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要带反派回家》 1. 回府 三月初的启国京都上雍城外,人流车马来往不息,进城者经合阳大道向北行,渐渐分散于东西两市,中途不少戏耍叫好,茶汤叫卖声,远闻未至便知其繁华,内里定是热闹非凡。 楚家的一队车马从清晨出发至此,期间并没有停歇一顿,前来接人的主仆早在城外相逢便利落得上车打马,经东市再向北行经两三个转弯,不要一个时辰就能到楚府。 武师李岫和小厮青松在最前方各领着几个仆从骑马边聊边行,后面第一辆车内相对外面可谓是极安静的。 品茶的楚之珩好笑的看着最里面窝成一团,裹被看不出哪边是头是脚的二叔的嫡子,三弟楚道蕴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小厮冬芹。 他忽然间觉得这次二叔一家的回京,府里日后怕比起外面热闹的烟火杂戏还有趣,让人轻松了。 楚道蕴,字善之。 虽说他文采建树上没有二叔的名气大,评价甚是极端,传说他近些年性子越发的孤僻,木讷,不若儿时聪慧。 但他作为二叔的孩子,沃阳楚家嫡系代表的儿孙之一,二婶姚氏放在心尖尖上宠爱骄傲的儿子,未见时想来待人接物差不到哪里。 今人初见倒是目中无人,好听点叫二叔的洒脱不羁,真让人难以看出信中描绘他的,孤僻与木讷,更是与高雅出尘,孤霜傲姿,沅芷澧兰之类评语相差甚远。 若仅是传言修辞,那未免太夸大了,更何况寄信的是各房族内留家信任的老仆,那么多人观察,不至于这么随人胡诌,那不正说明其人有意思了嘛。 楚之珩喝着茶,就着两碟各色小食,姿态怡然,可他从早上起来回奔波忙碌,胃里早已饥不可堪,不时停箸,碟内已空。 他看眼对面低眉下首,面无表情添放新食的冬芹,一时心升暖意,改了感叹:被中人乃同道人也。 过了半响,被中挪动,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行到哪了?” 楚之珩惊叹细看人裹着被从自己身旁坐起:“快到正门了,再往东行不远就该进府了。” 话未说完,又见冬芹从榻尾拉出一扇隔纱。 那他接着端茶不语,静候一旁吧,怎么也得留给里面主仆二人收拾整理一番,同时心中感慨这架势满京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再拉开时楚之珩明了心中疑惑之地,为何也? 只见榻上露面之人,松枝银样簪紧扣白玉冠束发,面白若蜡,衬得眉羽青翠似黛,眸若点漆,唇间似血色浸染,虽看得出清冷憔悴,气有不足,但精致得更显鬼魅。 外袍青苍绣竹,玉带束身,竖缚皮革带,系香囊,垂两环玉佩长穗,若此为初见,他也要惊为天颜了。 单外貌在上雍就压下京中不少的名门贵子,这般仪静体闲,令他都感到怜惜,觉得自己刚刚所想过于小气,太斤斤计较了。 难怪叔婶二人一直携子外放不回京,不仅是脱离京事繁扰之因吧。 “善之一路风尘苦旅,过于劳累,我们一会从西侧门进,到府便可稍作休息,阿父和叔父此时皆忙于朝务。不过阿父走前交行,晚上回来就为汝等接风洗尘。” “多谢伯父、二哥为我等费心操劳。恕道蕴疲怠无礼,实为一路坎坷,难有好眠。今二哥来才偷懒多睡一会,二哥,不会告诉母亲吧。” 楚道蕴感受到楚之珩的好意,又是自己无礼在先,再说两府兄弟情份。 日后有打交道的地方,早晚是少不了的,心中叹息一声,他睡觉中听到好几句违背人设的警铃了。 这时道歉,晚了吧,不过人家有资格。 楚之珩听后随意一笑:“放心,二哥理解。” 他向这个俊俏的三弟递了一块糕点,接着说道:“你也别叫我二哥了,私下唤我守节或珩哥就好,我只比你早出生两年吧。” 楚道蕴听着咬口接来的红豆糕,也笑着点了下头,心中同样感叹,看来真如姚氏私下所说。 京中宋大伯母虽是继室,但除了本人知礼端庄外,更是将楚大爷的家里前后院管得井井有条,上下敬畏恭顺。 不像楚二爷家后院的松散,据姚雪缕所说,她挑得侍妾都如水般秀丽温柔,名下教养的嫡庶子女也都寄托与娘家的私塾上学管理。 如今楚道蕴再看着眼前这个清俊温和的少年,那宋伯母真不愧是京中诗书祭酒家出来的人物。 “听说年前祖父与远清道长共游季川,廊江与季川不算远,三弟可曾见着了?” 楚道蕴看着娓娓而谈的楚二哥有点怔住,他好久没与外人交谈这么多,如今神游回来,都有点不自在了。 “没,年前父亲收到信时,他们已经从季川西行。” 他回神接道:“二人身体都康健,据说还要游仙山找碧泉。” 楚道蕴儿时体弱,楚厚恒因儿女皆早夭,怕这个孩子也留不住,不知怎么突发奇想请当时的楚老爷将孙子寄养在道观。 楚老爷骂了其一顿,便将楚道蕴寄名在好友远清道长名下,佑他成人,算作居家修士。 因此远清道长名义上算他师傅,前太仆楚老太爷辞官后也居家修道,自封静泉居士,年前与远清道长一道云游。 也是,他那祖父活得潇洒着呢,楚之珩又表达两句父亲和自己对祖父的挂念、担忧,便转换了其它话题。 两人并不熟悉,楚道蕴去年秋闱中举,今年来京便直接参加会试的,而楚之珩进士及第后才进入大理寺寺正,此时谈科考试题等相关事宜正好合适,车内一片和谐。 当然两人都巧妙的避开了楚家嫡长子皓芃,幼庶子楚岑茂,不提不问下也表明两位郎君在楚家的地位,皆得父亲的喜爱和重用啊。 说着车队从西侧门驶入,众人下车到二扇门内,便看见站着的宋氏、姚氏等人,早已经从客堂出来迎接。 待一群人相携进屋又是一番见面见礼,好在楚道蕴等人眼见的疲惫,姚氏与宋氏行为间将事敲定下来。 回二房别院的路上,楚道蕴一行人神态都放松许多。 姚氏拉着楚道蕴,仔细打量过他的身体,然后问大家路上可有什么不适之类的,众人也知趣简说两句回复。 之后姚氏边走边谈着令人备上补汤和药材,并且一路跟随护送的下人,另得赏两个月的俸钱,院中打扫侍候的也多赏一个月的俸钱等等。 西院离东院不算近,也不远,大概一刻,十五分钟左右,他们走回到肃静的院子,热腾的人气一下子上升了起来。 “上雍不是廊江,规矩更重于沃阳,来前也都给你们请了嬷嬷们专门教导,最近没事多想想记记,日后出门集会,下帖交友的人前不至于落了下乘,我也不多说烦人的话去为难你们。” 楚茜然一向举止舒徐,进退有度,顾盼神飞的,此时不细看竟找不到路途折磨的疲态,站定淡定从容的跟随着姚氏和楚道蕴他们。 听完她语句清晰,不紧不慢得回道:“有兄长在,我和茗兮心才有所安定,一路免于受惊,尚有闲情收集了不少途中干花,做了一些香囊和荷包送给母亲和兄长,回头让人送过来,母亲也看看我们姐妹的手艺这段时间退步了没有。” 楚茗兮随着点头,微丰的面容似添抹天外的飞霞,在姐姐说完,温柔细语表达出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姚氏此时明显没有太多的心情放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三言两语将事情交待完毕。 “你们一路颠簸的也受累了,院里的小厨房一些是从家里带来的,你们自己想吃别的也可点了菜单交给下人做,下午先将你们的厢房安置妥当,晚上带你们姨娘与我一起去东院的筵席,屋子先这样定下来,慢慢收拾,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茜然,楚茗兮两姐妹再带领各自的丫环和母亲姚氏,哥哥楚道蕴告别,她们住处还往后点的偏院。 “看看手冷的,好不容易养好点的身子,一路不够折腾回去的。” 楚厚恒正妻,姚氏,闰名雪缕。 此时让下人散了,她拉着楚道蕴往正屋边走边说:“得让人做些药膳好好补补,你看你这瘦的像脱水了似的,看你一下车,娘这心上,眼泪都要掉了,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总算平安等到了。” 哪有那么夸张,楚道蕴一路上任姚母拉着手,听着她来回念着相似的话,有些好笑又感动。 真心论起来,他的身子真的不弱,不然哪能经得住接下来的科考要进士及第呢,只是表象单薄。 加上他最近赶路被车马折腾的看着有所病气罢了。 这应是遵循原人物的设定,但现在知道的,像私下教他的武师等人都说他这幅身体长得骗人的样。 这些都有人告诉过姚雪缕,但她知道了,因为原本的印象,或许身为人母总会担忧等心理,潜意思里总有点怀疑不信,更认为他身娇体弱,是近年细致呵护下才有所好转。 姚雪缕又表示在他考试结束后,不仅要带他去道观上供还愿,还要去寺庙烧香礼佛一番。 楚道蕴一边想笑,一边想考试时,姚母是不是三家一起请愿上香,好在她未念叨完,送饭的就到了。 她这才暂罢,拉他坐下,任丫环们在一旁布菜,食而不语。 姚雪缕和大多士族贵女一样,养得饭量少,吃完漱过口,还会让身边的丫环给楚道蕴添饭添菜,硬是让他比平常多食了一碗饭。 饭后,母子二人就此歇在耳房,聊上一会,正好等楚道蕴的屋子收拾好再休息,也符合姚雪缕的养生之理。 因此两人难免谈道此次回京,关于父亲楚厚恒留京升迁述职和他接下来要参加的会试,其中姚雪缕最感兴趣的话题,莫过于将儿子的婚事在此后商定下来。 说道婚事,姚雪缕和楚敬文夫妻二人的关系,可谓相敬如宾,典型的士家联姻。 姚雪缕日常明显得不将夫君对小妾的喜爱放在心上,她更在乎的是不失嫡妻的脸面和教养儿子的事上。 有时楚道蕴猜想过两人在盲婚哑嫁前,是不是姚雪缕心中有人才不在乎楚二爷。 所以她乐于主动纳妾,只要将妾在家中管理的老老实实的,无事找她不用费心就行,还准有生养的姨娘教养各自的孩子,没孩子的也个个娇艳美丽,非常养眼。 另一个倒是内外给于妻子充分的尊重,同时不耽误他享受美色,真谓之“风流”人物。 时间长了,看的多了,楚道蕴想除了心有所属外,亦是由于这个世道逼迫的人至此吧。 “你舅母早前也递来帖子了,等着看你呢,你想要不在谨容和婉言两表妹中选一个?” 姚雪缕好气得看着眼前魂飞天外的儿子,比他小一岁的茜然都知道打算日后出阁的样子了。 他这心上都想的什么,这上面真是和他父亲两个极端了,他们夫妇二人哪里出错了? 2. 往事 姚雪缕原想拉回神游的儿子,嘴上打趣,但这样一说出来,她还真动心想将娘家的两个闰女娶一个回来。 “谨容和婉言教养的都不错,你回头跟我一起去看看,哪个喜欢我好帮你开口提亲。” 唉,谨容和婉言两个她都喜欢,各有所好,娶回一个姚家的女儿,哥哥不会不同意,不然李氏不会探问她的意思。 “娘,你知道我把谨容和婉言真当妹妹的。” 儿子的话明显不合姚雪缕心意,她茶一放,开口呛道:“你才见过她们几次,书信让你写都推失礼不写的,你说这样能娶上谁啊?” 姚雪缕白了儿子一眼后,再端杯喝口茶顺顺气。 这儿子私下在他们面前还好,一有外人就显得冷漠,总是有点格格不入或在人群里莫名令人疏忽,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怪得很。 要不是自己亲生的,也符合她们姚楚两家的长相,她得好好想想是不是让人暗中调换了。 “唉,说不定你们这次见面后感觉就不一样了,姐妹俩长得即标致又识礼,你到时见了更喜欢谁,和娘说,我好跟你舅提去。” 姚雪缕对自己那两个外甥女,无论长相,还是性情,都值得夸赞的,想到儿子,心中很有信心撮一对的。 楚道蕴头疼姚母想什么呢! “还有十二天就考试了,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个。在说我那舅舅心大着呢,他那心思别人一时看不见,你还不知道吗?” 楚道蕴不反对成亲事宜,做男人快十年了,他都能适应下来,如果没时间,那也能代人提亲了。 但他无奈的是古代表亲成婚常见,合乎情理,但到现代三代不得近亲结婚的思想和近亲结婚的造成的后果也是众所周知的。 但这些和姚母他们说不明,只有谈到此话题时,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绝了他们这一念头。 “所以在你考试后嘛,你父亲都说对你有把握了,娘就不担心了。但儿媳妇你不定下了,人家都抢走了,听到没有。” 楚道蕴听着熟悉的话句,真好长时间没听到了,上辈子被摧婚时常听的不就这几句,古今一样啊! “你要是真没上心的,这事就算交给我和你爹了,你等着娶新娘子吧。” 姚雪缕总算将话点明了,这儿子在廊江就一直推,她可以纵容着他,但上京还不确定下来,那族里的老家伙可会用得顺手,作贱人了。 “娘!这事你给儿子再缓缓,考试后再谈好吧。” “你啊!”姚雪缕知道儿子明白自己的意思,无心再顾理这没心没肺的孩子,起身要回正室里屋午憩。 “你床铺打理的差不多了,回去睡一觉吧,我也回去睡一会,你瞧瞧,我眼角皱纹这段时间都多两条了。” 楚道蕴谢别母亲,准备回房休息,心中感叹他这对父母相对他人确实过得自在恣意。 姚雪缕早先还生有一儿一女,但都没有长大成人,这也让她对唯一长大的小儿更加担心呵护。 当然她的这一双儿女也不全是让人想到后宅黑暗的争斗陷害中失去的,楚厚恒也有妾生的,虽然现在在楚道蕴前的都没有活下来。 原主楚道蕴的印象中是在四五岁时,母亲常抱着的小姐姐就突然咳嗽夭折了,其间很急促。 姚楚二人每每想起甚是伤心,至今一提就喉咙哽噻,说不成句。 而楚二爷在楚道蕴两岁后才迎来第一个长成的庶女,也就是前面的楚茜然。 而楚道蕴在穿来后眼看着一个大他一岁的楚厚恒庶子因风寒,发烧折磨了十几天离世了。 那个孩子因还不到十岁,所以入不了族谱,排不入名序,连入墓都是静悄悄的。 姚雪缕如今近四十的年岁,依然丰姿绰约,明艳端庄,与同龄人相比看上去都要相差个十来岁,可见这是个心性坚韧阔达的女人。 楚厚恒更是坚毅看得开,虽然他有些也是真的没法,容貌上沉淀了岁月的魅力。 而楚道蕴看自己眉眼长得明显更偏向姚氏的艳丽,好在也遗传了楚家人的高大。 骨骼的硬朗,和面相的精致中和一下,有点雌雄难辨,他自己看着也挺养眼的。 想想这世道的混乱,美貌不是缺点,但想想前世,他还想道声:真是作孽啊! 上辈子有这个容貌多好啊,上辈子真真是一具女儿身呢。 生活上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她志气不大,安分知足,长得也不差,就是没有这么好看罢了。 上辈了的父母虽然没有太好看的基因,在儿女身上有所偏爱,但对自己的孩子总体是很爱护的。 想到此,楚道蕴更难受的是自己想不全那对前世的父母长的具体模样了。 他们像是老实又自私,有点小市民爱小便宜的时刻,也有拼博踏实积极务实的时候,矛盾的父母,疼爱着同样有老实,自私又矛盾的孩子。 他躺在床上,纱帐放下四周寂静黑暗,思绪无意中蔓延,想到这些心口泛酸无力,心疼像一股气在胸腔中压抑不住翻转上来! 还有呢,还有他穿来时应该大学刚毕业,叫什么呢? 思…… 思齐,思贤…… 姓刘,那就是刘思…… 唉! 刘思齐或者刘思贤之类的吧,不然她怎么穿成男人了呢? 其它的更是多半不记得了,真令人空虚悲伤啊,他前世的记忆都这般模糊了吗? 所以他才一定要记得回去吧。 她的父母在等她,他知道的那对父母不亚于楚姚夫妇对楚道蕴付出的疼爱与呵护等。 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近十载,姚雪缕不知在丧女后几年,最小的儿子也悄悄离开了她身边。 一场大雨覆盖了一场事故的发生,一场混乱在那段时间差的掩饰下,一具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 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有害怕,有胆怯,拘谨,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原主,总之不会太像原本的楚道蕴。 原主啊,让他今天来了解的说是个天才也不为过,那么的聪明,敏锐,机智。 他短短七八岁的岁月里,避开了陷害,远离了疫病,躲过了屠杀,经历周旋了那么多人与事。 接下来真如系统颁布的,正常进行他的人生运行轨迹的话,那想来定是位能在这个异世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时感慨的他不知,之后更让他为楚道蕴和他的命远感到悲伤和叹息。 楚道蕴在原著小说里,这些人设光辉对于作者来说,比不过他是设定为男主的对应组,是敌对头里的一员,甚至在作者笔下连个反派角色的描述都没有正面见几笔。 这点还是接下来他真正面向这个书中的世界时才知道的,而此时的他说来,命运的安排还是相对轻松的。 穿到这样一个人物身上,无疑令人自惭形愧,就那些在他穿来前的事拉出来,任意一项让他做决断,他一个成年人都未必如这个少年,不,儿童做得更好。 穿来后的他开始认为这只是一场在小说影视中提到的穿越,当时还有现在那个没有任务如同不存在的鬼系统作伴和回家信念的支持。 所以他才大胆的在姚氏的宽容,对原主的愧疚,作为母亲的慈爱中,渐渐的让那颗不安,浮动的心,终于在这个异世落实,沉淀下来。 他是怎么穿的呢,记不清了。 但那时在这里刚想脚踏实地生活时,意外的发现,让他迫切从系统那证实,才确定自己更准确的来说是穿书了。 自己应该是吐槽,叹息太久的男女主,怎么都想不到在异世的某一天,他会那么近的与其中的一位大佬相逢。 之后想了那么久,也没有想到自己角色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来到这么一个角色身上? 系统认为这些他不需要知道,它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维持原主聪慧有为的人设,代替对方生活着。 直到所谓的运转正确归位后,楚道蕴走他的人设,他也结束回家了,而这大概的时间也就十年。 慢慢的楚道蕴从系统极少有关原主的形容描绘中,他琢磨的这个人大概像汉相张良,他极崇拜的人物。 还记得那个时空历史记载的刘邦对张良的评价,“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 因此他在和系统还能正常的交流时,情真意切、款款深深,羞怯的表达过他这辈子就算大号切小号,猥琐发育怕都达不到它所要展现的原主形象。 更是无数次想不明白,一个替身的角色为什么要求那么高? 人私下就不能躺平吗? 他简单地苟活着不行吗?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 不!系统,他真的非常乐意做人的!!! 系统表现得也纠结为什么会关联这样一个人,差异这么大的灵魂能适应匹配这个角色? 因此它拟人般的自闭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他也出了不少主意,比如赋于他“一目十行”、“时间流速差器”“空间辅助器”“最强大脑……” 能想的他都想了,可系统比他还嘴硬和无语,一个金手指都没有,甚至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表示以上这些都与他没用。 经系统空间法则核算,就算给他了,他极大可能性用的不咋样! 至于他能活多久是多久,实在没法了,系统都告诫自己随时做好它与楚道蕴同归于尽的准备,两者渐渐在某些方面竟同时参透想通了。 楚道蕴也感叹能活一时都是他命里多赚了,小时候想参加艺术辅导班的幻想,在异世父母的爱护与能力下超常实现了! 想有钱有颜,这世都不用考虑了,人家命里天生自带,前世安慰自己说羡慕不来的,这不机遇来了! 若是能活着回去,谁不说这是他最大的金手指啊,这点还是不告诉系统了,也与它没用不是! 重要的一点是他那如同窃偷了原主的身份等心理,享受着姚氏的关爱,运用着楚氏的资源,没道理不考虑这些,不替原主孝敬父母,还要背刺他们一刀,他也没这个胆子不是。 为此,他照系统、父母、老师等要求的,更是自己主动要的,学文练武,通六艺。 咳,上天真的对有的人太偏爱了,而有的人两辈子都没有点燃那个天赋! 3. 挂念 想想系统说的时间,算算,差不多就在这一年里了,没意外的话,三、四个月后他就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那个上下有五千年历史的世界,回到那个提倡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国度,回到那个仰头挺直脊梁高声唱的:“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因为还有记得的,所以更想回去,系统给的时间令他有了盼头。 这此年,他也算由着性子,仗着姚母的慈爱,楚父的纵容,避开无谓的娱乐与社交。 系统要求在原主回归前,他得替他完成本该取得得科考成绩,做好楚氏夫妇骄傲孝顺的孩子。 谁想中间他竟大意落选,此后提起心来,紧跟到去年才考中举人。 进一步加深他理解范进中举后疯癫的心情,他前世上学时都没有这么尽心竭力,发自肺腑,废寝忘食的学习。 近十年过来,他竟能好好的在楚家安分守已,踏踏实实地活着,兢兢业业地替原主守卫这个家,稳扎稳打的活下去。 想来也是一把心酸泪! 就连原主胎中或儿时留下的病根身体,他调理锻炼得强健的绝对能让原主回来立刻接手! 她不是志存高远的人,只能祝愿一切归位后,她依然自在的活着,原主也能作为一个优秀、坚韧的路人甲在这异世活下去。 她还是没想起原主什么角色,想来不重要吧。 不重要好啊,世界优秀的人物多了,原主想来也是其中一位大神。 必竟至今,系统都认为她除了养好这具身体,其它差君远矣! 不过对她来说,不重要了,能做的他做了,优秀的人还那么努力,真的是上天让世人来仰望的,嫉妒都提不起来的。 嗯,姚家,楚家,原想着少接触的人,竟还有不少在他记忆里颇为鲜明的。 但愿他这个努力作透明边缘的替身,日后也能提起一两句,与偶像大佬有那么一次并肩的机会。 