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名为战争与和平[文野+咒回]》 1. 第 1 章 高中毕业的晚上,娜塔莎没去参加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名为毕业晚会实名□□大会的聚会。 比起和人□□,她更喜欢伏特加,也只喜欢伏特加。 慢吞吞地往家走,步伐隐约还有些不稳,从这就能看得出娜塔莎在路上已经喝下至少一瓶伏特加了,而且不然她也不可能手上只拎着一瓶伏特加。 未成年当然是不能自己买酒的,但异能者,尤其是异能者中的超越者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克格勃特地给她做了一个护照已满足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心愿。 对娜塔莎来说,能自由买伏特加的国内护照是她去政府注册超越者身份最大的好处。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有,谁会去白给政府打工呢?伊万也不行。 “咕嘟嘟……嗝……” 白色的现代式建筑在漆黑的夜里也变得黯淡无光,里面黑漆漆的一点人烟气都没有。顺便一提,这栋靠近学校的独栋别墅也是政府发的,方便她的生活起居。她家的祖产还在布里亚特共和国的乡下。 娜塔莎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然而却对着门板发起了呆。 好懒……不想去找书包里的钥匙了…… “要不直接把门锁破坏掉?”娜塔莎有些迟钝的大脑里真的划过了这样的念头,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明天她还得去买门锁换上,晚上家里也可能会丢东西,麻烦得不得了。 本该意识不清的脑海中却意外发散地出了很多毫无关联的念头,娜塔莎站在自家门口脸色越来越僵,身形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寂静的黑夜里,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砰————” 簌啦啦一阵轻响,四周的雪花顺着地心引力的牵引向中心的空洞里倾倒。从远处看来,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再无它色。 …… 家就在门前,然而娜塔莎却就这样在雪地里死死睡了一夜。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第二天的娜塔莎不是被寒冷的天气叫醒的,而是天上的太阳走到了一个恰好可以被雪堆缝隙捕捉到的位置,阳光经过雪层的反射汇聚起来一道几乎能照瞎人眼睛的光芒,娜塔莎这才不情不愿地被天光喊起。 娜塔莎下意识晃了晃手,耳边传来窸窸窣窣雪花摩挲的声音。 眼睛还闭着,口中发出零零碎碎的代表不想起床的呻.吟声,然而强烈的光源足够消去所有睡意,娜塔莎不情不愿地坐起了身,神色恹恹。 抬手捏了捏身上完全湿透的羽绒服,上面还滚了很多小的泥土块儿,娜塔莎已经预想到之后清洗衣服会是多么麻烦的事情,所以刚起床懒劲正浓的娜塔莎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扒光了身上的衣服,把全然湿透的衣服全扔进垃圾桶里。只剩内衣的娜塔莎露天站着弯腰在雪地里扒出来书包,拿出了钥匙开门,然而却发现……门没有锁。手只是轻轻一推,棕色的门板就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开一条缝隙。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出门前她忘了锁门。 娜塔莎:“…………” 十分不爽地踹开门。 门板急速撞到墙壁然后反弹回来,“簌簌”震下来一层完整的雪花门帘无辜地平铺在地上。 娜塔莎进屋往壁炉里升了火,把身上仅剩的内衣也换上了干净的。 盘腿坐在壁炉旁烤火,这时候娜塔莎终于回想起昨晚在外面睡死前脑海闪过的念头。 毕业旅行的话……去看哥哥? 唔……算起来和哥哥也是十多年没见了。 到底算是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去见见他倒也可以。 事实上娜塔莎根本没纠结这件事,既没有为难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像是想好了今天的早餐吃什么一样随意。 接着她就打电话给了克格勃专门对接异能者的特设部门,找他们要十几年没联系的老哥的信息。 是的,因为他们年幼分家,她不仅不知道哥哥在哪,也不知道哥哥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过他应该是活着的,这世上应该还没人能杀得了他。 与一般的异能者还不一样,她有24小时待命专门对接她所有要求的特工小组。 电话基本上是立刻就接通了,不得不说这就给人一种对面像是时刻都在期盼她电话到来的错觉。 听完她的要求,对面不出所料发出了惊异的声音:“诶?少将您想要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的情报?” 一个在档案里和少将毫无关联的名字,被提起的好突然。 “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这边记录的情报里,最值得关注的是他约在两年前成立了具有多名强大异能者的组织‘死屋之鼠’,平时以贩卖情报为主。这个‘死屋之鼠’组织行事狡猾,行事隐蔽,我们有组织内其他异能者的情报,但他们首领的位置向来难以定位,现在我们并没有他确切的行踪。” “那个……我可以知道少将您为什么突然想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情报吗?您知道的,向上申请情报需要提交缘由。”即便这问题是按照规定的例行询问电话里声音听起来也是小心翼翼的,尽管娜塔莎至此都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强硬和压力。 小心的,就像是面对教导主任下意识减小音量的男高中生。 娜塔莎一边用微波炉加热好的快餐准备平息肚皮的抗议,一边漫不经心地给出了回答。 “我要去见我哥。” “陀思妥耶夫斯基竟然是少将您的哥哥?!”极其难以置信的声音,同时吸气三连。 这可真是个巨·大·信·息·量的情报啊! 特工已经肉眼能语气道今天晚上是个不眠不休的加班夜了。 这可是足够让克格勃所有高层一晚上全体失眠的消息! 正因为超越者在战略层面的特殊意义,超越者相关所有一切的人际关系都需要被隐蔽但密切监视着,更别说少将这么特殊的身世背景。 原来如此,罗斯托娃下落不明的次子就是死屋之鼠的首领。 电话里的特工严肃记下了这一意外获得的情报。 ——这样一来,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观察必须加大力度了。 娜塔莎根本没想过自己可能给亲哥暗地里的活动带来怎样的阻力,她似乎根本就没听见电话里大惊小怪的惊呼,表情冷淡地夹着电话等那头的声音自己念叨完。 对面小特工很快恢复了干净利落的工作态度,不消多时便传给了娜塔莎索要的情报。而娜塔莎用完了人就直接把电话挂断,没有道谢,没有道别,根本没有维系社交层面的礼节的意思。 娜塔莎在水池旁清洗着碗碟。 人在日本?……他去日本那小地方干嘛? 不过要去日本的话…… 看来行程得推迟一周,先学会日语。 …… …… 远东之地。 在幕后推动着给横滨送上一份大礼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正站在高处俯视这座城市。相貌尚留些许青涩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为何眉头微微一皱。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份计划外的大礼正向他空投过来。 2. 第 2 章 日本这个没有超越者的国家在西方世界普遍看来就是个弹丸之地,根本不会将其放在眼里。虽然以后的日子里会有一名福地樱痴带给日本少许关注,但现在福地樱痴还没有弄出名堂,日本就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地方。 对于世界曾经唯二的超级大国之一的俄罗斯,要不是曾经的日俄战争让俄罗斯能稍稍高看日本一眼,就凭东亚岛国和二战战败国的身份,日本在俄罗斯这里就算被提起来都是眼皮子都不带撩一下的轻蔑。 近一百年前日俄曾有一次战争,俄罗斯在日俄战争的失败虽然有日本自身实力增强了的原因,但八成以上的原因是俄罗斯自己在内部爆发着革.命国家深陷内乱泥沼,这也就导致了俄罗斯虽然稍微正视了下日本,但实际上还是对这个全靠运气的国家基本看不上眼。 自十九世纪以来,俄罗斯这个实力世界数一数二强大的国家超越者历代从未断绝,而日本这个弹丸小国现在都完全失去了超越者,也是上一场大战中的战败国。在异能者决定战争胜负的时代,这就是赤裸裸的差距,俄罗斯全体在战略层面上对待日本从来都不算重视。 在以上种种前提背景下,俄罗斯政府对于娜塔莎打报告以旅行为由去日本并没有任何异议。 这就好比如果美国有某个政府官员向美国申请护照去非洲某小国旅行。甭管是想体验异国风情还是享受原始风草原捕猎的乐趣,美国政府会多想什么吗? 同理,俄罗斯政府不觉得娜塔莎去日本会有什么问题,他们只会给她办好外交官身份然后祝她旅途愉快:) 然而这趟旅程——似乎从一开始就预示着不顺利。 在机场准备托运行李时,娜塔莎困惑地睁大了眼睛。葡萄色的眼睛因为早起所以还有些迷蒙,两点像是被泉水水润过的晶莹的石头点缀在少女鹅蛋一样的脸蛋上,让少女就像卡通小熊一样可爱。 “小姐您好,您的行李中携带了的酒类液体超过了航运标准,按照规定我们无法为您进行托运。”值机人员维持着微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并且也不可以随身携带带上飞机。” 娜塔莎郁躁地抓抓出门前随手扎的丸子头,差点把头发抓散:“……哈?什么时候俄罗斯还有这规定?有这狗屎规定的航空公司在俄罗斯还没破产吗?” “俄航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我们是日本国的航空公司,所以有这样的规定。”体型娇小可爱的东方女性值机人员面对娜塔莎的粗口微笑不变。只能说,这样敬业的工作精神实在值得嘉奖。 “……”娜塔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其他人都听不清的音量含糊地说了一句粗口。 她没放弃:“如果需要补行李费也可以,要交关税也没有问题,我的行李一定要带。” “如果您的行李是超重的话补票价确实就可以,但人可携带的可燃物的重量是有严格规定的,基于的公司规定,我很抱歉女士。”东方人面孔的工作人员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娜塔莎眉头拧起,啧了一声,发出不差钱的声音:“这趟航班剩下的机票我都买了。” “很遗憾,本次航班已经没有多余的座次了。而且,如果本次航班的乘客全都没有遇到意外情况的话……”东方妹子眼神扫过电脑屏幕,柔和地对娜塔莎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您上了飞机后可能需要抢一下座位。” 娜塔莎:“……” 娜塔莎:“???” 等一下—— 你们日本的航空公司这么野的吗,在俄罗斯都敢超额售票??? 向来不关心外界的娜塔莎微微睁大了眼睛,难得生出了敬佩的心情。 娜塔莎不忍对着娇小的东方妹子发火,扯着假笑转身离开:“那我换个航班吧。” 没看到东方妹子欲言又止的眼神,娜塔莎忍着怒火维持着假笑走到人流少的地方拨通了某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对面接通:“(哈欠)————我正要睡觉呢……谁啊?有事吗?” 明显浪了一个通宵的某个成年男子露出疲惫虚弱的声音,然后,就接到了一点停歇没有劈头盖脸的一顿让听者憋气憋得快要憋过去的超级连环俄语粗口大全。 “别、别这样……嘶、我一晚上还没睡,我心脏都不舒服了……老天,您这是怎么了……”电话里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被这一长串粗口教育地差点眼前一黑前往另一个世界。 幸好,娜塔莎最后的理智克制地压低了声音的大小,让这个因为熬夜后对声音格外敏感的男人不至于真的心脏停跳死掉。要是人真死了,俄罗斯少一个超越者是小,问题是谁来给后面扫尾:) 好容易从俄语粗口中提炼出关键词,男人揉揉额心手肘一撑从沙发上坐起——原本困极的他是打算这样就近将就睡一觉的。 “航班?对了,您的飞机票是我帮您买的……有什么问题吗?”靠在沙发靠背上,男人眼神发空,几近空白的大脑联想不出她打来电话的意义。 “布尔加科夫您他妈订的日本的飞机连伏特加都不让带!还有,我记得清楚我他妈给您的钱绝对够买十张商务舱的机票,您狗屎给我买一张普通舱机票,还他妈要和别人抢·座·位!”娜塔莎露出狰狞的笑容,“我不问您这dick head剩下的钱哪去了,给我去重新买一张机票!能·带·伏特加的那种!” “……”布尔加科夫放下手掌任其盖在脸上,总算清醒了些,半晌叹了一声,“娜塔莎,日本那边和俄罗斯在外交上闹僵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除了日航的零星几个航班,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航班飞日本了。 “——除非您愿搭乘军用飞机过去。 “当然,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说一声就能安排上,而且我保证能带伏特加——想带多少带多少。”他耸耸肩。 “……那种跟烙饼一样又窄又挤的飞机想都不要想!”而且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出紧急任务就算了,那飞机是人坐的吗?!上次她一路都维持着异能的开启状态,连闭眼小憩一下都不敢,生怕那灌了半瓶伏特加的飞行员把飞机撞山头上去。明明是该休息的时间她却成了最严阵以待的那个,落地后连起立鼓掌都不鼓了,再问那就是心累! 娜塔莎听这口气就知道布尔加科夫恶趣味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怎么就是学不明白别在她没心情的时候和她插科打诨? 长舒一口气,娜塔莎微笑着说,“亲爱的米什卡,你现在还有心情打趣我是吗?” 平静舒缓的语气,连挂在嘴边的粗口都没了。 然而布尔加科夫却悚然一激灵,尤其听到娜塔莎称他为“你”更是受到了无比的惊吓。 娜塔莎对他竟然都不用敬称了①……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3. 第 3 章 “等、等等,亲爱的娜塔莎阁下……请先不要动怒。”平日惯会小嘴抹蜜善于讨好女性的俄罗斯男人上线了。 他讨好地说了一大串好话缓和娜塔莎的怒意,最后终于说明了重点,民用机票现在一票难求,她想换飞机,除非等日本和俄罗斯结束外交冷战,各大航空公司才能恢复俄罗斯飞去日本的航班。 顺便,这次娜塔莎需要和别人“抢座位”也是因为他用了点小手段——当然,航空公司很大程度上都存在超额售票的问题,也不单单是因为他做了手脚。 …… …… 表情阴郁的娜塔莎走回来,脸沉得像暴风雨前的黑天一样。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眼睛骤然瞪大,指着前面人的行李:“等等,为什么他就可以?!?!” 坐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已经换了一个东方面孔的男人,他不知道刚才娜塔莎在这发生的插曲,礼貌微笑道:“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他的俄语很熟练,几乎听不出任何口音。 娜塔莎根本没看他的职业微笑,手仍然指着前面人的某个行李箱:“为什么他带一箱子伏特加就可以?” 娜塔莎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人的行李箱呲溜溜通过闸机检测,顺通无阻地进入了后面的通道越行越远……行李箱的主人是个相貌清秀的东方男性,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是不习惯被黑发的俄罗斯少女这么直接地看着,神色有些羞涩。 “你刚才跟他说了,行李箱里都是伏特加吧?” 对方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了脑袋,脸颊有些红,用很流利的俄语说:“——对,里面装了三瓶伏特加,我觉得俄罗斯的伏特加应该会比较好,所以带了当特产。” 娜塔莎给了他一个“你很有眼光”的赞许眼神,然后转头,沉下声音对着航空公司的值机人员缓慢而坚定地问:“——为什么他就可以托运一箱伏特加?” 男值机人员顿时露出了遇到刺头的棘手眼神,然而在俄罗斯这片洋溢着剽悍气息的土地上他都快见怪不怪了,尤其听起来这次的事还是涉及到俄罗斯人的命根子。 他张望了一眼娜塔莎的行李——事实上这行李的块头即使不用心注意也显眼的很——忍不住沉默了一下,用一种隐含猜测但基本已经确定了的疑问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问:“……小姐您是说,您这一箱里,都是伏特加?” “没错。”回答的理所当然,甚至一点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值机人员看了看地上目测能塞下三个娜塔莎的巨大箱子,又看了看娜塔莎纤细的胳膊和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惊叹她是怎么带着箱子走过来的还是该惊叹她为什么会带这么多伏特加。 郑重思考过后,值机人员用慎重的语气道:“……如果您是去做生意的话这些酒走货运比较好。客机的话的确不可以……” “哈?”娜塔莎皱眉看他,“人去旅行怎么可能不带行李。” 她指向地上巨大的箱子,理所当然道:“这就是我的行李。” 除开地上这个叫人忍不住注目的巨大箱子,娜塔莎身上只斜跨了一个小挎包,总体十分清爽。 娜塔莎旅行的行李:手机,在挎包里;护照,在挎包里;钱包,在挎包里。 以及在日本旅行期间要喝的伏特加,在箱子里。 这就是娜塔莎此次旅行的全部行李。 …… “所以说,为什么他能带一箱酒而我就不行?”娜塔莎环胸语气不爽地质问,“你们这是种族歧视吗?” 值机人员一下子竟然哑口无言,满脸写着“这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忍不住用眼神比划比划地上能塞下三个娜塔莎的巨大箱子的大小,然后又用眼神比划比划另一边袖珍小巧只能放三瓶伏特加的袖珍旅行箱——的确都是“一箱”,但这“一箱”的差别有多大你不清楚吗?! 回头一看娜塔莎。 娜塔莎一脸正气地回望。 两人的眼神开始无声地角逐。 战前热身活动结束,男值机人员抢先发动攻势。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脸色深沉:“……总之,我们是不可能托运这么多酒的,还请您理解,女士。” 娜塔莎:“……” 啧,狡猾。 都说出这样的话了她还能怎么办。 然后男值机人员和面容清秀的东方青年就一脸惊恐地看着娜塔莎缓缓低下头,用一种颇为恐怖的专注眼神凝视着脚边的箱子。 一只手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了箱子的封口。 男值机人员心中惊恐:等等—— 青年乘客表情隐隐裂开:——她不会是想? 两人不约而同地心里惊叹:她不会是想要在这全喝了吧?! 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啊!!! 娜塔莎手放在箱子上良久,看得出来她内心的确挣扎了一番,最终收回了按在箱子上的手。 旁观的两人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娜塔莎闷闷不乐地抱着箱子从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 东方面孔的青年站在原地直愣愣盯着娜塔莎离开时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傻气。 “穆旦,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说着异国语言的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被同伴的唤声叫醒回来,青年笑着摇摇头,手扶住背包的肩带举起登机牌看了下上面写着的登机口,迈步,走向了和娜塔莎截然不同的方向。 ------------------------------------- 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某个软件留下了一段消息。 机场的某个警卫室,忽然从门外被人一点不打招呼的踹开。 吃惊的警卫:“等等,你是谁?……咦、这是什么,这么大?……箱子里装了什么?是敌袭吗?……说话啊你!等等,不可以放在这!” 娜塔莎充耳不闻地放下箱子,撕开封口拿出了能够被托运数量的伏特加。 娜塔莎完全屏蔽了机场警卫的大呼小叫声,但在她出门时警卫却都停在了门口。毛妹背后拿着对讲机的警察们看着她背影的眼神十分怪异,但已经停止了阻拦的动作。 毛妹走时顺手在警卫室里拿了一个印着【警察】大字的袋子装上酒。 目睹了所有一切的警卫下意识想阻拦,欲言又止,最后又化为了完全的沉默。 警卫室的门重新被关上。 …… 在值机服务台处打包好伏特加,无视了周围人看着印着“警察”字样的袋子露出的古怪至极的表情,甩着手只挂了一个小挎包踢踏着登机去了。 一波三折的行李托运问题终于解决了,娜塔莎终于成功坐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布尔加科夫:真是太棒了! …… …… …… 【今日的俄罗斯超越者聊天室】 战争都去死吧:不让托运的伏特加放在警卫室了,谁在首都有空来趟机场帮我带回去。 战争都去死吧:如果没人来的话……布尔加科夫,你明白的。 ——十五分钟后—— 日瓦戈:咦?真罕见呢,娜塔莎竟然主动出门了……娜塔莎这是去旅游吗? 契诃夫:年轻人嘛,多去看看世界总是好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布尔加科夫又怎么惹到罗斯托娃了。 日瓦戈:……你看热闹的心思收一收吧,米什卡又怎么惹到你了? 契诃夫:冷笑.jpg 契诃夫:他自己心里清楚。 ——五分钟后—— 布尔加科夫:乖巧.jpg 4. 第 4 章 娜塔莎的航班落地没多久,至少还没看好酒店,俄罗斯的情报人员传来了一个不甚美妙的消息。 她此行的目的,她的亲哥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在她飞往日本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大概,貌似,也许,已经离开了日本,又不知道流窜去哪里作妖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陀思先生太过狡猾以及俄罗斯情报滞后的可能。 俄罗斯情报部门的特工知道这位超越者来日本旅游的目的是为了见谁,所以特别关注陀思先生的情报更新,并且在有更新结果后立刻就把情报告诉给了娜塔莎大人。因为他们的“失误”导致娜塔莎大人来日本走空一趟,电话那头的特工顿时一个激灵,打电话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娜塔莎:“……” 与对面人想象的不一样,娜塔莎堪称冷漠地打开伏特加灌了一口,撂下一句“我知道了”就切断了联系。 特工心里默默赞叹,真不愧是少将啊! 挂断电话的娜塔莎心里没有一丝丝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她真的一点都不惊讶。 到底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人,狡兔三窟就是他们和呼吸一样的本能。 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现在所做的程度,地大物博、能人辈出的俄罗斯肯定还没把人重视起来,而且那家伙又是那样长大的人,克格勃上上下下加在一起在特工相关的本领说不定还不如那家伙。说不定……在克格勃刚刚得到上一条情报说他在日本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他都已经离开日本了。 但这些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想到毕业之后应该来一场毕业旅行,旅行的目的地说到底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被随机选中罢了。 她又不是真的想哥哥了。 或者说的更直白些,对十多年没见过的人突然生出亲情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话说回来了—— 来了日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除了语言不一样、见到的人都是东方人面孔,现代的大都市千篇一律,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和行色匆匆面色冷漠的居民,有什么旅游的乐趣? 说到底旅游的精髓应该是和朋友一起同行吧。有朋友帮忙介绍的话,也能得到更多乐趣,不像现在走马观花一样。 有点遗憾没有在日本生活的朋友了。 或者,应该去找个旅游团? “……小姐,小姐?” 坐在栏杆上的娜塔莎不耐烦地向旁边瞥去,冷视某个一直持之以恒骚扰她的家伙:“从刚才就一直在发出噪音的就是你吧?” 被喷的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变差了一些,眼底划过一丝狠意,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堆起了十分恭敬也十分虚假的笑:“呀,小姐你的日语说的真好呢,这样,看来我们交流没有问题了呢。是这样的,小姐你要去哪里,出租车就在这我送你过去。” “又或者小姐你想坐出租车观光吗?包车的话费用都好商量。不是我吹牛,横滨大街小巷就没有我不熟的,我可以兼当导游给你介绍横滨的大小风光,保证让你玩得酣畅淋漓!”当然了,钱包也瘦得酣畅淋漓—— 在这路人稀少的角落,也不会有本地人跳出来指出他所谓的“出租车”根本就是私家车。很明显,这是专门挑外国人下手的黑出租。 娜塔莎从一开始就没漏掉中年人的眼神变化,即使她并没把他放在心里,但本能这种事情也不是想戒就戒掉。 娜塔莎的确从头到尾就没重视过这个黑出租,就算不耐烦地回了话也是因为嫌他太吵。 “滚开。”娜塔莎言简意赅,甚至连加重一下语气都没有,简直就是像驱赶蚊蝇一样漫不经心。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接二连三被侮辱的黑出租脸部一阵扭曲,直接维持不住了表面的平静,直接上手拉拉扯扯,嘴上还睁眼说瞎话地说着:“对对,往这边走就到了,路线我都熟的……” 手刚挨上娜塔莎肩膀的一瞬间,黑出租司机眼前一黑,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 “砰————” 脸朝下地摔在地上,摔出人行道的出租司机半天不见动弹。 一丝声息都没有传出来,甚至让人担心这人是不是丢掉了性命。 ——至少也是被摔背过气了。 解决掉人的娜塔莎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就好像那干净狠戾的过肩摔只是掸去灰尘一般随手一挥。 ——我期待的导游不是这样子的。 娜塔莎跳下坐着的栏杆,随便找了个顺眼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 ——不远处。 原本打算阻止那人无赖行为的赭发青年见到这样的事件逆转眼底划过一道惊讶。 没想到不用他出手,那外国姑娘自己就把人解决掉了。 赭发青年一开始也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觉得这样细胳膊细腿的姑娘看起来很柔弱应该对付不了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不过那一记可怕的攻击动作显然充分证明了她的实力,这个白人姑娘的瘦是极度健美的、体脂率低所呈现出来的视觉上的瘦,并不是苍白无力的瘦弱。 那动作干净利落的叫人忍不住咋舌,中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这是看到高手的眼神。 他倒也没有多想什么,当然也没有怀疑娜塔莎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西方人从小就喜欢健身,性格更加外向勇敢,这种事情倒不至于让人大惊小怪。 他看这边的事情不需要他出手了,也不在意地双手插兜转身离开。 …… 实际上娜塔莎自始至终都知道旁边有个日本男孩在看着她。一开始她以为他是这个垃圾的同伙,后来发现他大概只是路过,又或许有想要仗义出手。但娜塔莎同样自始至终都没在乎过他的行为,如果他敢袭击,她就打倒他,如果他不过来,他并不比路边的石子更有存在感。 “哒哒-哒哒-”一段再普通不过的旋律,是手机的默认铃声。 娜塔莎接了电话。 刚才被娜塔莎自顾自挂断电话的特工默默冷静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才鼓足勇气再次打通了娜塔莎的电话。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情报,法国被通缉的超越者魏尔伦,目前的行踪是……据推断目的地是日本横滨。” 娜塔莎自认为自己现在已经修炼得特别有耐心,因为她从头到尾听完了电话那头的人唠唠叨叨完一大通话不仅没有打断,而且情绪还异常平静。 