心。 那样英姿勃发容貌过人的少年郎,哪有姑娘不喜欢的。 因为自己和晏王的亲事,京中贵女们谁不在背后嫉妒红了眼。 可这一切都在他受伤之后变了。 以前羡慕她的那些人,眼中的嫉妒通通变成了嘲笑和怜悯。 人人都说宋二姑娘真可怜,要嫁给一个久病缠身的落魄王爷。 想到那些宋窈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自己苦练诗词歌赋,学习礼仪和规矩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废人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二姨娘才费了心思把宋长姝接回府中。 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二姨娘和宋窈还想着先瞒着宋老夫人,如今被她看破了慌乱的同时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下子跪了下来。 “祖母疼我。”宋窈看着宋老夫人泪珠纷纷滚落,面色苍白让人不忍。 宋绯轻唤了一声“二姐姐”赶忙蹲下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宋窈在她面前一直是一副坚强温柔的模样,何曾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感觉宋窈的身体轻颤个不停,情急之下宋绯也冲宋老夫人跪下替宋窈求情:“祖母,那宴王已今时不同往日,成了一个残缺之人。我听说他伤的极重,或会命不久矣。若真让二姐姐嫁过去哪还有安生日子过。祖母,你一向最疼二姐姐,难道真忍心看着她受苦?” “你给我闭嘴!” 事关宋窈,她的话宋老夫人尚可以忍耐。可宋绯横叉一杠宋老夫人却如何也忍不了了。 她拍了一下桌子倒竖着眉毛厉声呵斥:“晏王再如何他也是皇家子嗣岂容你背后议论。莫说他只是伤了筋骨,就是身体残缺这个婚也不能退!” “为什么祖母!”宋窈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老夫人,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你和你姨娘只想着宴王失势,可曾想过贵妃在宫里圣眷正浓。”宋老夫人长叹了口气,看着宋窈苍白的脸满是无奈和疲惫:“你和晏王的婚事自小定下,此时退婚岂不是打了贵妃娘娘的的脸?” “我去求爹爹想想办法。”宋窈缓缓深吸一口气,强忍下怒火。 贵妃不好惹,但宋父身为当朝丞相若肯舍下脸面求求皇帝,这个婚也不是不能退。 宋老夫人看出宋窈眼中的不屈和愤恨,眼中的痛惜一收又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去求你父亲?我知你在京中名声甚好,可那又如何。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小小的庶女。这桩婚事本就是你高攀。” “你凭什么就觉得圣上能给你父亲这个脸面,同意退婚接受一个庶女的折辱。你若觉得我们这一大家子日子过得太好,就尽管去求你的父亲罢。” 毫不领情的训斥让宋窈嘴唇颤抖,她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已经不想同她再多费口舌。 等宋长姝从老夫人的房中出来,日头已经爬上了树梢。 宋窈同宋绯站在一处一个眼皮红肿,一个满脸不忿。 宋长姝不稀罕搭理她们转身就想走,却又被宋窈叫住。 “如今我就要嫁给一个废人,大姐姐心里可高兴了?”宋窈眼皮红肿,她冷冷的看着宋长姝,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 “二妹妹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与王爷的婚事又不是我撮合的。”宋长姝简直要佩服宋窈的脑回路:“你若不满意大可去求父亲给你做主,拿我撒什么气?” 宋窈被宋长姝不咸不淡的话噎了一下,正忍不住想发火,目光落在宋长姝头上的绒花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又温和起来。 “听祖母说过几日府中就要举行秋日宴,届时各家夫人贵女们都会来府中。姐姐若打扮的如此素净怕是不妥。正好我房中有好些衣服首饰还没用过,若姐姐不嫌弃就拿一些去吧。” “二姐姐……”宋绯扯了下宋窈的衣袖。 她不解的看着宋窈,秋日宴上各府姑娘们都会盛装前来,到时候身为嫡长女的宋长姝连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首饰什么都没有,岂不是正好让她丢脸。 现在又何必巴巴的去送东西。 察觉到自己袖子被宋绯扯着,宋窈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如果不是看着她还有点用处,这样没脑子的人宋窈也不会留在身边。可也就是没有脑子才能好好利用。 只是时常这样蠢笨难免让人心生厌烦。 既然知道自己与宋长姝不对付,送那些东西自然有它的用处。 是何用处,宋窈却不打算多说的。 “如此,那就多谢二妹妹了。”宋长姝心里不喜宋窈但却不会和金银首饰过不去。若真是东西有问题,大不了拿出去直接在铺子里融成金块就是。 怎么算都吃不了亏。 宋窈的东西送来的很快,宋长姝刚回院子,宋窈身边的二丫鬟杜鹃就把东西送过来了。 第15章 用心 杜鹃身后跟了五六个丫鬟,举着红木托盘,一路大摇大摆往别院走。 这阵仗在其他人看来,那可就是二姑娘宋窈有高门雅量,对待这个嫡姐,出手也阔绰,毫不藏私。 杜鹃阵仗越大,知道的人便越多,背地里夸赞宋窈的人,也就越多。 她见目的达到了,便掩着笑意进了别院。 一进去,杜鹃便咿呀起来,高声喊道:“大姑娘,我们二姑娘来给您送成衣和金饰了。” 杜鹃虽是个丫鬟,但宋窈的做派她可学了个七八分,语气中丝毫不掩那股高傲劲。 里屋的夏鸳虽说也听出来了,可形势比人强,眼看秋日宴在即,她当然希望自家姑娘,能有一身体面的衣裳出席。 宋窈能这么大方,她已经觉得欢天喜地了。 她高兴地一溜烟出去,向杜鹃做低伏小,感激涕零。 东西刚收下,宋长姝便回来了,夏鸳捧着东西,高兴的说:“姑娘,姑娘,快看看,有金银首饰,还有几件华贵的衣裳呢,姑娘穿上肯定好看。” 宋长姝扫了一眼托盘,里面一件大红色的牡丹襦裙,配了一件嫩粉色外肩。 宋长姝笑了笑,道:“这种配色,果真是艳丽至极,穿到秋日宴上,别的官家夫人小姐,还道是哪个青楼里搔首弄姿的头牌呢。” 夏鸳原本不懂这里的礼数门道,此刻一听,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毕竟自家姑娘是第一次出席正式宴会,穿得这样花枝招展,岂不是会遭人忌恨? 夏鸳连忙说:“姑娘说的是,都是我没想周全。” 宋长姝笑意未减,并没有生气,反倒说:“这也不是坏事,二妹妹不是还大方的把金银首饰送我了些么,真金白银,怎么说,咱们也不吃亏。” 托盘上放的木雕盒子把整个托盘占的满满当当。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宋窈是很聪明,每个托盘上的金银首饰,都装了一个大盒子,可翻开来,里面只有单薄的一两个。 而且还都是老旧的款式,大约都是些操持家业的夫人们戴的。 也难为她能找出这么些压箱底的玩意儿。 算下来,宋窈也没出多少血。 用最少的钱,弄出最大的阵仗,博了名声,还真是一举两得。 即便夏鸳只是个丫鬟,可她也一眼知道,这首饰款式太旧,是戴不出去的。 现下她就彻底明白了宋窈的用意,只觉得这府内,遍地都是豺狼。 好在自家姑娘聪慧,又进退有度,总是能识破,才不至于着了他们的道。 夏鸳气愤道:“真是没安好心肠,姑娘,那这些东西,您可是万万戴不得了,咱们另寻他法才好。” 说是另寻他法,夏鸳也清楚,这并不容易。自己姑娘一个未出阁,又刚从外边接回来的嫡女,能有多少钱置办首饰衣裳? 老夫人不给也不能强向她要,毕竟现在掌家的还是二姨娘。 可宋长姝刚回府就把人得罪了个干净,如今还在祠堂里抄家训恨她都来不及,又如何主动给自家姑娘添置衣裳。 夏鸳看着托盘上的东西,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可反观宋长姝,眉眼间却没有丁点担心,一片淡然。 她伸手摸了摸衣裳,脸上不由的浮现出狡黠的笑意:“料子还不错,若是不穿,岂不是糟蹋了二妹妹的心意?” 这话说的夏鸳一愣,一时之间也有点琢磨不透自家姑娘的心思。 但宋长姝只是神秘一笑,叫她把衣裳首饰收好,并不多做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窈又去找了宋老夫人说项,到了晚间用膳之时,二姨娘又打扮一番出现在了花厅,还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各房姑娘都聚齐了,就连深居简出的宋老夫人都坐在了桌子前,为的就是今晚等宋阳州回来一起用膳。 看着宋老夫人眉目舒展,二姨娘张罗好一切,就急不可耐的邀起了功。 “平日里大人总是忙,阖家一起用膳的日子不多,今日我早早预备了一桌大人爱吃的,也好让老夫人共享天伦。” 二姨娘这话意思不假,可有一点,却让宋老夫人不悦。 大约是二姨娘惯常在宋阳州面前撒娇,此时说话竟然也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娇音,听起来仿佛在娇嗔责怪宋阳州似的。 宋老夫人寡淡端庄惯了,听不得这些,眼角不由得拉了拉。 偏偏这二姨娘还在说个没完。 宋窈心细如尘,立刻打趣的说:“父亲整日操劳,是为天子出力,是为百姓谋福。这是天子器重父亲,咱们为人臣子,应该高兴才是。” 宋窈落落大方的一番话,把宋老夫人的心稍稍挽回来了一些。 宋老夫人仔细端详宋窈,见她姿态万千一举一动都是受过精良教导的。对她的不悦也微微淡了些。 这才是大家风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宋家。 她不免又想起宋长姝来,觉得宋长姝比起宋窈,到底差了点底蕴。 先前宋窈闹着退婚,也只是少女脾性而已,终究年岁还小。 这么一想,宋老夫人向宋窈招了招手:“到祖母这边来。” 宋窈捏着帕子,步步生莲走向了宋老夫人,垂在鬓角的步摇也跟着微微晃动。小手指大的珍珠越发衬的她肤如凝脂。 宋老夫人心里更满意了。 “何氏,你瞧见了。论眼界,你还比不过个豆蔻少女。”宋老夫人冷哼一声。 二姨娘脑子蠢笨,这才堪堪转过弯来,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她刚要赔不是,却听着宋窈又慢悠悠地说起了话。 “二姨娘这是忙晕了,对了,怎么不见大姐姐来?她回来还不曾正经跟父亲请安吧,今日父亲回来,大姐姐该高兴坏了。” 二姨娘深知其意,连忙接话,道:“哎哟,大姑娘如今我可请不动了,嬷嬷去了三四回,到现在还没来。” “若是父亲回来了,大姐姐还没到,岂不是让人父等人子?传出去还怎么得了。”宋窈拢起了秀眉故作担心。 宋绯则偷笑:“她在外边野惯了,不知道礼数。”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宋老夫人上眼药,幸好她只是拨弄着佛珠,并不发话。 话说宋长姝,施施然而来,一看所有人都到齐了,就连宋老夫人都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宋长姝便知道,这是二姨娘故意的。故意让她来得晚,好叫别人以为她娇纵。 她并不知道饭桌上的对话,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因此一进门,宋长姝便先发制人埋怨道:“刚刚去我院子里的婆子,也不知是谁身边的,好生瞧不起人。” “我只不过多问了几句,她便敢冲我摆脸子。还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丫鬟动手动脚。” 宋长姝一副不解的模样问道:“二姨娘,我从小在庄子长大,却不知道原来家里的规矩是这样的么?” 这番话,可谓是精准打脸。 前脚他们还说宋长姝坏了规矩,可后脚便出了这样的事。 宋老夫人是个人精,哪还能不知道这些鬼。 佛珠碰了碰桌沿,不怒自威,宋老夫人淡声道:“今日我儿回来,都消停些。” 话音刚落,宋长姝的便宜老爹,宋阳州就风尘仆仆的来到前院。 宋长姝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宋阳州了,但宋阳州却是第一次,正经见她。 宋阳州的第一反应是惊了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长大后的宋长姝样貌,竟然如此肖似故人。 她的眉眼,她的神采,都仿佛是另一个人。 那个连天子都放在心上的女人。 ——雨若楠。 宋阳州打量宋长姝,简直是有些痴了。他觉得,这就是画中人,再度走进了他的生活。 可等他冷静下来,一股浓浓的担忧爬上了心间,他没有忘记几日前,天子说的话。 他也不会低估,雨若楠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宋阳州甚至懊悔的想,为什么要把宋长姝接回来…… 可木已成舟,事到如今,为了避祸只好尽快给宋长姝,找到个小门之家嫁出去了事。 这样才能阻止恶事的发生。 不管心里如何的惊涛骇浪,宋阳州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的对着宋长姝叮嘱了几句。无外乎是既然回了宋府,以后就和姐妹们好好相处,听祖母的话云云。 宋长姝一直盯着宋阳州,也不知是不是那日晋安帝的话让他受了些打击。一贯儒雅白净的脸上也带了些疲态。 这顿饭,宋阳州吃的味同嚼蜡,他的心思全在宋长姝的婚事上面,最好的结果是离开京城。 不知不觉间中,宋阳州便把目光悉数放在了这个嫡女身上。 宋窈自然心生不满。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父亲竟然连正眼都不看她了! 全心全意都在宋长姝这个野种身上! 享受惯了众星捧月的宋窈,无法不产生憎恨。 她眼里的阴厉,一闪而过。 难得吃的这么好,宋长姝全身心都在美食上,她刚夹了一块糯糕,下一秒便听一声惊呼。 “二姑娘!” “你怎么了二姑娘……” 杜鹃大喊一声,众人一看,竟然是宋窈昏倒在了地上。 第16章 扎针 这一喊,可把宋阳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还算镇定:“快把窈儿扶去床上,请大夫来!” 明月因伤了手在厢房里暗自垂泪,难得有个讨好宋窈的机会,杜鹃自然不会放过。 她拧了自己大腿一下失声哭喊道:“二姑娘身子弱,老爷忙了几日,姑娘就忧心了几日。定然是身子吃不消了。” 这话让宋阳州心生怜惜,脸上出现了几分焦急。 所有人都在担心宋窈,唯独宋长姝戏谑的看着这一切。 因为就在刚刚,系统提示宋长姝,她触发了隐藏剧情。 ——宋窈装晕。 【若将计就计,成功教训宋窈,宿主则可以获得三十分钟寿命。】 还有这种好事? 宋长姝简直想放声大笑了。 她忍不住恶趣味的想,宋窈啊宋窈,你可算是栽在我手里了,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吃苦头。 于是,在大家急忙请大夫的时候,宋长姝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淡定道:“我略懂一些医术,愿为二妹妹医治。” 宋长姝此话一出,大家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她是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会医术?是骗人的吧。 宋绯第一个嘲讽她:“宋长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懂点皮毛,可二姐姐玉体娇贵,可不是那些贱命的人,容不得差池。” 宋长姝并不气恼,她莞尔一笑:“只是昏倒而已,却被你说成了绝症的样子,却不知道三妹妹安的什么心思。” “你!”宋绯气红了脸。 “行了!”宋阳州皱眉道:“既然大夫还没来,就让长姝先看看,别是什么急症。” 宋阳州没反驳宋绯,可同样的,也没向着宋长姝。 “窈儿体弱,你万不能逞强拿这种事儿戏。若是有什么不当,即便是为父,也要家法伺候你。” 宋长姝讽刺的笑了笑。 不免想起了在原本的宋长姝被宋窈和二姨娘暗地里当狗使唤的时候,这个便宜爹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幸好她知道,这是个书中世界。 要是原身宋长姝,经历了这一家子的诛心之言,指不定要怎么伤心欲绝呢。 可惜,现在的宋长姝,并不会这样。 她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比起伤感,她觉得教训教训宋窈,才是正事。 宋长姝走近了床榻,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 宋窈任凭她号脉,心里却想让宋长姝出出丑。 不管她医术多么高超,只要自己不醒不就行了? 到时候父亲就会觉得,宋长姝是在放厥词,只要自己再吹吹风,说自己不舒服,不愁父亲不责罚她! 想到这,宋窈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二姨娘和宋绯,也都是一脸质疑。 从前根本没有听说过,宋长姝会什么医术,这肯定是在充大尾巴狼,为了在宋阳州面前,博取名头而已。 是以二姨娘并未出声阻止,她就是要看宋长姝出丑而已。 她看宋长姝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要出声讥讽,然而下一刻,就见宋长姝命人取来几根一寸长的针。 “你要干什么!”二姨娘焦急喊道 可宋长姝丝毫不理会,径直将针刺入宋窈皮肤。 一连戳了两根进去,宋窈疼得眼皮都跳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这个宋长姝,果真是个扫把星! 二姨娘大吼道:“窈儿如此玉体,你,你竟敢用针扎她!宋长姝,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宋长姝无辜的眨了眨眼。 “二妹妹昏迷,应该是体虚乏气的缘故,用针刺激穴位,就能很快苏醒。” “对了,五针不够,应该再取十八针来,对应不同穴位,同时刺激,有助于恢复二妹妹的元气。” 宋阳州一听,说的有模有样,也不疑有他命人去取针。 二姨娘不知道宋窈是在装晕,见老爷也这样吩咐,自然不好说什么。 但是杜鹃,可是清楚的知道,宋窈是装的。 十五根针同时扎下去……二姑娘该疼死了吧…… 杜鹃想想都要晕厥过去了。 宋长姝心底笑意正浓,玩心大发。 她将针攥在手里,一根根数着,边数,边附在宋窈耳边,告诉她,会扎在哪个穴位。 单说到第三针,就把宋窈说的头皮发麻,手心紧紧攥着。 可要让她现在醒来,宋窈又觉得不甘心。 她一犹豫,宋长姝的长针便已经扎了进来。 宋长姝并没有说谎,她略懂些皮毛医术,知道人体穴位,更知道哪里扎进去最疼。 她把穴位分成三个档,循序渐进,光是进行到第二档,就能让宋窈疼得死去活来的程度了。 果然,一针又一针下去,宋窈再也忍不住了,短促的惨叫一声后,还要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 这姿态,真够让宋长姝笑话的。 宋窈醒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她们是没想到,宋长姝还有这种妙手回春的本事。 宋老夫人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了她。 面前这丫头,长得很像她早死的娘,可性格上,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雨若楠性格温柔,可身上总有种小家子气,但宋长姝却不一样,柔和中带有点大气磅礴的气势。 这么一看,是有点嫡女的样子。 念及此,宋老夫人轻轻抬了抬眼皮,身边的嬷嬷便亲自上前,为宋长姝斟了一杯茶。 宋长姝坦然接过,饮下:“有劳嬷嬷。” 嬷嬷淡淡一笑,重新回到了宋老夫人身边。 见状的宋窈,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 她万万没有想到,本来是想让宋长姝出丑,下不来台,可最后却让她收获了宋老夫人的认可! 自己还被扎成了这样。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向淡定自若的宋窈,现在满心的怒火,偏偏还发不出去,不止如此,就连宋阳州也叫她向宋长姝道谢。 “窈儿,你能安然醒来,你长姐功不可没,快向长姐道谢。”宋阳州说 事到如此,宋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还得带着三分笑和感激,向宋长姝道谢。 “多谢大姐姐,救命之恩。” 这短短几个字,宋长姝听出了她的咬牙切齿。 宋窈恼了,宋长姝便笑了。 可宋长姝还不肯罢手。 她叹了一口气,装作宽慰的样子,道:“我刚看妹妹脉象,原是肝火旺盛,气急攻心造成的昏厥。若是不加以疏通,只怕会攻入肺腑,那可就麻烦了。” 宋阳州紧紧皱着眉头:“竟然如此严重?可有办法根治?” “根治不难,只要二妹妹保持心情畅快,时日一久,便好了,只是……”宋长姝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如今,有我在……想必妹妹不能畅快……” 从见面以来,宋长姝表现的有礼端庄,礼节充足,忽然看到她的谨小慎微,宋阳州有些错愕。 但随即想明白了,即便再懂事的孩子,也是孩子,刚刚从外边回来,即便是受了些委屈,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宋阳州忍不住想,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给了长姝气受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宋长姝明明满脸惶恐不安,还偏偏要装作镇定,她低声安慰着宋窈。 “二妹妹不用担心,即便我回来,也只是指望能在祖母和父亲面前,尽尽孝心而已。” “这个家,你仍是最大的。我不会抢走你任何东西……你不要生气了,熬坏了身子,岂不是让祖母和父亲担心?” 第17章 秋日宴 宋长姝违心的说完这番话,她都要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了。 这演技这台词,的确没话说。 而效果,也的确达到了。 宋阳州何等聪慧,从这只言片语里,就能整理出大概来。 想必是长姝骤然归家,让窈儿有了一些情绪,这本也是人之常情。 宋阳州不是不能理解。 但长姝何等无辜? 即便宋窈陪伴自己的日子较多,宋阳州可也无法做到如此偏颇。 他忍不住开口,道:“长幼有序,长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嫡长女,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窈儿,这是你嫡亲姐姐,你也不要多想,劳心伤身,好好静下心来养身体。” 宋窈听到宋阳州这样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宋长姝,就是故意的! 她故意这么说的,就为了博取父亲的同情! 宋长姝听完宋阳州的话,并没有太大感触,反而觉得恶心。 宋阳州的这番话,看似公正,实则是伪君子发言。 若他真的一视同仁,又何必把亲生女儿扔在乡下庄子里,十几年不闻不问? 也就是这会有用得到宋长姝的地方了,这才把人接回来。 早干嘛去了? 一个女儿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名誉京都,而另一个女儿却在漏风的房子里,夜夜难眠。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父爱,不要也罢。 这番话并没有在宋长姝的心头,泛起什么浪花。 她仍把戏继续演了下去。 “我贱命一条,若妹妹因为我来了这件事,忧心不已,伤了身子,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妹妹放心,宋家最尊贵的大小姐,依然是你。” 这话越说越低,宋老夫人听的眉心直跳都快听不下去了,压低声音狠狠说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宋阳州不清楚,可宋老夫人对最近这些事门清。 二姨娘对雨若楠的恨,对宋长姝的忌惮。宋窈与宋绯对宋长姝的敌意她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想说而已。 可如今若是不说清楚,岂不是要坏了宋府的规矩? 叫人以为,宋府是个不分尊卑,没有长幼,没规没矩的门户了。 传出去她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她必须得替宋长姝说两句,立立规矩。 宋老夫人一发话,宋窈就知道,今天她的所作所为,错的离谱。 没有夺回大家的目光,反而把所有人推向了宋长姝。 为了撇清嫌疑,宋窈连忙说:“大姐姐何出此言,你我是亲生姐妹,至亲关系,即便多年不见,可我依旧敬重你。” “大姐姐总是妄自菲薄,你刚来,妹妹生怕你过得不舒心,拣选了好些心爱的首饰衣裳,就为了讨你开心呢。” 宋阳州一听,果然放心了,他知道宋窈也不是个恶毒的性子。 宋长姝笑着说:“是啊,还要多谢妹妹慷慨。” 宋窈笑的勉强。 她是堪堪挽回点形象。 宋长姝可不准备反驳她,等着吧,这些首饰这些衣裳,早晚会让宋窈再翻一次! 今晚宋长姝大获全胜。 就连系统都惊呆了,对她的表演给出了99的高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怼完绿茶,系统便在耳边说【剧情爽度加八,读者怒气度减十,恭喜宿主获得生命值五天。】 简直是意外之喜。 加上解决完的隐藏剧情——宋窈装晕,她获得了三十分钟的生命值,一共是五天三十分。 看来以后要想获得生命值,不仅要让她身体痛苦,还要折磨她的心灵! 恶毒女配的双重折磨,才是王道! 经过上次宋长姝的表演,近日来她的日子可好过不少。 起码没人敢在明面上,跟她呛声了。 主要是宋老夫人和宋阳州,都表明了态度,当然也就没人敢去触霉头了。 不过,宋绯和二姨娘时不时,要来恶心她一下,宋长姝压根不惯着她们,十倍恶心回去。 这些都是小喽啰。 倒是宋窈,这个正经反派,这几日没了动静。 安静的诡异,就连夏鸳都觉得不对劲。 宋长姝作为作者,非常清楚宋窈接下来,在打什么主意。 她是在等,在等一个重要的场合。 消停了几日后,这个场合到了。 期待已久的秋日宴,在 府中沸扬起来。 宋府是高门大户,要办秋日宴自然不能马虎,单是奇珍异宝,飞鸟走石,天下珍馐,多的数不胜数。 光是竹筷的规格,就高达二十多种,据说当日各个贵女都要被三套以上的衣裳,以便随时更衣替换。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失了礼数。 京城也热闹的厉害,许多贵女都开始着手购置,时兴的首饰簪花和衣裳。 所以说啊,任何时代的女人,都免不了比来比去。 宋府上,就连丫鬟都做了一身干净美观的衣裳。 唯独宋长姝稳坐钓鱼台,半点不慌张。 她不急,却把夏鸳急坏了,生怕自己姑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被人比下去失了脸面。 对此,宋长姝的回答是:“别怕,姑娘我自有办法。” 两日后。 秋日宴当天。 宋老夫人一早换上了繁复庄重的衣衫,耳带两枚紫红色东珠吊坠,听说那是天家赏的,大有来历。 不论别的,只说这一对东珠,便将一众夫人比了下去,地位高低一眼分明。 这让宋老夫人很是受用,端庄的同时,露出几分和蔼的笑颜,并不如之前那般刻薄了。 宋老夫人地位超然,宋家女眷的地位也不平凡。 尤其是今日的宋窈,一身青绿色真丝裙薄如蝉翼,外肩是金丝镶边纱裙,上有梅花点缀,显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 发饰也是简单和奢华的,乍一看好像很简洁,但却是花了大功夫雕琢出来的。 宋窈一出现,整个宴会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她觉得享受,又觉得久违。 她本就生的好,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宋长姝回府之事已经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来府中的夫人贵女们除了来赴宴也对这素未谋面的宋家嫡长女心存几分好奇。 站在宋窈身边的有位脸蛋椭圆的姑娘抬头看了几圈,最后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问道:“阿窈妹妹,怎么不见你那位刚才庄子上回来的姐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身边的人听见。 宋窈适时的轻叹一声像是有些苦恼:“已经派人去催过了,可大姐姐想着府中设宴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因此才误了时辰。” 圆脸姑娘却对宋窈的说法嗤之以鼻。 那些农家女自己可是见过的,身体因为常年的劳作而粗壮不堪,一张脸也粗糙黝黑。 没有一张脸是能看的。 宋长姝在庄子里过了十几年,大抵也和那些女子一样粗俗不堪丑陋至极。再怎么打扮那也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 也不知道宋长姝能打扮成什么样。 圆脸姑娘这样想的,心里的不耐烦便化成了几丝期待。她小心的讨好着宋窈:“再怎么打扮又如何,怕是连阿窈妹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围着宋窈的姑娘们纷纷附和。一时间宋窈心情舒畅。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意。 明艳动人娇俏无比让人看直了眼。 宋窈不免更加得意,刚想压住心中的快意谦虚几句却突然察觉不对。 众人的视线越过她,皆隐隐的落在她的身后。 待看清身后有什么之后,宋窈脑袋嗡的一下,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只见来人一袭红色牡丹襦裙,金色镶边,上有暗纹,随着佳人款款而来,那裙边荡漾起的痕迹,好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贵不可言。 头上珠翠繁多,更给娇艳绝伦的脸添了几分逼人的贵气。 迎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宋长姝身姿摇曳走的坦然。 她缓步走到宋窈的跟前,挑起红唇,笑眯眯的唤了声:“二妹妹。” 这一声二妹妹点明了宋长姝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宋府放在庄子里养了十来年的宋长姝! 圆脸姑娘细细的把宋长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半张着嘴看着僵着身子的宋窈。 怎么回事?宋长姝不应该是一个五大三粗丑陋不堪的农家女吗?或是性格怯懦不懂规矩的乡野丫头? 眼前这个纯澈温柔灵动无比颇有姿态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看到了宋长姝,众人这才知道,什么是艳压群芳! 真正意义上的艳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几乎为这迫人气势所折服。 而走清丽佳人路线的宋窈,站在宋长姝身边,瞬间失去了色彩。 路边绽放的小花虽然可爱清新,可却没有一颗被精心雕琢打磨宝石来的厚重。 宋长姝光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光彩夺目四个字了。 众人议论纷纷。 宋窈气得脸都白了。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花了心思送过去的那些粗鄙之物没有让宋长姝出丑反而让她锦上添花。 宋窈几乎气的要呕血,可那么多人看着还是不得不装作一副大度,委曲求全的样子,第一个开口赞美宋长姝。 不过她也存了小心思,开口打趣道“大姐姐今日这番打扮定是花了大心思的,和大姐姐比,我倒算不得什么了。” 这一举动,倒是赢得了不少人心。 都觉得宋窈是个谦和有礼的高门贵女。 反观宋长姝,如此穿着,岂不是存心比较? 可见其人善妒攀比,品性不佳。 宋窈被比下去了,她自己说不了什么,可她的闺中密友祝柔,第一个站了出来。 祝柔是太傅之女,她在一众贵女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平日里跟宋窈关系最好。 谁要是敢跟宋窈过不去,祝柔是第一个跟她翻脸的。 当时宋长姝创造这个角色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反正就是一颗被反派拿捏的棋子。 宋窈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祝柔早就听闻,宋府的嫡女入了府,闹出了不少风波来,也明里暗里给宋窈,不少气受。 杜鹃偷偷都跟她说了,宋老夫人和宋大人都很喜欢这个嫡女,有什么事都偏向她。 把宋窈气哭好几回,险些一病不起。 祝柔当时听了,就怒火交加,更别说今日亲眼看到宋长姝把宋窈比下去了。 这不是明摆着,打宋窈的脸么! 她当然忍不了。 祝柔挽着宋窈的手,打量着宋长姝这一身,出言讥讽:“宋府也是高门大户,书香世家,怎么嫡女却像个商户之女,穿得如此粗俗。” “大红大绿,什么都往头上身上套,窈宴,你不说这是你嫡姐,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泥腿子呢。” 祝柔这番话,毫不客气,说的也粗鄙不堪,引得众多女眷都掩嘴偷笑起来,对宋长姝指指点点起来。 第18章 出丑 “是啊,常言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这位,却是把自己当花瓶插了,什么都往头上戴,艳俗至极。” “多看两眼,仿佛勾栏院里的人似的,哪有半点高雅。” 宋长姝一眼扫过去,基本都是跟宋窈交好的贵女,也都是为宋窈抱不平来的。 而真正受益的宋窈,一句话都不用说,半点脏水也染不着,还拉着祝柔的手,故作大度道:“祝姐姐,快别说了,怎么能这么说大姐姐呢。” 紧接着,宋窈又对着众人盈盈行礼,大方说道:“大姐姐刚入府中,兴许还有些不适应,言语得罪之处,烦望诸位姐妹多多海涵。” 好一招顾全大局! 宋长姝都忍不住要为她喝彩了。 一招以退为进,果不其然,让更多人,为她说起了话。 祝柔更是激动起来。 宋长姝眼见差不多了,便眨着大眼,无辜的说道:“祝小姐说的是,可我若不穿这套,就没好衣裳参加秋日宴了。” “你胡说什么,堂堂宋府嫡女,竟然没有衣裳?”祝柔怒道。 宋长姝笑得纯真:“的确如此。若不是二妹妹慷慨送我衣裳首饰,我今日确实要给宋府丢人了。这一套华贵精美的衣裳,还得多谢二妹妹呢!” 她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宋窈愣在当场。 宋长姝上前一步握住了宋窈的手,语气很是诚恳:“二妹妹心肠菩萨似的好,我一回来她就赏了我好些东西,她还叫身边的丫鬟杜鹃转告我,这些首饰衣裳我穿上肯定好看。” 宋长姝根本不去看她们难看的脸色。 自顾自的把这些事都吐露出来,偏偏她还装着一脸无辜和感激,在外人看来,很是真心实意。 自然可信度也就高了。 有和宋窈交好的,自然也有和宋窈不对付的。 宋长姝话音刚落,席间一位贵女便妙目一转哼了一声。 “把这样老旧款式的首饰、衣裳,赏给自己的嫡姐。”她用手中的扇子掩住嘴笑:“宋二姑娘,当真是菩萨一样的人。” 她这话,还真是说中了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是在后宅打滚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这里面什么门道,也都清楚。 大抵是故意送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好让宋长姝出丑罢了。 “宋窈不过是个庶女,送东西给嫡女,竟然也敢用‘赏这个字了?” “可不是嘛,没想到宋老夫人那样秉节守礼的人,府上竟也有这种事发生。” 大家越说越激烈,别看宋窈名贯京都,可就冲她那矫揉造作的劲,看不惯她的大有人在。 只不过平日里,没有把柄拿捏,所以处处避着锋芒而已,这次好不容易有个缺漏,她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中一位绛紫色曲裾裙的贵女,慢慢从席间站出来,冷哼一声,道:“倘若在我等府上若有这等行事不端,不分尊卑的庶女,早就扔到庄子上去了,哪里容得她叫嚣?还有那个传话的丫鬟杜鹃,无视尊卑,也该乱棍打死!” 这位贵女的父亲是位言官,官职不高,但最以刚正不阿出名,曾经数次死谏先帝,群臣皆知。 这位贵女颇有家父风范,性情古板,在贵女中说话,也很有份量。 她这样一说,可谓是代表许多中立的人,站到了宋长姝这边。 “你胡说什么!这肯定不是窈儿说的,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祝柔急忙反驳 宋窈仿佛受到了惊吓,俏丽的脸白得没有生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诸位姐姐有所不知,我本是见大姐姐刚从庄子被接回来,想她身无长物便好意送大姐姐衣物首饰,也叫别人不轻视了她去。” “却被诸位姐妹误会至此,当真叫我百口莫辩。” “我是派杜鹃去送东西不假,可也再三叮嘱要对大姐姐有礼。若是哪个下人敢欺负了大姐姐,我是第一个看不过去的!” 杜鹃见状,连连跟着附和,道:“二姑娘说的是,大姑娘是嫡女,尊贵无比,奴婢怎么敢对她不敬,况且奴婢送完东西就走了,根本没跟大姑娘碰面,又哪来转告一说?定然是记错了。” 宋长姝眯了眯眼,嘴角勾勒出一个微扬弧度。