楚道蕴迷糊中呢喃至失声高叫一句:“回家,哈哈,回家!” 冬芹,夏冰匆忙从外间进来,卷起纱帐,见楚道蕴已经坐起来了,神态茫然,若有所失。 他二人见此也不敢上前多舌,相视一眼,夏冰摇头让冬芹先出去,然后用香草铜帘钩束好纱帐。 转身她将桌上放置的凉水对入热茶不至于让人喝着太烫口,又将姚夫人送来的梨膏茶舀出一勺缓缓化开。 这才送于主子手中,见他握着杯子过了一会似慢慢清醒过来。 她轻声怕惊着对方,问道:“主子梦魇了吗?快喝口茶顺顺!” 楚道蕴缓过来神来,不好意思问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这会他听到夏冰的安慰,笑了呷了两口茶,抬头对她笑着说:“不是噩梦,好梦!” 夏冰看他神情放松下来,俏笑道:“那看来真是个好梦了,奴婢真猜不到,主子有什么想要的,梦里也这般不舍。” 待他喝完,遂即接过茶盏,她重沏一杯新茶,想待他起身整衣后,正好适合入口。 一时屋内茶香气四溢,令人安神舒适。 楚道蕴整好衣袖下摆,在家穿着相对宽松些,回想一下笑着说:“好梦,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其实他一直昏昏沉沉的,潜意思回想着这么多年学到的,见到的,想到哪是哪,很是混乱,这一觉不算是睡着了。 何况这本对他来说怪诞灵异,因此始末缘由无法也没必要跟别人一一细说。 楚道蕴这才发现屋中的灯火都点上了,“什么时辰了?下雨了么,怎么天这么暗?” “申时二刻,末初一刻刚到府,突然就变天下起雨来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休息时,屋中是不上进人的,难怪诸多思绪烦扰,竟缠绵到此。 “主子要不加件外袍,这一下雨和晚上似的冷。” 夏冰经此正好留在屋里,收拾起他那几箱带来未归放的衣物。 他没感到多冷,这男儿的身体和女儿的身体强健程度在这里差距还真是巨大的。 “那拿件简单的,不用太厚。我正好活动一下。” 这好意也不必拒绝,像姚母总是潜意思中认为他的身体孱弱一样。 他只是在这世界苟活着呢,有些设定不是一下就打破的,他也没有去想改变这世界的其他人。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碰着雨了吗?” “就是巧了,三清真人护佑,我们回来要是再晚上半刻,这雨可不就砸身上了。” “那就好,母亲上午发了赏银,你们去领了吗?” 有次府里类似的事,不知怎么的,人家不知道没去领,管事的就将主家许给人家的赏银东西等给遗忘了。 世道一样,有的人看不上的一点钱或许真是人家的救命钱。 夏冰笑了,她这个主子其实对身边的人很好,虽说清静严格些,但比外面多情的郎君让人安心。 “管事一回来就通知了,院中的都送到了。主子,这两件褂子如何?嗯,还有……” “就蓝的那件吧。”他未必用得到。 楚道蕴看她准备再挑两件,赶紧打住,去外间书房看看,正好比划两下拳法,舒展舒展,什么衣服都不需要。 楚道蕴身边一共配有两位小厮,四位婢女,夏冰和冬芹皆是其中之一,另外的几人怕得两三天之后才到。 夏冰是楚府的家生子,比楚道蕴大三岁,说来是穿来后和冬芹贴身跟他时间最长的两位。 冬芹是他练武时,姚母担心他伤着碰着,从一群小厮中挑出来的。 当时看着他又黑又弱小,明显是人牙子刚送进府的,和他的心态很符合,像明知道要落选会难过,依然咬牙僵硬地撑着。 夏冰则是当时还在世的老太太疼爱小孙子,因儿子又要外地赴任,媳妇也要带孩子跟他一起走,老太太担心,加上离别更是难过。 于是她做主让自己身边嬷嬷将调教好的两个出色稳重的丫头,交过来千里路程跟随着,方便照顾小孙子的,对那个老太太来说庶出的孙子是不值得她费心关照。 尽管她走后,他们一样要为她守三年的孝期,比自己的亲母亲,亲奶奶时间都长。 因为楚道蕴不打算要那么多丫环跟着,后来姚氏做主将其中一个送给了楚茜然,楚茗兮也随着补充了一个,很是公平。 当时庶弟楚岑茂才三岁大,身边照顾的人手足够,且不知日后能否成人,姚雪缕就说等他长大了再给。 楚道蕴打完两遍拳法,已经没有穿长褂的打算了,浑身暖乎乎的,气息绵长。 这些他上辈子没做到的,或者没想做的,这辈子开始学时想着这么枯燥疲累的,他都心存犹豫和怀疑。 但原主这身体竟…… 传说中的骨骼清奇! 他坚持练下来后,心中感到自己相对轻松的多,兔起鹘落,或者说偶尔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让他运势,攻击起来更加行去流水,挥洒自如。 暗中怀疑系统是不是偷偷给他加点金手指了,真给了依它那小气样,不炫耀出来是不可能的。 有时感觉应该自己本身就很优秀的,这脑子,敏捷的那进可攻,退可守的身法,真帅啊! 待回来看到内室没人,夏冰大概将杂物等收拾完了,出去整理指挥去了,做人办事等确实让人感到踏实省心。 若换了她的位置,自己也做不到这么好。 但做好自己的事,做下去对自己来说就足够了,楚道蕴敬佩着这些高压下生活的人。 然后他换身衣服,再转回书房,里面空旷,摆设不多,桌案等一看就是冬芹等收拾好的,真令人堕落腐败的社会。 剩下未放置的东西很明显,不用看就是当初通通收拾起来,放置最杂乱的书籍了,有三大箱。 但他的书应该没有这么多,他平常写画的纸等都烧了,真正留下的大多也是科考和历史文献类等常见的书籍,可能有之前父亲未带走的书这次和他的让下人一起带回来。 下人不知,管事的就让人都送到他这儿了,接下来他要将数年积累的都用到准备的会试上。 那上辈子出校后他都很少拿书了,这世几乎书不离卷了,当然,除了书也没有其它更能隐藏身份的。 烛火通明里楚道蕴坐在椅子上,屋里的书籍一向是他自己整理,但这会收拾的还剩一箱。 从他打开到现在都没有再动,只因这箱打开拿起的第一本书竟是一本游记,再翻看几本,俱是同类书册。 这些有的看到名字还能背出几句,或者将整本的大概情结叙述下来的。 其中令他看很久,引起注意的是上面写画着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反映出当时的心情,琐事等相关的心得体会或感悟。 比如上面有补充此路不通,需东行约三百米有一条幽径,路陡难走;有写此地北山生长一种藤椒的,当地人说此季六月青红时最麻,后面特大写一个的麻字,底下补充好吃;还有抱怨当地人指错路的,反方向差点迷路了…… 有的类似漫画,各种表情包,其中他翻到好几页画着一只爬行乌龟,有肚朝上的,有头耸拉翻白眼的,还有热的头与四肢同时出汗的…… 这些令他看到就想到那时相关的场景,这些年里自己在楚家过得还挺恣意的,果然年轻读书时最轻松。 其时这个时代大家族中没有前朝那么鼓励子弟游学了。 若被他国直接当成探子杀了或制造混乱害了,那些有的举全族之力花大量心血人力培养的郎君,可经不起这般折了的。 这些还是开始那两年有时颓废时,被系统催着学,逆反摆烂时,想出来闹着想要出去转转,后来了解时是抱着万一没死,正好将时间打发掉的主意。 再后来还真的让他给闹成功做到了,得到姚母楚爹的同意,最近一次离今也有两三年了吧。 虽然范围都不大,时间也短促,始终围绕于启国,出国不远就被拖回来。 有帘子掀开,起风了,还真的冷了啊,倘若真是文弱书生,这天气科考头一场怕都挺不过去。 是冬芹进来了,“主子,老爷回来了!” 嗯,要到吃饭了吗,上午尝得味道还可以,不知道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楚道蕴快速翻过一本书,突然问道:“大伯也回来了吗?” “在路上看见老爷回来了,不知道大老爷回来没有。” 4. 家宴 那就是还没到吃饭时间,唉! 楚道蕴听完闭眼揉揉太阳穴,没了力气,那他现在是去请安好啊,还是等等,到快吃饭时再去? 他抬头看看眼前一身劲装裹身,轻爽利落的人,再向上看这人现在练的除了没表情外,连说话都听不出情绪了。 这样好啊,日后他可能长留下来或到下去当管事之类的。 “那走吧,给你家大老爷请安去!”头疼! 酉时不到就下班回来,事到底顺利还是不顺啊? 冬芹听后的第一自然反应就是去拿披风,他是知道自己不穿的。 楚道蕴看着又觉得好笑,这是被母亲和夏冰念叨烦了吧! 他抑头压压脖子,心中格外轻快,回头将面前的书收拾一堆。 忽然想到这些他走前是不是该重操一本,或者直接烧掉,不然让人看到了,妥妥的黑历史啊,嗯,回来一定单独安排一架! 楚姚夫妻二人的寝室离自己的屋子最近,楚二爷的书房在前院,他出院直行即可,相对来说也离他的屋子更远一点。 雨停了,北风像冬季消散时最后的一把力气,吹得天呜咽得更冷了。 屋下罩着防雨防风的烛火,路边隔段便修有石柱缕景雕灯加上冬芹手中提的一盏,路程变得短暂又温馨起来。 快到楚爹的书房,门前站着的几个随从明显不是楚家的,站得笔直肃静,身上带点煞气。 莆叔正好从在外面回来,手持一红木方盒。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此时无法退却,他只好先表明来意,让莆叔先进去给楚爹通报一声。 “进来。” 过了一会,里面传出的声音低沉浑厚,甚是响亮,看来是做好准备进朝堂吵架了。 书房里除了下方端坐着的楚爹,和一侧站着的莆叔外,对面主位还有一对主仆。 红木方盒已经拿在褐衣仆从手中,这仆人有意思啊,他明明看过一眼,低头就记不清了。 他前面的圆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人,清瘦微驼,眉眼柔润温和,留着一缕羊须胡,头带冠帽,身着元色补纹细布直裾袍,气质质朴儒雅。 记忆中未曾见过,楚二爷刚升五品的官,怎么将这般的人物请到家里了。 楚道蕴向楚爹施过礼,随后静候在一旁,一边想着还有外面的一队,心中不仅感慨是京中的人都这么厉害了,一边听着他们说道,待楚二爷将事情忙完。 “此事能成,敬文心知多仰仗于袭公,还望游兄愿替我向袭公转达感激之情,日后朝间敬文仍需游兄等关照一二。” “楚兄委实客气,袭公日后知晓你的性情,自然会重用于兄。” 说话间游大人快速扫过他一眼,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却让楚道蕴瞬间感觉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低首抵舌,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身姿更加端正。 “那多谢游兄美言。善之,来,这个你游伯父,为父少时挚友。” 楚二爷推出呆愣的儿子,待他施完礼,又笑着向游咏臻介绍:“犬子比我更喜好诗画,品茶,就是学得有点木讷,天性愚拙偏僻,会试后一定带他讨游兄指点一二。” 这话说得楚道蕴有点脸红,难为楚二爷违心将这番话硬用到他身上。 他诗上向来被评为没有灵气,画都是偷得巧技得筹,真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一手靠磨练才逼出的字了,这游大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哎,楚兄此言差异,我看公子是凤毛济美,有好学之心,日后只会青胜于蓝。” 说着他又打量了一眼老实端着的楚道蕴,笑道:“为兄先祝郎君金榜提名,楚家光宗耀祖了。到时楚兄闲暇,再邀楚兄带小侄来寒舍品茶。” 门外有说话声响起,不等楚二爷多说上两句,游咏臻便站起道:“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静待楚府佳音。” 说罢二人起身,那褐衣仆从从一侧木架上拿下一件藏青色拼接顺滑的狐狸毛领披风系在游大人身上,灯下看来竟峻拔许多。 众人出门相送,外面等待的侍卫均是跟随其后,楚道蕴轻呼一口气。 来者怪,楚二爷也怪! 怎么感觉楚爹像是在给买主推销,恨不得将他立刻贱卖给他,但想想他也没有做什么,错觉吧! 再等楚爹从街门回来,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期间还夹杂着恨其不争,怒其不为…… “你大伯才到家,等他歇息一下,我们再过去。” 楚二爷身上的绯红官袍有点皱吧,但本人并不在乎,进屋坐下后又问:“临将会试,一应相关规则,席老都和你说了罢。” “来前老师讲过一些,但说京中久未归,让我到京再听父亲的打探一些。” 席老是楚二爷上界的两榜进士,名晖良,字罗缨,号携竹老人,因得罪权贵几度升降,最后烦扰官场来回的拉扯,干脆辞职教书。 他教书也不固定场所,而是真正的列国周游,一路走到哪儿遇上喜欢的子弟就收为徒弟,指点教导一番,因此吸引了不少当地学子跟行。 近两年他回国后想整理注书,就被楚爹高薪请入府里教导两子。 但楚道蕴觉得他能被请来的真正原因是老头又懒又馋,私下里问时,那人宁可夸他兄弟二人奇才也不承认这个因由。 唉,也不看看楚岑茂跟着他都胖成什么样了,他那学识气得席老头暗里自斗不停,都几度考虑辞职离开廊江或者离开启国了。 其次他小小年纪就表现出继承发扬了楚爹多情好色的一面,因此更受楚二爷的管约拘禁,他到时候向人家提亲娶媳妇,楚爹想想就得头疼吧。 此时看着垂眸似观音般俊俏的嫡子,楚厚恒也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长的一席话,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一时他的表情像是有话在口中翻滚,准备吞下不语,但终有不甘,叹息一声,不吐不快。 “善之啊,这读书不只是为了考试,要方圆自在,真看透读灵活了才算学到家了啊。” 楚道蕴听着楚爹的话,笑着应是,心知他是真心想转变自己的心性,但他内心早已将羞怯惭愧等开解磨练得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了。 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远清道长评楚道蕴曰:道法自然也! 楚道蕴闻之大赞,善也! 后遇楚岑茂从祠堂罚跪出来,想寻他开解一二时,楚道蕴转告此语,予他慰藉互勉。 席先生听之瞠目结舌,后亦是同赞。 而远清道长叹息,再而复曰:道法自然也! 楚厚恒看着寄于希望养成的幼承庭训,芝兰玉树,皓月清风的嫡子,想想将近的会试。 最近姚氏因对他回归路途的担忧,面向他的无声责怪,他松口气道:“让人去看看你母亲那边好了没,我们先去东院吧。” 到了东院,先去拜访的大伯楚平恺,这个比楚父大上四五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大出一辈。 头发半白,高大的背微弯前倾,他也换了一身居家道袍,和楚二爷对比,更显得人瘦得空荡荡的。 一见楚敬文带楚道蕴进来,人也跟着从书案旁走出来,身后跟随着的有楚之珩,以及旁侧三人。 其中一个八九岁模样,穿着锦绸腰环玉佩香囊革带,带点婴儿肥的男子应是楚大爷嫡幼子楚宣葳。 几年前楚道蕴他们扶灵回沃阳时,相处过一段时间,如今看来长高不少。 另外两个有些陌生,穿着就素朴许多,看着与他年龄相仿,想来是族里来考试的人了。 果然一介绍便确定,这两位是曾祖一辈的子孙,族内七房排八叔的楚达慷和十房的排六弟的楚若茁。 一一报过姓名,大家都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必竟祖谱这是每个世家子弟出生会读就开始背的东西。 楚平恺看着楚道蕴给他行礼后,又与其他人,互相行礼,期间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笑着的,里面盛满着慈爱与宽容。 “转眼善之都长这么大了,敬文瞧瞧我们都老了。” 他感叹一番说着又忽然想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带过你在山里生活一阵呢。” 这明显引起楚之珩兄弟的好奇,看着众人眼中的新奇,他讲了一段在山中对敌,四处逃奔生活的场景,听着狼狈也痛快。 楚道蕴当然记得他,或者原主记忆里有很长关与他的时段,高大英俊,雄壮有力,对幼年的楚道蕴很是疼爱和呵护。 让他也敬佩着他,这个明明不喜朝堂争斗,曾向往沙场马革,偏偏留在了上雍,将楚家扎根朝堂,凝聚族人,亦忠君爱国的男人。 因楚家三位郎君将面临的会试,这位长期留心科考的长辈,认真仔细去讲解近两三年考官和当今的性情喜好偏向,考场除了自身准备的,还有一些常见的突发情况应对,近年各方时事动向的收集等。 这花了近半个时辰,待宋伯母再次派人来催促,他们才讲完,前往大厅吃饭。 屋内里外,墙角应是摆了好几盆炭,虽然有屏风隔着看不清,但一进厅堂,仿佛一股热浪袭来。 屏风错落着,间隔开来,看出共摆了三桌席面,人也方便围坐成一圈。 两家除了最大和最小的两个男孩没在场,其余的都在,有没有孩子的侍妾都出席了。 士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丫环在外圈照看着,大人孩子都自己执箸用匙,直到差不多吃完了,才接过丫环执着的漱盂,巾帕,漱口擦手等,极是有规矩的。 近一个时辰才吃完饭,楚大爷和楚二爷回到书屋再对孩子指导一些,就开始商量朝事了,剩下的仅楚之珩步入官场,留了下来。 剩余的几人去了外单,因楚道蕴话少,两位叔侄相互看一眼约到下回有空再谈,就告辞回去看书了。 留下待在外间的兄弟俩,楚宣葳坐在椅子上端正挺直的像个老成的小大人一样,绷着脸,执卷书,低垂眉眼,偶尔往他这边瞟一眼。 楚道蕴一向是更能坐得住的,问了对方几句看什么外便不在说话了。 这一直到楚宣葳小兄弟头一点一点的,快从椅子上倒下去了,楚道蕴才将他抱到榻上,给他盖好被子,继续看自己选的书。 又过了一阵,楚之珩出来了,看楚宣葳睡着了,便和楚道蕴悄悄地退出,让小厮进去在一旁细心照看守着。 二人才来到东院正厅堂,之前的桌椅已经收拾好了,屋里的热气少了一点,仅一点,这是撤了一两个炭盆吧。 他们从一进院便见屋内站着坐的看着满满一堆人,其间词句层出不穷,欢声笑语与刚才楚大爷那冷清寒寂的书屋相差甚远。 二人再走近些,短短一路的丫环嬷嬷向他们行礼的,让最里面的人也停了话语,齐看着他们走过来向宋氏姚氏施礼,一时静了不少,剩下便是和这些女孩子认识打招呼了。 聚在一起,便是要按照族谱登记的来排行的。 先介绍的便是没有来的是楚家的嫡长子,排行第一的楚皓芃,宋氏的长媳李氏;之后是楚大爷家庶子,排行第二的楚之珩或者准确来说是楚之蔚,以及媳妇蔡氏。 刚才睡着不在这的是宋氏幼子,排行第八的楚宣葳。 接下来是宋氏唯一的嫡女,排行第六的楚葵容;两位庶女是排行第九的楚菱兰和第十四的楚芳圆。 楚二爷家,唯一的嫡子,排行第三的楚道蕴,也是两位庶女,排行第五的楚茜然和第十二的楚茗兮,还有没来的二爷家,也是最小的庶子,排行十三的楚岑茂。 小的介绍未完都把自己听睡着了,大家的声音放轻许多,然后说笑着相继离开了正厅。 5. 待考 回到院中的楚道蕴让夏冰先回去休息了,一番洗漱后,冬芹就睡在外间的榻上。 他换了身长袖棉布寝衣,屋中的油灯有点昏暗,但好在写字还不算耽误。 一天不写练上几篇字,他这心就像落不到实处,无处安放一样。 这也是他开始怕人发现他的异端逼自己坚持下来,后来练武,又加入几遍拳法等,如今竟习惯这般充实了。 毕竟小说设置的背景,作者虽参照的也是他那时空的古代,但地域有很大的变化,历史也有很大不同,似宋非宋,似明非明,倒真是架空的时空。 虽然它自己逐渐自我完善有所不同,但科考一样经层层参选,儒学为主外,字体选项也是通用的馆阁体,书面看起来更加规范,大方,整洁,美观。 他近年除了练科考专用的馆阁体,自己更偏好练习行书。 行书苍劲多姿,行云流水,其间动静结合,变换迅捷等让人痴迷,其中虽说也有受楚爹影响等其它的因素,但这么多年练下来,也慢慢练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单论个字来说比不得楚二爷一手的潇洒,像席师这些儒门大佬也觉得他的字体不如父亲的飘逸,但好在布居上字间行距,密疏结合倒也弥补了他感观上的沉闷。 当初楚二爷看到他练行书时曾建议过他习隶书,认为他稳重,端肃更适合隶书的厚重古朴。 后见他依然练习行书也没有批评过什么,倒还乐于他能坚持下来,空闲时还让人将自己书写的拿过来让他学习。 待到上床休息,已经亥时初了,远远听着院外还有巡逻的人。 放下纱帐,一时还有点睡不着,放空时想到姚母说得相看。他不是阻挡楚道蕴娶妻,但自己没必要离开前惹这么多是非事。 他之前拒绝着,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姚母厉害,除了私下派嬷嬷给书教导,屋内伺候的丫环,她也专门送过来不少。 好在近几年,在他的强硬态度拒绝下,姚氏没有再强硬要求。 她看他不常出来,对婢女随侍等也没个什么动静,后来便当他真的无意于此,专心于科考一事上。 这也就容他推缓,这回在上雍怕挡不了了,她才如此明说出来。 这次他也该松口了,但想想倒是不用太操心,今年就回去了,回去了吧! 他过得怎么说都称不上很难,但心中终是落莫难言! 这边的人相处经历这么长时间,他自然会有所不舍,但他终不是楚道蕴,他有自己的来处,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归处。 他不舍的呢? 除了楚姚等一家人,就是身边的夏冰、冬芹,还有没到的兰珠,碧榆,刘常三人。 兰珠就是送来做通房的人之一,但他撵走了一个两个的,都走了,姚氏那不好说了。 