等他话音落下,娜塔莎平静地说:“你在担心我?认为我遇到他会有危险?” 电话里的声音一窒,接着连连否认。 “怎么会呢,少将大人当然不会有问题的,只是……”那个法国异能者十分擅长偷袭,您一定得小心啊! “——当然不会?”她轻笑出声,笑得冷淡,“是啊,当然不会。” “虽然我知道这是例行关心你们的‘武器’,但还是感谢你的关心。 “以及,感谢你浪费了我人生中的两分钟时间。” 说这句话的时候,娜塔莎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而那笑容竟是同时有着开心和憎恨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两种情绪竟然能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电话那头骤然传来一道粗重的倒抽冷气的声音,仔细听还有牙齿发颤的轻响声。 横滨这边,娜塔莎无动于衷地挂断了电话。 ------------------------------------- 【俄罗斯超越者聊天室】 凛冬将至:……等等,是谁走了?娜塔莎?……娜塔莎是可以出国的吗? 契科夫:伊凡·谢尔盖耶维奇,你这话很没道理,我们都能出国,娜塔莎当然也能出国。 凛冬将至:啊,名字忘改回来了。 屠格涅夫:我知道,但是……我是说,娜塔莎是可以离开俄国的吗? 日瓦戈:可以。 茨维塔耶娃:其实我也想知道,是谁给娜塔莎批的假?这次批假都没经我的手。 屠格涅夫:说不定是她自己给自己批的。娜塔莎也是三部长之一,这种程度连动用私权都算不上是吧。 茨维塔耶娃:……????真的可以自己给自己批假吗? 小甜甜布尔加科夫:玛莲娜!!!说到请假的事情,我有一个请求(祈祷.jpg)(祈祷.jpg)(祈祷.jpg) 茨维塔耶娃:驳回。 小甜甜布尔加科夫:玛莲娜!!! 小甜甜布尔加科夫:玛莲娜你不能这样!你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茨维塔耶娃:不管是什么,亲爱的米什卡,请你回忆一下今年上半年你工作的天数和你请假的天数,是不是快乐的假期比痛苦的工作日子还多?米什卡,你今年的年假已经用完了。 日瓦戈:……米什卡,好好工作吧,你去年不是还告诉我说想努力升上少校吗? 契科夫:哦,我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不了是好事,呵呵,既然天意如此,你就安心工作吧。 小甜甜布尔加科夫:……你们失去了你们的小甜甜。 布尔加科夫:。 5. 第 5 章 尽管说是来日本旅游,但因为不知道要玩什么也对日本文化没什么兴趣的原因,娜塔莎过起了和在俄罗斯相差无几的生活——活动好身体,然后就无所事事地过一整天,或者放纵自己被伏特加大神带去知性消失的理想乡。 要说差在哪里,就是这边买不到心仪的伏特加,好在娜塔莎也不挑,其他牌子的烈酒也能凑合着喝。 才来这第二天,发现自家死宅超越者找不到亲哥也没有往回走的意思,克格勃又来毕恭毕敬地向她询问行程。 “少将,请问您的假期安排是否要进行修改?” “我上报的是一个月的休假。” “是的。非常抱歉我们的情报失误让您白跑了一趟,这一点真的非常抱歉。欧洲异能者事务会议开会在即,所以想请问您是否有提前返程的计划。” “我上报的时间是一个月。”娜塔莎看着外面的天空,冷不丁地说,“你是想囚禁我吗?” 电话的声音瞬间一静,光是听动静都能脑补出那边的人冷汗直流的模样。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娜塔莎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么明显的手笔,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快就要回来了。 他根本没有走远。 用着克格勃的手法,克格勃自己都看不出来了。 技术退化的太厉害。 “真是傻逼。” 娜塔莎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手机上收回。 ------------------------------------- 娜塔莎看着旁边的河道甚是清澈喜人,单手一撑越过河堤在长满荒草的坡地上盘腿坐下,享受没有高楼阻拦的微风像丝绸一样摩挲脸颊。 日本的温度对她来说有点太热了,早上竟然都有十七度,这在莫斯科都是盛夏的温度了,让刚从零下温度过来的娜塔莎差点被热感冒。所以在的日本人还穿着毛衣厚外套防寒的时候,娜塔莎只穿了单薄背心和贴身长裤,当然,这让本就是外国人面孔的娜塔莎在人群中看起来更显眼了。 天空湛蓝,没有白云,也没有鸟儿飞过,即使在喧闹的城市里,娜塔莎眼中依然照不出人世的光辉,孤寂的、自我封闭着。 娜塔莎就坐在那看着天空,就像与天地自然融为了一体,没有自我的存在。 视线下方的河面湍湍流动着,清澈的河道下看不见鱼的影子,对面的草坪上排排蹲着三只麻雀,左右歪歪头,好奇地看着河面飘着的一大块黑色人形物体。 被水泡的苍白的脸颊上方是紧闭着的眼睛,叫人分辨不出这是尸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正面经过时,娜塔莎正握着酒瓶虚搭在地面,眼神放空。 那物体从视野范围的这头到那头悄然飘过,娜塔莎坐着一动不动,连酒都没喝一口,入神地沉浸在天空中。 它也就这样静静飘走了。 空荡荡的天空,远处终于飞过了飞鸟一类的生物,飞鸟头顶有一架飞机拖着白线分割天空。 不知不觉便是五分钟过去了。 似乎有道细弱、但难以错漏的声音坚强地传进娜塔莎的耳朵里。 这大概不是错觉。 娜塔莎忽然收回了空茫直视前方的视线。她像是花了好几秒时间才整理好现实世界的信息,在原地定定坐了片刻。惊人的是,她站了起来,把酒瓶往裤兜里一插,没有忽略求救声而是走了过去。 那纤弱悠长的声音应该就是某个不知名的人类的求救声。 “莫西莫西~莫西莫西~~~那个……那边的小姐可以救一下我吗……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看起来附近只有小姐你了……” 娜塔莎平静地收回目光,视线第一次投向了那边的人影。 走到河边时,娜塔莎此时站着的位置已经相当危险了,因为这本就不是设计来供人行走的路。河道坡地的末端已经被河水淹没,石坡直接斜插进河水里,普通人大概光是站在这位置恐怕就已经耗尽了勇气。 娜塔莎脸上倒是和心情一样平静,走到这她自然也看清楚了求救者的情况。 一个穿黑西装的东方少年,就是刚才从水面上飘过的那个,现在被不知名的网绳缠绕住了脚脖子上,而且不知道这黑西装的少年做了什么挣扎动作,网绳现在绕过了一道木杆高高悬挂在空中,连带着少年也被倒吊着,看起来蔫蔫的,就像是挂在杆子上被晾晒的咸鱼。 东方人看起来都比真实年龄更小,在娜塔莎的眼中这少年大概才十岁左右,还是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还是孩子的人却没在上学而是穿着大人才穿的黑西装到处乱逛,现在还把自己逛到了河水里飘着。即使是毫无关系的路人见了恐怕也会忍不住念叨几句,然而娜塔莎对此没有任何评价的兴趣。 她只是冷静地观察周围的情况,找准了绳头解开打结部分,然后手臂肌肉微微用力,手拉着绳子顺手把人拉上了岸。 这个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少年体重也轻的异常,尽管要逆着水流流势把人拉上来,但这点活动量在娜塔莎看来不过只是热身的程度。不过这样逆着水势拖人的动作对一般人来说也是需要极大力气才能做到的事了。 少年被救上岸后却直接就原地挺尸在了坡地上,从原来挂在杆子上晾晒的咸鱼变成了铺在地上晾晒的咸鱼,一动不动。 “呀~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小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清爽明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娜塔莎从兜里拿出来酒瓶刚想喝一口,忽然停顿一下,想了想后手伸过去:“喝点暖暖身子吗?” 虽然在她看来,这气温根本冻不着人,但…… “啊嘁、啊嘁——唔——” 这孩子在她旁边躺着的时候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娜塔莎一时有点惊讶,也有点匪夷所思。 她不确定地想道,日本人的体质……这么弱的吗? 大概是好人做到底这样的念头在作祟吧,娜塔莎把酒分享给了身边刚救上岸的少年,很顺便地祝他脱离感冒的苦海。 虽然她真不知道在十七度的气温下下个水是怎么让人感冒的。 ——这是来自零下三十度都凿冰下河过洗礼节的战斗民族娜塔莎的疑惑。 或许这是人种的差异吧。 娜塔莎自己找到了理由,并且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在种族歧视。 慵懒地躺在坡地上的少年忽然露出了一丝感到有趣的神色,稍稍支起身子看向酒瓶。 认清楚酒的度数后,少年忍不住“咦”了一声,杏眼向上看过去,用一种有些轻浮又很欢快的语调说:“诶——竟然是苦艾酒,小姐竟然会喝这么高度数的酒吗。呀,虽然很感想接受小姐你的好意,但在日本——”他微微提高了声量,声音还有一种甜腻腻的滋味,“我还不到法律规定的饮酒年龄呢~”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一点也不怕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又娇又甜,就像是在撒娇一样,神色中也带上了淘气般的表情。尽管是在被拒绝,但恐怕没有哪个女性会在被这样撒娇后还能生得起气来,甚至会觉得他怎么可能会有错呢?被他更过分的撒娇才好。 从娜塔莎在上方的俯视角度看到的少年的眼角在这样特地抬起的角度看起来像傲娇的猫一样,脾气不好又像小钩子一样勾人。 他知道自己怎样表现对女性的杀伤力最大,而且恐怕没有哪个女性能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就算是识破了他的动机不良又怎样?这样可爱的男孩子谁能忍心拒绝他呢? 但可惜,现在在面前的是娜塔莎。 在缺乏对东方人了解的娜塔莎眼中,眼前的小孩年纪大概才十岁甚至更小,是个幼童。 没有炼铜情节并且十分厌憎恶炼铜情结的娜塔莎根本没有一丁点旁边的少年其实正像猫咪一样在用美□□捕她的概念,只是更加坚定了这是个小孩子的印象。而旁边这个少年,他大概就是见到一个长得非常美丽而且还是异国来的少女觉得好奇,性格也像猫一样单单因为新奇就任性肆意地伸出了jiojio。 此时的少年还很年轻,浑身的气质尤其在他刻意的伪装下更是出类拔萃的纯白色,就算是刻意勾引也是叫人喜欢的少年人的干净感,淘气,顽皮,但谁能忍心拒绝他呢? 然而,他自以为稳操胜券却不知道他在身边俄罗斯毛妹眼中的实际年龄。 他自以为百战百胜的手段这一次也无往不利,还洋洋得意地装作苦恼道:“虽然很想接受小姐的礼物,但如果为此让小姐你惹上麻烦可就糟糕了呢。” 而娜塔莎——就像伸手时一样随意地收回手,完全没被他的内心戏影响。她点头,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说辞。 “你说的对,儿童不该喝烈酒。” 十六岁的少年瞬间沉默,连伪装出来的愉悦表情都维持不下去了。 ……………………儿童? 6. 第 6 章 儿童…… 太宰治舌尖微动,活像是想将这两个字嚼碎咀嚼品尝味道一样。 ……儿童? 就算不去考虑他过分天才的头脑,只说十六岁这个年龄,无论放在哪个国家也超过小孩子的范畴了吧:) 看表情不像是对他之前行为的报复……也没有开玩笑。 太宰治得出了一个令自己相当震惊的结论——她竟然是在认真的! “诶,小姐是外国人所以日语不熟练吗?”他不甘心地坐了起来,歪头看她,“我这样的年纪不管以什么标准都不是儿童哦。” “至少也是少年哟~” 娜塔莎没理他,看起来对他的年龄根本不在意。然而太宰治是个幼稚鬼,见她这样反而叛逆起来,双手摆成喇叭提高声量在她耳边大声强调道:“是少年哦,少-年~” “这个问题不重要。”娜塔莎冷淡地回应。 “不对!这个问题很重要的!我要纠正外国人小姐你的用词错误!这可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在日本,可能会有人因为说错用词惭愧地切腹呢!”太宰治手舞足蹈地在她旁边做出切腹的动作。 娜塔莎敷衍地嗯嗯啊啊几声,像极了要认真工作还被孩子追着吵闹不休的老父亲敷衍的样子。然而下一句话,她忽然道:“您去水里干什么?” 太宰治眨眨眼睛,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呀……小姐终于关心我了吗,真是感动呢。” “正常人见到别人在眼前入水肯定会有很多疑问吧,比如‘遇到什么苦难了吗’、‘活下去不好吗’……嘛,这种问题毕竟是人之常情。”太宰治虽然在笑,然而笑脸虚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年少的太宰治还不如长大后的自己那样游刃有余,伪装的并不彻底……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此时少年的心性还在努力挣扎着,因此才不愿彻底伪装。 “不过这次的话是特殊原因哦,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掉入了水中,只是恰好我发现掉下来的河清澈美丽,是尝试自杀的绝佳地点,所以就忍不住顺势尝试了呢! “只是没想到不仅没有成功而且还一不小心睡着了,直到被绳子缠住腿才醒过来。唔……然后我稍微试着用今天想到的新方法解开绳子,结果没想到情况变得更麻烦了呢。” 太宰治声音越说越低,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用心努力活跃气氛了:“我还没跟小姐你道歉吧,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入水可真是不愉快的经历。” 太宰治的座右铭,清爽明朗的前往彼岸。若是牵连了此世之人,那就连通往纯净的解脱都被污染了阴翳。 “小孩子学什么自杀。”娜塔莎嗤声道,像是大人看到小孩子的无病呻吟。 太宰治不说话了,连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鸢色的眼眸静静地盯着俄国女孩的侧脸,一时间深沉如渊。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看起来失去了和她交流的欲望,冷漠地打算撇下人离开,就像猫一样突然生出了兴趣又突然失去了兴趣——如果不是听到她的后半句的话。 “——在死亡之前,您真的活过吗?”娜塔莎低头把玩着伏特加的瓶盖,眼中似乎只有这一小小块圆形。她平静地说。 太宰治没有说话。 如果此时有人从这个角度看去,太宰治的眼中竟是流光溢彩。 若说刚才他的眼睛有多漆黑,对比之下此刻的光芒就有多明亮。 他微微垂头,半晌后抬眼看向娜塔莎,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我开始对小姐你感兴趣了!” 这句话,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没想到今天还会遇到这样的惊喜! 太宰治欢快地眨了眨眼睛。 “那小姐你有什么建议吗?”他的声音十分期待,“怎样才能真的活着呢?” 娜塔莎嗤笑一声,表情漠然,“我能有什么建议。” 良久没有说话,像是自己也陷入了沉默。 “这样偷懒的寻找不存在的捷径,还说不是小孩子。” 太宰治卖萌似的眨眨眼睛。他有些失望,但对小姐姐的兴趣不减。 这像是他十多年来最接近希望的一次。 他一改之前逢场作戏的敷衍,开始主动找话题和小姐姐聊天,也在这么一会儿就知道了小姐姐来日本就是来旅游的,并且正在考虑找一个当地人的导游。 娜塔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想起昨天想到的事。 她开口道:“现在没事做是吧。” “过来给我当导游。费用我全包,路线你定,日本特色的风景,博物馆,海洋馆,随便去哪里都行。”她用陈述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并不是在打商量的态度。 听起来十分动人。 尤其在现在对小姐姐十分感兴趣的前提下这建议实在太有诱惑了,然而太宰治一合计,露出了万分遗憾的声音。 “小姐还真是有趣呢,如果有机会真希望能继续和小姐在一起,感觉会遇到非常好玩的事情!” “可惜,我还有工作要做,有个没用的大叔现在还缺不了我。”太宰治语气愤愤,似乎是为如今的多事之秋还有某个屑大叔阻挠了自己的游玩计划十分不爽。 不料娜塔莎直接嗤笑出声:“——什么工作,不想做就不做了。” 太宰治:“……” 娜塔莎斜睨他一眼,扯扯嘴角:“当然是干开心的事,管他什么工作。你连入水都尝试过了,还不会找点快乐的事情做?” 太宰治:“………………” 听起来竟如此的有说服力! 太宰治嘴角抽抽,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唉……和小姐的交流真开心,但现在真的还不行。” “随你。”娜塔莎留下这最后一句,刚才的话就像是从未说过一样毫不留恋地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草屑,看起来准备不曾道别就直接离开。 “等等……”太宰治似乎没想到小姐姐是这样说走就走的人,惊了一下,连忙出声留人。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长聊的好时机,尽管他偷懒成性,还爱放属下鸽子,但今天下午他必须出现在那里,那位先生可不是会等人的好性格。 真是令人扼腕呢。 “诶——聊了这么久好像都不知道小姐你的名字呢。我先开始好了!我是太宰治,目前总的来说是在一家港口公司干着文员工作哦~” 娜塔莎对他说的关于工作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正经的文员工作能让人有这么浓郁的压抑气息?他的话不能说虚假,只能说一点正经信息都没透露出来。这么说起来,其实就连名字是不是真名都有些可疑了。 当然,如果娜塔莎有意探究他的来历,那她就不是娜塔莎了。 直接将某人关于自己的介绍跑到了记忆中的垃圾桶里,娜塔莎浑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追问下慢悠悠道:“身份是一个到访日本的外国旅客,名字的话—— “娜塔莉亚。” 她顿了一下。阳光之下,宛若夜色葡萄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光泽。 她说:“娜塔莉亚·玛丝洛娃。” ------------------------------------- 【俄罗斯超越者聊天室】 ——私聊—— 布尔加科夫:娜塔莎,你留在机场的伏特加我帮你寄去日本了,有空去联系下大使馆,让他们寄给你。 [战争都去死吧未上线] 7. 第 7 章 “寿司店,寿司店……” “找到了。” “红砖仓库——” “找到了,啊……” 看着导游地图的娜塔莎像是第六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和前方的某个外表俊朗的欧洲人不约而同地对视在一起。 不同的是,娜塔莎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信号后慢吞吞地抬了抬眼皮,而前方的青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再明显的笑意也柔合不了青年眼中锋锐无比的气息。 两个人互相都看到了对方,一道无形的气场在瞬间交锋,路上的行人因为生物本能不明所以地注意到他们。正当路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要开始对话时,两个人又十分同步地撇开了视线。下一刻,如同平行线的两人相隔一米距离交叉走过。 走过俄罗斯少女身后,金色马尾辫的青年下意识压低帽檐,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晦涩光芒。 “宰主”……她怎么会出现在日本? 俄罗斯在什么情况下能舍得出动这位? “修理”结束了吗? ……总之要赶在未知的风暴到来之前结束这一切。 欧洲青年自始至终没有自大到认为这位战场暴君会是为他而出动。 只是, 这位突然来访的存在让他对自己的计划游刃有余的青年产生了一丝紧迫感。就像隔着重山的距离看到天灾降临,即使理性知道距离自己很远不会造成影响,但情感上还是会胆战心惊,大脑中控制不住幻想自己身处天灾险境中的恐怖。 而娜塔莎嘛—— “不就是个仓库吗,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还特级推荐……”少女抱怨着将手里的旅游指南团成了一球废纸。 ------------------------------------- “啊……日本的雪糕也太娇小了吧?”习惯了俄国实诚的大量级,娜塔莎忍不住对日本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再次声明,十几度的环境实在是太热了。 ——倒不是说俄罗斯就不会有这样的温度,盛夏时的莫斯科也会有将近四十度的高温,但俄罗斯的夏季都十分短暂,在来日本之前俄罗斯还是零下好几度的冰天雪地,所以娜塔莎一下适应不了横滨这样温和如春的天气。 虽然喊着快热死了,但娜塔莎通身干干爽爽一滴汗都没出。 跳下护栏,娜塔莎手撑在眼上巡视了一圈,看到那边有个移动甜品车在卖可丽饼,似乎是这边的当红小吃。 ——十分钟后,排队买到可丽饼的娜塔莎走出队伍,低头尝了一口。 “是挺不错的……”娜塔莎含着食物发出含混的声音。做的很地道,都不像是日本人做的。 难怪在这里很受欢迎的样子。 不过对同是欧洲国家出身的娜塔莎来说,可丽饼倒是个日常常见的食物。 “一个欧洲人在远东的土地上吃欧洲的小吃……是不是有点毛病……” 可丽饼是欧洲甜品之都法国的流行美食,俄罗斯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崇尚法国文化,如果不是异能者的出现差一点实现了全面法化,所以俄罗斯会吃法国的料理一点不奇怪。 说到法国的料理…… 娜塔莎联想起了快到中午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日本街头上本来就很少见欧洲人的脸,加上那青年相貌那样出众,身材也比远东的人更高挑,让他显得更加鹤立鸡群。精致的衣品,高雅的打扮,危险又难掩天性慵懒的气质,典型娇贵的法国猫模样。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欧洲异能界中富有名气的暗杀之王,魏尔伦。 为国家从事见不得人的暗杀工作和情报工作的魏尔伦的情报可是相当等级的机密,但,地表最强谍报组织克格勃里却有着关于这位先生生平几乎全部的情报资料。 因为历史原因,克格勃的资料库对娜塔莎·罗斯托娃是不设限制的,这意味着只要她想她就可以知道魏尔伦从诞生以来的全部人生轨迹。 可是,如果会对这个世界有多余的好奇心的话她就不是娜塔莎了。 娜塔莎虽然猜出了魏尔伦的身份,然而对魏尔伦来日本的计划及目标统统不感兴趣。 ——法国的暗杀王? 哦。 ——暗杀了不该动的人,违反了国际公约,目前是国际通缉犯,欧洲刑警组织正在追捕其人。 这样啊,然后呢? 所以……那又如何? “啊……奶油滴到手上了……” -------------------------------------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旅行有时候即无聊又孤单,尤其是在当事人对于旅游的目的地和行动计划没有任何前期准备的情况下,这种感受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无聊的娜塔莎甚至考虑过原地表演一个超位魔法·大召唤术·召唤[克格勃]。 作为地表最强情报组织,克格勃的特工在世界各处无孔不入。而身为国家战略层级的武器,娜塔莎都懒得关注身边保护加监督她人身安全和日常行动的特工人数。 最后的最后,娜塔莎念及人家潜伏进来多有不易,而且作为半个实权派,对于这些也能算是手下的家伙一转念就打消了想法。 她不知道陀思的位置,也懒得去找他。因为知道他肯定回来横滨,所以她留在横滨等他。 虽然是在专为哥哥等候在横滨,但娜塔莎看起来也没有对他抱有任何期待的心情,就只是在等着见他。或许见到他一面,连招呼都不会打就会离开吧。 娜塔莎的念头从来都很简单,想见他一面就只是见他一面。 ------------------------------------- 旅游似乎不是很开心,但对娜塔莎来说,似乎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呆着对她都没有很大的影响。 ——哪里都不会让她快乐,哪里都能让她找到快乐。 吃完了零食之后的扔垃圾环节很麻烦,但娜塔莎会遵守规则将垃圾分门别类扔好。 不知不觉,走回了上午来过的河堤。 走下去,坐在上午坐过的地方。 城中河的水位在下午退下去了些许,露出来之前被吞没的河堤边沿。 娜塔莎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觉得凉风吹拂着脸颊很舒服,就敞开四肢躺在石坡上,双眼紧闭。 河水在风的吹动下拍打着堤坝,然而相隔不远的上方躺着的人却一点没有反应,就像是没有能力做出反应了一样。 走在上方陆地上的人视线一凝,手一撑跳过护栏身手敏捷地赶到昏迷的少女身边。 娜塔莎感觉到人的气息,冷静地睁开眼睛,看到在她眼前挡住夕阳的赤发青年。 刚刚蹲下身想说“是昏迷了吗”的织田作之助:“……” 想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嘴里。 娜塔莎冷静道:“有事?”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也很平静,看不出来刚才为救人快速赶来的动作。 “你还醒着就好,我以为你在这里昏迷了。”他站起身伸出手,想帮她起来,“快离开这里吧,如果不小心掉进河里就麻烦了。” 娜塔莎没有动弹。她看起来不理解青年的意图。 “谋财?谋色?” 红发青年露出疑惑的表情,非常平和地接话道:“不,我没有这样的意图。”他看起来一点没有被误会的气恼,就是这么平和地阐述自己的行为。 得到青年回复的娜塔莎反而有了些兴趣。她轻笑一声,“您是干见不得人的活的人吧。找我想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我的工作算不上见不得人,只是普通人不会接触。你躺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以为你是昏迷了,所以想把你送去医院。” 娜塔莎又被逗笑了。她一支胳膊坐了起来。 “医院?像您这样的人你竟然不图财?也不图色?也不是想诱拐和绑架?” 见她自己坐起来了,织田作之助就收回了手。 娜塔莎反而不满了,她挑了挑眉:“你这家伙可真奇怪。” “是吗。”织田作之助堪称好脾气地回应。 娜塔莎这回眼中出现了青年的身影,“噗嗤”一声,笑得乐不可支。 “你真是位奇怪的先生啊。如果真如您所说是为了帮助我而来,被我如此怀疑和质问您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吗?普通人遇到这样恩将仇报的情况一定会想说‘我真不该这样好心’‘好心真是没好报’之类的话吧。您的反应也太平静了,这实在让人觉得您的目的果然不像您所说的单纯。”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下,觉得她说的很对:“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娜塔莎洗耳恭听他接下来的话,然后便听到他说:“——那么,请上岸上去吧,躺在这里太危险了。” 娜塔莎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她爆笑出声,笑到了肚子疼,不得不弓起身子捂住腹部。 “——天哪,先生,你太有趣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 娜塔莎笑得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这让她的眼睛变得亮闪闪的。 “我感觉到,在你身边会遇到很多好玩的事!” “——叫我娜塔莎吧①,先生。我又该怎样称呼你呢,先生?” 即使不明白对方爆笑的原因,而且被爆笑的对象很显然是自己,但他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有一点疑惑。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就这样交付名字有什么不对:“我叫织田作之助,叫我织田就行。” 8. 第 8 章 “织田……唔,只能这么叫吗?我可是让织田叫我娜塔莎了呢。”娜塔莎微笑道。 不知从何时起,娜塔莎收敛了冷漠和漠不关心,突然开始以笑脸相对。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啊……称呼的话,你随意就好,我不是很在意。”织田作之助平静道。 “好的阿作①。” ……阿作? 织田作之助表情稍有一点怪异。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但被人叫做“阿作”,这还是第一次的经历。 “阿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娜塔莎手撑着后面的坡地,后仰身子抬头望他。 “是运输员,将雇主交给我的东西邮递给目标。” “——咦?”娜塔莎惊讶地眨眨眼,“阿作不是杀手吗?” “我不做杀手很久了。” “哦呀,难怪……”娜塔莎眼睛一转,又问道,“阿作是什么东西都能送吗?” “我也是会量力而行的。” “但是阿作的身手看起来很好,一般的东西都难不倒阿作吧。” “嗯。迄今为止我还没遇到送不了的东西。” 娜塔莎哈哈笑了起来:“很厉害嘛阿作!” 她拿出手机,“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如果我有需要送的东西,还请不要拒绝我。当然,酬劳是会正常支付的。” “嗯。