宋窈主仆说的好一个委曲求全。 但她“倒打一耙”的功夫,可不是白来的。 宋长姝使了个眼色,夏鸳便沉声开口了,她咬死了说,当日她也在场,杜鹃对宋长姝言辞不敬,确实特意说了是赏给她们家的。 最后,宋长姝补了致命一刀,她唇角讥讽反问道:“我一个主子说这种谎话,陷害一个丫鬟做什么?” “大家不信可以去问问府上的下人,看看杜鹃是不是趾高气昂进了我们别院。”夏鸳壮着胆子说 宋长姝满意的笑了笑,夏鸳这次的表现着实不赖,很符合她的想法。 其实宋长姝就是吃准了,这种事模棱两可,说不清楚,这又没有证据,全靠两张嘴罢了。 平日里,宋窈和杜鹃主仆,可没少做这样的事,宋长姝今日此举,也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夏鸳的话,成功让众人目光移到杜鹃身上。 忽然,“啪”的一声,宋长姝循声望去,却见是宋窈重重扇了杜鹃一巴掌。 “贱婢敢尔,叫你送个东西,却给了你熊心豹子胆,敢对大姑娘不敬!” 杜鹃捂着脸,哪怕真相并非那样,她也只能认下这个罪过,连忙磕头求饶。 看得宋长姝啧啧称奇,宋窈玩的好一手弃车保帅。 宋窈想尽快息事宁人,可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 跟她不对付的贵女,开始挑起了别的刺。 “规矩不好也就罢了,还送这种衣裳,莫非是不安好心,故意看嫡姐出丑?” “说的不错,你看这宋窈,自己穿着京城时兴的苏绣料子,打扮的圣洁无比,却让嫡姐穿的大红大绿,丢人现眼,仔细想想,宋窈其心,当真可诛!” “一个庶女而已,竟然也敢如此下作,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以往都是宋窈口舌杀人,今日她才真正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宋窈是压根没想到,宋长姝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宋窈想不明白。 宋长姝一个村丫头,面对这么多身份比她尊贵的公子小姐的指责和讥讽,难道不应该恍然失措,紧接着在众人面前,出更多的错吗?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站出来,为宋长姝不轻不重的说上两句话,大家心里当然会觉得自己更识大体。 可眼下,这宋长姝三言两语笑着便将事情揭穿,似有意又似无意,这算什么回事! 明明是从穷乡僻壤里养出来的野丫头,她应该自卑懦弱,应该手足无措,她的样貌学识品性,应该通通都是下等。 永远比不上自己才对。 可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一步步偏离了自己的预想。 宋窈忍不住有一个惊天猜测,莫非这宋长姝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自己背后的目的? 所以才将计就计,挑了个人最多的时候说出来? 不! 不可能。 宋长姝就是个贱种,不要说书了,恐怕就连字都识不全,琴棋书画就更别想了。 这种人,怎么可能有那样深的城府和见识。 简直痴人说梦! 宋窈想都没想,极力否决了这个猜测,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对这样的宋长姝是畏惧的。 第19章 落水 就在宋窈无话可说,脸色越发黑的时候,一阵焦急的叫喊声传到了席间。 宋长姝抬头看去,只见府中小厮满头大汗的跑到宴会最前头。他脸色惶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衣服被水打湿了大半。 整个宋府不小,置办席面的庭院更是宽广。坐在上位的夫人太太们们,是根本听不到后边人说话。 小厮跑得气喘吁吁,眼见宋老夫人没出面说话,自己要说的事又耽搁不得。只得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句:“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国公府的小世子落水了!” “什么!” 这句话宋老夫人终于听见了,她大惊失色立刻起身,匆忙间还撞翻了手边的茶盅。 坐在她身边的国公府夫人,被小厮嘴里的“世子”“落水”几个字吓得不轻,想站起来又双脚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眼见二人都顶不住事,宋长姝适时的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些” “前些日子雨水不绝,池边湿滑。小世子在看池中锦鲤的时候,不小心没站稳落入水中……”小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怀儿……我的怀儿……” 国公府夫人快要晕过去,伺候的丫鬟婆子又赶紧拍背的拍背,掐人中的掐人中。 贵女夫人们也面面相觑,惊讶担忧的有之,但更多的眼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 宋老夫人眼见好好的秋日宴,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一颗心也沉在谷底。 小世子沈怀刚满七岁,长的冰雪可爱。他来的不易,一直被国公府上下视为眼珠子。如今在宋府出事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你好好说,小世子如何了?”被宋长姝一打岔,宋老夫人又回过神来,她注意到了小厮衣服上的水渍轻轻皱了下眉。 “回老夫人,世子救上来了,如今……人还未醒……” 还未醒……并不是没了气息……那就是还有救。 宋老夫人思绪转了几个来回,又把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回到了肚子里。 她狠狠抖了下脸皮,沉声说道:“既昏迷不醒,还不快去请太医!” 她话音刚落,马上有婆子拿着牌子出府请人去了。 宋老夫人又扶了泪水涟涟的国公府夫人一把低声说道:“小世子如今还未醒,夫人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镇定,本来十分惊慌不安的国公府夫人竟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用帕子擦一下眼角,点了点头。 临走之时,宋老夫人又交代府中下人们把花房里为秋日宴准备的各色奇花异草给搬了出来,席面也扯了起来。 这是不想让太多的人跟着了。 有懂宋老夫人意思的停下了想去荷花池的脚步。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既然在别人的府中做客,自然客随主便。 老夫人不想让自己去,那这个热闹不凑也罢。 横竖京城就这么大块地儿,想知道什么旁人也瞒不住。事后再打听就是。 于是本来还十分好奇的贵女夫人们又神色如常的赏花的赏花,吃点心的吃点心,有些冷场的席面就又热闹了起来。 眼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身上移开,被世子落水的事而吸引,宋窈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世子落水了,这篇总算被翻过去了。 可表面上宋窈还是紧张极了,咬着贝齿像在为世子担忧。 宋老夫人和国公府夫人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往荷花池而去,宋长姝想了想也抬脚跟上。 这个时候,估摸着已经开始在走剧情了。 宋窈本来还在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没等对祝柔等人露出一个笑容,眼尾就扫到宋长姝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身影。 …… 宋府的荷花池不大,但却修缮的十分精致。池子旁边栽种了秀秀气气的绿竹。池中还养了几十尾颜色各异的锦鲤。 此时清澈见底的池水已经被人搅的浑浊,连池边的鹅卵石上也沾满了松软的泥。 下人们围在一起,小世子早已经被人救起来,湿漉漉的躺在岸边,昏迷不醒。 国公夫人一见沈怀的惨状,顿时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嘴里叫着“我的儿”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饶是宋老夫人比较镇定,真看见了沈怀人事不知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绪不稳起来。 眼看大夫还没来,饶是宋老夫人都忍不住怒上眉梢,厉声道:“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还不来!” 下人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 宋府上府医,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一直也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这不,这会就出问题了。 宋老夫人脸色也难看起来。 国公府小世子在她的府上出事,怎么说,她们宋府都难辞其咎。 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国公府表面上不说,可心里难免会怨怼,岂不是结了仇。 饶是宋老夫人精明能干,对于此事也是束手无策。 突然,国公夫人尖叫一声,哭喊道:“怀儿,怀儿怎么没了气息!” 众人一惊,连忙一看,果然见小世子脸色铁青,胸膛平稳,好像真的没了呼吸一般。 “大夫!大夫在哪!吾儿命休矣!” “大夫!都去,都去叫大夫!”国公府夫人抱着沈怀哭的声嘶力竭,一副快要癫狂的模样。 宋老夫人的佛珠都要扯断了,饶是她再镇定,也承担不起这种后果。 国公夫人哭声响彻整个荷花池,扰得宋老夫人也心烦意乱。她的手不自觉的快速的拨动佛珠,然而,忽然间福至心灵,她想到了什么。 宋老夫人扯着佛珠的手猛然一抖,神色中带上了难得的急躁:“快!大姑娘来!叫宋长姝来!她会医术,可救世子一命!快去。” 宋长姝站在侧门,并未靠近荷花池。影影绰绰的竹林挡住了她的的身影。而尾随而来的宋窈和祝柔几人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皆是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 纵使大家不是真心实意的关切世子,但如此危急时刻,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被有心之人看见难免被人指摘,得罪沈宋两家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管身后的人,宋长姝一面看着宋老夫人那边的动静,一边仔细回忆起了剧情。 国公府世子原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书里写的是,在此次秋日宴上,不慎落水死了。 大家都以为是溺水身亡,只有宋长姝这个作者知道,世子是被糖块堵住了咽喉,无力呼吸才死的。 之前她忘了很多细节,如今这些剧情一个一个的跳出来,她才真正想起来。 若是没有穿书之前,她顶多认为小世子就是个推进剧情的工具,可就在方才,亲眼看到小小的孩子,禁闭双眼的样子,实在令人动容。 宋长姝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她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进去时,就见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神色焦急的过来,看见宋长姝眼睛一亮:“大姑娘快快随老身来,小世子性命垂危,唯独你会医术,可救世子一命!” 这番话是说给宋长姝的,可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一阵哗然,几个贵女纷纷侧目,议论起来。 第20章 出手 “不是说宋长姝是从乡下来的,大字儿不识一个,更不懂琴棋书画么,怎么还会医术?”一个贵女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眼宋长姝,小声的嘀咕道。 “你傻啊,这宋长姝要真是个乡下丫头,怎么能有那番气度。”另一个贵女和她头挨着头说话。她意有所指的望向宋老夫人的方向点拨道:“看到宋老夫人的样子了么,如此看重宋长姝,她的身上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依我看,说不定是有人看不惯嫡长女归来得势,泼脏水呗。”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两人虽然说的含含糊糊,但大家却心知肚明了。 给宋长姝泼脏水,谁能受益?要知道,在宋长姝这个嫡女还没回来的时候,整个府上最风光的就要数宋窈了。 现在嫡姐平安回来,稳坐府上大小姐的位置。自己又要去嫁给那半死不活的废物王爷。是个人都会心理失衡, 祝柔受不得别人指指点点,瞪着眼大声反驳道:“你们这些人,说话没有半点证据,怎么好指责窈窈。她是断然不会做这些事的。” 有人冷笑:“奇怪了,我们可没有指名道姓,原来你也觉得是宋窈啊。” 祝柔被噎了一句,不再说话了。 宋窈听着那些窃窃私语,气得脸色通红,却也不发一语,生怕再掀波澜。 她在等,等宋长姝这个庸医,没能把世子救回来,到时候看她怎么编排宋长姝害人。 这个罪名,可比其他的要严重的多。 看小贱人还能嚣张多久! 宋窈打定了主意,认为尚有转机,便也不与人做口舌争执,还装模作样的劝祝柔,不要生气。 宋长姝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注着她。 她跟着嬷嬷快步走到荷花池,围在世子身边的奴仆们纷纷让开,给宋长姝腾出位置。 小世子铁青着一张脸,紧闭着眼睛倒在国公府夫人怀里,看起来十分可怜。 国公府夫人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宋长姝的袖子,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活怀儿,他若出了事,我也活不成了。” 她的力气很大,宋长姝一时竟还没有挣脱开。 眼看着国公府夫人乱了方寸,宋老夫人向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众人又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开。 时间紧迫,宋长姝也顾不上其他了,立马弯下腰摸了摸世子的脖子。 其实探鼻息这个办法,诊断是否断气,是不准确的。 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人是有可能停止呼吸十几秒。 而颈动脉的跳动,是骗不了人的。 手指下微弱的起伏让宋长姝确认世子没死之后,立刻将他抱了起来,惊得所有人一愣,国公夫人呆呆的望着她。 宋长姝想也没想,立刻将人竖起来,用手勒住腹下,狠狠往下压,腹腔产生的气流会将异物排出。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科学的力量。 她的动作干净利索,但在其他人眼中,难免怪异,就连宋老夫人都看傻了,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医术。 可这个节骨眼上,死马当作活马医,谁也不敢上去阻拦。 国公夫人见宋长姝表情认真,不像是装模作样,不知道为何,竟提前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宋长姝从容不迫的样子,很让人安心吧。 宋长姝用力颠了七八下,就听世子忽然重重咳嗽了两声,嗓子眼的那颗糖也应声被吐了出来。 世子慢慢睁开了眼,他剧烈的咳嗽着。 所有人悬着的心,也重重落了地。 国公夫人一把将世子拥进怀里,仔仔细细确认他没事,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宋老夫人也出了一手心的汗,看到世子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 她认真打量着宋长姝,方才临危受命,从容不迫,宋老夫人在此刻终于承认,宋长姝的确有几分宋氏嫡女的风范。 宋长姝并没有注意到,宋老夫人眼神的变化。 她只是深切的觉得,好累! 方才神经高度紧绷,又一直要颠着个半大小子,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会不累。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世子平安无事,也算她没有白辛苦。 第21章 清白 宋窈远远的看着宋长姝“折腾”沈怀,满心都是自己的小算盘,她哪里会想到,宋长姝真的懂医术。 她甚至恶意的想,最好让小世子折在宋长姝手里,一命换一命才好。一想到宋长姝可能命不久矣,嘴角的笑意就怎么都压抑不住。 以至于听到荷花池那边一阵喧哗,看到国公夫人擦着眼角的泪花,她想也没想,便大步上前迫不及待的说道:“夫人节哀,大姐姐刚从庄子回来,不知道轻重,只是会些皮毛,便敢自称华佗,请夫人宽宥大姐姐……” “你说什么混账话!” 国公夫人身后便跟着宋老夫人,一听宋窈此话,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老夫人嘴角一抖,若不是有人在场怕是当场就要发难。 国公夫人在后宅浸淫怎么会不懂宋窈的意思,她抬起头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人人称赞的京都才女,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道:“大姑娘医术高超,救我儿一命,二姑娘何出此言?以后这样有损大姑娘名声的话,还望二姑娘莫要说了。” 虽然字里行间没有一点骂人的意思,但宋窈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当众重重甩了几个耳光,让她无地自容。 慌乱间,她一抬头,就发现宋长姝倚在旁边的柳树上,一脸戏谑的看着她。 宋窈恨得牙痒痒,她怎么也没想到,宋长姝竟还有这等本事。 不止是宋窈,其他贵女和公子,也都没想到。 她们愣愣的看着宋长姝,小世子衣衫湿透,被人带下去换衣服灌姜汤。国公夫人主动和宋长姝并肩而行,明明就在刚才,宋长姝还只是一个人人可以嘲笑的对象。 她一袭暗红色长袍,方才怎么看怎么俗气,如今却是将她映照的更加气势非凡。 国公夫人亲昵握着宋长姝的一只手说的说:“今日多亏长姝机敏聪慧博学广才,才能救我儿一命,当真是我们国公府的恩人。我这心窝口上,险些被剜去一刀啊。” 宋长姝摆了摆手,低调地说:“举手之劳而已,夫人言重了。” “长姝聪慧,莫要谦逊。” 国公夫人拉起宋长姝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不遗余力的夸着她。 其他贵女公子惊讶之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泼冷水。毕竟小世子还真是让宋长姝救活的。一时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跟着褒扬起来。 而对于宋窈方才不过脑子的话,众人自然也窃笑不已。 都说宋窈最是沉稳,这么一看也不过如此。表面是替宋长姝说话,可实际句句都在拉踩宋长姝。 好歹是一府姐妹,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这些议论的声音不大,可那些带着嘲笑的打量却让宋窈头皮发麻。她也明白今日自己太过急躁。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宋长姝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自己就想把她那副虚伪的面皮扯下来,扔在脚下踩个稀碎。 杜鹃在她身后小声的叫了声:“姑娘。” 宋窈理智回笼,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原来大姐姐医术如此精湛,是妹妹的担忧多余了。” “只是不知道大姐姐,是如何妙手回春的?也好叫我等学习一二。” 宋长姝尚未开口,王嬷嬷却是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姑娘有所不知,大姑娘亲自抱起了世子,双手放在了世子的腹下,反复按压…如此几遍,才堪堪救回了人。” 王嬷嬷是宋窈身边的人,她挤眉弄眼的说完,宋窈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 她心中一动。 只见宋窈轻轻“呀”了一声,随后睁大了一双湿润的眼睛:“是大姐姐亲自抱起的世子……啊…” 她声音虽小,动静却很大,惹来了不少目光。 这时候,王嬷嬷一唱一和起来。 “大姑娘自幼在乡间长大,自然不懂高门闺秀的礼节,这……和外男相拥,实在是……” 王嬷嬷一副羞于说出口的样子,本来没有想到的人,这下也想歪了。 小世子今年虽然堪堪七岁,虽说还没有到纳通房的地步,但在古代也到了要避嫌的年纪了。 宋长姝一个未出阁的闺秀,怎么好跟世子搂搂抱抱的。 这会,不少人看宋长姝的表情已经变了。 宋窈见目的达到,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未出阁的女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说与外男接触过密,那就是永远会受众人唾弃的存在。 以后京都贵女的笑料,就凭今日这一场,她倒要看一看,宋长姝今后怎么见人。 宋长姝不是软柿子,不会任人拿捏。 她讽刺的笑了笑,反唇相讥:“依照嬷嬷的意思,今日我不该救世子了?” 王嬷嬷脸色一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长姝并不气急败坏,恰恰相反,她冷静极了。 “嬷嬷的意思说,我有救治世子的妙招,但是为了莫须有的清白,便要袖手旁观,弃世子性命于不顾?是也不是?”宋长姝冷冷的质问道。 话说的毫不客气,国公夫人脸色一变,双眼也紧紧盯着王嬷嬷。 好像王嬷嬷要是敢说出一个“是”字,她就会立马冲上去,撕烂这贱婢的嘴。 在这种威慑力下,王嬷嬷就是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点头,只能嗫嚅的说:“女子贞洁,乃是重中之重,大姑娘如此随意,岂非丢了丞相府的脸?” 宋长姝冷冷一笑。 “大姑娘这笑,莫不是做贼心虚!” 见宋长姝不说话,王嬷嬷越发猖狂,她本就听命于宋窈,眼见宋窈满意,她自然再接再厉。 宋长姝摇了摇头,却道:“我这一笑,只是觉得贱婢愚昧无知而已。” 王嬷嬷自恃是宋窈身边的红人,别的主子说她也就罢了,这乡下来的宋长姝凭什么说她! 王嬷嬷刚要发作,却听宋窈开了口:“贱婢再愚昧,却知道女子贞洁何等重要,大姐姐却……唉,当真叫妹妹说不出口。” 宋长姝眯着眼,盯着宋窈半晌,忽然问:“二妹妹是名誉京都的才女,可曾听过孝烈皇后的故事?” “当年,南蛮压境,明贤皇帝出征,突遇贼子叛变,皇后被俘,明贤皇帝溃败逃离。 “身后数万南蛮大军追击,得知消息的孝烈皇后,为救国君,不惜以身为毒,以贞洁为代价,杀了南蛮王,一时间敌军阵脚大乱,给我军进攻赢取了宝贵时间。” “天下美名传尽,就连历代天子都赞扬孝烈皇后的壮举,可到了嬷嬷嘴里,岂不是皇后不守贞洁,举止鄙陋?” 说到这的宋长姝,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仿佛利剑,锋芒毕露,带着寒意:“二妹妹,王嬷嬷,二位倒是告诉我,你们是否也觉得孝烈皇后此举不妥?” 第22章 惩戒 孝烈皇后又岂是她们能够非议的? 这话就连宋窈都听得一惊,竟是不敢说话,更别说王嬷嬷了,早就两股战战,不知道怎么求饶才好。 宋长姝引经据典,反问王嬷嬷,后者却是支支吾吾,半点也答不上来。 孰高孰低,一看便知。 人群中,一长衫玉立的俊俏公子,扬了扬扇子:“我瞧宋家大小姐说的不错,孝烈皇后为天下,为大局牺牲了贞洁,因此几代帝王,无一不对其褒扬。” “而宋小姐今日情况危急,明知贞洁何等重要,可为救世子性命,毅然决然的出手了,这难道不足以让我等惭愧么?” “我等半点忙也帮不上的人,竟然还要倒打一耙,质问宋小姐,却是连圣人听了,都要唾弃的行为。” 这公子这么一说,大家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有孝烈皇后珠玉在前,又有谁还敢说此举不妥? 对比之前宋窈说的话,可不是啪啪打脸,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幸好这时大夫赶来,宋窈为转移话题,连忙说:“小世子就在房中,想必下人都把病症告知了,方才只不过草草治疗,还请大夫仔细诊断,不要有什么遗留病根才好。” 听着宋窈这话,里外都是在说宋长姝的救命办法有问题,贵女们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受她蒙骗,只觉得这宋窈城府太深。 国公夫人都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宋窈一番,觉得此女当真心机深重。 但她也顾不上说这些,世子要紧,她跟着大夫进了屋子。 屋门敞着,大夫不让关,说是屋内太闷,不利于世子恢复。 国公夫人是见着儿子活过来了,可她也怕有病根留下,又忙问:“世子如何?” 大夫沉吟良久,忽地笑了笑来,道:“夫人宽心,世子并无大碍,并没有伤到身体根基。” “想来是此前的救治,颇有成效。只是在下听闻,先前世子几乎断气,不知道是哪位医圣,能瞬息间救人生死?” 国公夫人望了望宋长姝:“便是这位宋小姐,当真是惊险万分。” 大夫望去,却见是个极其年轻美貌的女子,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医家多苦,学医大成者,几乎都是头发花白的长者。 眼前这位女子,美得不可方物,神采奕奕,并没有半点医者的浑浊,竟然是她救了世子? 大夫沉吟一会,斗胆走上前,恭敬地说:“在下斗胆,想问问当时世子详细情况,姑娘又是如何救治的。” 宋长姝见大夫一脸真诚,便一五一十说了。 谁知大夫听后,轻叹一声,道:“果然与在下猜的不错,夫人,当时世子情况凶险万分,若不是这位姑娘施以援手,恐怕便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国公夫人一愣,也深感此次情况危急,宋长姝是的的确确救了世子的命。 大夫转头:“姑娘,如若方便,能否告知在下,此法名叫什么?” “这有不方便的,你记好了,它叫海姆立克急救法。” “姑娘能发明此法救治,当真是旷世奇才。” 宋长姝并不想贪功,便一五一十的说:“此法并非我首创,而是阅读奇书,上有记载,是一位名叫海姆立克大夫首创的。旷世奇才的,应该是他,而并非我。” 大夫似懂非懂,他只觉眼前这位贵女,不肯贪功,品性之高洁,令人钦佩。 大夫当即深深作揖。 屋门敞着,大夫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医术不精? 那是天大的笑话。 就连大夫都说了,若是没有宋长姝出手施救,便是华佗在世,都束手无策。 这句话仿佛在回应方才宋窈挑拨的话似的。 议论声再次响起,宋窈的脸黑到不能再黑。 她一张清丽的小脸,此刻皱成了麻花,接二连三的失利,让她在众人眼中的形象,越发糟糕。 她只能轻轻拽着祝柔的衣袖,眼眶湿润,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柔弱和坚强。 她一句话没说,祝柔当即跟下了降头似的炸锅起来。 “你们说什么胡话!窈窈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关心世子罢了。” 祝柔一撒泼,便没有哪个贵女肯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毕竟都是要脸面的。 宋长姝自始至终,懒得为自己辩解过多,这叫国公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拉下脸训斥道:“都是高门子弟,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此事多亏长姝施以援手,救小世子一命,这个恩,国公府无以为报,若是以后还有谁拿这个诋毁长姝清誉,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国公夫人当然也没放过王嬷嬷,她冷冷的斥责道:“你这腌臜东西,主子们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插嘴!是谁教唆的你!” “若你是本夫人府上的,如此没规矩,早该乱棍打死!” “丞相府的名声,都被你这婆子败完了!” 话说到这了,宋老夫人也发了话:“婆子无知,以下犯上,关到柴房里去,鞭笞二十。” 王嬷嬷一听,吓得身子抖个不停,惊恐的望着宋窈,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求情。 然而宋窈早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国公夫人和宋老夫人,都站在了宋长姝那边,她若是此时说话,才是引火上身。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嬷嬷被拉出去,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都是宋长姝! 宋窈咬牙切齿的想,她不相信,找不到绊倒宋长姝的法子。 惩治了王嬷嬷,宋老夫人挥了挥手,便去更衣了。 偌大庭院里,站了不少人,两处石狮子凳上都空着,无人敢去坐。 这些也都是官家之子,素日里也沾了个贵字,可眼下,贵人挨着贵人,自然也就显不出贵气了。 唯有两位男子,泰然自若的坐在石狮子凳上,得知世子无恙后,慢悠悠的饮起了茶,可见地位非凡。 两人皆是顶好的样貌,尤其是右边这位,双眸如墨,眉目俊郎,明明才是落叶之际,却已经穿上了一身黑色鎏金大氅,贵气摄人。 只是面色过于苍白,像是生病许久,不是四王爷周瑾宴,又是谁。 而与他一同落座的,自然是穿着常服周瑾瑜,当今太子! 第23章 太子 周瑾宴凝着目朝女客的方向看去,他在人群中驻足了好一会,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轻轻一笑。 太子听到笑声,顺着目光一看,却正好看见了一身红衣独树一帜的宋长姝。 “四弟,怎么,莫非你对那位姑娘有兴趣?”太子笑着问道。 周瑾宴却是不置可否:“看着有趣罢了。” 太子却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起人群中的宋长姝。这女子长的还不错,眉目淡然。面对流言蜚语也不曾有过胆怯。 刚刚那一番高谈阔论,他也是听见了的,的确令人惊艳。 再看看那位名誉京都的宋窈,平日里也被人称赞聪明,可比起来,还是过分拘谨,反倒落了下乘。 方才他还有些犹豫,可眼下,太子万分确定,宋长姝就是当日在茶楼,出言坏了他好事的人。 当日那番有理有据的阔论,可不像是宋窈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能说的出来的。 宋府女眷里,符合条件的,只有宋长姝了。 他没有想到,此次受邀而来,竟还有意外收获。 太子颇有风度,伸出手拍了拍周瑾晏的肩膀,旋即笑着说:“四弟,好人好景你慢慢看,为兄先行一步了!” 此话,一语双关。 听透其中意思的周瑾宴,眼中浮上一层寒意,却并不说话但笑不语。 这边,宋长姝因为救治世子,弄脏了身上的衣裳,发髻也有些松了。夏鸳左看右看,还是劝自家姑娘去收拾一番。 毕竟这都是美人,自家姑娘怎么能被比下去呢! 宋长姝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换套衣裳,把自己捯饬捯饬,好堵住夏鸳的唠叨。 别院太远,宋长姝便去了厢房。而夏鸳则去小厨房看看是否还有多余的姜汤。虽然宋长姝没有落水却也沾染了小世子身上的寒气。 在古代,一场小小的风寒可能就会要人性命。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后院倒很是安静。宋长姝正准备往厢房去,却忽然听见有一人,温声唤了她一声:“宋姑娘。” 宋长姝停下脚步左右看看,长廊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把她的身影拉的老长。这里除了她也没别的宋姑娘,便停下了步子,看了过去。 来人一身湖蓝色长衫,上有飞鸟鱼石,墨一般浓稠的黑发被一根碧玉簪束起,衬得他俊雅非凡。 任谁看了,都道他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然而宋长姝却知道,这都是表象! 她忽视掉自己剧烈的心跳,面色如常的行了一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一脸讶异:“你认得孤?” “臣女听闻太子喜玉,腰间一枚双蟒斗狮的玉器,最为太子喜欢,想来这世间也没有第二枚了。” “宋小姐当真聪敏!”太子儒雅的脸上出了几分惊喜的笑意。 宋长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当初塑造太子这个角色时,她本就是往斯文败类那方面发展的。 原书里的宋长姝,就是被他这一身儒雅书生气,给骗了。 在书中,宋长姝明为太子妃,可暗地里却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太子周瑾瑜表面温润,实则毒辣之际,对她非打即骂,还当着宋长姝的面,跟二妹妹宋窈大摇大摆,苟合偷情。 原书中的宋长姝,既要忍受身体上的责罚,还要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不可谓不惨。 所以,当她这个作者,看到太子周瑾瑜时,心底都涌上来一种天然的反胃情绪。 可太子却丝毫没有察觉。 宋长姝对他冷淡些,也可以理解成女子的羞臊,都是些吸引他的把戏罢了。 更何况,若是一味顺从他,岂非跟那些莺莺燕燕,没什么区别了,那还有什么滋味。 “孤见京城贵女,皆是千篇一律。要不泼辣不堪,欺软怕硬,见到孤连头都不敢抬。要不就是清风皓月拒人千里,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 “唯独见宋姑娘,眼前一亮。尤其今日不卑不亢博学却自谦,救世子性命,当真叫人钦佩。” 太子这番夸赞,配上他那副人模人样的皮囊,还真像那么回事。 要是别的女子,指不定已经小鹿乱撞,嘭嘭心动了。但宋长姝听着,不仅不为所动,反而感到作呕。 宋长姝的神情平平,不冷不热,正想要找个借口离开,这时树下却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 “太子殿下,果真快臣弟一步。” 周瑾宴身披墨色大氅,缓缓从树下走了出来。 他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叫人眼前一亮,赞叹他的惊艳绝伦。 不愧是美强惨男二,这条件太优越了。 宋长姝不是第一次见周瑾宴了,但每一次,都会有种被震撼的感觉。 怪不得,她把男二写的很惨,读者疯了一样攻击她。 宋长姝现在知道错了。 周瑾宴笑道:“我道皇兄怎么走的这样快,原来是在此处同佳人说话。刚才宋二姑娘还想着给皇兄敬杯酒,皇兄不去瞧瞧?” 太子和宋窈暗送秋波那点事,被当众点透,尤其还是在宋长姝面前,太子当即有些挂不住脸。 但周瑾宴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继续道:“宋二姑娘尚在前院,好像梨花带雨,似乎是受了委屈,太子何不过去看看,也好主持公道?” 太子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眼中的表情捉摸不透。 是,这次自己来丞相府的确是打着府中女眷的主意。 宋阳州老奸巨猾摇摆不定,听说他对府上的几位姑娘极为宠爱。特别是二姑娘宋窈长的天姿国色不说,还和周瑾晏有着婚约。 他本是怜香惜玉之人,自然不会眼看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去嫁给一个手不能提的废物。 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拉拢丞相府,还能羞辱周瑾晏,这样划得来的买卖他自然是要做的。 可现在周瑾晏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终归让人心里不舒服。 “如果孤没记错,宋二姑娘应该和四弟有着婚约,怎么,四弟现在沦落到女人也要孤来帮你哄了吗?” 这话说的十分恶毒,太子紧紧的盯着周瑾晏,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可周瑾晏只是微微垂下眼睫,像是已经认命:“美人配英雄,我如今这幅样子就不祸害别的姑娘了。” “这婚事早晚是要退的……” 说着紧皱着眉头,狠狠咳嗽了几声。 周瑾晏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果然取悦了周瑾瑜。他装作大度的安慰道:“四弟莫要多想,好好养伤,皇兄相信你早晚有拿起弓的那一天。” 宋长姝见缝插针,便附和说:“殿下您位高权重,事事还仰仗您主权大局。臣女扶王爷去厢房歇一歇,您快去看看二妹妹吧。” 周瑾瑜其实还想同宋长姝说说话,可一想起宋窈妩媚娇羞的样子,喉头就不自觉的紧了紧。 而且现在还有周瑾宴在,他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改日,等这件事淡忘了,再来找宋长姝。 