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玉》 第1章 梦境 “东方红红日光……井什么井井填石,石什么石石下埋……埋什么埋埋玉埋银……”稚嫩的童声回荡在耳边,女孩跳绳飞跃起来的辫子一甩一甩,伴随着歌声欢乐地跳跃着,声音却越来越远,宛如隔着一座山般难以听清,转眼间她被人抱在怀里,身体不受控制,眼前是高高的灶台,上面摆着拜神的熟鸡,还有三碗面条,三个酒杯,旁边还摊着她的一件新衣裳,她的新碗筷,各一及柏叶二片、白米一等。长香在案头燃着,烟雾熏满了整间狭小的灶房,迷迷蒙蒙的场面。 陈阿婆蹲坐在灶台旁边小马扎上,老神定定,依旧老得看不出年龄,脸上满是皱褶的陈阿婆一边烧纸,一边看着她,那像两条风干的茄子的嘴唇,说话时连皱纹都不曾变化,郑重地说着:“可以了上契吧。” 在纸钱的烟雾袅袅中,她被摁在了地上,细嫩的两个膝盖直接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细嫩的皮肤被沙子摩挲得生疼,烟雾熏着她的眼睛,不停地流下眼泪,热得滚烫,她迷迷糊糊地被拖到地上摁着头叩了九个响头,原本因为高烧的头晕疼痛变得更加难忍,泪水打湿了地板,在地板上晕开一滴滴黑色如血液般晦暗难辨的颜色,不知多久她又被抱起来时,她隐约看到桌上正对着她放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石头。 烧着黄纸的陈阿婆念念有词着,黄纸被火舌吞噬着,伴随着一段模糊不清的话语:“各位仙家神仙……从此谢家大女谢岫玉认契于玉神,以玉神为父为母……以身求玉之庇佑,愿就此邪祟勿侵……百病全无……” 石头幽幽地散发着绿光,通透地反射着她高烧昏迷而两颊通红的样子,她微微睁眼隐约看到她身后似乎还有个身影…… “师傅这里下车!”伴着一个刹车,她的胸被安全带一勒,彻底从漆黑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有没有搞错要下来早点说啊!”大巴车内响起了售票员的抱怨以及其他乘客的附和,大家都是老乡自然不会客气,抱怨的话随之而出,她揉了揉后脖颈,赶紧看向窗户,辨认着外面的景色,窗户外掠过一条条盘山公路,茂密的树林,葱绿的田野,以及天边暗的昏沉的天色。奈何她太久没回来了都快忘了老家长什么样子,如今在她眼里似乎这些老镇子长得一模一样,让她几乎觉得这些镇子都是她老家的错觉。 看来还有一段路,没错过就好。她稍稍松了口气,大巴重新启动,引擎响的震天,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到哪了?”她妈妈一如既往地将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唠叨:“你要是跟我们的车一起回来多省事,偏偏要迟两天自己挤着大巴回来,又挤又不舒服……” 比她早两天的时候他爸妈就已经开车回去了,他妈妈容易坐大巴晕车,再加上他们现在定居城市离老家的路程又远,而且并没有高铁火车到达,许多年都是只有大巴摇摇晃晃地到镇上,从她出生的时候是那几辆大巴,到现在除了大巴数量多了些,现在还是大巴。 谢岫玉揉揉眉心:“我不是有工作要干嘛,假也不是那么容易请到的。” “你们公务员应该挺容易请假的呀,再说,你说你要回乡结婚,领导还不批啊?” “这不是还没结婚嘛,要是真结婚那天请假拿什么理由去请假啊……我这理由回老家已经很扯了好吗?我一公务员,说出这个理由搞不好还被当成封建迷信。” 她妈妈显然不这么认为:“有什么鬼扯的,村里那首富,就南洋发家回村建了那个番仔楼的谢爵士,全家都在国外呢早些年他家的那长房的大孙子不也回来,说起来你跟他还见过呢……那大孙子不也跟你一样老是生病,结果他家大人放下生意赶紧从国外跑回来村里契神,人家比你忙的多了吧还不是……” 谢岫玉轻叹,她对上她妈妈向来没辙,怕她又把那些旧事翻出来讲,连忙说:“车上信号不好,你还有什么事吗?要不挂了吧……” “算了算了要结婚了管不了……你还记得在哪下车吧?不懂的话就跟售票员和司机说我到……”突然车子一颠,谢岫玉的手机差点拿不稳,继续贴在耳朵上,她妈妈还在那边叨叨着:“打声招呼让他们到地方喊你一声,反正都是老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妈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每次都打电话跟我说这些。”谢岫玉蹙眉,觉得她妈妈每次都太过于担心她,明明她都已经出来工作了 “……就算你要结婚了也让我操心,那你快到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挂了电话,谢岫玉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无聊地翻找了手机通话记录,确实没有别的未接来电,甚至点进微信,面对李梳的对话框,也还停留在她会老家之前两人简单的报告彼此的行程的聊天记录。 【明天你要回老家吗?】 【对,早上的班车。】 【好。】 没有任何新的信息,连一句注意安全都没有。 难道临近结婚的男人都这样的吗?还是说她根本没有需要他担心的必要?两人之间连一句客套的担心都没有,似乎从恋爱的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存在太过关心的场面,李梳总对她说不需要太过担心他,而她的生活和工作也是两点一线,不需要他的担心,两人很平静地谈着恋爱,没有单身时困扰着私人空间不够的问题出现。 那么结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她年纪到了所以就要结婚?这结婚值不值得她回这一趟老家? 她开始陷入了疑惑,眼前不禁又闪过刚才的梦境。 这已经梦到第几次了? 好像那个身影一次比一次清晰一点,是她错觉吗? 由一开始的模糊黑影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到现在显现出的人影,还看不出男女。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是个女的,难不成她天天在想个女人? 谢岫玉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无语。 谢岫玉这些年做这个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那应该是她七八岁时候契神的画面。但是当她第一次告诉她妈妈这个梦境的时候,她妈反倒一脸讶异地告知她不可能,因为当年契神的时候她病的人都昏迷了,哪里记得这些,更何况如果有影子那是肯定的,在她身后那必然是她这个伟大的母亲在抱着她行仪式的影子,更何况她契神的那块玉根本就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好玉。 “那块玉是你奶奶说的好玉而已,我看你奶抠门得走过人家菜地都要拔根葱的人肯拿给你好玉?”她妈一如既往地吐槽她奶奶,同时指出:“更何况那玉根本就不绿,是透白的。” 