不过给你联系方式之前,你先和我上岸。” “还没忘记呢阿作,哈哈,不过这次,听你的就是了……” 两个人的声音在风中渐渐消散。 ------------------------------------- “喂喂,你踩到我的脚了!” “这么鬼鬼祟祟的,喜欢就大胆冲上去呀。” “嘘——嘘!小声点!啧……你不懂,突然冲出去会把人吓到的。” “……不是吧你,这么绅士的吗?还记得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呀……钢琴家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还要继续跟着吗?我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在我吃完手上的东西之前。”娜塔莎拿起盒中倒数第三根签子时突然出声道。 咬下签子上的第一块丸子,娜塔莎脚步放缓了些。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丸子里的汤水流出来有些超乎预期的烫嘴。 “喂!你们四个在干什么呢?”少年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清亮的嗓音在街道中间一层层回荡,回荡回来的声音就连少年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吧,这怎么都没人的?”他奇怪地嘟囔着。 被少年叫到的四人身体一僵,身量最高的那人转过身来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说:“中也,你声音太大了……算了,反正那位小姐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 “哈?谁?”中原中也这才抬眼看了下前面的人,恰好这个角度能看到娜塔莎的半边侧脸——这竟然还是个熟面孔——“你们找她?是任务目标?”中原中也抱臂又打量了下少女来自异域的长相。 “不是,而且中也你声音太大了……算了,那位小姐应该都听到了。”公关官再次妥协地叹气。 “搞什么,这么神神叨叨的……”话没说完,中也被公关官扯着领子拉到旁边,然后就见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不知公关官说了什么中也“咦?”了一声,接着又连忙止住声音。 他这是第三次打量娜塔莎的脸了,不同之前两次是观察娜塔莎的身高体型、外貌特征,这一次是带了些看待异性的打量,但看没几眼就像是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一样收回了目光,轻咳一声不太自在地转移了视线。 心里却是默默道,的确是很出色的长相啊,如果是钢琴家的话,一见钟情倒是很可能,唔不对,或者应该说以他那样对艺术与美的追求,看到这个女孩会狂热地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了吧。 就在中原中也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他没有发现被他撇开眼不看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郁躁的愤怒。 “我说,你们商量完了吗?” 默然吃完最后的小吃的娜塔莎将木签放回纸筒里,手指缓缓收紧,然而与她缓慢的动作相对比的是纸筒连带着木签骇人地如同软泥一样被手指毫不费力地被缩成一团小球,又从一团小球被随意捏扁拍平,最后握进一只手掌中,像是把玩橡皮泥一样随手揉捏。 在场唯一的武力派的中原中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冷凝的气息。 “是要打架吗?一起来吧。”娜塔莎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们,平静地开口道。 “咳咳咳咳咳————不是这样的,小姐……”啄木鸟开口前被口水噎了一下,他连忙把事情解释清楚。 “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吧。”公关官带着得体的微笑这样说道,“我的一位同伴对小姐你似乎产生了一见钟情的情感。突然冲上来向你要联系方式的话你一定会感到困扰吧,但就这么放弃了又实在不甘心,所以人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跟上来你的步伐。至于我们,只是看到这位同伴怪异的行为悄悄跟上来的。我们并无恶意,也肯定没有和你打架的意图。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同伴还想和你从朋友开始了解一下。” 娜塔莎花了些时间理解对面的话。 ……什么叫不是想找茬而是他们的同伴中有人对她一见钟情了,因为怕只说太唐突就此放弃又不甘心所以悄悄跟在后面不断纠结着? 娜塔莎眯了眯眼睛,慢悠悠道:“所以就是打不起来了的意思吗。” 中原中也手插在口袋里忍不住吐槽:“你这家伙很奇怪的吧……哪有这么爱打架的人。” 娜塔莎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转眼看向被四人围在中间那个相貌俊秀、气质文艺的青年——他看起来已经被一系列的乌龙发展弄得非常无力,表情混杂着颓丧和噎气。也是,本来就是因为第一次对人动心所以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留下不好的初见印象,结果正式见面没有浪漫的发展甚至还被当成了尾随的坏人,拥有艺术家敏感心情的钢琴家内心“汪”的一声泪流满面。 在五人眼中保持着暴躁标签的欧洲女孩,在他们的注视中面无表情地认真打量过钢琴家,本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却听到她平静地开口:“嗯。多谢您的喜欢。” 意外的很有礼貌啊这是…… 女孩刚一说完,他们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便看到她忽然眉头一皱,眉眼泄露出了几丝郁躁的颜色,接着食指和拇指捏住鼻根闭眼揉了揉,然后再也没抬眼看过他们,竟是不管他们有何反应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旗会的五人:“…………” 这姑娘的个性……真的相当不同一般。 天边的某处被染成了一种浪漫的粉红色,与清浅的蓝色幕布交融在一起,就像是漫画里才能出现的背景色。一束金色的阳光经过高层建筑上的玻璃外墙反射恰巧落在钢琴家的眼上。硕大的光轮在眼前展开,刹那变亮的视野让整个世界都染上了梦幻似的晕光。 连带着眼中的少女也被笼上了一层光晕,仿佛隔雾看花。 ------------------------------------- 夜晚 魏尔伦看到冒着火光四分五裂的飞机如流星般四射,嘴角挂着微微的笑,但眼中却没有什么情绪。 清澈的,无机质的,仿佛端坐高天的神子,无意于人间的喜悲。 郊外的草坪被从天空落下的火焰点燃,春天的草还很干,所以不一会儿火苗就连成了一片,只不过比起之后会形成的大火,现在还只是一团不够起眼的火堆。 在飞机残骸冒出的火焰和浓烟中,走出来一个人形生物,看轮廓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它调整好身体,回头看向地面上的碎片: “最后,就是这里了吗?” “没想到商用客机会在降落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干扰波。” “这是哪里?横滨哪家的飞机场栽有这么多树?虽然本机的数据库里显示这个岛国67%的面积都是森林,但这个飞机场的树多到不合逻辑了。” 那人形生物,亚当·弗兰肯斯坦对旁边看呆了的小男孩说:“你无需向本机道谢。保护人类的生命是本机的责任。” “以及,请问你认识一个叫中原中也的人吗?” 与此同时—— 睡得并不踏实的娜塔莎在总统套房里惊醒。 乍然醒来的年轻超越者脸上全是戾气,一睁眼便露出含着杀气和狰狞的光芒。 她扭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目前看起来还很平静的郊外的方向。 那里,存在战争的气息。 战争的气息吵醒了很难深睡的宰主。 娜塔莎抡起手“啪”的打在床头柜的控制板上,窗户上的窗帘自动滑行合死。 娜塔莎翻了个身,不再面对那边的窗户——又或者说郊外的方向。 9. 第 9 章 红发的青年快速游走在街道。 往日十分通畅的道路今天不知为何显得特别拥挤,参照物是街面上开的车一个个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想快也快不起来。 正因如此,织田作之助放弃了车子下来徒步奔行。他比一般人更熟悉横滨的大街小巷,就连一辈子生活在横滨的人对道路的熟悉度也比不过他,毕竟他还知道很多普通人以为是绝路的路。 上跳,落下,脚步不停地奔向目的地。 在这么快的速度下,他却始终保护好了手中的盒子。 如果有人在盒子上放一个摄像头,甚至能看到摄像头下的画面自始至终都是平稳的。 青年的身手果然不容小觑。 前面,楼层出现了断层,织田作之助从空中一跃而下。 身姿轻巧地落下,通过半空中触击下方层层卸力,最后掉在垃圾箱盖子上时声音轻不可闻,这是织田作之助做杀手时养成的习惯性技巧。 有人正巧在巷口路过,然而一点未曾察觉巷内的动静,也没有发现垃圾箱上曾经站了一个人。 下一秒,那道人影就消失不见,从某处正常人走不了的路离开了。 从下车开始计算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织田作之助赶到了他邮递物件的收货人地址。 落在露天平台上,抬手欲敲门,然而手未落到门板,扉门从内部开锁向左右滑开。 “啊呀——阿作你是跑过来的吗。” “嗯。交通状况不好,我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车过来了。” “真是辛苦了呢,阿作。” “这次的任务一趟路上算不上辛苦。”织田作之助将盒子递了过去。 娜塔莎微笑着接过盒子,并且当着织田作之助的面打开了它。 “完好无损。奶油没有沾到盒子上,形状也没有变化。很完美,我会给你五星好评的。” 是的,娜塔莎这次下任务的派送物品,竟然是一个普通的 织田作之助从事的特殊邮递员工作,是将一般人不能送、一般物流都不能承接的超危险物品送到雇主的指定目标手上。然而做了七年特殊邮递员的织田作之助还是第一次去一家指定的、普通的甜品店,将外卖的食物送到雇主手上。 简而言之,这是外卖员的工作。 但娜塔莎并不是在耍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也并没有觉得娜塔莎在耍他。 没有人会认为出二十万美金来下单外卖业务是在戏耍人。 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比他平时的任务酬劳高了三倍。 而且比起平时的任务来说,这一趟行动既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敌人围追堵截,所以他说这一趟任务并不辛苦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送普通食物的话,你不必给这么多钱。” 织田作之助对一般的雇主其实没那么多话,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看似普通的食物里是不是别有玄机。 娜塔莎正在将朗姆酒蛋糕从盒子里取出来。 她一手托着托盘,另一边随手将盒子扔到地上。反正会有清洁工打扫房间。 她端着蛋糕往屋里走:“嗯?那很多吗?” “——阿作不用考虑替我省钱。即使是过去家产被夺走八成的时候,我的钱也足够我挥霍无度地过十辈子。” 二十万美金之于她,如同两块钱之于普通人。 所以因为数额太小,她甚至没太有印象之前花了多少钱。 “…………” 织田作之助很少见的有种“啊,感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心情。 没一会儿娜塔莎又端着分好的一块儿蛋糕过来递给织田作之助。 这应该是从朗姆酒蛋糕上切下来的四分之一块儿蛋糕。 运费二十万美金的蛋糕的四分之一,价值五万美金的一块儿蛋糕。 五万。 织田作之助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心想。 …… 娜塔莎又提出来想让织田陪她去逛横滨。 “阿作还有要做的事吗?” “没有。” “那正好。陪我逛横滨吧阿作,我实在不知道横滨有什么好玩的。” 或许是因为确实没有要紧的事,或许是因为五万这个数字让他觉得吃人的嘴软(当然不是),织田作之助点头答应了。 两人出了酒店,无视了前台小姐一脸“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的表情,走到街上织田作之助才想起来问她目的地。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诶。” “你来横滨旅游有什么想玩的吗?” “没有哦。无论是横滨还是俄罗斯,没有什么是让我想驻足观赏的。” “啊,那就有点难办了。”没有追问为什么,没有表现出好奇,被强迫任命为导游的织田作之助语气还是很平静,心里只在思考该推荐哪里给娜塔莎。 “大众的景观似乎没有推荐的必要。你爱喝酒的话,那不然去‘那个地方’吧。” 娜塔莎又哈哈笑了几声:“阿作,你真有趣,你的回答总是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但没给人反应时间,娜塔莎不留空隙地接上了话:“阿作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能被阿作喜欢的地方,我真是很好奇呢。” “不,那不是什么很有趣的地方,只是一家很普通的酒吧,但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会让我失望?那就已经很超乎意料了呢。谢谢你阿作。” “……” 织田作之助还没说出话,娜塔莎突然跑到路边的商店买了一些零嘴小吃。等再过一会儿娜塔莎回来的时候,她手上抱着的东西又很自然地分了织田作之助一半。 “日本的大阪烧还挺不错的,阿作你也来一些。” “嗯,谢谢。” “不知道横滨的大阪烧做的正不正宗,阿作你说呢?阿作是关西人吧。” “嗯,是因为我的口音听出来的吗?” “是哦。” 他已经在横滨生活了十几年,关西口音已经无限趋于消失了,没想到还是被听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惊叹少女的敏锐。 “娜塔莎的日语很好,完全感觉不出来是外国人。” “嗯哼,我来日本之前只学了一周日语哦。” “真厉害啊,娜塔莎你非常的聪明。” “这样面无表情的惊叹算什么!哈哈哈,阿作,你真有趣。”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们家的人在学习外语上有特别的天赋。” “阿作是关西哪里的人?” “如果说出生的城市,是大阪市。” “诶——那应该就是大阪烧的发源地吧。” “应该是吧。” “那阿作一定能知道最正宗的大阪烧是什么味道!” “这个就有点……我以前并没有关注过家乡的大阪烧是怎么做的。” “哎呀,那阿作也不知道正宗的大阪烧的口味了?好遗憾呢……” “很抱歉。” “哈哈哈哈,阿作你对我道歉做什么呀!” 正说着话,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看不出来具体年纪、大概二三十岁的欧洲人。 他站在娜塔莎面前,非常礼貌地以下级对上级的姿势30°鞠躬。 “罗斯托娃少将您好!本机是隶属于欧洲事务署的警探亚当,是由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制造的第一台自主仿真机器人,机型为 98F7819-5,昨夜奉命来到横滨市缉拿通缉犯暗杀王以及保护他要暗杀的目标。” 亚当抱大腿的心情溢于言表。 俄罗斯作为欧洲国家之一和欧洲事务署自然是有合作关系,而且这次下通缉令的国家里也有俄罗斯的一份,所以亚当向路上遇见的宰主请求帮助在机器人亚当的数据库里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请问您知道一个叫中……” “滚。” 娜塔莎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下去。她的眼睛里不仅出现了机器人亚当的身影,她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冰冷。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她的声音里竟然出现了杀气。 她看着这样非人的产物,大脑一阵阵眩晕。眼前的世界好像还是那个世界,然而突然变得光怪陆离,就像在从一个万花筒的镜片观察这个世界。 娜塔莎克制地捏住鼻梁,忍耐地闭紧眼睛,额角用力绷紧。 “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泯灭了你。” 亚当立刻收声。 他安静听完娜塔莎的话后,没有再说一句话,接受了命令一般迅速消失在娜塔莎面前。 娜塔莎仅靠本能感受着那股非人的气息消失在了她的感知范围内。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人类! 人类! 人类!!!!!!!!!!!!!!! 明明没有做剧烈运动,娜塔莎却在原地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她蹲下去抱紧双臂,将头死死地埋在臂弯里。 隐秘的几处地方,一些普通路人的行动路线变得有些怪异,有的突然站住,有的突然向明显是空无一物的地方走去。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看不见任何光亮。 她感觉不到任何触碰。 她的理智知道她还在原地。 她的感觉却告诉她她正漂浮在虚无之中。 人类!!!! 人类!!!!!!! 10. 第 10 章 “喂!娜塔莎——!” 织田作之助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的。 他帮她挡开了路过的人群,让蹲在人流中心的娜塔莎完全不受影响。 织田作之助不是聋子,他听见了欧洲事务署、通缉犯暗杀王还有娜塔莎是位少将。 非常年轻的少将。 横滨要乱了。 或者说,日本自从二战成为战败国并且将横滨作为租界让出去后,横滨市就没有得到真正的和平过。 但织田作之助现在关心的都不是这些问题。 “娜塔莎,你冷静一点!” 织田作之助皱眉,眼见说话她是听不进去了,不说话了,干脆动手将人一把抱起带到旁边的长椅上。 隐秘处,一些骚动的路人观望后选择再次隐入人群。 把人抱起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肢体接触。织田作之助摸到娜塔莎的手心冰凉地好像刚从冰水里拿出来一样。 在他的努力下,娜塔莎抬起了头。 光是一眼,曾经的金牌杀手织田作之助面色瞬间沉凝下去。 ——那是怎样如厉鬼般可怕的表情。 忿怒、憎恶、凶戾、怨恨…… 眼中带着无尽压抑的黑暗,负面情绪几乎凝为实质。 那眼神像是在诅咒着人类,诅咒着眼前的一切,诅咒着,这个世界。 织田作之助没有被吓住,但他确实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但娜塔莎情绪外泄的时间只有一瞬。 娜塔莎闭上眼睛,脸上纠结在一起的肌肉尽数放松,她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的放松表情。 眼中的黑暗收押回最深处。 只是不知道这已经压抑至极的黑暗,何时会彻底突破收容。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最后将手抚上娜塔莎的头顶。 “——已经没事了,娜塔莎。” 娜塔莎定定地看向织田作之助,过了不知道有几十秒钟,娜塔莎的眼瞳中出现了织田作之助的身影,这个世界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映照在娜塔莎干净澄澈的紫葡萄色眼眸中。 她伸手将头顶属于织田作之助的手拿下来,动作并不粗鲁,但比起织田作之助明眼可见的关心来说很是冷漠。 娜塔莎从喉间露出一声“嗯”,不知道在回应织田作之助的哪句话,又或者她根本没听见织田作之助的任何一句话。 少女的状态很糟糕,也很令人担心。 “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吗?” 织田作之助很少有主动向娜塔莎打听什么的时候,因为他看出来她似乎不太喜欢多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就在织田作之助开始考虑娜塔莎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娜塔莎竟然在他问完问题后很快就回答了他: “大事已经发生了。” 织田作之助诧异地睁大了些眼睛。 尽管他是干独活的小人物,但作为黑.道上的工作者,他的消息来源比普通人广泛多了。 是有什么他遗漏的重要信息吗? ……还是他又被雇主出卖了? “织田作之助。” 娜塔莎突然连名带姓的喊他,织田作之助收回心思低头看向娜塔莎。 “我的名字是娜塔莉娅·玛丝洛娃·罗斯托娃。虽然有些长,但希望你能记住它。” “嗯。” 虽然比不上很多智力优秀的脑力派,但记住一个名字织田作之助自认还是能做到的。 “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罗斯托娃,你能记住的,对吗?” “嗯。” “大事,已经发生了啊——” 被封印了四年的她的名字,被解开了。 “……” 娜塔莎用着还泛着眩晕的大脑用一秒钟整理完一周内的记忆。 所以,日本有一名究极的反异能者。 ——那个人叫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不再刨根问底,而是换了个方法问她。 “所以这个大事,将会影响到我吗?” “会。” “如果你要留在横滨的话就会。” “但你一定会留在横滨。” “那个人应该是需要身体的直接接触,不然不可能隐藏到现在。” “阿作的异能即使被碰到了也没关系,你的身手完全没问题。但有问题的不是那家伙……真是麻烦啊,那些家伙是没有心的人类。” “战争真可怕,会异化人类,但还好,有公约在,如果他们搅乱横滨我也可以过来。” “真麻烦。” “阿作你要不跟我回俄罗斯吧,你想干什么都行,我可以给你人脉和金钱。想继续做现在的工作就继续,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倒是想让你进克格勃。天知道我有多想我的对接助手是和你一样有趣的人。” 娜塔莎的智力和哥哥一样优秀,虽然因为常年不用的原因有些生锈,但不妨碍她的智商仍然比大部分人高的事实。 她没有欺骗织田作之助的想法,只是由于天生的智商的缘故,她大脑过信息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是前言不搭后语,她以为已经说清楚了的话仍然显得是云里雾里。 织田作之助没有听懂娜塔莎的话,但不妨碍他将娜塔莎的话一字不错地全记了下来。 他也知道了娜塔莎知道他有异能,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怎么暴露的。 对于娜塔莎最后说的让他去俄罗斯的话,织田作之助相信娜塔莎是认真的,但他当然还是拒绝了。 “我并不打算离开横滨。” “哎呀……”娜塔莎皱眉,半是烦躁半是遗憾。她似乎是很不赞同织田的想法,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又尊重他的选择。 “算了,我封了它吧。”娜塔莎小声嘟囔着,其实是说着很有分量的话,然而娜塔莎既没有身为实权派的自信和魄力,也没有为事情的复杂度超乎想象而苦恼。她的脾气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心思简单直白,决定了什么事就去做,不会想代价多高或者权衡利弊。尽管其中各方的弊害在她脑海中一瞬就能看穿,但她并不关心这种事。 同样的,她出于保护作为横滨市普通居民的朋友而把一个重量级情报压下去这件事,娜塔莎也没有说出来向织田作之助邀功,甚至也不觉得这就有恩于他。因为做决定的是她,自始至终都和织田作之助没关系。 一个混合了两个超越者力量的异能,如果实体化一定是扭成钢管一样粗的麻绳一样的可怕异能力量,竟然在远东的乡下国家里,被一个男孩儿简简单单的一个触碰就解除了。 战略意义如此之大,副作用如此之小。 说出去谁信? 若是信了之后……居住着那个异能者的土地,将会变成怎样的炼狱? 一个多国共管的租界,本国都不能硬气提供支持的广袤土地。 世界大战在八年前结束了,但战争从未远去。 至于那个异能者的意愿、情感、精神? 放在国家战略之中,渺小的比空气还轻。 仅仅是因为“阿作要生活在这座城市啊,还是让这座城市好好存在着吧”这样的念头,有关太宰治的异能情报被地表最强谍报机构克格勃严密封锁。 永远地留在这个乡下国家吧。 蒙尘的珍珠,一辈子就都在土里埋着吧。 11. 第 11 章 娜塔莎在封锁太宰治情报的事上花了些时间。 虽然靠着历史遗留下来的人脉,娜塔莎本该是克格勃理所当然的实权派,但同样因为历史原因,还有本身的精神状况,娜塔莎的实权派地位又有些不够有说服力,以至于只能算是半个实权派。加上这次是要避开人的视线将情报封锁,连克格勃内部都不允许存留资料,难度十分大,甚至于从来不动用人手的娜塔莎突然插手克格勃这件事本身都足够引起关注。 但娜塔莎还是如预想的那样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尽管从不用阴谋诡计也不关心政治斗争,但当她需要的时候,这些手段如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地用了出来。 娜塔莎封锁太宰治的情报是为了阿作生活的城市能够和平无事,但她并不认为阿作需要感谢她。太宰治也是一样。 她的所有行动都是出自本身的意愿,和任何人无关,自然不需要他人承情。 但是—— 封锁太宰治情报后的第二天, 娜塔莎后悔了。 ------------------------------------- 横滨市最大的教堂,并排停放着五个棺椁。 样式朴实无华,上面盖着黑布,但黑布下的棺椁并不简单。 上品的木料,精致的打磨,合适的尺寸。不是名家长达数月时间的手工打磨不能造出这么高雅典质的棺椁,足以给这些死人最体面、最充满敬意的一场送葬仪式。 但不管怎么描述,都无法改变这是盛放死人遗体的棺椁的本质。 教堂里站满了统一穿着黑色西服的人正低头表达哀意,人群密密麻麻,声势浩大,能看见的就有超过一百人了。大概组织内所有空闲的人都来到这里了。 尽管教堂内被丧事的哀思气息笼罩着,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凛冽剽悍的气质已经无法隐藏。 很显然,这是一群从事特别行业的人。 穿着红色袍子的小孩唱着哀悼死人的歌曲,柔和的嗓音在教堂上空萦绕着,久久不绝,为死者的灵魂沟通起向上飞往天堂的音乐之路。死者的家属们在棺椁旁低声啜泣。 森鸥外,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一年前上位的现任首领,作为葬礼的主持人在高位发言,惋惜五位港口黑手党年轻有为的青年精英离世故去。 “阿呆鸟、钢琴家、冷血、医生还有公关官,此时故去的五名青年,都是我们港口黑手党年轻有为的青年精英,他们的故去是港口黑手党的重大损失。” 一年的时间不长,但足够这位聪明狡诈的成年人制服组织内所有不服的声音,成为港口黑手党真正的首领。 “我们是穿梭于黑夜与白昼之间的港口黑手党,我们如家庭一样凝聚。故人离去不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第一次,未来我们还会注视其他同伴在前方离去,活下来的人背负前人的性命继续前行。” “没有人的死是毫无意义的,港口黑手党绝不会放过杀害了亲人的敌人。” “但此刻,我们凝聚于此,遥寄哀思,送我们的朋友最后与我们告别。” 太宰治站在森鸥外手边,那是距离首领最近的距离。不是因为他的职位很高,而是因为他的老师正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 当森鸥外在说话的时候他在看什么呢? 鸢色的眼眸眼中没有光亮,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这里的丧礼相配极了,散发着阴暗颓丧的气息。明明站在离首领最近的位置,却像是躲在阴影里一样,黑黝黝的眼睛扫过人群或许真实或许客套的哀意,最后在一片黑色中最鲜亮的赭色上停了一下。 中原中也和其他人一样垂着头。 他没有流泪,但谁都知道他是最悲痛的人之一。或是悲,或是痛。 他的身体里藏着一股巨大的愤怒,只是因为这里是丧仪典礼,那份愤怒被很好的压抑下去。 安静地站在那,和其他同事一起,为被魏尔伦杀死的朋友们送上离别的最后祝福。 中原中也没有注意到太宰治的注视,如果是平常,以他的警觉早就能注意到别人的视线。但现在的中原中也正沉浸在无尽的怒火当中。 太宰治垂下眼眸。 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呢,中也;真是可悲啊,中也。 静默中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站在外围的成员的位置好像动了动。 因为位置关系,太宰治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蓦地皱了皱眉,感觉到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好。 黑发的欧洲少女,穿着对于这个天气略显单薄的淡黄色长裙,手持五朵从未见过的花朵,一种花瓣是黑白相间颜色的花朵。浅黄的颜色,轻柔的仿佛云端上的梦境,在一群肃穆的黑西装中格外明显。 若是持花而来,祭奠死者,即使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们也没有赶人的理由。 但那花朵如此怪异,除非是颜料着色,否则自然不可能生出这么奇怪的花朵。