太子一走,宋长姝就懒得装了,径直要走。 周瑾宴哪能让她如愿,挑了挑眉一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为宋姑娘解围,你却谢都不谢,便要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宋长姝笑了一声,反击道:“王爷在树下,听了许久,好像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你怎么知道……” “王爷,记得下次偷听,莫要站在树下,叫这鲜红的枫叶,落在了肩头。” 宋长姝大笑着,边说边上前,轻佻的拍掉了那落叶。 看到周瑾宴吃瘪的样子,她实在心情大好,哼着调子便走了。 徒留周瑾宴一人在原地,似怒似笑,这小丫头如此大胆,敢戏弄他,倒让他觉出不一样的滋味来了。 周瑾宴盯着远去的背影,唇角扬了扬。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 这个宋长姝,次次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第24章 不平 眼见夕阳欲颓,众人也不好多留,纷纷起身告辞。 国公夫人再三道谢,临走时还亲切的拉着宋长姝的手,笑着叮嘱她:“今日过后,我们两府上便是相识了,得空了千万要来家里坐坐,不要拘谨,多走动走动。” 宋长姝推脱不得,只有应了声,国公夫人这才罢休。 看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国公夫人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平日里,谁想巴结她,都找不到门路,没想到短短一日之间,她就跟宋长姝打成了一片。 这简直叫别的人,羡慕死了。 尤其是宋窈,她以往的讨好过国公夫人,可对方眼高于顶,觉得她是庶女,多番瞧不上她。 偏偏,这样的人物竟然跟宋长姝这个贱种好的不得了,怎么叫她甘心! 待人走干净了,宋老夫人都破天荒的,褒奖了宋长姝一番。 宋老夫人指着宋长姝对众人说:“姝姐儿与你们年纪相仿,行事却妥帖稳重,该是你们好好学学的时候了。” 等老夫人一转身,宋窈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二姨娘殷勤的过去安慰她,却被宋窈一把推开。 “你是二姨娘,我是庶女,咱们得不到的,偏偏叫那贱种得到了!” 二姨娘一听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心里也有怨气,有怒火,可却不能朝宋窈发。 罪魁祸首,都是宋长姝! 若她不回来,这一切都好好的。 宋长姝这边,慢慢悠悠的走回了别院,门口发现,有两名厨娘站在那。 待宋长姝一走近,两名厨娘便毕恭毕敬的说:“大姑娘安。” 夏鸳觉得奇怪,还以为有什么麻烦,便挡在宋长姝前面,质问道:“夜半了,你们来做什么?” 宋长姝见她这反应,料想之前取饭的过程,并不好过。 这些跟红踩白的东西,定然是为难夏鸳了。 这傻丫头,竟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夏鸳气势汹汹,可厨娘却像只斗败的鸡,连忙解释:“夏姑娘莫怪,今日事多,厨房怕大姑娘没吃妥帖,便让奴婢二人送来了锅子和点心,垫垫肚子。” 夏鸳一听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宋长姝却是笑了笑,接过热腾腾的锅子进了屋。 进屋后,夏鸳还嘟嘟囔囔:“事出反常必有妖,姑娘,你说这锅子里,该不是下了毒吧?” “平日里这些人,恨不得看不见我们,今日却主动送吃食来,实在是奇怪!” 宋长姝一边笑,一边打开食物。 “哪有什么奇怪的事。不过是,看到今日我在老夫人面前得脸了,这些人回想起之前所作所为,害怕我报复,这才上赶着讨好我。” 宋长姝琢磨的通透,可夏鸳却见不惯这副作为,朝着门口碎了一声,骂道:“势利小人!”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而已,何必烦扰。”宋长姝劝道:“有这功夫,不如多吃点美食,这锅子看上去不错。” 小瓦罐里装着满满的浓汤,蔬菜和肉类也都在里面,拿温火坐着,滋味很足,一打开香气便扑鼻而来。 还有新鲜的菜品,边吃边煮,这种有点像后世的火锅。 但在这,叫锅子。 宋长姝心情不错,美美装了一肚子,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一早,宋长姝救人的事,整个丞相府便传开了。 这些下人看宋长姝的眼神都变了,谁也不敢再对她出言不敬,没看到得宠的王嬷嬷都被打了么。 谁敢上去触霉头。 宋长姝乐得这样的生活,悠哉悠哉的去给宋老夫人请安。 去的时候,恰好所有人都在。 二姨娘一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京城的红人来了,如今各府上的公子哥,小姐们都在谈论这宋家嫡女,是何方神圣呢。” 宋窈可能一夜都未睡好,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听见二姨娘的话也接着笑道:“这倒应了大姐姐的心意,出尽了风头。” 宋长姝笑了笑,摊了摊手毫不在意:“我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若是昨日小世子在府上有个任何意外,这后果岂是姨娘来承担?毕竟如今是你操持家业掌着中馈的。” “二姨娘又有几条命,赔得起世子?” 宋长姝轻巧的一点,二姨娘脸色瞬时就变了,不敢再多说。 即便蠢钝如她,也明白,昨日要出了事,宋老夫人能把她的皮剥下来,送给国公府赔罪。 宋长姝打蛇打七寸,顿时让这些人无话可说。 上座的宋老夫人,冷了脸。 “行了,怎么一天到晚都没个安稳的时候!” “何氏,亏你还是长辈,怎么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全无礼节,这叫小辈们怎么看你!” 二姨娘顿时没了争执的兴致,唯唯诺诺认了错。 还没说上几句话,宋老夫人眯了眯眼,便称自己乏了,退下去休息了。 竟是连宋长姝半句话都没说。 的确,就连宋老夫人都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宋长姝在,这就成了个棘手的事。 所以有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宋长姝大获全胜,心情舒畅的喝了口茶。 宋窈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和晏王府退婚的心情就迫切了几分。 她又想到了周瑾瑜那张龙章凤姿的脸,想到了他的温柔,和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时间脸颊都有些发烫。 如今宋长姝风头正盛,在老夫人面前,又很得脸,何必要硬碰硬,反倒消磨了自己与宋老夫人那点祖孙之情。 且让她再得意几天。 待所有人走后,宋窈附在二姨娘耳边,低声耳语。 宋窈和二姨娘也不知是不是在秋日宴上受了些打击,一时之间倒收敛了许多。 宋长姝也乐的自在。 等再见到二姨娘时,对方一反常态,亲昵的拉着她的手,给她指了个人看。 “姝姐儿快瞧瞧,这丫鬟是个机灵的,放在身边服侍,妥帖的很。” 二姨娘笑着说:“我看你院里人少,就夏鸳一个贴身服侍的,这怎么行,索性这两天寻摸出一个来,你先用着。” “来,香兰,见过大姑娘,以后你就跟着大姑娘。” 这说词,一听也不是二姨娘想出来的,定然是宋窈出的主意。 宋长姝心知肚明,却只是笑了笑,便将人收下了。 白送的人,不用不白用。 她平日里叫香兰做什么事,香兰都做的妥帖极了,叫人挑不出错。 偏是这样,夏鸳倒有些放不下心了,毕竟是二姨娘送过来的,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但是宋长姝却好像完全没顾忌似的,什么话也都给香兰说,看得夏鸳干着急。 有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姑娘,你明知道香兰不怀好意,干嘛留着她在跟前伺候?” 宋长姝狡黠一笑:“夏鸳,这就是你不懂了,危险嘛,放在明面上才是有胜算的。若在背地里,岂不是叫人防不胜防?” 夏鸳似懂非懂,还是不理解自家姑娘的意思。 但自家姑娘这么聪慧,她说的,肯定没错! 宋长姝院子不大,事也不多。平日里比较贴身的事都要夏鸳来做,香兰只是倒倒茶递递水,和在二姨娘的院子相比,倒是清闲许多。 宋窈和二姨娘一边谋划着退掉和晏王府的婚事,一边想着如何拿下太子一时之间也没再顾得上宋长姝。 横竖自己的人已经送到了宋长姝的院子里,风吹草动都知道,料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第25章 难题 秋日宴后,宋窈和晏王的婚事估计就要提上日程。 二姨娘和宋窈发愁,宋丞相心里也有些复杂。 京中那些传言他不是没听到过,宋窈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当爹的自然心底也不好受。 可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却是知道的。 再者宋府身为书香世家,出尔反尔落井下石的事自己也做不出来。 可若不做些什么,二姨娘又时不时的哭的他头疼。 想起宋窈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思虑再三,宋阳州决定把周瑾晏请到府上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的意思。 若是对方不愿,那这桩婚事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接到帖子,次日一早周瑾晏便去了宋府。 两人约在宋阳州的书房里见面。 周瑾晏一身深蓝色的圆领锦袍更把他衬托的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宋阳州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了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眼中的赞叹便化为了淡淡的可惜。 本是一双执弓杀敌的手,如今竟连笔也握不住了。可惜了。 周瑾晏落落大方的坐在书案旁任宋阳州打量。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团盛开的球根海棠上,思绪却不受控制的朝宋长姝院子飘去。 对方如此坦率,倒让宋阳州有些面热起来。 他让小厮上了茶,才开口说道:“大夏人杰地灵,不乏身怀绝技之辈。圣上已经派人外出寻找那些医术精湛之人,王爷莫急,你的手总有法子治的。” 周瑾晏瞧出了宋阳州面色的为难,和他眼中的愧色。也就一直没说话,等着宋阳州开口。可对方没有提退婚之事反而关心自己的伤势倒让他有些意外。 他不好说,那就让自己来说罢。 “宋大人也看见,本王已经自身难保,就不连累别人了。和宋姑娘的婚事不如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宋阳州下意识的抬起头,周瑾晏神色认真不似作伪,他只觉得心中愧意更甚。本就还在纠结这这桩婚事,脑中一热,还未反应过来,一声:“不可。”已经脱口而出。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宋阳州决定遵从本心,他看着周瑾晏,眼中的犹豫已经被坚定所取代:“王爷放心,这桩婚事既已定下,断没有更改的道理。” 看他说的斩钉截铁,周瑾晏真的有些惊讶了。还想再说,宋阳州却已经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这是不想再谈的意思了。 当朝丞相的为人那是大家都交口称赞的,他绝不是个喜欢趋炎附势的小人,反倒有些不合身份的江湖义气。 宋阳州碍于面子和情分,不愿做背信弃义之人,这一点周瑾宴是明白的。 可宋窈却未必是个安分的主。 他慢慢饮了一口茶,眼中漫上了几分薄凉:“虽然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婚姻本是大事,宋大人还是考虑一下宋二姑娘的意思。” “宋大人还是三思的好。”周瑾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起身道:“大人慢慢思虑,本王出去走走。” 周瑾宴话里话外很是客气,但宋阳州怎么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窈儿一心攀得更高,不愿意嫁给如今不受宠的宴王,他不是不知道。 可被人直接点明,倒是显得宋窈趋炎附势,自己教女无方了。 宋阳州的老脸当即一红,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周瑾宴这番通透的话。 更因如此,教他怎么好意思说退婚之事? 周瑾宴暗中讽刺完了,便起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书房。 如宋窈这般蛇蝎美人,他可是消受不起的,就留给太子慢慢享受吧。 丞相府的景致很是不错,虽然已近深秋,但还是姹紫嫣红的一片。 宋长姝在青石小径上缓步而行,手里拿着枚玉佩。无意识的在手中一颠一颠的,最后更是嫌恶的扔给了夏鸳。 “太子的东西,我可不要,退回去吧。” 想起周瑾瑜那张温和的脸,宋长姝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指尖。 夏鸳慌忙接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姑娘,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京城里多少贵女想得到太子的青睐都没机会呢。” “这可是太子主动示好,派人送来的呢,姑娘一眼都不看就算了,怎么还要退回去。” 眼见夏鸳不解,宋长姝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就因为是太子的东西,才更不能要。” “这是为何?” 夏鸳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家姑娘了。 那可是太子! 身份就不必说了,顶顶尊贵的人,更难得的是,太子还长了副好相貌,听说品性脾气更是被人称赞。 这样一个龙璋凤姿的人,主动向自家姑娘示好,送来了一枚玉佩,这不就是对姑娘有意么。 偏偏宋长姝却还嗤之以鼻,百般嫌恶,还叫她退回去。 那可是太子啊,要是得了他的心意,一步登天,就再也不用任人欺辱了。 夏鸳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小花园里很是安静,宋长姝也就直说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太子这人看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睚眦必报。” “这样的人,就跟头狼似的,时刻得提防着别让他背后捅你一刀,再踩你一脚。” 宋长姝身为作者,对自己笔下塑造的人物,那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周瑾瑜看似贤名在外,实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夏鸳听得似懂非懂,拧着眉问:“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长姝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她故弄玄虚的挑了挑眉,道:“姑娘我无所不知。” 逗的夏鸳扑地一下笑出声来。 两人走了半晌,索性找了个亭子坐下歇息,宋长姝趁机提醒了夏鸳几句:“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万不能像今日一样,别人送什么都收。” 夏鸳愣了愣,自知做错了事,垂着头应是。 其实宋长姝心里清楚,夏鸳这是为她着想。 毕竟能得到堂堂太子的青睐,这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宋长姝心里很清楚,当今太子周瑾瑜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实在不能与之为伍。 而且这样堂而皇之的一送,又不知道替自己在二姨娘和宋窈那里拉了多少仇恨。 他这哪里是送礼,是挖坑呢。 “太子那样高贵的人,必定规矩极大。咱们刚从庄子里回来什么都不懂,就别往他跟前凑合了,知道吗?” 夏鸳连忙点头。 宋长姝刚要再多嘱咐两句,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连背都跟着挺直了。同时心里又有些担心,刚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被别人听了去。 毕竟那话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害怕说不上,横竖后面有系统替自己兜底。 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选择不动声色的捡起一颗石子,握在掌心。 没过一会确定了那道目光的方向,是在一颗大树上。宋长姝猛然抬头,同时手腕一抖,石子径直飞出,打了过去。 但那人影闪得极快,几乎在瞬息的时间,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宋长姝目力再佳,也只能看清晃动的枝叶,其他的,就都看不见了。 第26章 择婿 “姑娘……”夏长姝突然的动静把夏鸳都唬了一跳。 她脸色紧张的躲在了夏长姝的身后:“是不是二姑娘她们……” 宋长姝却摇了摇头,道:“这人不是她们派来的。” 看夏鸳一脸不明所以,宋长姝便解释道:“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身着蓝色衣衫。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那种颜色染织都需要大价钱。不是权贵人家,是穿不起的。” 宋长姝只看见一小片蓝色一闪而过,在阳光下带着点光泽,像是衣料里还埋着金线。 丞相府虽然衣食无忧,但也没有如此奢靡。 恐怕宋窈自己都得赶着年关,才能为自己添上这么一件。 更何况,除了年轻男子,姑娘家家谁会穿这样一件颜色的裙子。 这个偷听她说话的人,必然非富即贵,绝不是宋窈和二姨娘她们。 如果周瑾宴在场,听了宋长姝这番分析,必然会拍手道绝。 他是万万没想到,宋长姝如此敏锐,不过几息的时间,就能发现藏在树后的他。 从宋阳州的书房出来之后,周瑾宴本就只打算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能不能遇见宋长姝全靠缘分,没想过特地去寻她。没想到刚走到小花园却恰好听到了宋长姝主仆在议论太子。 宋长姝的言论更是有趣,竟是三言两语道破了太子的本性。 这让周瑾宴觉得有些意思。 他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给宋长姝送玉佩。更没想到的是宋长姝竟然会把太子送的东西给还回去。 这的确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 周瑾晏虽然没有看见宋长姝的样子,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让他有些迷惑和不解。 自己的这个皇兄惯会用他那副好样貌哄骗朝臣和姑娘。而宋长姝久不在京中,二人除了秋日宴那回更没见过,宋长姝又是如何把他了解的那么透彻的。 这件事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一刻猝不及防,膝前就被一颗石子打中。 要不是他反应灵敏,动作极快,恐怕就要在宋长姝心里,落下个偷听的名头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周瑾宴少见的带着几分狼狈回到了书房。一到人前,他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风度翩翩的向宋阳州告辞。 至于宋阳州再三保证的:绝不退婚。周瑾宴不置可否。 那宋窈势必也不想嫁,届时自然会找宋阳州说情的。 可周瑾宴却还忘了宋长姝。 周瑾晏离开之后,宋长姝让夏鸳先回了院子。离小花园最近的是宋阳州的书房。稳妥起见,宋长姝决定去见见她这个便宜老爹。 她去的时候,宋阳州还未离开。 他桌案上正摊着一副画卷。 一个窈窕的女子正横卧在花团锦簇的山石之上。观之绝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画中之人没有脸。 宋长姝只略略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感情的唤了一声:“爹爹。”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裙子,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两侧略略垂下,还束上了同色发带。看着娇俏可人,让人心生欢喜。 宋阳州把目光从画上落到了宋长姝的脸色,微微有些愣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面不动声色的把画卷收起来,一面淡声问道:“有事?” 两个字把宋长姝给整无语了。 她本想抖个机灵反问宋阳州“咋滴,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可一看到他眼中的冷漠就歇了心思。 于是,宋长姝只是甜甜一笑用指尖碰了碰还带着温热的杯盏意有所指的问道:“府中今日有客?” “是,今日王爷来过。” 宋阳州已经把画仔细的收了起来, 周瑾晏? 得知今日只有晏王来过,宋长姝不禁有些愕然。 难不成自己打中的是他? 宋长姝也不好细问,若说多了,宋阳州兴许还以为她和晏王有了首尾。 只是堂堂王爷为何要藏在树后,偷听自己说话? 宋长姝想起了那张昳丽的脸,或许是个意外,人家本来好好的赏着景是自己突然出现打扰到他吧。 得到想知道的消息,宋长姝随遍寻个由头麻利的滚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二姨娘后脚就跟着寻过来了。 如今整个丞相府由她做主,在宋阳州书房里安排个人也不是难事。 所以周瑾晏一进丞相府就有人来到二姨娘跟前递了消息。 她来找宋阳州本就是来打探婚事的着落的。 可二姨娘满怀期待而来,却被宋阳州接下来的话气了个仰倒。 在得知宋阳州婉拒了宴王的提议决定把婚事进行到底的时候,二姨娘简直要气笑了。 “老爷不公,凭什么窈儿就只能嫁个身有残缺之人,宋长姝呢?窈儿可是您身边亲自长大的,不能如此偏心。” 残缺,偏心几个字听得宋阳州额上的青筋直跳。 他气得狠了把桌子拍的砰砰响,怒斥道:“那是王爷,你岂敢不敬!” “妾身只是替窈儿难过。”二姨娘回了些神。她捏着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泪水:“窈儿尚且如此,那姝姐儿呢,老爷又是如何打算的?” 她可是知道的,今日太子府给宋长姝那个小贱人送了东西。一个乡下丫头,哪里能比得过窈儿! 更何况窈儿又心系太子。 要是宋长姝进了太子府,那她们更是奈何不得她了。 此时的二姨娘想了许多,帕子快在手里扯成了烂布。 说到宋长姝,宋阳州怒气消了一些。 “放心,长姝的婚事我自有决断,我会把她许配给平常人家。”宋阳州转过身,看向了墙角一块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第27章 拒绝 宋长姝的性子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后宅,他没打算把宋长姝许配给高门大户。 寻个平常人家就好,少了许多规矩,也能过得自在。 到时候多给些嫁妆,她嫁过去也算是风光,无人能欺她。 “老爷当真舍得?”这话一出来,二姨娘都愣了一会。 堂堂嫡女嫁给寻常人家,她一时竟看不懂宋阳州是什么心思。 不过总归是好事,嫁到这种人家,以后总不会比窈儿风光。 虽然拿不准老爷对宴王的态度,但得知这个消息,二姨娘心里多了几分欣喜。 随后便找到了宋窈,将宋阳州的话说给她听。 宋窈正没骨头似的歪在塌上,先是听说宋阳州铁了心的要把自己嫁给周瑾晏正准备发火,又听说宋长姝以后会嫁给一个普通的门户,顿时那点怒气就消散了。 “当真?父亲如此不看中她?”宋窈幸灾乐祸的抬起头,嘴上带着嘲讽:“看来这嫡长女也是名不副实,都沦落到与泥腿子结亲的地步了。” “那你也可安心了,该是你的荣华富贵谁也夺不去。”二姨娘捂着嘴笑。 宋窈想到那风光霁月的身影,娇羞一笑:“该是我的,谁也夺不去。” …… 思量着宋长姝婚事的宋明州手叩着桌面。思来想去,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还是老友户部尚书对自己引荐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名叫方时,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家在衍阳。二人曾在数月前见过一面。 方时虽然家境比较贫寒,但人知进退守礼节,学识不错。家中情况也简单,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母亲,就是年幼的妹妹。 宋长姝若真的嫁过去,总不可能会受搓磨。 想着宋窈与周瑾晏的婚事拖不了许久,作为长女的宋长姝婚事还没着落。宋明州在打听了一番后,便给住在客栈的方时下了帖子,邀请他来府中做客。 接到丞相府的帖子,方时震惊之余便感到欣喜,一早就来到了丞相府。 他虽穿着粗布衣衫,但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面目周正看着带着读书人的朝气。 他一路跟着小厮往宋阳州的书房而去,几乎要被沿途的风景迷花了眼睛。 在看到宋阳州之后,方时十分恭敬的唤了一声老师。 宋阳州细细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遭,直看得方时双腿微微颤抖,才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家可有读书?” “读过。”方时就那么站着,连头都不敢抬:“昨日刚读过增广贤文和史记。” 宋阳州点了点头,随口考问了方时的学识。虽然几个问题回答的中规中矩但也挑不出错处。宋阳州看着谦谦君子模样的方时越来越满意。 小丫鬟上了点心,又轻手轻脚的退下。 宋阳州把碟子往方时跟前推了推:“尝尝?” 方时小心的坐下,用指尖拿了块点心放进口中。 雪白的点心小小一个,刚好一口的量。做成花朵的模样,味道甘甜醇香美味无比。 方时何曾用过这么好的点心,再看一看这宽敞气派的宅子,差点激动红了脸。 他决定了,日后一定随丞相大人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阳州估摸着宋长姝这边应该在园子里了,便起身提议出去走走。 方时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边在院子走边聊,正巧遇见了在院子中的宋长姝。 这几日闲来无事的宋长姝便捣鼓来了秋千,所以这几天用过早膳后都会出现在小花园。 这不,刚弄好便迫不及待的试起来了。 而宋阳州也正是摸清了这一点,才选择在这天叫来方时。 “推高点,再推高点。”宋长姝在园子中荡着秋千,笑容明媚。 她未施粉黛,眉目精致,穿着浅粉的衣裙,身上的饰品并不多,但反而给人一种“清水去芙蓉”的感觉。 院中的花竞相开放,但仿佛在宋长姝的面前失了颜色。 仙女下凡也就如此吧,方时不由得看呆了。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宋长姝转过了脸。正好看到方时有些痴迷的目光。 这让宋长姝有些不舒服的皱起了眉。 看到宋长姝的视线看向自己,方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歉意的朝宋长姝一笑。 “父亲,你怎么来了?”宋长姝意兴阑珊的从秋千上下来,敷衍的朝宋阳州行礼。 “我和方公子闲来无事走走。”宋阳州说完,朝方明介绍:“这是长女宋长姝。” “刚刚多有失礼,还请小姐见谅。”方明更近距离的看清了宋长姝,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冒出了汗。 宋长姝稍稍后退两步,微微一笑:“无事,方公子太客气了。” 有外男在不便久留,宋长姝找了个借口便施施然离去。 婀娜的背影让方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在眼里的宋明州非常满意,待宋长姝的背影不见了,宋阳州就带着人往回走。 “你觉得长姝如何?”宋阳州抛出一问。 “宋姑娘美貌惊为天人,性子天真烂漫。”方明紧张的手心冒汗,以为宋阳州在责怪他刚刚的失礼。 毕竟是丞相府的嫡女,他怎么能随意窥视。 “如果你有意,长姝也愿意,也是一桩美事。”宋阳州意味深长的一笑,拍了拍方明的背。 方明一时怔住,一时不敢领悟宋阳州的意思。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宋阳州,这是要把宋长姝许配给他的意思? 看样子宋阳州不是在说玩笑话,他一个贫寒学子竟能娶到丞相府嫡长女吗? 觉得被馅饼砸中的方明恍惚不已,以至于都忘了是怎么离开丞相府回到客栈的了。 直到喝了一碗清水,方明才回过神,一颗心却还是跳的十分激烈。 他伸出手摸了摸桌子上已经翻弄的十分破旧的书本,眼睛里像是跳动着两簇火焰。 “要是能娶到宋长姝,就等于仕途有了丞相府的助力。更何况宋长姝还如此美貌。这真是人生之大幸。”方明喃喃着,越想越觉得激动。 按宋明州的意思,只要能让宋长姝喜欢上自己,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 烈女怕缠郎,方明得意的笑笑。 凭着自己的相貌再加上契而不舍的追求,他就不信不让宋长姝动心。 第二日,方明就托人给宋长姝送上了礼物 ,还有一份缠绵悱恻的信。 东西是在银饰铺子里选的一支步摇,花了好几两银子。首饰虽然不是很贵重,但胜在精致。簪头上有一颗小小的玉石,颜色淡雅适合年轻姑娘。 他满怀期待,收到东西的宋长姝却感到十分惊悚。 特别是看到那封声情并茂的信件之后,嘴里的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送回去吧。”宋长姝随意瞅了几眼就不想再看下去,她把信件同步摇收好,一并交还给了夏鸳。 看着夏鸳手上的东西,宋长姝大感头痛。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曾在方时面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以至于能让他误会至此。 可思来想去除了刚见面时打了声招呼之外,也没做过什么。 她来此是为了活命,而不是沉溺在儿女私情。 对于自己并没有感觉的人,宋长姝也懒得与之纠缠。 “姑娘,那奴婢就把东西送回去了?”夏鸳低声问了一句,又在心里对方时有些不满。 送东西倒还罢了,这写情诗什么的不就是那些登徒子才会做的事情吗?若这东西被旁人发现,自家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若真对姑娘有意,大可三书六礼的来找旁人说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倒是上赶着来。 还是个读书人呢,我呸! 夏鸳紧皱着眉头,刚转过身就看见香兰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她不敢再惹的宋长姝心烦,直接出了门朝香兰走去。 香兰虽说守在门外,可耳朵却一直留心听着厢房内的动静。 她离的不远,宋长姝说的话自然也听见了。 方时她是见过的,长的相貌堂堂虽和那些贵人主子们比不得,但在自己眼中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香兰知道宋长姝不是个好说话的,所以来到她的院子之后一直是循规蹈矩。 夏鸳虽然嘴巴厉害平日里却也没怎么找自己麻烦。如今见她阴沉着脸朝自己走来,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 夏鸳不说话,香兰只好先开口。 “夏鸳妹妹,这东西?”香兰冲夏鸳讨好的一笑。 夏鸳本想冲香兰发火,可看着对方满脸的笑意,心头的火气却怎么都撒不出来。她没好气的把东西朝香兰怀里一塞,压着嗓子说道:“这东西哪里来的就从哪里送回去,顺便给那方公子带句话。日后有什么也别往姑娘房中送了,免得让人误会。” 香兰自然说是, 在夏鸳不满的目光中出了院子。 方时把东西交给门房之后,就一直等在角门外。 丞相府的院门修葺的十分高大,院墙之上覆盖的一层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方时正盯着出神,只听见“吱呀”一声,角门被人打开,一个穿藕合色褙子的小丫鬟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香兰。 “你是方公子?”香兰把步摇和书信紧紧护在怀中,她先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小声的朝等候的方时问了一句。 “姑娘是?” 方时打量着香兰的穿衣打扮知道是宋长姝房中的人,面色不由的一喜:“是宋姑娘叫你来的?” 香兰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相貌周正的年轻书生心中忽然一动。 宋长姝是丞相府嫡女,日后是有大造化的自然瞧不上穷书生。可自己虽然是个丫鬟,与书生却是绝配。 这辈子不求别的,若是能做读书人的正头娘子说什么也值了。 若运气好些,方时能高中,当官家夫人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几息之间,香兰的心思就转了几个来回。 “是我家姑娘让我来的。”香兰像是有些害羞的把散在颊边的头发拢在耳后。 “那宋姑娘可有说什么。” “我家姑娘说,公子日后不要再送东西来了。”香兰把步摇和书信递给方时。 待看清香兰手里的东西之后,方时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28章 献计 方时也曾想过自己会被宋长姝拒绝,却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无情。 香兰的一句话就像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 读书人骨子里带有的清高让他转身想走,可刚走了一步视线却落在了自己脚上那一双崭新的鞋面上。 鞋子用的是平常的粗布,可上面却有密密麻麻的针脚。穿起来轻便又舒适。 方时想起了自己母亲那一双熬坏了的眼睛,和胸口藏着的那一张薄薄的银票。他胸腔的一颗心跳的又急又快,一双腿却沉甸甸的怎么也不能挪动半步。 “我是真心心悦你家小姐,姑娘替我说说好话。” 方时扯了扯嘴角,一双眼睛却根本不敢看香兰的脸色。 高门大院最重规矩,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香兰露齿一笑,轻声说道:“方公子不必忧心,姑娘那边我替公子想办法。” 方时正苦于东西被遣送回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讨好这位宋大小姐。 得知香兰肯帮他。 他一阵欣喜,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急迫:“好香兰,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吧!” 年轻公子看着自己一脸迫切,香兰突然被重视,不由的心神微动,连一张清秀的脸也跟着红了几分。 香兰想的很清楚,自己原本在姨娘身边讨生活,本就日子难捱。如今又被如一颗弃子般丢到了宋长姝身边。莫说还不得这位大姑娘信任,就是日后回了姨娘的院子怕也会让宋窈等人心生猜忌。 想起宋窈处置下人的手段,香兰站在日头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左右已经没有了退路,还不如放手一搏。香兰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簪子紧紧的捏在手心。 感受到手心被簪子勒的一阵刺痛,香兰慢慢冷静下来。 她没有立刻向方时献上计策,而是看着方时欲言又止。 “姑娘可是感到为难?”方时苦笑,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光亮也跟着熄灭。 也对,自己都没有办法,何况是个小小的婢女。 香兰摇了摇头,她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把方时拉到了树后。 “公子请听我说。”香兰轻咬了下嘴唇,眼中的踌躇不见,既而变得坚定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公子有所不知,这大姑娘幼时在庄子长大,几日前才被姨娘接回府中。因为一直疏于管教,结果回府第一日便冲撞了老夫人。” 香兰顿了顿见方时轻皱起了眉又接着说道:“大姑娘因此被老夫人和丞相爷不喜,公子你是知道的,我家二姑娘和宫中贵人有着婚约,以后是要做王妃娘娘的。”香兰压低了声音,神色有几分尴尬和羞赧:“也不知怎么的,大姑娘竟也动了那方面的心思。” “你是说……”香兰几句话便把方时撩拨的惊疑不定:“那丞相的意思是?” 