最后她妈一针见血:“陈阿婆连书都没读过她哪会这么斯文的话?” “师傅这里有下!”谢岫玉匆忙站起来喊一句,收回了全部思绪。 “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都这样,不早早出来车门等着下车,老早就说了要下车要提前说,每次要到了才喊……”破败老旧的村镇大巴上仍有着浓浓乡音的中年妇女做售票员,实在是农村的大妈大叔们经常一个不留意就会逃票,常常需要她们拿着小挎包一个个盯着人收车票费,她此时拿着小挎包不满地看着谢岫玉,眼睛打量着她一身穿着后,看出她不是常在村里待的人,神情缓和了点,“你们在大城市待久了回来不熟悉也正常……” 谢岫玉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附和她的话,实际上她并不想过多地社交,售票员也没怎么理会她了,车门开了,她赶紧说:“后备箱有我行李箱!” 售票大妈虽然嘴上埋怨,但下车的脚步却利索着,外面下着细雨,天色阴沉,谢岫玉连忙撑开雨伞,但雨丝还是钻进她的领口,脖子凉凉的,她扯了扯外套,从售票员大妈手里接过行李箱,大巴在泥沙水洼溅起的沥青路上渐渐远去。 谢岫玉低头一看,哀嚎着:“我的行李箱……”然而大巴已经离开,谢岫玉只好叹气,艰难地从小包里抽出包纸巾擦着行李箱上面的泥污。 她攥着纸巾,四处寻找垃圾桶,却没看到该有的垃圾桶,下雨后冷清清的村口空无一物。 她只好将纸巾先攥进手心,夹着雨伞拿出手机打电话时,因为动作艰难还要避免被雨淋到,她不禁蹙眉抱怨了几句;“解契非得挑这日子回来几天吗?不是说到时候结婚就会解除了……”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大的不寻常,一下子将她夹着的雨伞掀翻,阴风一过,她的后脖颈似乎被人吹了口冷气,冷意从脖颈蔓延至四肢百骸,耳边是谁叹息了一声,她惊得立即抬起头,入眼的只有那块年久的古老牌匾。 上面写着,慕玉村。 这时,手机却震动了一下,微信来了一条未读信息。 屏幕亮着显示着微信内容: 【你在看什么?】 第2章 偶遇 看着这条微信,谢岫玉心头那无名的恐惧涌上来,划开屏幕,紧接着又收到一条信息。 【你在干什么?】 原来刚刚那条是李梳打错字了。 谢岫玉松了口气,果然是恐怖电影看多了,自己吓自己。 她一手夹着伞,一手艰难地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刚到家。】 雨越下越大了,砸得脖子生疼,原本回来就没预料到会下雨,她的伞不大,不一会身上和行李箱上都是水迹。 行李箱是防水的,但她本人不是,再淋下去肯定不舒服。 村口是个三叉路口,进入村里是从笔直的一条马路直直地左拐进去的,站在这里风一阵阵,吹得她差点拿不住伞,她只好拖着行李箱往牌匾下的那条路里面走去,找到一个堂前有屋檐的地方躲雨。 一楼外面有个牌子写着【慕玉村卫生所】,但是铁闸门是关着的,二楼也没有动静,四周没有人,连摩托车也鲜少路过,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还开着还是早已关闭了许久。 谢岫玉站定后,将雨伞放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包包和手机都沾了水,撩着打湿的发丝到耳后,拿着纸巾擦拭着手机和包包,顺带将纸巾擦了擦眼睛。 在雨雾蔓延中,她感到有一个人从村口走来,没有撑伞,踏着雨雾走来,影影绰绰,她放开纸巾,看过去,男人长得很高,腿笔直修长,不多时就走到了她身边站在了一个屋檐下。男人穿着墨绿色的风衣,身材颀长,他低头时湿发贴在脸颊旁,黑发上沾着水,水滴落下来,汇聚在白皙的下巴上,将坠未坠。 丝毫没有狼狈的感觉,眉目之间被水沾染后如水墨画般晕开。 男人意识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向她,白皙的脸,如墨般的眼眸,看得谢岫玉一阵脸红,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看一个陌生男人看愣神了,有些尴尬。 她只好先找话题转移:“雨下得好大啊,你没带伞吗?” “是啊,来的匆忙。” 她一听来了精神:“你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算是吧,我很久没回来了。”他的声音娓娓道来,听着让人舒服,语气却有种叹息的意味,仿佛横亘了时空。 “我也是,很久没回来了。这里变了好多,以前都没有这个卫生所来着,我都差点认不出来。”她跟着感叹一句,男人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她意识到对方湿了一身,立即掏出纸巾递给对方,“你都淋湿了擦一下吧?” 男人点头,连角度都恰到好处,从她手里接过纸巾,无意地触碰到她的指尖,她瞬间感到一阵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她反射性地抽回手,见对方垂眼看她,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可能会引起误会。 “刚刚好像有静电……”她话一出口感觉更像掩饰了。 男人眸子闪过一丝异色,这时天色也闪过一道雷电,“轰隆”一声炸亮了整个天空,她被雷声吸引了心神,只见男人弯了嘴角,说:“谢谢。” 男人擦拭着脸蛋,发丝,动作慢条斯理,让刚才用纸巾一顿狂搓的谢岫玉不禁感叹美男果然注重仪态,随即她问:“等会有车来接你吗?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嗯,有的,那么你呢?快傍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男人如墨的眼眸像深渊,语气淡淡的担忧。 “我也有人来接,打了电话,估计有点事情耽搁了吧。”她耸耸肩,看着男人的相貌,实在抵不住好奇,问着:“你叫什么名字?回来做什么呢?”随即解释着,“大家乡里乡亲,以后在外面也有个照应。”实际上她连村里都很少回,这个时候只是好奇而已。 “我叫李聆风。”他注视着她,声音突然低沉:“回来找人。” 她兴趣来了,接着问:“找什么人呀?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虽然她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她那神通广大的母亲可是将整条村的人都认识个遍,没有她不知道的存在。 他的目光慈悲而隐忍,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一辆全黑的车驶过来,仿佛突然出现在雨雾中,他看了看那辆车,那辆车没有拉下车窗,驾驶座上是谁不得而知,但李聆风却对她再次笑了笑,向她道别:“我得走了,再见。” 她朝他挥挥手说:“再见。” 看着车辆消失在道路尽头,雨滴依旧淅淅沥沥。 她这才想起,光问别人的名字了,自己却没说自己的名字。 但对方好像也没想要知道她名字的意思。 果然是把她当成想要搭讪的女人了吗?还是觉得没有认识的必要? 在细雨飘摇中,村口处驶出了一辆熟悉的本田轿车,车前灯朝着谢岫玉闪了几下。 