而且祭奠死人,怎么会拿人工上色的奇怪花朵? 这个人的来意不明,那花朵很可能是异能化物! “阁下是什么人?”广津柳浪上前半步,挡住了娜塔莎的去路。 “教堂的门没有关,我看到这里有丧礼,来给他们送一朵花。”娜塔莎面无表情地半垂着眼,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的感觉。 “若是为祭奠友人而来,前方的路畅通无阻;如果是心怀他念,或者是敌人,那么这条路到此为止。”广津柳浪不疾不徐,没有放下谨慎,也没有过多的敌意,平静说完上述话语。 娜塔莎声音恹恹:“我不会破坏他们的葬礼。” 如果是友人,直接表明身份既是,但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叫人反而不能放心。 “广津先生,她应该不是敌人。”出声给娜塔莎作保的中原中也表情有些复杂,他像是想起那天下午梦幻般的场景,被打趣的青年,被搭讪的少女,还有青年薄红的脸颊。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却已不再可见。 “你是想给他们送花吗?”中原中也说,“那就去吧。” 若是平常,挡路的东西娜塔莎会毫不在意地、像掸落尘埃一样拂去。 但如她所说,她不会破坏这个葬礼。 广津柳浪知道中原中也是旗会的一员,上面五个死者最好的朋友,他在这个场合说的话非常有分量,值得相信。 所以,广津柳浪退回人群中,将前行的道路让开。 娜塔莎走上台前,从左往右依次放上了一朵黑白相间的奇花,但放完中间的花朵后,她先给最右的棺椁放下花朵,最后走回右边第二的棺椁前。 她站在棺椁前驻足了一秒,垂头凝视:“啊,真是悲哀啊。” 这是属于钢琴家的棺椁。 娜塔莎抬手将最后一朵花放在棺椁上方蒙盖着的黑布上,花瓣中即使同为黑色的部分,比起暗沉的黑布来说也格外有光泽,显得生机勃勃。 即使是刚被摘下来的花朵也不可能有如此生机盎然的气息,在充满死气的棺椁面前,奇花的生意更加突出。 花朵落在黑布上,娜塔莎的嗓音显得格外平静:“愿你们来世生活在和平中。愿你们来世遇到战争也有反抗之力。” 话音落下,五朵花同时发出奇异的光芒,在所有人警惕的注视下,五朵花只是在光芒中静静的消失。 从有到无,消失在空气中。 如同这五名青年的逝去一样。 在众人眼中,明显是异能创造的花朵静静地化为光线中晶莹的尘埃。 ——就像是异能发动了一样。 异能实现了吗? 许多人的眼中都的确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异能的效果,如少女发动时所说的那样吗? 是对来世的祝福? 若是这样……有些人的眼中出现了不同的光芒。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中原中也拧起眉头,压低的声音有些头领式的威严。 “送完花了,就下来吧。” 中原中也用干脆的态度挡下了对少女的打量。 就算少女没有恶意,但在这样微妙的时机出现,在距离首领这么近的位置释放未知的异能,这些可疑的举动本身就会让风声鹤唳的港口黑手党把人扣下。 但中原中也还是出声保下了无意间闯入黑色世界的少女。 因为她是钢琴家喜欢的少女。 12. 第 12 章 ……哈。 太可笑了。 蛞蝓在干什么? 太无知了吧,他难道以为那个少女是个无意间闯入这里、柔弱无助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儿吗? 难不成还觉得自己帮了人并且在怡然自得? ——可悲,太可悲了。无知到让他感到可怜的程度了! 太宰治默然的视线在中原中也表情严肃的脸上轻轻扫过。 他难道就没想过,那个少女仅是路过教堂,为什么一走进来就能确定哪个棺椁属于谁? 因为棺椁与棺椁之间那点难以察觉的尺寸差异以及五人的体型。 可笑的是,中也还以为有那样眼力和恐怖记忆力的人,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可怜。 他见到她的那天,应该是她来横滨的第一天。 距今时间不超过五天,除去旗会聚会的那天以及五个人各自做任务的时间,能同时见到五人的时间段不多,那少女顶多只见过他们三次。 ……不,应该只有一次,在那天的下午。 她仅凭一次见面的机会就记住了五个个头相差不多男人的体型和身高,而且五个人不可能是笔直地站在一起,几个人在一起走路的时候还会有弯腰、搭肩、低头的动作。但她仅凭眼力记住了五个人的身体数据,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在有高台和黑布产生视线差的情况下一眼就分辨出棺椁之间微妙尺寸的差异,从而找出想要找的人——那个棺椁是属于钢琴家的。 ……是名为爱情的邂逅吧。 那个少女是不会动心的,所以是钢琴家喜欢的她。 中也也知道——他应该是无意间撞破了这个秘密。 钢琴家虽然不如公关官心机深,但也不是会被人轻易发现秘密的人。 能被中也发现,应该是钢琴家暗恋少女的时候被中也不小心挑破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兄弟的未亡人吗? 真恶心。 哪怕是暗恋的少女也只是暗恋,根本没有实质性关系。 自以为是的重情重义真令人作呕。 …… 森鸥外对登上门来的少女身上的谜团很感兴趣。 欧洲人,又一个欧洲人。 前有一年前暴露出真实身份其实是法国超越者的兰堂,后有三天前杀死了港口黑手党五名成员的欧洲暗杀王魏尔伦。欧洲的异能者在港口黑手党这里已经成了危机和风险的代名词。 少女的表情很明显是没有在意中也说的话,尽管那孩子的意图是保护她。 让未知敌友的人带着未知的风险离开不是森鸥外的作风。他习惯于掌控全局,然后做出最优解,所以,风险需要被放在已知之中,即使它尚不能解决。 森鸥外见少女要走,森鸥外有了动作。 但比他更快的是太宰治。 太宰治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森鸥外斜前方,也挡住了森鸥外向外迈的脚步。 “?”森鸥外非常意外地看到主动挡在他前行方向的弟子。他的弟子性格消沉,一般的事情惹不起他的兴趣,甚至非常乐于看他吃瘪。如果他因为没预料的事情招来麻烦,太宰会很乐于看他狼狈兮兮的样子,哪怕可怜到连命都要在下一秒没掉,他也得在旁边先拍手叫好,然后再给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太宰挡住他的意思是…… 这不仅会有麻烦,而且是他惹不起的麻烦? 森鸥外神情有些怪异。 ……就算这名陌生的少女在他面前毫无预告地用了异能,他也只是想打探情报。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一个声名恐怖的魏尔伦在旁虎视眈眈,他是傻才去主动招惹麻烦。 …………就连打探消息也不行?这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一直说森先生是可悲的中年人,但…… 算了,为自己隐蔽的性癖而莫名其妙的死掉还是太惨了点。 “哎呀,娜塔莎,你就这样出现又就这样离开,会让人很困扰呢。” “别叫我娜塔莎。”娜塔莎冷冷地说。 “哦?”太宰治毫不作伪的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这句话的重点是,你出现的时机很不是时候呢。” “关我什么事。”她转身打算离去。 “娜塔莎也觉得很可悲吧,前几天还在眼前生龙活虎的出现,现在却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像是和娜塔莎较劲一样,太宰治硬是和她作对,她不让他叫娜塔莎他偏要叫她娜塔莎。 一个幼稚鬼。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如梦似幻,如电如露。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五彩泡泡,轻轻一戳就会消失不见。” 谈论着生命的太宰治没有惋惜,没有悲叹,就像在陈述一个自然定律似的冷静。 “娜塔莎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娜塔莎维持着转身的动作,看着太宰治,突然,她冷笑了一声。 或许是被少年一直听不懂人话似的叫她娜塔莎而激怒了,或许是太宰治谈论生命之脆弱时恬不知耻的样子惹笑了。 娜塔莎重新转回身子,和太宰治面对面。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娜塔莎冷笑着,一瞬间眼中充满了讥讽和鄙夷。 太宰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颓丧黑暗的气息涌动,如同无光地域中诞生的鬼之子。 他面无表情地说:“看到这场葬礼,我心有所感。” 娜塔莎平静地看着太宰治,然后平静地给了他一巴掌。 太宰治被打得偏过脸去。 “!!!” 不只是对两个谜语人惊疑不定的中原中也,所有人都为娜塔莎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呆了。 “看在这是他们的面上,你只有这一巴掌。” 他们,就是这身后的五人。 “你自以为是的冷静,不过是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 “如果有一天你珍爱的人死去,你根本说不出这么轻松的话。” “——‘生命真是脆弱啊’,这样的话竟然由你说出来,真是讽刺。” “生命根本不是这么轻易的东西,别自以为是了。” “——你难道以为你有‘活’过吗?” 娜塔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教堂。 这一次的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 诡异的是,不管是被打的太宰治还是站在旁边目睹所有的首领都一言不发。 这样奇怪的发展,就连中原中也也下意识放任少女直接离开。 森鸥外在观察着自己的弟子。 被少女毫无理由地打了一巴掌后,他没有生气;被骂不懂生命之后,他也没有露出冰冷的表情。 诡异的是,被人骂了之后的弟子,眼中的光亮竟然微不可见的增加了。 ………………他的弟子,没被打出毛病吧? ------------------------------------- 门口,机器人亚当和娜塔莎非常不幸地打了照面。 牢记着宰主警告的亚当大惊失色,非常想化为虫豸,钻入土里也好,飞上天空也好,让宰主看不见他。 机器人宕机的时候,宕机前做的最后动作是自欺欺人地转过身背对娜塔莎。 ——掩耳盗铃。 等亚当主机板重启之后,他发现宰主已经离开了,而它也在宰主面前幸运存活。 “这就是所谓的‘死里逃生’吗,本机有新的经验加一。” 而亚当与娜塔莎之间的互动也尽数落于有心人的眼中。 一个来自欧洲事务署的警探,竟然对她表现出了回避的姿态。 要知道,即使是面对暗杀王魏尔伦它也是毫无畏惧,并且对他展开追捕行为。 ——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13. 第 13 章 娜塔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会随心所欲地说脏话,做事毫不顾忌后果,侵害她生存的人她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她对外界并不存在足够的关心,很少涉及他人他物,但她又过得随心所欲,是个客观标准理中十分不会看人眼色的家伙,就算是总统来了也不能让她多给分面子。 但她有时候又会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忍耐,这是她非常突出的一个优点。 她尊重别人为了活下去而非常努力的样子,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她憎恶将人类作为工具使用、尤其是利用他人的无知使其送上性命的手段,因为她也是这样憎恶着会这般对她的行为。 大概这就是中国古语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但即使这样,娜塔莎也不是一个拥有通常意义上的善恶观的人,她也并没有反战到极端的情绪,甚至认可存在着必要的牺牲这样的话。 看起来好像有些矛盾,但这已经是娜塔莎对待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三观了。 ------------------------------------- 娜塔莎又碰到了魏尔伦。 这个杀了五个毫不相关人的暗杀王正坐在露天的咖啡桌前姿态优雅地喝咖啡。 金色的阳光照在他淡金色的头发上,氤氲出一层不属于魏尔伦的光芒。他的表情淡漠出尘,既没有一击得手的满足,也没有杀死人类的冷酷。 他淡漠的好似没有感情,犹如端坐高天的神子,对人世间的一切发展都无所触动。 魏尔伦有一副非常俊美精致的长相,就算是再痛恨他的敌人也不能否决他外表的好看,因为美是有客观标准的。 痛恨魏尔伦的人,只会骂他的心冰冷残忍,没有一丝属于好的事物,配不上他美丽的皮囊。 魏尔伦会将这些评价毫不在意地收下,然后平静地送这些去死。 他的心没有好的东西,也不存在坏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站在了和人类敌对的那一边。 娜塔莎刚从举办旗会五人丧事的教堂里出来,走出去不过百米,就碰到了魏尔伦。 从他坐着的角度,如果眼神好的话,甚至能通过教堂没关的大门看见教堂里的情况。 现在还能看见中原中也正作为港口黑手党同伴的一员和五人做告别仪式。 ——大喇喇坐在这里观赏成果。 真是明目张胆。 魏尔伦用了一些暗杀和谍报的技巧,使他即使坐在临街的这么显眼的位置,但一般人看过来会首先忽略他的存在。 魏尔伦看到宰主的瞬间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知道自己的技巧瞒不过她。 在娜塔莎发现魏尔伦的瞬间,紧接着魏尔伦也注意到了她的注视。 魏尔伦捏着咖啡杯杯柄的手指微微捏紧。 宰主……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 宰主刚才还进了教堂,给那几个人类送了花。 宰主什么时候和那些人有了交际? 未知,未知,未知……都是未知。 东方岛国渺小的人类不在他在意的范畴之内,纵然有几个挺聪明的脑瓜存在,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虫豸。 宰主……不一样。 她是有着可怕力量的超越者,是俄国和欧洲当今的最强异能者,是战场上的暴君,是异能在战场上得天独厚的超级强者。 俄国超越者,娜塔莉亚·玛丝洛娃,称号【宰主】。 异能名,战争与和平。 自古以来的异能者异能都是以各种方式作用于战斗,或是操控时间,或是撑开领域,或是玩弄灵魂,或是修改现实。 ——唯有宰主,异能以【战争】为名。 ——这是专为战争而生的异能。 俄国战略级超越者,重要性超过核.弹库存,号称只要有宰主在俄罗斯就绝不会迎来败北的可怕存在。如果不是宰主的精神存在巨大的不稳定性,这个世界的和平绝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魏尔伦看见宰主的时候是有些紧张的。 按照官方的说法,同样被克格勃联合通缉的暗杀王和代表俄罗斯官方立场的宰主是敌对关系。 魏尔伦所担心的不只是武力上的问题,他更担心由于宰主的存在,会迫使俄罗斯、以及其背后强大的谍报机构克格勃将注意转向这里。 他担心弟弟会落入这个欧洲大国的视线里,那个带着弟弟去欧洲无人所知的乡下度过余生的计划便被迫宣告破灭。 好一点的结局,是一边继续暗杀人类,一边四处逃亡;坏一点的结局则是弟弟也被那些人类抓去,清洗人格,变成工具一样的存在。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想和宰主敌对。即使他杀死宰主,所获得的也是俄罗斯这个超级大国的疯狂追杀。 回归现实——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宰主看向了他,他平静地回望。 如他猜想的一样,宰主像看见路边不起眼的石子一样略过了他。 也和情报的内容丝毫不差: ——宰主极其缺乏参与世界的主动性。 会给那些人类献花大概是一个巧合。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一次偶遇,或许是心血来潮,只是出于“啊,这里有人死了”这样的简单情绪为失去生命的人献上一朵花而已。 至于那些人本身,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为什么他能猜到宰主的心理活动呢? 因为如果进行换位思考的话,他也是这么想的啊。 ------------------------------------- 在魏尔伦离开后不久。 一组便衣警察闯入咖啡店内仔仔细细搜查。 搜索过后,一无所获地收队离开。 无视了咖啡店老板茫然又困惑地抱怨声——他们粗暴搜查的动作干扰到他店铺的正常营业了! “村赖先生,没有找到目标。” “我猜到了……那家伙不是这么好找到的人物。” “先生,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噤声!” …… 大衣口袋里,蓝色的手机在行走中露出来的空隙中若隐若现。 似乎大衣的主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双手插进口袋里,表情凝重地带队离开。 ------------------------------------- “喂,亚当,今天出现在教堂的那个穿黄裙子的少女,她是什么人?和魏尔伦有关吗?” “根据本机获得的指示,那位‘少女’和魏尔伦应该没有关系。”亚当用一种机器人式的刻板语气回答道。 中原中也眯起眼睛不信任地看向亚当:“你这家伙,看起来在隐瞒什么啊……别以为你用机器人的表情就能瞒过我。” 亚当心觉不妙,一下子放开脖子处的机器保护提高头颅,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做出“鸽子”的样子前后摇晃。 但是这种机器人式哄孩子方式并没有逗笑唯一的观众。 “因为首领命令我在下一个受害人出现之前解决掉魏尔伦我才答应和你合作的,为了表示诚意,你也应该把情报交出来吧。”中原中也神色凝重,“你见了那家伙竟然会躲避,你难道还想叫我视而不见吗?” 亚当用机器人特有的呆萌表情说:“中也,她和我们追捕魏尔伦的行动没有关系,所以中也可以让我交出来的情报不包括‘她’的事情。”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想到那天的下午,想到钢琴家,想到魏尔伦,想到尸体支离破碎的钢琴家。 他睁开了眼:“她的名字是娜塔莎?为什么她不让太宰叫她娜塔莎?” 亚当的逻辑系统判断这是一个常识问题,不是需要隐瞒的情报,所以他带着欢快的腔调说:“娜塔莎是‘她’的小名,‘她’的名字是娜塔莉亚。在俄语文化中擅自喊别人的小名是会被人为是自来熟和僭越身份的行为,有些人会讨厌。” “那我应该怎么叫她?连被叫小名都这么不爽,我要是‘喂’‘喂’的叫,她不会更生气吗?” “本机无法猜测‘她’的心里,所以这个问题中也先生还是直接去问‘她’吧。” “是吗,连名字都是不能被透露的禁忌。” 亚当心里有些紧张,但通过主板操作面部肌肉保持平静的表情,保证自己不露出任何情报。 本机的操作系统可以控制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是人类无法比拟的优秀警探。 中原中也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不过,已经够了,关于她的情报。那个娜塔莉亚是俄罗斯人,还是连你都会害怕和敬畏的俄罗斯人。” “被认为是自来熟?不对,那个娜塔莉亚不光是对太宰治没脸没皮的套近乎感到厌烦,还有因为被僭越了身份喊名字所以不爽。被叫名字,感觉被小看了吧。” “有这种作派的人,看来她不只是异能者,还是身份很高的权贵吧。” “但如果只是权贵,正在进行通缉任务的你不可能会做出避如蛇蝎的反应,毕竟你这个罐头人的最高指令是欧洲事务署下发的通缉任务吧。” “你是进行过逻辑推理,判断如果不做出回避的动作将会对你最高任务的通缉行为造成影响。” “那个娜塔莉亚……看来是从各方面讲都不简单的人物。” 14. 第 14 章 亚当的表情越来越惊恐,他开始手足乱舞:“啊啊,中也先生,你怎么能对本机套话呢。” 根据机器人的逻辑推理结果,他又开始做出“鸽子”造型试图哄中也忘记刚才的话。 中原中也表情嫌弃:“赶紧收起你那副蠢样子。” “行了,我知道了。既然那个娜塔莉亚和魏尔伦没关系,我就暂且不管她了。” “但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罐头人,但你实力不错,所以我允许你跟着我。但是如果你要跟着我,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你就要听我的命令,就算是欧洲事务署的命令也要在我的命令之后。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就不会和你一起行动。” 亚当思考后选择了认为更能完成通缉任务的方式:“是否要覆盖命令权限?” 中原中也:“没错。” “命令接收。完成最高指令覆盖。中也主人成为最高指令者。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指令。”机器人亚当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人类来说有多奇怪,用一种机器人特有的机械语气说完上述话语。 中原中也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哈????这个称呼你是认真的吗????” ------------------------------------- 【俄罗斯超越者聊天室】 日瓦戈:娜塔莎不是去旅游了吗,怎么又牵扯出了任务? 日瓦戈:要注意身体啊娜塔莎,休息时间就好好休息,任务是做不完的,不要勉强自己。 契科夫:娜塔莎本来就不是积极做任务的那种人吧。 契科夫:但是娜塔莎怎么牵扯到任务里去了? 日瓦戈:从日本新传来的情报,恰好娜塔莎也在日本。 [战争都去死吧未上线] ——私聊:日瓦戈与肖洛霍夫—— 日瓦戈:最近少给娜塔莎安排任务了,那孩子难得自己想出一趟门。 日瓦戈:我也不想管这么多的,但每次娜塔莎出问题不还是得找我?说不定自然就能改善的问题你们总是用异能强行修正,这可不是对娜塔莎身心有利的方式。异能修理治标不治本,那孩子的心理有问题,光平复心情是没用的。到以后治无可治的时候你们难道要让法国的伏尔泰对娜塔莎使用【天真汉】?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两个小时后—— 肖洛霍夫:在关心娜塔莎这件事上我们是一样的,老伙计。这次的任务是克格勃那边发的,和我没关系。我想娜塔莎会被分任务是因为她离那东西实在太近了,以至于不安排她动手都暴殄天物了这么好的机会。 肖洛霍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法国的那个通缉犯跑到横滨去了,应该和娜塔莎打过照面了。不过你放心,克格勃在日本的人手很充足,娜塔莎的所有行动情报都会被完美封锁,暗杀王的目标应该不是娜塔莎。 肖洛霍夫:不过我有点不好的预感,为了不波及到娜塔莎,而且事情既然都做完了,我想招她回来……至少换个城市旅行吧!但那孩子不听我的。 肖洛霍夫:嘴角拉成平线.jpg ------------------------------------- ——那么将近一周未登录聊天室的娜塔莎在做什么呢? 坐在酒店露天平台的娜塔莎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阿作,你开过飞机吗?” “直升机的话,有过。不过因为不会开,所以在直升机坠机爆炸前及时跳了出去。” 娜塔莎眼睛一亮:“哈哈哈哈——好有趣的经历呢!跟在阿作身边,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那阿作喜欢开飞机吗?”娜塔莎话音一转。 “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汽车开得多一些。” “阿作是这么想的啊……”娜塔莎说完将手上的平板挪了挪方向给织田作之助一半屏幕看,“挑了半天这几个还不错,阿作有什么建议吗?” “唔……你在买飞机?”织田作之助用有些疑惑的语气说。 “嗯。”娜塔莎淡淡道,“我来日本的时候竟然还能买不到机票,我可不想在遇到这种事情了,所以就买了架飞机。这是在买第二架。” 织田作之助:“我对挑东西的事情不是很擅长,娜塔莎还是按照你的心愿来挑吧。第二架飞机是要给别人用吗?如果是给别人用的东西拿不准哪个好,可以考虑别人的喜好。” “是我自己用。”娜塔莎低着头平静道,“其实不管阿作选哪个我都会买这架E-12n,我不过是好奇阿作会做的选择。” 平板上出现了订单完成的界面,接下来签订合同什么的娜塔莎就把链接转给了财产管理人去打理。 “——给,这是今日份的泡芙塔。”娜塔莎从袋子里取出其中一份给织田作之助。 总共有两份甜点,所以今天的是价值十万美金的泡芙塔吗…… “谢谢,不过我今天吃过午饭了,应该吃不下了。”织田作之助道。 “诶——是不喜欢泡芙塔吗?”娜塔莎惊讶地端起来看了看,横滨最好的法式餐厅出品,做工不算太差。 “我对食物没有偏好,只是今天不饿而已。” “骗人,阿作就很喜欢吃辣。” “你是说辣味咖喱吗?那确实味道不错。唔,娜塔莎是怎么知道的?” “是嘴唇哦。虽然过了挺长时间,但还有些微肿。原来如此,阿作喜欢吃的是超级辣的咖喱啊。” “嗯,是的。娜塔莎的观察力很厉害啊。” 嘴唇上的问题是他自己都看不出来也感觉不出来的生理性变化。娜塔莎的观察力很强,而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她似乎总是能把一个人看穿,只要是站在娜塔莎面前的人都会变成透明人一样。 “对了阿作,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我还没去呢,今天晚上带我去。” “唔,改天吧,明天我要出一趟任务。” 娜塔莎把泡芙塔送进嘴里的动作一停,看向织田作之助。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要出远门吗?诶——我都不习惯阿作为了别人把我抛在一边的感觉呢。” “没有出远门,不过应该要花几天时间。抱歉,是一个熟人用人情拜托的任务。” 娜塔莎眼中光芒微闪,哈哈大笑起来,“阿作真是的,你也太老实了吧!你根本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是吗?我以为你难过了。我猜不太准别人的情绪。” “为什么阿作会觉得我难过了?”娜塔莎疑惑地歪歪头。 “因为——”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娜塔莎用了‘被抛在一边’这个的词。被朋友抛弃的人,会觉得很难过吧。” 娜塔莎看了织田作之助两秒钟,然后又欢快地笑起来:“没有啦,阿作帮我送东西是任务,别人的委托也是任务。任务和任务没有谁比谁更优先。” “阿作去做任务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嗯。” 娜塔莎摸了摸下巴,颇感兴趣道:“我发现阿作好像从来不会拒绝我,是因为性格太老实了吗?” “不……其实刚才就有……”我拒绝了这次的泡芙塔,织田作之助心想。 但织田作之助的话还没说完,娜塔莎接着就抢过他说:“不过这次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趁机向阿作提更过分的要求?” 织田作之助认真想了想:“是什么要求” 娜塔莎笑了笑,她本就是个长相精致美丽的美少女,在这个角度看,她笑得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天使:“我跟阿作一起做这次任务可以吗?我不会拖阿作后腿的!”说完她用期待的大眼睛冲织田作之助卖萌。 织田作之助:“好。” 他几乎没做停顿的回答反倒让娜塔莎惊讶了下:“就这么答应了吗?” 娜塔莎好像一直很好奇我的工作,织田作之助猜测着。 “这次的主顾没有保密的要求,交货场所也是完全无法保密的地点。而且娜塔莎说了,不会拖我的后腿。”他说。 “好耶!”娜塔莎鼓掌欢呼,超开心道。 “不过送货的路程就不要跟我了吧,我不能确定路上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织田作之助心里思考着,往往越是普通货物、越是光明正大送出的货物,背后往往隐藏着越大的风险,而这次的任务两项都占了。 “好哦,听你的。”娜塔莎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追问,“那接货地点在哪里?” “——横滨警察署的门口,在明天下午五点。” 果然是一个完全不可能隐藏的交货场景呢,娜塔莎即使出现在那里也毫不奇怪。 约定好了,两人今日就这么分别了。 娜塔莎坐在椅子上招手,笑眯眯送织田作之助离开。 当她注视织田作之助的背影消失在楼宇之间的阻隔中后,她脸上的表情迅速恢复为了面无表情。 她反扣下平板电脑,眼眸半垂。 ——看起来,哥哥回到横滨了。 你想利用阿作做什么? 还是我们时隔十余年的见面,你就先迫不及待送我一份大礼了? 15. 第 15 章 中原中也和亚当的行动有种说不出来哪里怪异的命运既定感,好似所有发生的事都是被剧本谱写好的剧目,他们只是负责出演、将剧本在现实是现实的舞台剧演员。 一切发展环环相扣,每个衔接点都巧的不可思议。 中原中也现在正在和亚当前往追查“N”的路上。 旗会的五人被魏尔伦残忍杀死,森先生命令中也“在下一个死者出现前找到魏尔伦”。因为很容易理解的原因,中原中也找到了在横滨汽车厂打工的白濑,试图说服他接受他的保护。但就在他们对话期间,横滨警察突然出现,并以非法持有枪械罪将白濑带走,他也被视作同伙一并带走。经历一系列古怪的讯问后,中原中也意识到这个名叫村赖的警察似乎有着幕后黑手一样的身份,但还没等他从村赖口中撬出多少情报,魏尔伦就突然出现并带走了村赖。 他还是没能留住魏尔伦。 但他同时也知道了,原来魏尔伦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白濑,而是这个叫村赖的警察。 