若是宋大姑娘真有要嫁入高门显贵的心思,那自己也要再好好掂量。 香兰见方时神色之中有了了几分退意,怕弄巧成拙又连忙说道:“公子不必着急,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大姑娘既已回回府日后婚事自然要听从丞相爷和老夫人的安排。” “道理我都明白。”方时抬头,视线落在了那堵高高的围墙之上。仿佛能透过那围墙,看见宋长姝的身影:“老话常说强扭的瓜不甜,宋姑娘花一般的年纪,方某又哪里忍心做出违背她心愿之事。” 话虽如此,可还是有一股淡淡的不甘萦绕在心头。 “公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香兰的语气重了些。她本想借着打压宋长姝好让方时下定决心,结果反倒让方时退缩。 方时被香兰训斥的一愣,刚想反驳却听香兰又急又快的说道:“大姑娘不得丞相爷宠爱,又是个不知轻重的性子,若是嫁去了那勋贵人家哪里有好日子过。” “说的轻了是不得夫君婆母的敬重,说的重了日后若是被夫家休弃回府丢的也是整个相府的脸面。丞相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找上公子。” “公子想想清楚,整个京都有多少如公子一般的青年才俊,可丞相爷为何偏偏找上了公子你。” “那一定是公子身上有过人之处,日后一朝鱼跃龙门也未可知!” 香兰说完重重的喘了一口,她的额上出了些薄汗。午后的阳光让人眩晕,可她紧紧的盯着脸色凝重的方时不敢错眼半分。 手心的簪子被她捏的滚烫,香兰把簪子递向方时,说了最后一句话:“公子免大姑娘日后被夫家磋磨之苦,那丞相爷自然也会感激公子。” 方时的手狠狠一抖。 他明白了香兰的意思,科考在即,若是真的和宋长姝结了连理。作为岳丈的宋丞相就算不出手,但那些官场之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对自己照拂一二。 方时咽了下唾沫,又想起宋长姝那张如花如玉的脸终是重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香兰见方时想通了之后,脸上又重新浮起了几丝笑容:“今日我斗胆说这些说,一是为了我家姑娘,二也是盼望能和方公子结个善缘。” 方时从善如流适时说道:“能得姑娘相助,方某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上。” 终于等到这句话,香兰心头一松。只要和方时搭上话,那之后的事也就好办了。 读书人最重名声,只要有了把柄,日后自己有的是法子拿捏他。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了一些。 “眼看科考在即,公子可愿早日和我家姑娘喜接连理?” 方时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方某自然希望能早日迎娶宋姑娘。” 最好是在科考之前,这样,宋丞相才能帮到自己。 果然,香兰听了眼珠子转了转,在方时有些急切的目光中热情的送上自己的筹谋:“若是依我家姑娘的脾性,方公子的一颗真心怕是要错付。既然想娶我们家大姑娘,不如就用一个大姑娘根本就拒绝不了的方式,这样你也可以抱得美人归不是?” “你的意思是……” “香兰可以为方公子一试,想办法把大姑娘的贴身之物送给你,这样你们之间的关系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方时神色一顿,心神微动。 说实在的,他一个读书人确实不耻这样的方式。 可想想如果不这么做,想娶到丞相府的大小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在见过宋长姝对他冷漠的态度之后,娶她过门儿更是想都不用想。 大户人家最在乎女子的品行和名声,若宋长姝的名声没了,那岂不是只能下嫁给自己? 如此想来。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好,那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方公子放心,香兰一定尽我所能帮您。” 同方时告别后,香兰先是去到宋长姝面前复命。 她添油加醋的把方时被拒绝之后伤心欲绝的模样描述了一番,又状似无意的感叹连连:“奴婢瞧着方公子一片真心,且方公子才高八斗他日若能高中,姑娘嫁过去可就是状元夫人风光的很。” 宋长姝挑了挑眉,没说话。 见宋长姝没反应,香兰又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把方时让她带的话说了出来:“姑娘,方公子说明日想约您游湖,不知您的意思是?” 宋长姝慵懒地翻着手里的话本,头也没抬就拒绝了:“不去,让他日后不必再传话给我了!” 香兰应了一声,随后上前替她捏腿,很有些讨好的意味。 还没捏两下,夏鸳就怀里抱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见香兰紧挨着宋长姝,上扬的嘴脸顿时就耷拉了下去。 “姑娘。”夏鸳把匣子放在桌上,一边状似无意的挤开了香兰:“这匣子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刚刚送过来的。” 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用的却是上好的紫檀。盒面上雕刻了一朵灼灼其华的牡丹,花心里则嵌着一颗拇指大的东珠。 整个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还没打开就已经让人觉得里面装了不少的宝贝。 宋长姝本来窝在房间里有些犯困,看见夏鸳手里的东西,倒意外的起了兴致。 她小心的打开匣子上的玲珑锁,印入眼帘的就是满满一匣子的玉石金珠。 金的红的绿的紫颗颗晶莹剔透,让人眼花缭乱。 宋长姝随意的用手拨弄,玉石金珠之间还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呀”香兰轻轻的倒吸了一口气,眼珠子牢牢的钉在那些贵重玩意儿上挪不开。 二姨娘屋子里虽然也不缺些精贵物件,可像这样的,她在二姨娘院子里却是没见过的。 夏鸳见老夫人赏了这些好东西也很替宋长姝高兴:“姑娘,老夫人说了,这些东西随姑娘处置。打首饰或是留着赏人都能用得上。” 宋长姝嗯了一声,一只手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摸出了一颗碧玺珠子。 那珠子十分圆润通透,指尖触碰之下竟还有温润的感觉。 “姑娘喜欢这个?” “这碧玺珠子十分难得,小小一颗怕是能值好几百两银子。” 宋长姝把珠子放在桌上,有意无意的用手拨弄。一不留神那珠子竟从桌上滚落,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一双手快准狠的一下子接住了它。 “大姑娘怎么这般不小心!”香兰把珠子紧紧捏在手心,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 若不是自己手快,这珠子恐怕就摔碎了。 “姑娘怎么也不看着点,丞相府虽然富庶,可也轮不到姑娘这般糟践东西!”情急之下香兰的声音就大了些,她心里本就还有些瞧不起宋长姝,恼怒之下就有些忘形。 宋长姝却不惯着她。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匣子,香兰也跟着下意识的一抖。 “二姨娘本是让你伺候我的,却没说过让你来当我的主子。”宋长姝把匣子往桌边一推,冲脸色剧变的香兰抬了抬下巴:“这东西你去还给老夫人,就说这精贵东西给我也是糟践。东西还了,你就回二姨娘的院子,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29章 说亲 宋长姝的几句话吓得香兰面色苍白。若东西真拿给老夫人,自己怕是也要受责罚。 二姨娘那里就更不必说,真回去了那就是打她的脸。赏顿板子还是轻的,更有甚者会被塞上嘴发卖出去。 香兰怔怔的看着宋长姝,坐在自己眼前的女孩面容秀美,堪堪可看几年后的艳冠风华。她虽是笑眯眯的,可在香兰眼里却形同恶鬼。 她终于有些怕了。 “姑娘莫生气,奴婢这张臭嘴,说胡话呢!”说完,香兰把手中的珠子放在桌上,又伸出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宋长姝并未阻止,直到她打完才淡淡开口:“你别怨我,就你这性子日后若跟着我嫁进高门也是闯祸,还不如现在就把性子磨一磨。” 脸上火辣辣的疼,耳边是宋长姝不疼不痒的解释。香兰低着头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应了声是。 极度的怨恨让香兰眼尾泛红,也只有想象一下宋长姝被迫嫁给方时的样子,才能让她一颗焦灼嫉妒的心快活一些。 盯着宋长姝绣鞋上的祥云图样,香兰暗自下定了决心。有自己在,必定要让宋长姝与那些皇亲国戚无缘。 宋长姝没什么诚心的解释了一下,就不再搭理香兰,继而看着夏鸳问道“前日里二妹妹送来的碧色锦缎可还在?” “还在的,姑娘。” “若还在,就用那锦缎做一个香囊。”说着,宋长姝顺手把碧玺珠子递了过去:“到时把这颗珠子坠在香囊穗上,正好相配。其余的东西收进库房,放起来罢。” “是。” 夏鸳收好了小匣子,眉开眼笑的和宋长姝讨论起了锦囊上的绣样。 站在一旁的香兰默不作声的看了那个碧玺珠子许久,轻声告退。 等她走了之后,宋长姝才收起了手中的绣样,看着香兰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一勾。 接连几日,方时都送来的东西,可还没进宋长姝的院子就被人给退了回去。 方时在客栈等的心焦,终于还是按耐不住给了几两碎银,托人去给香兰带了信。 两人还是在宅子的角门处见面。 香兰刚露了面,等候已久的方时就把她扯到了一边急迫的问道:“怎么样,宋姑娘还是不愿?” “不愿。” 她一副替他难过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大姑娘铁了心要高嫁。” 若是心有所属也还好,高嫁两个字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了香兰的胳膊:“香兰姑娘,成也不成就靠你了!若是能让方某得偿所愿,日后定衔草结环报答姑娘恩情。” 香兰猝不及防被方时抓住胳膊,顿时疼的“哎哟”了一声。 “公子不必如此。”香兰挣扎两下,心中暗骂不已,但脸上还是一副担忧不安的模样:“公子放心,姑娘虽然不愿不过好在香兰已经替你偷出了我家姑娘的锦囊,接下来公子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方时接过来,织锦缎的料子触手升温,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锦囊上绣了双飞燕,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姝字。还配了同色穗子,十分精致。 方时如获至宝般把东西好好收了起来。 宋长姝不愧是丞相府嫡女,一块上好的料子轻轻松松的就做成了一个锦囊。 若是他真的能够娶了她,这些还不都是他的了? 狂喜之余方时心中也有些郁闷,他一直觉得自己年少有为,他日高中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是经过宋长姝接二连三的拒绝,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些怨恨。 不过就是一个丞相府所抛弃的嫡女而已,在乡下庄子里养了这么多年也高贵不到哪儿去,竟然还看不上我。 眼见方时拿了东西就想走,香兰又赶紧拉住了他。 “如今我已经和公子在一条船上了,只求公子日后疼惜,香兰愿意跟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香兰小小的抽泣了一声,微微侧着身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今日我算是为了公子背叛了姑娘,若是公子不肯庇佑,日后东窗事发,那我也活不成了。” 轻轻柔柔的语气,满是无助和信赖。 方时被香兰这样眉目传情的一瞧,哪里招架得住,几乎是下意识的答道:“香兰姑娘若无去处,届时也一同跟着宋姑娘来我府上便是。” “那香兰谢过公子。”香兰盈盈一拜,腰肢细软,让方时为之侧目。 他这才真正注意道,原来除了貌若天仙的宋长姝,作为丫鬟的香兰也相貌不俗。 虽然比不上京中贵女,却比起村里的姑娘绰绰有余。 离去之时,方时把被宋长姝退回来的一副紫玉耳坠送给了香兰。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存的什么心思。 而香兰拿着耳坠也是满心欢喜。 她脚步轻盈的回去向宋长姝复命,站在门外听着宋长姝和夏鸳的说笑声,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然后把原本用着的银丁香耳坠取下,把刚得手的紫玉耳坠戴上。 好像这样,就能压宋长姝一头。 宋长姝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一抬头正好和香兰的眼睛对上。 香兰一点都不慌张,她伸手摸了下耳边的坠子。 “方公子已经走了,姑娘若无事奴婢就先下去了。” 宋长姝的视线轻飘飘的从香兰的耳坠子上划过,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微微一笑:“今日庄子上的的管事送来了新出的青枣,我留了一些,你拿回去尝尝。” 香兰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着的青枣。个个如小儿的拳头大小。 清脆欲滴,让人口舌生津。 对于宋长姝为数不多的歉意,香兰先是疑惑后是警惕:“无功不受禄,姑娘这是做什么?” 宋长姝也开门见山:“转眼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见那庄子上的管事老实可靠,有意做亲,你意下如何?” 第30章 喝酒 还能如何,香兰自然不愿。 宋长姝说的话在她耳中听起来不像是赏赐,反而像是羞辱。 “姑娘若是对奴婢心中有怨,尽管训诫就是,何必想这法子侮辱人?横竖奴婢就是贱命一条,也不值当大姑娘花这心思。”香兰冷冷一笑,背挺的笔直。 一副坚强不屈不堪受辱的模样。 还未等宋长姝开口,夏鸳却是看不下去了,扬着眉毛怒骂道:“呸!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大户人家的小姐?像你这种奴才撑破了天也只配在府上寻一小厮打发了,更别提姑娘说的是庄子上的管事。” “那庄子虽在京外,却十分富庶。瓜果蔬菜每年每季收获颇丰。你若嫁过去,就是正经的管事娘子,整个庄子还不是你说了算。” “姑娘提这话是给你脸面,哪知你见识如此浅薄,情愿做一辈子奴才也不想赎回身契,过那安生日子。” “姑娘是好心喂了狗,我呸!” 夏鸳不喘气的骂了一通,心里才痛快一些。 她脸色红润,一副还能再骂八百回的样子,着实把宋长姝逗笑了。 以前写这本书的时候,怎么没发觉,这夏鸳还是个人才。 被夏鸳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香兰咬着嘴唇,十分难堪。心中刚为自己拿下方时的那点小窃喜和小得意也有些散了。 同时夏鸳说的话也点醒了她,细细思量,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夏鸳确实说的有几分道理。 口中想反驳的话咽了下去,香兰沉默了半晌。 她想到了自己去庄子上可能会过的日子,又想到了方时的许诺。 心到底歪了。 一个庄子上的管事娘子,哪有未来状元郎的夫人妾室强。 权衡了一番,香兰最终还是咬着牙硬撑着说道:“奴婢到底是姨娘房中出来的,婚事自然有姨娘打算,就不劳大姑娘操心了。” “呵”宋长姝啧了一声, 从盘中拿出一个青枣,咔嚓咬了一口。 “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奴婢不悔。” “那好,你下去吧。”甜甜的汁水充满了口腔,宋长姝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机会已经给过了,自己可没有那么好的心再给她第二回。 香兰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桌上的青枣也不拿了,冲宋长姝略微福了福身转身想走。 宋长姝却又叫住了她,咬了口枣语气平常:“前几日我不见了个香囊,你可看见了?” 香兰脚步一顿,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因为心虚,她不敢看宋长姝的眼睛。含糊不清的低声回了句:“奴婢没看见。” 宋长姝哦了一声,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香兰努力忽视掉背后的目光,走了出去。 等到香兰走远,夏鸳才开口说道:“那香囊就是她拿的,背主之人姑娘还留着她做什么。” 青枣的汁水,沾染到指尖有些滑腻,宋长姝拿帕子擦干净眉头低垂:“解决了这个香兰保不住还有下一个香兰。与其日后来一个机灵的还不如留下这个蠢的。” “我倒想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夕阳西下,几缕橘黄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如果没有记错,按照原书的设定,香兰日后是做了官家夫人的。二姨娘把身契还给了她,还收她做了义女。 宋长姝微微皱起了眉,因为自己的到来原本的剧情早已经改变。 也不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 方时揣着香囊,一路低着头小心谨慎的回到了自己借宿的客栈。 他家境贫寒身上带的银钱也并不多,为了凑够进京赶考的银子,方母几乎变卖了大半家当。 怀着方母的殷殷希望,方时也打算在这京中大展拳脚一番。摸着怀中的锦囊,方时抬起头冲着天边的晚霞缓缓吐出口浊气。 天色渐晚,已经有酒肆的廊檐下点起了灯笼。拂面而来的风中也带着饭菜的香气。 因为价低,方时借住的客栈十分简陋,两层带个小庭院。小厮百无聊赖的擦着桌椅,见方时回来了,手上的动作不停开口说道:“眼看着科考的日子就要到了,方公子没有温书竟还有闲情逸致处处溜达。 ” 小厮语气中的嘲讽,让方时狠狠的一皱眉头。 怕节外生枝他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绕过小厮往二楼的厢房走。 小厮见方时隐忍下来,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在他快离开的时候阴阳怪气的高声喊到:“方公子别怪小人多嘴,我也是希望公子能够一举高中,多些银子早日把房费结清。” “掌柜的已经催了几回,再有下次公子亲自去给掌柜的说,别让小人难做。” 顶着小厮的嘲讽,方时几乎是落荒而逃。 厢房里一片昏暗,里面十分简陋。除了必要的桌椅,就只剩下两张铺着薄被的床榻。 一个消瘦的人影坐在那里,听见开门声,抬头向方时看了过来。 “回来了?”对方的声音十分嘶哑。 是同住在一起的书生刘同。 方时进了屋子,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淡淡的烛火照量了刘同十分憔悴的脸。 他大睁着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的傲气全部不见,只是下深深的焦灼和挫败。 方时拿起桌上的粗瓷碗给刘同倒了一杯茶水。等到对方喝了,才拂着袖子坐到了桌前。 一时无话,满室只剩下跳跃的烛火。 一碗苦涩的茶水下肚,刘同回了神。他看着方时表情僵硬:“过几日我就要离京了,这屋子里的东西就留给你。相遇一场,希望你能高中。” 方时不明所以:“怎么走的这般急。”不怪他惊讶,月前的时候刘同可是信誓旦旦的讲过。他有贵人相助,只要办好了贵人交代的差事,此次科举十拿九稳。 方时听到的时候又羡慕又妒忌,甚至怨恨自己没有他那般的好运气。 可在一次刘同一脸菜色的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变得疑神疑鬼,十分烦躁,再也不肯踏出房中一步。做为同窗方时肯定要问上一两句,可每次刘同都是三缄其口,并且十分抗拒他的询问。 久而久之方时便不再说了。 听到方时的话,刘同嘲讽一笑,苦涩的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那位顶顶尊贵的人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 自从那日自己在长街上被丞相府的嫡女驳了话,贵人就再没有向自己传递过消息。 当初许的官位是不必想的,出了这样的漏子,兴许连命也快保不住了。 刘同不安的同时,又在心底隐隐生出了命不久矣之感。他想了几日,还是决定趁早离开京都避祸。 在这京内他没有认识的人,只有同住的方时。在这房中等候许久,也是为了最后向他道个别。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隔着一条长巷的桂香楼隐隐能听见丝竹之声,和男子的大声调笑。 而方时所在的小楼完全隐于黑暗,陪伴自己的只有颓废不堪的同窗,和巷子里一两声的狗吠。 方时按了按衣角,里面还有点碎银子。 山珍海味吃不起,一两壶好酒却是够的。 可能是对自己一片坦途的高兴,和对刘同的惋惜。方时鬼使神差的向刘同问了一句:“喝酒吗?” 第31章 真相 刘同的眼睛亮了,他几乎恶狠狠的回了句:“喝!” 二人来到了一片繁华的桂香楼。 那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方时给了银子买了酒,两人在厅堂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酒过三巡,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听说几日前你曾去了丞相府?怎么?这是得了丞相的青睐?”刘同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带着些醉意调侃道。 方时家境如何,刘同是知道的。他只道是方时有求于丞相,还未曾想过宋丞相有意与方时结亲。 因为宋长姝的缘故,刘同连带着对整个丞相府都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方时一杯酒下肚,放开了胆子。想着刘同就要离京,又与对方算是挚友竟与对方说了实话。 他压着声音,两眼发亮:“不瞒哥哥,我和丞相府大小姐已经私定了终身。日后若是成了亲请你去喝喜酒,一定要来啊。” 听了方时的话,刘同拿着酒盅的手顿了下。又见对方面色通红像是醉的不轻,只当他是在说胡话,不由的嗤了一声。 “丞相府?就凭你?” “哥哥别不信,谁让宋丞相看好我。”方时晃了晃脑袋,洋洋得意“等我娶了宋大姑娘有了未来岳丈的支持,日后我必定会高中,哥哥就等着我的好信儿吧。” 他说话间又多喝了几杯,眉眼间有些恍惚,越发醉的狠了。 可他没注意到,对面的刘同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 他像是对方时的话十分怀疑,拉长了声音:“真的假的呀,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胡说呢。” “你竟不信我!” 方时冷笑了一声,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锦囊“啪”的一声放到了桌上。 “瞧瞧吧,这就是宋大姑娘的贴身香囊,如果我跟她没有私情,你觉得我能拿到手?” 这一下刘同也不得不信了。 可随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低沉,桌上的酒也喝完了。 看着醉醺醺的方时,刘同捏着酒杯的手指尖发白。两人又勾肩搭背的搂着胡闹了一番,喝完最后一口酒,刘同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便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匆匆离开了。 夜晚,风凉。 谁都没有察觉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有着屏风的格挡,站在两人背后许久。 方时喝完了酒,等不到刘同回来,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离开了依旧热闹的酒楼,朝暂住的客栈走去。 想回客栈就要经过那条暗黑的小巷。此时巷子一片漆黑,就像一个深渊巨口想将人吞噬。 巷口不知被哪个妇人泼了水,一片泥泞,还带着生鱼的腥气。 方时一脚踩上去脏了靴子不由有些烦躁。 他骂骂咧咧的把沾了泥水的鞋底在墙壁上擦了擦,晃着身子走进了巷子。 巷子里十分安静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尽头客栈里的一抹光亮。 方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一只野猫突然出现轻巧的擦着他的左腿跑过,倒把醉眼朦胧的方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畜生!”他怒骂了一句,走的快了些。却没注意身后有刀光一闪而过。 客栈虚虚掩着门,小厮早已经睡下。方时回到房间用湿帕子抹了一把脸。连靴子都没脱,倒头便睡。 不一会,厢房里便响起了浅浅的鼾声。 万籁俱寂,偶尔能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月亮更亮了些,却把夜色衬托的更加黑暗。 这时,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他房里。 周瑾晏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之人,一双眼睛带着凌冽的寒意没有丝毫温度。 紧接着方时就被他狠狠地从床榻上拎了起来。 “什么情况,我怎么上天了?”方时迷糊间呢喃自语,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周瑾宴单手拎着他,哪还有半分病重的样子。就这样大步的出了房门,从二楼的围栏上一跃而下。 清亮的月光下,能看清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长满了苔藓的水缸。 周瑾晏手腕一动把不住挣扎的方时整个人在空中掉了个个儿,接着干净利落的一下子把他的脑袋狠狠的按进了水缸里。 站在几步开外的周沀默默捂住了眼睛。 “啊……救命……”冰冷的水无孔不入,方时被逼着喝了好几口凉水,呛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了出来。 他咳嗽几声,酒意顿时全醒,张嘴就喊救命。 周瑾晏自然不会给他呼救的机会。 少年黑发柔软,生的精致好看。因为方时的挣扎,他挽在腕间的衣袖也跟着湿了大半。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杀气,方时又慌又怕。他努力的扭着头妄想看清来人的脸,可还没等看清身后之人,他的脑袋就被再次狠狠按进了水里呼吸不得。 几个来回之下,方时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力气,叫也叫不出声了。 周瑾宴终于出够了气,缓缓松了手。方时顺着水缸倒了下去,像死狗一般不动弹了。 方沀见周瑾晏冷静下来,这才收敛了笑意,走上前去把手中的薄披风,披到了周瑾晏的身上。 “主子。” 周瑾晏低着头,似乎在沉思,垂下的睫羽又浓又长。他拿着帕子把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周沀踌躇了片刻,瞧着周瑾晏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试探性的说道:“这宋丞相也真够糊涂的,怎么把宋大姑娘许给了这样一个人。” 长街之上的仗义执言,丞相府中的出手相救。宋长姝三番两次的善举让周沀对她印象不错。 同时又有些遗憾,自家未来的主母怎么就不是宋大姑娘? 别人都说宋大姑娘粗鄙不堪,没有半点贵女该有的模样,周姝沀却不苟同。 让他说只有宋长姝那样随性鲜活的女子才是顶顶好的。 周沀还在惋惜,周瑾晏却不耐烦再听他的废话,迈着大长腿径直走出了客栈。 翌日。 天光微亮,沉睡中的京都渐渐苏醒过来。 等到旭日东升,坊间已经流言四起。 刚回府的宋大姑娘行为不检,竟然不顾礼仪廉耻和外男书生私定终身,让人唾弃。 出府采买的丞相府下人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自然吓得不轻,也顾不得要买的那些东西,慌慌张张的就回了府。 不出一个时辰,丞相府就关门谢客,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那漆红的大门,隔绝了门外的流言也阻拦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窥视。 最先得知这件事的还是宋窈。 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只水色通透的玉镯子止不住的嘲讽:“宋长姝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竟然看上了一个穷书生,真嫌不够丢人的。” “姑娘觉得此事是真是假?”明月小心的半跪在宋窈的身旁,抬着头看她。 第32章 争执 不同于宋窈的幸灾乐祸,明月心底有些不安。 她想起了那盏泼在手上的乳茶,和当时宋长姝眼中的深意。明月感觉自己的指尖还在隐隐作痛。 那样谨慎心重的一个人,又怎会做出这样漏洞百出授人把柄的事。 明月甚至怀疑是不是宋长姝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这几日她手伤大好,再次回到了宋窈的身边,自然要鼓足了劲捧着她。 宋窈挑了挑细眉,眼中闪过几抹得意之色:“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宋长姝的名声已经坏了。没有人会去深究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只会嘲笑她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我倒想看看接下来这小贱人怎么收场!” 前几日的阴霾仿佛在此刻一扫而光。 她情绪高涨,就连早膳都多用了一些。 一旁的明月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泼冷水,她立马有眼力劲的表示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让人加把火,这次一定要让大姑娘下不来台!” 宋窈正高兴着宋长姝丢了脸面,想着一会儿要去祖母面前告上一状。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宋窈不悦的皱了皱眉,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来就来,你慌什么,一个废物王爷能成什么事?” 可谁知杜鹃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神色大变:“可是宴王府是来退亲的!” “是宴王,亲自来找老爷退亲的……”杜鹃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往门口挪了几步,怕宋窈一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什么?他一个废人居然来退亲?”宋窈张口结舌,不可置信。 她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生的貌美又有才女之名,满京城谁不倾慕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千算万算想要退掉婚约,却也没想过周瑾晏会上门退亲!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上她? “他说了什么?别不是欲擒故纵,来威胁我。”宋窈看了眼杜鹃,冷笑一声问道。 她还是不相信晏王就这么上门退亲了,貌美如花的自己摆在晏王面前他真的能拒绝得了? 更何况就他这么一个废人,日后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宋窈认为这是周瑾晏故意而为之,假借退亲之名来逼迫她就范。 毕竟被当众退亲,自己到时候怕也没脸见人了。 宋窈气极,水袖一挥,桌上的茶具瓷器便啪啪的落了一地。 有些碎片溅落到杜鹃的身上,可她也硬着头皮老老实实的跪着,不敢挪动半分。 而明月在看势头不妙的时候早趁宋窈不注意偷偷出了厢房避祸去了。 “欺人太甚!” 若是以往宋窈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还有些同情,现在便是真真切切的厌恶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是做了什么事,让周瑾晏下此狠手来坏自己的名声。 “不是的姑娘。”杜鹃被宋窈暴怒的样子吓得浑身僵硬,下意识便把自己听到的话说了出来:“晏王说姑娘您这朵富贵花,他攀折不起,不如互相放过。” 她本意是劝宋窈,宴王自愧,这才退亲。 可宋窈听到耳中却不异于锥心之言。 那个残废哪里是自残形愧,这话明摆着是瞧不上自己。 晏王虽然失势但好歹王爷的名头还在,他攀折不起,除了宫里的那两位谁还攀折的起? 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丞相府提亲。搞不好自己还要得个趋炎附势觊觎皇室的名声! “行,好得狠,这份屈辱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他的。”宋窈气的捂胸。 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恶狠狠的盯着杜鹃。 不就是一个不受宠还残废的晏王吗? 等她拿下太子成了太子妃,成了东宫之主,第一个报复的就是他! 想到周瑾瑜,宋窈的心里才好受一些,可再一想到周瑾瑜可能对宋长姝有好感,心里又腻味的不行。 接着想到如今宋长姝勾搭男人名声已毁,眼中的恨意消了些,可一看到跪着的杜鹃又记起自己被退婚的处境又咬牙切齿起来。 周瑾晏,宋长姝。一个废人一个d妇怎么就不能一起去死呢! 杜鹃看着宋窈一会笑一会怒,面容扭曲可怖。更加战战兢兢的跪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二姑娘怕是要疯了。 宋窈再也坐不住,她有些焦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她沉默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 和周瑾晏的婚事是要退,可也不能今日退,更不能由着周瑾晏来退。 无论如何,自己得去瞧一瞧。 “爹爹今日在哪里见客?” “回姑娘,在前院。” 宋窈打扮一番赶到的时候,宋丞相正喷着唾沫星子对着周瑾晏苦口婆心的相劝。 先是宋长姝私会外男的消息被传的满天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着就是周瑾晏的登门退亲。 两个女儿同一天接连出事,宋阳州感觉自己一瞬间都老了好几岁。 更别提还有二姨娘在一边哭哭啼啼。 她不是可惜这桩婚事,而是着急时候宋窈要担个被退婚的名声。 这让她日后还怎么议亲? 二姨娘又恼又怒,她本就打心底瞧不上周瑾晏,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王爷这是做什么,可怜我的窈窈是哪点对不起王爷了,您要如此祸害她?” 周瑾晏端坐在桌旁,一双修长的手放在润白的茶杯上,和煦的阳光下恍若谪仙。他的眼尾扫过二姨娘,毫无情绪的打量了她一眼。 二姨娘被他那一眼看的心中发怵。可一想到宋窈还是咬着牙鼓足勇气说道:“窈窈不同王爷,正值桃李之年。姑娘家最重名声,王爷您就这样上门退亲,岂不是让旁人笑话我的窈窈!” “你给我住口!”宋阳州被二姨娘的话气了个仰倒。 他狠狠一拍桌子,把二姨娘嘴里的话又吓得吞了回去。 虽是如此,二姨娘也还是站在一旁抽抽噎噎,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宋阳州看得头痛。 他知道二姨娘没长脑子,也不想当着周瑾晏的面和一个无知妇人计较,只是高声叫来了几个丫鬟,让她们赶紧把人给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二姨娘自是不依,丫鬟们又不敢违抗宋阳州。 顿时几个人拉拉扯扯,十分热闹。 宋阳州看得额上青筋直跳,二姨娘的做法无异于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在二姨娘再次挣脱小丫鬟的手的时候,再也忍受不住,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第33章 疯了 宋阳州的一耳光打的十分响亮,直接把二姨娘给扇的呆了呆。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宋阳州,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 脸上的刺痛在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二姨娘看着眼前这个儒雅俊朗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心寒。 