谢岫玉立即收起思绪,朝着那辆本田挥挥手,本田在她面前停下,然而驾驶座下来的却不是她父亲那张脸。 那是个中间秃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你是?”谢岫玉有些警惕,但是看车牌号和车子,确实是她父亲的那辆本田。 “你是就是谢一生的女儿谢岫玉吧?你爸他喝醉了,让我开车先接你回去。”说着,他便过来要接过谢岫玉的行李,见他能说出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名字,她的警惕放松了一半,但还是问着:“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叫我肥叔就行了,我跟你爸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肥叔将她的行李塞到后备箱去,熟练地上了驾驶座。 肥叔这个称呼她倒是经常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但是她总是将人的名字和面容对不上号。 她上了车,翻看了微信,才发现她妈妈原来给她发了一条语音微信,只是刚才她躲在屋檐下没留意到,语音整整60秒,一大半都在吐槽她父亲喝酒不能开车的事情,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妈妈的语音才终于提到了肥叔去接她,让她到时候嘴甜一点下车的时候谢谢人家。 车上的气氛自然不会沉默,肥叔问了她一些工作,结婚之类的事情。 “听你妈说你之后要结婚回来解契?什么时候结婚呀?” “还不知道,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 “男朋友是干什么工作?” “程序员。”她看了眼有点疑惑的肥叔补上:“就是计算机行业的。” “哦哦我知道这个……挺赚钱的啊不错不错……”接着又问“那你男朋友没有跟着回来吗?来看一看也好啊。” 她怔了一下,看向窗外一幕幕掠过的景物,说:“他有点忙就不来了。” “没事没事,之后有的是机会……” 不一会到了家门口,老家没有起新楼,仍旧是那栋小时候记忆里的两层半老屋子,在靠近屋子的右边又起了一间挨着老楼房的灶房,灶房外面连着一间黄泥瓦房,那是她奶奶住的屋子,奶奶不喜欢跟他们住一起,非要住那间瓦房,或许跟她以前的经历有关,再加上她不太好相与,所以她的几个儿子媳妇也就不劝她了。 她走过地堂(即天井)的时候,会经过奶奶的瓦房,她惯常往里面看去,想要跟她打声招呼,正巧见到奶奶出来倒水盆,她笑着问了声好。 “奶奶好,我回来了。” 奶奶的头发已经全白,用着农村惯有的碎花发带扎了一点在脑后,躬着腰倒水,那双浑浊的眼睛往上看了她一眼,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在干自己的事情。 她妈妈倒是听到她的声音,一早就下楼帮她提过行李,面对她奶奶这种反应早就见怪不怪,面上有些不满但好歹没有发作,一边邀请着肥叔进去喝杯茶,同时让她赶紧去换身衣服免得感冒。 晚上吃晚饭后,坐在客厅里喝茶时,外面一道雷光闪过,她不禁又想起了屋檐下的李聆风,闲聊地问着她的母亲:“妈,我今天回来遇到我们村里的人,长得挺好看的,好像是叫做李聆风,你知道他是哪家的不?” 她妈妈看着狗血电视剧对她的话一脸迷茫:“什么李聆风?我们村里都是姓谢的啊,哪来姓李的。” “不是啊,他就是说自己叫李聆风啊,长得很高一米八几……” “不可能!我回来都有几天了,要是有这号人物,我老早就知道了。”老妈一口否定她。 她赶紧追问:“或许是别人带回来的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村才多大啊,要是真有一米八几的人回来我能不知道?更何况我今天一直在路边那小卖部聊天能不注意谁跟谁啊……”她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又开始幻想了?” 以前谢岫玉曾经沉迷小说,被她妈说不务正业整天捧着手机傻笑,中二期的她也说过一些可笑的言论,比如她长大绝对不要嫁到村里她要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肯定长得很帅很有钱,再不成对方也是有着不一样的家世,而配上白马王子的她肯定绝非一般人,她的身世肯定有秘密,哭着求她妈妈告诉她真相她一定会承受得住,诸如此类。导致她妈一直将这件黑历史的事情记得很深,她怀疑她现在都27岁了她老妈还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嘱咐很有这部分的原因。 “那……那你有没有看到一辆全黑的车进来……”谢岫玉发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发凉,喉咙有些发紧。 “没有啊,今天下大雨村里很少人出去。”她妈仔细回想,肯定地说:“没有全黑的车子进出。” 第3章 手算子 一大早,睡眼惺忪的谢岫玉就被她妈妈拉起来要去手算子家还礼,连昨晚喝醉的她老爸都被耳提面命地告知今天要准备齐全明天解契的东西,赶着他开车去镇上买缺的解契的东西,比如烧酒红纸这些,她老爸昨晚喝醉后现在乖了不少十分听话的不敢讨价还价,穿着外套就出去了。 谢岫玉现在困意袭来,昨晚那恐惧感消退了不少,她没有将那件事告知她的母亲,她觉得有些事不能深究,也没必要让家人去担心,或许昨天那相遇那人是故意编造骗她的也说不定。 今天的天依旧是阴沉,但没有下雨了。她提着几袋礼品和水果以及几筒用报纸包着的白糖跟着前面一手提着鸡的母亲出去,走过地堂时,她奶奶正巧出来倒水,一盆倒下去,用力过猛不免溅到了她妈妈的鞋子和裤脚上。 谢岫玉认出来那个破旧的红色大花铁盆,她从小时候就看过是她奶奶拿来洗脚用的,也就是说溅到她母上裤管子的水是她奶的洗脚水。 看来这火星撞地球了。提着几袋东西的她以前所未有的无比矫健身手跳向一侧,远离她妈,避免被怒火误伤。 她妈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明显一脸忍着不发作,说着:“妈你倒水能不能看着点?人在这边走呢你一盆水全部倒下来。早上这人来人往的是不是该注意一点?” “每天早上我都是这样倒的,也没见谁人来人往地溅到。”她奶收回铁盆,抬起浑浊半白的眼珠子看了她们一眼,之后慢吞吞地拿着铁盆在水龙头下冲洗。 在谢岫玉考虑要不要打圆场或者拉外援的时候,她妈竟然忍下来了。 走出老远后,她妈才对着她说:“你奶一向不待见我们家。你这回看到了吧?你对她多好都没用,还不是惦记着她那大儿子那家人,也不见人家回来尽孝心啊,还不是我这个二媳妇每次回来给她买衣服回回吃饭喊她过来吃饭,但人家不领情的,什么都觉得大儿子家好,但人家就是不管她呀……”她妈妈埋怨完后,忿忿不平的嘟囔着:“明天是你解契的日子,我懒得跟她吵。” 谢岫玉早已习惯了她母亲跟奶奶之间的“战争”,从她小时候开始这两人就没能看彼此心情气和过,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此时在一侧打了个哈欠,妈妈心中本就有气,见着她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瞬间被捅了马蜂窝似的。 “你以为你奶对你有多好?你是小时候病得迷迷糊糊不记事,我可记得呢。”她妈妈说着:“我没空让她带你一会,她一向都帮你大伯家带那几个孙子,我就让她顺便带你那么一个早上,那天是赶集的日子,她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中午就在那老字号云吞吃饭,我赶到时候我就看见几个孩子面前都有碗云吞吃着呢,就你傻愣愣地坐在那,面前什么都没有,绞着手指看着你堂哥吃……”妈妈的语气哽咽,“我也不指望她对你多好,她一向嫌你不是男孩子,但起码分个碗分一半给你也好。你就坐在那看着他们吃,那小小的一只跟没人带似的,一碗云吞才多少钱啊……” 这事她妈已经讲过不少次,谢岫玉也十分捧场地听着点头,但是她妈此时心里不舒坦,看着她,一下子将话题过渡到了她身上。 “你看看你,你要是争气一点当个科长什么的我你那几个婶子面前也有面子,听说你堂妹在学校当高中老师课题组组长呢,你三婶天天在我面前说她每个月一万多块,正准备在县城首款买房子呢……”随即她妈看着她恨铁不成钢,“你都这么大了才混了个小职员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 谢岫玉甩手插着衣兜,修长白皙脖子仰着像只骄傲的小天鹅:“我能考上公务员已经甩掉了一大堆人。你知道现在多少人在过独木桥省考公考的人又有多少,我就算小职员也赢在了大部分人的前面。”就是岗位事儿多,工资少,但这不影响她自我感觉良好…… 她妈妈冷飕飕地看她:“你就这么乐呵呵地过一辈子吧,跟你爸一样没出息,一点也不考虑将来。” 幸好她找到了男朋友,而且有结婚的打算,不然凭借她妈这架势,肯定先念叨她没男朋友结不了婚的事情,势必要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唠叨,当初她也是被她妈催烦了,才答应跟李梳谈恋爱试试、 “对了,你跟李梳什么时候结婚?”果然,她妈提到了这茬。 “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也说了只是有打算而已,是你急忙忙地说结婚前要解契否则不吉利,我都说了不用这么着急。”提到这个事情,谢岫玉的眉不自觉地微微拧着。 “你跟你爸都是火烧屁股才知道急的人,现在先准备好一切有什么不好的?”她妈又问了那句:“李梳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玩玩?” “我不知道,你要知道自己喊他来。”谢岫玉莫名地烦躁起来。 她妈瞟了她一眼,但终究没再唠叨什么,只是絮絮叨叨着些:“大了脾气大了,算了……懒得管你……” 走在路上,远远地看到了那座在这乡里也异常注目的番仔楼。 她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那边对妈妈说:“妈,那边番仔楼好像有车进去了。” “咦……真的,奇怪,这个时候他们家居然回来了?现在离忘生日也还早着,根本没听到什么风声啊。”果然,八卦瞬间将她妈的心神吸引过去,甚至踮起脚想要看得更清晰。 忘生日是她们慕玉村的传统风俗节日,一个生肖轮回才能举行一次。那一天是辟邪祟,拜先祖,求庇佑的日子,也叫作“轮回节”。每次谢首富家的人都会从外地赶回来,主持赞助那天的祭祀和庆典。 其实说白了,就是等着他回来给钱的。 “那是我们村那什么谢首富吧?”谢岫玉看着蜿蜒的水泥路上几辆捷豹驶入了影影绰绰的树林里,直到那栋充满民国韵味的番仔楼,她又说:“难不成他家大孙子也要结婚了?回来摆喜酒告慰祖先请老乡?” 上次电话里听到她妈提了一句,她自然也就只记住了这个谢首富的大孙子了。 “不会吧……”虽然她妈说着不会吧,但眉目明显充满了八卦的意味,随即嫌弃地对她翻白眼:“你怎么什么都想到结婚去?出息!”随之风姿卓越地领着一只鸡嗖嗖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谢岫玉:“……” 她的目光不禁又看了看那栋番仔楼,耸耸肩,她就是随口一说,就算谢首富家的大孙子真的结婚也不会请她们家,就算人家在乡里铺再多的路赞助再多的小学,表面再低调和蔼,那也不代表人家真当这乡里的某个小小的乡巴佬当回事。 走到了手算子家,他家是典型的农村院子的格局,但是院子的门和墙异常高,村里的人院子门和墙顶多到肩膀得多,而他的门和和墙壁却跟电视里的高墙大门一样,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周围也只有他这一户人家,四周是早已被废弃耕种的田地,废地里早已长满了杂草,风一吹,一片滚浪,声音簌簌传出空旷的四周。 黑色的木门两侧挂着过年时的红灯笼,早就破旧,红色的纸皮灯笼已经泛白,但一直没换下来,随着风一荡一荡。 她妈敲了敲门,接着她听到她妈妈用着无比亲切的语气打着招呼,门很快开了,是一个高瘦的男人,看上去比她爸妈都要老很多,但气质彬彬,精神烁烁,她跟在妈妈后面,即使没看到男人特地将视线投过来,她还是有种被人浑身看透的感觉。 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仿佛屋角那些照射不到阳光的角落全部被窥探。 “恒叔好。”谢岫玉赶紧喊人,她说话的本事不咋样,但是喊人时是一等一的甜。 手算子谢恒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这是岫玉啊,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小时候的样子呢。” “全都是托你的福她才能长这么大。” “你这话说得也太严重了,我就是算个日子的人……”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她大恩人……” 跟着妈妈后面进门,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手算子的手,有些过长的袖子,隐约看出右边的六根手指。 将礼品送给手算子时,彼此还推脱了一番,但是她妈是推拉高手,手算子纵使六根手指也不敌她妈。 她妈笑呵呵地说着:“真是有缘呢,之前契神是您给定的日子,如今解契还是您给看的日子,我们家岫玉跟您真是有缘。” 手算子原本是他们村的小学老师,祖上也是算命,基本上代代都是算命,到了他这一代,他是读书最多的人,高中文凭,但经历过那场浩劫后,他家一度被打成封建迷信,他也下放到别的地方去劳动改造了好几年才回来,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学老师,在村里有点威望,而且时常会帮村里人算日子,价格公道,为人和善。至于手算子的名号由来,是因为他的右手有六根手指,不同寻常的是他那第六根手指也异常灵活,他算日子时常常会用右手的六根手指一起掐指算周易之理,传说是老天让他出生多根手指可以窥见天机,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这个名号。村里人但凡喜事、丧事如进住酒,满月酒甚至下葬这些都会请他算日子。 