地面上刻着魏尔伦嚣张的宣言:“我会将你在乎的所有人统统杀死。” 中原中也气到脸色发青。 但线索并没断,从村赖那里得到的蓝色手机中,中原中也找到了一个名叫N的人的线索——这个未知的存在应该就是魏尔伦的下一个目标。 中原中也和亚当于是根据线索来到了郊外的废弃工厂。 与此同时—— 娜塔莎依约在横滨警察署等到了织田作之助。 横滨警察署因为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大闹乱成了一锅粥。 面对乱成一团的警察署,织田作之助有一种由衷的“果然如此”的心情。 但任务还是要继续做的。所以尽管会很可疑,但织田作之助还是走进了警察署,拦下一个执勤警察:“你好,一个名叫村赖的警官通知我来取我被找到的物品,是一个蓝色的手机,是几年前买的,所以可能有一点旧。请问我在哪里能找到村赖警官?” “村赖先生?”被问到的警察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惊恐,“我不知道什么手机的事,村赖先生被人劫持了!你赶紧走!这里没人有时间管你。你至少等几天后再过来!” “好吧……” 织田作之助淡定地扫过现场,圈定线索。看来在接货之前,还得先找到接头人啊…… 果然这趟任务不像说得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娜塔莎从后面走进来,慢悠悠地开口:“村赖是刚才那个金发的欧洲人带走的人吗?哎呀,好凶残呢,那个金发的家伙是什么人呀。” 娜塔莎故作惊恐的话语却完全败在了她毫无情感波动的棒读语气中。 但处于严重惊恐状态下的横滨警察根本没思考她的怪异,不经大脑地说:“没错,就是那个男人!我哪知道他是什么人!……咳咳!总之这里不关你的事,你们赶紧走!”他看了一眼娜塔莎,突然发现这也是个欧洲人的长相。得了欧洲人PTSD的横滨警察下意识多看了娜塔莎两眼,但又觉得这名少女应该是普通的旅客,于是自我安慰着离开了。 娜塔莎和织田作之助是一起来的,但她就像亲临现场一样说出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就连警察署里的警察都听出来不对。 娜塔莎和织田作之助走出警察署后,娜塔莎伸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阿作,你的接货对象大概活不成了。这个任务你还要做吗?” “嗯。这看起来并不算是已经结束的状态。虽然过程麻烦了点,如果能找到那个手机还可以继续。” 织田作之助又道:“娜塔莎知道那个带走了村赖的男人吗?” “没什么,一个通缉犯而已,不过阿作对上他会有一点麻烦。”娜塔莎看了一眼夕阳染红的云层。不下死手打不死,下了死手会失控,还是交给别人解决吧。 织田作之助:“法国的暗杀王?”他不至于记性差到想不起来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对。”娜塔莎轻描淡写道。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希望暗杀王杀人的时候没有毁掉目标随身物品的习惯。” “噗——”娜塔莎转头,“对了,阿作的任务完成率到目前为止是百分之百,我记得没错吧?” 她下了这么多单任务,织田作之助在黑市上的评价她自然清楚。 “目前还没有失手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平静的语气似乎是没觉得自己的业务能力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那好,”娜塔莎打了个响指,“我会好好守护阿作任务的完成率的。”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诚恳道:“谢谢。” 然后织田作之助就发现娜塔莎的反应是他摸不着头脑的哈哈大笑起来。 或许他的回复又是哪里不合时宜了吧。 “我不是开玩笑的,阿作,这个世界有了你才稍微有些精彩起来。你配得上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配得上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在这个世界精彩的活下去。”行动中的娜塔莎,用一种说不清认真还是随意的语气说道。 但织田作之助将这话非常认真地对待了。“啊,真是很高的评价,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织田作之助声音平静到了有些呆萌的程度。 这样的评价,对那孩子来说已经是无比可怕的认可了吧。 这个孩子的精神一直很消极,一脚徘徊在死的那一侧,如果放任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彻底掉入死的边。我想救她,但我并不认为现在这样的我有承担别人生命的能力。对于她,我想不出解决办法。如果我不曾做过杀手,是光明那侧的好人,我可能能想出办法吧。 这样想着,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开口:“娜塔莎,没有人是通过另一个人去感知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还很大,多去看一看吧,我不认为性格普通的我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如果我不在了,你也可以去找下一个或者更多的朋友。” ……人总会死。 这话实在是太可悲了。 无论如何都想抓住的美好,总有一天会不可抵抗地离开你。一想到这,就连想接触美好的心都害怕到不敢向前。 ——如果阿作也会死,那这个时间越晚越好吧。 娜塔莎眨了下眼睛,平静地开口:“——阿作,你要去哪里?” 织田作之助越过围栏准备跳下楼宇的动作一停,人停在栏杆上转身回头,“这个方向不对吗?” “阿作是通过地上的那些痕迹判断出魏尔伦是从这边离开的吧。”娜塔莎理解地道,“如果阿作继续跟着往前,不远处线索就会断裂。依阿作的头脑在那之后也会猜出来魏尔伦是从空中离开的。” “魏尔伦的异能是操控重力。”娜塔莎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给出来的是多么珍贵、多么有价值的情报。 娜塔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代入一点谍报技术和反侦察技术就可以猜出来,魏尔伦是往西南方向离开的。” “那家伙,真是傲慢的可以……大概是觉得这个乡下岛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吧。”与站在原地没动的娜塔莎不同,织田作之助得到方向后就继续出发了。临走时看了一眼娜塔莎。娜塔莎慢悠悠从挎包里掏出一支烟和打火机,冲织田作之助挥了挥手,“阿作你去吧。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环环相扣的计划,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的博弈,隐蔽中的厮杀,棋盘上你来我往。 聪明人管这叫计划,直肠子管这叫行动,侦探管这叫解开谜团,正义人士管这叫匡扶正义。 娜塔莎厌倦了。 这么长时间的参与到人类当中真是太不适了。 就算是阿作这样有趣的人,带给她的热情也不过只有这些时间。 什么热血上头的战斗,什么惊天动地的头脑交锋……都不如她静静地抽一根烟,放空大脑舒服。 即使刚才还在陪织田作之助认真的进行任务,认真的搜查魏尔伦的下落,但就是下一秒的功夫,娜塔莎就懒洋洋地躺在楼顶,什么也不想,陷入仅此一个人的世界。 ——限定版头脑外挂娜塔莎,大脑放空中。 ------------------------------------- 郊外的废弃工厂地下楼层。 “这个人……是谁?” 中原中也几近失语。 他愣愣地看着前面那个巨大的、充满液体的玻璃罐。 玻璃罐里静静漂浮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少年,没有声息,没有动作,连代表呼吸的气泡也没有,像是陷入永恒寂静的境界。少年拥有着赭色的头发,因为缺乏修剪长度有些长,但除此之外—— 是和站在外面的中原中也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 “那孩子是你的本体,而你,是我在调整了身体数据之后制作出来的克隆体。” “我的名字N,是‘中原’(Nakahara)的N。” “呵呵没错,我就是创造了你的父亲。” 16. 第 16 章 时间倒退回二十分钟前。 娜塔莎正在某栋楼的楼顶上四肢大敞着放空精神,却可恨地被远处传来的战争的气息所惊醒。 专注于虚空的娜塔莎并没有理它,就像前天夜晚的郊外一样,但那股恼人的气息愈演愈烈,直到娜塔莎被烦到终于不能再保持放空从地上坐了起来。 娜塔莎厌烦地看了一眼远处,紫葡萄色的眼眸深沉到几乎变成了墨色,周深的气息阴郁而恐怖。 不是军队。 ——又是人类与非人? 娜塔莎站起来拍打身上浮土的动作一顿。 思及魏尔伦,思及他对港.黑里某个人特别的关注,思及日本横滨……娜塔莎瞳孔紧缩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到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人类……人类!人类!!!!!!!!!!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娜塔莎周身的气息似乎能够凝成实质,眼瞳中红光一闪,手掌抚上楼宇的边缘处,纤细修长的手指却如同插入豆腐一样将边缘的栏杆挖下来一块儿。 身上代表异能的深紫色光芒在身上亮起。 “异能——战争与和平。” “战争状态赋予。” 力量超幅度提升,身体素质全方位超幅度提升。 ——异能可以赋予与战争相关的一切状态,最简单的应用就是增强力量、无视防御。 战争概念的力量极限至今没有测试出上限……因为目前的测试成本已经太高。 “和平状态赋予。” 保证自身不在大幅提升身体素质的情况下伤害身体。 紫色的光芒中,最贴合身体曲线的空间层上一抹金色若隐若现。 ——和平概念赋予,不会发生任何战争可造成的后果,即无伤,无损,就连受伤时也会将伤口状态凝固。伤势可以被治疗,但除非解除异能否则永远不会恶化,濒死的人也永远不会真正死去。这是和平概念最基础的运用。 ——异能“战争与和平”,绝对稀少的概念赋予型异能。 只要是能理解的概念+概念的概念,都可以将之赋予“战争”与“和平”概念。 比如,如果理解血液在人体内的循环是循环系统与地心引力的战争,那么赋予“和平”概念就将停止循环系统与地心引力的战争。 再比如,如果将人与人之间的战斗理解为战争,那么“和平”状态下就将禁止人的所有出于战争目的的行动,但如果是非出于战争目的的行动将不受影响。 这就是以“战争与和平”为名的异能,根本上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异能。与什么操控时间、操控空间、操控重力、修改现实之类的异能被应用在战争领域上不同,“战争与和平”就是为战争而诞生的。 这就是俄国当今最强异能者娜塔莎·玛丝洛娃·罗斯托娃的异能,单凭异能便使其个人的重要性超过核武器库、被称为最高战略级的国家武器。 娜塔莎用上异能,足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飞向上空,然后——极速向那个方向飞去。 身后的楼宇好端端地立在原地。 楼层的天花板受如此大的力量却毫发无损,是因为娜塔莎对顶层赋予了“和平”使之不会被一脚踩碎。 地面上, 在一个远到人小如蚂蚁的位置,有人照常记录下文字。 “宰主动用异能,疑似赶路。” “但也不排除是在蹦极的可能。” 那人收起报告,小声嘟囔着的同时却以极快的速度钻进车里。 “希望能追上啊……啊啊啊,但想也知道肯定追不上!!!” 如果下次能离近一点就好了……但是谁出门休假喜欢有特工跟在身边监视啊! 要是少将没这么敏锐就好了! 不说了不说了,啊啊,真的要追不上了!! ------------------------------------- 在离旧工厂不远处的某栋废弃仓库里,两道修长的身影正以眼睛难以捕捉清楚的速度快速交锋着。 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率先停了下来,而一直发出进攻的也是他,所以他一停下对面的人一个跳跃拉开距离到攻防皆宜的位置,冷静地手持双枪严阵以待。 穿着考究的白西服、淡金色半长发编成精致的发型束在脑后,如果此时的地点不是废弃的楼宇,这男人活像是在参加哪里的晚宴。 他身上总有一种非人的气息,宛若高天上的神子,即使是已经下杀手若干回合,依然淡漠的毫无情感,甚至嘴边还有一丝笑意。 “喂,你是哪方派来的人?真是不错的身手,异能也很有趣,唔——有点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类。我还是第一次认真过一次却还没有得手,姑且有点谈兴了。你是杀手吧,想杀谁?我?还是地上那摊泥?如果是后者,如你所见,他已经死了呢,你可以放心离开了。”假话,他会在他转身的一刻再次动手。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名为村赖的警察,从大衣口袋里掉落出来的银色手机——他之前以为是任务目标的蓝色手机。 “我以前做过杀手,但现在不做了。”织田作之助照实说。 “为什么?因为意识到杀死同类是一件罪恶的事情?”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历? 魏尔伦放话说要杀死弟弟全部重视的人、实际是要将所有知晓弟弟身世来历的人全部杀光。他虽然在心里想着如何抓出幕后黑手并且一个个暗杀灭口,但他的眼睛里却一丝杀气没有,干净的像是朝阳初升时的空气。 他既不认为自己是人类,自然也不会对杀死人类存有罪恶感,当然也没有快感,只有一种他生来就应该杀光人类的存呼于生物本能的使命感。 既是本能,自然无爱无恨,无喜无怒。 操控重力的异能似乎是子弹的天敌,但织田作之助却和魏尔伦打的有来有往,就靠两支手.枪就甚至和欧洲的暗杀王打得几乎不落下风。 魏尔伦依然用重力异能抵挡织田作之助的子弹,然而织田作之助的技巧太精湛了,偶尔就能用他想象不到的角度逼得他不得不转身躲避。又或者他在动用异能发动进攻时用来增强身体质量的异能发生波动,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弱点处被织田作之助抓准时机一枪射出。 这个男人的身手很不错。如果不“开门”,想击杀他很有难度,至少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但他现在没时间和那个男人周旋。 他要灭口知情弟弟身世的人,然后带着弟弟去欧洲没有人的乡下过两个人的生活。 ——至于日本也是欧洲异能者注意不到的乡下岛国,让弟弟留在日本不就可以吗? 从被兰波带入人类社会后就一直被带着过上流人士生活的魏尔伦脑子中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让弟弟呆在这里不是虐待吗!谁家王公贵族为了逃命就去地里一辈子插秧种田、面朝黄土背朝天啊!逃命是为了过的更好,而不是让生活比遭受了最严酷的刑罚还凄苦! 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眼神在那团泥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脑子并不差的魏尔伦一瞬间福至心灵。 “你在找一个蓝色的手机。”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打算透露任务的内容。 事实上暗杀王是他见过的身手最强的人,如果不是暗杀王的强行阻止,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 他也没想到,他的身手会暴露的这么快,虽然对方应该只是隐约察觉到了有人在,但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在哪。 但他的异能也实在是方便。 织田作之助想起整栋楼一瞬间被炸裂的玻璃,因为挡下了冲他飞来的玻璃以至于行踪暴露,所以他被暗杀王直接拦下。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被任务发布者愚弄的愤怒,也没有任务进行不利的气馁。这些都是以后再说的事,他现在首先要离开不存在任务物品的现场,其次是尽可能完成这次任务。 当然,完不成任务也没关系。这次任务的内容已经和委托人说的相差巨大,他有理由放弃这次任务。 即使是曾经作为横滨金牌杀手的时期织田作之助的任务完成率也并非百分之百,现实中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可能发生,甚至委托人都有可以背刺你。所以任务完成率没有百分之百并不影响他金牌杀手的评价,他只是这段时期比较幸运所接的任务都没有失手罢了。 但魏尔伦还没继续开口,他忽然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对面的男人还拿着双枪可能会对他动手立刻冲到窗边。 当视野不再被阻拦,魏尔伦看到地平线上紫色的异能光芒隐隐浮现。 织田作之助第一次看到这个情绪空洞、除了微笑没有其他表情、像是人偶娃娃的欧洲青年露出了惊慌失措的人类表情。 如果织田作之助能够掌握吐槽这一技能的话,他大概就能形容出这是一种类似于“卧槽”的表情。 他听见暗杀王瞪大了眼睛,已经失去冷静思考能力的喃喃自语道:“宰主……宰主为什么会参与进来?!这和她没关系!她难道又精神失常了吗?!” 魏尔伦根本不管地上的人形生物还需要他“毁尸灭迹”,直接操控重力整个人化作一团黑红色的火焰冲向了弟弟所在的地方。 17. 第 17 章 废弃工厂地下的秘密实验室里,中原中也震惊到近乎呆滞地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被泡在巨大的容器里。 “那孩子是你的本体,而你,是我在调整了身体数据之后制作出来的克隆体。” 中原中也听见那个男人这么说。 他是克隆人? 不可能! “我有父母,我的同伴为我找来了我父母与我的照片。”中原中也近乎本能地反驳了他,但下一刻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 “那是军方为了伪装做出的假资料。你的父亲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你的名字,是我赋予的。你的身体,是我赋予的。你的人格代码,是我编写的。我是你的父亲,你的制造者……” “——你嘴里还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啊。” 在这个密闭空间里突然响起的第三人的声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警惕。 中原中也回过头,看到的是那个名叫娜塔莉亚的神秘少女。他的震惊和疑惑的表情几乎不加掩饰地在脸上表露出来,如果是太宰治在这里,或许又会吐槽中原中也是“没有大脑这种器官”的蛞蝓。 但来的人是娜塔莎。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N注意到,少女背后封闭的大门有一处能供其通过的不规则孔洞,可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声音,没有震动,没有空气流通的风。它就是瞬间出现了,而且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就连实验室的警报都没有触发。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中原中也也想起刚才被关在门外的亚当和白濑。 他们似乎不在门外。 他们离开了?他们去哪了? ——算了,有亚当这个锡盒人在,白濑应该有人保护。 N在开口前已经先脚步轻移来到了一个和中原中也站位平行的位置,也就是说,如果少女突然动手,中原中也也能很快反应过来保护他。 而中原中也呢,虽然N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而且很讨人厌的话,但还没有真正撕破脸出来,所以他皱了皱眉,却没阻止N的行动。虽然他并不一定会出手保护N。 N:“你是什么人?!” 中原中也:“你说他说的都不是实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发问。 娜塔莎自进入实验室后就表现得异乎寻常。 她低着头,似乎把实验室的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手指平静地从挎包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香烟后,又试图从挎包里拿些伏特加出来,却想起来为了保证自己能完完整整坚持下来看阿作的任务是什么样的,她今天竟然没有带伏特加出来。 啊,心脏为什么要跳得这么快,搞得她都没法冷静下来了。真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好好的,长长的,睡一觉。 “他在骗我对吗?我不是克隆体,你是怎么知道的?”中原中也没察觉到娜塔莎的异常,只觉得她和太宰治有些像,一样在关键时刻就爱当谜语人,说话说一半,然后还反过来嫌他脑子笨。 又过了几秒钟,娜塔莎轻声说:“人类到底是有多狂妄自大,竟把自己视作造物主……明明人类也只是造物之一,并且远不知真正的造物主的伟大。” 隔了几秒钟,她声音轻缓地说: “只有人类的灵魂能够产生异能,也只有人类的灵魂能够承载异能。” “人体不会存在不够强大承担不了异能的问题,因为异能就像手和脚,是人体的一部分。只有克隆体会承载不住异能的强大,在坚持了短暂的寿命后,身体就会发生原因不知并且无法逃避的衰败。” “他需要被泡在专门的药剂里,是因为一旦离开药剂的支持他的身体就连基本的生机都留存不住,会直接死亡。” 人类,总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宇宙中孤独的存在,屡教不改的试图踏入属于神的禁区,创造与自己相似的生物。 然而人类又这么胆小,如此地恐惧世界上会有和自己相同的种族存在,于是拒绝接受和自己相似的生物共存,将之命名为“人造人”“克隆人”“人造实验体”将其异物化,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们排除在人类社会之外。 如果一个生物有人的外表,人的身体,人的情感,人的灵魂——他难道渴望自己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吗?她会希望自己作为人类被认可吗?他会期望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常地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吗? ——好像没人会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自大的人类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能够被作为人类认可是这些异类们最深切的渴望。 人类。 人类。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娜塔莎低下头的动作让前面的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而娜塔莎平静的声音和表现也骗到了N。 N气急败坏地眯住了眼睛,鼻孔翁动,显然是愤怒不已。 “夸夸其谈!你不曾见过自相矛盾型异能者的异能有多么强大,脆弱的人体怎么可能承担这样的力量!是我——修改了基因数据,赋予实验体与异能相匹配的强壮身体!是我缔造了这一切!——若世间真的有神,那我也比那神更加伟大!”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不成——”N眼中惊疑不定的精光一现。 这个女人,难道是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实验室所制造出的实验体? “我是人类——” “我是明珠之湖的主人,罗斯托夫大公的第二十五代继承人,罗斯托夫公国之主①,战争主宰者、和平缔造者,俄罗斯的‘喀秋莎’,陆军少将,娜塔莉娅·玛丝洛娃·罗斯托娃。无论从何种概念上说我都是娜塔莉亚本人,这个世界也不存在娜塔莉亚任何概念上的克隆体和实验体。”娜塔莎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了非常壮丽的自我介绍。 中原中也眨眨眼睛,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深刻一些,好掩盖自己的无知。 ——反正她是人类。中原中也做出总结。 而且听起来这么牛逼的自我介绍,想也不是会被随便拉去做人体实验的人物。 大概是接触过这方面的情报吧。 N仔仔细细听完娜塔莎的介绍,然后就发现自己在已知的情报里完全对不上相关人士的存在。 他就连“战争主宰者”这么明显的名号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娜塔莎头衔中常常被人忽视的后半“和平缔造者”。娜塔莎的名号再响也是在超越者和欧洲高层里传播,她的背后有克格勃在兢兢业业掩盖情报。N就算主导过“中原中也”的实验,但九年过去他早就退出了战场核心层,而娜塔莎反而是这九年间才崛起的人物。 N能够听懂的大概只有俄罗斯陆军少将这句话……但“罗斯公国之主”又是什么? N虽然狡猾奸诈,但是个沉迷技术的实验人员,对外国的地理和政治只有最基础的常识,对俄国的历史文化不甚了解。 自从九年前突如其来的爆炸让N的实验失败,他也被迫退出了实验计划。而且如果他不是退出了权力核心,他也不至于听闻欧洲暗杀王在横滨大开杀戒后就急忙布局把中原中也引回来——他不就是怕被魏尔伦灭口所以抢先掌握一门强大的武器好自保吗! 不能再等了! N狠下心来按下手心里隐藏的控制器。 后方,浸泡着“中原中也”的容器里液体突然开始褪去,而随着液体的消失,容器里的“中原中也”瞬间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好似新涌出来的空气对他来说是和剧毒一样可怕。 中原中也察觉到动静回头大骇,目光发现了N手里的控制器,一把抢过来疯狂按动,容器里的液体却无动于衷地继续流出:“你在做什么!既然他离不开这些液体为什么你要把它排出?!——他很痛苦你没看到吗!!?” N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中原中也夺走了控制器,但无所谓,因为那排水的控制器按钮一次性的。 他也不想这么快和中原中也撕破脸,但等不了太多了! 虽然中原中也已经在手里了,但要想真正使用还得花些功夫,但这个俄罗斯人还在这里虎视眈眈,他可不敢跟她赌命! 不破不立! 虽然实验体离开了溶剂就会死,但实验体即使是化为白骨他也能用它的能力,而不是放在溶剂里泡着当一个不好看的摆设! N心里嗜血的念头划过。 中原中也在胡乱按按钮的时候无意间按到了打开容器的控制键,瘦弱的少年毫无反抗地从容器里滑落,中原中也连忙接住了他。 他抱着他,不敢有任何大动作。然而那个身体无比瘦弱的他在剧痛中仅仅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唇嗡动,却来不及吐出任何字句,在他的怀中,化为了一身白骨。 中原中也:“!!!!!!!!!” 这个被关在容器里九年的实验体,对于外界仅仅做出了一个睁开眼睛的反馈,他卑微而短暂的生命就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 18. 第 18 章 很痛苦吧。 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是这么年轻的年纪,却如同垂暮的老人在生命的单行道上迈入最后阶段,年轻人还在发育身体的活力与迈向死亡的濒死感,矛盾的体验在体内纠缠着。 清甜的空气、柔和的光线、怡人的温度、地心的重力……这些习以为常的一切好的事物此时都变成夺命的利剑和毒药。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和你敌对,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诅咒你赶紧离去。 但理智上却清楚—— 不是世界在拒绝自己,而是这个薄弱的身体在拒绝这个世界。。 很痛苦吧。 一定很痛苦吧。 海岛春季清凉怡人的温度就像熔浆一样刺痛,因为身体长期浸泡在温度更低的液体里。常人都适应得了的光照强度,照在皮肤上仿佛被针刺剑划,因为平时都有一层如同羊水的液体做阻拦。就连呼吸都变成了巨大的负担,因为长期浸泡在含氧溶剂中肺部早已经萎缩。 在中原中也的怀中,那个身体无比瘦弱、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从人类迅速化为了枯骨。 没有腐烂过程,没有分解时间,在眨眼间就变成了骨架。 这仿佛是上天对人类将早该逝去的生命强留至今日的惩罚。 一个年幼而无知的生命,度过了他短暂的一生。 在无知中度过,在痛苦中结束。 很痛苦吧。 啊…… 一定很痛苦吧。 中原中也瞪大了漂亮如宝石的湛蓝色眼眸,即使是被羊所背叛似乎也不如此刻震惊。 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白骨?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N的眼中无动于衷。 但娜塔莎也如雕塑一般对N的行为毫无动作。 大脑一片空白的中原中也突然发现,怀中的白骨突然动了起来,而且并不是他的错觉。 就在中原中也低头的瞬间,白骨已经以他未反应过来的速度站到地上,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而维持着白骨行动的,应该是原先插在少年背部肌肉、如今后背的骨架中的几根粗管! “你这家伙!