好在兰珠素日对他还是老实,日后会有什么变化他就不管了,但现在的他是不会谈这些的。 碧榆,是这个自己从外面收作婢女的小丫头,自己在还是将她多照顾一些吧。 此次来上雍,虽然她们有刘常照顾着来京,但最大的危险还是在路上,不知他们会不会遇上意外,就算启国近几年太平些,但也有些宵小作乱的。 再转到他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回家了,联姻照世家习俗来算,起码有一年的空闲,相等于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不毕担心。 又想系统至今没个音信,一时惊吓一时又感茫然,纷纷扰扰的,他不时便梦会周公。 次日,楚道蕴去姚母那请安,刚到就见楚茜然姐妹二人陪着姚氏在榻上碰头研究着什么,近了就惊叹各自生活不易。 昨日刚提到的荷包,今天就拿出来了,哪儿的人过得都没那么容易。 “善之,快来,看看今天带哪个,我看等你考完试啊,带出去一身配一个,这一两年都用不完。” 众人都知道姚母这是笑楚道蕴不喜欢出门,“看看,这个白玉兰的正合试你今天这身。” 楚道蕴看着这个月白色的淡雅荷包,配今天穿浅蓝色卷叶纹细布直裰,确实相得益彰,刺工也很精致,这俩姐妹确实用心了。 “哥哥平日想要什么花样的,在外面看到新颖的也可以让人来给我们姐妹说一声。” 楚茜然从中又挑了两个荷包递到姚母手里,给她进行比划笑道:“保证在嫂子没来之前,都有用的,母亲刚才也夸我们绣工不比京中差呢,是不是茗兮?” “嗯,嗯,母亲夸了的,我和姐姐都给哥哥做的。” 茗兮被点到有点局促,未说完,脸先红了一片,大家看着笑的也更响了,茜然更笑着搂过她的肩,“哥哥可记得了?” 楚道蕴未穿前也是个喜欢化妆搭配的精致女孩子,穿成男人也改不了爱美了心思。 让夏冰收过荷包,再谢过两姐妹,看见除了荷包过,还有一些短毛皮子,刚才她们研究的就是这些啊。 姚母看见他看过来,果然又拉着他比划一番,乡试时已经经历过了,此时他淡定的让任她们比划。 等楚道蕴留下姚母她们回去,已经巳时初了,好在也不是日日去前院请安,但也只有这时他空歇一口气,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回到过去做女人的时刻。 桌面上的倒计时表又划去了一日,离考试还有九天了,他去年听说中举时,还像做梦一样。 毕竟五六年前那次乡试落榜失意,他心中还是颇受打击的,和别人家的穿越差距太大了。 他举人都没有考中,原主的状元还不知能不能到手,兴亏他也从没在人前夸出口过。 原主这个长相比启国要求正统的周正端方君子的美郎君来说,可谓长得偏邪了。 依她的羡慕有时觉得就算偏差了点,探花也可以靠容貌评上,但又不知原本的探花长得有多俊俏。 那他真比原主差上一些,应该是不介意的吧。 又有谁人不说人呢,日后又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尽力了,就想得开,呵呵! 此次他们回京应半月前就到上雍,又恰逢楚爹二月时突然调京,他便多留下将廊江一些私下的财产处理掉,告别席先生等前辈才来京中。 但他不会让这耽搁乡试,所以尽心便顺天意了! 到午饭前,厨房的人便给各院的主子送来单子,姚母也送来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冬芹问过他再一一回复对方,楚道蕴则继续看书习题,下午再温书习武相结合着,眨眼三五日过去了。 天热了起来,上雍城内客栈小院等都被启国各方的学子租满了。 今年乡试时不同往年,有其他三国两城的人过来参考,因此启国会试政策干脆放松,一时城内的气氛也和天气一样热腾了起来。 一日早上楚道蕴听到冬芹和夏冰说最后一波压箱的人马下午该到了,他也挺期待的。 谁知道他们话落一个时辰不到,车马就到院里了。 一问他们才知,过往的客栈里大都满了没有住宿的。管事决定中途快些赶路,有时干脆夜宿郊外,但路上人也多,因此一群人早赶慢赶的,今早就早到了几个时辰。 楚道蕴听完,本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一下就懒得不想动了。 如此他日日困在三间一院内,好在大家对主子的宅早已习惯了,也没有发现什么。 中间楚八叔和楚小六来约他出门参会评卷,什么评卷呢? 启国会试前有个常见的习俗,由于还不是后期的固定的四书八股文,考试涉及种类繁杂,总有意想不到令人落榜的。 因此便有学子可以提前精准投聘,前往王公大臣和六部处投卷,将自己的优点和对某方面更好的见解上递给日后工作的上司。 而有些相对人脉少,寒门子弟则更多出入各种学会让大家评卷,或许就能引来某方惜才的伯乐,给自己往上递书,还防止他人偷认自己的观点,又能扬名怎样都多一处机会。 这样一方面自己取得好成绩了,日后找部门也方便入职,另一方面若自己学识相比他人浅薄的,又不想落榜再等三年的,投卷或许就多一丝机会,能入一伯乐的眼或许就能挤入榜单了! 可楚道蕴不用出门,年前楚二爷就让他写了好几份投卷,早让人收集送出去了,现据他所知的已经替他向吏户礼三部和其它几处投了卷,他干脆就此宅下去。 想到他国学子的参与,什么会啊的,他看还是不参加为妙! 他也告诉那叔侄俩还是多以在家看书为重,眼看考试日期逼近,他们也就不在来询问了。 忽如昨日刚到上雍,今日楚道蕴等人就要披甲去沙场了。 月亮西斜,清风冷寒,院子里嘈嘈杂杂的,让睡得舒适,与被窝正柔情缱绻的楚道蕴费力得睁开眼,脑中懵了一会。 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起来这么早了! 待清醒过来,吓!一问才知刚寅正一刻。 值夜的刘常听到他醒来,赶紧唤人进来,一水的人进来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侍候的楚道蕴脑中清醒过来又处于抓马呆滞的状态。 直到吃完最后的包子和一碗清粥,他就裹的恰如一个青团子出门,被冷风迎面一刮才彻底令他脑袋清明过来,整个西院眼见得都亮灯了。 楚茜兰,楚茗兮也携婢女在院外陪着姚氏,两车前的姚氏也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平日里难见的楚二爷也穿好五品吏部郎中的朝服了,在一旁背手望天而立。 想来这时上雍城里有人家参加会试的,此时都如此尽心尽力吧! 这会他也不觉得起来的早了,必竟这在古代是学子通往仕途的唯一途径了。 楚茜兰两姐妹送来祝福外,几乎没有说话的时间了,就被姚母拉着上车了。 上车后才知这两辆车都是他的,楚父起来这么早是因为东院的车也被征用了,他们今天都打算步行去上朝上班了。 “你早上吃好了吗?要不再吃两块糕点?” 坐好的楚道蕴听着姚母的话,摇摇头,开始专注地对着手中的物品单。 “不要担心,一早你父亲就让莆叔带芹去排队了,到开始入场还要等一个多时辰呢。” 姚氏看着一转眼就长大的儿子,一面叹息着,一面想着日后入职了见面的时间更少了,她又能在眼前照顾他多久呢。 姚氏想着,听着外面的风声,又道:“要求也太严了,多拿两件衣服也不行。” 楚道蕴浏览遍所需用品单子,很是详细了,抬头便看见姚母惋惜的表情,一时也猜不出她想到哪了。 但他习惯照常安慰就是了:“母亲不用担心,儿身体现在好着呢,这上雍考场布置得想来要更好些的,您不要担心孩儿。” 怎么能不担心,只是此时这话不能说出来吧了,孩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真是她眼看着十年寒窗熬过来的。 6. 科考 “我要看着你入场的,让你父亲请假一天也不肯。” “要考三天呢,娘,总不能日日在家等着,那不成笑话了嘛。” “来送考请假的不是没有,唉。我也只是说说,三天可长着呢。”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就快到贡院了,姚雪缕拿过小儿手中卷起的单子,这些她已是早过目的,此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好在他说你积累的也足够了,落榜是不可能的,只是名次的问题。” 翻完物品单子,她将东西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拉过楚道蕴的手,裹得手还是热的,一时像将话堵上了。 看着任她触摸,笑得俊丽的小郎君,姚雪缕突然出口道:“就是落榜了也没关系,你还小着呢,以后也多的是机会。” “嗯,听母亲的。” 话音一落,母子二人都笑了,还好是在马车里,要让外面年长的学子看到,该不知道怎么看他们了。 到了贡院外的一段路,马车进不去了,前面自家的马车跟着一串的马车排在后面,此时来往的学子也密集起来。 楚道蕴扶姚母下车,来到前车将东西拿下来,和乡试一样,厚厚的一摞东西,两人开始较对最后一遍东西。 文字描绘不出物品的贵重,考试必备的有两三支硬软毫笔,统一要求携带的松烟墨和砚台这些。 还有大到厚重的狐狸毛滚边灰色短毛皮单面斗篷,防止下雨的油布,水盆,两姐妹送的护膝和坐垫,两三袋分开装的薄饼肉松、果脯糕点等。 小到一个木杯,一叠的面巾布帕,一包驱蛇粉,不,这是想驱多大一片地方的蛇啊。 姚氏等他对完,还塞进一包碎银,他粗估计有三十多两,能在上雍租两月房了。 “去吧,三天后,娘再来接你。”姚母要不是贡院要求,这会将手炉也塞进儿手里了。 “好,娘早点回去吧。”楚道蕴告别姚母,在她的注视中,和刘常随着冬芹往前找排队的莆叔,远远的一串,越往里走人越多,也越乱。 送行的三五一群围着个学子,旁边同样是大大小小一堆东西,也有白发稀疏的老翁带着书童往里面挤,更多的是明显已调节好气息的壮年,步伐稳健者。 楚道蕴再见一次这样的场面,仍觉得不压于战场那紧绷的气氛。 呼拉! 楚道蕴从后方被猛烈向前撞击,但没有路人想像的摔倒,只见他摇晃一下便扶起来人,身姿也巧妙的转到了一旁。 后面传来倒霉的骂声,有赔礼道歉的,有抱怨了事的……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刚才扶起的是一位带帏帽珠帘的小姐。 她旁边的丫环正围绕着她询问有没有撞痛,就见她整好面纱,面向自己服身行礼,楚道蕴忙回施一礼走开。 身后的女子看了他一会,就转身向正粗言秽语,不怕闹事的兄弟小声劝慰,又向各方赔礼道歉。 待人群散后,突然女子掀帘,利落得让人重新将他的东西查看一番,还不顾锦衣郎君的挣扎,让人将他身子上下也检查一遍。 检查时,只见她好像说了什么,锦衣郎君便乖乖让人收查,后似收出什么,又惹得小郎君大怒一场。 疾速前行的楚道蕴一行人,找到莆叔,就让人立刻也将自己东西再重新翻查一遍。 莆叔身前后站着的正是八叔与小六,见他如此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在冬芹解释完,他们也让人跟着查看一番,无论如何,在贡院里出事了便是大事。 科考时查出作弊,作弊人员是终身禁止参与官场的,同保人员轻则同科作费,三年再考的,重同罚,甚至有秋斩的可能。 楚道蕴的东西里没有查出什么,他怀间倒搜出一样东西,女子的一只金丝镂空水滴玉饰缀珍珠耳环,应是刚才被撞时落进的。 他找冬芹要张手帕,像擦手一样,将东西藏在其间交给冬芹。 他刚才看到红色警报了,系统突兀的出现,让他来不及思考,匆忙前行,看着周围如同枕戈待旦的学子,那他就没做错,被发现科考作弊确实是终身大事! 一阵铜锣声响后,莆叔等人则告别离去,学子开始排好队开始验身查物了,东西同时由自己带进去了。 楚道蕴等人前面的人并不多,前方两队搜查,从前往后看,能这么早排在前的,大多穿着富贵厚重。 但这些人也是最让验身查物流程缓慢,脱衣再穿衣再收拾物品可不得浪费了一阵时间。 所以科考真的费精神,关关能过者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社会精英了! 等轮到他验收查完,领到一个木牌,上书号舍排位,这时轮到他再告别叔侄俩,前往自己的考场。 令人惊讶的是,中间还有人向他推销笔、砚、包子、粥等,今年竟允许人做生意到这里面了吗! 再看这临时搭的,还真不如廊江,好在姚母等人是进不去考场的,不知里面详情。 东西尽头摆着两个水缸,每两壁间隔一个号舍,中间上下两层木板,这晚上睡觉放下来,恐怕都伸不开腿,找到自己所在,又见下层木板下藏着一个木桶,这就是三天里方便所用的马桶了,唉! 楚道蕴第一件做的便是找出布巾打水擦拭木板,四周洒上蛇粉,这一干完就先热得脱去外面罩着的两件衣袍。 等开卷发放时,他也将油布卷好系在号舍屋檐处,今天有些降温,怕这三天中还有雨,早点备好到时不乱。 第一天发的头场卷子,主要填选涉及的文、史、吏、地等,考核的内容种类为三场中最繁杂的。 会试比乡试要求更广,方向也更深,他将答题纸先收好放在身旁,再发的卷子和草纸上先大概对应答一遍,在细致誊写入卷。 除了开始翻卷时的哗哗声后,便一直寂静无声,直到不知哪位奇葩竟午时未到就开始熬粥,一时粥香肉香,缠得楚道蕴也觉得腹部空空,饥肠辘辘。 一时他们这巷号舍,翻卷声比比皆是,哗哗作响! 无奈! 楚道蕴也放下试卷草纸,在一侧拿出薄饼糕点充饥。 此时大家应都明白过来了,原来开始真正要卖的火炉一类的东西啊! 真不知此时享受的是哪位奇才,此也不知花费多少钱! 他那拢共姚母备的三十多两不知够不够自己奢侈两顿的,一时叹息句人才啊。 不是他想的高,而是能在此时能亮出来,便是经过允许的,此况前后未必再有,一次性的那价得多高,不知那位奇才想的贡院贩卖! 吃过午饭,楚道蕴看着自己才回答了一小部分,这到晚上再腾卷,恐怕写不好字了,起码美观打折,得加快速度了。 这一回他专注下来,写完又检查一遍才放心腾入答卷内,天色逐渐昏暗,先将贡院发的三支蜡烛点燃一根,接着一口气保持写完,蜡烛还剩半截。 好险,这时他才想起吃点东西,发现自己竟饿过去了,但还是硬吃点东西才打算睡觉。 收拾好试卷草纸等拿布巾包起放置好,他才放下上层木板,放下油布,将带来的的狐狸帽边单面毛皮的斗篷干脆做床铺,下面也铺了一层薄衣,果然是伸不开腿啊! 蜡烛也早早的吹了,虽说提前一夜交卷的话,只用过两夜,但这天色还是省着用吧! 次日楚道蕴再缩成一团了,直睡到外面巡逻敲过的铜锣,开始收拾衣铺,卷起油布,见对面的也是相似动作,看来准备的都差不多。 站岗的军户,此时守着头场的最后关头,从前面往后开始收卷了。 哗拉拉的纸响声,他这一排除了熬粥的那位,都挺稳重的,没有谁再发出意外。 等收完试卷,看守的军户也随之撤离,大家有一个时辰空闲,这都开始走动起来了。 打水洗脸的学子不在少数,看出都准备的挺详细的。 这时知道能买口热包子热粥的人更不在少数,但仔细看看,果然火炉不是谁都买得起的。 也不对! 看着走到自己号门外,笑得一脸如菊花灿烂的老者,正对着他问道:“郎君现在不打算买口热的?租个火炉也可以的啊!” 租?租啊! 正擦脸的楚道蕴也笑着看过去:“我东西倒是备足了,可钱不多,就不知那火炉够不够租两天的。” 这老者听完,脸上褶皱迎着阳光都似能发出橘子的香味了:“郎君的钱虽不够租两天的,但可以与他人合租啊!身上有值钱的也可以在老朽这儿死当的。” “怎么说?” 楚道蕴心中有点惊讶,既然出售了,那想出合租之法也正常,但是谁能经六部那授权通过的! 老者像算到他所带的银两,将规则细细与他说明,摆明了可以看到眼中马上对银子到手的稳定自信。 楚道蕴听完才知一个火炉单租一天六十两,两天则一百两。 三四个人可以合租一个,他们多派一个军户过来,专门将几人的吃食准备妥当,再一一送与各位,即避嫌,也方便。 至于老者能知道他身上银子大概数目,怕从一开始就合同检查衣物的,将各人所带贵重物品划勾备注了。 楚道蕴最终在老者商和下,与周边的三人共用一个火炉。 果然如老者所说,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军户过来听完他们吃食的要求,将东西收了起来,不到半小时,他的薄饼和肉脯果然热呼呼的了,还送了一碗热水过来。 中午人并交待了一句,中午和晚上的会交由看岗的军户为他们送来。 楚道蕴边吃边想着皇帝可真的缺钱了,尚书六部才同意今年的会试有这样的操作吧。 此时的他和大多数人根本没想到,此次突发售卖,是昨天早上户部和礼部尚书在在售卖后才签字同意的。 原意是之后科考可以允许食物加热,但兵部手更快,打个时间差就在贡院整活了。 而贡院三天乃是封锁期,没有消息传出,这谁又能想到呢! 今天考核的没有昨天详细琐碎了,但四大题也让人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主要考核的是公文的书面应答和根据各相关案例来撰写司法判文等,要言之有理,合乎情法,凿凿有据。 好在这块对他这类世家官宦子弟从小开始见识,长期操练出来的来说相对容易,主打的是看谁用词更加精准、美观、言之有物的。 而今天天色黑的早,昨日省下的蜡烛正好派上用场,但也令人窘迫,还有半支蜡烛了!明日最后一场大战,得稳下心来。 到了夜里果然下了一场细雨,楚道蕴一时有点睡不着,今天没有昨日的平静。 他这巷号舍一共拉走了两人,一个惊呼的,另一个不知做了什么。 但其它号舍经过拉扯的和抬出去的,这两天虽没时间计算,但也令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个个谨小慎微,静若空巷。 快天明时,雨停了。 打水的一路上,他听到有三两声咳嗽的,年年科考都能听到一些学子因忍受不住折磨、不中等,投水悬梁的,而其中病逝的则占大多数。 想想他那个时空,记得有个朋友参观古迹回来说古代乡试会试的,真科考九天七夜三场不离席的,那书中记载的蒲松龄、范进等人对科举的痴迷,疯魔也就不足为奇了。 7. 思索 最后一场考试了,到酉时贡院会解封一个时辰,主要是让没有参与完考试就倒下的学子早点回去看病就医等。 此时若能写完交卷,那就可以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了,若这一个时辰未出,则要等到明日辰时初正式解封,意味着还得在此多睡一夜。 这场考卷题目简单,四题里选两题进行论答即可,当然来参考的举子也准备的更为详细。 举人们能根据当下几年内的时事政策,私下进行相关观点的思考和模板的练习等,甚至所考就是自已猜测的题目也正常。 因为第三场的试题主考策问,涉及的是具体的国计民生,要表达自己对相关政策的看法和给出相应的对策和办法,最终表达自己对君对国的赤胆忠心和歌颂君王英明非凡的赞美。 总体而言,四字方针概括下来便是:言之有物,论据严谨,情真意切,不落俗套。 卷子拿到手,楚道蕴感到头疼了。 因为四道题问得很干脆或者说很熟悉的气息。 赋税制度、军队资养、水利、边疆建设,这…… 无论他怎么翻看两面试卷,只觉得上面赤裸裸的写着没钱、干事俩词! 怪不得不怕贡院售卖在他国传出丢脸,考题都这么明显了,钱之一事,真是古今令人烦恼的大事! 他或者说楚道蕴本身就代表的士大夫阶级,谈赋税,不妥。 启国江流河支是多,如果是天灾上的预防他或许能说上一二,但问他水利建设等相关问题,就算他爹在这也说不清啊。 他知道就是水利建设在古代甚至说前世都是特耗资的行为,能谈的观点就是表达水利修好是利民利国利子孙后代的千古好事。 再说便是不好,管理人员容易贪污腐败,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不妥! 还是谈军队,谈边疆建设吧,这方面因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他对相关书籍看的最多,各个相关理论和对策也可列上四五条。 军队建设,边防都说开了,想想启国除了抵御北蛮金昊,乌翔外,所面对的只有分裂已久的其它三国与二城了,那要这些过关就入政任职的学子给出什么建议呢! 他从未小看过任何人,更何况是明智有雄心帝王,若说他心中没有天下一统,那是决不可能的! 在草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上午,思索得差不多了,楚道蕴开始撰写策问应答,抄写时心中倒平静踏实下来了! 总分总结构都用上场了,最后一点便是自己觉得,他是不是有点谄媚了。 再一想哪个时代不都是如此呢,没有五柳先生的能耐,哪能不为五斗米折腰! 想想自己就算在前世,哪篇小作文后不缀上某某值得我们学习,我要向他看齐等,或说我将来如何如何的热爱岗位,日后又如何发光发热等。 现在只是将皇帝看作一个明星,人家又掌握自己的生死大权,这些话委实不算什么! 哪个人与他人没有仇怨,又想拉近关系仅靠说得好听就能得实惠而不大方呢! 他这人一向苟得很,想到此,原本草纸上的又觉得太单薄了,不够真诚。 于是又思索掂量一番,才誊写表明自己激情澎拜的敬仰和赞叹君王的英姿,就差鼓励建座雕像或表明自己要在家里供奉了! 等他誊抄撰写完毕,将答题卷再三检查没毛病,一时心中清净得像被掏空一样。 耳间鸣声震天,离关门还有一刻的铜锣巡警! 楚道蕴赶紧上交试卷等一应物品,没错,贡院的草纸都是不能带走的,若出门被发现也算作弊论处。 他交完回来,拿起早上已经打包好的一应物品,又难查一遍没有多出与遗漏,才放心往贡院大门处匆匆赶去。 一路吸引得考官、军户等人频频回头注视,对他此时仍有如此好体力而感到的惊叹! 知他者,冬芹也! 刚跨过将关的大门,冬芹就揽过他挂了一身的包裹,天哪,总算赶上了! 坐上马车,楚道蕴身体上没感到多大的不适,但心上压着的一口气算是歇着换了一口含着。 