她的一边脸高高的肿了起来,本就只有几分清秀的脸越发惨不忍睹。 “老爷不为窈窈想,我却是不行的。就算是老爷今日打死我,有些话我也是要说!”二姨娘捋了捋有些蓬乱的头发,朝着周瑾晏冷笑道:“王爷想解除婚约可以,只是这个婚却应该由我们来退!” “今日母后应该在重鸾殿伴驾,丞相若此时想进宫分说,本王愿意同往。”周瑾晏微微一笑,弹了弹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听府中侍妾的意思,这个婚本王做不得主。也对,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如何也该禀告父皇母后一声。” 周瑾晏不慌不忙的说完,站起身就要同宋阳州告别。 宋阳州被周瑾晏的话堵的脸色青白。 去贵妃和晋安帝面前退婚,周瑾晏敢说,宋阳州却不敢做。 若是被王府退婚,宋窈最多名声有损,可若是惹怒了贵妃和晋安帝怕是一大家子就要遭殃。 宋阳州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让进晋安帝网开一面。 他狠狠闭了闭眼,不再看二姨娘涕泪横流的脸,扬声说道:“来人,二姨娘得了癔症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把她带下去!!” 眼见宋阳州铁了心要让自己走,二姨娘又恨又慌。头脑一热,也顾不得什么了竟扑到周瑾晏脚边死死抱住周瑾晏的腿:"王爷,发发善心放过窈窈吧" "放手!"宋阳州怒喝一声,二姨娘吓了一跳,手上的力气不由松弛了些。宋阳州趁机用力一扯将二姨娘甩到地上,二姨娘摔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老爷老爷你说句话" 宋阳州冷笑一声,对着赶来的管事嬷嬷吩咐:"将二姨娘关进祠堂。" "不要啊,老爷!"二姨娘撕心裂肺的喊叫也没让宋阳州紧绷的脸松动半分。 而宋窈提着裙角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景象。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二姨娘还在闹,宋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勉强站稳,失声叫了句:“二姨娘!” 这道声音又尖又利,像是刀锋划破了二姨娘的耳膜,二姨娘的哭泣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向宋窈,眼底满是惊骇:"窈窈!" "你疯够了吗?"宋窈一步迈到二姨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瞪视她。 宋窈的眸光太冷冽,让二姨娘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处境,又悔又怕。 可想到退婚对宋窈的影响,她又鼓足勇气抬起下巴,倔强的说道:"窈窈窈窈,你快求求你父亲,今日这婚不能退啊!” 宋窈握着二姨娘的手蹲了下来,状似亲昵的帮二姨娘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她的面容柔美恬静,说出来的话却冷酷无情。 "你还想害我到什么时候?”两个人挨的极近声音只有二人能听到,宋窈看着二姨娘的眼神冰冷至极:“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已经听到了!你可真够蠢的!!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位愚蠢无能的母亲?" 宋窈说着,忍不住捂住嘴巴咳嗽几声,似乎是被恶心到了。 二姨娘被骂懵了,呆愣愣的望着宋窈,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有些不解,自己明明是为了她好,怎么现在反倒是她的错了? “窈窈……” 宋窈见此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来人,把姨娘带下去。” 或许是被宋窈的话伤了心,这次二姨娘没有反抗,失魂落魄的被人带走了。 直到二姨娘走远,宋窈才缓步走到周瑾晏面前盈盈一拜:“王爷恕罪。” 她低着头,露出了修长雪白的脖子。 周瑾晏这才打量了她两眼,美人倒是个美人,可是和小姑娘比却是差了一些。 宋窈心思敏感,她一直在暗地里关注着周瑾晏。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一晃而过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周瑾晏却是不管那么多的,他挑了挑嘴角,一双桃花眼漂亮的过分:“怎么,宋二姑娘这般急匆匆的赶来,也是来阻止本王退亲的?” “还是说二姑娘其实对本王情根深种?”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宋窈险些招架不住,一旁的宋阳州脸色也跟着古怪起来。 宋窈神色温柔,心中却已经十分不耐。她抬头看向好整以暇的周瑾晏,语气十分生硬:“事关臣女声誉,王爷慎言。” “哦,原来是本王误会了。”周瑾晏点点头:“二姑娘若无事这就随本王入宫吧,可别耽搁了姑娘再另择良婿。” 宋窈闻言,心中更加愤怒。 她强压下怒火,红了眼眶:"还不知道臣女哪里得罪了王爷,惹得王爷如此苦苦相逼" "二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周瑾晏奇道:"这婚退也不行,不退也不行。二姑娘到底要如何?莫不是还要本王昭告天下说二姑娘仁义不愿退婚,是本王形同残废无颜面对姑娘。更登门拜访以死相逼,宋二姑娘被逼无奈这才同意退了婚事?" "你"宋窈被气的浑身发抖。 她虽心里是这样想,可被周瑾晏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还是觉得面如火烧。 一边的宋阳州却是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窈儿性子最为纯善,还请王爷口下留情。” “宋大人疼爱自己的女儿无可厚非,只是我一个将死之人,死前还要为二姑娘日后的姻缘铺路,是否太过不值当?” 宋窈脸色越发难堪。 她咬牙切齿,却偏又没有任何办法反驳。情理之中她福至心灵朝地上一跪对着宋阳州哭诉起来:“女儿不孝,还未曾孝顺爹爹便给丞相府带来了如此羞辱,女儿也无脸再见世人。愿绞了头发自此与古佛常伴,祈愿爹爹姨娘平安康健。” 第34章 胡闹 "胡闹!" 宋阳州厉喝一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气的直哆嗦:"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啊。" 宋窈倔脾气一来,哪里肯动弹,宋阳州一时间手足无措。 宋窈继续说道:"爹爹,女儿心意已决。还望爹爹成全女儿。" 宋阳州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周瑾晏看着他的表情满意极了,嘴角的笑容越发肆意,他似乎是看够了好戏,这才悠悠然说道:"既然宋二小姐心意已决,本王自然也不勉强。" 宋窈一愣,抬头看向周瑾晏,正对上他那双桃花眼。 那双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怜悯与可惜的目光。 这个目光让宋窈觉得格外刺眼。 她一瞬间就恼羞成怒了:"王爷,您什么意思!" "宋二姑娘莫要多想。"周瑾晏摇摇头:"本王不过是可惜宋二小姐这般美貌,姑娘的孝心感天动地。" “待姑娘去了寺院,本王必定给古佛重塑金身,好让姑娘能早日得偿所愿。” “你!”周瑾晏的无耻让宋窈惊呆了,她缩在袖中的手指气的只打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时宋窈已经骑虎难下。 她又气又急,一颗心犹如架在火上烹烤。情急之下不由的把头转向宋阳州,悲惨可怜的叫了:“爹爹” 可宋阳州只是满脸凝重的叹息一声,竟是不发一言。 宋窈…… 杜鹃见宋窈一张脸都吓白了,也急的不行。她扶着宋窈的手用力了一些,十分小声的唤了声:“二姑娘。” 杜鹃的声音让六神无主的宋窈回了神,她脚步晃了晃,正在考虑要不要故技重施装晕的时候,门外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大理寺卿陆大人来了。” 大理寺卿专管刑案,没事怎么会到宋府来。 宋阳州心下微沉,他沉吟片刻朝周瑾晏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王爷先行回府。退婚之事日后再议,你看如何。” 说着又朝一边的宋窈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退下去。 周瑾晏收敛了脸上凉薄的笑意,他懒懒开口:“陆修为人孤僻,独来独往且从来只沾手血腥人命,近日京中也无人命要案。他突然到访只怕是来者不善。” “宋丞相,你府中皆是女眷,且年事已高还不如留着本王在府中,若有什么不妥也可帮着照看一二。” 宋阳州略微权衡一番,点头答应下来。 至于宋窈,佯装着回院子,在他们走后还是转个身小心的跟在了身后。 府中下人把陆修迎进门,在花厅的桌案上摆上了点心清茶。 陆修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本是文官却带着武将的果敢与杀气。 宋阳州带着周瑾晏赶到的时候,他正给自己续了第二杯水。看见周瑾晏也在不由的眼睛眯了眯。 “见过王爷,丞相。” 周瑾晏抬了下下巴,相比于他的随意,宋阳州客气了许多。 “不知陆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陆修开门见山。 他从腰带里拿出了一个青色的香囊在宋阳州面前晃了晃。 “丞相可认得此物?” 宋阳州接过香囊,做工很精致秀气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里面还塞了些提神的香片。 “这……”宋阳州没有回答,而是谨慎的看着陆修。 “还请陆大人明示。” 陆修点点头,对宋阳州的小心表示理解。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来丞相府的目的说了出来。 “今日一早,我接到报案。说城西的一家客栈发生了命案。 “一个名叫方时的书生被人发现死在了客栈的院子里。临死之前,手里还抓着这个香囊。” “且我听说,丞相府的大姑娘与方时私交甚笃,二人之间留有信物。这才登门拜访请求宋大人解惑。” 方时死了?! 宋阳州愕然。 看着手中的香囊,宋阳州就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怎么偏偏这么巧,流言刚一出来,方时就死了呢? 宋阳州眉头紧锁,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向陆修解释,香囊就已经被人从指尖抽去。 “陆大人断案一向严谨,什么时候也口说无凭靠直觉断案。”小小的香囊在周瑾晏的指尖打了个旋:“这样的东西哪家府中的女子没用过,怎么就偏偏断定出自宋姑娘的手?” 陆修知道周瑾晏冷情的性子,见他开口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王爷说的也有道理。”陆修微微颌首:“今日我来并非要给宋姑娘定罪,既然听到了坊间的流言做为线索自然要多嘴问一问的。” “宋大人也莫恼,不单单是贵府,京内其他大人的府上我也是要去的。” 陆修笑意淡淡,语气却极具威慑力。 宋阳州心中一凛。 他不傻,很快就明白了陆修的言外之意。今日宋长姝他是非见不可了。 周瑾晏看着陆修的背影,眼眸幽暗。那晚自己见过方时,还亲切的关怀了他一波。离开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那时候方时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一定是在自己离开之后,又有人冲方时出了手。 这件事得好好查查。 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陆修浅酌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定定的看着宋阳州,等着他的决定。 宋阳州口中苦涩,长叹一声冲守在门外的侍卫吩咐了一声:“去把大姑娘请来。” 三人在花厅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几息之后就听见有道轻柔的脚步声自长廊而来。 宋阳州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一脸的担忧。陆修坐的笔直,只有周瑾晏目光一闪,眉头挑了挑。 不过很快便面色如常。 接着宋窈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窈儿,你怎么来了?” 宋阳州快步走过去,拦住了宋窈。 “听下人说,大姐姐身上背了人命,我心中担忧不已特地来看看。” 宋窈眼波闪了闪,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伤感。 似乎真是担忧至极。 第35章 攀咬 “窈儿!”宋阳州一声厉喝,看着这个一向乖巧的女儿,一时之间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宋窈却无暇顾及宋阳州内心的复杂。身姿轻巧的避了过去。她看见凶神恶煞的陆修像是有些害怕,紧咬着嫣红的唇瓣显得十分紧张。 “这位就是陆神判吧。”宋窈声音轻柔吐气如兰:“姐姐她和方公子两厢情愿,怎么会做出杀人的勾当。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还请陆大人严查。” “本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也不会错怪任何一个无辜之人。”陆修看着宋窈,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像是对宋窈突然的出现感到不悦。和对周瑾晏和宋阳州的时候态度天差地别:“此案疑点重重尚未定夺。二姑娘说话最好小心一些。” “你!”宋窈虽然在笑,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那就盼望陆大人早日破案,还姐姐一个清白。” 接二连三的碰壁让宋窈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她摸摸自己依旧光洁的脸,感到不解。目光流转间看到宋阳州手上的香囊一丝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 “父亲手里的香囊看着颇为眼熟。”宋窈往前走了两步,凑到了宋阳州的身边:“看着倒像是我房中出去的东西。” 宋阳州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素来喜爱些精美素雅的料子,这香囊的布料如此老气,又怎么会是你房中之物?” 话风一转又是满满的警告之意:“事关人命,不知道的事就不要胡乱攀扯。” “这确实是女儿房中之物,如今女儿竟在府中连话都说不得了?” 宋窈牙尖嘴利,没理也偏要说出三分理。宋阳州平时还夸赞宋窈聪慧,此时却对这个聪慧的女儿束手无策。 他只得侧着身子用后背遮挡住陆修探究的视线,极力压低声音对宋窈劝道:“现在不是你闹小脾气的时候,你的婚事爹爹一直放在心上。等此事一过定然给你一个结果。今日就先回房,若是惹怒了陆修,谁都救不了你。” 说着就想叫人进来,送宋窈出去, 守在屋外的杜鹃一直侧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见势不妙早让人替自己给二姨娘传信去了。 所以还未等伺候的人碰到宋窈,二姨娘已经风风火火的带着人闯了进去。 她重新梳洗打扮过,脸上红肿未消却也被脂粉遮掩了七七八八。 可能宋阳州的做法伤了她的心,二姨娘不复往日的温柔径直把宋窈护在了身后,语气十分生硬的质问:“老爷这是做什么,杀人的是姝姐儿关我窈窈什么事?” “你来做什么?!”宋阳州一看是二姨娘就有些头疼,不过他还算镇定,语气依旧强硬:"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件事与姝姐无关!" 宋阳州话音刚落,宋窈就开始抹泪:“女儿知道爹爹心疼大姐姐,可如今人命关天,爹爹还是让大姐姐出来说个清楚,就算是真杀了人,相信大姐姐也有她自己的苦衷。陆大人英明神武,定会让姐姐辩解一二。” “你……你给我住嘴!”宋阳州怒吼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爹爹,女儿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宋窈哭的梨花带雨。 "你给我闭嘴!"极度的愤怒之下,宋阳州扬起了手,可到了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二姨娘见状更加愤慨,她一把扯了宋阳州袖子不依不饶:"老爷,您这是何意?难道你真要为了那杀人凶手打死我们母女二人不成?!” 二姨娘这一嗓子喊的震天响,门外伺候的丫鬟仆从全都围了过来,宋窈哭的更凶。 "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本官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宋阳州气急败坏的冲众人嚷嚷。 他这一喊,众人也顾不上再观望,忙又都退了出去。 眼见整个丞相府乱成了一锅粥,始作俑者陆修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拿了一块点心扔进嘴里,轻声对着周瑾晏耳语:“京中人人都把宋家二姑娘形容的如谪仙一般,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娶妻娶贤,这桩婚事王爷还是好好考虑。” “多谢大人提醒。”看着陆修那张依旧黑的发亮的脸,周瑾晏突然觉得顺眼了几分。 陆修还在感叹:“听说宋大姑娘刚从庄子回府不久,也不知做了什么让那对母女这么容不下她。” “不知道,可能是刨了她家的祖坟吧。” 陆修险些被一口茶水呛到,他咳嗽两声讪讪的放下杯盏:“呵呵,王爷说笑了。” 正说着,门口伸进来一个好奇的脑袋,看见花厅里的阵仗她的眼睛瞪的溜圆:“诸位,这是唱的什么戏呀。”语气又软又甜。 正是久不露面的宋长姝。 她的头发松松的挽着,一边脸颊上还带着未消的红印子。 一看就是在睡觉,刚被人叫醒。 宋长姝一露面,宋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小跑着扑向宋长姝拉着她的手就冲陆修喊:“陆大人,大姐姐来了!” “我那匹青色缎子就是给了她!”宋窈扬着头,竟有些吐气扬眉的感觉。 宋长姝刚刚睡醒,大脑一时之间还是懵逼的状态。竟任由宋窈拉着没有挣脱。 睡了许久,嘴里有些口干舌燥。宋长姝看了一圈,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就朝着陆修走去。 桌上有两个杯子,一个装有半杯茶水,一个还是空的。 宋长姝不认识陆修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得朝他有礼貌的笑了笑。 她本就出落的十分惹眼,鸦羽般的乌发垂落及腰,长长的睫毛下一对清亮的瞳仁带着些娇憨。眼尾却微微上扬,带着些媚态。 又纯又欲让人心生喜爱。 这一笑差点让陆修铁树开花。 周瑾晏还算镇定,只是修长的手指却不自觉的在腰间的玉坠上摩擦了两下。 宋长姝算是打过招呼,拿过那个空着的杯盏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周瑾晏眼睁睁的看着宋长姝如花瓣一般的唇落在那个杯子上耳尖突然红了。 第36章 污蔑 如果没看错,小姑娘拿着的那个杯子,自己刚用过。 宋长姝喝完水,干渴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些,她看向宋阳州眨了眨眼眼睛:“爹爹找我?” 宋阳州没有回答,感觉到宋长姝眼中的信任竟然有些羞愧。 他没有直接把香囊给宋长姝,而是拿着它看向了一同而来的明月香兰等人。 “这香囊可有人认得?是否是大小姐之物?”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宋长姝一般只许夏鸳贴身伺候。她们也不知道宋长姝的贴身之物长什么样啊? 而且在来的路上又听杜鹃讲过,那香囊怕是个证物,涉及生死就算是知道也没人敢轻易开口。 就在这时,二姨娘眼睛一转,连忙朝旁边的丫鬟香兰使了个眼色。 这个能让宋长姝永不翻身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香兰呆在一旁,自从知道死的是方时之后心里也不好受。一半是希望落空一半是心虚。若是被别人知道自己背地里干着勾搭方时的勾当怕是也落不得好。 可二姨娘的眼神又太过可怕,香兰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了决断。 与其最后攀扯出自己,还不如现在就加把火,把宋长姝推出去。 “这,这就是大姑娘的,大姑娘与人私相授受倒还罢了,怎么还杀人呢?”香兰捂着胸口,一副受惊不小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慢慢的走上前去指着那香囊鼓足勇气说道。 话音一落,丞相府的众人哗然。 难道宋长姝真的和一个书生私相授受了?这香囊可是贴身之物。 “你可有证据证明这是宋长姝的?”陆修眼神暗了半分缓缓问道。 “奴婢见过,之前见大姑娘佩戴过……”香兰眼神飘忽,但还是在二姨娘的眼光中说了下去。 “你胡说!你就是想陷害我们姑娘!“姗姗来迟的夏鸳听到香兰的话,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来。 如果不是有众人在旁边,生气的夏鸳都想撕了香兰的嘴。 “不,这就是大姑娘的香囊,我看见过,你不能为了保护大姑娘就说谎包庇她。”香兰一口咬定,几个回合下来。心慌的感觉消失,眼神渐渐变的坚定。 “你这个贱奴,可知道背主的下场!”夏鸳气的直跺脚。 香兰不敢再和夏鸳对峙下去,怕自己露出马脚。 她疾步朝陆修冲过去,“咚”的一声跪下去,声音之大让人牙酸。 膝盖传来的剧痛让香兰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大人明鉴,这个香囊的确是我家姑娘的。奴婢几日前亲眼看见她往里塞的香片,说是要……送给方公子……” 香兰说的有鼻子有眼,宋窈也有些惊异。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给自己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此时一旁安静站着的二姨娘走了出来:“好啦,别吵了。” “这是不是窈姐儿的东西,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这布料是我们丞相府的,上面毕竟还绣了她的字,这总是抵赖不了的。”二姨娘看起来是劝阻,实在煽风点火。 “二姨娘。”宋长姝轻唤了一声。 二姨娘警惕的回头:“姑娘切莫攀亲,陆大人在场,就算是我有心相救,也使不上力。”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宋长姝只觉得有些滑稽和好笑。 她好心的指了指自已的嘴角:“我是想说姨娘口脂沾牙齿上了。” “再者,陆大人可没说过香囊是谁的,凶手就是谁。姨娘切莫激动,我还要在丞相府好好孝敬孝敬你,哪也不去。” 宋长姝的话让二姨娘勃然变色,她用手指着宋长姝抖的说不出话来。 宋长姝也懒得与她费口舌,走到大理寺卿面前行礼:“陆大人,这香囊的确是我的。” “长姝!” “姑娘!” 宋阳州张口结舌,他没想过宋长姝会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应下。 对待这个女儿他的心里很复杂,知道她缺少管教,可也没想过会胆子大到勾搭男子的地步。 是,没错,自己是有心方时,可对方只是个穷酸书生。嫁给他那是他祖上积德,哪里轮到堂堂相府嫡女亲自求嫁。 丢脸!丢脸啊! 夏鸳急的直摇头,接着瞪着眼睛狠狠的剜向了香兰。 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是把姑娘扯下了水,自己也要在那贱婢身上咬下一块肉! 这所有的一切定是她搞的鬼! “大家莫急。一个香囊而已也代表不了什么。”大理寺卿端着茶盏眼睛直视前方刚正不阿。 宋窈和二姨娘瞪大了眼睛。 拿着香囊找上门来把整个丞相府闹的鸡犬不宁,现在又说这个香囊不做数。 这铁面无私的陆审判到底行不行,还是说她也被宋长姝那张脸迷惑了? 想起刚才陆修对自己的冷淡,宋窈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瑾晏本来面上还一派轻松。 如论如何,小姑娘今日他总能保下来的。 可在听到陆修的话了之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像是猎物闯进了自己的领地,看着陆修的眼神也开始带着丝丝的敌意。 至于宋阳州,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力几缕迷茫。 是老夫跟不上节奏,现在断案已经这么随便了吗…… 宋长姝也有些意外,她看着面色黝黑的陆修抽了抽嘴角:“大人就没有别的想问的么?” “自然是要问的。”陆修轻声咳了咳,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宋姑娘,这香囊是你亲手送给方时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宋窈再也忍受不住尖叫了一声,她看着陆修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不信任:“她房中的东西,若不是她亲手所送,难道还会自己长脚跑出去不成!” 宋窈话音未落,宋长姝已经声音清脆的答道:“是啊,就是她自己长脚跑出去的。” “简直荒谬!” “二妹妹不信?香兰是你房中的人,你不妨问问她呀。”宋长姝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突然被宋长姝叫出了名字,香兰猛然神经质的一抖。 她脑中的一根弦崩的紧紧的,已然到了快让她崩溃的地步。 “大姑娘说的什么话,你的东西奴婢又怎么会知道。” “每日与方时私会的是你,你怎会不知!”夏鸳像个母鸡似的牢牢的把宋长姝护在身后。 看了许久,若还不明白二姨娘和香兰联手想害死宋长姝,那她就是白长了个脑子。 不就是随便攀咬么,谁不会! 夏鸳精神抖擞对着跪着的香兰火力全开:“我还道方时手里怎么会有我家姑娘的香囊,莫不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收了方时的银钱,替他把我家姑娘的香囊偷去了。” 第37章 灭口 “大人有所不知,那方时一直对我家姑娘死缠烂打,首饰银钱什么一直没断过。可每回来了,我家姑娘都会让香兰把东西退还回去。连面都没和方式见过的。又怎么会私相授受。” “如果不是香兰和方时有了勾当,自家院子里的东西又怎会好好的突然不见呢?” “你胡说!”香兰陡然跳了起来,却又被陆修带来的人眼疾手快的按住。 “奴婢一心一意伺候姑娘,哪里敢生出二心。你口说无凭,也不怕烂了舌头。”香兰被人压着动弹不得,她看着夏鸳,一双眼睛几乎恨的出血。 “说来也奇怪。”宋长姝轻轻皱着眉头,像是有些疑惑。她向宋阳州伸出手:“爹爹可否把香囊给女儿看看。” 宋阳州木着一张老脸把香囊递给了宋长姝。 宋长姝接过香囊,看了半晌最后恍然大悟“啧”了一下:“我道这个香囊怎么会这么奇怪,原来是少了样东西。” 在香兰惊恐的目光中,宋长姝笑的越发甜蜜:“原来是少了穗子上的一颗碧玺珠子。” 说到碧玺珠子,夏鸳也惊叫一声,满脸的惊喜。 “是啊,姑娘。奴婢记得当初做这个香囊的时候,为了相配,姑娘还特地从老夫人送的金银珠宝里选了一颗价值不菲的珠子出来。” 夏鸳便说着,边斜着眼睛看了面如土色的香兰一眼。 “就为了这颗珠子,香兰还顶撞羞辱了姑娘。现在看来,怕是她当初早就惦记上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陆修也明白过来。他再也没有管跪在地上喊叫的香兰,冷喝一声:“搜!” 陆修的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 直到看到搜出来的东西,香兰才失神的跪坐在地。 那些东西有方时送给宋长姝被退回的礼品,还有方时送给她的那副耳坠,以及原本还属于香囊穗上的那颗碧玺珠子。 证据确凿。 “香兰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陆修的声音又低又缓,带着浓浓的煞气。 香兰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阵阵白光,若不是强撑着怕是已经昏过去了。 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还在下意识的辩解:“香囊不是我偷的……那颗珠子是姑娘赏给我的……” “呸!赏给你,你好大的脸!” 夏鸳简直要为香兰的无耻鼓鼓掌,看着缩成一团的香兰气愤的同时心底又涌上了一股悲哀。 香兰还在狡辩,她决定做个好人让香兰死个明白。 “你还不明白吗?自你来姑娘院子起,姑娘就没有对你真正的信任过。”夏鸳已经平复了心情,面对香兰连个眼神也不愿再施舍。 “你要求死,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为了防备于你,姑娘香囊帕子上面绣的都是小姐的小字。为了谨慎都不会绣姝而是书。”夏鸳解释道。 “怎么会……” 夏鸳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粉色的绣帕恭敬的递到了陆修的面前:“这是我们姑娘随身的帕子,请大人过目。” 小小的绣帕轻柔的如雪一般,上面没有绣别的什么,却在右小角用同色的绣线绣了一个小小的“书”字。 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陆修看着面前的绣帕,他抬起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刚想伸手去拿一只手比他更快,带着药香从他面颊边擦过。 等陆修伸手去抢,帕子已经落到了周瑾晏的手上。 他看着有些动怒的陆修,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周瑾……”陆修咬牙切齿,话还没说完,只见刚刚还好好的周瑾晏突然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用那条刚得手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 “老毛病了,陆大人莫管本王。”周瑾晏咳完像是突然就变得虚弱起来。 他十分自然的把帕子收进袖口里,睁着眼睛表情十分无辜:“多谢宋姑娘的绣帕,待改日,本王清洗干净必定登门相还。” “姑娘。”夏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担忧的看向宋长姝。 宋长姝一瞬间对周瑾晏的人设产生了怀疑。 这还是那个孤僻冷淡的病弱王爷吗?这心眼子明明比谁都多啊! 宋阳州的表情管理已经惨不忍睹,怕便宜老爹晕过去,宋长姝压下心头的怪异淡生说道:“一个帕子而已,当不得什么。王爷言重了。” “大姑娘,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你好狠的心。”香兰声音沙哑的哭喊。却因为被人绞着双手,连宋长姝的一片裙角都没有碰到。 “现如今你还在责怪姑娘!姑娘给过你机会的。是你心大给放弃了。”夏鸳恨铁不成钢。 香兰神情恍惚,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宋长姝要说这碧玺珠子贵重。 就是为了让她起贪心,而她的一举一动却都被宋长姝看在眼里。 和庄子管事的赐婚,怕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那时为了攀上方时,香兰还是选择了背叛。 一步错,步步错。 香兰明白过来,又哭又笑。 二姨娘眼看着香兰已经没了用处,为了撇清自己,厉喝一声:“贱婢,竟然胆敢谋害主子。还不快来人把她的嘴堵上,把她打死!” 二姨娘的打算太过阴毒,竟是想杀人灭口。 香兰趴在地上看向二姨娘,痴痴笑了几声,待停下来时眼中满是破釜沉舟的恨意。 “二姨娘,你想堵住奴婢的嘴,奴婢却偏要说!你把奴婢指到大姑娘的院子里存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 “大姑娘为什么去庄子,她在庄子里受的那些苦,当年主母缠绵病榻……”香兰凄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背后插着一只寒光闪闪的利剑,从背后透胸而出,把她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香兰无力的挣扎了两下,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流出了血沫。 在她的身后,宋阳州抓着剑柄,一张脸狰狞的吓人。 他胸膛起伏不定,喘着粗气。直到香兰不动弹了才松了手。 二姨娘被如此血腥的一面吓的尖叫一声,又赶紧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阳州作为一介读书人,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气极了最多拂袖而去。可像这样提剑杀人,二姨娘却是没见过的。 她心中一边庆幸香兰被杀,一边总是忍不住的猜想宋阳州到底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 若是让宋阳州知道真相,后果怕是…… 二姨娘手脚冰凉她不自觉的靠近了宋窈,仿佛宋窈才是她的主心骨。 宋窈比二姨娘稍好一些,没有失态。只是瞳孔皱缩,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宋长姝脸色未变,只是不适的皱了皱眉。 见宋长姝没事,系统才贴心的替她撤下了眼前的马赛克。 刚才香兰提起雨若楠,可惜还没说完就死了。 看着一反常态的宋阳州,宋长姝心底有些不安。 雨若楠的事八成和二姨娘有关,宋阳州突然出手,是为了阻止香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丞相府的秘辛,还是为了保全二姨娘这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已经断了气息的香兰,陆修抚掌笑道:“宋大人,好手段。” 宋阳州用帕子慢慢的将袖口处溅到血迹擦干净,他垂着眼睛和刚才的疯癫判若两人,接着直直的看着陆修,语气古怪的反问:“处置一个罪奴而已。怎么,陆大人如今连本官的家事也想管了?” “宋丞相误会,下官只是感觉有些惊讶。” 人已经死了,陆修也不会蠢到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他起身告辞,见周瑾晏没有离开的意思,特意又说了一声句:“王爷,一起?” 周瑾晏神色悠然,他淡然的神色里带着几分不易让人察觉的轻松,那分明是安居一隅的如意。 “让本王猜猜,陆大人接下来是不是要派人去查方时死的那晚遇到的人?” “王爷有何高见?” “大人不要舍近求远,若按严谨的说法,方时当日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应该是本王。” 第38章 嫉恨 陆修眉头微蹙,神色历经变幻最后皆化成淡淡的无奈:“王爷有话直说。 ” “方时是怎么死的?” “溺水而亡。” “啧,那有些麻烦。”周瑾晏一种麻烦缠身的语气,可表情却没有半分担忧的模样。 “王爷在那晚做了什么?”陆修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周瑾晏性子高傲,鲜衣怒马的小将军在战场遭人暗算伤了筋脉,更差点被仇敌绑回老巢。几十万大军开营最后只剩他一人回京。 陆修还记得在周瑾晏回京之后他见他的那一面。 瘦弱的少年浑身是伤的躺在床榻上,他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几近疯魔。 整个人冷到极致也艳到极致。眼底印刻着火光,好似地狱修罗。 他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后来晋安帝去了一次,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晋安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周瑾晏这才开始进食,但整个人却像已经油尽灯枯一般,再无一丝生气。 战败的那一晚,周瑾晏把自己留在了槐容道中。 如今再看周瑾晏,他虽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好歹有了几丝人气。 那个埋葬在凄风雪雨里的少将军,像是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 自从亲眼看到宋阳州杀了人,二姨娘一直魂不守舍。