到底还想做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啊!!!!”中原中也连带着少年的那份一同向那个男人、想这个世界发出怒吼声。 “你在生气?”N似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嘴角咧开一个弯度,脸上爆发出浓烈的恶意,居高临下地说:“——还是说,你以为你在生气?”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而后怒火更烈。 N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人类,是我创造的克隆实验体。当然,那个俄罗斯人唯一说对的一句话就是只有人类才能承担异能,没有灵魂的□□无法留住人造的异能。为了欺骗异能这里有灵魂,我编制了2,383行代码完成你的‘人格式’。无论是欢笑、痛苦、悲伤、喜悦,都是2383行代码给你的指令。” “也就是说——” “你现在的‘愤怒’也不是人的情绪,而是我所赋予你的——” 通过说话来拖延时间的N被突然动手的娜塔莎一拳爆了头。 正中中间,脑浆与碎骨四溅。 中原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弄懵了。 在他面前摆出战斗姿势的白骨没了指令发出者,如同突然断电一样散落一地。 “喂,你——”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拦住娜塔莎的行动。 不是他对N怀有感情,而是他觉得N掌握着很多信息,他还想从他口中套出情报。 但他本来动用异能加速的动作却与想象不符地踉跄几步,挣扎了几下便跪倒在地。 刚才N的说话就是在拖延药发的时间。刚才在骗中原中也和欧洲警探进入工厂前他曾给他们“抽血”检查,并顺便给中原中也下了毒药。 中原中也的体能很强,但抗药性很弱,防止在实验中产生抗药性。 而N下的黑手也让这个室内唯一希望他活下去的人失去了意识。 至于N,他满以为白骨不俗的战斗力至少能保护他撤离,但万万没想到娜塔莎俄罗斯最强异能者的名头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当然,他连娜塔莎是超越者的身份都不知道。 N倒下了。 在这无人的环境里,娜塔莎却没有停下手。 她一拳,一拳,一拳,一拳,紫色的异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蕴藏着巨大愤怒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曾经名为N的存在上。 第一拳,打破了头颅。 第二拳,身体碎成了血与肉的泡沫。 第三拳,肉沫四溅。 第四拳,肉沫混合在碎石土壤里无法分辨。 …… 早在第二拳与地面相接的时候,整个工厂连同地面和地表建筑变得粉碎。 天花板和建筑块儿顺着地心引力呼啦啦往下砸落,转眼间就要形成塌洞。 ------------------------------------- 远处的某人神色大变,顾不得隐藏直接接通最高通道:“‘喀秋莎’①失控!请立刻派人接走她!情况极危!爆发的是最高强度的异能!!!” 挂掉通讯,他收起了轻松的表情,严肃地使用异能召唤出不属于人世、不能被人观测的幽灵。 在地下二层试图寻找开门控制的亚当和白濑毫不知情发生了什么事。 “喂喂!这里是地震了吗?!!!”白濑惊恐着,作为普通人,就算是天灾也会夺了他的命啊! “保护人类是本机的使命,不必担心。”说着,亚当变形成了成了锥子样的机器,两条变形后的手臂把没反应过来的白濑拉入中间的空洞,整个机器很快突破了土木砖石飞到半空。 机器人一瞬间就拍摄出了地表的画面,所以没做停留就飞到远处远离振荡的地方。 白濑“噗”的一声从亚当体内掉出来。 他刚想说什么,却先打了个喷嚏,不得不先拍掉身上的浮土。 他低着头,感受着平静的地面。 “什么嘛,不是地震。” “一定是中也的异能吧,他的异能还是这么强……” 亚当已经迅速返回了工厂的原址位置,仅仅是这么迅速的一来一回的时间,地表的建筑物已经完全化为了齑粉,以至于原先的地下层暴露出来变成一眼能看清的凹地。 亚当看到对着地面猛砸的宰主下意识一僵,想起宰主“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就宰了你”的警告。 但他没有躲避,因为他现在的最高指令人是中原中也。 ——此刻的中原中也状态不太好。 他躺在地上,左腿被上方落下的巨石砸断成了弯曲的形状,但也拜这剧痛所赐,中原中也也顺利拜托了药物的控制。 他在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控制上方的落石偏离自己,然而掉下来的东西太多也太快了,中原中也脑子还一片眩晕,只能放弃控制落石,转而加强自己身体的密度。 ——这是和魏尔伦交手时看到的招数,虽然没人教,但在生命的危机下他被迫“学会了”。 中原中也没管那个N,因为那家伙显而易见肯定死的透透了。 他用着刚刚攒起的气力,转身趴在地上,控制着旁边的碎石一块块升起。 在记忆中的位置,他找到了那堆白骨。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在白骨的位置上,几块儿巨石恰好形成了一处空间使得白骨没有被下落的巨石损坏。 这时候,逐渐恢复的五感中,下一个恢复的是听觉。 “去死!——去死!——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的灵魂……怎么可能是区区的2383行代码!!!!!!!!!!” “呃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中原中也震惊地坐起身,在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娜塔莎的侧脸。 而那个侧脸现在无比的恐怖,不只是表情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一样可怕,更是血腥意义上的恐怖! 那个少女看起来非常愤怒,N已经被混入泥土中却还在泄愤式地锤爆着。 那个少女似乎非常焦虑,她用力抓着头发,抓狂地往外揪,连着血肉拽下来大片头发。而她的头颅上已经有了多个这样的血洞。血液顺着头皮落下,染红了眼球,也遮住了其他可能存在的伤口,但她暴露在外面的手背满是自己抓出来的伤痕。 那个少女又好像在悲伤,她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嘶吼声,神情完全失去了理性的光辉。明明如同野兽一样的嚎叫,中原中也却莫名感到一阵揪心,似乎感同身受察觉到了悲伤,虽然他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那声音不似怒吼,而像是哭嚎,极其惨烈的哭嚎,挖心挠肺的哭嚎 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突然间失去了妈妈温暖的子宫,面对陌生的世界恐惧、不安、迷茫、绝望……她需要母亲无私的怀抱,告诉她这世界上永远有一片安全的港湾,那港湾就是妈妈的臂膀、妈妈的膝头、有妈妈存在的童年。 ——这样的母亲在哪里能找到呢? 19. 第 19 章 “我爱这个世界!” “我恨这个世界!” “我不爱这个世界!” “我不恨这个世界!” “我不痛恨人类!” “我不喜欢人类!” “我要为俄国而战!” “我要毁灭掉俄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人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哭嚎。 为人类造就的她的苦痛。 “人类只是造物之一!为什么会自大到想要成为他人的造物主!!!” “人类!!” 长期以来饱受矛盾折磨的精神在这一时刻统统爆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爱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恨这个世界。 她理智上判断她应当痛恨人类,但她的本能又深深爱着人类! 她的理智告诉她,爱着人类、爱着世界是不属于“她”的情感,而爱着俄国更是被灌输的理念。她应该反抗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类,摆脱他们的控制。但她的情感又告诉她,如果站到反对人类、反对世界、反对国家的一边,她并不会得到开心,她会非常悲伤,悲伤得恨不得死去。 反社会人格也是一种人格,但娜塔莎没有属于自己的人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她的精神从不能获得平静。 为什么她的思想总是充满矛盾。 为什么从未有一刻她能坚定地说出,我爱这个世界!/我恨这个世界! 无论是爱也好、恨也好,上帝啊①——让我拥有“我”吧!! 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啊!她只是想活下去啊!可她现在除了生命,已经别无所有了! 可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保住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没有了身体!没有了灵魂!没有了人格!没有了世界和牵绊的一切!! 她到底是什么? 她连自己都没有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只想要活下去啊!我只想要活下去啊!难道这也是错吗?!”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娜塔莎张着嘴巴对着太阳咆哮着,干涸的眼睛里流淌不出眼泪。 迅速赶到工厂处的魏尔伦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魏尔伦知道娜塔莎精神状况不稳定。 娜塔莎是俄国最强超越者,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尽管俄罗斯的地表最强谍报机构克格勃尽全力遮掩了娜塔莎的情报,但娜塔莎的精神很不稳定这件事还是不受控制地为外人所知。 这是根本瞒不住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娜塔莎能够被正常的作为国家武装力量参与战争,这个世界的和平根本持续不到现在这么久。作为战争的武器来说,娜塔莎的异能太强大了,也太有诱惑力了。 “七名背叛者”? 就算曾经以“国家元首”这个概念被迫签订了契约,那俄罗斯哪怕是把总统改名叫总理、把俄罗斯改名叫俄罗斯帝国,那也要不计一切给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曾有外国的异能者见到过娜塔莎在战场上精神失控,但真正让情报石锤的是现今世界的和平。 这几乎是一件异常可笑的事情。因为俄罗斯这些年能克制着不动用娜塔莎对外征伐扩张,以至于娜塔莎精神状况不稳定这件事显而易见。 但现在,魏尔伦看着失控着用着异能一拳一拳击打在肉泥上的动作,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竟然知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俄罗斯的最强超越者,战场的主宰者,玛丝洛娃·罗斯托娃,其精神的不稳定性竟然源自于她是一个实验体……而现在,她在为一个人类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人造异能实验体而悲愤着,怒吼着。 宰主…… 不。 ……………是妹妹。 ------------------------------------- 魏尔伦落在地面,根本不惧宰主对外的赫赫凶名,轻轻靠近了娜塔莎,半跪下身体,从背后抱住了娜塔莎。 他在娜塔莎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完全没注意她脸上干涸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迹的刺鼻味道。 魏尔伦用从未见过的柔和声音,轻声说:“妹妹……我懂你的心情。我们生活在和我们外表相似的族群里,但我们终究不是人类。在这黑暗的宇宙中,我们是独自飞行的流星。我们是这么的孤单,即使有同伴也不能温暖我们的孤寂。但是,两颗、或者三颗并行飞行的流星,或许能稍稍缓解旅途的孤独吧。” “妹妹,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存在,让你错误地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么久……既然人类让你痛苦,那我们就杀光人类;如果世界让你痛苦,那我们就颠覆世界。” “如果,在这里生活让你如此痛苦,那么就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不要再难过了,妹妹。” 娜塔莎呆滞着没有动,她完全陷入了放空的状态中。 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没有思想,没有情绪,没有所有的一切。 只有一个叫做生命的东西的存在。 魏尔伦没有被妹妹的冷漠所伤害,温柔地抱着她,将她因失去血液而微冷的身体稍稍暖和着。 他也没有催促妹妹做反应,就维持着这样自认为非常温馨的动作,等着妹妹回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地上的中原中也都已经自己挣扎着包扎好伤口。 娜塔莎的眼球动了动。 魏尔伦温柔地注视着妹妹,像是看着一个柔弱不可自理的珍宝。 回神的娜塔莎用不到一秒的事件整理好刚才的信息。 ……哥哥 …………哥哥? 魏尔伦? 这不是哥哥。 娜塔莎伸手在混合着血和碎骨头的泥土地里一掏,就在中原中也和魏尔伦的注视下掏出来一块儿肉泥。 而惊人的是—— 随着娜塔莎抬起手的动作,原本融化在泥土里的肉泥竟然轻松和泥土分离、好似两者就是水与油从来不曾相融过一样,稍稍想点办法就能将两者分开。 那肉泥,逐渐形成了近似人形的不规则形状。 而更惊人的事,那肉泥,竟然还有着微不可见的蠕动、颤抖……就好像那个名为N的个体还没死去,是在以这团肉泥的形式存在着。 娜塔莎将N抽出来扔到一块儿还算平整的石板上。 “那,你能告诉我……人类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做他人的造物主?……仅仅是因为‘能’吗?” 被操控的白骨洗礼过精神的中原中也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N……都变成这副模样了难道还活着?! 魏尔伦呼吸一顿。 “人类……在这种程度还能活着?” 就算是魏尔伦也感到吃惊了。 魏尔伦在背叛同伴兰波之后自然也没理由再回去法国。他既然远离了法国高层,自然不可能知道在他离开后才崛起的娜塔莎的异能情报。能知道宰主的外号、精神不稳定以及她是俄国最强超越者差不多已经是他情报的极限了。 魏尔伦当然不知道娜塔莎的异能名为“战争与和平”,其中“战争”是为何意……而“和平”又为何意。 和平概念赋予,不会发生任何战争可造成的后果,即无伤,无损,就连受伤时也会将伤口状态凝固,可以被治疗,但除非解除异能否则永远不会恶化,濒死的人也永远不会真正死去。这是和平概念的正向使用,当然还可以反向剥夺和平概念,达成无视防御的超□□击。 如果用游戏的话来讲,战争状态是攻击力超提升buff;和平状态就是自身附加时限无上限的“无敌”“无伤”,不管是外界伤害还是内部伤害统统无伤和无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本来考虑脆弱的人体能增幅的力量是有上限的,但如果同时赋予“战争”与“和平”状态,不怕强大攻击对施展者的反向作用后,那理论上可增幅的攻击力就是无上限的。 这就是俄罗斯最强超越者的异能,名副其实的战争机器。既可以作为战争的主宰者,也可以成为和平的缔造者。当然,后半的头衔往往被人类所忽略。 N的生命被赋予了“和平”概念但不是身体,所以他的身体被暴怒的宰主捣碎,死亡却永远不会到来。 N虽然还“活着”,生命被在死亡的前一刻按了暂停,但已经成为血泥的N显然听不见也看不见,当然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反馈。 “妹妹……”魏尔伦近乎叹息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人类的回答呢?” “我们并不是人类啊。” 娜塔莎似乎这才想起这里有个名叫魏尔伦的存在。 他似乎不知怎么敢地自顾自地靠近她,还擅自说一些“妹妹”和“我懂你”之类的话。 他以为他是什么? 他以为他懂了什么?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东西,还想来指导她认知这个世界? 他懂什么?……他懂的不比阿米巴虫多。 她声音嘶哑却非常平静,就像是涨潮后潮水退去后的平静。 “你在说什么?” “——哥哥?” “别乱攀关系,魏尔伦。” “我和你这种可悲的存在不一样,我是作为人诞生,被作为人而期待的。” 第 20 章 魏尔伦脸上微笑的表情不变。他似乎没有听进去娜塔莎的话。当然,如果他是这么容易转变想法的人的话,那中原中也就不会为说明白自己是人类这件事和魏尔伦吵到面红耳赤也对这个男人无能为力。 但他又确实听了一些娜塔莎的话。 因为和弟弟中也不同,妹妹娜塔莎看起来是更清楚他的来历,以及她自己的来历。 他想,一个好哥哥应该是能认真倾听妹妹的话的,虽然妹妹有时候做不了正确的决定,但家人之间的沟通是必要的。 所以他说:“妹妹也和弟弟一样错误地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娜塔莎一瞬间起了杀心。 不为别的,就为他自以为是的理解,为他听不进话的顽固,为他愚蠢不堪的推论。 如果是平常状态的娜塔莎,对世界主动参与性很低的娜塔莎,她大概会懒得理会魏尔伦。 但明显是精神失常状态的娜塔莎并不想跟他讲道理,只想解决让她烦的存在。 ——精神失常的娜塔莎思维直白,不存在复杂的思考过程。 而对杀气极其敏锐的魏尔伦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本能地站起退后,停在与娜塔莎相隔五米的距离。 烦人因素离开后,娜塔莎也缺乏主动出击的欲.望。 真是笨啊。 为什么会是这种东西对她说这种话。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人性最后的部分挣扎着,娜塔莎淡淡道:“别把你的经历套在我身上。我和你不一样。” “我是人类。” “这是事实。” 魏尔伦可能还想说什么,但娜塔莎又补充了最后这句:“再开口就杀了你。” 魏尔伦张了张嘴,想起来妹妹和弟弟不一样。弟弟力气很小,他反而会担心弟弟会被人暗杀掉,但妹妹不一样,妹妹放狠话……是真的能杀了他。 魏尔伦:“……” 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名叫“郁闷”的情绪吗? ------------------------------------- 当视线转回名为N的肉泥时,娜塔莎脑海中疯狂的情绪又开始疯狂滋长。 她闭上眼睛,手握成拳在脑门敲击。她好似是因为烦恼轻轻敲打自己的脑袋,实际上脑海中不断爆发出来的各种互相矛盾的话语已经快要撑爆她的大脑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把自己撑爆,娜塔莎迫切的需要一种发泄方式。 她有一种极端的、想要毁灭的欲.望,不只是眼前的这个实验人员,还有横滨,包括人类,包括这个世界。 但娜塔莎忍住了。 她的理智还在。 她知道毁灭这个世界并不会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 如果人可以分好坏,那么不管是坏人还是好人,如果她能有坚定的念头做哪种人那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恨不可怕,爱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没有爱也没有恨。 娜塔莎敲着脑袋,再次放空了精神。 这是寻找自我的方式,不是消极的逃避,而是积极的寻找。 然而,就在娜塔莎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时候,那个名为N的个体——理论上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骨架支撑做不出任何动作的N、偏偏还保留着生命、保留着微弱思想体的N——他发动了“温柔森林的秘密”。 异能虽是由灵魂支撑,然而在这种状态下发动异能仍然应属于奇迹范畴的行为。应该说,这是专属于人类灵魂的奇迹,来自一直以来被N轻视、试图玩弄在股掌的人类的灵魂。 在这一刻,N用出了“温柔森林的秘密”。 金光一瞬间在N的周边展现。那异能的光芒比起娜塔莎浓墨重彩、近乎锐利的金色,颜色更加浅淡,却透着一丝阴冷和无机质感,是像魏尔伦发色一样的淡金色。 和娜塔莎在远处都能看到、近乎凝为实质的、庞大到冲天的异能光芒不同,这股金光颜色并不刺眼,甚至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疲弱感。 然而在魏尔伦眼中,这股金色耀眼到可怕,皮肤都为之刺痛! 魏尔伦:“!!!” 他不受控制地“开门”进入了第二阶段,变成了属于异世界的怪兽。 ------------------------------------- 巨大的魔兽遮天蔽日,站起来的比横滨最高的建筑还高。它有八只红色的眼睛和染上赭色的银色利齿,它的全身都是火焰,火焰就是它。它的能量如此可怕,温度是如此冰冷,足以将白日冻结成夜晚。它的外表是如此邪恶,以至于难以冠名为神。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出现的特异点,名为吉夫尔的邪恶魔兽,不像是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生物,是源于异世界的可怕恶魔,就连在其后诞生的阿拉哈巴基也不过是对它的仿造。 魔兽出现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以他为中心的一公里以内土地尽数泯灭,任何有机物和无机物都无法存留。受能量辐射影响,就连土地都开始沸腾,变成火山一样充满岩浆的坑洞。 横滨的市民不知道郊外发生的事情,但他们却能看到体格巨大、身影铺天盖地的可怕魔兽! 群众眼见这可怕的一幕,惊声尖叫、慌忙逃窜,大街上乱成一团。而魔兽听到了人类的叫声,竟被人群所吸引,开始向市中心移动。 ——这是末日到来了吗? 太宰治兴奋地嘴唇都开始干枯起皮。 这样一来,身体会在感受到痛苦之前就先化为齑粉了吧! 而某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大脑发昏,心脏巨震。 完了完了,这魔兽不会是少将用异能搞出来的吧!即使是租界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太离谱了点! 啊啊啊!——所以为什么在少将旅游的时候暗杀王也会来横滨这个小地方!!! ------------------------------------- 带着港口黑手党所有异能者预谋伏击魏尔伦的太宰治根本不管下方队伍里蔓延着的惊恐情绪,他开心地打电话给森先生:“莫西莫西~森先生快抓紧逃命哦~大怪兽很快就要跑到你那边了!不赶快点走,森先生一定会没命的!” 森鸥外如何不知道自家弟子的本性,恐怕看见这天灾人祸的一面不仅不想着解决反而希望世界末日快快到来,最好能够无痛地带走他。 但是—— 你老师还是你老师。 森鸥外微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你最近的是中也?”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你们会在一起死去,虽然人选可能没法挑选,但这样一来太宰你心心念念的殉情也就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吧。” 太宰治原本嘴角的弧度有多上翘现在就有多下拉。他对着手机发出巨大的“呕”声,脸色难看又铁青:“啊,森先生恶心人的能力真是不输给任何人呢。” “呵呵。”森鸥外在电话中轻笑,然而电话外的森鸥外神色严肃到一丝笑意没有,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巨大魔兽。 “如果你也不希望这样的结局上演,那就尽快解决这次事件,太宰。” 太宰治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好看的鸢色眼眸被半垂的眼帘遮挡。 一下子从美好的幻想被拉入骨干的现实,还得继续解决麻烦。 ……真令人恶心。 “喂————太宰!”左腿呈现不正常弯曲的中原中也用异能漂浮在空中,通过港.黑标志的黑西装找到了太宰治,“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这里也有你的计划??!” “呀!没有脑子的蛞蝓竟然有一天也会思考了呢!是因为没有了一条腿所以被四肢过分占据的营养终于有一部分送去脑子了吗。”中原中也被气得暴怒,而太宰治露出阴郁的笑容,“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计划。” 中原中也的愤怒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从旗会的五人被杀到现在的魏尔伦失控,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是森先生认可的计划,就连娜塔莎看了一眼死去的五人也知道了,但中也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无知,愚蠢。 被大家玩弄到了可怜的程度。 森先生以最优战略谋划全局,必要的牺牲是允许的,即使是港.黑中流砥柱的五名优秀青年成员的生命也可以被牺牲。 不牺牲五人,不能取信魏尔伦;不转移魏尔伦的视线,港.黑不足以自保。 就连中也的安全都在棋局之上。落入昔日的研究者手中应该会吃不少苦头,但魏尔伦会救中也,一切不会超过预期的程度。 在战略的棋局上,没有任何事物能逃离变成筹码的命运。 就连森先生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娜塔莎。 一个棋盘外的因素,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谁也不曾预料到的因素。 即使踏入棋局,至今都还是叫人看不透颜色的棋子。 ……执掌这颗未知棋子的执棋者为谁? ------------------------------------- 中原中也皱眉,冷声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中原中也:“既然这些都是你的计划,那下面该怎么解决这个龙兽?” 太宰治摊手,非常赖皮地耸耸肩:“不知道。” 中原中也匪夷所思:“哈??!!” 太宰治淡淡道:“虽然猜到了魏尔伦在死亡之前会有变化,但是这种程度——这真的是异能能造成的结果吗?” 他的神色有些飘忽,眼前的一切更像是神话里的故事,让他思绪逐渐飘远。 中原中也斩钉截铁:“你就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太宰治被打断了放空眉头阴郁了一下,他声音恹恹道:“虽然我不知道,但中也应该能知道。” “那可是你的‘兄弟’。” “中也——回想回想你的兄弟对你说过的话。” 中原中也大脑空白,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刚刚被金色光芒击中、肌肉不断被撑开发出撕裂声的魏尔伦,在因痛苦而迷乱的表情中,一动不动凝视着中也,对他说: “活下去……中也……” 第 21 章 中原中也:“他只对我说了要我活下去……这算什么线索??” 太宰治:“我也不知道。” 中原中也惊道:“哈?” 太宰治平静地说:“或许变身后的魏尔伦也能遵循理智时的指令不会杀死你,也或许……就是觉得你太弱了,怕你被变身后的大哥哥杀掉,特地嘱咐你一下。” 中原中也额角冒出十字:“——————喂!” 太宰治突然转头看看周围,顾左而又言他:“对了,欧洲的警探先生去哪了?不会已经牺牲了吧。” 中原中也下意识跟着四处张望了下:“我也不知道,他和白濑从在地下的时候就不见了……” “本机在这里。”说曹操曹操就到。变身滑翔机的亚当从天空降落后变回了人形。 “本机将柔弱的人类白濑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后就快速赶回来了。保护人类是本机的任务,所以不必感谢本机。”亚当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中原中也小声嘟囔:“该说谢谢的人也不在这里吧……” 说起来—— “娜塔莎……”中原中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望着刚才的坑洞、现在已经变成熔浆洞的位置,表情迟疑并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娜塔莎大人,她应该已经躲开了。”亚当说完,突然看见队伍前面的那个黑发少年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是想分析出什么。 亚当迅速回查了一遍刚才的用语,没有宰主大人、没有少将,称呼的也是二人已知的名字,完全没有多余的信息暴露。 别想对本机套话! 本机是有被套话经验的本机! 太宰治若有所思,轻声道:“原来她是俄国的超越者。” 亚当:“!!!!!!!” 不对! 是诈本机! 本机的表情控制完全受主机控制,不会泄露本机的思想! 亚当:“本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宰治却露出了得到肯定的表情,阴险地坏笑:“果然是这样。” 