而当年契神的日子很有讲究,那也是她妈找到手算子给定的日子,没想到如今谢岫玉的解契日子也是手算子给定下的。 手算子云淡风轻地说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的。” 果然这就掉进了她妈的陷阱里,她妈很快就说到:“很快岫玉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还要您给看看日子才行。” 手算子很好说话,一口应下:“到时候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她妈妈笑眯眯地聊着,果然目的不止这个,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这些年岫玉的事业一直不太顺利,感情也是,虽然谈着恋爱,但是总是有些坎坷……要是您给算算姻缘和事业这些给她参考参考就好了。” 这话说得谢岫玉脸都红了,她个小小的公务员有什么不顺利,至于恋爱坎坷……她谈的恋爱两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谁知刚刚一直很好说话的手算子却敛了笑容,黑瘦的两颊板起来不怒自威,语气严正地拒绝。 “不行。”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只算日子,不算命。” 谢岫玉微讶,这她着实不知道手算子还有这规矩,而且见他的脸色,似乎还将这事看得很重,不是能够随便触碰的禁地。 而且她这个常年不回老家的小辈不知道手算子的规矩还算情有可原,她妈这种人精不可能不知道。 她妈见手算子的脸色变了,眼神有些瑟缩,她妈看着彪悍,其实外强中干,立即扯着别的话题扯过去了,手算子的脸色缓和了点,但是却没有一开始那般闲聊的热情,态度冷淡了不少。 接着她妈竟然见着手算子态度缓和后,竟然还跃跃欲试地想要兜回刚才算命的话题,她在底下扯了扯她妈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毕竟拿她当算命对象她也不是很乐意。 有时候她觉得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不知道还可以心怀憧憬,知道了一切就会感觉到无力。 然而以后的她却为了探索真相,显然忘记了这句话。 她妈却瞪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少烦人,从底下扒拉掉她的手,她来时的水喝多了,这时她的膀胱有些急,显然她妈跟手算子还有的聊,她等不及了,只好出声询问厕所在哪里。 “就在右边的门穿过去,有芭蕉叶后面就是厕所了。”手算子指着方向给她。 她赶紧站起来道谢,在她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右拐奔向厕所。 手算子家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大,是个三进院子,她从右侧的门穿出去,还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开阔的露天种着小棵的芭蕉树,芭蕉树叶葱绿阔大,垂下来,别有一番韵味。 她拨开芭蕉叶,后面就是卫生间。 看来手算子果然是个文化人,连洗手间的位置都藏得这么隐蔽而雅致。当然如果他在前院养的鸡和鸭子没有到处乱跑拉屎就更有文化气质了。 从洗手间出来,她哼着歌洗着手慢吞吞的动作,磨蹭着时间,估摸着她妈跟手算子应该聊得差不多,这才撩开芭蕉树叶出去, 拨开葱绿的叶子外便是一张脸。 “啊!”吓得她倒退了几步,脚跟撞上台阶,身体往后倒去,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往后倒去。 男人很高,微热的臂膀,结实的胸膛,纯黑的t恤上的淡淡的香气一下子将她环绕。 “银色山泉?” 她认得这是一款银色山泉的男士香水,前调浓烈而后调清新,清冽如山泉。 男人眼睛旁的泪痣本来微微皱着,听她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划过一丝讶异,好奇地看向她,桃花眼弯弯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谢岫玉回过神来,连忙站直,离开了这个如桃花般的男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好意思,脚滑了一下,谢谢你。” 对方没有拆穿她,桃花眼注视着她若有所思,谢岫玉不知发生了什么,迎着他的视线,他瞬间笑意盈盈,神情大方得很,仿佛没有刚才的片刻愣神,说着:“下次别这么马虎了,小心一点。”大步越过她走进了卫生间。 谢岫玉对男人的神情感到疑惑,但没细想,连忙跑到前厅去,同时脑子里想着刚才的男人是谁?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是手算子的亲人?还是客人? 然而她却没在正厅里见到她妈妈和手算子,她正疑惑着,以为手算子跟他妈妈聊天投契到进屋里去了,正走向一侧的堂屋门外,似乎隐隐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当年这么做不对……是我错了……还可弥补……她还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背负别人的人生……” “当年你可不是这样……如今怎么弥补……现在她生是我们的人死也是……” 是手算子的声音……还有一个是谁? “这呢!”突然她被她妈的声音吸引过去,她妈正站在门口向她挥着手,她连忙跑到她母亲身边,她妈妈恍若未觉,嘴里还在埋怨她上厕所上那么久,原来她上厕所的时候手算子来了客人,而她妈也没有想要聊下去的欲望了,正要在门口等她上完厕所,却遇见了村里跟她投契的中年妇女,于是聊得入神就忘了她的存在。 走出去后,门口不远处赫然是一辆黑色的捷豹车,她路过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很眼熟。 第4章 解契 走过那辆车,两人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谢岫玉问她妈妈:“手算子这客人是谁啊?开着捷豹很有钱啊。” “那车很贵吗?”她妈对任何牌子的车都认不出,没什么特殊感觉,说:“不知道,刚刚我出来那车还没到,正好清珍路过她跟我聊了几句,我没留意,那车就停在那了,出来的是谁我也没留意。”说这话时,谢岫玉注意到她妈手里还拿着一把葱,看样子是清珍婶早上去菜地回来遇到她妈两人聊得火热,清珍就顺便送了她妈一把葱,搞不好两人在推托的时候,车子刚好驶入,两人都不关注车这种东西,自然没有察觉。 “怎么?”她妈问。 谢岫玉摇摇头说:“没事,只是觉得手算子家的客人都不同寻常啊。”想到刚刚她在堂屋外听到的那两句话,她有种异常的感觉。 “这算什么,手算子的名气大得很,很多人特地过来找他算日子。”