旁边还有人照顾着他便更是深感怠倦,只想回去好好洗个澡,舒展舒展身子,就钻进锦被里好好睡上一觉。 明明贡院里再待上两天一夜也不会感到什么不自在,但一出来就像白骨精现原形一样。 他这养得比前世女娃时还娇气啊,如此想着楚道蕴裹入毛毯里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亥时初,腹中空落,楚道蕴从饿得醒来,屋内灯火未息。 下床到外间,见兰珠下拿熨斗熨衣裳,旁边放着一叠熨好的衣衫,天这么黑了。 “郎君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忙放好手中的熨斗,见楚道蕴只着里衣出来,心中担忧又有点害羞,转身将刚熨好的外袍拿来,“郎君天冷,多穿一件吧。” “今晚你值班啊?” 楚道蕴出来坐下,望向未放下的窗外,忽然想到碧榆考前被他派去庄里没回呢。 如今他虽不知成绩如何,但想来最差也不至于落榜,其它的到时候再说吧,他一时觉得夜色极奇静谧悠长。 兰珠将衣服给他披上,听他这么说,原本只是低着的眉眼,现头都低下了。 “嗯,晚上夫人过来,看郎君睡得正香,便不上人前来打扰了,留奴婢守着,说等郎君醒来能喝碗热汤再睡。” “郎君要喝碗热汤吗?奴婢一直守着,还热着呢。” “有面条吗?” 他是有点饿,想吃点东西,充实一下胃。 “有,我这就去小厨房拿,夏冰姐走前还令人备着呢。” 小丫头匆匆说完,还没看他要说什么就赶去厨房了。 楚道蕴看看跳动的烛火,再看看无风无响的夜色,房角摆着的暖炭,真舒适轻松啊! 等了一会,兰珠端着一碗汤面进来,旁边还放了两碟咸菜,这个不会是夏冰准备的,“有心了。” “没。” 兰珠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不知郎君听见没有,但挡不住心中击鼓般的雀跃。 她看着专注吃汤面的郎君,昏黄的灯火下看起来比白日更多几分温柔,也更令人心动。 兰珠被夫人送给郎君时便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的,当时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名姐姐,唤香云。 郎君不知还记不记得香云的名字,是和她一样喜欢郎君的女子,比自己大胆可也毁在胆大上的女子。 兰珠一直记得出事的那晚,香云本是要拉着她一起去伺候郎君的。 虽然这就是夫人让她们来郎君身边的原因,但她胆子太小。 磨到半路她都在想着郎君没让她们上前伺候,会不会责怪她们,便拒绝香兰缩回了房间,而香云走前连嘲笑声都令人感到悦耳舒服。 府里都知道郎君出门大多数会拐去茶楼听说书的,原因便是说书的声音好听,但次日一早醒来她便听到香云调离郎君身边的消息。 她吓的连忙退回了房间,遇上收拾东西的香兰,然后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问她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 香兰一直明白自己不仅长得好看,还有一副好嗓子,但她没有向往日一样笑着立刻回答她,看着她的目光也没有平日的明亮。 在她忐忑不安,焦急得等待时,终于听到她开口说:“你这样挺好的……” 但她太着急了,看着她后面像说了什么,又没说完,这时她才发现香云的声音像哭过,留下的沙哑。 之后就什么也没说了,她最终递了一杯水给她,她也没喝,出去的背影一抖一抖的,像哭了,也像腿脚不方便。 她不敢去想那夜的香云是怎么度过的,她怕自己也一样,揭了疤就会流血,她太怕了。 “衣裳还没熨完吗?” 楚道蕴没听到声音,回头看着低头的少女,“嗯?还要熨衣裳吗?” 郎君好温柔啊,兰珠胆子也壮了些,回道:“熨完了,郎君要再吃一碗吗?” “不吃了。”他休息一会再睡觉呢。 “哦。”声音真的小啊,兰珠想着,但声音大又怎样呢,她话说不出,也不好听。 “碗放在这,你先回去睡吧,明早再送回去也没关系。” 这儿的人平常睡得很早,起的也早,就连楚二爷上班上朝睡得晚的,都是亥初前就歇息了。 “碗我端回去吧,也不远,郎君要不要奴婢留下……” 兰珠说话越来越小,心里快哭出来了,怎么就想到那小蹄子,自己也往这上面作死呢:“郎君无事,奴婢退下了。” 郎君没有说话,让兰珠想着应该是没有听到,稍大些声音说完,大胆抬头看眼郎君没有什么变化,便收拾好碗筷退下了。 兰珠走的快,门并没有关上,一会终于被风钻了进来,刚才楚道蕴听到小丫头的话了,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想到女人,他莫名的想起那天扶起的女子,和在她头上显现,系统才能发出别人看不到的闪烁着的红色警灯。 什么意思呢? 警灯解除,但实际上自己并没有遇上什么事啊? 又想到当时的场景,不对,肯定有事发生了,那女子是和他类似的任务者吗? 他也看过许多带系统的小说书籍,唯一的是他当时提醒了一句,那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想到那只考前交给冬芹收拾起来的耳坠,如果有关系,他是不是应该等那人找来,必竟系统没有一点反应啊,或者说自己要不要主动去找下那人,系统必竟也不靠谱…… 女人啊,自己年前年后想着要回家了,时常联想起不少前世作为女人时的事情。 现在科考快真正结束了,他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情况了。 系统的失联,那自己真的还能如期回去吗? 或许该说,自己一直不想面对的,是作为女人的自己还活着吗? 或者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死了,系统欺骗了他…… 是要好好的想想了,外面的风吹进来,令他打个冷颤,夜风虽小,仍然寒冷! 他关上门,吹了烛火,翻上床依然觉得骨子里一时也透着冷,不由得拽过被子,重新缩进里面。 8. 回想 次日如往常一样醒来,楚道蕴在被窝里边挣扎出手脚,边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屋子一片安静,忘记平常是两人值班守夜,但昨晚姚母让人撤离了,他拽了一下被子,估摸一下应是四点左右,才寅正时段。 等殿试后,他就再不用起来这么早读书了,今日睡个回头觉吧。 但在被窝左右滚来滚去的楚道蕴睡不着了,生物钟养成,一时睡不着了。 人又不想起来,忽然忆起昨晚想到的那位华服女子,有只单掉落的耳坠还在他这里。 冬芹不在,但与他的相关一类东西都放在梳妆台下几层抽屉里,待他拉来一翻,果然如此。 这般精细的做工款式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不说上面的金丝镂空工艺如何,这珍珠比市面常见的稍大些,想来是专店定制的。 也是,来送人会试,必是家中子弟科考中举的,世家勋贵? 这在上雍也太普遍了,不好找啊! 都怪自己当时走的太快了,怎不看下有没有到相关族徽什么的。 他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楚道蕴转着这只丢落在他手里的耳饰,思想宽泛起来。 启国风俗不算保守,但贵族为防止女子出门受到冲撞,还是会建议她们戴上帷帽或者幕篱。 所以他总不能当着人家兄弟的面,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地掀开人家的帷帽吧,那不说科考了,私下不把他当流氓打一顿,打,兄弟? 她那兄弟长什么样来着,个子不算矮,没他高,好像很凶的,然后就是那女子身上挺香的,桂花味,腰也挺软的,嗯,撞过来也不重,小姑娘都这样吗? 好像是,是什么是,什么小姑娘,楚道蕴你想啥呢! 啊!就这一个耳坠,不像现在专柜定制的还可以查询,在这靠这个线索就跟大海捞针一样,还得是摸黑找。 这都是什么事啊! 想想自己的存款,这回私下询物怕得费一大笔银子呢! 好心疼,同时安慰自己若不花点,就像做挖媒矿里做白工,钱没花点人死了,花得不是自己的钱…… 最终他自己也觉得躺得太无趣,被窝摊开后就没多少热气了,无奈下床就地打起拳法。 此时,姚雪缕醒来也睡不着了,干脆将身侧熟睡的楚敬文叫醒。 楚敬文被迫从梦中醒来:“你干嘛呢?” “我一会还得上朝呢,你这……” 看着弄醒他,又一个人坐床上发呆的妇人,他无语,不愧是母子俩啊。 折腾完人了还在旁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唉,他这什么命! “说吧,睡不着觉想什么呢,还拉着我陪你。” 楚敬文起身下床,一口凉水下腹,彻底清醒了,这才转身伸展活动一下,问道。 “想你儿子呢!” 姚雪缕看着楚敬文的背影,没好气道。 楚敬文之前还主动跟她谈儿子婚事,把她的心思勾起来了,让她担忧孩子到上雍就被他那兄长、族人给卖了,孩子回来了反而不见这人吭声了。 这科考都结束了,他都不提一句,什么意思啊! 楚敬文这事上可不正常,肯定有什么主意或事情藏着没跟她说。 不会真被他那兄长给卖了,她也没见宋景芝说一声啊,要不就是他们兄弟两合伙瞒着她吧。 “他昨晚考完试回来,你不是见着了吗,有什么可想的。” 楚敬文想回床上再小憩一会,但起身的姚雪缕干脆围被坐在中间,神色像他不给个交待就没完似的,这疯婆娘! 无奈他照了一下镜子,离办公还有一阵时间呢,今天又不用上朝,难得的早觉全毁了。早知道他就去罗姨娘那睡了,妻儿妻儿,真上辈子欠得冤孽唉! “就是考完了,才和你说的吗,你就不想赶紧让檀奴成婚生子啊!” 想啊!得他愿意不是,“别檀奴檀奴的,他多大的人了。”楚敬文边说边系好腰带,穿好务工的公服。 “等考试结果一过,那也是可以出入官场的人了,让人听见怎么笑他!” “我这不是梦见他小时候了嘛,在我怀里就和猫一样大小,声音细的几乎听不见。” 姚雪缕说着,不由喉咙哽咽,“那时候,你不也夜夜担心,生怕他哪天就……” 楚敬文这时看着比平日露出脆弱的女人,到了她这个年岁,出现在她身上,反倒显得有丝可爱,心不由得柔软起来,倒了一杯水给他。 姚雪缕就着他手喝了一口,嫌凉抬手隔开他,心中伤感氤氲在怀。 “雪缕,善之他长大了,身体呢,也不像小时候了。你看他不一个人考完乡试、会试吗?” 是啊一转眼就长大了,“所以他长大了,咱该考虑他成婚的事了吧?” 姚雪缕白了楚敬文一眼,说儿子婚事呢,下床走到妆奁前洗漱一番坐下。 “你不是早派人教导他了吗?” 楚敬文等她收拾好,走近她身边,看着铜镜里美貌犹存的妇人,一时手痒,“你的螺子黛呢,我来给你挑个。” 姚氏看着镜中人,柔夷拉开镜屉,拿出玉包梅样银梳端详着如何下手,抽空看了一眼镜中伴侣,将盛着螺子黛的木匣拿出打开。 “儿子可不像你,说来你之前还操心呢,现在怎不操心了?” 这边楚姚夫妇二夫商量着楚道蕴的婚事,那边楚道蕴已经练了一身汗出来。 他正准备停下,见冬芹端了一盆温水进来,赶紧说道:“放那吧,让人烧上热水,我一会得洗澡清净一下。” 冬芹放下水盆,转身将面巾递给他,“嗯。” 等冬芹出去了一会,屋里人进人出的流动起来了。 待楚道蕴洗完澡出来,早餐也摆好了,一笼小包子,两碟青菜炒肉,一碗五谷杂粮粥。 吃完饭,再换上夏冰搭配好的衣服配饰,翻看之前留下的笔记,齐活! 一天可以开始了,也可以就这么华丽的结束了。 是的,楚道蕴今天打算一天都躺在床上,看书也好,吃东西也罢,反正今天是不出门了。 至于要打扮得好看些,权当他私下庆祝离回去的时间更近一步了。 刘常抽空钻到楚道蕴身边,笑嘻嘻地说道:“郎君,温郎君来上雍了。” “什么?嗯。” 揽镜自照的楚道蕴一时没听清他嘀咕的啥,觉得这身简单的肩绣竹纹白锦直裰应衬得人真是格外靓丽,风流蕴藉——楚道蕴。 “温公子,温小郎君来上雍了。” 刘常说着很是欢喜,对比话少且一坐一天能耐得住清静的郎君和冬芹,温郎君可有趣多了。 温潮,温渡洲? 在廊江时,温通判家的小郎君。 这人也是怪,明明也是世家出身,规矩里教养长大的,偏偏不如父愿去喜文科考,反而一心习武,耍得一把好枪。 他私下还梦想着来世做个游侠儿,来去潇洒,侠义人间。 到于为什么说来世,因为他今生没胆子,在温通判面前如老鼠见到猫一样。 “哦,他来上雍关我什么事?给府里下贴子了。” 刘常看着换了一个玉佩比照花镜的郎君,心想再好看,谁能看到呢。 廊江的公子学子里,除了温家小郎君在上雍会来看你,还有谁来看你啊。 “您考试的前一天,府里就接到他要来府看您的帖子。” 他投巧说着递上一块玉佩,“送到东院了,正好夫人次日回来看见,就替你回了,让他今天再过来找您。” “回贴了?什么时候?” “嗯,温公子,约的下午。” 冬芹进来听着,又看到向他再确定一遍的楚道蕴肯定道。 刘常在一边跟着落实点头,一边欢欣地看着郎君系上自己选的那块玉佩。 他心满意足得笑道:“郎君,你不是说等春闱考完了,出去玩几天,正好可以约上温公子一起出去啊。” 冬芹闻言也同刘常一样,看向楚道蕴,郎君出去肯定会去瓦舍或茶楼酒肆里听书听曲的,他跟着也喜好听各种奇闻怪谈了。 楚道蕴看着两幅期待的面孔,有点高兴不起来,“啊,我是有说过啊。” 一转脸又想到此时不光这两人想出去,恐怕姚母也给他安排的快满了,“走吧,给母亲请安。” 刘常看着刚撤走不久的放置早餐的黄花梨木桌,都吃过饭了,怎么又想到请安了,忽然想到什么,高兴的跟了上去。 冬芹则快速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上去,郎君回来就没有出去过,夫人不会让郎君一直待在家里。 果然,到了姚母的卧室大厅,楚道蕴跟着这对父母又吃了一块粟子糕,喝了一碗粥。 用完早饭的楚二爷再整顿一下公服,系正巾冠,免不得告诫他两句。 但说的无非是这几日要耐心静待成绩,不要传到考官耳朵里,调了成绩名次等,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姚雪缕催着去上班了。 因举子的风流韵事等被夸张地传至考官甚至皇帝耳里,惹得考官或皇帝等人不喜,而落榜之事在启国甚至前朝历史上都不算稀奇。 尽管放榜后落榜考生查卷时写得也可以的,圈红也不少的,却被考官注释太过狂傲或品行不良等批卷阅语而弃卷的也都有例子可询。 当然若是优秀的卷子评差了,或者评错了,举子不认可与此上访的。 若与事实相违,那就麻烦了,相关的责任人经确定是能被冶扰乱科考等大罪的,因此轻则丢掉官位,重是斩三族的。 因此人家也不是无的放失,不着边际的,楚二爷叮嘱的也是很切实际的,楚道蕴心中一喜。 姚雪缕在楚敬文走后,与儿子谈不道两句就直奔中心了。 “温家小郎君今天要来吧?” “是啊。” 楚道蕴笑着回道,心中一片无奈,您回的贴,怎不知道? 可他还得听下姚母还有没有其它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的,唉。 姚母笑得一片温柔,朝他倾斜,带点神秘地问道:“那就等明天去梵静寺怎么样?” 楚道蕴拨完最后一碟瓜子,拍了拍手,拉过姚母的手,将瓜子仁全倒入其中。 “不好,你知道的我要去道观一趟的。” “那也不妨碍去寺里一趟啊!” 姚雪缕不满地拾两颗瓜子仁放入嘴里,吃完又得意道:“那也正好顺路,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外祖母、舅舅他们?” 楚道蕴等江嬷嬷送上的新的一盘瓜子和干果,从中捻起一颗咸味核桃,想着她终是说道点子上了,“行啊。” 早晚是跑不了的,能一趟走完也不错。 从姚母那回来,楚道蕴让冬芹他们都出去,一个人懒散地躺在软榻上。 等一个人静静待着的时候,真的放松下来,屋内缕缕松香,有暖炭柔风,倒是惬意。 离殿试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等着那个时间到来就好了。 然后就像大学生离校一样,那时他也会匆匆离开这个世界,一切像做梦一样的吧。 9. 温潮 午饭后,楚道蕴继续躺在外间的软榻上,拥被看着一些闲置的话本。 其中一个笔名叫檀香侍主写得言情小说,行文流畅,故事情节老套,但其中痴男怨女,尺度跨越颇大,一波三折,引人惊叹。 开始讲诉一位侍郎家的李公子喜欢上一位楚馆清艺人,疯狂的追求下刚赢得佳人欢心,就被隔壁将军府的小公子横刀夺爱。 李公子自然心中难受,每日想念如神魂游离,一连素日疲倦不堪。 他这学也没法上了,书也看不进眼,茶饭食之无味,精神萎靡不振,终日发烧懒散在床。 家里不知是什么情况,病也请人看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最后侍郎找来小厮一问才知患了相思。 这小厮也不敢实情相告,便说公子喜欢的人已经嫁人了,好吧,这侍郎便给他娶了一门新妇进来。 谁想那位唤轻雪的艺女在将军府一段时间后,又被外面的新人取代。 不堪冷落的她偷入宴会,恰遇上一位尊贵的客人,吸引了贵客的注意,这小公子便将其送于客人。 客人不好带她回府,就让她继续留在将军府里,时间一长,也忘了她的存在。 经年后,一次春宴途中,轻雪竟再次碰到多情的李公子,两人衷情相诉,如凉水倒入热油,一时心情激荡不已。 李公子也不再是当年无能的书生了,自然想带轻雪离开将军府。 “这魂也跟着那香巾荡悠悠的,如冬冰逢时乍裂,春风扶过绿波,芳草没过鼻息,即是欢喜,又是熨慰,再是心中难耐,仿若再等上一刻那蚂蚁就啃噬透心了,只恨不得呀……” 啪! “你干嘛啊,看得怎说不得,快让我看完,恨不得什么呀,哈哈!” 这人看便看,还非要念出来,扰人兴致,楚道蕴将书合上,看着笑得疯的来人,将书再“啪”的一声甩向来人。 来人身姿轻巧躲过,还弯腰接过书,返甩回锦被上,“不看了,你看了告诉我一声。” 然后他直接往里屋走去。 “温潮,你爹是回京了还是你想通了来参加科考啊?” 楚道蕴起身坐好,他有些恼怒下人没有来通传一声,或者怨自己明知他就不知趣,早该合上书的。 温渡洲穿着极是明亮富贵,一袭素纱襌衣,罩缃妃色绣团鹤祥云纹直裰,腰间系明珠玉佩压襟,动起来玎玲作响,很是清脆悦耳。 “哎,话不是这样说的,我爹不回京,或者不考科举,就不能来上雍了?” 这厮变声后,说话低沉而富有磁性,可他偏偏拿此作怪,也是白瞎了那张脸。 温渡洲长得比楚道蕴还像个书生,脸庞白皙光洁,剑眉浓密,星目恰似多情,挺高的鼻梁,绯色的薄唇。 哪里若多一分便显得狂野不拘了,偏偏人家五官拼凑,倒是突显他文质内敛,朝气俊秀了。 但他就是不喜欢读书,三次乡试未过,愁得温通判眉头凸起,额前都多了两条抬头纹了。 他们的关系说真的谈不上好,但习武同师,相比其他人来说是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看着关系也近一些。 等他从楚道蕴屋里拉出一把椅子时,他也有点好奇这货为何来此啊? “说说你来上雍,穿成这样做什么,相亲吗?” 温渡洲自来熟得从他榻前的木几上,端走一盘焦糖核桃,“相亲?” “这么说也没错,是来上雍让人家相看的。” 楚道蕴听着他这表情里像有戏的样子,一时好奇,伸腰够到盘子,抓了一把核桃。 他刚才就这盘没有动,果然有人抢着吃才觉得香。 “你这是被人看上了,还是说仅是你瞧上人家了?” 温渡洲向一边挪过盘子,鄙视的看着他说道:“我这般的,都没有看上,那眼光得多高。” 他向上扔了一颗核桃仁,巧妙得接着后说:“那下次我是不是得拉上你一起去,说不定人家一看你,立刻就选我了。” 楚道蕴一边向下缩进被子里,一边说道:“那还是别了,更可能的是,人家直接打听,向我家提亲了。 “想得美你,你怎么把这话说出口不带害羞的。” 看着懒得快揉进被窝里似女子般的好友,他再接过一颗核桃仁,就喜欢这般干脆甜香的。 “你都不害羞,我害羞什么,你这大中午的来干嘛?” “你还没逛过上雍城的吧?西市的云影楼有个说书的,很有特色,你去不去?” “不去。” 楚道蕴动了动脖子下的药枕,抑望着屋梁,无精打采的说道。 温渡洲听完将最后的一小把核桃仁倒入嘴里,拍了拍手,趁他不注意一把扯过锦被。 “哎,哎!” 楚道蕴敏捷地护着被子,然后看温渡洲还挺用力的,眉一挑松开被扯得紧绷的被子。 “就知道这样。” 温渡洲站好身子,将被子掀开一半,“你这样还以为下面没穿衣服呢。” “就算穿着衣服也不能这样。” 楚道蕴起身整理被带皱巴的衣服,“你这样就应该让我娘看见,下次说不定就不让你来了。” 闻言,温渡洲笑了起来,“啧,你说伯母会责怪我一下还差不多,不让我来,哈哈。” 他笑完撇了一下嘴,又看看木几上的小碟里还放的有什么,后挑出一块梅干嚼着。 “你不看看我每次来伯母还送东西给我,为啥啊,怕我下次不来了呗。” 他这般得意的神情让人看了真不爽,楚道蕴反手将擦脸的面巾抽来他。 “哎,没打着!” “嘶,怎么还连抽着。” 楚道蕴扔过一面巾,又连接抽出一条,正好抽打在闪躲的温渡洲身上。 接过扔来的面巾,他扯开左右挣了下,“真疼,你说你这打人的力度伯母知道不,肯定被你骗了。” 说完他将面巾再次扔回架子上,向后找椅子一坐,又咧嘴笑道:“我看你就装吧,你要像戏文里装扮成女子,我一定捧你的角。” 屋里传来楚道蕴的声音:“你真是,找抽的!” “喛呦,你快收拾收拾,晚了就等不到开头了!” 温渡洲朝里又嘀咕几句,赶紧弹开洒落一身的花生皮,这人都堆满垃圾了也不让人收拾了。 等楚道蕴整理一番,从里出来换了一身常服,头发也收拾过了。 “走吧,去云影楼,我还让人送了两尾桃花鱼在那放着呢。” “府里送了吗?” “你说呢,就两筐鲜鱼,你家得一半呢。” “多谢啊,再送两条呗!” “我这两条还是特意让人留得,不然自己都吃不上。” 到了云影楼,楚道蕴一行人也饱受一路注视的目光。 至于为何,皆因几人所骑的马高低相差很大,其中一匹黄骠马更引入注目。 