她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宋窈,一只手的食指却是放在唇边,无意识的啃咬。 宋窈虽没有说话,却一直注意着周瑾晏和陆修。 在听到周瑾晏对方时出手以后,脑子里不知怎的竟闪过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宋长姝的念头。 宋长姝,宋长姝。 宋窈把这几个字放在舌尖上来回滚了几遭。 是不是……是不是今日周瑾晏的上门退亲也是为了她?! 宋窈猛的抬头,她的牙齿不受控制的碰的咯咯响,嘴里甚至尝到了血腥气。 一个贱人一个病鬼他们也敢……他们也敢…… 宋长姝本来低着头和夏鸳轻声说话,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一回头正好和宋窈怨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宋长姝不由有些无语。 自己没本事,关她什么事? 宋长姝毫不犹豫的转过脸去,留给了宋窈一个后脑勺。 丞相府侍卫的手脚很快,香兰被人裹了草席拖了出去,连地上的血水也被嬷嬷冲洗干净。 摆上热茶点心,浑然看不出来刚才有人在这里丧命。 “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他醒了醒酒。”周瑾晏注意到宋长姝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实际正竖起耳朵听自己说话不由的轻笑一声,微微摇头。 “用的什么法子?”陆修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肌肉紧绷,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痛。 “水。” 果然! 陆修长吐口气,连嘴角那丝紧绷的笑意也无了。 他看着周瑾晏面无表情的说道:“地牢阴暗潮湿,王爷若去小住怕是受不住。” “恩。” 眼见着陆修一张脸黑的越发透亮,宋长姝出来打圆场:“臣女有几个问题不明,烦请大人解惑。” “宋姑娘请说。”对着宋长姝,陆修的态度好了一些。他侧着身体,不想看到周瑾晏,免得心梗。 “请问大人,方时死的时候香囊在何处。” “在他右手掌心。” 宋长姝点点头:“人在溺水的时候,手会下意识挥舞挣扎。并且想拼劲全力抓住身边能够依靠获救之物。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很难有人做到还紧紧的握着掌心吧?” “宋姑娘继续说。”陆修眼中闪过几分赞赏,他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包容和鼓励。 两人站在一处,陆修身形好大,宋长姝身形娇小。打眼看去,就像是把她拢在了怀里。 见此情景,周瑾晏修长的指尖动了动,他轻咳一声想站起身却见宋长姝转过脸冲他似笑非笑的唤了一声:“王爷?” 周瑾晏身体一顿,又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可刚一挨着椅子,周瑾晏身形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有点丢脸是怎么回事…… 陆修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回,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见周瑾晏安分下来,宋长姝这才点点头继续说道:“臣女的意思,应该是在方时死后,有人偷偷的把这个香囊塞进了他的手中。” “宋姑娘可有证据?”陆修看着宋长姝表情很严肃,可一双眼睛里却分明藏着几缕细碎的笑意。 这是认同了宋长姝的话。 陆修的态度让宋长姝有些惊讶,这个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审判,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冷血无情。 既然他也认为方时并非自己所害,那他来丞相府走上这一遭是为何。 没等宋长姝琢磨出味儿来,宋窈已经极不耐烦的说道:“陆大人判案你知道个什么!香兰因你而死,若你有心还不如自去佛堂诵书抄经赎罪,也不怕睡觉被鬼勾了魂。” “二妹妹与其说我,还不如关心关心二姨娘。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有鬼勾魂我也敢同她理论理论。倒是二姨娘,香兰生前好歹也是她房中的人,也不知道头七回魂,会不会回来看看。” 宋长姝的声音本来十分低缓,不知怎么的二姨娘听见她的话竟不管不顾的尖叫起来。 她用手害怕的捂着脸,嘴里发出呜咽。像是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挣脱了宋窈的手不管不顾的向后退。最后,鞋子被裙子一搅,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二姨娘。”眼见二姨娘失态,宋窈也顾不得和宋长姝斗气。她还自持着身份没有太过失态,只是狠狠推了杜鹃一把气急败坏的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姨娘扶起来。” 杜鹃一不设防,险些被宋窈推到。她惶惶的跑了几步,看着二姨娘的样子又害怕的停下脚步。 可宋窈的表情又太过狰狞,杜鹃咬着牙上前,战战兢兢的扶住了二姨娘的胳膊。 “夫人……我们……” 杜鹃的话没说完,一直发着抖的二姨娘却猛然抬起头。她的双眼满是惊恐,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杜鹃悚然一惊准备松手,二姨娘已经张开嘴咬了下来。 “啊!”只听见杜鹃一声凄厉的惨叫,二姨娘竟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两个人滚到一处。 顿时整个花厅都乱做一团,嬷嬷婢女们忙上前阻止,七手八脚之下终于将胶着在一起的二姨娘与杜鹃分开。 二姨娘发了狠,她怒视着杜鹃满嘴鲜血。而杜鹃脸色煞白的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恐惧的倒在地上,额头浮了一层薄汗,最后胸脯起伏两下竟然晕了过去。 自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叫人的叫人,请大夫的请大夫。 宋窈僵着身子站着没动,直到明月带着后怕的喊了一声:“二姑娘”才回过神。 她怔怔的看着披头散发的二姨娘,嘴唇抖了两下,又看向宋长姝。脸上的表情竟有些茫然:“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妹妹说的什么话,丞相府是我的家,自然是要回的。” “你闹成这样,待祖母从清风寺回来,定不饶你,定不饶你……”宋窈像是想到了就什么,咯咯的笑了两声。只是笑声太过渗人,眼神钉在宋长姝的脸上,阴狠至极,已然是恨毒了她。 宋长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宋阳州长叹一声,已是疲累至极。他让婢女嬷嬷们把宋窈和二姨娘带了下去,又冲陆修和周瑾晏微微颔首:“家中事务缠身,王爷和陆大人请自便。” 周瑾晏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有陆修有些愧疚的朝宋阳州拱了拱手。 宋阳州看向宋长姝,本想再同她说上两句,可想了想却是一时无言。 宋长姝不看他眼中的失望声音清悦:“父亲慢走。” 傍晚时分,红灿灿的余晖铺满院落。暮色渐沉,夜风燥人。 宋阳州一步一步往外走,脊背像是矮了寸许。 宋长姝一直看着他,这个男人骄傲且自负。他看重家族兴衰重过儿女情长。 他无情却也多情。 也不知道此时宋阳州有没有后悔让自己回来呢。 宋长姝看了一会就收回了目光。 “陆大人,方时死了之后他的胸口和袖口的衣物是否全都湿透?” “是。” “可否请大人把香囊给臣女看看,证据就在这香囊之中。” 那个香囊,在拿到手上之时,陆修就仔仔细细的检查过。 里面就是几味清神明目的普通药材,很是常见。但听宋长姝那样说,还是依言把香囊递给了她。 小小的香囊拿在手中,越发把宋长姝的手指衬托的修长洁白。 宋长姝打开香囊的绳扣,把里面的药材倒在了掌心。 里面就是些植物药材的根须,和几朵枯萎的花。 宋长姝从里面挑出一块拇指大的雪白参片让陆修看。 “此物名叫皎月,气味清淡提神醒脑。它的功效许多,却有一处不足。若是沾水,就会变黑。”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宋长姝让夏鸳取了一碗清水,把皎月扔到了碗中。 不出几息,本是雪白的参片众目睽睽之下竟真的一点点的便得如黑炭一般。 “方时死于溺水,若他当时拿着香囊拼命挣扎,那整个香囊定会如他的衣襟袖口般所湿透。大人发现方时距离他死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如今天气转暖夜风干燥,小小香囊可能会被风给吹干,但皎月却是不能。” “它若沾水便不会再由黑变白。” “由此可见,香囊是在方时溺死之后,被人给塞在了他的手中。” “而这个人,就是杀了他的人。” 陆修看了看碗里的皎月,和一旁一脸兴味的周瑾晏眯了眯眼眼睛:“就算如此,也只能证明这个香囊是栽赃嫁祸,王爷也脱不开干系。” “那这个问题就要问问王爷了,王爷和方时非亲非故素日也不相识,怎么那晚就到了要帮对方醒酒的地步?” 周瑾晏本一派闲适的听着宋长姝说话,猛然被点了问题,面色一变。被宋长姝的大眼瞧着不由的有些心虚。 “举手之劳罢了。”周瑾晏不自然的别过脸。 他今日束了发,露出了洁白的额头,多了些少年人的锐气。 宋长姝自然对他的说辞不满意。 “周沀。” 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周沀已经从丞相的的墙头落了下来。 应该是在树上呆了许久,周沀睡眼惺忪。脑子还未清醒,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做出了回应。 等脚一落地,和花厅的众人四目相对,就知道自己闯了祸。 他硬着头皮周瑾晏走去,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绿叶。 夏鸳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瞧,最后“噗嗤”一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主子。”周沀慢腾腾的走到了周瑾晏身旁,不敢看周瑾晏的眼睛。又冲宋长姝十分的客气的唤了一声:“宋姑娘。” “方时是否是王爷所杀?” 宋长姝开门见山,她没有问周瑾晏是否与方时相识,也没有问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到宋长姝这样说,方沀自然下意识的反驳:“杀他岂不是脏了主子的手。” 宋长姝皱了皱眉,周沀却以为她是因为方时的死而迁怒于周瑾晏。 “宋姑娘,那方时虽该死却不是王爷所杀。” 周沀把方时拿出香囊损坏宋长姝清誉的事说了出来,又最后说道:“我知道宋大人有意方时,可那方时绝非良人。主子本想从方时手中把姑娘的香囊讨要回来,可方时已经醉酒,主子万般无奈之下,才对方时动了手。可在下拿性命担保,主子离开之时,方时并无性命之忧。" "周侍卫,我并未怪罪王爷,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罢了。"宋长姝冷静的打断周沀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周璟晏:"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的语气带着些质问和审视,周璟晏静静的看着宋长姝。 攸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虽还在笑,但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他的心情已经十分不好了。 沉默片刻后,周璟晏才开口说道:"宋姑娘想知道什么,现在人已经死了,横竖你已经嫁不成了。" “姑娘若是实在伤心,本王发发善心可以为方时找来得到高僧诵经超度,也好让他早登极乐。” 第39章 打架 周瑾晏的话,把夏鸳给听呆了。 她本来听周沀说到他曾向方时讨要过香囊还对周瑾晏心存感激,现在听到周瑾晏如此刻薄的话,一时之间不由怒上心头。 “方时痴缠我家姑娘在先,又让香兰偷香囊在后。最后更散播谣言折辱我家姑娘。若要追根究底,我家姑娘也是受了场无妄之灾。王爷不理解便还罢了,怎能像那登徒子一样羞辱姑娘?!” “亏奴婢还觉得王爷同别的男子不一样,原来竟是看走了眼。” 夏鸳越想越气愤,一口气说出来,脸色涨红,双眼喷火的盯着周瑾晏:"我家姑娘虽在庄子长大但也是正经的相府嫡女,从来未曾做过什么害人之事。府中人视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外人也三番两次的出言羞辱。回来这几个月何曾有一日是舒心的。要奴婢说,还不如收了东西回了那庄子上逍遥快活。" 看着夏鸳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和害怕替自己出头,宋长姝长叹一声拍了拍 夏鸳的背。 “王爷说气话罢了,怎的还当真了?” 她说完,又转身朝着周瑾晏福了福,道:"王爷,夏鸳也只是替臣女抱打不平而已,还望您莫怪。" 话一说出口,周瑾晏就后悔了。可他性子实在孤僻惯了,又怎么会轻易服软。 虽是如此,抚摸着腰间玉佩的指尖却有些发白,一股烦躁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 日头西沉,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被暗黑吞没。 丞相府四处一盏一盏的灯被点燃,橘黄的烛光摇曳,却让他的心情更加烦闷。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本存了为难陆修的意思,这下子是一点兴致也没了。 “昨晚方时曾在桂香楼与人喝酒。本王猜想方时的死或许是与他有关。” “并且此人似是与丞相府有仇。” 失而复得的香囊,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看着像是意外,其实皆是冲丞相府而来。 宋长姝明白了周瑾晏的意思。 他说过曾向方时讨要过香囊,可当时方时醉酒,香囊也并不在他的身上。最后当他身死之后,消失的香囊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方时的手中。 方时曾在喝酒的时候向对方 提过自己与丞相府的婚事,又把手中的香囊拿出来过。想是那时候与他喝酒的人就对香囊起了心思。 对方趁方时醉酒的时候偷了香囊也并非不可能。 甚至在趁方时无力反抗的时候溺死了他! 被塞在手中的香囊,满天的流言皆是栽赃嫁祸。 与其说那人是冲丞相府而来,还不如说是存了要害死自己的心思。 这么多疑问交织在一起,宋长姝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她看了周瑾晏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陆修身上。 周瑾晏的话虽然说得直接,可仔细想想,这倒确实有道理。 “莫非大人今日大张旗鼓的来到丞相府,是想……引蛇出洞?” 一个想法突然涌入她的心头。 宋长姝猛地抬起头。 对! 那人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岂有马上离京的道理。他定会好好的蛰伏在某处,亲眼看着丞相府的宋大姑娘被彻底碾进泥里。 陆修挑着人最多的时候登门,就是为了告诉那个人,他的计谋起了作用。 宋长姝已经被朝廷认定为杀人凶手。 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宋长姝心头微沉,被人惦记的滋味总归是不好。还不如配合陆修,趁早抓住那条蛇以除后患。 如果陆修真是为了引蛇出洞,那她就应该配合。 想明白其中关窍,宋长姝甚至跃跃欲试 "大人想臣女怎么做。" 见宋长姝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心思,陆修也不再遮掩。 “我找人查过,方时来京一直住在城南的一家小客栈。与他同住的还有另外一名书生。” “且那位书生宋姑娘应该认识。” 听了陆修的话,宋长姝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自从回府之后,她一直一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被宋丞相叫进府中的方时。什么时候又见过别的书生。 更别说开罪于他,与对方结了仇。 “系统。”宋长姝低垂着眼睛,暗地里却在同系统说话。 “你可知道,我回京之后开罪过什么人?” 【除了夏鸳和那个倒霉男二,宿主应该把所有人都得罪个干净。不知道宿主问的是谁。】 好吧,她就应该闭嘴。 正当宋长姝仲怔的时候,夏鸳却“咦”了一声,小心的拉了拉宋长姝的袖子小声说道:“姑娘可还记得我们回京之日,曾与人起过争执。” “你是说……”宋长姝细眉微挑,想起了茶楼前的那一幕。 因为不满有人出言侮辱周瑾晏,宋长姝忍不住与他争吵了几句,最后更让那人颜面扫地。 想是那个时候就让人给记恨上了。 “是啊,姑娘。如果奴婢没看错当时那个人就是一身书生打扮。”注意到周沀看过来的目光,夏鸳的声音越发低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两人的对话还是被周瑾晏和周沀听了个清楚。 在桂香楼的时候,方时和刘同说话。周瑾晏虽站在他们身后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刘同。如今听夏鸳说起才知道宋长姝这一劫却是因自己而起。 他体面的笑容终于收起,摸着玉佩的手指一僵。烛火明明暗暗,发丝垂下,只能让人看见他冷淡的侧脸。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那书生是太子的人,若是想动怕有些麻烦。 但是,只要能让小姑娘消消气,也没有什么规矩是不能破的。 周瑾晏心中有了决定,他站起身深深看了宋长姝一眼,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带着周沀径直离去。 陆修见周瑾晏走远,也客气的同宋长姝告辞。 热闹了一天的丞相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直到天边微曦的时候,宋长姝的房门被人一下子给撞开。 “宋长姝,你给本姑娘出来!” 离府多日的宋绯趾高气昂,她柳眉倒竖身后跟了一串的丫鬟婆子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来叙姐妹深情。 宋长姝刚睡醒,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纤细的手指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眼角也跟着挤出了两滴泪。 一副不把宋绯放在眼中的样子。 “宋长姝你好大的胆子!” "二妹妹这一大早的鬼叫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这还没梳洗呢。" "你"宋绯被宋长姝的态度激怒了,她狠狠地瞪着宋长姝,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没有教养就是没有教养,做出勾引外男的丑事就算了,竟然还敢杀人。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得去干那下三滥的勾当看来真是给脸不要脸!" 说着宋绯十分嫌恶的用手扇了扇鼻尖,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二妹妹说笑了,要说没有教养,一大早闯入我房中狗叫的可是你。又没人教过我怎么同你说话,难道我还要像你一样学狗吗?"宋长姝皮笑肉不笑,本就还带着起床气,言辞之间自然十分不客气。 睡是睡不了了。宋长姝一边在心里暗骂着晦气,一边起身穿上了绣花鞋。 "贱女人你居然骂本姑娘是狗!" 宋绯一听就炸了毛,抬起脚朝着宋长姝踹去。 宋长姝灵巧的避过了她的攻击,一双明眸里闪动着冷光:"宋绯你这是找死。" "怎么,大姐姐还想杀人!"宋绯不依不饶。她转过脸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婆子丫鬟和宋老夫人那张气的青紫的老脸就有了些底气。 她脸上扬起了一抹恶劣的笑意,冲宋长姝扬起了手。 “今日妹妹就提姐姐那早死的亲娘,管教管教你。” 啪。 响亮清脆的耳光落在了宋绯白皙精致的脸颊上。 顿时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宋绯捂住自己红肿的右脸,惊愕地瞪大了杏眼。 "宋长姝,你竟敢打我!" "对你就是打你了,怎么样?"宋长姝丝毫不惧,一张素净无暇的脸庞上挂着淡漠疏远的表情,她一步步的走向宋绯,眼神凌厉,语气阴沉:"早说过,让你不要找死!" "小贱人!" 宋绯气急败坏,再次扬手朝着宋长姝的脸打去。 她的指甲修的十分漂亮,上面还染了蔻丹。 尖尖的指甲几乎是贴着宋长姝的脸颊而过,若是真被她抓中,怕是离毁容也不远了。 宋长姝伸手拦住宋绯的手臂将其摔到在地,又骑在她的身上,揪住了宋绯的头发啪啪两个耳光。宋绯吃痛,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打,几乎是把她给打懵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一直没动弹的下人们终于回过神,慌忙来拉扯已经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大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啊!"尾随而来的张嬷嬷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她急的跳脚赶紧跑上前去拉扯宋绯的衣服,可是宋长姝却根本不听劝。 她骑在宋绯身上发了狠,一只手拽着她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拖,另一只手又朝着她脸上招呼。 啊,救命啊!" 宋绯一张美丽的俏脸都变形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求助:"救命啊!救命啊!祖母,爹爹,救命啊!大姐姐要杀了我,快点救我啊!" 她的哭声凄惨无比,惹得奴才们纷纷打了个寒噤。 这大姑娘简直是个凶煞。 张嬷嬷赶紧冲众人使眼色,几个老婆子壮着胆子去拉扯宋长姝,她们的力气大,宋长姝寡不敌众,还是被她们从宋绯身上给扯了下来。 打也打够了,宋长姝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哼,既然知道求救了,看来我打的还不够重。" 宋绯哭的梨花带雨,她趴在地上,头上的钗环掉了一地。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长姝看。 "好歹我也是你嫡亲的姐姐,以后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若是再左一个没规矩,右一个小贱人,姐姐不介意再教教三妹妹规矩。” 宋长姝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听在宋绯的耳朵里,她却是浑身冰凉。 脸颊身上无一处不痛,想起刚才宋长姝那双淡漠的眼睛。宋绯这才相信,她是真的会下手杀了自己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宋长姝在她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嗜血如狂的魔鬼了。 宋绯是真的被打怕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软。 可即便如此也咬着牙,一个字都不敢说。 宋长姝扫视了一圈被宋绯带过来的丫鬟婆子,她冷着声音警告道:"你们最好给我记住了,我再不济也是这丞相府的正经主子。还没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 “三妹妹不懂事,我这做嫡姐的出手管教,名正言顺。可是你们只是丞相府的奴才。莫说发卖,就算是打死也使得。” 明明宋长姝粉黛未施,站在那里还是一个半大的姑娘。 可丫鬟婆子们还是后背硬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是。" 众人哪里敢反驳,连连应下。 她们听的清楚,宋长姝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再如何在主子身边得脸也是奴才。 做错了事那是要丢命的。 可宋绯却是不一样的。她虽是庶出,却也是半个主子。 若是犯了错惩罚也格外宽容一些。 一想到这些,那些想同宋绯一起把宋长姝踩上一脚的人心思也跟着歇了。 罢了,罢了,这大姑娘就是个活阎王。以后在府中还是避着走吧。 心思浅显一些的,就把对宋长姝的惧怕挂在了脸上。 宋长姝看到却是无所谓。 原书中的宋长姝谨小慎微,处处讨好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还不是被那般狗奴才按在地上搓磨。 她可不会搞那些怀柔政策,有些人就是欠打,打服了就好了。 夏鸳本来趁着宋长姝还未醒就去了小厨房取早膳。 回来老远就看见自家姑娘的闺房前挤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她心里一惊,护着托盘上的东西,快步上前。 “姑娘!姑娘!” 夏鸳几步来到廊前,被挤在外面的小丫鬟认出了她是宋长姝身边的大丫鬟。 连忙挤出了几丝笑意,语气带着恭敬的叫了声:“夏姐姐。” 夏鸳:??? 怎么,不是来找茬的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宋长姝慵懒的声音已经从房中传了出来:“夏鸳,还不快进来。” 第40章 生病 听到宋长姝的声音,夏鸳连忙端着早膳走了进去。 本来有些拥挤的众人迫于宋长姝的淫威之下愣是给她让出条道。 夏鸳先看见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愣了一愣,接着看见大喇喇站在房中的宋长姝眉心一皱。 她“啪”的一声把膳食放在了桌子上,转身从屏风后取了一条薄披风披在了宋长姝的肩上。 “天气渐暖,可晨间还有些凉意,姑娘怎么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宋长姝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夏鸳的唠叨。 有心反驳两句,可对方句句在理又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宋长姝摸摸鼻子讪笑两声:“我身体好着呢,哪有这么弱。” 夏鸳抿嘴轻哼一声,知道宋长姝不喜欢听人说教也不再开口。 就在这时,宋绯因为忍受不住身体上的疼痛哼了一声,夏鸳这才发现了她。 因为宋绯头发散乱肿着一张脸,本来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细细瞅了两眼才认出来竟然是跟着老夫人从清风寺礼佛回来的宋三姑娘。 看到她惨兮兮的样子,又看到宋长姝挽到肘间的袖子,夏鸳不由的两眼一黑,险些晕倒。 自家姑娘把三姑娘给打了,这事若是宋丞相和老夫人知道怕是不能善了啊! 宋长姝及时扶着她的胳膊帮了一把,看着面无人色的夏鸳一脸关心:“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夏鸳勉强扯了个笑容:"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又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张嬷嬷和三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没什么,祖母礼佛回来想唤我去说说话。”说话间宋长姝已经扯出圆椅拿起羹勺小口小口喝起了五鲜粥。 粥的味道很鲜美,里面加了虾仁和新鲜的菌菇。鲜香扑鼻,让人恨不得把舌 头吞下去。 宋绯本想走,但这一走的话可就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她只得暗自咬碎了银牙,忍耐下来。 宋长姝她是不敢再招惹的,只能怒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张嬷嬷:“祖母那边还在等,难道我们还要在这边等着她用完膳不成。” 张嬷嬷也是有口难言。 她看了看宋长姝小声的叫了句:“大姑娘……” “嬷嬷急什么,祖母最是心善,自然不会让我饿着肚子去。” 宋长姝在宋绯几乎能吃人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碗粥才放下筷子,抬手用帕子擦擦嘴角的汤汁才站起来让夏鸳梳洗。 等忙活完,日头渐高已经过了辰时。 一行人紧赶慢赶,宋长姝刚到宋老夫人的别院,还未跨门进去,一个瓷白的茶盏速度极快的从屋内飞出来。 宋长姝微微歪头,那茶盏便贴着她的耳边飞过,最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一朵花。 “孽障!还不快进来!” 宋老夫人气的狠了,她坐在铺着赤色织金锦缎的软榻上不住的喘气。 自己只是去清风寺小住了几日,哪曾想,刚回府就知道府内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丞相府的嫡长女和一介白衣书生有了苟且,更心狠手辣杀了人。 有人亲眼看见大理寺的陆修带人上了门,这一遭一遭的都让宋老夫人眉心直跳。 她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大道理不懂却是知道如今这满府的恩宠来之不易。 如今好好的丞相府出了宋长姝这样一个反骨,自然是让她恶心又难受。 本来上次的席宴上,宋长姝露了一手救了国公府家的小世子还让自己对她有所改观。如今再看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同她那早死的娘一样,都是个祸害。 宋长姝一眼都没看那碎在脚边的茶盏,整了整裙子抬脚跨门而进:"祖母息怒。" 宋老夫人一口浊气差点没提上来,她扶着桌案勉强稳定身形。 一旁的张嬷嬷连忙走上去递上一杯茶,宋老夫人喝了一口,又将茶盏摔在地上。 张嬷嬷吓的一颤,低眉敛目一动也不敢动。 "你可知错?" 宋长姝站的笔直,目光坦荡:"长姝不明白,长姝做错了什么事,还请祖母明示。" 气氛一时凝滞。 张嬷嬷也慌了神,这满府的姑娘小姐谁不惧怕老夫人。就是宋丞相在老夫人怒极的时候也会忍让三分。 这和老太太直接对上的,可只有宋长姝一人。 她转脸向宋长姝使眼色,宋老夫人一挥袖,冷哼一声:"孽障!你做出此等丑事还不肯承认!还不快给我跪下,说实话,要不然,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宋老夫人这话一说,宋长姝的眉梢眼角俱染上了冰霜。 老夫人这番作态已经摆明了是不信任她。 宋长姝冷笑着勾了勾唇,缓步上前。 “祖母想让我认什么罪,方时非我所杀,与他之间的流言也是有人故意为之。昨日陆大人前来已经说的很清楚,不日便会还我清白。祖母今日回府不问青红皂白便想定我的罪,却不知是何道理?” 她的语调轻描淡写,可宋老夫人听着,却觉得像是一颗石子砸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不由得眯起眸子:"陆修为何会替你说话?" "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若要论起当时晏王也在。" 周瑾晏也在? 宋老夫人的脸色变的十分精彩,她深吸两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胸膛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沉声问道:"你可知如今整个京都都已经认定你私德不修,就算是日后陆大人还了你的清白,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宋长姝挑了挑眉:“那祖母想如何?” 宋老夫人盯着她:"你是宋家的女儿,宋家的名声是要靠你维护的。如果你愿意,从今日起你便在府中称病不出,时间一长众人自然也会慢慢将这件事淡忘。" 这话一出,宋长姝不由得冷笑起来。 听着像是为自己着想,实际上却和软禁没有什么不同。 特别是这个“病”可大可小,若是一不小心病重香消玉殒也是有可能的。 宋长姝看着眼前的宋老夫人,她还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去寺中小住了几日,眉眼之间竟还染上了一丝佛性。 只不过,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祖母,怕是连心都黑透了。 "祖母,你想要我留在家中称病,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可我有些不明白……祖母是想让孙女病一时还是病一世?” “大胆!” 宋老夫人猛拍桌案,怒吼一句,她气的浑身发抖:"你这孽障!" "我不过就是顺应祖母您的意愿罢了。" 宋长姝不紧不慢的回道:“只是您这前脚刚回来,我这后脚就跟着病了,若被有心之人知道怕是会说祖母“心急”啊。" 她这一席话,说的老夫人哑口无言。 宋老夫人的确是心急,她这才一回来,外面的风言风语便传的沸沸扬扬,她是硬撑着才没有当场昏过去。 本以为宋长姝闯下那样大的祸事见过自己会心虚,可她居然还是这般镇定自若,甚至还敢顶撞自己。 宋老夫人一时间也不知该拿宋长姝怎么办,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宋长姝一眼,颤抖着拿起茶盏没说话。 宋绯眼见着宋老夫人冲宋长姝打了雷霆之怒本来心里还在暗自高兴,可厉害如宋老夫人和宋长姝遇上竟也落了下风,一时之间又转喜为怒。 身上的疼痛代表着她刚受到的羞辱,宋绯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宋老夫人脚边,声音凄厉:“祖母救命,大姐姐刚刚要打死我,祖母救命!” 她看着宋长姝那一脸的云淡风轻,简直就像是看到一条疯狗咬了一口自己的主人却毫不知耻。 这么一想,宋绯就更加厌弃宋长姝了。 宋长姝的视线扫过宋绯,见她一双杏仁眼圆滚滚的瞪着自己,心中嗤笑不已。 看来还是打轻了。 这么想着,又感觉有些手痒。 感觉到宋长姝的视线,泣不成声的宋绯身体抖了一下,哭的更加卖力。 “我本想着让大姐姐快些来向祖母认错,哪曾想还没说上两句,大姐姐竟动手打人。祖母,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宋绯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把散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露出了一张肿胀不已的脸。 这一下,倒把盛怒中的宋老夫人吓了一跳。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宋老夫人指着宋长姝,手指抖的厉害。胸口起伏不定,脸涨的通红。 张嬷嬷急的脸色都变了,又是顺着胸口又是灌茶,忙活了好一通,才把宋老夫人哽在胸口的那口气给顺下去。 宋长姝就那么看着,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她甚至对着宋老夫人一脸正经的解释:“三妹妹没有下人通传,径直带人闯进了我的闺房,这般土匪行径难倒还不能让人管教。本是好好的相府三姑娘,非得学那些没有脑子的东西,不叫嫡姐就算了,还一口一个小贱人。如此污言秽语我听了都替三妹妹脸红。” 宋绯没料到宋长姝竟径直把她打人的事应下了,又听她骂人顿时头脑一热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 宋长姝眼神一冷:“你再骂一句。” “你骂我倒还罢了,我母亲去世多年竟还三番两次的让你这个庶女拉出来编排。也不知是谁给你这个胆子,要我说还是祖母把你宠的太过,才让你变的这般没有脑子。” 这声"贱人"宋老夫人是听到了的,她气的不轻,一把拉开宋绯的身子:"你给我住嘴!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宋老夫人的手一松,宋绯跌倒在地,她捂着胸口哭诉道:“祖母!” 好了,宋老夫人已经十分不耐烦:“打也打不赢,骂又骂不过。有什么好哭的,想要出气就各凭本事。” 宋绯嘤嘤哭的让人头疼,宋老夫人的耐心已经用尽,她推开了宋绯唤来了丫头婆子:“瞎了眼的奴才,看不见三姑娘伤的这么重?还不快拿着伤药给三姑娘用上。” 几个丫鬟婆子这才匆匆上前,将宋绯扶起来,又小心翼翼的给她处理脸上的伤。 这一番折腾,倒让宋绯止住了泪,她恶狠狠的剜了宋长姝一眼:“大姐姐保重,日后如何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便愤怒的拂袖而去。 宋绯走了,宋老夫人这才看着宋长姝叹了口气。 “给你两日,若还不能改了你在京城的名声,你便收拾收拾东西,还是回庄子上去罢!” 