妈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谢岫玉曾听她妈妈讲过,表姐婆家起新屋选了进住的日子,但是找他们婆家那边的算日子算的,结果那几年她表姐的生意不太好,她妈妈就说可能是日子不对,说是当初她就说过让表姐找手算子算日子,表姐却觉得算日子哪个会算命的都能算没有差别,就没有听她妈妈的意见。等到她在城市的那套精装修的房子交房后,表姐却找了手算子算进住的日子,还请他提了镇屋宅的两幅红纸,那两年她表姐在淘宝上的订单渐渐多了起来。她妈妈对手算子的本领越发佩服,凡是身边有人要算日子,她妈首先推荐手算子。 不过听说越是有钱越是讲究这个,手算子家的客人或许大有来头也说不定,这也不关她的事情,她一时觉得那辆捷豹有点眼熟而已,只是眼下还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她跟母亲晃悠悠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色刚刚蒙蒙亮,夜色残留在天边,灰色交界,有种不知天亮还是天黑,雨雾压积在云层上,灰蒙蒙的天空,随时要落倾盆大雨。 然而谢岫玉早就被她妈妈拉起来,准备那些解契的东西,酒杯、熟鸡、长香、黄纸等等,一起装进竹子编织的大箩筐里,由她爸爸用扁担挑起来抬在肩膀,一家人就这么出发去祠堂。 这么早的天,她奶奶那间小瓦房也早就亮起了灯,老年人一向睡得少起得早,倒不是特地为了她起床,是她奶一向都踩着鸡鸣声起床,那扇小小的木板虚掩着,没有出来。 倒是他爸爸经过时喊了一声:“妈你起来啦我们一起祠堂吗?” 她奶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要先去菜地摘菜。” 这是她奶奶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去她那三亩菜地看看拔拔草浇点水,摘些菜回来,再路过别人的菜地时顺手摘一点别人的菜。 所以她妈说她奶抠门完全没说错。 他爸看了一侧她妈阴沉的脸色,继续劝着:“现在一起去祠堂吧,今天是岫玉解契的日子,等下还需要你在场呢。” 里面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爸爸脸色也不太好了,但妈妈没打算吭声似乎对昨天的那事还有气,她爸也只好说:“那妈你等会快点过来……”她妈不满地伸出手在爸爸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她爸吃痛皱眉,看着妈妈的脸色,她妈说了句话,她爸紧接着说:“妈你记得赶紧过来记得要带上那块玉!” 走过地堂后,她妈妈才开始抱怨:“什么叫那块玉?明明就是岫玉的玉!是你妈非要拿回去……” 她爸说:“那其实确实是她拿出来的玉啊。” 她妈翻个白眼恨不得又掐他,恨恨地说:“起那么早也不指望她来帮忙,但还要去看她那菜地,这都要下雨了有什么可看的,解契那么重要的事情……” 她爸说:“这离解契的吉时还没到吗?” 她妈终于忍不住捶爸爸:“你就向着你老妈吧气死我了……你别走……” 谢岫玉跟着后面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在宽敞是水泥路你追我赶,颇为无奈,又是打了个哈欠,看着这天色觉得今天要下大雨了。 祠堂里高处排着一个谢氏之祖的牌位,牌位面前还有香火盆,上面插着三根徐徐燃烧的长香。熏着谢氏几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她爸妈手脚麻利在祠堂中间的案台上摆放着熟鸡烧酒这些,差使着谢岫玉帮忙擦桌子摆面条碗筷这些东西。 时间一点点逼近,她爸妈都看不到奶奶到来的身影直犯嘀咕。 只有主持这场解契的陈阿婆叹了一声说:“找个人去菜地喊她吧,我们先开始。” “这……”她妈有些犹豫。 “没事,前面还要念一段词呢没那么快。” 她妈这才放心,喊着爸爸让他去喊奶奶过来。 谢岫玉被陈阿婆叫到案台中间,直直面向谢氏牌位,接着陈阿婆便开始念念有词地烧纸,一如她梦境中的画面。 当年陈阿婆主持了她的契神,如今她妈妈还是叫了陈阿婆过来解契。 或许因为陈阿婆的年龄以及她充满沧桑的脸,她总会对一些习俗做出纠正,村里比她年纪大比她懂这方面久远的习俗的老人几乎没有了,久而久之村里有人做点什么事情关于风俗不懂的方面总会去请教她,连她妈妈都对陈阿婆有种敬畏的恭敬。 而陈阿婆家就住在谢岫玉家的不远处,她妈妈总爱去陈阿婆家聊天,即使天黑了也要拿着个手电筒走在小道上过去。谢岫玉小时候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生病,有一次甚至烧得要一命呜呼,连住了好多天医院都不见好转,医生们也不得其解,直接喊他们先带回家,那时候她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在说着胡话,老说看到什么人有漂亮的姐姐来看她,他爸妈被她着状况吓得要死,她妈更是第一次不知所措地哭得眼泪一直流,一咬牙干脆将她抱去陈阿婆家,陈阿婆翻了翻她的眼皮,凝视了她烧得红通通的脸蛋垂下皱褶的眼皮,缓缓道: “孩子还小,现在还可以契神。” 契神,是她家乡的传统的祈福习俗。父母为求婴孩健康成长,将婴孩过契给神灵,祈望神的威灵来护荫其儿女,得以无灾无难地成长。 契神就是把神祇认作干爹娘,常见的契神多数会认一些神仙比如观音之类的为干爹娘。但是也有将一些大自然的事物认作干爹娘,比如百年老树和盘亘的石头等。 而谢岫玉的契神对象则是一块石头,更准确来说是属于石头的一块玉。 那时候的事情她大都不记得了,关于七岁之前的记忆都是片段零碎的记忆,几乎无法连续起来,只有那梦中契神的画面最清晰,自那之后她的身体竟然渐渐好了起来,不再莫名其妙地生病,而她爸妈也从村里搬到了城里去打拼了,她也就很少留在老家。 “你在愣什么?”她妈在一侧盯着她,用着气音低低说着:“昨晚又熬夜了吧?看您那脸色!”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她才没有熬夜,昨晚她反而早早上床睡了,只是…… 梦里烟雾袅袅的契神画面再次出现,画面外甚至出现了滂沱大雨,仿佛将一切淹没,水汽四溢,迷蒙了她的眼睛,玉里的人影比上次更清晰了些,依稀看出了长发,飘逸的衣袂,奇怪的是她下意识地觉得是个男人。 遥远地传来一声叹息到耳边,伴随着一句没说完的话语。 “不要……” 不要?到底不要什么?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滴越砸越大,砸在祠堂屋顶的瓦片上,顺着屋檐如瀑布般落下,瞬间形成一层水帘,水滴砸在长着青苔的石砖上,风一阵一阵地从大门灌入,烧着黄纸的火焰东倒西歪,但陈阿婆手捏一叠黄纸一张一张地丢进火舌里不紧不慢,只是吩咐了一句:“先跪下叩头吧,在滴血到玉上解契就算完成了。” 她妈赶紧给她使眼色,于是她一利索地跪下,潮湿青色的石砖,青苔接触手心的触感像是滑腻的某种软体动物让人不适。 跪下,叩头,三跪九叩。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烟雾袅袅的梦境,滂沱大雨,由远及近的闷雷,眼前的陈阿婆念念有词,一张张燃着的黄纸,她撑着膝盖起来,抬头看去,案台上却没有那块通透碧绿到反射的玉。 “香呢?” 陈阿婆这么一问,她妈才惊觉,赶紧掏出九根长香递给谢岫玉,脸上还赔着笑:“这就点这就点……”阴暗的雨天下,陈阿婆的脸色不虞,她妈有点忐忑地问:“应该没有关系吧?” 陈阿婆似乎轻叹了一声,说:“没事,点上吧,反正玉还没到。” 谢岫玉将九根长香一并攥在手里点了,冒着白白的烟,她看了眼外面的大雨,下意识地回头找伞,却被她妈瞪了眼:“拿什么伞快点冲出去插上就行了。” 好吧。 拿着伞点香确实不怎么好看。 她冲出露天的地堂,雨水打湿她的发丝,眼前雾气弥漫,赶紧在地堂前插三根,接着跑回来再在案台上插三根,最后顺着梯子爬上牌位处插三根。 此时她的脖子贴着湿发,黏糊糊的,水雾一阵阵升腾在眼前,她眨眨眼,看着早已经插在牌位前的香灰盆里的三根长香。 三根长香已经烧到了一大半,她心想谁起这么早来上香了?而且为什么突然要上香呢?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除了她来解契应该没有人才对啊…… 因为那三根长香插得正正好,在香灰盆的正中间,她有点无从插自己这三根香,只好一根一根地在空隙里插进去。 好痛!她猛地抽回手,发现自己的食指被什么扎了一下,正在冒血,血滴进了灰扑扑的香火盆里,滴落在那几根燃着的香上面,雷声轰鸣,白光闪过,血染黑了香灰,顺着香滑落,黑色搅和了一盆灰,雷光下那盆香灰里隐隐反射出长条的银光。 那是……针?! 几根银色的细针混杂在香灰盆的杆子里,根本无从辨认。 谢岫玉震惊无比,正要说出自己的情况,却听见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在雨中大喊着:“不好了你家四嫂被车撞了!人要不行了,送医院了!” 四嫂是她奶奶在家乡的称呼。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 她回头看去,而她的食指还在滴血。 第5章 再遇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从梯子下来后,她妈妈注意到了她指间一抹血色,看到了她手指被伤到。 “上面有针!”她赶紧说出自己的发现,她妈皱眉一脸讶异,这时候陈阿婆却说话了。 “见血之兆。” 听见陈阿婆这么一说,她妈立即慌了:“这有什么讲究吗?” 陈阿婆注视着谢岫玉指尖的血迹,面色凝重:“烧纸前,见血兆,契不解,烧纸后,未见玉,先见红,将破未破。” 谢岫玉讶异,她大概能听懂这句话,意思是如果是在烧黄纸之前见血,那就意味着契解不掉,如果是烧黄纸之后见血,意味着解契,但是玉没有到,也就是说她现在是解契解了一半? 不过她感到奇怪,不是说陈阿婆没读过书吗?她说的话跟她梦境里的话语形式都差不多,有股文绉绉的味道。 她妈好歹也听懂了一点,试探着说:“那没什么要紧的吧?” 陈阿婆仍然注视着她的手的血,那浑浊的眼睛似乎隐有深意,缓缓道:“……没什么,反正都是要解契……就这样罢。” 听到陈阿婆这么说,她妈顿时松口气,让谢岫玉赶紧谢谢陈阿婆,她也顺着谢谢了陈阿婆。 那边来通知她们奶奶进了医院的人急得很,还在门口,卷着裤脚,是匆匆赶来通知她们的人,见她们还在说话,大声催促着:“你们还在聊什么啊!还不赶紧去医院!” 陈阿婆也说:“眼下这解契也进行不下去了,改天挑个日子再继续吧。”随即轻轻的一声叹息,她的脊背依旧弯着,她是个驼背,走路慢很多,她走到黄纸处将剩下的黄纸烧完。 她妈有些为难,陈阿婆却说:“没事你去吧,我帮你收拾好就行了,等会找个小伙子帮你把东西搬到你家门口去。” 一听这,她妈大喜,连忙谢谢陈阿婆,说麻烦她了改天一定上门谢谢她,一边拉着谢岫玉撑伞跟着那人赶去。 “你手没事吧?要不先包一下?”上车后,她妈终于想起了她的手指受伤了。 “不用了,我刚刚用纸巾按压了一会,现在不出血了。”她放开染了血迹的纸巾,食指上有着一个小小的伤口,血已经止住。 “那就行,要不然等会到了医院再让医生再给你看看也行。”她妈语气放松了下来,开始打电话给她爸,听说他爸去喊奶奶去祠堂时就碰见奶奶倒在马路旁,有个热心的路人小伙子开车帮忙送去医院的,还听说她老爸身上钱没带够,小伙子二话不说先垫付了医药费。 谢岫玉听着母亲逐个打电话通知在外地的叔叔婶婶,显然无暇顾及她的手是怎么被扎伤的,先处理她奶奶着最紧急的事情,或者说她妈下意识地不相信谢岫玉所说的香灰盆里有针这回事。 谢岫玉知道她妈现在已经忙着奶奶的事情焦头烂额,也不想去打扰,想着那几根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笼罩着她,挣脱不开。 看向车窗外雨飞溅在窗户上,形成一道道沟壑,看不清葱绿的青山,她的指尖还隐约抽痛着,仿佛有根线正在慢慢抽脱。 众人赶到了县医院,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妈妈已经通知了外地的叔叔婶婶,他们正在往老家这里赶着,现在人群里面有着堂叔这些亲戚,看起来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 奶奶正在监护室里抢救着,医生让众人不要挤在门口,找出了其中能够话事的爸爸妈妈出来谈话,她本想跟着去,却被爸爸挥了挥手让她不用操心。 “行了你别跟来了,大人的事我们来商量就行了你在外面等着吧。”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是啊你的手赶紧去挂个号看看去,别来了反正你也帮不上忙。”她妈依旧“嫌弃”着她,但也只有她还惦记着自己的手。 似乎在父母眼前,无论孩子多大都只是孩子,一遇到事情他们永远都是自己先扛着。 谢岫玉也不争辩,这个时候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他爸妈对奶奶的治疗决定比她要有话语权。 不过医院的气味着实不好受,她觉得很闷,喉咙干得很,越过众人,问了护士饮水机的方向,拿了只被去装水喝,她打了水一口气喝了几杯,弯腰装水,起身,抬眼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即使在屋檐雨下见过一面,也绝不可能忘记。 李聆风今天穿了一旦淡青色的外套,手里也端着一个杯子,似乎也是来装水,看见她,眼梢露出浅浅笑意。 气质显然跟周围熙攘的医院氛围截然不同,泾渭分明。 谢岫玉下意识地对他打了个招呼,李聆风则点头示意,但是谢岫玉的手抬起来挥了之后,才发觉周围有不少人在打量着她,似乎在窃窃私语。 她举起手的动作凝滞了,周围人看过来的奇怪反应,她又想起妈妈说的没有叫李聆风的人存在…… 这该不会…… “砰”地一下,一个孩子跑过去突然撞到了李聆风,李聆风极其敏捷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正,旁边跟来的家长连连道谢,李聆风只说没关系,然后朝着她走来。 看出了她的神情有点不自然,李聆风漆眸闪过一丝疑惑,神态自然,对着她微微笑:“你好。” 谢岫玉连忙回着:“你好,又见面了。”差点出了个大乌龙,以为对方不是人,还好没出丑,只是周围的人不少瞄过来,看来即使实在医院中,李聆风的相貌身材也是足够夺目,只不过跟他说话的她却有些狼狈了。 