亚当:“………………” 本机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本机实在是搞不懂人类的逻辑思路! 中原中也:超越者是什么? 太宰怎么就知道娜塔莎是“超越者”的了? 就靠一句“大人”就猜出了娜塔莎的身份? 嗯……所以超越者是权贵的意思? “好了,闲话以后再说。” 中原中也神色凛然,抱胸飞在天空认真地说。 “现在的重点是把这头龙解决掉!” 然后,中原中也就看到太宰治和身后的港.黑众人的神色大变,亚当手臂已经在进行变形。 “中也,小心!!”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谁的声音,他眼中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中原中也:“!!!” 飞在天上的中原中也吸引了吉夫尔的注意力,然后被它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 亚当进入了魔兽之中。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一股热量可怕、体型巨大的火球在魔兽吉夫尔体内爆发,不断扩大,扩大,最后像是一个深红色泡泡将吉尔夫包裹在内。 天空都被照成了红色,仿佛一切都被融化干净。 地面上已经不存在任何事物了,褐色的土壤变成熔浆如火山爆发一样向上爆发着。 但是吉尔夫没有死。 它愤怒地嘶吼着,被着灼热的火焰所激怒,然而如此恐怖的爆炸却没能伤及它的根本,被消阙的部分很快又生长回来,最后也只有尾巴的部分没有恢复。 名为歼灭的武器,是战争期间三大灾害之一 一项足以改变现代世界进程的武器 港.黑的异能者队伍几乎感受到了绝望。 这么可怕的攻击竟然还不能打倒这个怪物,这个世界难道真的要迎来末日了吗?! 太宰在高台上找到中也的时候,他在抱着一截机器人的断臂发呆。 是吗,欧洲警探先生牺牲了啊。 亚当随身携带着欧洲秘密武器“歼灭”,如果行动顺利则将魏尔伦活捉回欧洲,如果行动不顺利,就用歼灭将魏尔伦彻底杀死。 这就是欧洲事务署的计划,也是这次负责行动的警探是个非人的机器的原因。 亚当常说的机器人笑话说:“有人冲首相吐口水,首相就对本机打了一巴掌,理由是本机没有选举权。”它确实因为没有选举权而被派来消灭怪兽了。 亚当的后半截机器人笑话是:“很快本机就不生气了,因为本机当晚将机器人毁灭人类的小说看了十遍。”但亚当的梦想是保护人类,它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跑到吉尔夫的肚子里带着歼灭爆炸了。 实际上,亚当确实以自身为引信引爆了歼灭,但歼灭却未能将魏尔伦杀死,只是将他所化身的龙兽烧却了一个尾巴。 如此可怕的爆炸,却未能伤及它的根本,这头魔兽的可怕性远远超过了欧洲事务署的预测。 吉夫尔在大地上肆虐,横滨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开始向远离吉夫尔的方向慌忙逃窜。 吉夫尔为身上的爆炸愤怒地朝天吼叫,比起兵器,它更像是某种天灾。 现在,它被人群的情绪吸引着,正向人群聚集地移动,龙兽漆黑冰冷的眼眸注视着地面上蚂蚁群一样的人类,它诞生的使命仿佛就是毁灭人类,撕碎人类。 “知道办法了吗,中也?”太宰治仿佛没有感觉到死亡来临的恐惧,非常平静地问。 “嗯。”中原中也眼中带着凛然的战意,在被吉夫尔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中也莫名看到了好几段的记忆,那是魏尔伦视角下过去发生的事情,有关魏尔伦的出生,有关他自己的出生,还有解决吉夫尔的方法。 “没人能杀死它,除非我也打开‘门’。”中原中也看到过去自己被带离实验室的那天,荒霸吐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引起巨大的爆炸,造成了如今的擂钵街。而同样的,他看到魏尔伦的力量被它的力量所抵销,荒霸吐的力量能与魔兽吉夫尔的力量抵销。 中原中也说完,太宰治扔了个东西给他。 “这是兰堂戴的帽子,里面有让持有者自己控制人格式的金属芯片。”太宰治平静地解释完,他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犹豫不决,“但是一旦解放了人格式,你就被重新格式化了。这样一来你的人格式里记录的实验记录也会一起格式化,没人能再知道你是本体还是实验体,即使是我也不能。唯一掌握你身世秘密的N已经死了,刚才吉夫尔力量爆发的中心,N无论如何也活不下来的。所以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确定你是不是人类的人已经没有了。” “而且,没人能知道这次人格格式化后属于‘中原中也’的人格还能不能回来——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要去吗?”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注视着中原中也。 他似乎并没有考虑很多事情,很容易就下定决心,即使是可怕到难以战胜的敌人他也能勇敢的一往无前。太宰治心里知道这是中原中也没有思考很多的原因……但这样的人,果然和他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吉夫尔身上燃烧的歼灭武器的火焰把一栋楼高度的天空都照成了火红色,在炎炎火光中,中原中也义无反顾地走到了高台边缘。 “有个家伙曾经跟我说过,我一定是人类。这次姑且就信她的吧。” “——等我打完了那头龙,记得把我带回来。” 中原中也跳下了高台。 他从空中飞向吉尔夫,念出了在魏尔伦的记忆里看到的他的人格式解放指令: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勿复吾之觉醒……” 太宰治手撑在额前,吐槽道:“真是个爱耍帅的家伙。” 告诉中也他是人类的人…… 是她吧。 天地间,属于人类所创造的罪恶,第二头凶兽撑开了人类的血肉之躯咆哮着向周边无差别释放力量。 它没有感情,却意识到眼前的巨大龙兽是巨大的威胁,转而向吉夫尔释放重力压缩弹。 吉夫尔也意识到这里出现的小个子是力量与他同源、对它造成威胁的东西,它停止了向横滨中心行走的脚步,从口中喷出的重力弹和荒霸吐撞在一起。两个同样黑色的异能以超过音速的速度撞在一起,接下来那本该是巨大的爆炸、或者一方吞噬一方,但实际的结果却是二者悄无声息的一起消失了。 同源的力量发生碰撞,它们都被彼此吞噬了。 ——这就是中原中也从魏尔伦的记忆里看到的解决吉夫尔的办法。 ------------------------------------- 娜塔莎醒了。 当然,她没有在睡觉,因为睡觉是无意识的,她是有意识的。 有意识,但是什么都不做,全然的放空,不思不想不做,这是她在做回自己的样子。 对外界做出反应太麻烦了,又累又麻烦,所以她把在外界活动当做一种工作,工作多了就需要休息,休息就是回归本我。 她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牧神金色的异能撞过来,她没有动。 复制人类的异能进入实验体内绝非等闲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个有异能的世界,靠某些异能就能实现这本难以实现的奇迹。 牧神的异能就是这样的“迹。 牧神的异能能够操控人工异能体解除人格式变回纯粹的异能体,她没有动,因为牧神的异能影响不到她——但魏尔伦躲不过去。 她的思维感知到魏尔伦被控制着“开门”变成能量密度极强的魔兽,黑色的火焰像极了黑夜的颜色。 再后来,黑色的火焰被赤色的火焰包裹,像一个烧红的铁水浇灌成的铁水泡泡,把龙兽整个裹在了里面——同样也把她裹在其中。 娜塔莎平静地看着天空。 无需反应,无需理会,都是绝不可能伤到她的东西。 ------------------------------------- 什么都有终结的一天,吉夫尔也是。 魏尔伦败了,而且他要死了。 魏尔伦躺在废墟里生死不明,但就像失去了心脏的人类,他不再有未来可言。 忽然,娜塔莎转头看向某个方向,眼神震惊到了极致,紫葡萄色的眼眸瞳孔紧缩成了针尖大小! 即使被可怕的吉尔夫和歼灭武器轮番轰炸过都没能让她变换神色,但现在忽然露出了极其惊愕、极强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表情。 刺眼的金色异能空间方块①,在魏尔伦的胸口亮起! 那是—— 那是什么啊!!?? 第 22 章 龙兽消失了,另一处高密度能量体紧随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娜塔莎看到变回人形的魏尔伦倒在废墟里,修长的双腿随意摆放着,他的表情无喜无悲,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也没有太强的情绪,即使杀了他的是他一厢情愿认下的弟弟,即使是他主动告诉弟弟的杀死他的方法。 做完这一切,魏尔伦没有任何情绪,他似乎也想不到自己此时应该有情绪。 失去特异点的魏尔伦犹如人类失去了心脏。 他就要死了。 他反而奇怪着,他为什么没有死。 胸口,代替着特异点位置的地方,一个金色的方块跳动着。 魏尔伦不是不认识这异能是什么,相反,它熟悉到了极致,熟悉到他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他的胸口。 “我从没见过你的身体这么差过……”一个无奈的、熟悉到了极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不可能! 他已经死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已经死了……他过去的搭档,法国的超越者魏尔伦,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一定是我的幻觉,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魏尔伦感觉到将死的疲惫感,这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管什么都好,他就要死了。 “你是来带走我的吗?和我的罪恶感一起,带我离开这个世界。我无比清楚的知道,一年前你已经死了。” 魏尔伦的眼中,这个拥有黑色长发的欧洲男人摇了摇头,倏忽间他胸前的金色立方体随着他的呼吸变大,他被带进了异能空间中。呼吸恢复了平缓,模糊的视线终于能够定焦,魏尔伦意识到眼前的人竟然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魏尔伦:“!!!!” “谍报人员不就是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兰堂笑了笑,“倒是你,保罗,你在谍报生涯中都学到了什么?……我教过你要在任务中摒弃情感以免影响行动,但是你既要把弟弟带走,又把打败你的方法告诉了弟弟。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憎恨人类,而你本来可以就这样消灭人类的。” “……你难道想证明你真的是阿蒂尔吗?但你不可能是他的鬼魂,并不是因为他的鬼魂不可能存留在世界上,而是如果阿蒂尔的鬼魂如果真的存在,见到我的瞬间一定会憎恨地扑过来杀死我……我冲他开了枪。我背叛了他。我害他因失忆留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岛国六年,并且最终甚至埋骨于此,再也没能回到法国。”魏尔伦不寒而栗的声音在黑夜中的异空间里回荡。 兰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兰堂的过分安静反而激起了魏尔伦的激烈情绪:“我害你死在了这个国家,你为什么没有上来踢我、打我!你应该恨我恨得每天都希望我已经死去!” “不,我不恨你。事实上我一直等在这里,想向你道歉。”兰堂摇摇头,“——我一直以为十三年前我救了你,但九年前的那场爆炸让我发现我错了,我只是给了你毫无价值的怜悯和假装的理解罢了。你说过,作为人类的我是不能理解你的,所以我用异能读取了我的尸体。你说得对,我不是鬼魂,我也不是阿蒂尔·兰波,我只是他在世时的一道剪影,一个人形异能体。我想理解你,大概只能这么做吧。” 兰堂说着,手中冒出了金色的立方体,很快变大变成了拳头大小,围绕着魏尔伦的胸膛膨胀着:“……仅仅是口头上的道歉也太不够了,我一直等到了现在,我发现我还可以为你做这件事。” 魏尔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一直等着我……可你甚至不知道我会不会回到这里。等等……等等!兰波!” “保罗,我很高兴你的出生,也很高兴能遇见你。”兰波的笑容已经变得无比虚弱了,他没有为魏尔伦的急切动摇,“作为生日礼物,就让它一直陪着你吧。” 魏尔伦是依靠体内的特异点吉夫尔而存在的人造生命体,特异点之于魏尔伦就像心脏之于人类,不仅是生命的来源,也是一切力量的水泵。在吉夫尔被中原中也杀死的那一刻魏尔伦本该死去,但是,一年前死去的兰波出现了,他在死前把自己读取成了异空间的异能体,这种自我加强的异能方式形成了小型的特异点,而兰波用自己的异能体填补了魏尔伦空缺的身体,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到了生的一边。 ——兰堂消失了,他所创造的包裹了魏尔伦的小型异空间消失了。 魏尔伦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样空茫地在四周踏步。 魏尔伦失去了自己拥有的特异点,以后再也不能不知疲倦地使用重力异能。但他丝毫不在意,他现在失去了比那更重要的东西。 兰波为了理解他,甘愿默默无闻地死在连乡下都算不上的远东的岛国里,让自己变成了和魏尔伦一样的人形异能体,作为魏尔伦的同类而不是一个人类来试着理解他。 兰波在等着他,因为他的弟弟在这里,他就一定会再回到这里。而兰堂是一定要死的,因为兰波不死魏尔伦便不敢踏足这片土地,因为兰波的异能专克魏尔伦。 兰波选择了死,在死前把自己变成了人工异能体。 他等在这里一年,不是因为怨恨,而是想对他说一句……道歉? “……” 为什么人类中还会有亲友这样的人,这让他如何还能再敌视人类? “……” 为什么人类中会有亲友这样的人……在尝试过那样浓烈的情感后,他对在这个世界还能遇见任何新奇有趣事物怎么能再抱有期待? “……对不起。” 可那个把他从潘神手里拯救出来的男人已经死了。 “……对不起,兰波。” 那个把他训练成间谍,每次做危险的任务都陪在他身边的男人已经死了。 他感受到了悔恨。 为什么在这时才有机会感觉到这份深沉的情感。 魏尔伦痛恨人类,不在意人类的死活……但除了一个人之外。 人类不是平等的。 人类的死亡不是平等的。 “我现在很难过,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他捂着脸靠着断壁残垣坐在地上,咬紧牙关。 那个戴着耳罩、戴着手套、穿着长风衣、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发男人已经不在了,有的只有夜晚的凉风和空茫的星空。 不知过了多久,魏尔伦一直维持着看向天空的动作。 ——直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位置。 这里本该是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 魏尔伦低下头,看到了娜塔莎。 魏尔伦现在已经失去了见到任何人类的兴趣,但是,妹妹和弟弟一样,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茫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情:“我现在很难过,妹妹。” 娜塔莎没有理他,她死死盯着没入他胸口的那道金色异能方块。 金色, 就是这道金色, 金子一样的颜色,噩梦般的金色。 她找到了它。 一场寻找过去的旅行,意外地找到了当年的真相。 “那是……什么……金色的异能……是阿蒂尔·兰波的异能吗?” 娜塔莎颤抖的声音被清风吹拂着送到魏尔伦的耳边。 “我找到你了……原来是你……阿蒂尔……兰波……?” 娜塔莎按在魏尔伦胸口的手十分用力,紧紧扣住心脏位置的肌肤,思维迟钝的魏尔伦都感觉到了疼痛。 魏尔伦双手捧起娜塔莎的脸,那张脸因憎恶而扭曲,魏尔伦不知道娜塔莎的憎恶从何而来,他茫然地问:“妹妹?你在找亲友吗?” “就是他!他杀了我!”娜塔莎失控地大吼大叫,“原来就是他杀了我!——是他!是他!!他打开了门对不对!!!在九年前!!!” 魏尔伦回忆起当年为争夺中也所发生的争执,就是因为那场爆炸让兰波失去记忆地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八年。想到亲友的死亡,他心中一痛,但又为娜塔莎的话感到惊讶:“九年前我们在横滨救出了中也,因为理念上的分歧,我背叛了阿蒂尔。没错,阿蒂尔用异能把中也从异空间里带出来,那时你也在吗?” 魏尔伦迟钝的思维里想起来“宰主”的成名时间确实是在那之后。 原来娜塔莎也是被兰波救出来的吗?和中也是一样方式诞生的? 魏尔伦或许是有些开心的,因为这样一来娜塔莎不仅是同类关系的妹妹,还是和他有出生上的关系的妹妹。 但他也只是摸了摸娜塔莎的头发:“为什么怨恨阿蒂尔?是他让你诞生于此。” 娜塔莎瞪大了眼睛:“呵呵……呵呵呵————你他妈的再说什么鬼话!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杀了我!!” “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兰波!……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娜塔莎的手指几乎要扣进魏尔伦的肉里,要将他的“心脏”挖出来。 魏尔伦表情一变,手上红光乍现,他握住娜塔莎的手腕阻止她进一步的行动。 “他凭什么就这样躲进安静的长眠里,在他做了这样的事之后!……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娜塔莎咬的牙齿吱嘎作响,如同恶鬼一样诅咒着那个自顾自死去的男人。 这颗心脏是兰波留给他的,他不会交出去。 但看着癫狂的娜塔莎,魏尔伦感到了不解。他想到了亲友,他是不是也是怀着这样的不解选择了死去,将自己读取为了人形异能体,以期能稍稍靠近他。 兰波为他所做到的一切震撼到了魏尔伦,魏尔伦本想说我理解你,但这话一下子定在了舌尖。 ——他又怎能确定他真的理解了娜塔莎,而不是作为一个同类做出的假装的理解和毫无意义的同情呢? “妹妹……”不通人性的人造异能体不知该怎么开解娜塔莎,“亲友已经死了,冷静下来吧。” “是啊,他死了。”娜塔莎咬牙切齿,牙根被咬的吱嘎作响,“在杀了我之后,自顾自走到了死的一边。” “他死了,所以我永远都不能杀死他了……” 娜塔莎恨得身体发抖,双手攥成拳紧紧压在胸膛上,好似用这样的动作能压制可恨的心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过怎样可怕的事情,就这么无知地、坦然地去死了……” “我不允许他就这样死去……”娜塔莎憎恨地、满是痛意地说。 “异能力——” 紫色与金色之外,前所未见的墨绿色异能喷涌而出. 本该随着人格的死亡一同消亡的异能力,因极度的痛恨竟然重现于世。 被撕碎的人格因为强烈的憎恨凝聚在一起,支撑起奇迹的光芒绽放。 “异能力————[复活]。” 奇迹非由希望,而是因诅咒而生。 “——与我同行,阿蒂尔·兰波。” 第 23 章 兰波被复活了。 从无到有,绿色的异能构建了他的身体。 在黑发的男人身后,魏尔伦半跪在地上,濒死的虚弱感缠绕着他的四肢,额角被冷汗浸染,按住心脏大口呼吸着。 刚才,绿色的异能吸引着他胸口前的异能往外拉扯,但没过多久那绿色的异能就放弃了吸走他胸前的异能,转而落在地上从无到有构建出了兰波的身躯。 “……保罗?”这个兰波的声音很飘忽。 兰波被复活了。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停留在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联手打败、望着天空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同样的,他也没有自己的人形异能体的记忆,没有魏尔伦变成龙的记忆,没有魏尔伦踏上这片土地遇见了弟弟和“妹妹”的记忆。 “躲开!” 魏尔伦操控着重力挡在兰波面前,刚复活的兰波还处在一片茫然中,自然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魏尔伦失去自己的原生异能后的确不能再无穷尽地使用异能,但力量是未曾减弱的,只是续航能力不如以前充足。 他已经在最短时间内用出了最大限度的能力,但也仅仅是抗住娜塔莎的一击没被打飞。 手臂隐隐作痛,但魏尔伦更紧张的是面对宰主的压迫感。 ——那可是欧洲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场暴君! 魏尔伦从来没和宰主对上过,因为他们是活跃在不同战场上的人物——一个是代表国家出战,一个是在暗世界里进行最高端的暗杀, 今天他们对上了,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大概不是娜塔莎的对手。 就连“开门”后的吉夫尔都不能伤到娜塔莎分毫,现在的他连吉夫尔都没有了。 “妹妹——” 兰波的复活是魏尔伦从未设想过的惊喜,他没想到娜塔莎竟然具有复活的异能——这是放诸天下都无与伦比的能力——但魏尔伦同样意识到娜塔莎复活兰波是为了能够亲手杀死他。 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死亡是不平等的,唯一的例外就是兰波。 兰波厚重的爱沉甸甸地压在魏尔伦心头,他无法再对人类产生毁灭的心情。 娜塔莎是重要的妹妹,但他希望兰波能够继续活下去。 除了兰波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类他都不在意,只有兰波—— 他感受到了娜塔莎深切的憎恨,在作为吉夫尔的时候他同样对人类这般憎恨,他理解娜塔莎的心情,但是,那是兰波。 不通人性的人造人魏尔伦第一次感受到了为难的情绪:“……不要杀死兰波好吗?” “呵呵……”娜塔莎笑得冷如寒冰,但她的视线从头到尾都在盯着兰波,没有分给魏尔伦一个视线,“不玩哥哥和妹妹的游戏了?” “无所谓哦。” “因为不管是谁当在我面前,我都会一起平等地杀死。” “——异能,战争与和平。” 娜塔莎身上的紫光大盛。 极强的一击大大超过了魏尔伦的防御极限!如果面前的不是魏尔伦而是一座大山,娜塔莎这一拳甚至能将山峦崩倒! ——兰波出手了! 他和魏尔伦是多年的搭档,即使未理解现在的情况,但他们的合作默契不减当年。 而且,虽然不是谈话的时机—— 兰波已经发现了搭档的心口闪烁的不再是红黑色的重力异能,而是属于他的金色异能。 他的计划成功了,他的异能体等到了保罗,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是的,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他确定自己是真的被复活了,而不是和他读取在彩画集的人形异能体那样的人类剪影类存在。 “保罗……真是好久不见了。” 战斗中不适合聊天,但兰波的心情实在很复杂。这是他们时隔八年的再见。 兰波张开彩画集接住了倒飞出去的魏尔伦,下一刻金色的异能异空间包裹住了在场的三个人。 在这个空间规则完全由兰波书写的世界里,他消除了魏尔伦身上的力量余势,同时也限制住了娜塔莎的行动。 兰波控制着用巨大的重力压住娜塔莎的身体,那是地球重力的二十倍,普通人光是在这重压下存活都不可能,巨大的压力差能让血管爆破、肺部爆炸。但娜塔莎不仅好好地活着,还能在原地站直身体。 兰波并不是一蹴而就对娜塔莎痛下杀手。彩画集里的重力是逐渐加重的,因为他听见了保罗喊那个少女叫“妹妹”。 ——妹妹? 她的出生也与当年横滨军事基地的实验有关吗? 在如此重压下,兰波看到娜塔莎竟然活动了下手脚,似乎逐渐适应了这份重压。 兰波脸色有些不好地继续加大了对娜塔莎的禁锢,害怕不小心杀死少女,又害怕被她挣脱禁锢。 “你是保罗的妹妹吗?我没有听说过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杀我吗?”他试图掏出情报。 娜塔莎缓缓抬起了头。 ——在如今的5倍重力下她还能行动自如,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金色……” 被异能空间包裹的那一刹那,娜塔莎大脑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了恐惧——此生在战斗中她从未产生过恐惧,就如所有人给她的外号那样,她是战场的主宰,没人能在战争领域给予她恐惧。 但是娜塔莎在那一刻回忆起了曾经被杀死的痛苦。 被金色所包裹的瞬间,如那个噩梦般的早晨发生过的事情一模一样。 但当她战胜了恐惧的那一刻,巨大的愤怒燃烧尽了她的理智。前一刻收拢的安静下一刻如退潮涨潮一样形成更可怕的巨浪。 她的身体颤抖着,她的声音颤抖着,控诉着造成她如今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死呢?当然,我会告诉你。” 她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阿蒂尔·兰波——九年前,你用异能打开了异世界的门。” “因为你打开了门,所以‘我’被你杀死了。” “娜塔莎·玛丝洛娃,被你阿蒂尔·兰波杀死了。”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曾经努力活下去的一切证明,我作为人类存在的一切……全都被你杀死了!” 她咬着牙根,牙齿战战发抖。 “一开始,我失去了身体。” “后来,我的灵魂被我亲手杀死。” “属于‘我’的东西从来就很少,‘我’只有活下去的意志和抢来的身体,就连我的人格都是人工编写的代码,那不属于‘我’。” “而你,连同我的世界一起——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杀死了!” “兰——波——” 娜塔莎死死凝视着阿蒂尔·兰波,声音咬牙切齿到了极致。 紫色的异能充斥了整个金色空间,在兰波惊骇的注视下,金色的空间像是受到了巨力的冲击开始变形和颤抖。 可那是代表空间分割的空间壁啊! 那是属于第三维存在的空间啊! 战争状态赋予——本就是可以理解的状态+状态就可以进行概念赋予的绝对稀少的概念型异能力! 金色的空间被外层的主世界空间压迫和挤压着发生严重变形。 金色的空间在与紫色异能的角很快落入下风,在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兰波的异能彩画集碎裂了! 娜塔莎从重力的束缚下解脱,被战争状态加强的身体却并未削弱,娜塔莎脚下一踏,一道百米长的裂缝自前向后迅速蔓延。 她身体飞向兰波,一拳重重击出,以迅雷之势来到了兰波面前! 兰波在空间碎裂的惊愕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确从未见过空间被人正面击溃的场面,但他作为超越者,战斗意识同样是极优秀的。 即使一个空间拦不住娜塔莎,他就迅速不断生出异能空间。 他将自己和魏尔伦一并藏入彩画集内,娜塔莎想要攻击到他们就必须进入彩画集内,而他就趁势修改空间设定将其攻击消除。 娜塔莎没有被他的空间捕获,一击不成便落回地面。 她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挣扎吗?!你作为人类,是想要活下去吗!!” “既然这样——” “——那就去死吧!” 我对人类原本无爱无恨,因为你,我憎恶人类。 ——我诅咒这个世界。 “——和人类一起去死吧,兰波。” 以娜塔莎为圆心,紫色的异能之光以极快地速度向外扩张,眨眼睛就覆盖了整个横滨的范围,而异能还在去势不减地继续向外扩散! “战争状态赋予。” 大地被赋予战争状态,剧烈的震动从地心向外扩散,高楼震荡,马路开裂,异能所覆盖的土地瞬间爆发出七级大地震! 海洋被赋予战争状态,平静的海面一瞬间波涛汹涌,巨大的海浪呼啸着扑向岸边又迅猛地褪去,再积累出更强的浪涛再次上岸,循环往复,很快就吞噬了周边的海滩,甚至连他们在距离海边十公里以上的地方都清晰地闻到了海浪的气息。 天空被赋予战争状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战争状态赋予。” 异能所覆盖的土地上,一切生灵都陷入了狂暴状态。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的理性,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所有人从心底产生出一股暴虐的、危险的、可怕的心情,完全被发动战争的念头控制了心灵。 无处不在的嘶吼声响彻天地,没有人发出惨叫声,因为没有人还在注意疼痛和伤口,所有人只要还活着就要破坏眼前所有的一切! 暴虐,战争,破坏,如果人间是炼狱,那么这里就是恶鬼的聚集地。 兰波靠着异能的防御隔离了战争与和平的影响,他不知道被娜塔莎的异能控制的后果,但他知道一旦被突破了防御他肯定会完蛋。 金色的立方体是紫色的异能最重点的攻击对象,金色的空间根本撑不住多久就会被撕碎,而兰波再次无缝衔接生出下一个彩画集空间,这才一直勉力维持着。 和兰波狼狈的防御不同,娜塔莎的异能似乎无穷无尽,不知疲倦,以一种可怕的力量和可怕的频率持续攻击着眼前的敌人! ------------------------------------- “——喂喂,这些都是什么啊!” 少年的声音划破了喧闹的上空。 那是中原中也。 他被太宰治捏着手腕得以从娜塔莎的异能里幸免。 他们是第一批赶到异能源头的人。 中原中也看到他好不容易打败的魏尔伦,竟然还好端端站在那里。 而且那个金色的空间还有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叫兰波或者兰堂的那个——他竟然又出现了!?他是鬼魂吗?还是像曾经被复活的先代首领一样的异能体??! 