在下人们敬畏的目光中,宋长姝毫发无损的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夏鸳本来急的不行,见宋长姝好好的回来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姑娘,老夫人怎么说?” “祖母让我称病避祸。”宋长姝轻描淡写的说道。 夏鸳一听就急了:"什么,那怎么成?姑娘要真被禁足,那就坐实了那些谣言,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宋长姝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坐不坐实有什么关系,那些人只想看笑话,可没人想过我是不是被冤枉的。" 夏鸳紧皱着眉头,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姑娘,那你要如何打算?" 宋长姝想了想,忽然说道:“这几日你让人宣扬出去,宋大姑娘心虚惧怕之下,得了癔症命不久矣。已经被整个丞相府厌弃。” "姑娘……这……" “放心,我知道轻重,这样做自然有我这样做的道理。” "那好" 夏鸳一时没明白宋长姝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脑子比不过宋长姝。 她既然这样说,自然有她的用意。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对于这样一个忠心的小婢女,宋长姝表示很满意。 高调回府,勾引外男,狠心杀人,再到重病缠身。就这八九日的功夫,宋长姝曲折而离奇的一生已经被整个京都传遍。 听到宋长姝重病缠身的时候,宋窈刚处置了一个做错事的小丫鬟。 自从亲眼见到香兰死的惨状,二姨娘就下子病倒了。 她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一点也见不到平日的明媚。 宋窈脸色阴沉的坐在桌旁,小丫鬟正在给二姨娘喂药。 一碗汤药苦涩难闻,二姨娘还没喝上两口,就一下子吐了出来。 小丫鬟惊叫一声,这一声惹怒了宋窈。她面目狰狞的一脚踹在小丫鬟的身上,正准备再补上一脚,脸上还带着伤的宋绯一脸喜气的推门而入。 “二姐姐,宋长姝那个小贱人活不成了!” 第41章 真假 几日之前,府中就有人在传宋长姝病重。 只是当时二姨娘卧病在床,宋窈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二姨娘,但好歹是自己的生母同时在这丞相府也还有要依仗她的地方。 虽然心中不喜,接连几日宋窈还是待在二姨娘的房里。 消息传来,宋窈只是愣了一下。宋长姝一向狡黠,她不信她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宋窈冷笑一声,转头看着窗外,眼底一片阴霾。 若真是这样死了,倒还真是便宜了她! "二姐姐,你可听见我说话!"宋绯小心的站在宋窈的身侧,二姨娘刚泼了药,房中一股难闻的药气,宋绯不由的耸耸鼻子咳嗽了一声。 “你觉得宋长姝会这么容易死么?”宋窈突然开口,语调冰冷,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 听见宋窈的话,宋绯微微一笑,她弯下腰把嘴巴附到宋窈耳边轻声说道:“二姐姐有所不知,祖母回来知道宋长姝做下的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宋长姝那小贱人叫到院子里狠狠训斥了一番。如今祖母说了,让她在屋子里好好“病着”不许出门,算下来已经“病”的有几日了。” 听到宋绯的话,宋窈目光一闪。她知道宋老夫人的手段,却没想到她会做到如此的地步。 宋长姝好歹也是宋家血脉,更别提还叫她一声祖母。 宋窈心里痛快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心寒。 如今自己还占着个才女的名头,对那老婆子还有些用处。若是退婚之事真的尘埃落定,下一个倒霉的或许就是自己。 宋窈紧皱着眉头,心中一片烦躁。如今也只有赶快搭上太子那 条船才是正经出路了。 不过眼下宋窈目光一沉。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桌案上有规律的敲击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在计划着什么,旁边的宋绯却并不知晓。 只是等到二姨娘又重新喝完了药之后,宋窈突然睁开了双眸,眼底满是算计。 她伸出食指勾住宋绯的下颚抬高:"你说,宋长姝现在是不是病的不轻啊。" 听见宋窈的问话,宋绯微微一怔,她歪着脑袋看着宋窈,一脸迷惑。 宋窈轻蔑一笑,她松开了宋绯的下颚:"蠢货!" 被宋窈骂蠢货,宋绯却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了一丝浅笑,她低头行礼:"妹妹愚钝,请二姐姐明示。" 宋窈轻轻哼了一声,她端起面前剩余的半杯茶抿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看着宋绯轻声说道:“大姐姐既然病了,作为妹妹的自然要去瞧瞧。” 去看病人,汤药补品自然就少不了。 既然宋长姝病的如此严重,那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介意加一把火。 二姨娘喝了汤药,昏沉的大脑终于清明了一些。 她刚哼了一声,守在旁边的丫鬟赶紧端上了蜜饯。 二姨娘捡了一颗压在舌底散一散口中的苦气,待没有那么难受了才有精神同宋窈和宋绯说话。 “绯姐儿来了。”她半靠在软枕上有些虚弱的冲宋绯招了招手。 "绯儿参见二夫人。"宋绯屈膝行礼,她抬眼偷瞄了宋窈两眼,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绯儿听说夫人病了,所以特意来瞧瞧。夫人一定要保重身体,这府中所有事还要仰仗夫人。” 二姨娘本来还因为宋长姝闹了一通心口绞痛,如今见宋绯如此乖巧和上道心中的火气顿时散了一些,她忍不住笑道:“你个鬼灵精,这些年来,就数你最懂事。” 听见二姨娘夸奖自己,宋绯立刻羞红了脸颊,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二姨娘见了越发满意,她拍了拍宋绯的手,道:"我病了几日,倒劳烦柳姨娘替我照顾老爷了。" 明明还是一副温声细语的模样,宋绯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收敛。 二姨娘的手有些冰凉,就像一只毒蛇攀附在自己的手臂上。 宋绯不敢大意她抿唇说道:"二夫人言重了,姨娘蒲柳之姿哪里有资格照顾父亲。" "呵呵"听见宋绯的话,二姨娘不禁笑了出来。她的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却也夹杂着一丝满意:“在这府中你的生母最为温善,你虽幼时就同窈儿交好对我也颇为亲近。只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与窈儿到底是不同的。” 二姨娘握着宋绯的手用力了一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孩子,以后切莫再说这些话,若你母亲知道了怕是要伤心。" 听到二姨娘提及柳姨娘,宋绯垂下了眼眸。 母亲?那个懦弱的女人能成什么事。 若她有心争一争,如今哪轮得到自己像一条狗一样的跟在宋窈身边。 宋绯想起了几日前满脸是伤的去找柳姨娘,那个柔弱胆小的女人第一时间并没有关心她脸上的伤势,而是出言责备。 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二姨娘和宋窈。让她听话,让她忍让。 这一忍就忍了十年。 宋绯不甘心,她咬牙,恨恨的想着。 她的性命都捏在二姨娘的手里,又怎敢不听话。 宋绯又想起了宋长姝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她有些不解。 明明没有主母的庇佑,被丞相府所有的人厌弃。她又是哪来的勇气同二姨娘斗,同老夫人斗。 斗吧,斗吧。宋绯无不恶意的想,人都死绝了才好。 虽是如此,宋绯还是强忍着甩开二姨娘手的冲动,乖巧的答道:“知道了,夫人。” 见宋绯乖巧,二姨娘更加满意。卧床期间对柳姨娘的迁怒也淡了一些。 两人又说了些话,二姨娘让房中的婆子拿了一瓶上好的伤药给宋绯便挥挥手让她退下。 等宋绯一走,二姨娘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这宋长姝是留不得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老太太都压不住她了。” “我与母亲想到了一处。”宋窈缓步走到二姨娘的身边坐下,她替二姨娘掖了掖被角吐气如兰:“母亲 可是想好该如何教训她了?” 二姨娘将一只手放在胸口:“小贱人这次病的蹊跷,我这心里怎么都不踏实。一会儿你库房随意挑些东西,先去探探虚实,咱们再做打算。” 第42章 病重 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宋长姝称病之后就真正过上了咸鱼的生活。 每日除了吃就是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为了真实,她还让系统帮了忙。 使用障眼法把整个人弄的人不人鬼不鬼,就算是宋丞相请来宫里的太医也察觉不出任何问题。 诊脉过后,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只会摇头叹息:“宋姑娘心脉受损,药石无医了。” 每当这时,夏鸳就会恰到好处的哭一哭,直哭的宋丞相眉头紧蹙拂袖而去。 宋老夫人也带着张嬷嬷来看过几回,见宋长姝真的病的很重也一脸的复杂。 她虽想过真的让宋长姝病死,如今看到她活不长了心里也有些难受。 毕竟宋阳州子女不丰,宋长姝一死他可就只剩下两个女儿了。 丞相府家大业大,竟要落到无人传承的地步。 宋老夫人拍了拍宋长姝骨瘦如柴的手长叹一口气:“你好生养病,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宋长姝自然十分上道的挤出几滴眼泪。 话音还未落,夏鸳就红着眼睛打了帘子通传:“老夫人,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来了。” 宋窈和宋绯也曾来过宋长姝的院子,只是这次脚步格外轻快。 “大姐姐,几日不见你怎么病的如此严重?”宋窈冲宋老夫人行了一个礼,她看着躺在床榻上挺尸的宋长姝满眼悲切。 “二妹妹来了。”宋长姝咧了咧干裂的嘴角虚弱一笑。在宋窈走近几步想靠近自己的时候,突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直咳的宋窈的姐妹情深险些装不下去。 宋窈不动声色离的宋长姝远了些,眼神从宋老夫人与宋长姝紧握在一起的手飘过。 她拿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神色如常的擦了擦微红的眼睛声音哽咽的说道:“要我说,姐姐就是心思太重。我们好歹是一家人。你若对那方时无意好好同父亲说就是,难道父亲还会强迫于你不成?何苦犯下杀人的错事,把自个都赔进去?” 宋老夫人神色一冷。 宋窈又轻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说道:“姐姐自小在庄子长大,对我们有所怨恨也无可厚非。如今外头不知都在怎样说道姐姐,我与三妹妹倒还罢了,就是心疼祖母,她年纪大了怕是承受不住。” 宋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松开了握着宋长姝的手。 夏鸳本还在一旁尽忠尽责的挤着眼泪,听见宋窈若有似无的暗示不由的心头一梗。 “如今大姑娘都活不成了,二姑娘还来说这些干什么?难道非要我家姑娘跪下给你磕头认错才能罢休吗?”夏鸳一头扑到宋长姝的床边,虽然心里愤怒但还牢记着自己的人设,话没说上两句,眼泪像不要钱的往下掉。 这一来倒有了些真正伤心的感觉。 夏鸳咚咚的冲宋窈磕了几个头,脸色惨白,一副要随宋长姝而去的模样:“姑娘病着怕是起不来,这个错就让奴婢替姑娘认吧。二姑娘心善,就放过我家姑娘吧!” 夏鸳几句话话把宋窈怼的脸色铁青。 这几句话本没什么,可让夏鸳这么一说让别人听在耳中岂不是要说自己不依不饶落井下石? 宋窈一双美目深深的盯着她:"我哪儿有那个意思?只不过是想和大姐姐好好说说话罢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妹妹,总归有话想对她说的,这样难道也不行?" "二姑娘说的是,只是姑娘身子弱,怕是受不住您的气” 夏鸳一番话,直接将宋窈噎了个半死,她早就该想到这个丫头不是省油的灯。 宋窈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笑靥如花,她看了眼床上一脸病气的宋长姝心神一动:“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日后若姐姐离了府,你就到我院子里来吧。” 到时候是生是死就由不得她了。 夏鸳面无人色的低下头,不再开口。 宋绯和宋窈互相看了一眼,嘴角均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正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宋长姝却挣扎着向夏鸳伸出了手:“扶我起来,我同祖母说说话。” 就算是心中还有怨恨,看到宋长姝病重缠身的样子,宋老夫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 她按住了宋长姝的肩膀,沉声劝道:“好孩子,别动,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祖母听着。” 宋长姝吸了吸鼻子感动不已:“这几日我躺在床上昏睡,倒记起了些以前忘掉的事情。幼时祖母与父亲也曾真心疼爱于我,是我糊涂了。祖母我真的知错了,我好后悔……” “好孩子,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安心养病,一切都有祖母在。” 一时之间,整个厢房被悲痛笼罩。 宋长姝和宋老夫人抱头痛哭,宋绯嗤笑一声,又被宋窈狠狠捏了一下。 虽是如此,但心底也难免跟着浮起几分快意。 宋长姝哭了一场,肉眼可见的又憔悴了几分。 夏鸳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眼看着气氛烘托到位,宋长姝强打起精神说道:“我这一走就是放心不下父亲祖母,日后两位妹妹出阁,府中就只剩下你们二人了。”说着宋长姝又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两声,待手帕拿下来,上面分明有一抹刺目的嫣红。 虽然宋长姝已经是一副命不久矣了的模样,但宋窈在栽了几个跟头之后对她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 听见宋长姝这样说下意识的回道:“大姐姐放心,就算我与三妹妹出阁之后,也会时常回府照顾祖母,父亲。再者这府中还有姨娘在,断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有姨娘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宋长姝没有反驳,头一回顺着宋窈的话说下来。 这是承认了二姨娘能作为丞相府的主母。 宋窈嘴角上扬,对于宋长姝的识趣越发满意。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宋长姝也很满意。 她握着宋老夫人的手缓了缓话风一转:“我生母过世多年,府中一切大小事宜全靠二姨娘打点,费神费力。如此这般也不是良久之策。” “两位妹妹眼看着就到了出阁的年纪,父亲和祖母也年事已高,偌大个丞相府竟没有人能担起。祖母,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孩子扯着我的裙子叫我大姐姐,你说那孩子是不是我未来的弟弟?” 说着,宋长姝咳嗽的越发厉害。宋老夫人慌了神,赶紧让夏鸳去取一直熬着的汤药。 一时之间,整个厢房乱做一团。 宋窈和宋绯十分有眼色的告退,宋长姝最后说的话宋绯当她是头脑不清胡言乱语,可宋窈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思来想去也没明白宋长姝的用意,不由暗骂了一句:“短命鬼,要死了也不安生!”接着打发了宋绯,脚步一转往二姨娘的院子去了。 第43章 离府 宋长姝的话让宋窈心生不安,宋老夫人也一直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房,便打发了丫鬟婆子出去,只让张嬷嬷留下说话。 “张嬷嬷,你觉得长姝那丫头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是个机灵的,听到老夫人的问话,便知道这位主子心中所想,踌躇了一下笑着回答:"奴婢愚笨若说错了话,老夫人莫怪。" “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老夫人语气缓和,带着点威严,但眼神却很镇定:"你且如实相告。" 张嬷嬷低声应道:"是,老夫人。奴婢瞧着大姑娘的意思,是否说相爷命中还有一子?" "你是说……"宋老夫人眼神闪烁,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张嬷嬷点头:"如今大姑娘病着,三魂七魄不稳,若是菩萨显灵真遇上了某些机缘也说不定。” 宋老夫人本就信奉神灵,宋长姝的话在她的心里丢了颗种子,那张嬷嬷的回答就是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自从雨若楠死后,丞相府的后院便只剩下了二姨娘和柳姨娘。 二姨娘在府中看似风光,宋阳州对她却极为冷淡。自从宋窈说亲之后,大半年也不会在她房中宿一回。 至于柳姨娘,那更是扶不上墙的。生宋绯的时候伤了身子已经再难有孕了。 那么宋长姝口中的那个弟弟到底是怎么来的? 宋老夫人还在思索,张嬷嬷却福至心灵豁然开朗。 她伸出手力道合适的按压着宋老夫人的肩膀,弯着腰缓缓说道:“老夫人怎么糊涂了,大姑娘可没说过那孩子是出自府上两位姨娘的腹中。再者这世上可没有庶子承爵的道理。” 宋老夫人跟着眼睛一亮,很快明白了张嬷嬷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倒是我想岔了。” “奴婢觉得大姑娘可能是想让相爷再娶妻。毕竟现在的相府,只有几位未出阁的姑娘。相爷也已经四十多岁了,膝下连个长子都没有,难免会被人诟病。若是再给他添个嫡子,相爷的前程自然就更顺当了。" "可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宋老夫人迟疑了一下。 宋阳州对雨若楠的感情,老夫人可是看的真切。二姨娘的出现是意外,至于柳姨娘也是自己强塞给宋阳州的。 如今再让他娶妻,也不知道愿不愿意。 见宋老夫人还在犹豫,张嬷嬷决定推一把:"相爷至情至孝,事关子嗣相爷定会答应。" 这话让宋老夫人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既如此,那你明日去打听打听,看哪家有没有适合的姑娘,这事儿可马虎不得。" "老夫人放心。” 等整个丞相府都知道宋老夫人准备给宋阳州说亲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大病痊愈的二姨娘在房中摔了一整套茶具,从宋老夫人院子里回来,夏鸳声情并茂的向宋长姝形容,二姨娘是如何找宋老夫人哭诉,最后被训斥的灰头土脸。 宋长姝正翘着腿啃梨,闻言只是"哦"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的把梨肉啃食干净,吃完梨子,她又拿帕子擦了擦手。 宋老夫人的态度和二姨娘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宋老夫人望子心切,二姨娘恐后来人夺了自己的位置。 自从回了宋府,宋窈她们还不知道给自己使了多少绊子,正所谓礼尚往来,怎么说也得给她们回一份大礼。 就让她们二人斗去吧,也省的整天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刚才你去祖母院里,怎么同祖母说的?” “奴婢就说,姑娘病重恐会冲撞了喜气。想着去宋府名下的外院暂住,也好安心养病。” 夏鸳笑盈盈的说着,又给宋长姝倒了一杯茶:“姑娘,您可真聪明。本来老夫人还不同意您搬出去,一听奴婢说您病重会妨碍相爷娶亲,老夫人立马就答应下来了。只是这番话传出去,二姨娘她们肯定以为姑娘是故意躲开她们呢。" 宋长姝淡然一笑:“躲开她?她算什么东西?我若是怕她,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若不是怕她们坏我的事,我也不必下这番功夫。” “那姑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夏鸳看着宋长姝眼睛晶晶亮,满是对宋长姝的信赖。 宋长姝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挑眉一笑:“自然是尽快搬出丞相府了。” 因为“病着”,大小事宜自然要交给夏鸳去操办。好在这丫头性子爽利,宋长姝又舍得银钱。一上午的功夫,丫鬟婆子们就收拾了几个箱笼出来。 宋阳州是最后一个知道宋长姝要搬出去的,做为父亲他自然不会放任这么一个病重的女儿不管。 他也是发了狠,竟然派人在门口拦住了宋长姝离开的去路。 一个要走一个硬留,眼看着僵持不下,府门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宋老夫人带着人姗姗来迟。 阳州,还不快让开!”宋老夫人一身万字纹深蓝色褙子,头发绾成了髻,插了两支松花石缠丝金钗。 她脸上挂着淡漠疏离的表情,一双眼睛却是冷厉如刀,直射向挡在前方的宋阳州。 宋阳州一愣,下意识地松开手臂:“母亲” 宋长姝也停住脚步,在夏鸳的搀扶下冲老夫人行了一礼。 “母亲,长姝病成了这个样子,怎好让她现在就离府。”宋阳州还想再劝,宋老夫人直接打断了他:“就是因为这孩子病重我才让她离开,丞相府困不住她。我能做的只有在最后的时候,给她一方自在。” “你想留住她,端看她愿不愿意。” 宋阳州有些愕然,他抬头看向脸色灰败的宋长姝像是明白了什么。 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话来。 这个从小被舍弃了的女儿,从没有一点真正原谅他的意思。他以为宋府是她的归宿,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应该是她的,可她却从未将他当成一回事。 如今,她竟连话都不愿意同他说了。 宋阳州颓然的放下了手,宋长姝缓缓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毫不犹豫的上了身后的马车。 “这宋大姑娘可真是病的不轻啊……啧啧……也算是恶有恶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跟着说道:“看着是个弱女子,没想到竟会谋杀情夫。只是可怜那书生,眼看着科考在即竟然送了命。” 第44章 牙疼 “哎,也不知道宋大人当初为何要把这样一个灾星找回来,以至于拖累全府,所有人都要跟着名声受累。” “二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真是可惜了。” “明明是亲姐妹,怎么相差这么多?一个皎如月,一个脏如泥……” “你说谁是泥?” “除了那位还有谁?”接着便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 各种污言秽语,即使隔着帘子也让宋长姝听了个清楚。 夏鸳气的手脚发抖,想掀开帘子理论,却被宋长姝按住了手腕。 “姑娘!”夏鸳急得不行:“你看他们说的多难听!” “不要冲动。”宋长姝冷静地说道:“你现在出去,只会越描越黑。” 宋长姝说完这句话后,夏鸳就不再言语,她知道,自家小姐说的都对。 “可任由他们颠倒黑白么。” 宋长姝淡然地朝外面看了一眼:"这世上哪有什么黑白之分。" 见夏鸳脸涨的通红,宋长姝又笑着安慰:“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让他们闭嘴。” “系统!” 【叫哥干啥】 “我现在有多少生命值。” 【读者爽度25%宿主生命值两年。】 “两年?” 宋长姝吓了一跳,一段时间没关注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 想起一个月前为了生命值担惊受怕的样子,宋长姝感觉大脑晕晕乎乎的。这波生命值不亚于喜从天降,从一个每日在死亡线上蹦跶的小扑街,到一个拥有两年生命值的小扑街,宋长姝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 她回顾了一下回丞相府所发生的所有事,结果却发现那些爽度并不足以换取这么多的生命值。 毕竟宋窈还是京中第一贵女,且身份尊贵。而二姨娘虽然没有被宋阳州扶正,可在宋府还是有着一定的地位。 几次交锋下来只能说折损了她们的元气,却还没有动摇她们的根基。 见宋长姝对于拥有的生命值像是有些疑惑,系统好心的提醒【宿主,你别忘了攻略周瑾晏也是任务中的一环。】 【读者大部分的爽度都和他有关。】 听到系统的回答,宋长姝彻底是懵了。 自己啥时候攻略周瑾晏了? 【没有吗?】系统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没有攻略,那和这个人物的契合度怎么越来越高……】 系统的话,宋长姝并没有听清。她不记得自己接到过攻略的任务,更加没有攻略过周瑾晏。 若说几次心软就算攻略,那这个传说中冷漠无情,生人勿近睚眦必报的高岭之花也太娇软易扑倒了些。 【宿主不用纠结,因为攻略周瑾晏这个任务是你自带的,而他本身就和这个位面有着某种联系,你只需要将其利用好,让他帮助你改变剧情就行。】 原来如此 宋长姝点点头表示知晓,横竖和自己的任务不冲突,宋长姝也不过多纠结。 听着马车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嘲讽,宋长姝微微一笑:“系统,我想用生命值兑换道具。” 【可以,不过宿主您的生命值只能用于兑换低等道具。】 宋长姝露齿一笑:“可以。” 于是片刻之后,丞相府门外出现了一副奇景。 几个刚刚还在高声说笑的人忽然都捂着嘴惨叫起来。 一边惨叫,一边喊着牙痛。竟还有两人疼的涕泪横流满地打滚。 宋长姝坐在马车上,挑起帘子看着窗外的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让你们污蔑我家姑娘!”夏鸳余怒未消,她声音清脆,自然被马车外的人给听见了。 那些人听到声音纷纷看向夏鸳,见是宋长姝身边的丫鬟,一时时间面面相觑。又看到那几个刚刚还叫的最欢的人疼的快昏古去的样子,不由的对夏鸳所说的话信了几分。 “这宋姑娘说不得啊……”一位看热闹的妇人拉着孩子离宋长姝的马车远了些。 看样子,莫非另有隐情?”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说不得,说不得啊……”又一人意味深长。 宋府门外因为那几人的叫喊乱成了一锅粥。 而宋长姝则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一片混乱淡定的放下帘子,对车夫吩咐:“走吧。”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可宋老夫人和宋阳州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但愿我没有做错……” 张嬷嬷贴心安慰:“要离府是大姑娘自己的选择,老夫人切莫忧心。”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大姑娘若是真得老天爷眷顾,日后自有回府之时。” 看着那些牙痛之人的模样,宋老夫人也跟着点头:“那孩子还是有大造化的。” 宋长姝要去暂住的凌云别院是丞相府的产业,宅子倒是挺大的就是位置比较偏僻。 但胜在环境清幽,倒也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马车里被夏鸳用缎子垫了一层又一层,坐着十分松软。耳边是马车行走十分有韵律的声音,宋长姝浑身放松下来,竟有了些困意。 她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夏鸳十分体贴的说道:“离别院还有小半个时辰,姑娘若是困了就歇了歇,若是到了奴婢叫您。” 宋长姝也没有矫情,谢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许是真的困了,这一觉她竟睡的十分安稳。 朦朦胧胧中,宋长姝竟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黑暗阴冷的天牢。 一个修长瘦弱的人影被牢牢绑缚在木桩上,浑身鲜血淋漓,双手被铁链反扣,他的呼吸时长时短,应该伤的极重。 宋长姝十分好奇想走进瞧瞧,刚走了几步,面前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均是无功而返。正在宋长姝沮丧之际,那牢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穿着一身官袍,面容平凡,浑身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 他一步一步走近绑着的人,脸上浮现一丝戏谑之色:“王爷,可还受得住?” “啧,都这个时候了,周瑾喻派你这只狗来做什么?”沉溺于黑暗中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牢房墙壁上的烛火被人点燃,这一下,也正好让宋长姝看清了他的脸。 第45章 冤枉 少年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衣华服,背脊伶仃瘦弱却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 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看见长长的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本该风华绝代的一双眼却闪着冰冷的凶光。 “本王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那说书摊前没杀了你。” “哦,原来那日王爷也在。”刘同不再意的笑了笑:“让王爷笑话了,主子交代的事本官也没有办法,还请王爷体谅。” 刘同往前走了两步,看似恭敬的朝满身伤痕的周瑾晏拱了拱手,实则眼中满是挑衅:“说起来,本官还要谢谢王爷。若不是因为王爷,本官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官爵加身,平步青云。” “周瑾晏?!” 看着眼前一切的宋长姝彻底惊了。 他什么时候落到如此地步? 而刘同,一介只会耍嘴皮子的无能书生,这个杀了方时畏罪潜逃的畜生又是如何能够审讯他的? 心脏剧烈的跳动,一股冷意蔓延至骨骸。宋长姝狠狠咬住唇瓣,试图去理智地理清一连串的疑问。 她又试探的走了两步,那堵无形的墙没有显示,还是把她阻隔在几步之外。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近的能看见周瑾晏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和被锁链牢牢穿过的肩胛骨,可对方却对自己的存在一无所觉。 宋长姝看着眼前的两人,与其说自己是个旁观者,倒不如这是个梦。 梦。 对了。 宋长姝猛然记起,因为周瑾晏身为男配,最后的结局笔墨着重的并不多。 在原本的剧情里,他好像是死在了天牢中。 难道这就是周瑾晏死前的剧情? 宋长姝紧紧的皱着眉头,只觉得心口憋闷的发慌。她的目光从头到脚把周瑾晏看了遍,第一次为自己当初写书的草率感到难过而后悔。 “新皇登基,举国欢庆。这不,圣上特地让本官给王爷带壶酒,也好叫王爷添添喜气。” “哎,王爷若说我是狗,您现在可是连条狗都不如。若是你向我跪地求饶,我作为圣上的臣子还能去圣上面前美言几句,给你个痛快。” “这一杯酒啊,可是加了好些东西,人喝下会感到周身仿佛有千万条虫在周身吞噬,然后慢慢痛死过去。” 刘同看了看旁边案台上的酒杯,嘴角的笑越发的张狂,他缓缓上前,手中挂着倒刺的鞭子摁向周瑾晏的伤口,泄愤似的划开划落。 刹那间,伤口鲜血淋漓,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周瑾晏闷哼一声,他的脊背崩的笔直,显然痛极。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我他妈的! 宋长姝恨的双眼发红,她拼命地往前冲,想要冲破屏障,却一次次无功而返。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周瑾晏被肆意伤害。 刘同!刘同! 即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宋长姝也慌了神。她急切的开始呼唤系统:“系统,你快出来!告诉我,应该怎么救他!” 可无论她怎么着急,系统都像泥入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宋长姝无力地跌落在地,挫败和愧疚让她红了眼眶。 周瑾晏像是有所感应般朝宋长姝的方向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他微微掀开眼帘,仿佛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幽深冰冷的黑眸如深渊里的凶兽,吓得刘同一个啰嗦。 “做狗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人,不多见了。” “周瑾瑜生性多疑又一向爱卸磨杀驴,你觉得你这个近臣知道了他这么多秘密还能活多久?” 刘同被周瑾晏戳中了心思,羞恼地浑身颤抖。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你与前太子妃私通!罪大恶极,留你到今天是圣上对你的仁慈。” “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我就送你和宋长姝这野鸳鸯去阴曹地府团聚!” 听到宋长姝的名字,周瑾晏如古潭般无波无澜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转瞬间又被狠厉覆盖。 “本王到底有没有与宋长姝私通,你们心里不清楚么。” 周瑾晏轻嗤一声,他动了动胳膊,身上的锁链也跟着哗哗的响动:“能一石二鸟的除掉自己的发妻和弟弟,本王这个哥哥是越发出息了。” “要说起来,那宋家姑娘也着实倒霉。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遇到了那对狗男女呢。” 周瑾晏指尖微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宋长姝眼泪的温度。 那个小姑娘啊,一觉醒来发现同自己睡在一起,明明怕的发抖。却还强撑着镇定。 “这一切定是有人陷害,王爷莫急,妾身就是拼了命一定还王爷清白。”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周瑾晏却摇了摇头,周瑾瑜布了这样一个局。鱼儿已上钩,哪里又会那么容易逃脱的。 果然周瑾瑜带着宋窈而来,他佯装恼怒把宋长姝辱骂的面无人色。 任凭她如何解释,周瑾瑜也没有相信半分。 周瑾晏眼睁睁的看着宋长姝从据理力争到绝望。 最后宋长姝心灰意冷,为了给自己脱罪,她竟傻到承认是自己红杏出墙,自荐枕席。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那个倔强的小姑娘竟一头撞死在了周瑾瑜脚旁。 周瑾晏紧抿着唇,双目渐渐赤红。 真是,太不值得了…… 内心隐秘的秘密被周瑾晏揭破,刘同怒目圆瞪,焦躁的像一条疯狗。 他把手中的鞭子丢到地上,快步走到案台拿起毒酒,一只手钳住周瑾晏的下巴十分用力的灌了下去。 “宴王不愧韬光隐晦多年,看的通透。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败在了我们这些小人手下。” “望王爷来世投个好胎吧!” 周瑾晏向来不显情绪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了死寂的神情,他没有挣扎,任由毒酒顺着口腔流入咽喉。 他为什么不反抗?明明谋划了这么多年。 宋长姝呆呆的看着他。 记忆里的周瑾晏最是冰冷孤傲,眼底深处总带着恶劣的笑意 酒杯慢慢见底,周瑾晏青筋毕露,身体不可抑制的抽搐。 “晃铛。” 空荡的酒杯掉落青石地板,周瑾晏闭上了双眼,头失力的歪斜到一旁。 “哈哈哈哈。” “死了,你终于死了!” “让满朝文武忌惮的宴王,被我刘同杀了!” 刘同看着周瑾晏死气沉沉的脸,癫狂的大笑。 他走近气息全无的周瑾晏,想好好欣赏他那张完美的脸。 “噗。” 一只带血的手扼住了刘同的脖颈,周瑾晏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他,如同地狱索命的修罗。 第46章 噩梦 刘同双脚腾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本该死去的周瑾晏。 “你,没,死。”他双手抓住周瑾晏的手,脚上不断扑腾,可无论他怎样挣扎,周瑾晏的手如烙铁一般,怎么也挣脱不了。 