现启国出行骑的马多半是走马、通马或者矮脚马一类,马个并不高,常见的体格健壮,丰满等。 而温渡洲今儿所骑的马个高且全身金黄,额间一道白毛,看似羸弱,肋骨外露,但很是干劲、桀骜,识货的就知这是条好的“透骨龙”呢! “你从哪搞来这匹瘦骨长筋马的?” 等刘常、冬芹和温渡洲的小厮叶青由店里小二引领,一起将马牵往后院马厩,楚道蕴不禁出口问道。 “走,进去说,”温渡洲拉着楚道蕴往里走,未上楼就忍不住叹道:“漂亮吧!” 此时午后不久,大堂里这时来喝茶听曲的人不多,仅有两三桌各坐着一两个人在吃饭或者等人的。 等他们找到二楼预定的厢房,小二眼疾手快的跑上来送了茶水糕点。 “打壶好酒来。” 到地往椅子上一摊的人,对要退下的小厮说着又看眼楚道蕴道:“再加一壶竹叶青。” 等小厮再上楼送上酒水后下去,他对一本正经端坐着的楚道蕴笑着补充道:“你这样坐着,就装的不成功了。你看那些走出贡院的举人老爷们,多半虚弱的很。” “知道今早贡院结束,你还拉着我出来,一路走的这么显眼。” 温渡洲喝口茶,摇了摇头才道:“这你就错了,一路你是没看见几个举人老爷,再等一会到晚点,都不用找,这街市里出来的举人学子多得很。” 他说完抬头看见快和冬芹有得一拼的脸色,笑着朝对方扔粒花生米过去。 “我这不也给你叫壶竹叶青来提神了吗。” 楚道蕴抬手接过花生米放下,“说说你那马吧?” “我,咳……” 温渡洲像是突然被呛道,一时说话不顺,冬芹等人进来便看见他咳得满脸发红了。 叶青赶紧拿水给自家郎君顺口,边问着边朝他后背顺着拍拍。 等他缓过来,对叶青安慰道没事,抽空向楚道蕴瞪了一眼,太小气了。 “你们先在外间吃茶吧,我没事。” 楚道蕴也朝他这边推了盏茶过来,“你说慢点,不着急。” 温渡洲给他一记白眼,喝了两口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出:“我家可给不了我这好马。” 这倒是,温家是齐奥有名的大士族,上雍当官的也是嫡系,而温渡洲这一支可离主家快出五服了,自家子弟都未必有,那这马怎么也不可能是主家送给他。 那就是…… 看着准备听戏的楚道蕴,温渡洲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太妃从鲁王那抢的赏,我哪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开口要,好在鲁王也不跟我计较,这才有的。” 说完他倒杯酒又拿起一块糕点,朝楚道蕴晃了晃:“羡慕吧!” 这倒是真的,温道蕴跟着拿起一块红豆糕,“哼,一路上见到的,可不只我一个人羡慕啊!” 这片土地的历史上,朝廷一直派人从外寻找引入高马良种,但一经过杂交调驯就变了样,故好马大都归属于朝廷特有,外面流落的更是珍贵。 楚道蕴看过想想也觉得正常,一是少有大草原那宽阔伺养的地理条件,二是养的马多半作为跑脚的,时间长自然更耐于长途脚力,三是这里物质上充实,马养得肥壮,像人一样养得肥胖,也冲不起来了。 良马罕见,自然物以稀为贵,他本来到这世界出行就偏好骑马,如今见了这般大马自然羡慕。 “是啊,羡慕。” 等他回去,赚了钱有空也到马场挑大马骑一回,此时的喜好也不过是他在这里也没有找到其它更好的出行方式了。 “羡慕不来的,我刚得的那两天欢喜的啊,睡觉都想搂着它。哎!” 他扬首喝过一杯酒,笑着朝温渡洲挑高眉毛道:“回头也让你骑两回,它可傲着呢,我花了好几天才训服它,腿都摔了两三回。” 楚道蕴无语的笑道:“那肯定摔得不重,把你咧开的嘴巴收一收,酒水都洒出来了。” 温渡洲抹了一把嘴巴,看着楚道蕴眼中的羡慕,笑得更加心满意足了。 10. 太子 “说书的呢,怎么还没开始?” 他们坐下好一会了,琴音听着已弹过一首,楚道蕴不仅好奇问道。 温渡洲也好奇得向外看到,刚开口道:“还没到时间吧,再等等,难道是人不多还不说了,我让……” “来啊、来、来,你有种往老子脸上打,啊!” “你算哪根葱,老子打的就是你,惹了老子还想就这样了了吗?” 楼下这些人吵嚷声后,随着传来更大的一阵轰隆嘈杂声。 “叶青,你出去看看,算了,我来。” 楚道蕴好笑地看着早就站起满脸兴致往外走的温渡洲,来到外间朝冬芹道:“走,咱也出去看看。” “中,有种,看老子不把你手折了……这些年就白长这么大了。” 出来一看,还有不少人通过二楼的栏杆往下看,底下也站了不少人,屏风方桌等也东倒西歪的。 “不是看春妍姑娘吗?怎么了这是……” “什么情况,怎么乱七八糟的。” “小声点,看见那着白衣的没,真……贵妃的胞弟。” “到底为了是什么事闹得这么厉害?在这儿争姑娘吗?” “那,这个厉害的呢?” 议论的人还真不少,楚道蕴向下看一眼,也看不清什么人,都长得什么样。 一群人围绕跑着,隔着三五道,看来是打不起来的。 “走吧,别看了。” “人家不光是……太子可护着……” 楚道蕴听了一耳,带着冬芹先回去了,刘常和叶青陪着温渡洲往外沿围着,还看得正起兴呢。 等楚道蕴刚喝完三盏茶,就听见门帘掀起,外面看戏的几人回来了。 进来的温渡洲一脸兴致未尽的样子,叹息道:“都闹成这样了,还是没打起来。” 刘常进来接着话:“这上雍的人都精着呢,都是什么人啊。” 楚道蕴看着他说完和温渡洲相视一眼就笑了,都是什么人啊! 刘常见人都逗笑了,也高兴地进前说下面有管事的来找他。 楚道蕴听完便上他先回去办事,回头事完了也不用再来接他,再府里等他就行。 “你这管事的,现在都跟在你身边了?” 温渡洲向后看看,又回首道:“怎么在府不见你那个小美人啊?” 楚道蕴抬头看他一眼,喝茶回道:“嗯,你说碧榆,我在上雍之前有些祖母给的田地,正好这次回来大家都跟着我没事,她先去帮我看看。” 说着喝完茶向外看一眼,他接着说道:“刘常过阵子忙起来,也就没空闲随身跟着我了。” “我说呢,你不打算回廊江了?” 温渡洲想了一下又说:“也是,你父亲都升回来了,你以后也准备留京了?” “大概会留京,到时候看吧。又换上唱曲的了,这儿的特色是到晚上才说书?” “叶青,怎么回事?下午说书的呢,你去看看?” 外面叶青应声没有进来,他接着问道:“那等我回去了,我们一起聚的时间不就更少了?” “那你留京呗,你家不是正在给你相看吗?” “唉,还不是太妃高兴,都哄着她……” 过了一会,叶青进来端了一盘红果点心,向他们回道:“掌柜的说程先生家里中午来报家有弄璋之喜,这两天要休假,下午原定的说书也就改成琵琶戏曲了。” 楚道蕴接过餐盘,这点心真是红艳喜庆,笑道朝他说道:“你下去玩吧,我们喝喝茶,聊聊天就过去了。” 温渡洲放下酒杯,有点扫兴,“那程先生确实有一腔好嗓子,本来想和你听书的,这下得改日吧。” 楚道蕴笑着捻起一颗红点面果递给他,“人家添丁的喜事。来,吃一颗粘点喜。” “那听会曲,我让人早点将鱼做上,我们晚点吃了就去春栏院看舞去,带你见见大市面,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 温渡洲神情一变,笑着吃过楚道蕴手中的面果,觉得他说的也对,跟着捻了一颗染红的圆果吃。 楚道蕴听完看着他苦笑道:“听完就回府吧,我明天还要陪母亲去舅舅家,再到道观一路可不近,你今日就饶了我吧。” “你让我饶你,我还想让你可怜可怜我呢。” 温渡洲耷拉着眼扮着楚楚可怜样,“我是喜武,但不是一天天得都恨不得住在武场耍啊!” 淳太妃最疼爱自己的小弟,也是温家小郎君。 当年坻鹿之战,不知多少士家大族的郎君和尚武的温小郎君一样战死于此次沙场, 而温渡洲不仅同样喜好武艺,而且长得最像这位主家的小伯父。 因此与淳太妃有隔阂的主家,温老太爷就带他进宫探望,果然得了淳太妃眼,缓和两者间的关系。太妃也带着对那位主家小郎君的怀念和难过,很是疼爱他这个最相像的远房侄子。 “那你自己去,我去书斋替你掩护一二。” “书斋关门的早,你这掩护跟纸糊的一样,何况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看着说着哀怨的温渡洲,楚道蕴心中有些无奈,他们关系这么好嘛,还能一起去花楼!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以后再说吧,起码殿试没结束,我也懒得出来。” “你真奔着考状元的啊?” “能参加殿试的谁不期待自己中状元,这会会试成绩还没出来……” 两人此时闲适无事,在喝酒吃茶,就着各色点心中消磨着时间,一面听着琵琶戏曲,一面聊到哪是哪。 若说他们除了一起习武外,还有什么相似之处,当时能让他们走到一起的,便是两人皆是五音不全,唱曲跑调了。 “陈尚书仰仗的不就是他家出了一位娴贵妃,养着个五皇子罢了。” 五皇子,没有印像,他记下的男主虽然不知排行第几,但是书中介绍他的背景是从冷宫里出来的。 既然五皇子有人收养,那可能后期也没他多大的事。 “这话下次别说了,回头住你身上塞个传言什么的,别马骑不了久又被人收回了。” 温道蕴笑着朝外面点点头,“这话我不怕,大家都知道这话最开始是从太子那传出的。” 太子啊,那确实是个桀骜不羁的主! “太子,这么猖狂,同那祁家的什么关系?” “太子不一向如此,他的侧妃就是祁家人,你科考那两三天在宫里传出得喜了。” 温渡洲吐出瓜子皮,“你看这两边都挺傲气,闹得挺大,但都是吓唬人罢了。” “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祁家,哪的?” “你不知道正常,祈家在京中,确实不显眼。若不是有个女儿做了太子侧妃,还提不到六品呢。” 楚道蕴边往他那杯中倒酒边道,“说来,太子还年轻,怎么一直没有再定一个太子妃呢。” 他当初能记下书中不是主角的人物不多,太子算一个,或者说书中的先帝。 他记得看过一幅关于男主的长篇,而后面不知怎么就歪到这个先帝身上。 其中一句不知为何印象颇深,“如果按照先帝从太子做到帝王的手段,他没有早死,那底下就没人敢不服,君臣后宫绝不像男主这样,肯定是另外一场景象了。” 温渡洲喝过酒,低头捻起一片甜姜,歪斜着朝着他神秘地笑道:“难得你好奇,你过来点。” 楚道蕴看着他这样染着满身酒味,往后一抑,有些不想听了,“你要说就说,做什么怪。” 温渡洲微仰首咬着干姜,就等着他,果然看这端庄艳丽而不自知的人儿微微不自在地小幅调整身姿,笑着看他挣扎到最后附耳过来,像警惕打探的小鸟向他贴近。 “说吧,嗯?嗯。” 楚道蕴一时没注意口中被塞进一片干姜,他少有讨厌的口味,但这甜辣两端的总感觉不是多好吃。 但他已经被塞进来嘴里,吐出来还是算了吧,这人怎没见他有什么忌口的。 温渡洲又塞了一片自己含进嘴里,过会看楚道蕴要起身,立刻拉着他道:“这真得不好说,知道的人不多。” 待楚道蕴抬头看他,他声音也压低和温渡洲碰头道:“不是传言太子情深不娶是给死去的太子妃守着嘛。其实不是,陛下给太子还看了两门,可没进门人就都走了,说来不吉利。因此避讳,知道的不多。” “你知道?”楚道蕴觉得他们这样像商量做贼的,“不,俩没进门就死了,都是意外?” “不知道,听我家那太妃说的,你不是说过除了意外就是预谋吗?” “唉,呸!被你带偏了,这事谁也不能,也不敢说啊。” 楚道蕴被他这小心说话的模样笑到了,刚想起身就被这厮打了一下手被,好吧听着。 “太子在两起事件上,谁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的。” “倒是有段时间梵静寺的慎明大师进宫给陛下讲经,据说皇后特意请他过去给太子算算什么时候红鸾星动,宜成夫妻之宫。但这慎明大师回去后,又进宫两回,皇后陛下就不再给太子找太子妃了,所以现在东宫后院,就属祈侧妃身份最高。” “你猜猜这慎明大师他说了什么,能改变皇后的想法了?” “不用猜,算了不听了。” 听那些和尚说话,一圈论下来都是圆的,全看你怎么想的,偶尔遇上权当自己多思,转换个角度去想事就行,但把他们的话当真还是算了,得把自己绕死在思想的闭环里。 看着楚道蕴兴致已经快没了,他把知道的就说了:“慎明大师说太子命贵,但命中却注定有一劫难。听说这劫是关生死,没法化解,只能靠他自己,渡过人就看开了,自然就阔达康泰了。” 楚道蕴听完坐直身子笑了起来,这一番话真是大师命里的真言。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温渡洲坐直了,看他如此不敬得大笑,晃了晃喝过最后一杯酒,突然觉得这事是挺没意思的,那些人藏着掖着得。 楚道蕴脸上的笑意逐渐散了,太子确实命贵,算算也就比他们大上五六岁,但登基后死的早,不然就没有男女主宫斗的戏码了。 等他们听着屋外喧哗声愈大,过往者吵吵嚷嚷的,楼里上下处处皆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原本的琵琶曲也换了欢快悠扬的琴音。 “叶青,你去后厨看着,别让他们做坏我的桃花鱼了。” 楚道蕴从端坐着变成现在靠背微仰,听着温渡洲交待叶青,补了句:“不要放什么大料,高汤小火清炖最好。” “放心吧,我亲自跟着他们做。”叶青回完下楼去后厨。 “你带的鱼自己都吃不到?” “哼,若不是提前交待,全让他们拿走送人了。” 11. 姚家 “惨!那你现在?” “现在,就待在太妃那呗。他们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看着我过去,不能明着找我的麻烦。” “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回去,我……走,你赶紧走,鱼没你的份。” 温渡洲摆摆手,将桌面上未动的竹叶青拉过来,摊坐在椅子上,“走吧,我不想跟你打。” “说得像你打得过我一样。鱼还没上呢?” 楚道蕴看着恼怒的温渡洲,叹息道:“看看下次什么时候方便请你吃顿饭?” 温渡洲一下起来坐直身子,看了他半响,“你早说啊,下个月等我那主家侄子婚事了了才走,随时恭候。” “有时间就行。” 楚道蕴说完,倾身拿过酒壶,打开倒出金黄透明微露碧翠的酒水,芳香醇厚,入口甜绵微苦,温和,令人心舒神旷,也确实暖胃消食。 温渡洲倒杯茶解酒,随后问道;“请客吃饭,我随时奉陪的,你这突然提出,我有点不太适应了,有什么事吗?” “突然吗?” “不突然,我们也一起吃过不少饭,但你从没有说请过我吃饭,不突然?” 楚道蕴看着好奇与他对视一眼的温渡洲,一时有些愣神,然后反应过来。 “桃花鱼难得,更难运到京城,还能得半筐,那我请你一顿不正常?” 温渡洲也不纠结他想什么,转头道:“你要真谢,今晚就陪我去春栏院,不花你的钱,包括你请饭的钱。” “今儿真不去,下次如果方便我请你一起。再来听这程先生的书,去看看那春栏院的舞。” “算了,你既然开口了,今儿我们就不去了。” 楚道蕴看着他这幅神情寂寥的模样,想起中午来时看的,觉得不太可能。他抿了口茶,随意说道:“你这么想去,是里面藏了心上人了?” “胡说什么呢?就是带你去放个松,找个乐罢了。” 温渡洲瞪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不去也好,这人看似无情实则多情,没真实见过那些藏污纳垢的。 若因他所引,被缠出个什么事,他们俩日后未必能这般和谐地坐在一起了。 “等道观回来,我就给你下贴子,地方到时你定。” “行,我等着。好不容易你开口,那我得费心挑个好地方,想想有什么好吃的。” “贵的也无防,省得下次再听你开口说我小气。” “你这不去那不去的,不小气也大方不了啊。好,我记得了。” 楚道蕴看着人声音小了些,朝外听曲的冬芹喊道:“冬芹,你下去看看,叶青怎么还没上来呢?” “就是,快出去看看。” 外面的闹腾,他们不用出门观看也可以想到的一片的歌舞升平,处处气氛热烈,人人聊得热火朝天。 温渡洲剥颗花生仁,扔进嘴里,又小声嘀咕道:“啧,我是得挑个好地方,下顿不知什么时候……” 过会,叶青他们回来了。 看着期盼的两位郎君,冬芹赶紧将手中的砂锅端了进来,叶青已提前将碗筷汤匙分布好。 眼见的汤底滚热浓白,楚道蕴等他们放稳,“你们拿汤匙先分一锅出来,端过去也尝尝。” “快,分一下,都尝尝鲜。”温渡洲想靠近,又嫌热,高兴得朝他们招手。 “谢郎君,谢温公子。” “谢郎君,谢楚公子。” 厨师将鱼切得块头较大,一大块夹起放入嘴里咬下去,鱼汁一起在口中爆开,再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肉质细腻,鲜嫩爽滑。 汤中并没有添加其它配菜佐料,但也将鱼的鲜香最大的保留下来,一时鲜得室内只有吃鱼的碗筷碰触声。 等喝完鱼汤,再加上他们吃喝玩了一下午,此时他们也吃不下其它的了,腹中饱胀温和,让人懒得动弹,听了两曲消会食就待不下去了。 他们回去的路上已经夜幕笼垂,各家商铺早早支架挂出带有特色的彩纸糊弄的灯笼,点亮了街道的繁华,在人海喧嚣中,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 楚道蕴、温渡洲等人一路所遇形形色色之人,他们牵着马反倒不起眼了,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一步一趋施施而行,到楚府已是戊时初了。 两人快到楚府前温渡洲再打趣确定下回吃饭,听书看舞等,楚道蕴待两人看不见了,才和冬芹回去。 待一夜休息过,姚雪缕清早便派人过来,询问他都准备了什么礼,并让冬芹等人多带些衣物服饰等,方便一路换洗。 等辰正姚母等人坐上马车,楚道蕴上马,他们这一行人才牵动车马前往银桦,一路少不了的是颠簸,到时已经过午时了。 好在姚家早已接到贴子,等他们一到,就让人摆上了席面,抚慰了一行人路上袭绕的风尘与饥空。 姚家祖上为开国镇东伯爵府,世袭四代,姚外祖父便是最后一代的伯爷。 姚雪缕提起娘家免不了叹息家中子弟无人能承担祖业的,皆因近年来姚家子弟转学文从商者众多,嫡系这边更无人去参军,拼回祖上的荣光。 姚家三位亲舅舅,和姚母皆是嫡出,子嗣更是众多,如今居住颇近,在上雍或者银桦两边生活,楚道蕴中午吃饭时所见就呼啦啦的一大群。 单表兄弟今日见了三人,而没有见到的大小还有五个,表姐妹除了已嫁、进宫的三人,剩下的六人倒是没想到见齐了,姪子姪女一眼扫过就见了六七个。 姚雪缕一辈嫡出的姐妹就有五个,大多像她一样嫁入各士族之家。 而楚道蕴这辈出色的几位女子,姚家早已让人请了宫中出来的管事嬷嬷在家进行教养,二表姐前年已经进宫,如今做到女官了。 姚母之前所提的谨容和婉言两表妹正是二房和三房所出,原主模糊记得小时她们乖巧怕生的模样,但想想她们似乎都一样。 楚道蕴穿来后尽量减少接触,以男女七岁不同席为由而尽力避开她们。 吃过饭,姚母和大舅母定下今晚他们在姚家住一夜,明早再一起出发去六溪观上香,晚上回来,后日正好参加宋家举办的溪棠诗会,然后再回家。 大舅母也就是姚家的宗妇戚氏,名慧,面如满月,体态丰腴,像他印象中唐朝的瓷娃娃一样,二舅母和三舅母偏瘦,相似的温雅柔美,是张家同族姐妹,一名晓珍一名晓琳,对他都很和善。 下午姚家二房的姚景章和三房的姚景慧,景明两兄弟过来,邀他骑马去城外庄上看宋家准备后日举办的诗会现场。 一群人骑马到宋家城庄时,只见庄上人进人出的,道路打扫得很是干净了。 他们牵马往里走了一段,见一个消瘦的管事跑来带他们进去找到正在布置现场的宋清傅。 随着他们越往里走,花开得越热闹,见到宋清傅时,他正在临溪一片指挥,沿溪栽得最多的便是垂丝海棠,远远看去密密匝匝,成团成片,玫红艳丽的仿若天间云霞。 宋清傅也就是大伯母宋家的侄子,说来楚道蕴和他们都是亲戚,而姚家这两辈子弟多半也在宋家私塾待过,居住的又相近,因此两家关系不错。 等他们互相打过招呼,便一起帮忙宋清傅布置。 因诗会分男女两边,上下游东西两院隔开,他们期间匆匆见过一面宋姚等几家交好的姑娘。 要离开时,莫名的楚道蕴朝东院多看了一眼,忽然想到那位桂花姑娘,不知他们会不会再遇见? 晚间他们被宋家族中兄弟等人留在庄上烧烤,等吃过再带姚家姐妹回去已经夜半了。 姚景章送楚道蕴回去的路上,月色如水,“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道观,正好给糯姐儿祈福,她最近一阵咳嗽间断,不敢让她出门见风,这时好时坏的,令人担心。” “明早我想去看下她,再一起去给她祈福,我还单给她带了套大头娃娃。” “说来你回来还没有见过她,和小时一样抱起来柔柔软软的,我现在抱她都不敢用力。” 提起女儿,姚景章脸上的担忧和喜爱显露无疑,一面看着旁边眉眼肖似妹妹的郎君,一面笑道:“你们说来没见过几面,但你送的礼物却最是让她喜欢的。” “她喜欢就好,都是市面常见的一些小玩意。” 那个孩子洗三礼时,他去抱过,在怀里不哭不闹的,和姚母的眉眼颇为相似,后来去廊江时还见了一面,走时还攥着他的衣领。 姚景章近年信中常炫耀女儿的娇小可爱,并提醒他不要忘记回信时给女儿送礼,因此他也会单独寻给她一些可爱有趣的玩意。 现在她应该早不记得他,依姚景章不要脸讨要的性子,怕也不记得他这个送礼物给她的表叔。 “她平常也不缺,但你是很用心的,我见了都觉得挺稀奇可爱的,不知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着说起女儿就笑容没散过的女儿奴,楚道蕴只能跟着笑笑。 开始是没费心的,就是回信时一两次没送,隔一段时间,收信一打开就看到你明里暗里强调,记得那么清楚,常是三五一段刷存在感,提醒他送礼的话。 因此再回信时就得让姚母破费,其他小一辈的都送了一份,好在孩子也不多。 他并不想与姚家书信往来太多,但不回信又不符合人设,全被逼的。 