太宰治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愕。 大量信息缺失下,就算是太宰治也并不能很快推理出前因后果以及几个人之间的复杂故事。 娜塔莎在疯狂地进攻兰堂和魏尔伦? 说起来,中也之前说的那句“她说我是人类”的“她”,是娜塔莎吧。 所以,中也在废弃工厂时娜塔莎也在场。 国家利益争端? 不,娜塔莎应该并不是很在意祖国的性格。 ——人造人。 是有关人造人的争议。 但是兰堂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娜塔莎的杀意,可是完全在冲着兰堂去的。 第 24 章 太宰治到达这里的时间比预想当中要早一些,他也听到了一些对话,但没能从中获得有效情报。 因为他目前尚未有需要去掌握法语这门外语。 因为娜塔莎和兰波与魏尔伦是用法语在交流。 法国是欧洲的文化之都,俄罗斯历史上受法国文化影响很重,过去的俄国贵族甚至不会说俄语,而是以法语交流。娜塔莎是贵族之后,自然也按传统学习了法语。 太宰治带来的手下们全都在异能的影响范围内,可想而知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通讯完全断了,他不能联系上森先生或者异能特务科的人,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在【异常】当中。 太宰治看了一眼身后,那是连通海洋的方向,而现在,海面上的浪涛已经积攒到了十几米的高度,一旦积蓄良久的浪涛真正翻涌上岸,横滨市的一切都会被吞没。 暴雨倾盆,身上的黑西装早就被雨水浇透,冷的如至冰窟。 漆黑的天空中,粗壮的闪电如树乍现,粗壮的电龙爬满了整片天空。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暴声,声音大的让人想捂住耳朵躲起来。 太宰治平静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被他捏住的手腕。 按住他,他就无法使用异能。松开他,他就会被卷入紫色的异能中。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定能迎来死亡吧。 但是, ……森先生真是太扫兴了,竟然用“殉情”来威胁他。 他才不想和中原中也死在一起,这样的死亡就算是下到地狱里他也不会得到安宁的!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异能中心那个几乎被异能完全遮盖的身影。 “……是在哭吗。” ------------------------------------- “保罗……那个女孩儿,她是什么情况?是与荒霸吐一起诞生的特异点吗?”兰波竭力坚持着彩画集保护住他们二人。彩画集之外的空间仿佛活过来了一样,还是戾气十足的敌人——这种与一整个世界作对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而且,也很可怕。 魏尔伦只能躲在彩画集里才能不受娜塔莎的异能控制。如果是今天之前,他完全不可能相信他会为了保护人类而对弟弟或妹妹动手。但今天以后,这件事就变成了可能。兰波沉默的坚守,厚重的期许,至死不渝的保护,让这个端坐高天、不通人性的神子第一次产生了人类的感情。 为了保护兰波,他甚至对妹妹发动了攻击。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论何种方式的攻击,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因为在“和平”概念下,任何形式的攻击都是无伤结果。 “……我不知道,亲友。”魏尔伦说。 娜塔莎出身俄罗斯。与日本这个国际上默默无闻的岛国不同,俄罗斯有着地表最强谍报机构克格勃,而娜塔莎的情报又是国家秘密中的秘密,受克格勃的严密保护。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妹妹”的存在,自然也没想过去了解娜塔莎,对人类缺乏兴趣的他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地去挖掘国家机密,显然魏尔伦只知道最浅层的一些情报。 “娜塔莎是在你失忆后才出现的超越者,过去一直活跃在国家之间的战场上,我和她没有过交集。娜塔莎是俄国人,大名鼎鼎的‘战争主宰者’,但九年前她有没有出现在日本我不清楚。” “……刚才娜塔莎的话我没听懂,亲友,但她好像就是因为你打开异世界通道解放中也的时候也对她产生了影响……娜塔莎说你‘杀死了她……为什么?”魏尔伦竟然反过来问兰波。 “唔……!”黑发的青年眉头一皱,外界的力量更加狂暴了,他必须更加用力地支撑彩画集的存在。 “她的异能是什么!?”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无论怎样的攻击都是泥牛入海,消失的悄无声息,而她的攻击力却又如此之强!强到能操控一方天地,连自身的力量都强大到能一拳就崩碎一座山丘! ——就算是“暴君”莎士比亚也不过如此吧! “……”魏尔伦看到外面浓郁到把天空都染黑的深紫色异能,其中金色的异能已经近乎找不见了。 “是战争与和平。” “……什么?” “如名字一样,赋予战争或赋予和平。” “…………什么???” ------------------------------------- “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高密度的红色异能将紫色的异能挡在外侧,连时间和空间都能扭曲的质量奇点形成的黑洞异能和战争主宰者的对抗中不落下风。而且,生来就是为杀戮和战争存在的人造异能体自然不可能再被叠加狂暴状态。 只是一天之内两次开门,名为中原中也的身体撑不住了,全身各处都崩溃出了裂纹,嘴角陆续溢出鲜血。但荒霸吐是没有理智的特异点,天灾般存在的怪兽,它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体上的自我毁损,依旧咆哮着向另一个天灾冲过去——它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催动它走向毁灭! 娜塔莎停下了对彩画集的进攻,转而被迫防御来自身后的荒霸吐的攻击。 战场上,娜塔莎就是主宰者。她主宰有关战争的一切,包括胜利,包括伤亡。 即使是最强大的重力弹击中娜塔莎也是完全无伤的结果。 有了中原中也的加入,战场上的局势……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 娜塔莎从一开始就是在战场上磨炼自己的能力,她太习惯于与数目众多的敌人同时作战,别说是同时对付三个人,就是数量乘上万倍她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娜塔莎没有因为中原中也的闯入而慌乱,冷静地吃下三发重力弹借此机会拉近距离,一拳——击飞了荒霸吐,让它倒飞着飞向了海边的方向。与此同时,地面上收到的反作用力让娜塔莎身后的土地出现了百米长的三角形裂纹。 这是足以击碎山丘的一击。 与它的哥哥吉夫尔相比,它太“轻”了,它被人击飞了出去。 她的心神游刃有余地多线操作,手掌下压,某处隐秘的角落土地内陷下去。 娜塔莎不疾不徐走到那个角落,居高临下看着下半身被埋在土里的太宰治:“让那个男孩儿替你吸引注意力,实际上你才是计划的核心,对吗,太宰治。” 给这小子封锁情报的时候她自然也看过太宰治的相关情报,比如中原中也是被他拉进的港口黑手党,比如他和中原中也时常作为搭档出任务。 太宰治是个聪明人,又有着举世罕见的反异能者,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吉夫尔暴走或者她的无差别攻击里。他大抵能消除她的异能,而在遍布了方圆百里空间的异能中某处的空缺就显得格外明显。 ——只要能悄悄靠近,抓住破绽消除她的异能,横滨的危机就解决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向上回望,神情宁静,既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也没有功亏一篑的可惜。 他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她随时可以杀死他。 他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 娜塔莎看着他,看了几秒钟,或许是更短,或许是更长。 她或许可以放过太宰治,但她又不是太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有谁是被排除在憎恶的行列之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长长久久活下去的人类——阿作是一个。 太宰治,她对他没有太多情绪,甚至于因为他曾经嘲弄生命的做法对他恶感偏多。 但无可否认,他是个极特殊的人。 在这个因异能而眼花缭乱的世界,他是唯一得以窥见真实的人类。 他的世界被永远锁定为“平凡”与“正常”。 “太宰治——” “你的异能的确非常特殊,但你也别太骄傲了。” 娜塔莎将数块几十厘米长的石块悬浮在空中,悬在太宰治的头顶上。 如果她控制着石块砸下,即使太宰治的消除异能是接触就自动生效,但坠落的势能却不会因此消失。 她歪头看他,“我如果想用异能杀你,依然轻而易举。”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对着足够将他砸成肉泥的凶器闭上眼睛扬起了头。 他笑了,对着天空露出一抹虚幻的笑容:“虽然这样的死法不在预期中,但一想到就此就能得到永恒的安静又有些期待。” “希望您的手法足够优秀,让我在感到痛楚之前就先死去。”太宰治的语气飘忽而宁静。 娜塔莎没有说话。 她松开了异能的控制。 ——石头没有真的砸到太宰治,却最终把他埋在了石头堆里。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杀死他。 当然,也不会对他的生命存在期待和希望。 她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某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气息,但她为此感到恶心和反感。 因为她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太宰治看着坠落的石块,瞳孔生理性地紧缩成了针尖,但他的表情无悲无喜,只默默睁大了眼睛。 “……应该要到了吧。”太宰治在被埋入黑暗的前一刻心道。 第 25 章 “——差不多了。”娜塔莎仰头看向天空。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远方轰然而至。 四肢发凉,心脏狂跳。那是印刻在生物本能中的恐惧,娜塔莎的身体也表现出了生理性的恐惧 积累了足够能量的海浪,即将登陆上岸。 百米高的海浪,吞天嗜地。 人类所建造的最高的建筑在它的面前也像是积木搭建的小玩具一样迷你小巧,而人类则更是渺小的不值一提,因为人类视野所能穷尽的最大范围也只有海浪,这一刻水天相接,天空都被海浪所吞噬。 而即将被海浪吞没的横滨市已经先一步沦陷,几乎没有人还保持着清醒,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一场浩瀚的灭顶之灾正在接近。 在无知中迎来终结未必不是好事,因为清醒地思考后却发现仍然是绝路,只能绝望地迎来终焉。 ------------------------------------- “……哈?一个个的也太过分了吧!……唔!咬到舌头了……” “社长……能不能换个姿势,胃……好痛的说……” “安静点!还没脱离危险!” 一长一少两个人正在努力逃离异能范围,长者奔跑迅疾如风,少者被扛在肩上一路颠簸前行。如果有一个镜头从二人的上方拍摄,那么快速逃跑的两人和后面紧追不舍的紫色异能圈简直就像某个游戏中的跑毒场景——紫色的异能扮演毒圈的能力也是一流。 如果不是他们因为外勤任务恰好不在横滨市内,他们怕是已经沦陷在未知的异能里成为某种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晶子…… 这个外号为银狼的男人严肃的脸庞上表情愈发凝重。 -------------------------------------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让他预知五秒后他会被一个疯狂的男人拿铁棍砸到后颈,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天空变成了不祥的紫色。 他躲开了男人的攻击,但他没有躲过飞速蔓延的紫色异能。 ……这是? 他皱眉,攀爬着楼宇的外延爬到了高处。 他看到被紫色的异能的区域人群瞬间变得极其疯狂。 “……?” 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是唯一一个没受异能影响的人——至少在他看到的情况是这样。 “……金色?” 织田作之助惊讶的发现自己周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金色的异能,似乎正是这道金光的保护他才能在紫色的诡异异能里幸存。 他想了想,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金色的异能也顺势蔓延到外套外侧。 “。” 他有了个想法。 ——织田作之助在居民区的解下了一根晾衣绳,把街上遇到的人都物理制服,然后将手绑在长绳上。 如他所料,金色的异能蔓延到了被绑在长绳上的人身上。 “……我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没有解释的时间,织田作之助尽量将见到的人都用绑住长绳的方式救下来。 然而,金色的异能虽然给了他救人的宽容,但这宽容却是有限的。 在最后救下一个用大砍刀攻击路灯的少女后,这未知的金色异能似乎就达到了蔓延的极限。他无法再救下更多的人。 织田作之助看了看周围。 虽然大家都陷入了未知的疯狂中,但赤手空拳地顶多把人打的鼻青脸肿,放任这名拿着大砍刀的女性就太危险了。 “——紫色的这是,异能?”大砍刀少女开口了。 很多刚刚恢复清醒就被外面疯狂的场景吓得胆战心寒,绝望的哭泣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大砍刀少女表现的很平静,但她的表情很凝重。她看起来并没有很关心别人的回答,外面的场景似乎也勾起了她自己的什么不好的回忆。 周围似乎没有可以称之为“安全区”的存在。 织田作之助心想。 地下可以吗? ……总之试试吧。 织田作之助把想法简要地跟大家说了下,然后带着他们向最近的地铁站入口走去。 如果不行……那就只能一直牵着他们了。 织田作之助一行人刚刚进入地铁站,吞天嗜地的巨浪出现在了横滨人眼前。 ------------------------------------- 海浪登陆了。 海浪要吞没整个横滨和周围的城市了。 就在横滨的毁灭日来临之际,一人选择直面末日天灾。无惧地使用了异能。 “异能——套中人!”契科夫站在海浪面前震声道。 当世最强防御系异能就此展开! 无色的防御壁沿着城市铺设,迅速将海浪影响范围内的几座城市包围进去! 百米高的海浪很快就因为地心引力倾斜而下—— 巨大的浪涛拍打在防御壁上,发出震天的轰鸣声! 这个相貌极为英俊的俄国青年拦下这足以媲美核弹袭击的海浪冲击,他的表情有些发白,但他坚持住了! 在他身上,银色的异能持续消除着紫色异能的影响,使他能一直保住冷静。 “异能——医生。” 日瓦戈看着娜塔莎造成的这地狱般的景象,震惊和痛苦的同时,深吸一口气,解救下这篇遥远的土地上正在受难的人民。 日瓦戈,此行负责带回娜塔莎的超越者之二。 异能“医生”,消耗被治疗者本人的情绪(负面、正面,甚至战斗信念也是情绪的一种)进行治疗,可同时进行群体式治疗。 他的能力覆盖范围虽然不如娜塔莎深不可测,但覆盖区区一座城市的范围还是能做到的。 娜塔莎的“战争状态”激起的是人类内心的暴虐情绪和战争欲.望,正好被日瓦戈的异能“克制”。 外面的海浪退去了,契科夫从这惊天巨浪里中保护住了这座城市。但正如涨潮退潮的自然规律一样——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海浪会不会变得更加可怕。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控制住娜塔莎才行! 针对娜塔莎的异能必须专注,日瓦戈和契科夫交换了一个眼神,日瓦戈估摸着程度暂时收回了对横滨市人民的治疗,然后—— 日瓦戈对娜塔莎使用了异能! 他的心跳跳的很快,自从罗斯托夫事件后他没有和娜塔莎“交战”过,但那次“交战”的结果很糟糕,他反而激怒了娜塔莎……异能加大暴走。后来娜塔莎成了他们的伙伴,因为是伙伴,她不再抗拒被他使用异能,所以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娜塔莎带着敌意的情况下成功对她消除情绪。 ——在这数年间的同伴生涯中,日瓦戈一度是娜塔莎的监督者兼保险栓,在她精神失常的时候充当镇定剂的作用。 “异能力,医生!” 医者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消除情绪过度消除的就是人格。但这位敦厚的老者向往和平,处事公允,性格正直,有着和大多数医生一样的仁心。 如同手术刀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的银光划破了紫色,却在最接近娜塔莎的地方陷入了苦战。 一道金色的光芒牢固地锁住娜塔莎周边的区域,任凭银色使出怎样的动作都坚不可破,在僵持了几分钟后,它宣告它无力撼动那道金色。 这是日瓦戈不想看到的结果,这证明她是在有意与他敌对! 异能,战争与和平。 和平状态赋予。 认可“情绪消除”为负面影响,赋予“情绪消除”无影响效果。 不远处的契科夫见状亦是一惊。 同样是罗斯托夫事件的亲历者,他一瞬间开始头皮发麻。 眼前的这一切简直是当年罗斯托夫事件的重现! 当年的罗斯托夫事件宣告世界俄罗斯最强超越者的诞生,但同时也吞没了罗斯托夫州的一州区域! 不止如此,当时折进去的超越者足足有四个!如果算上之后也成为超越者的布加尔科夫,那就是五名超越者! 五名超越者啊!面对娜塔莎的异能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虽然他们的力量在这些年里一直再增长,但娜塔莎的异能同样也在变强。谁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异能会是有多可怕! 他得庆幸刚才娜塔莎的异能是针对于海洋而不是他的防御壁,如果娜塔莎还有针对他防御壁的进攻,与海浪形成进行双面攻击,他恐怕未必能撑住刚才的巨浪。 契科夫用眼神快速搜索四周。 ——布尔加科夫那小子呢!! 他这么多【魔法】,总有一两个能对娜塔莎奏效吧!!! ------------------------------------- 布尔加科夫用【驱散】魔法救下了这个可怜的小特工。 通过小特工的手札,他是第一个看到小特工记录的情报的人。 娜塔莎……和人造人? 娜塔莎的人格被覆盖过? 她的人格……? 是了,她是这么聪明的人,她一定会通过理性分离人造的人格程序,粉碎那些以造物主自居的人类自以为是给她附加的东西。 但是…… 布尔加科夫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罗斯托夫事件里日瓦戈先生消除负面情绪的异能为什么造成了相反的结果?为什么反而激得娜塔莎的异能更加狂暴——原来是这样。 她灭却了他人创造的人格,那她……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日瓦戈先生想要消除她的负面情绪,可实际上她什么情绪都没有……日瓦戈先生的行动反而变成了在“杀死”她的举动。 “火之高兴。”布尔加科夫语气轻快地说着自己恶搞的名字,但旁边的小特工可没被他的笑话逗笑。 “布尔加科夫先生!”他连忙伸手拯救自己的报告,但为时已晚,纸质的报告文档已经被火焰吞噬殆尽。 “——您在做什么啊!” “抱歉。”布尔加科夫微笑着,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小特工的头顶,声音却是难得一见地没有一丝嬉笑,“这是娜塔莎的隐私,国家还是不要插手了。” 【记忆】魔法减除了小特工的一小段记忆,他做不到很细致的记忆操控,只能将小特工之前目睹的娜塔莎与魏尔伦和兰波对话的记忆删去。 他细致地扫了尾,让一切变得像是小特工在巨大的冲击下失去了记忆,报告也在战斗中被波及没有留存。 ——这与吉夫尔大闹横滨的行动痕迹很吻合。 来自异世界的娜塔莎啊…… “这个女孩儿真的已经很惨了。”对着因为记忆被减除而昏迷的小特工,布尔加科夫自言自语道。 ——所以,不要再让国家掺和进来。 第 26 章 “娜塔莎!——不要再继续了娜塔莎!” “这个世界如此脆弱,经不起你的破坏!” 面对深紫近黑的异能,日瓦戈没有退缩,他勇敢地靠近了娜塔莎,走到了能够与她对话的距离。 “如果再往前,你就回不去了!” 让日瓦戈惊喜的是,娜塔莎并没有忽视他,她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 “呵呵……那不是正好吗。”娜塔莎低低轻笑。。 “脆弱的不是这个世界,脆弱的是人类。” “人类……”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类!!!” “人类真是恶心啊!” “人类——去死吧!!!” 日瓦戈瞳孔紧缩。显然这是他不曾想过的最坏的结局。 他们认识也有九年了,他甚至一定程度上担任了娜塔莎的医生身份。 娜塔莎从小是罗斯托娃家的温室花朵,天真不谙世事。十岁那年因母亲去世而情绪失控造成了罗斯托夫事件,娜塔莎的精神世界自那时起出现了问题……她的人格因不明原因消解,只能推测或许和她的异能有关。 再然后她接受了国家招揽,为国征战。 她成为了俄国的“喀秋莎”,与“大伊万”相等。 作为一名医生,同时也是超越者,日瓦戈清楚娜塔莎对俄国没有深沉的信仰或热爱,但对为国征战也没有太多抵触。可她对剥夺他人生命存在负面情绪,虽然这并不能证明她对人类有认同感。事实上她并不热爱人类,但也不痛恨人类。 她的人格为“无”,是空白的,没有爱,没有恨。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娜塔莎在“爱”或“恨”中坚定地选择了其中一项……但非常可惜的是,她选择的是和人类敌对的一方。 “娜塔莎,你这是怎么了?你是要杀光人类吗??!”日瓦戈大声冲娜塔莎咆哮,这是这位老者自九年前的初见以来,第一次在娜塔莎面前表现出过激的情绪。 娜塔莎脸上挂着病态的笑容,头发凌乱,脸庞结着血痂。 她什么都无所谓了,人类都去死好了,让这个世界和她一起进入永恒的平静,让喧闹的宇宙永远安静下去——多好的结局。 娜塔莎伸出双手,异能在她有意识后的操纵下扩张速度比此前几乎快了三倍。 日瓦戈脸色一白,显然感觉到自己的异能作用范围已经追不上娜塔莎的扩张速度。 “你想阻止我吗?”娜塔莎声音轻飘飘的,“……日瓦戈,大家一起毁灭不好吗?没有战争,也不会迎来和平。没有痛苦,也不会迎来希望……止境当中,大家平等地迈入终焉。就像静悄悄地睡觉一样,只不过不会醒而已。” “这样我也不用再思考了……思考真的好累啊,一定要对外物做出神经反射好累啊……” “‘我’什么都没有,而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呢……” “还有他——你看到他了吗。” “呵呵……那是害我痛苦至今的元凶。” “我要杀了他。” 娜塔莎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地咒骂,她的语气很平缓,然而就是那平静的愤恨更让人不寒而栗。 任谁都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认真。 ——她一定要杀死口中的“元凶”。 日瓦戈努力向前看,但只看到在紫色异能中若隐若现的金色立方体。 娜塔莎的异能大范围铺开,但最强的攻击都集中在兰波这里,方圆百里的其余人类都只是分担着娜塔莎愤怒的余波。 也正因如此,兰波面前的异能的是最浓的,紫色浓郁到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即使日瓦戈竭力去看也看不到前面的人是谁。 日瓦戈心头一紧。 ——当年的事件难道并非偶然而是有外国势力插手,让他们俄国的最强,变成这样精神失常的样子? 能抵抗娜塔莎进攻的多半是超越者。 他在记忆中快速搜索有关金色方块异能的外国超越者……但一时无果。 ——兰波以前是从事谍报业务的超越者,行踪隐秘,如果换做是克格勃的人或许能有些印象,但出身军方的日瓦戈并不认识兰波。 “娜塔莎!” “你真的恨人类吗?……你,真的恨人类了吗?!” 日瓦戈一字一句地说着,他十分清楚自己将要说的话对娜塔莎是怎样的伤害。 “消灭人类,这真的是你的志向吗?” “——并不是!” 作为俄军上校,日瓦戈不愿见到娜塔莎与俄国敌对,但如果是作为娜塔莎的治疗医生,那么娜塔莎能够坚定地选择一方却是她的人格重生的征兆……他该为娜塔莎感到高兴。 不管是行善也好为恶也好,只要是贯彻了自己的理念那就是自由地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哪怕是索尔仁尼琴为了自己信念成了“七名背叛者”之一,那个男人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贯彻对和平的追求。 其实不仅是他,俄国超越者里并不止一人对索尔仁尼琴没有恶感,或者没有太多恶感,只有立场上的敌对。 而现在,他要为了国家的立场阻止娜塔莎黑化,消解她萌生的错误倾向。 以大义之名。 ……以大义之名。 娜塔莎不为所动,却也沉默不语。 消灭人类会让娜塔莎开心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不管如何,娜塔莎·玛丝洛娃这个人格形成的底料是一个生命与幸福的化身。 即使如今人格已经消失,身为人格地基所残存的情感倾向仍然不会让娜塔莎对剥夺他人生命感到愉悦。 娜塔莎·玛丝洛娃没有父母,从一开始就以成人的心智接触世界,没有机会以正常人的成长方式逐步建立世界观。 她被剥夺了成为坏人的机会,却也没有机会成为好人。 她什么都没有,是无和纯白,因而属于娜塔莎的颜色会渲染她的底色。 这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她可以选择活成娜塔莎的模样,也可以变成和她相反的模样。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反抗而反抗和为了接受而接受,她不是因为自己该是怎样而怎样。 因为娜塔莎·玛丝洛娃这个个体什么都没有。 “娜塔莎——” 日瓦戈的声音在雷电轰鸣声中若隐若现。 “你并不是真的憎恨人类,你只是被一时的情绪所蒙蔽!” 娜塔莎的手掌微微收紧。 “这不是你的憎恨,你并没有真正的憎恨!” “你不该选择与世界为敌!” “——回来吧,娜塔莎!” 回来吧!真的走到反叛的那一边就回不去了! 我们的最强,俄国唯一不允许走上歧路的超越者,唯一在叛逃后要倾国之力处死的底牌——绝对不可以再往前了! 忽然日瓦戈闷哼一声,加大了对自己使用异能的力度。 原因无他,娜塔莎加强了异能的输出,身在其中的他也难逃影响。 这名从年轻时就投身军旅,保家卫国半辈子的老人目光坚毅,即使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他也丝毫不曾动摇,这是自千年冻土中生长出的不屈灵魂。 “娜塔莎——”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目光坚定地看着不再回应他的娜塔莎——那个已经被浓紫淹没的身影,“你真的要消灭全人类吗?” “那就先来杀死我吧!杀死你的同伴,你的朋友,尤利·安得列耶维奇·日瓦戈!” 日瓦戈收回了异能,张开双手拥抱席卷而来的紫色异能,面容坚毅而严肃,决绝地站在原地,不惧自己将迎来的任何结果! 紫色的异能包裹住了他。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暴虐情绪从心底生出,他的头脑里充斥着毁灭一切的念头。 战争!战争!和这个世界的一切战争到底! ——然而,那只是情绪受到了影响,他的理智仍然维持着清醒。 日瓦戈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层金色,不远处的契科夫亦是如此。 他赌对了。但他并没有赌赢了的喜悦,他的心情是异常复杂的。 这证明,娜塔莎的心里仍然有他们这些同伴的存在。即使她从不亲密地喊他们的名字,即使她从来只用敬语相称,好像他们只是认识的陌生人,但了解一个人应该是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他趁机将异能增强到最大,向娜塔莎的位置发射.出去—— 【医生】突破了【和平】防线。 娜塔莎的所有情绪被消除,如同被注射了镇定剂一样迅速进入昏睡。 娜塔莎的大脑迅速停摆。 ……要结束了吗? ……“那个地方”,我还没有去。 ------------------------------------- 紫色的异能迅速消失,这片土地重获安宁。 一切都变化的很快,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一个人的异能。 天上地下的异象迅速消失,天空上的乌云消散,雷电不再;地龙不在翻滚,陷入沉寂;边上的海啸失去动力,三五次大浪过后恢复往日的平静。 日瓦戈的异能大致治疗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契科夫收回了【套中人】形成的异能壁,同样也找到了之前不知跑哪里去了的布尔加科夫。 娜塔莎的精神失控让俄国不得不出动三名同是超越者的同伴将其带回。 这个世界总共不过有几十名超越者,而横滨这片土地上在今日就迎来了五个。 ——几乎是一个五常国一半的储备。 在娜塔莎昏睡、异能散去的刹那,日瓦戈眼疾手快定位到她口中的“元凶”位置,但那里空无一人,竟是比他反应还快地离开了。 ——那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