最终他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周瑾晏把刘同的尸体像丢垃圾一样丢开,毒酒发作,让他疼的厉害。 他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向宋长姝的方向。薄唇动了动,好似要说些什么话。 看完全程的宋长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灵动狡黠的眼眸里黯淡一片,她盯着他的唇,想要听清他的声音。 “宋长姝,下辈子不要再犯傻了。” “别哭……” 说罢,周瑾晏双手脱力垂落,真正了却了生机。 “不要!!” 宋长姝猛然睁开双眼,眼前是夏鸳担心的脸。环顾四周,见自己还在马车上,她才回过了神。 回来了。 宋长姝喘着气,心有余悸抓紧了身下的锦缎,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夏鸳见宋长姝吓的不轻,一边轻声的问着,一边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的细汗。 宋长姝十分勉强的朝夏鸳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可那个梦又是那样的真实,宋长姝甚至还能闻到周瑾晏身上的血腥气。 心口翻滚,几欲呕吐。 倒是自己看走了眼,刘同原来竟是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 长街茶楼下的那一回,他奉了太子之命败坏周瑾晏的名声,这才铺就了他的青云之路。 这样一颗恶果,竟是那么早就种下了。 而这一回刘同盯上自己,也是因为在茶楼前驳了他的话,搞砸了他的差事吧。 宋长姝长吐出一口浊气,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周瑾晏,这个人是不能留了。 “姑娘,您让奴婢办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信已经送去了陆大人和晏王府的府上。” “只是,奴婢听王府的人说,王爷这几日都不在府中,像是进了宫。” 宋长姝点了点头。 她挑起帘子看向车外,马车应该出了京城。官道两旁开始出现粗壮的大树。 人烟稀少,景色宜人倒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去处。 宋老夫人让自己想办法洗刷掉身上的脏水。 这次离府本就是为了引蛇出洞,钓出刘同这条大鱼。 而宋长姝也不是傻的,这件事有些危险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堂堂的大理寺卿和晏王府这样两股厉害的东风若能借着吹一吹,自然事半功倍。 马车终于在别院之外停了下来。 是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里面就住了一个做饭的嬷嬷,和看门的老伯。两人是夫妻,面容忠厚,看着宋长姝的目光带着恭敬和慈爱。 虽然环境简陋了些,但宋长姝总体对着这个地方很满意。 安顿下来,宋长姝就深居简出。 除了身边之人,陆修倒趁着夜色偷偷来过几回。 他对宋长姝的孤身犯险很是不赞同,但木已成舟且刘同也着实狡诈。最终还是依了宋长姝,一边小心谨慎的来这宅子走动,一边暗自调了人手把别院守的水泄不通。 万事俱备,就在宋长姝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蛰伏多日的刘同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雨天。 窗外天色渐暗,阴阴沉沉地布满整个天空。乌云翻滚,细雨伴随着狂风席卷而过,噼里啪啦的一阵阵落在青石板路上。 望着外头的雨势,宋长姝黛眉轻蹙,倏忽,地面上出现一双鞋底濡湿的大脚,踏着光滑湿亮的青石板路而来,溅起细小的水珠。 那人在雾蒙蒙的暗色中行走,面容看不真切。 宋长姝朝着东边的厢房看了一眼,夏鸳和嬷嬷等人应该都躲好了吧。 以防万一,宋长姝甚至还交代了系统。关键时刻一定要有一个金手指的觉悟。 虽然这个金手指有些鸡肋,但聊胜于无。 看着人越走越近,宋长姝嘴唇微抿,有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纤手一抬,将门窗皆合上,加了些力度弄得更严实了些。 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作罢,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取了把簪子静静地驻足在角落里,警惕地望着封闭的门窗。 ‘吱呀’ ‘啪嗒’ 连续两声动静,令宋长姝眸色一暗,她将手中的簪子握紧,把锋利的那头朝向门窗处。 ‘砰!’ 窗外的人似乎是不耐烦地使了蛮力,门窗骤然被撞开,一个黑色的人影翻了进来。那人眸光阴戾,恶狠狠地扫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躲在隐蔽处的宋长姝陡然一惊,迅速捂住了嘴。当那人的面容朝向她时,宋长姝当即认出了来人。 刘同!果然是他! 只见刘同拿着把锋利的匕首,朝她这边缓步靠近。 他的声音带着森冷的寒意,犹如恶魔低语:“我知道你在房间里,你躲不掉的!” 闻言,宋长姝拳头紧攥,压出的力道令掌心的肉泛白。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并且让一个扑街作者跨行演戏,也有些难度。 宋长姝还在酝酿感情,猝不及防的和刘同四目相对。 这就有些尴尬了…… 就在宋长姝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 “找到你了。”刘同拿着匕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宋长姝暗暗深吸一口气,清眸微转,开始表演。 漂亮的杏眸蒙上一层薄雾,羽睫沾染着湿润的水汽,她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 “呵。”刘同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里带着恨意。 “素不相识?好一个素不相识。若不是你从中搅局,我又怎么失了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他赤红的眼眶紧盯着宋长姝,眸里充满了幽怨,犹如一条随时将人吞入腹中的毒蛇。 宋长姝见他逐渐癫狂,往后退了退追问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与我有何干系?” “还有方时,是不是你杀了他……” “无关?你也有脸说得出口!哈哈哈哈,方时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他娶谁不好,偏偏要娶你!”刘同低沉沉地发笑,缓缓说道。 第47章 螳螂捕蝉 果然是迁怒啊…… 宋长姝眸光一闪,方时请刘同喝酒应该只是想同他分享自己要与相府结亲的喜悦。哪里又能想到,最后竟会因此送命。 泪水顺着白嫩的脸颊滑落,宋长姝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就算他要与我成亲,也罪不至死。” “他与你相识一场也算知己,你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如今还想着把责任归咎在别人身上,简直可笑!” 刘同嗤笑一声,似乎觉得宋长姝过于天真。他转动着锋利的匕首,阴恻恻地盯着她沉声说道:“我无耻?你搞砸了我的差事,方时竟也跑到我的面前耀武扬威。若不杀了你们简直难泄我心头之恨。” 看到宋长姝缩成一团,刘同笑的越发得意:“当他拿出那个香囊的时候,我就想好怎么杀他了。” “那么接下来,你该上路了!”话音刚落,刀刃闪过微光,划破半空刺向宋长姝。 宋长姝眼神一凛,快步朝身后躲去,高声喊道。 “陆修!” 窗外立即传来动静,陆修带来的人训练有素,他们一拥而入举起兵器就朝刘同袭去。 刘同迅速闪躲,见到如此情形也反应了过来,他恶狠狠地冲宋长姝骂道。 “原来你早有埋伏!” 他压着怒火,照这样看来,刚才说的话屋外埋伏的人都听见了! “对付你,的确得多花一些心思。”宋长姝冷笑,握紧手中的簪子,直接退到了陆修身后。 “靠你了,陆大人。” 陆修黑着一张脸:“还不快将他拿下!” 刘同暗恨,他双足一顿,看准时机,抬腿横扫,犹如千斤压顶攻击来人的膝盖。侍卫眼神一沉,膝盖处踹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没想到这刘同一介书生竟有如此力道! 众人见状,手上的攻势愈发地快了,他们出刀迅速,疾如闪电,在房中打出一道道残影,掀起阵阵狂风,令人心胆俱寒。 他们招式凶猛,刘同渐渐地觉得吃力,他眼神狠戾地看向躲在一旁安然无恙的宋长姝,心中突起暴怒,抬脚便向她冲去。 下一秒,刘同的意图被识破,有人抬手一刀把他拦下。周围侍卫汹涌而至,纷纷将他围住。陆修手持长刀挥起,下一秒就要斩落刘同首级。 这时,窗外竟再次传来了动静! 随着铺天盖地的杀气,一群黑衣人蒙着脸破窗而入。他们杀气腾腾刀剑在手显然是有备而来。 看着屋内的一群人,两拨人均是愣了片刻。 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料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波人守在这里。 陆修紧紧皱着浓眉,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背后的宋长姝。 “来者何人,还不快速速报上名来!” 黑衣人为首的是个偏胖的男人。因为蒙着脸,宋长姝只能看见他一双狠厉的眼睛。 黑衣人自上而下把陆修打量个遍,眼神十分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刑部的人。” 被人认出了身份,且对方态度不屑一顾。足以证明,这拨刺客听命之人的品阶应该是在自己之上。 陆修心底一沉,他侧过脸看向宋长姝,却见她连连摆手十分无辜:“他们可不是我招惹的。” 反倒是刘同,听到黑衣人的声音脸色一变,眼中竟闪过了几分绝望之色。 原来是来杀刘同的。 陆修直觉这件事不简单。本来还想着就地处置了刘同,如今这幅局面,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人留着还有用。 “既然认识本官,还不快滚!”被人认出了身份,陆修声音平稳,面不改色。实则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黑衣人也看出了陆修要保住刘同的意思,也不再废话,提刀就砍。 两拨人瞬间打了起来,场面一阵混乱。刀光剑影凶险非常。 在两边动手的时候,刘同迅速击退身边的人,悄然无息地来到了宋长姝面前。 宋长姝转身就往外跑,没有一丝犹豫。 “想跑?” 刘同一个箭步追上去。 宅子的后面是一处密林,宋长姝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雨下的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雨帘遮住了彼此的视线。 “轰隆”一下,一道闪电撕裂了乌云。 宋长姝悚然一惊,停了下来。眼前已经没有了去路,枝叶与野草被狂风暴雨压的抬不起头。 她的头发已经湿透了,紧贴着雪白的皮肤,鞋子也跑丢了,细嫩的脚步上满是被划破的伤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陆修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耳边除了风声就是细密的雨声。 随后而来的刘同也有些狼狈。他喘息粗气,盯着宋长姝看了半晌,突然阴测测的笑起来:“宋姑娘倒是给自己选了个好去处。” 遥遥天地,像是只剩下了两人。 若在这里杀人,血迹怕是很快就会被冲刷干净。 至于尸体,只能便宜这林子里的野兽了。 宋长姝像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她不慌不忙的擦掉了脸上的雨水,露齿一笑:“刘公子对此处可还满意?” “自然十分满意。”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刘同突然面目狰狞,他亮出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逼近。 宋长姝不慌不忙的向后退着,一点点的靠到了树干上,最后无路可走了。 “我劝你还是乖乖受死吧!免得受苦!"刘同脸上满是癫狂的杀意。说完之后,便挥舞着刀子朝着宋长姝扑过去。 锋利的刀刃眼看着就要触到宋长姝柔软的脖子,刘同激动的全身发颤。 几日来的愤恨与抑郁一扫而光,他甚至难耐的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好像这样,就已经尝到了大仇得报的滋味。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刘同能看见宋长姝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她细细的脖子,和清亮的眼睛。 以及……唇边的笑意。 死到临头了,她笑什么? 刘同有些奇怪。 他并没有奇怪太久,在匕首刚刚贴上自己脖子的时候,宋长姝轻声念出了两个字:“系统。” 系统,什么系统。 刘同的眼睛陡然睁大,随着宋长姝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无数颗透明的雨水悬挂在半空,连风也停了。 整个山谷变的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不能动弹的身体,他手中的匕首也无法再前进半分。 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刘同吓的说不出话。 而宋长姝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毫无感情的拍了拍那张充满恐惧的脸。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抓你还真是让我费了不少神啊,滚蛋。” 第48章 黄雀在后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长姝的手从脸上划过,刘同也跟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体不能动弹,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人绝望。 从施暴者变成待宰的羔羊,刘同几乎怕的要发疯。 哪怕是刚才太子的人来杀自己,他心里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很邪门。 “你不用怕,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真相。”宋长姝伸出一只指尖,碰了碰眼前的雨滴。 那雨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并没有被她的指尖戳破,而是在半空中滚了滚。 这一景象,哪怕有着现代人的记忆,见过了太多的高科技。宋长姝也不得不说一句牛b。 “什么真相。”刘同咽下口水哆嗦着问道。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一点点的颤抖,还有一些惶恐。 “自然是我要杀你的真相。”宋长姝抿唇微笑。 她的笑容很温柔,可刘同却看出了一丝诡异。 不给他挣扎的机会,宋长姝伸出一只手直接按住了刘同的头顶。 随着她的动作,整个手掌都发出了蕴蕴的白光。 而这些刘同自然看不见,他只觉得头突然像针扎般一阵刺痛,接着两眼一黑。 一大段陌生的记忆被宋长姝以粗暴的方式直接掼进了他的大脑。 刘同发出凄厉的惨叫,因为太过激动,双耳竟流出了鲜血顺着他狰狞的脸颊蜿蜒而下,最后回落在了脚下的泥水中。 “系统,解开禁制。” “你确定吗宿主。”系统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为了完成和宋长姝的交易,它一天用了太多的能量。 而宋长姝两年的生命值,也一下缩水至了两天。 这笔交易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事,长时间的禁锢时间对于你太过勉强。刘同现在已经是个废人,对我造成不了威胁了。”宋长姝心思敏感,自然也感觉到系统的疲态。 听到宋长姝这样说,系统也没再相劝。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响彻天地的惊雷。刚刚还凝滞在半空的雨水纷纷落下,砸在地上绽出朵朵水花。 剧烈的狂风掩盖了刘同的惨叫。 没了系统的干预,刘同的双手又活动自如。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匕首掉进泥水之中,再也不能对宋长姝构成威胁。 整个头部像是被蚂蚁啃噬,刘同双手捂住头,不断的在泥水里翻滚哀嚎。 随着他的挣扎,一段段零碎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刘同看见了一段关于自己,截然不同的命运。 他看着那个陌生的刘同遇到了太子,受到太子的指使在茶楼之下肆无忌惮的抹黑晏王。 而这次无人阻拦,他出色的完成了太子交代的事情。 宴王最后一丝脸面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 无数的百姓冲到了王府,他们高声怒骂逼迫晏王给那些跟着他一起出征而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偿命。 脸色苍白,瘦的吓人的少年将军被气的生生吐了血。 关键时刻还是温润如玉的太子出面为宴王解了围,并且答应那些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刁民,给他们一个交代。 画面一转,刘同看见自己进了太子府的书房,并且在那里得到了太子的赏赐。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自己拿着那张纸如获至宝,欣喜若狂的冲太子磕头。 然后参加科考,顺利成章的榜上有名。 红袍加身,打马游行。一起同住的周时满脸艳羡,以前从不敢肖像的姑娘也主动示好。 看到这些画面,刘同扭曲的脸上竟浮现了一丝快乐的笑意。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刘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宋长姝。 那个女人不同于现在的阴险毒辣,反而十分胆小。更另刘同惊讶的是她竟然嫁给了当今太子周瑾瑜。 然而身为太子妃,她过的并不好。 周瑾瑜动不动就对她拳脚相加。他十分谨慎,怕被人诟病,打也只打不能让人看见的地方。 所以白日里宋长姝还是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夜里则是太子脚下的一只狗。 不,她甚至过的连狗都不如。 因为后来太子竟让自己给身为太子妃的她下药,并且趁药性发作把她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床上。 随着记忆的深入,刘同的表情又痛苦起来。他的双手紧紧的抠抓着身下的泥土,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宋长姝一直抱着手臂蹲在他的旁边。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可抓着胳膊的指尖却用力的发白。 一股细密的疼痛慢慢的从心脏蜿蜒开来,宋长姝用一只手用力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一颗心像是跳出了两种节奏。 很痛吧宋长姝。 这是属于原本宋府长女的痛苦和难过。 刘同的记忆还在继续。 天还未亮,夜色粘稠的像泼墨。 本该寂静的时候,整个太子府已经灯火通明。 身为太子妃的宋长姝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睡在了小叔的床上。 她万夫所指百口莫辩,最后为了保全周瑾晏竟一头撞在了石柱之上。 温热的血液流了一地,已经高官厚禄加身的他竟往旁边退了退,唯恐弄脏了脚上新做的靴子。 与太子妃私通的宴王被关进了天牢。 一切尘埃落定。 一个月之后,新皇登基。 文武百官在宫内歌舞升平,而已经成为新帝的周瑾瑜扔给自己一壶果子酒说要给牢里的弟弟送去。 也好让病入膏肓的他沾沾喜气。 可能记忆已经到了最后的关窍,刘同大脑里的撕扯剧痛渐渐减轻。 他七窍流血浑身泥水,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一条要干死的鱼。 风声渐止,暴雨将停。 刘同看见自己给周瑾晏送去毒酒,并且对他百般羞辱。 被掺了毒药的酒尽数的倒进了宴王的口中,有些撒在了他的胸口把已经狰狞溃烂的伤口腐蚀的滋滋做响。 即使如此,晏王也低垂着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直到穿着他肩胛骨的锁链响了一声,这才知道那个守护了大盛许多年的战神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欣赏一下宴王最后的狼狈。 却不曾想过已死之人竟然又活了过来。 宴王那本该已经废掉的双手紧紧的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痛苦,恐惧,害怕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所有的记忆接受完毕。 刘同捂住脖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最后竟然笑出了眼泪。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死的是你……输的才是你啊……”刘同笑的涕泪横流,他歪歪斜斜的站起来。 一会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会暴躁如雷。 巨大的刺激之下,竟眼看着疯了。 第49章 糖块 雨已经彻底的停了。 厚积的乌云没有一点消退的意思,因为长久的站在泥水里,宋长姝的双脚已经被泡的发白。 她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胳膊,缓缓的站起了身。 刘同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口鼻歪斜脸上一片脏污。 他挥舞着手臂一会嘴里大喊着:“放肆,还不给本官快快退下!”一会双手捂着头不住的惨叫:“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又哭又笑,又唱又跳。 宋长姝看了许久,心里没有手刃仇人的痛快,相反十分平静。 【宿主,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不管吗?】系统休息了一会,见宋长姝要离开,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若你下不去手杀他,我可以替你动手。】没有没有七情六欲的系统能说出这样一番体谅人的话已经十分难得。 宋长姝谢绝了它的好意。 她没有再看一眼刘同,靠着微弱的天光慢慢摸索着朝山下走。 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山道满是断掉的树枝和细小的石头。 宋长姝没有鞋子,只能把裙子撕下一片把它一圈一圈的缠在伤痕累累的脚上代替绣鞋。 山里的温度很低,湿透的裙子紧紧的裹在身上更是雪上加霜。 宋长姝被冻的手脚发抖,山道蜿蜒而下,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一口气跑了这么远。 枝叶繁茂的山谷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 有系统在手,宋长姝也没有很害怕。 就这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眼看着就要出了树林,却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远远的,便看见他身着一身红色衣衫,如火如荼带着无边的寂寥和孤寂。 黑亮的长发被玉冠束成马尾,随意垂落在肩上。 一张比女子还昳丽几分的容颜此刻已经冰冷的像块寒玉,只剩下那双幽暗的眸子还在散发着点点光芒。 那是周瑾晏? 宋长姝瞳孔骤缩,脚步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不知怎么的,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虚。 就在她还在犹豫该怎样面对周瑾晏的时候,他已经缓缓的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双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宋长姝,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似得,那样的目光让宋长姝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长姝不由得问道,心脏砰砰直跳,连冻的发僵的脸也微热起来。 “宋长姝。”周瑾晏的声音十分暗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我在。” 得到了回应,周瑾晏有些茫然的表情渐渐消失不见,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容,仿佛冬日里突然绽放出来的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他伸出手朝着宋长姝招了招手,声音低沉而沙哑:“过来,让本王瞧瞧。" 宋长姝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可周瑾晏哪里给她这个机会,一步跨前便把宋长姝拽了过去,他的手抓的很紧。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未等宋长姝挣扎却又马上松开了她。 等宋长姝站稳,周瑾晏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疏离淡漠的神态。 “你是从山谷里出来的?本王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想起刚才山谷里发生的一切,宋长姝不由的心下一紧。她一边祈祷周瑾晏没有看见自己对刘同所做的一切一边暗地里赶紧询问系统:“系统,刚才周瑾晏来过山谷?” 【宿主放心,那时候整片山谷已经被我从这个位面隔离开来。就算男配来了,也不会看见什么。】 听到系统的回答,宋长姝彻底放了心。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周瑾晏询问的眼神,开始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撒谎:“当日情况危机,我慌不择路的躲进了林子里。枝叶茂密,王爷没看见也实属正常。” 话音刚落,宋长姝只觉得身上一沉。接着一件带着些药香气的衣服搭在了她的肩头。 珠红的袍子妆花织金,在这暗淡的天色里也格外夺目。 宋长姝摸着身上还带着温热的衣服,有些发愣。 当时他一定走的很急,竟还穿着朝服。 周瑾晏脱了身上的蟒袍,里面就只着月白色的衣衫。领子上用金线绣着祥云的花样,因为领口有些宽松,宋长姝低着头正好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 然后,她很没有出息的咽了一下口水。 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两人离的近周瑾晏也听到了,他微微皱起了眉。 宋长姝少有的囧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却见周瑾晏突然从腰间的荷包掏出了一样东西,捏住了她的下颚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甜的滋味从舌尖散开,宋长姝一边的脸颊鼓起了一个小包。 她吸了下口水,眉眼弯弯。 唔,是糖。 “忍着些。”周瑾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些让人心颤的痒意。 接着宋长姝的身体腾空而起,嘴里的惊呼还未出口,就已经被周瑾晏牢牢的抱在怀中。 也许是糖块太过粘牙,宋长姝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山谷里野兽的嚎叫越来越近。周围的密林里甚至时不时的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簌簌的声音。 周围危机四伏,宋长姝却十分心安。 刘同已经彻底废了,周瑾晏再也不会受他鞭挞之辱。 也不用陪那种人下地狱。 之所以不杀刘同,是因为自己给他留了两条路。 运气好些就在这山谷里葬身野兽之腹,运气差些的就是落在周瑾瑜的手里。 横竖两条路他都活不了。 宋长姝是这样想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刘同侥幸没死不说,日后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周瑾晏走的很快,但是搂着宋长姝的手却很沉稳。因为靠着周瑾晏的肩膀,宋长姝甚至感觉两人呼吸缠绕,快要连成了一体。 这个情况有些不妙。 宋长姝把头离的远了一些,两人已经走上了官道,黑黝黝的山谷被彻底的抛在了身后。 周瑾晏一直没开口,从宋长姝的方向只能看见他紧绷着的唇角。 他在生气。 这是宋长姝下意识的反应。 第50章 回府 “我那日给宴王府递过帖子的,府上的管事说王爷去了宫里。” 正所谓嘴比脑子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宋长姝已经十分有耐心的哄了起来:“刘同此人十分的没有人性,我自然不会傻到孤身犯险。王爷去了宫里,我只好借陆大人的人手保全自己,以备不时之需。” 夜风吹过,宋长姝冷的一抖。 周瑾晏没有说话,却伸出手把她身上的蟒袍裹紧了一些。 “本来万事俱备,谁都没有想到竟还有人要杀刘同。那拨黑衣人和陆大人的人马杀到了一起,刀光剑影的我便趁乱躲了出去。” “刘同也跟着逃了出来。” 察觉到周瑾晏态度的松软,宋长姝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如此担心周瑾晏生气。 “别院四周开阔,除了后面的林子也没有藏身之处。我没有办法只有往林子里跑,刘同紧随其后。” “还没跑几步,我们二人便走散。好在我平日里心善,有菩萨保佑竟就这样躲了过去。等我感觉安全出了林子,便一下看见了你。” 因为冷,宋长姝的双手自然而然的环住了周瑾晏的脖子。 她自己感觉没什么,却让周瑾晏眼神一暗。 感觉说的差不多了宋长姝做了总结:“要我说这陆大人也太不靠谱了,看来日后有事还是要仰仗王爷。” 宋长姝最后一句话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微的讨好。 周瑾晏低下头正好看见她有些忐忑的眼睛。 知道小姑娘在哄自己,周瑾晏心底一软。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宋长姝的头顶。 “不许再有下次了。” “嗯。”宋长姝低低的应了一声,嘴角偷偷勾起。 从搬出丞相府便一直神经绷紧,同刘同周旋又耗去了大半心神,再在山中呆了半日,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眼下靠在周瑾晏的怀里,宋长姝竟有些昏昏欲睡。 她只觉得眼皮千斤重,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解决了心头大患,这一觉睡的沉,连什么时候被周瑾晏抱回了别院都不知道。 别院里陆修并没有走,黑衣人武功高强他和刑部的人都受了些伤。 周瑾晏的人正替他们包扎着伤口。夏鸳现在一旁几乎哭成了泪人。 院子里一片凌乱,地上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见周瑾晏抱着宋长姝走进院子,廊下坐着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宋姑娘。”陆修捂着被砍伤的手臂,脸色白的吓人。 夏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跌跌撞撞的朝周瑾晏跑去。 在离几步远的地方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姑……姑娘……”夏鸳颤抖着手想摸一摸宋长姝的脸,却手下一空。 周瑾晏抱着宋长姝退后几步。 “奴婢谢王爷找回我家姑娘。”夏鸳眼睛通红。她心底十分怨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听姑娘的话,就那样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房中。 等察觉危险想从厢房跑出去的时候,却被别院里老嬷嬷夫妻二人阻止。 这一扯一拉耽搁了时间,等打开门跑出去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黑衣人伏诛,陆大人受了伤。至于宋长姝和刘同双双不知去向。 正当她心焦如焚之际晏王便到了。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蟒袍,做亲王的打扮。 在听到宋长姝不见了的时候,那个眼神差点活剥了陆修。 夏鸳正当心晏王动手,却见他转过身径直朝后山去了。 夏鸳咬着牙想跟着,周瑾晏却猛的转过了头。 只一眼就将夏鸳的脚冻在了原地。 “你若再向前一步,本王便杀了你。” 夏鸳还想反驳,陆修嘶哑的声音便自身后出来:“夏鸳姑娘,就让王爷一人去吧。山路湿滑,你若再出什么意外,宋姑娘回来,陆某不好同她交代。” 陆修的话说的很婉转。 夏鸳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是嫌自己无用,去了也是添乱。 最终夏鸳还是强迫自己留了下来,陆修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安慰她:“宋姑娘冰雪聪明一定会保全自己。”又看向宴王走的方向,语气复杂:“若说这世上谁最想找到宋姑娘,就只剩下王爷了。” 本来夏鸳心中还有些不服,可如今宴王真的把宋长姝找回来了。 自家姑娘缩在宴王怀里小小一团,蟒袍盖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可夏鸳分明看到从袍子里露出的半个脚背上绑着裙子的细纱,上面沾满了溺水和刺目的血迹。 夏鸳只觉得眼前一黑。 晏王不让自己靠近,看着宋长姝那张雪白的脸,夏鸳一时之间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双眼木木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宋长姝,伸手便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既然姑娘走了,那自己还活着干什么。 还不如早早自我了结,也好接着伺候姑娘。 夏鸳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簪子,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她的睫毛不住颤动。 最终心一狠举起簪子想自尽的时候,周瑾晏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波无澜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要自尽就走远一些,不要吵到她。” “好……好……奴婢不吵到姑娘……”夏鸳死死咬着嘴唇,咽下了喉咙里的哽咽。 她抬起有些发软的脚,正准备走远一些的时候,一道细细的鼾声却突然传进了她的耳朵。 声音十分小,却犹如天籁。 夏鸳不可置信的猛的回过头,再确定鼾声真的是来自宋长姝以后,眼泪一瞬间决堤而下。 太好了……原来……姑娘没死…… 意识到宋长姝还活着,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了心头,夏鸳用力将手里的簪子抛的远远的。 只差一点,自己做了错事就要和姑娘天人永隔了。 周瑾见夏鸳明白过来,轻嗤一声:“不算太蠢。” 王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周瑾晏抱着还沉沉睡着的宋长姝径直朝自家马车走去。 知道宋长姝只是睡着了,事关名节夏鸳自然想阻止。 可周瑾晏径直打断了她:“宋长姝伤的很重,别院难道有合适的药材?”他的眉宇之间满是不耐和嘲讽:“还是说就让她这个样子等着你去京中把大夫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