姚景章说完看眼只笑着得表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之啊,你除了本身长得俊俏外,真的,还很会讨女孩子的喜欢,就是在这方面用对心思啊,姑母根本就不用愁。” 呵! 他这心思不是多愧您啊,您真没必要夸回来。 好在他们说着也快到屋里了,“好了,我不进去了,明早等你过来看糯姐儿,咱一起吃顿早餐。” 楚道蕴站在屋前,看了看柔和夜色朝他笑道:“好,明早见。” 看来他今年是真的要定婚了,希望楚道蕴早点回来接替他,找个喜欢、倾心的夫人。 12. 道观 翌日,楚道蕴穿戴整齐后,让冬芹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随他一起前往姚景章院中。 姚景章与白玉梅夫妻俩的感情很好,共孕育了两男一女,姚景章大儿姚之佑昨日见过他们下午就回了书院。 楚道蕴来时,先见白玉梅妆容有些厚重不平,像匆忙间所敷,掩盖面下愁容,看见他笑着起身,却没有惊动她怀中抱着的一个穿戴整齐,睡得正香的小人。 “嘘,让他睡吧,小孩子难得起来这么早的。” 楚道蕴打过招呼,止住要叫醒小儿的白氏,并让人将特意准备地礼物交给白玉梅身边的婢女。 姚景章从里面走出来叹息一声,看着睡着的小儿,让她先将孩子抱进去,然后摆手让他进来坐下,又唤婢女将早饭送来。 “我这小儿之前听到有个孩子生病没了,如今见姐姐生病反复没好,有些吓到了,天天早起要看眼姐姐没事,才放心去睡回笼觉。” 苦笑地姚景章,神色明显得憔悴,说着朝楚道蕴倒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嗨,还一早跑过来将我们闹醒陪着他一起去看。这不,该到吃早饭了,他又扑在拙荆怀里睡着了,连个招呼都没给你打。” 楚道蕴接过茶杯,早上的霜露寒重,热茶的蒸汽缭绕向上,如忧愁萦绕在人的心头。 “小孩子嘛,被吓着都这样,糯姐儿没事吧?” 姚景章摇摇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后不顾杯中的茶烫,一口饮进呼出热气,不知是烫得还是担忧得直叹息呼气。 “唉,可能昨夜风大使她受了凉,今早嬷嬷醒来去看她,发现头比往常都要热些,唉。” 这儿的小孩子最怕受风发热,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支撑,一遇到自然让为人父母的担忧害怕。 “请大夫过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白玉梅将小儿送回床上后出来,听到他们讨论起女儿病情,脸上刚挂上的笑容片刻不到就塌了下来,用手绢边拭泪边唔咽道。 “一大早嬷嬷发现,就来这,请纪大夫过来看。” “大夫说,孩子还小,尽量少吃药。怕,唉,怕耐受不住药性,先让她垫了一点热汤,睡着捂捂出出汗……” 看着担忧的妻子,姚景章强笑着搂过她,抚慰着她的手,更像是安慰自己道:“没事,我家糯姐儿有福气着呢,会没事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头对楚道蕴道:“纪大夫就在隔壁守着,每隔一个时辰他就会过来看看。我们先吃饭吧,我今天到观里会为她祈福的。” “是啊,嫂嫂,咱先好好吃饭,你才有精力照顾她们,我们去观里会为她求平安符的。” “谢过表弟。让你跟着担心了。” 等吃完饭,楚道蕴去看睡眠中的糯姐儿,屋里很是暖和,她的小脸红红的,但梦中像不安稳,睡着也皱着眉头,那么小小的,让人看见就心疼。 糯姐儿,这个名字就是姚景章希望她好好的而特意起的。 他曾夸过她这女儿像糯米一样可爱喜人,又望她像糯米一样有粘性,粘在他们身边健康地长大。 大家准备妥当后,楚道蕴、姚雪缕、姚景章和戚舅母等一行人骑马驾车赶去六溪山瀑。 山下直奔道观的一段路,路两边栽了一片桃海,风吹过如云冠华盖飘动,车马行在期间,仿佛置身于这片春色轻盈之中,淡香袭人,忧虑焦愁散失。 此段路向来是最引人驻足观赏的,像坐在马车的姚家姑娘等人早已掀帘观看了。 “连桃花都绽放了,今年天暖得真早啊!”楚道蕴同骑行的姚景章感叹道。 “三月桃花开,不冷有雪来,这般天暖,就怕老天说变就变啊。” 楚道蕴看着粉红青田,仍减不去姚景章眉间的忧愁,不仅说道:“也许老天是希望,今年人们也能如早春一样早些感到温暖,事事如意吧。” 姚景章听后半会不言,楚道蕴也不再说些什么,知他想快点到道观再回去,求个安心。 过了一会,姚景章忽然笑道:“哎,道衡说你这人骨子里藏着不敬,不知怕事,不信神佛,还让我私下多照看着你呢,现在我看此话不然。” 嗯? 楚道蕴扯绳往后微仰,身前掠过数枝桃花,回道:“信啊,心中提起这不都怀着敬意嘛。” 怎么不信呢,不信他这一切无法解说期待;信呢,虽不能全然做到,但他更害怕去怀疑系统是不是骗了他,或者他是哪个高阶世界里所做的小白鼠? 他还等着回家呢,所以他不去纠结信不信,进观面佛,上香说话等心中还是存有几分敬意罢。 至于现实,两世的老祖宗总结的不都一样。 现实总是人心比鬼域更可怕! 嗯!道衡? 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跟你说过这话,要你照顾着我呢?” 姚景章无语看着这人说着招手弹掉数枝桃花瓣,他刚才还让人以为惜花呢。 他摇首笑道:“是啊!看你这样的态度,难怪他会这么想你呢!” 道衡啊,这人比楚道蕴小两岁,是他名义上的师弟,远清道长的小徒弟。 这位小师弟很奇怪,原主印象中他们关系还不错,但穿来后道衡就像在躲着他,曾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小道士真得能从他身上看见什么,才避着他。 但他一靠近,小师弟就跟在修闭口禅一样。 因他本身给他人的印象也是话少,少与他人往来,但现在怎么听着和姚景章关系还不错,还背后议论他。 “是吗?他这些年不是闭关,都不曾让我进去见他一面,更没个信儿给我,没想到平日还和你有往来啊?” 姚景章也像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一时有点愣住。 “啊,是啊!他是你小师弟啊,你不提我都忘了,我一直待在这边自然有联系!” 然后他扭头看他皱眉想了想,拍下头恍然道:“唉,你近年来不在上雍,他出关你不知道也正常。” 正常? 不,不正常! 他们没有往来也就算了,但既然有出关往来,那他们怎么每年的信中,怎么都没提过这人。 “我们去六溪观给糯姐儿祈过福,伯母、阿娘和姑母要过午食素后再回去。” 姚景章笑道想着女儿,转过话题,“对了,你也顺便去问一下你的红鸾星在哪?哈哈” 此时他的神色像刚才只是打过一个日常的招呼,才开始说正题一般,没有半点疑惑。 而这—— 恰恰相反,很令人奇怪啊! “我进观是得好好逛逛,好久没有回来看过。不知变了没……” 楚道蕴和姚景章继续边聊边行,面色未变。 但他心中感到很不对劲,甚至连他自己刚才都有片刻恍惚! 姚景章没必要在此事上说谎,那当初觉得道衡的不对劲是真的。 在此前他竟然或说几乎没想起过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说脑中知道有这人,却以闭关之事,淡化了与这人相关的,种种存在着的不自然的情形。 他当时疑惑过这人,就算有系统的帮助,他也担心被人发现,以异端将他烧了。 后来见道观的清远道长等人,见过的佛寺僧者对他都不曾有什么疑色,便少纠结此事了。 他猜小道士或许与原主有他不知的隔阂,或者时间长未见,关系就远了,加上道衡动不动就在学道打坐闭关等,他也曾因不用与他多交往而感到轻松。 现在看,他也太不正常了! 他得去见见这人了! 自己什么情况,他这般躲着他一定有自己不知道又有关的理由! 到了半山,车马不能在向上行了,留人在下看守,而女眷们下车戴上帏帽或是幕篱,接着由管事安排的轿夫抬到观前,男子则步行随其后上山进观。 因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并不多,他们也很快被道童迎入观内。 他们一行人在拜过三清天尊首殿和三官大帝殿后,便逐个分散前往各殿拜神上香。 六溪观历朝作为京中帝观,山上规模不小,诸神众多,信众不分男女,各求其职能。 除去各大帝君外,道教女神和星君众多,在这里包揽了世人所求的子嗣昌隆,家族兴盛,天下太平,前途无忧等司职神员。 故常去供奉的琼台共二十一女神有西王母、斗姆元君、九天玄女、碧霞娘娘等,也是他们去为糯姐儿祈福的供神,之后还有他要去拜的星斗三台共二十一星君等…… 姚景章与楚道蕴一起先为糯姐儿祈福后,从小道童那问到令羲观主所在,便前往她那去求道祝由符。 期间,姚景章低声向楚道蕴问道:“你在紫微大帝那出来,口中一直念得什么?” 楚道蕴在这上不像科举急迫认真,因此没有要求自己刻意专研过,并不精通这些。 “三官大帝啊,念得天官赐幅,赦罪消灾,百无禁忌,怎么了?” “我听你念了一大串,还以为你们信众得习诵经书,有所不同呢。” …… 你可真有功夫! 为女儿祈福还分心去听这些,小心你女儿长大怨你这个不着调的爹。 两人回到主殿,只见来人一身轻纱罩青衣道袍站在殿内,远观似晨间弥漫田禾的霜雾,近看若高空飘渺的浮云,面容平和朴素,端得从容可亲之姿。 呵,这般模样,看来这师侄修的是她师父道藏,大道无为的路子了。 楚道蕴和姚景章先向她表明来意,令羲道人便让人给他们一人送来两道平安祝由符。 姚景章触动楚道蕴提醒他找观主算一挂良缘,但楚道蕴还杵着不想提时,令羲道人便笑着开口:“师叔虽无意红鸾星动,但命中早有牵连,自然无需再算。” 此事即了,他们二人便起身向她告退,但令曦施过礼后,唤住楚道蕴:“师叔,小师叔前日闭关前留话给您,若是您这几日来找他,便等一个月后他出关再相见吧。” 告别令羲观主,楚道蕴原本要去拜文昌帝君,大魁星君的,此时也没了心思去烧香拜神了。 姚景章跟道长去安排一队人马的事宜,冬芹在三官大帝殿那就和他分散了,还有一个住在后山神算的道衡,心绪如一堆毛线乱成一团,烦燥! 六溪观对他说来不算陌生,楚道蕴顺着小道上无意间朝向后山走去。 心中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溜过,他想抓住弄个清楚,却空落落的没个方向。 道观 吃过饭,姚母和大舅母定下今晚他们在姚家住一夜,明早再一起出发去六溪观上香,晚上回来,后日正好参加宋家举办的溪棠诗会,然后再回家。 大舅母也就是姚家的宗妇戚氏,名慧,面如满月,体态丰腴,像他印象中唐朝的瓷娃娃一样,二舅母和三舅母偏瘦,相似的温雅柔美,是张家同族姐妹,一名晓珍一名晓琳,对他都很和善。 下午姚家二房的姚景章和三房的姚景慧,景明两兄弟过来,邀他骑马去城外庄上看宋家准备后日举办的诗会现场。 一群人骑马到宋家城庄时,只见庄上人进人出的,道路打扫得很是干净了。 他们牵马往里走了一段,见一个消瘦的管事跑来带他们进去找到正在布置现场的宋清傅。 随着他们越往里走,花开得越热闹,见到宋清傅时,他正在临溪一片指挥,沿溪栽得最多的便是垂丝海棠,远远看去密密匝匝,成团成片,玫红艳丽的仿若天间云霞。 宋清傅也就是大伯母宋家的侄子,说来楚道蕴和他们都是亲戚,而姚家这两辈子弟多半也在宋家私塾待过,居住的又相近,因此两家关系不错。 等他们互相打过招呼,便一起帮忙宋清傅布置。 因诗会分男女两边,上下游东西两院隔开,他们期间匆匆见过一面宋姚等几家交好的姑娘。 要离开时,莫名的楚道蕴朝东院多看了一眼,忽然想到那位桂花姑娘,不知他们会不会再遇见? 晚间他们被宋家族中兄弟等人留在庄上烧烤,等吃过再带姚家姐妹回去已经夜半了。 姚景章送楚道蕴回去的路上,月色如水,“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道观,正好给糯姐儿祈福,她最近一阵咳嗽间断,不敢让她出门见风,这时好时坏的,令人担心。” “明早我想去看下她,再一起去给她祈福,我还单给她带了套大头娃娃。” “说来你回来还没有见过她,和小时一样抱起来柔柔软软的,我现在抱她都不敢用力。” 提起女儿,姚景章脸上的担忧和喜爱显露无疑,一面看着旁边眉眼肖似妹妹的郎君,一面笑道:“你们说来没见过几面,但你送的礼物却最是让她喜欢的。” “她喜欢就好,都是市面常见的一些小玩意。” 那个孩子洗三礼时,他去抱过,在怀里不哭不闹的,和姚母的眉眼颇为相似,后来去廊江时还见了一面,走时还攥着他的衣领。 姚景章近年信中常炫耀女儿的娇小可爱,并提醒他不要忘记回信时给女儿送礼,因此他也会单独寻给她一些可爱有趣的玩意。 现在她应该早不记得他,依姚景章不要脸讨要的性子,怕也不记得他这个送礼物给她的表叔。 “她平常也不缺,但你是很用心的,我见了都觉得挺稀奇可爱的,不知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着说起女儿就笑容没散过的女儿奴,楚道蕴只能跟着笑笑。 开始是没费心的,就是回信时一两次没送,隔一段时间,收信一打开就看到你明里暗里强调,记得那么清楚,常是三五一段刷存在感,提醒他送礼的话。 因此再回信时就得让姚母破费,其他小一辈的都送了一份,好在孩子也不多。 他并不想与姚家书信往来太多,但不回信又不符合人设,全被逼的。 姚景章说完看眼只笑着得表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之啊,你除了本身长得俊俏外,真的,还很会讨女孩子的喜欢,就是在这方面用对心思啊,姑母根本就不用愁。” 呵! 他这心思不是多愧您啊,您真没必要夸回来。 好在他们说着也快到屋里了,“好了,我不进去了,明早等你过来看糯姐儿,咱一起吃顿早餐。” 楚道蕴站在屋前,看了看柔和夜色朝他笑道:“好,明早见。” 看来他今年是真的要定婚了,希望楚道蕴早点回来接替他,找个喜欢、倾心的夫人。 翌日,楚道蕴穿戴整齐后,让冬芹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随他一起前往姚景章院中。 姚景章与白玉梅夫妻俩的感情很好,共孕育了两男一女,姚景章大儿姚之佑昨日见过他们下午就回了书院。 楚道蕴来时,先见白玉梅妆容有些厚重不平,像匆忙间所敷,掩盖面下愁容,看见他笑着起身,却没有惊动她怀中抱着的一个穿戴整齐,睡得正香的小人。 “嘘,让他睡吧,小孩子难得起来这么早的。” 楚道蕴打过招呼,止住要叫醒小儿的白氏,并让人将特意准备地礼物交给白玉梅身边的婢女。 姚景章从里面走出来叹息一声,看着睡着的小儿,让她先将孩子抱进去,然后摆手让他进来坐下,又唤婢女将早饭送来。 “我这小儿之前听到有个孩子生病没了,如今见姐姐生病反复没好,有些吓到了,天天早起要看眼姐姐没事,才放心去睡回笼觉。” 苦笑地姚景章,神色明显得憔悴,说着朝楚道蕴倒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嗨,还一早跑过来将我们闹醒陪着他一起去看。这不,该到吃早饭了,他又扑在拙荆怀里睡着了,连个招呼都没给你打。” 楚道蕴接过茶杯,早上的霜露寒重,热茶的蒸汽缭绕向上,如忧愁萦绕在人的心头。 “小孩子嘛,被吓着都这样,糯姐儿没事吧?” 姚景章摇摇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后不顾杯中的茶烫,一口饮进呼出热气,不知是烫得还是担忧得直叹息呼气。 “唉,可能昨夜风大使她受了凉,今早嬷嬷醒来去看她,发现头比往常都要热些,唉。” 这儿的小孩子最怕受风发热,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支撑,一遇到自然让为人父母的担忧害怕。 “请大夫过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白玉梅将小儿送回床上后出来,听到他们讨论起女儿病情,脸上刚挂上的笑容片刻不到就塌了下来,用手绢边拭泪边唔咽道。 “一大早嬷嬷发现,就来这,请纪大夫过来看。” “大夫说,孩子还小,尽量少吃药。怕,唉,怕耐受不住药性,先让她垫了一点热汤,睡着捂捂出出汗……” 看着担忧的妻子,姚景章强笑着搂过她,抚慰着她的手,更像是安慰自己道:“没事,我家糯姐儿有福气着呢,会没事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头对楚道蕴道:“纪大夫就在隔壁守着,每隔一个时辰他就会过来看看。我们先吃饭吧,我今天到观里会为她祈福的。” “是啊,嫂嫂,咱先好好吃饭,你才有精力照顾她们,我们去观里会为她求平安符的。” “谢过表弟。让你跟着担心了。” 等吃完饭,楚道蕴去看睡眠中的糯姐儿,屋里很是暖和,她的小脸红红的,但梦中像不安稳,睡着也皱着眉头,那么小小的,让人看见就心疼。 糯姐儿,这个名字就是姚景章希望她好好的而特意起的。 他曾夸过她这女儿像糯米一样可爱喜人,又望她像糯米一样有粘性,粘在他们身边健康地长大。 大家准备妥当后,楚道蕴、姚雪缕、姚景章和戚舅母等一行人骑马驾车赶去六溪山瀑。 山下直奔道观的一段路,路两边栽了一片桃海,风吹过如云冠华盖飘动,车马行在期间,仿佛置身于这片春色轻盈之中,淡香袭人,忧虑焦愁散失。 此段路向来是最引人驻足观赏的,像坐在马车的姚家姑娘等人早已掀帘观看了。 “连桃花都绽放了,今年天暖得真早啊!”楚道蕴同骑行的姚景章感叹道。 “三月桃花开,不冷有雪来,这般天暖,就怕老天说变就变啊。” 楚道蕴看着粉红青田,仍减不去姚景章眉间的忧愁,不仅说道:“也许老天是希望,今年人们也能如早春一样早些感到温暖,事事如意吧。” 姚景章听后半会不言,楚道蕴也不再说些什么,知他想快点到道观再回去,求个安心。 过了一会,姚景章忽然笑道:“哎,道衡说你这人骨子里藏着不敬,不知怕事,不信神佛,还让我私下多照看着你呢,现在我看此话不然。” 嗯? 楚道蕴扯绳往后微仰,身前掠过数枝桃花,回道:“信啊,心中提起这不都怀着敬意嘛。” 怎么不信呢,不信他这一切无法解说期待;信呢,虽不能全然做到,但他更害怕去怀疑系统是不是骗了他,或者他是哪个高阶世界里所做的小白鼠? 他还等着回家呢,所以他不去纠结信不信,进观面佛,上香说话等心中还是存有几分敬意罢。 至于现实,两世的老祖宗总结的不都一样。 现实总是人心比鬼域更可怕! 嗯!道衡? 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跟你说过这话,要你照顾着我呢?” 姚景章无语看着这人说着招手弹掉数枝桃花瓣,他刚才还让人以为惜花呢。 他摇首笑道:“是啊!看你这样的态度,难怪他会这么想你呢!” 道衡啊,这人比楚道蕴小两岁,是他名义上的师弟,远清道长的小徒弟。 这位小师弟很奇怪,原主印象中他们关系还不错,但穿来后道衡就像在躲着他,曾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小道士真得能从他身上看见什么,才避着他。 但他一靠近,小师弟就跟在修闭口禅一样。 因他本身给他人的印象也是话少,少与他人往来,但现在怎么听着和姚景章关系还不错,还背后议论他。 “是吗?他这些年不是闭关,都不曾让我进去见他一面,更没个信儿给我,没想到平日还和你有往来啊?” 姚景章也像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一时有点愣住。 “啊,是啊!他是你小师弟啊,你不提我都忘了,我一直待在这边自然有联系!” 然后他扭头看他皱眉想了想,拍下头恍然道:“唉,你近年来不在上雍,他出关你不知道也正常。” 正常? 不,不正常! 他们没有往来也就算了,但既然有出关往来,那他们怎么每年的信中,怎么都没提过这人。 遇上 “我们去六溪观给糯姐儿祈过福,伯母、阿娘和姑母要过午食素后再回去。” 姚景章笑道想着女儿,转过话题,“对了,你也顺便去问一下你的红鸾星在哪?哈哈” 此时他的神色像刚才只是打过一个日常的招呼,才开始说正题一般,没有半点疑惑。 而这—— 恰恰相反,很令人奇怪啊! “我进观是得好好逛逛,好久没有回来看过。不知变了没……” 楚道蕴和姚景章继续边聊边行,面色未变。 但他心中感到很不对劲,甚至连他自己刚才都有片刻恍惚! 姚景章没必要在此事上说谎,那当初觉得道衡的不对劲是真的。 在此前他竟然或说几乎没想起过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说脑中知道有这人,却以闭关之事,淡化了与这人相关的,种种存在着的不自然的情形。 他当时疑惑过这人,就算有系统的帮助,他也担心被人发现,以异端将他烧了。 后来见道观的清远道长等人,见过的佛寺僧者对他都不曾有什么疑色,便少纠结此事了。 他猜小道士或许与原主有他不知的隔阂,或者时间长未见,关系就远了,加上道衡动不动就在学道打坐闭关等,他也曾因不用与他多交往而感到轻松。 现在看,他也太不正常了! 他得去见见这人了! 自己什么情况,他这般躲着他一定有自己不知道又有关的理由! 到了半山,车马不能在向上行了,留人在下看守,而女眷们下车戴上帏帽或是幕篱,接着由管事安排的轿夫抬到观前,男子则步行随其后上山进观。 因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并不多,他们也很快被道童迎入观内。 他们一行人在拜过三清天尊首殿和三官大帝殿后,便逐个分散前往各殿拜神上香。 六溪观历朝作为京中帝观,山上规模不小,诸神众多,信众不分男女,各求其职能。 除去各大帝君外,道教女神和星君众多,在这里包揽了世人所求的子嗣昌隆,家族兴盛,天下太平,前途无忧等司职神员。 故常去供奉的琼台共二十一女神有西王母、斗姆元君、九天玄女、碧霞娘娘等,也是他们去为糯姐儿祈福的供神,之后还有他要去拜的星斗三台共二十一星君等…… 姚景章与楚道蕴一起先为糯姐儿祈福后,从小道童那问到令羲观主所在,便前往她那去求道祝由符。 期间,姚景章低声向楚道蕴问道:“你在紫微大帝那出来,口中一直念得什么?” 楚道蕴在这上不像科举急迫认真,因此没有要求自己刻意专研过,并不精通这些。 “三官大帝啊,念得天官赐幅,赦罪消灾,百无禁忌,怎么了?” “我听你念了一大串,还以为你们信众得习诵经书,有所不同呢。” …… 你可真有功夫! 为女儿祈福还分心去听这些,小心你女儿长大怨你这个不着调的爹。 两人回到主殿,只见来人一身轻纱罩青衣道袍站在殿内,远观似晨间弥漫田禾的霜雾,近看若高空飘渺的浮云,面容平和朴素,端得从容可亲之姿。 呵,这般模样,看来这师侄修的是她师父道藏,大道无为的路子了。 楚道蕴和姚景章先向她表明来意,令羲道人便让人给他们一人送来两道平安祝由符。 姚景章触动楚道蕴提醒他找观主算一挂良缘,但楚道蕴还杵着不想提时,令羲道人便笑着开口:“师叔虽无意红鸾星动,但命中早有牵连,自然无需再算。” 此事即了,他们二人便起身向她告退,但令曦施过礼后,唤住楚道蕴:“师叔,小师叔前日闭关前留话给您,若是您这几日来找他,便等一个月后他出关再相见吧。” 告别令羲观主,楚道蕴原本要去拜文昌帝君,大魁星君的,此时也没了心思去烧香拜神了。 姚景章跟道长去安排一队人马的事宜,冬芹在三官大帝殿那就和他分散了,还有一个住在后山神算的道衡,心绪如一堆毛线乱成一团,烦燥! 六溪观对他说来不算陌生,楚道蕴顺着小道上无意间朝向后山走去。 心中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溜过,他想抓住弄个清楚,却空落落的没个方向。 好吧,人家提前算到将他的来路堵住,随意走着,还是逛到后山了。 每次回京通常有空就会来道观走一趟,这儿也有原主以前居住的地方,他穿来后那两年也是在这渡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时六溪观里还有远清道长,道藏,道均,道衡四位师徒。 道藏几乎住在前殿,每日打理道观等诸多事宜,远清道长偶尔出去几天,回来也是常待在前殿的,平日有道均伴在身侧。 因道衡与他年龄相近,幼时也是玩伴,道衡便让他来陪着他,但他们之间各有躲避,因此各看各的,各玩各的,并不打扰对方。 六溪山瀑,名副其实的有大小六道瀑布,其中四道瀑布从前山的汇聚流到后山形成一条河流,因前朝文人林东士的庄园便是在六溪山瀑后山一片,便令人特意整理,与其他士族共同在河支上建了数座雅亭,故被人称为亭河。 尽管那些雅亭糟战火焚烧,如今虽听说有林姓后人重新整顿,楚道蕴仍然没有去看过,但他很熟悉这亭河的源头,刚来那年便在这练习了一手的水上漂。 想着他边走边捡些石片,食指和中指夹住石片,大拇指用力飞出,石片擦水面飞行,碰到水面再弹跳而出,直到力竭才沉水,他那时像个小兽一样的愤怒吧,现今还能欣赏自己打得远不远,好不好看等。 “什么人,出来!” 吓! 他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前方不远有颗盛开的梨树下,躺着一位以帽盖脸,衣着华丽的青年,而自己玩得太着迷,都没有发现前儿有人的? 这大中午的,一般人该去吃午饭了,怎么这还有一位这么悠闲的,不,准确的说,是三人,林中还待着两个暗卫呢! 看穿着挺光鲜的一位公子,不过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不至于打扰到吧! 是他打水漂太响?还是踩到枯枝能影响到他睡觉,有病! 不过,这暗卫的耳朵这么好使的吗? 听着楚道蕴没有出声,这人先解释道:“你没惊到我,惊着我的鱼了。” 呵!这人谁啊,病得不轻,得冶! 他看梨树下躺着说完话的公子,行一礼当作道歉,他准备离开不想多事,一步未出却感到杀气向他袭来,这人不好惹呢。 看来遇上强盛不讲理的了,果然出来就是麻烦啊! 他站住听这人继续说道,“这鱼呢,恰是我的今日的午餐,你说,怎么赔我?” 看着连衣袖都没有动一下的青年,楚道蕴仔细一看,便看到从对方下摆椅脚处伸出一截枯竹,搭进河里。 走不开只能迎上却了,他走近看向渔篓,里面一条鱼也没有:“你垂钓多久了?” “两个时辰。” “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这人不再回话,他想到对方或许真没有钓到了。 不能实杠,只能倒戈,打不过就加入呗,反正他现在走回正殿也要半个时辰,怕赶不上饭点了,正好弄一条自己吃,“那借你的鱼竿,赔你一条大的。” 那人这回动了,帽子却没有掉,手比划了一个二字,“借你。” 行,楚道蕴拿走那根别着的竹竿,将袖子挽起,下摆也随着束进腰间,脱鞋下水。他可没那个耐心,也不会钓鱼,更和鱼没那个亲和力,打鱼倒还差不多。 混水摸了一会,又用竹竿将鱼搅了出来,正好“狠、快、准”地敲晕一条看着肥胖呆傻的大头鱼来,依法打了四条,他才上岸,有幸弄到一条最大最贪婪的黑鱼。 回到岸上,楚道蕴看向这看观察自己打鱼的人,小心地问道:“公子,你会做鱼吗?” 别看他说得轻巧自然,但心中委实震惊,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伸臂起身,束戴宣帽,眼神看向他这边挑着鱼,清冷地问道:“怎么你会?” 楚道蕴摇头,“那这两条给你,在下不会,只能去林子找点干柴生火烧了?” “我不会,但可以找人做,你想让他们做得好吃点,再下去打三四条最好。” 等他站起,总算看清全貌了,一眼便收起小心思,他还真是倒霉啊! 比神经病犯病还可怖的太子殿下怎么悠闲在此,还偏偏让他碰上这个祖宗了! 楚道蕴这回老老实实的下水,重新打鱼,还没有捉上两条呢,旁边醒着的开始找事了,只见他像他打水漂一样,颇有针对性的将鱼惊跑,“你打鱼的样子可不如长得好看啊!” 楚道蕴面上稳妥地笑着,心中不停感叹自己怎出门没看皇历,遇上令羲就该算一挂的! 听他这么说,心中吐槽道:他的样子还不如您长得好看呢,就打鱼怕也没有这个祖宗杀人来得精准漂亮。 这位太子殿下长了一幅男儿最喜欢的脸,不仅五观深邃,俊美无涛,气宇轩昂,仪表堂堂,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皇帝的信任与放权,是启国除皇帝外,权力最大最尊贵的人了。 如果不是性子太残暴了,怕也是启国最受欢迎的人! 唉!他之前倒想过用石片砸鱼,炫一手,干净利落酷帅,现在只庆幸自己藏着没用,打鱼就打鱼吧,像原主的六元及第他都作没了,还担心这个,何况遇上这位大佬,谁不是老实待着。 等再打四条鱼上岸,林中藏着的那两人也走出来了,拍打去鳞,开膛挑线等熟练又快捷,不愧是太子的人,没等他看仔细欣赏完,鱼就串起架在火上烤了。 哇,他刚才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个还往鱼上洒了一些香料。 等鱼烤好,楚道蕴再次老实地让过这祖宗,他当年真切见过这人杀人的,手起头落,还愈杀愈发兴奋,终是唤醒他的记忆,想到这么一号人物,发现自己所穿的竟是一本小说中的世界! 等吃完鱼,楚道蕴想赶紧离开回去,“你倒是老实,认识我,或是怕我?” 楚道蕴背站着太子,听闻笑得越发温婉:“公子说笑了,萍水相逢,虽是有缘,但我还有家人在山上等着,便不多打扰公子了。” “走吧。” 这人一身的锦衣华服与他擦肩而过,走吧……什么意思? 诗会 “走吧。” 这句话是意味着他可以单独离开这么简单吗,还是接下来要和他同路吗? 无奈,楚道蕴跟在太子后在面,去前殿也好,后殿也罢,这先前回去的一段路还是相同的,他此时像被正逮着做错事后跟着教导主任等老师来领一样,不管这大杀器怎么想的,反正他是不想承认也不敢逾矩的! 这人这些年行事上看出他虽也有逆耳的忠言能听得进去,为国的实事也会采纳,但凶狠暴戾,喜怒无常也是真的,楚二爷仅仅是无为或潇洒在外,不想回京嘛,上雍的朝中大臣谁谈起他不是心有余悸,谈虎色变,便是惧怕皇位上的那位天威都没有这么明显,何况他这位曾亲身所见他发疯的呢! 他那侧妃的小弟都能跟贵妃斗起来,在外回京不长得温潮都觉得他狂妄才是正常,所以他老实听着就是。 这般强势又身居高位的人应不会喜欢有人和他唱反调。 此时前殿听过午饭在后堂休息的姚雪缕和两位娘家妯娌此时正相互聊天饮茶,三房夫人张晓彬也问到楚道蕴:“外面起风了,善之呢,怎么还没听到他回来,雪缕你不担心吗?” 姚雪缕轻啜一口茶,抬眼看着今穿着清素的三嫂,“只一顿饭而已,再说身边还有人跟着不打紧,说来六溪观他比我还熟呢。” 说完她转向一边问道:“大嫂,我这刚回来,怎不知咱们出殿时遇到的那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是哪家的,看着很是年轻,说话却老成持重的?” 大房戚慧看眼端茶垂首弟媳和明显心有别扭小姑,吸了口气,笑着打回圆场:“你不知她也正常,那位叶夫人是忠勇侯前年刚娶的继室,不是士家出身,又年轻脸皮薄,平常就很少见她出门交际。我也是参加侯府的宴席才见过她两面,今日看着倒像是怀有身孕,想来她心情好才和我们多聊两句。” “怪不得,那她和席侯老夫少妻的,想来应是颇受席侯的宠爱。” 姚雪缕本就是转移话题来解心中疑惑,如今听完更是没了心思,面上明显得露出敷衍,她没有看见戚氏说着似有所思的神情。 谨容,婉言,看样子她是一个也不能娶回家做儿媳了,家里已经准备将谨容嫁给李阁老的孙子,三房平日倒显得挺有诚意的,这次再看怕也没有那个心了,真如了两父子的意不成? 也罢,就这一个儿子,虽他所愿也没什么,就是不知他合不合得了楚敬文心中所愿。 哼,也怨他想得倒是高,不然自己不会这般烦愁。 单这般年纪还娶得如此艳丽的新妇,人家那里怕不知怎么乱呢,哪有那么多的好心,到时不知有什么坑等着善之呢! 好在快到前殿时,快到楚道蕴大胆试一把走开时,一个侍卫赶来救了他,这位尊贵的殿下走时还忘回头吓他道:“还说萍水相逢,你就是认得孤,哈!” 终算送走他了,这一路走得慢得他,对前殿半个时辰的路走了快一个时辰,望穿秋水,无能为力的拖着干渴的身体,多想跨出一步抽身快点离开。 他没胆,每抬头看向前方就仿佛见到那个刚十五岁的少年,一刀抬起就有一个人头砸下,血花四溅,伴随着的还有那他兴奋大笑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自己,自己好像当时也不常啊! 当时的自己没有因面前在杀人而害怕,他看完全场,听着这人事后扶琴吟诗,镇定得超出自己的想像,更忐忑的是自己不害怕不是因为这些人对他来说是纸片人,是虚幻,而是本觉得应该害怕的,当时却觉得死亡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不害怕! 他不害怕,是的,他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更准确的说他不害怕。 他害怕的是自己的不正常,没有意料中正常的反应,他到底怎么了? 遇见太子,或者说先皇这位大佬唤醒了楚道蕴刚穿来那段时间的记忆,尽管自己不去想起,甚至以为遗忘的记忆,回想时还能被自己回忆得那么清晰! 为此他感到像被冒犯一样不开心,自己身上藏的事越来越多了,迷团像毛线团一样缠绕在一起,越滚越大,不想深思。 “你想什么这么认真呢?差点撞上人了。” 姚景章一把拉过走在路中,神思不在的人,“你不是去拜文昌帝君的吗?怎么吃饭时还找不到你了?” “去后山看看,一时没找到人给你们送信。” “好在你以前在这住过,我替你遮掩一二,姑母才没那么担心,你说你跑到哪了,冬芹都没有找到你,还有中午饭吃没有?” “嗯,我还熟悉这儿,没什么,中午拿糕点垫过肚子了,现在口干的就想喝茶,哈。” “你啊,走吧,我通知冬芹回复一声姑母,她们也等着急了,我都准备带人去后山找你呢。” 回到净室,楚道蕴喝了几口凉水缓了过来,等小厮过来,在前面回姚景章话,他也解了渴,主要是心理原因吧,“现在要回去吗?” “嗯,伯母担心天黑了进城的路不好走,看这天色,早点回去也好。” 再出来看大家都收拾好了,女眷那倒摘了不少花枝缠丝缚袋的带回去。 踏上归途不久,天色变暗,看着像马上就落雨的样子,因此大家赶路的也急。 刚过城门斗雨便打了下来,楚道蕴骑马的几人早已披上蓑衣和斗笠,飞快往姚府赶去,但进城不远,他们一行人便被拦住停下一侧,听到传令的飞驰而过,喊着封琐城门。 楚道蕴、姚景章等人下马,带头的官兵奔向他们过来查看车马,打灯对照并核对人数等,待姚景章私下询问听说有宵小作乱,临时检查,再问则一慨不说了。 等他们一众人脱身到府,都感到身上冰冷,赶紧各回各屋,唤人进屋换衣热食等,对刚才的检查众人都不知是什么情况,只等明日再探个清楚了。 姚雪缕和楚道蕴母子在屋中炭火的烘烤下,热食进腹,均感到舒坦惬意。 “遇上这一出,还不知道明天宋家能不能顺利举行溪棠诗会。” “既然你舅母她们这时都没派人来说,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耽误诗会。” 您老人家心态真好啊,“呵!娘……” 姚雪缕看着他抢先道:“娘知道你不好吟诗,娘自然不求你语惊四座,但诗会又不单是去背诗的,你呢,眼也放亮点,看看哪家的姑娘回来和娘说说。” “娘,你明天不也去参加吗?我困了,啊!” 太子既然是私服,还是希望太子不要牵连到他身上才好! “你意思说娘相中你就乐意了?” 楚道蕴给姚母再倒一杯茶,笑道:“看,我们看了回来再说,娘,我真困了,嗯?” 从姚宋几家人身上,他猜想太子此次来六溪观的事,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故尔中午回去遇见姚景章时,遮掩了过去。 “那明天记得,你听到没有,哎,你这孩子。” 能去再说吧,如果继续开诗会,那说明事情真的不大,不能开,也好,无论事情怎样和他都没关系,但他后山遇见太子这点想起来多少让人不自在。 “好,好,听母亲的,儿要回去睡了。” 那位看着便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希望他没有多想吧! “回去吧,我,嗳!” 次日诗会正常举办,昨晚的情况倒真像一阵风雨,诗会上没人放在心上提起,也对,应着这美景,美食,美酒,也不会有人故意扰乱诗会。 不过这诗会对他这种人来说,真得无趣,尤其这种坐着如同开会,出去转转如同相亲的模式,楚道蕴只期盼着快点结束! “咦,人呢?” 小厮也一脸懵得看着他,什么情况? 姚景章玩了一阵,忽然发现本应在身侧的表弟不见了,再向四周寻找便见他位置偏后甚是微妙,不仔细找都忽视他这个人了,怪不得都玩三轮了,还没遇见他。 他看着样子也挺认真的,但真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便知他根本无心于此,身边还有两人与他说话,像他一直参与其中一样,也是好笑。 姚景章举酒向说着正热闹得几人走来,“怎么不下去自己玩一场?善之,我记得你诗词作得不错的。” 他身侧微胖的李公子,听言有些惊讶:“姚兄,楚兄,你们认识?你不是不善长作诗?” 好的,感情还不知道他是谁呢,还能相处得这般融洽,姑母多操心了。 不过,有这时间不知到上游走走,看看姑母交待的姑娘,姑母也是一片慈母心。 “李兄,这位正是我表哥,想来你们也应该是认识的,表哥,作诗什的委实令人费心,还是放过我吧!” 那李公子和旁边的同伴互看一眼,想来应像他所说的才疏学浅,文辞粗浅才不开口,免于他人取笑。 姚景章不知他意为何,但他既然这么说,他也不会出口反驳,随向两位公子表示有话与表弟单独说。 “不打扰,你们忙。” 待两人善意的离开,姚景章拉着楚道蕴就沿着海棠树,穿过热闹得不下于海棠花的人们,往上游方向走去。 “你干嘛?”走便走,突然又回头拉扯他干嘛! 姚景章整理一下表弟微乱的头发和衣袖,在上下打量一下,配饰齐全,搭配得大方雅致,可见姑母的用心,配上这张脸和这幅身架,就算他没上心,也能引得姑娘上心了。 “看看,啧,太浪费这幅长相了!” 什么! 啧,会得不少! “姚公子,你们这是去哪?来,我们俩也喝一盏!” 这时一个神态失常,东倒西歪摇摆着的公子,不知何时走来,紧紧拉着姚景章摇晃着,呼出一身酒气。 “你先放手,好,喝喝!”姚景章挣不开这点酒都能喝醉的货,只好一边费心挣脱,一边无奈地对在旁偷笑的表弟使眼色。 嗨!让这没良心的自己去应对吧! 贵女 楚道蕴脱离了表兄的拉扯,如果此时回去日后也逃离不了此类相关事宜,不若权当散心走遍过场。 这样也好交差啊! 不得不说,若是详细观察园中布置景色,不得不说令人赏心悦目。 灿烂而不热烈的暖阳,碧绿柔软的柳条,娇嫩丰腴的桃花,而今日活动中心,人群最喧闹的便属沿溪一畔所栽的香艳仿仿若晓天明霞的海棠,若站在溪畔前排还能清晰的看见若是名士贵人间,还放置得有桂花,牡丹等特意培栽开得明媚的景盆和同样绽放的还有溪间专位对映的睡莲,正同宝刀赠英雄,红粉送佳人。 奇芳点缀,群蝶飞舞,花香醉人,春色满园关不住,莫待无花空折枝,恰胜友如云,高朋满座,酌佳酿香茗,可谓有酒有肉有生活,有诗有梦有远方。 真像大梦一场! “快点,准备好了没,人往这边来了!” “这样真的好吗,晴月,你不觉得我们太过分了点?” “啧,什么癖好,这时在大家面前装什么好心,好像开始下手那么快的不是你……” “死丫头,我是让你悠着点,别弄死了没得好玩了。” “扶阳,你也收敛点,派人去看看引的人过来没有,事要做就做干净点,我先走一步,前面等你们好戏。” “嗯,卫绦,你找的人靠谱不,再派个人过去看看。” “你等着看吧,褚纤月,你别光看着,派个人去动动。” “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乱嘈嘈地传过来,听着人还不少,十二,十三个人! 楚道蕴一袖遮脸一袖作枕,迎着春风正晒得安宜,也无奈睁开眼睛听着这一出所谓的好戏前奏。 西院和东院之隔最清静偏僻的一块,也少不了喧闹啊,她们能找这么一个地方也是费心了! 不知是哪位小姐带得路,想到在这儿整治,不,更像霸凌人呢! 还知道是在做坏事,但她们就这般自信,有恃无恐吗? 不怕有像他这样意外的人出现,也许真不怕呢! 扶阳! 晴月,褚纤月,卫绦,还有一个听着说话挺权威的。 “我也没,她不就靠着……傲什么!” “闭嘴,褚明月,你又靠不上,我都不好意思说,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嘻嘻,说得对,哈哈,别看我,我就承认嫉妒,我可没法哈哈。” “我们也没法,哈哈……” 一群人笑作一乱,又很快在混杂的碎步声中消散。 看来是作好布景了,楚道蕴从柳树上跳了下来,看着前方不远两片微露出尖角的浮萍水草,看着这段宽阔的像小河流,连接两端架着一破漏的木桥。 但危险的从不在表面! 若是来者勇敢有魄力站在期间,那作为最后支撑的桥梁恰好从下方塌落,再来一位能伸把手搭救的好心人,那不显眼的滑苔正好将人身滑落深陷期间,女子在此失了的名节,不单沦为笑话,众人也得想想她一个好女儿家怎么会来这里,设计的人好算计! 再看看远方那渐渐在柳桃飘逸散错间走近的两位娇俏的女子,登场的女主角来了? 楚道蕴提了一颗石头打落在桥上半截木板上,再退回柳树上,那看好戏的人还没过来呢! 那小姐丫环步步逼近,话语也逐渐断断续续传来,这两位小心多了,但内容委实炸裂。 “……齐郎君……银子奴婢收了,你还真……” “答谢人家……来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头热……” 小姐还有个架子,柔声细语的,再细听便是那婢女骂人声了,她倒是个伶俐神气的。 “姑娘,这个桥也太破漏了,怎么过去啊?” 丫环扶着小姐停在桥边草从两步远外,裙下摆的花边干净素雅,和穿她的主人一样。 “这样啊?” 是啊,怎么办,连裙边都保持素净的。此时,远方躬腰从林中窜出一道身影,一路吐着,一路哼着:“嗳哟,嗳!……” 楚道蕴回头看去,人不认识,也不陌生。 必竟是刚见面不久,他不至于这么快没了印象,不仅心中叹息一声,那个拉着姚景章喝酒的,怎喝到这儿来了。 莫非老兄是本折戏中的男主角,不仅是说他那点酒量,就长相也被肥胖的身躯炮灰了一半啊。 嗯,对岸的娇俏女子还后退了两步,她们刚才站的地方沙白着呢。 也对,女子嘛,那有不爱干净的。 “红绢,你扔个石头看看能过不?” “真过啊,姑娘……嗯。” 那个叫红绢的丫环折了根桃枝,在草丛里胡乱打搞着,半天还没有找到一块,或者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 那位老兄倒是配合,瞧着半天摸不过来呢。 远处的凉亭出现的女子们开始多了起来,逐渐向这边倾斜,如同蝴蝶戏于花间。 终于那位小姑娘发现一块适合的——半截木板,她举起甩向木桥,“澎”溅一片水花,小石头也掉进水里了。 红绢赶紧看了一眼,舒下心来回头笑道:“姑娘,咱走吧。” “走吧,回去了。” “唉!哎?” 桥塌了,不,碎了? 两女子不若来时悠闲缓慢,走得堪比凌波微步,很快消失于林间,再转头如一两只小白蝶飞如花从间。 那位胖的这会更看不出人形的老兄摸着树,向四周像在要什么,嘴里哼的也停不出,更像是叫什么名字,喊着喊着,他更像是看见什么,大叫一声往前方冲了过去。 楚道蕴看着真怕他撞到树上,倒是东倒西歪得走出了林子,原来这家伙喊半天是叫水啊,他折了一枝柳条向他投去。 远方朝着凉亭奔过去一个婢女,很快那片花间蝴蝶向这边移来。 “跳水了……” “谁落水了,看见的是谁啊……” “快叫人哪,姑娘哎,别往前靠太近……” 那位不知哪家的胖郎君,半倒在河边上,一手似拢着半边草丛,另一边半边脸枕着一片衣袖,在暖阳下像只出来晒太阳的虾蟆。 看来,这出好戏需要的观众如期到达席位,但她们如同鸟雀惊起,喳喳地惊叫不停。 很快,西院的公子郎君们也蜂涌而至,宋清傅很快从中脱身出来,将这位落水的席郎君抬走了,人群也向两边飞快消散。 不,还有两个没走,还弹了颗石头投过来,楚道蕴用手上的柳条挥掉连飞来的两颗,还有一颗砸在小腿,挺厉害的嘛。 “没看出来,你挺会怜香惜玉的啊?” 说着两人接二连三的碎石子等可用之物向他扔来,尽管大多也碰不着他。 “来,少丘,让我看看这敢不露脸的王八羔子是哪个龟孙子,哼。给我砸他!” 真是惹到姑奶奶了,上雍里倒有个扶阳郡主,而能出来直呼扶阳的,满京对照着掰着指头数也用不了两只手。 是男子,就不要和女斗! 楚道蕴往后边躲边退,终抽空忙行一礼遛走了,这位跟着的女婢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一个闰中贵女怎身边配,这么一个像行武出身的人? 等楚道蕴猫回溪畔,再喝茶时看到往自己这边走来的姚景章,他头一晃,心生一计,手中的茶杯也换成酒盏,一口一口轻啜起来。 “善之,你喝酒啦?” 姚景章看着空头的酒盏,一时不知他头脑是否清醒,这人不喜带人又太会躲了,他找得汗都冒出来了。 “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楚道蕴眼睛睁大,注视着眼前的人,他还真学不来那席郎君的模样。 “表哥,你过来了。” “回家吗?” 接二连三的话挡住了姚景章开口,进不步肯定眼前的这人怕是喝醉了。 按住扭头仿若清醒正常,继续观看溪鼓传花斗草的游戏,他一边吩咐小厮将冬芹唤过来,再回头训道:“你这般放任,若让姑母知道,不说她着急,要真出事了,他那命还要不要。” 楚道蕴没想还要挨出训,好在他现在装醉,歪头看着眼前的人,等他说完,多点头就对了。 “唉,你这样出门,难怪姑母不放心。” 姚景章看着眼前醉得不轻的郎君,想起信中所写他平常便不好出门,想来也不多见此中兴趣,姑母又常担心他身子,忘记问他善酒一事也是他照顾不周了。 楚道蕴抬眼看着有点愧疚神色的表兄,也有点汗颜。 这儿的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好像更烈得他都喝过一样,他只是不在人前饮酒罢了,因此心虚得身子站得更是笔直,回去的一路老实不少。 “让你家郎君好好睡一觉,等姑母那边派人过来问的话,你挡一下。” 姚景章这边交待着冬芹,又往里看了一眼,楚道蕴倒是醉后乖顺,倒床就睡,他还得等应酬结束,想着出门时还不忘记再说冬芹两句。 “你好好想想,好了,进去守着他吧,有需要的和外面的人说,让他们送过来。你郎君若早醒了,告诉他先等着我,今天我们会早点回去的。” “是。” 这奴仆真得不知他刚才说得听进去了没有,但必竟在表兄弟里头见这般乖巧的,换个人,他也不会管这么宽。 等姚景章一行人走出去,楚道蕴从床上溜下来,他这表兄是不是被母亲传染了,对他身子有所误解。 这一床厚被,边角都压得实实的,像将他裹成蛹一样。 “要不你再出去逛逛,别让人发现你就行。” 就算早点结束,那也要等到申末了,启国诗会一般分为上下两场,上午巳初到午初和晚上申时起到亥时结束,而像今天宋家上请学者儒师下请学子志士的,这等举办的便是全场的了,姚家也要在这里找幕僚,结识人才等,因此最快还要到四点后才能走。 冬芹倒不想出去了,他又不好那些联诗对对的,“主子,我去偷壶酒喝,你要不?” “你去吧,我不必。” “那我就坐屋顶上,你有事叫我。” 郎君的事,他听着做就对了,反正也没见人能弄明白他想什么,见多了,也就不以为奇了。 贼人 楚道蕴转了两圈还是倒在床上,昨夜的封城、太子私服,包括今天诗会,想来有人不会让这事闹太大。 想来和他没多大关系,那他也不用自寻烦恼了。 全身放松,调整好呼吸,逐渐进入冥想状态之中,随着时间漫漫的流逝,他的呼吸若有若无,细若游丝,而本人像睡着一样,全然无知。 等姚景章过来,看到的主仆两人都睡着沉沉一幕,一时不知自己说什么是好。 今天天气晴朗,日后要开始白日明亮的时间长了。 和来时一样,楚道蕴和姚家表兄弟会骑马的策马回去,但也有突发情况。 楚道蕴看着眼前弹起的系统屏幕,屏幕虽是透明的,但这样突然眼前也会吓着人,何况他在骑马出事了怎么办! 【目标:捕抓贼人,救人脱困;地址:宋院南两公里;时间:两刻钟】 又是红色的啊。 两公里,那不得返回去啊! 这系统怎么还没有缓过来,不是靠他养活的,咳,他这么差的吗? “怎么了?” 姚景章和他最近,也是最先发现他的不对。 楚道蕴将腰间的玉佩收回衣袖间,听之神色恍然惊觉道:“我玉佩不见了,想来是落在宋院了。” 冬芹一侧补充道:“我们走前床铺等收拾好的,应该落在园子了。” 明明,上马前他还看到郎君腰间的玉佩呢,但像打掩护等,类似的事过往比比皆是,他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作法了。 “这样,你跟李悟,冬芹他们说说会落在哪,让他们回去找宋郎君帮忙找找,不用担心。善之,我们先回去等着吧。” 楚道蕴看着闪烁着屏幕,这趟为的便是他得返去:“我转得自己都不好说,不好让他们乱找,我想回去一趟找找看,就是这天快黑了,不知这儿有没有快的捷径?” 姚景章想想白日游院时景象,无奈地指出回去经过第一个仚路口东行等小道,看着他二人策马离去,叹息一声向慢下来探首的马车行去。 什么时候结束啊,这救急的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人非要回来走小道呢? 两人策马疾行,天光像一道箭追逐而来,天色阴暗下来。 偶尔有农家一两人拾柴回去,这条路可看出平常车马不多,两旁小草耸立,中间像踏出的一条洒落的白练。 驰行了大约十分钟,他们骑的马可不是温潮那种疾行的,唉。 霞光白云均已散去,天色黑了下来,他们还真遇到一辆马车,挂着一架幽明地宫灯。 马车,楚道蕴拦马停下,“回去。” 冬芹随着掉头,他们的马呼哧,累得厉害。 “停,停下,扶阳郡主在吗?我家马车在前面出了事,郡主回城,帮忙将我妹妹捎带一程呗。” 厢内半响无人说话,车夫面色欠佳,眼神躲僻,偶露狠厉,“扶阳不在,你妹妹在哪?” “啊,是你啊,往前一里多便看到了,她一个小姑娘,我担心她怕得很,和你一起吧。” 还不待楚道蕴准备上车,车夫跳了下来,声音暗哑:“公子,请自重。” “自重什么,没看出我是她哥啊,你什么时候换的马夫连我都不认识,让开。” 楚道蕴与冬芹相视一眼,粗鲁地说道,期间趁着对方心怯,推攘一把爬上马车。 还是团伙作案啊,刚进步还没看清人呢,他就和人打了起来,招招狠辣,下死手呢,外面也随即打斗起来。 对方有刀在手,武力比外面的强多了,楚道蕴抢挡中不甚在臂上划了一刀,才将其匕首躲掉,再费力将他手筋挑断,看着对方准备死攻上来时,忽然停滞一瞬,足够了。 是缩在厢角的姑娘在背后扎了一根金簪,面目狰狞,虽有害怕之色,但真是凶啊! 他看着这个被吓退了一步的姑娘,心脏跟着快速蹦了两下,移头再看向贼人。 莫名的楚道蕴快人一步,谢了下巴,看着面无生机,全身系得结实,脚也被楚道蕴挑断脚筋,颓废得好像全身的力气只剩下瞪着他们,事实上也是如此,外面的打斗也结束了。 冬芹冶住外面的车夫,往里喊道:“郎君,怎么办?” 怎么办,回去啊! “你,冬芹你来赶车吧。” 他还想安慰人家不成,外面冬芹问的时机太正好了。 “我怎么办?” 那姑娘听着也明白外面贼人也被抓了,一时看着竟像镇定了下来,仰首僵硬地问道。 楚道蕴看着角落歪倒晕着的婢女,他还有两匹马呢,“你将你那婢女叫醒,你们看着这个人,我们现在回去交给县令。” “她晕着怎么醒来?” 他算救命恩人吧,贼子都困住了,这人说话怎么还这么凶啊! 刚才莫名心跳加速了一会,让他心理现在都有点堵碍不适。 “你,哼!” 她只是被打晕了,又不是犯病,你不会把人叫醒,他动手把人叫醒也不行吗! 婢女果然和主子一个德性,醒来仅护着她家小姐,一句道谢都不会说。 没礼貌啊! “你们看着这个贼子,别让他口中的布吐出来了,我在外护你们回去。” 前行不久,前后均有马匹向他们袭来,两侧的庄稼里地可没有遮掩的地方,楚道蕴一时停住马车,不知来者是善是恶,但这么大的阵仗,赌一把了。 路狭小,这两队来人不多,但将他们堵得死死的,看看人家这马匹,高大威猛之势,好想弄一匹啊! 后侧来人下马的身姿帅气风流,路过时扫视他一眼,像打量一根死木似的,走到车厢前,普通的行礼经过他的动作也显得优雅起来。 “昭宁郡主,您没事吧?” 昭宁郡主! 游丝弦?太子的表妹! 原来是她,那些女子后来笑的是靠着太子耀武扬威的她啊! 贼子被拖了出来,两人被压往后面,那人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有点让人不舒服啊! “我等护着郡主回去,郡主不用担心了。” 这人路过楚道蕴时,才露出一抹笑,唉,这人笑得挺……薄凉的,让人一瞬能想起他那个主子。 “你救下郡主有功,回京太子有赏的!” 在楚道蕴行礼时,眼前的裙摆移开,东宫的人都挺傲气的啊。 不时,一群人与楚道蕴二人擦肩而过,气势挺惊人的,故意的吧! 看来这些人便是昨晚封城的缘故了,还让他这般奔波回来救急。 “郎君。还寻玉佩吗?” 啊!那倒不用了,任务完成就结束了。 楚道蕴从袖中掏出玉佩,晃了晃,说道:“诺,在这儿呢,回去吧!” 冬芹闻到楚道蕴身上的血腥气,看着他不动的左臂,怀疑道:“你受伤了?” 楚道蕴摸了一下受伤的左臂,他又不是金钢身,也没个物什撑着,照着对方下杀手的狠劲,刺的力度像要费了他胳膊,还真疼啊。 “没事,回去我们小心点,你费心点别让母亲知道了。” 他一只手上马,身姿也未必比那太监差! 没错,他打扮行为等等,看似贵家郎君,但行得宫礼,身上的香料等无不表明那是个太监。 等他们再拉着疲惫的矮马儿回到姚家,众人已食过晚饭了,姚母好兴致,但楚道蕴不想过去,让冬芹过去拦了下来。 次日回府,姚母再次派人来请,楚道蕴不好再推辞,只好与她同车而回。 等跟随的嬷嬷自觉下车,给母子俩留下空间。 “你昨儿玩得高兴,听说还喝了酒。” 姚雪缕手执罗帕,笑首一把扯过坐在右侧的儿子,看他眉头一皱,有点生产道:“你这么嫌弃为娘啊?” 上药他胳膊也没好那么快,您老人家下手的速度不输昨日的贼子啊,真快,狠,他都躲不及! “母亲大人,小人哪胆子对您生嫌弃啊,这车上儿真坐不习惯,您放儿骑马吧,嗯。” 楚道蕴向姚母依偎撒娇,早练得信手拈来,浑若天成。 “外面风沙大的,你就不怕迷眼,衣服回去也脏兮兮的,有什么好。” 姚雪缕说着剥了一个桔子给他,“我问你几句话,还不舒服,就让你去骑马。” 看楚道蕴笑着接过桔子,掰了两瓣给她,姚母笑着拿来吃了,又道:“算你有点良心。” “昨日听静平说,你去东院那边转了,怎么样,有看见什么姑娘没有?” 看着偏头小声私语的姚母,你也知道这般行经不妥当啊! 姚母看着端坐的儿子,促狭一笑,不自在得调整一身姿,但作用明显不大。 楚道蕴看着不罢休的母亲,跟着讪讪笑道:“娘,那么多姑娘,总不能看哪个一眼就能作您儿媳不是?” “哪你看了哪一个一眼啊?” 你关注点错了,哪有,有一个人…… “昨日不是有人喝醉掉河里了,听说惊了好多姑娘公子去看呢,你就没有对谁多看一眼的……” “我记得一个,嗯。” 楚道蕴不知自己开口利用对方好不好,但看着姚母期待的目光,还是将对方卖了。 “咳,听她身边婢女称她为昭宁郡主。” 昭宁郡主,她啊,儿子是不是就听见个名字,才回她的罢。 她疑视的紧盯着儿子的面孔,口中念道:“昭宁郡主?” 再次莫名的楚道蕴感到脸上有些热,这回换他不自在的移开脸,回道:“嗯。” 难道是碰上原主的真命公主了! 这身体不对劲! “啊,她有什么不对啊?” 楚道蕴将脸扭过来,反应过来姚母也不对劲。 而姚母而无可救药地看着儿子的变化,想了一下,说:“你可真想娶她?” 见楚道蕴一脸疑惑的看来,她话到嘴边顿了下,又换了想法:“没什么,你好好想一下,真的喜欢她,就等我回去和你父亲商量下,咱家配现在的游家也不算高攀,再待你会试成绩出来,正好可以准备为你上门提亲。” “咳,我再想一想,儿还是下去骑马吧,马车太颠了。” 此话说得不免有些缰硬,让人不适。 楚道蕴感受到心脏像回到昨晚的不受控,一时又觉得是空间太狭小,有些闷。 “去吧,去吧,哈哈。” 这回楚道蕴真的像被姚母给催着下车骑马了,而他倒感觉自己更像逃离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NPC被控制的反应吗? 真让人不自在啊! 中了 NPC,自己想起以前的词好像更多了! 原想着自己是不是被这世界原本的轨迹给操控了,一转念想到回家,楚道蕴便觉得轻松起来,这代表什么! 代表时间越来越接近了,他觉得风都轻柔了,高兴得跨马往前奔去。 冬芹不明所以,向马车看一眼,正好对上探头掀帘的姚母两人对上。 再看看前面高兴的郎君,和高兴的姚母等人,他朝姚母点头,随后跟上前面的郎君。 相比楚道蕴的高兴,东宫里则肃静的多了。 太子一身玄色暗纹锦袍,从地宫牢狱里出来,满身的血气还未散开,与后面跟着的青衫男子两人倒像是刚下朝回来一样。 “这些人问着都像是从他国拿钱进京的,互相没有联系,因此也没有特征追踪,这背后的人够谨慎的。” “谨慎,还能知道孤的行踪,盛宗,你说会是谁花这么大的力气和价钱要孤的性命呢?” 待内侍端上温水进来,太子邰霄一边净手,边抬手看向内侍,向旁边人问道。 内侍动作恰似无声,但明确沾水,然后将一条半湿的白帕递给闰钦,待他接过又递给太子一条簇新柔白的。 闰钦自视,发现左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溅了血迹,擦了擦道:“不知,起码排除掉上雍的皇子们,他们还没这个财力。” “婉妃的娘家可是炙朝人,那她呢,她背后的人也不可能吗。” 闰钦擦过手,听完话更是恭敬,边思索边道:“可炙朝,蛮族也。七皇子就算有心,朝堂大臣等是不会接受他也帝的。炙朝虽有钱,但资住一个深宫的婉妃……” 未尽之语已表明他的态度,他回视多疑的太子,还是肯定摇头道:“臣觉得不太可能。” “这样,先不要管这事了,他国的国君太子等哪个敢说自己没有野心的,也许那两城的城主也参与进来了呢,其中一个不就出自其中吗,呵!” 邰霄一坐在案牍后,拿起今早送来的奏章,道:“你去查查昭宁的车怎么正好被拦,那个人又是怎么出现在那的。” “他两次遇见,真的,太巧了!” “是。” 等闰钦出去,太子批了半响奏章,忽然停下,抬头向外望道:“婉妃和七皇子那继续盯着,看不见的时辰和周围出现的人都记录下来。” 过一会,他又顿笔一下,边写边道:“明着给昭宁送些水里点心,私下将玉华阁的那套头面交给她,别让游家那些人看她好欺负。” 身旁的内侍听完,本在点头的他也顿了半响,对殿下的话感到好笑。 那姑奶奶,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她啊! 明明小时候是个胆怯,害怕这害怕那的主,怎么越长大越会作弄人了? 他还是不要想这些了,再说就都是殿下惯大的了! 这边回到府的楚道蕴开始分配礼物,然后派夏冰,秋容等人,将带回来的东西给东院的众主子和家内的两位妹妹分开送去。 虽说院中无事可多跑两趟的,但不知什么时候被楚道蕴带得,人尽其用,不费二趟,因此此次连冬芹都因人手不够临时征用了! 刚从外回来的碧榆,原本俏丽娇艳的容颜被晒得比起以往更朝小麦色的方向去了,首饰简单,衣着便利,唯两眼甚是明亮,她在院中站着,看着回来换了一身出来的郎君,粲然一笑间更添异地风情! 整个院子洒落的阳光像是被她再次点亮一般,豁然开阔亮堂了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郎君的问话还真是简单易猜啊! “嗯,比郎君早回一个晚上。” 她俏皮等跟楚道蕴边说边比划形容着,眼神更期待他多问一些让她解答。 “事办妥了?人手够不够?” 这次碧榆笑容更明亮了,声音也比以往轻脆:“费了些时间,但都办妥了,郎君不是说人手贵精不贵多嘛,等你们一回来,我就将这次帐目交给冬芹,其他人不知。” “下次,直接交给我吧,不用交冬芹那了。” 楚道蕴看着眼前这个此时活得也如她笑的那般明亮的女子,谁也不会想到他刚遇到她时死寂般的目光。 “郎君,你这私产要藏得这么严乎吗?” 碧榆想到什么收敛起笑,面露忧愁道:“听说主母要给郎君说亲,你这样怕日后不会得夫人喜欢的,唉!” 这声叹息引得楚道蕴回头看她,只见她绷着笑道:“奴可得郎君夸赞过的好容貌,日后被夫人嫉妒,又有一大笔钱掌握在奴婢手里,让她知道可如何是好?” 戏精,若真得再意这上面,怎么不去看冬芹和刘常这两人都喜欢她呢。 她还私下和他说自己想自梳发,有他给的那一笔钱,足够她花两辈子了,因此不想日后嫁人生子,怕钱被男人和孩子给花了! 唉! “想笑就笑吧,谁也没挡着你。” 此话一出,果然身后的人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碧榆喜欢这样的生活,郎君都不拘束着她,那就更没人能拘束着她,她的生活就要这般充实与威风! 这次买卖统计田产等可真的全经她一个人的手,还附带收拾了一群轻视作乱的小人,她不怕这次剩下的人没有得到教训,郎君可提前跟她说了,日后让巡查的机会可多了。 冬芹不会去看帐本的,那些财产也就是说只有郎君和自己知道。 换句话说,她做的事,世上也只有郎君和她知道那帐本代表着什么,她们做过了什么! 等众人逐渐返回,院子里人又多了起来,但手上的活都是日常习惯的琐事,忙起来都慢悠悠的,希望不要一下做好的好,因此院中声音不大不小地起落不止。 如此过了两日,众人的心也随着话题提了起来,大早上看榜的人回来说,榜单很薄,此次上榜的人不多,怕不足三百人。 后来人报家中三位郎君有两位在榜,西院里虽早有传言三郞在榜,但郎君、老爷和夫人都在内院未出,而送榜的信使快到巳正还没有送来,有些人便猜测会不会是郎君没中,因此院内倒比往常安静许多。 内院,楚厚恒正拉着楚道蕴讨论此次录取人数少的原因,“离殿试的还有一月,外面都不知道谁在作乱,各方的人都在看着呢,你……” 楚道蕴同样没有喜气得听此,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道:“爹,放心,外面既然这么乱,那我就在家温书。” 这话一出,将楚厚恒本要说的话咽了进去,这时他才发现屋中的几人没有一个高兴的,连一旁侍候的仆人都神色紧绷绷,不由咳了两声:“温书也好,但你成绩不错,高兴点,偶尔出去转转也没什么。” “嗯,陛下和太子不会让他们乱太久的。” 这次会试的成绩不算糟,昨晚他就从系统那知道了,原主的状元他早就清楚自己够不着,因此谈不上伤心难过。 他几斤几量,在多重教导和自己费心下,此次能考上全国前二十名,算是到达他的最高预期。 楚道蕴没注意楚老爹的表情,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一会像高兴一会发愁的姚母,才让人举得奇怪。 姚母从开始插不进口,后思想发散,思考接下来她怎么和游家侯府的人接触,亲朋好友那都拐了七八道。 至于通报的小厮也没有离开,他来时东院正洒钱封红呢,但看大爷并不高兴,还让他留下看看二爷怎么说,但这几位主子,好像上心了,好像又都没有上心,他也感到愁啊。 再说大爷那边的情况,今天出榜正逢两位老爷都在家休沐,本来他们应该去东院庆贺的,但昨天晚上刺客袭击太子的事不知被什么人暴出来了。 一大早便听说刺客可能是他国人,在往常也算正常,但偏偏出现在放榜前夕。 此回录取人数真说起来不算少,史上最多录取人员不过三百余人,本朝一直鼓励吸引人才,对比往年录取人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的,主要是此次科考有他国学子参加,因此在学子中间影响很大。 今早皇宫和东宫皆传出震怒的消息,楚平恺便让人来说等信使送榜过来后,让他们私下交流心得等,至于家宴待殿试后,再庆祝,此时还是不要打眼得好! 这事太子肯定不是自己蠢得说出来的,而暴露恰恰在科考放榜前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简单有效的针对太子的阳谋了。 “中了,中了,郎君中了!” 随着看门的小厮跑进院中通报,整个西院像松了一口气,打水的,浇花的,洗衣的,晒被的……都站起动了起来,明显看出大家为这个消息高兴着。 “走吧,咱们也出门等着吧。” 楚厚恒整理一下衣摆,阔步昂首出门,屋内的众人也跟着变得欢喜起来。 等众人在院门处等待,果然不到片刻,一队执卷的皇家内侍和侍卫满面笑容地向他们走来。 “恭喜楚大人,令郎高中会试一十四名,真是出类拔萃,国家栋梁之材啊!” 这句话不知他今天上午说了多少遍,显明嗓子有些干哑,但听起来又那么情真意切。 比起送杯茶出来,封红里有重量的银子,更令他们开心,楚老爹还于他们推辞了一番。 “这还有几家要去送的,楚大人留步,咱家就不进去了。” 他们送走这位代表天子派来的特使,接着满院的恭喜声,姚母声音中夹杂得高兴也在此刻显露出来。 “赏,哈哈,全院里都赏!” 明明都知道成绩,但经过这一糟大家才心里踏实下来! 几位主子身上是看不出半刻钟前他们的忧虑和枯燥,众仆人听到赏钱亦是喜笑颜开,奉喜讨赏得围着姚母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