淋过雨有些湿漉漉凌乱的发丝披在肩上,被她妈挑三拣四后不给她穿不吉利的衣服,于是挑了一件紫色的衣服,脸上的妆也因雨水有点脱妆了。 怪不得旁边的人会看着她窃窃私语,她估计自己现在的形象跟蔫了吧唧的茄子,而大帅哥跟一根蔫了吧唧的茄子说话,确实能引起讨论。 李聆风面对她神态自若,低头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巾地给她,温和地说:“擦一下吧。” “哦,好谢谢。”谢岫玉接过手帕,到手的触感丝软柔滑,才惊觉这居然是一块手帕,颜色朴素,也是很舒服的草青色,浅浅的花纹。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绿色。对颜色不敏感的谢岫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着,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身上带着手帕。 质地柔软,上脸舒服,比她买的那些洗脸巾的触感好了几百倍,鼻尖隐隐还有股说不出的香味,令她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感觉到李聆风定定地看着自己,才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落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此时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血痂。 她以为自己的伤口引起了李聆风的注意,说:“不小心扎到了已经止血了。”话出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话了,人家才跟她见了几面啊,她这么巴巴地解释不太合适。 李聆风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内容,收回了视线,说:“还是包扎上药比较好。” “这么点伤口不用那么麻烦啦……”她呵呵笑着,想着李聆风的话语真是文质彬彬连包扎都出来了,真是古色古风。 正要将手帕递给李聆风,看着手帕上沾了她的粉底,她不禁收回了手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的手帕,我拿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李聆风对她展唇一笑,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是我麻烦你了才对。”谢岫玉忍不住好奇问:“我怎么在村里没见过你?” 李聆风刚要回答,这时候谢岫玉见着她爸爸跑了过来,她以为是来找她的,正转过身要跟她爸爸说话,却见她爸爸直奔李聆风而去,惊喜地说:“小伙子你还在这呢,警察来了想找你做个口供呢。” 谢岫玉讶异地看着李聆风,对方依旧一脸云淡风轻,难不成她爸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将她奶奶送来医院还垫付医药费的热心小伙是李聆风? 她猜的果然不错,李聆风就是那个见义勇为送她奶奶来医院的小伙子,因为这次涉及交通事故和赔偿等问题,警察要来调查,他作为现场的人士要参与口供。 撞倒她奶奶的人是村里干泥水工的谢阿贵,当时骑着一辆摩托,下着雨,他的车速过快,而她奶奶在过马路时见到车躲闪不及,即使谢阿贵的车有意刹车还是撞倒了她奶奶,谢阿贵也从摩托车上滚落,受了轻伤。 谢阿贵低着头,身上全是泥土和着水迹,灰扑扑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辩解,听说他的老婆和亲戚们正在往这里赶。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交给警察了。他爸让他们不用担心,他在电话里先跟几位叔叔说清楚情况,她妈妈一旦遇到大事也拿不定主意,一切都是听她爸爸的决定。 这个时候,她妈注意到了录完口供的李聆风,眼睛一下子放亮了。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聆风。” “真好听,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送来医院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呢。”谢岫玉看着她妈笑得灿烂,肯定她妈连聆和风都不知道是哪个字就开始夸人。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我们村里的人呢?是过来玩的吗?还是跟女朋友过来呀?”她妈的目的立即显露出来了,她在一侧瞥她妈,她妈才不管她乐不乐意,继续笑嘻嘻地看着帅小伙李聆风。 “的确不是,我是来找人的。”李聆风依旧风度翩翩,似乎看了她拉扯她妈的动作,唇边一抹笑意,“暂时没有女朋友。” 她妈顿时满足了八卦心,再接再厉,问着他做什么工作,来找什么人,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李聆风的教养极好,面对认识不久的她妈居然也能保持温和地回答着问题,说他是做玉器生意,很快就会走。 “至于找人的话,阿姨不用担心,”李聆风说,“我已经找到了。” “那……” 幸好他爸及时过来打断了她妈的问话,将李聆风找过去有事。 “多好的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我们村那个六婆不是叫我给她孙女找个合适的男孩子看看吗?我看这李聆风不错啊……不过啊我怎么觉得这小伙子有点眼熟,按理说不应该啊长得这么帅的小伙子我在村里肯定知道是谁家的……” “妈你是看电视剧太多了,所以觉得人家有点像哪个明星吧?你怎么可能认识人家?”谢岫玉早看透她妈那颗媒婆的心了,说谁谁长得眼熟那根本就是口头客气说两句。 “也有可能……哎呀刚才忘记问他什么时候走了可以下次约个……” 她妈看着李聆风的背影还在盘算着,谢岫玉站在一侧简直无语,看着李聆风认真地再次跟警察讲述着现场的细节,跟周遭的人一对比,却是更加耀眼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李聆风说话时似乎看了她一眼? 第6章 水声 奶奶在医院留几天,其余的叔叔婶婶都到了,医生再次跟几人说了一遍奶奶的情况。奶奶这几天一直都待在监护室从没出来过,谢岫玉看着爸妈沉重的表情以及他们讲电话的内容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 奶奶清醒之后却坚持要回家,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坚决不做任何治疗,执拗的很一心想要回老家,在她这辈的老人心中落叶归根是最好的愿望。 众子女拗不过她,再加上医生的多次谈话,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将奶奶从医院给送回了老家祠堂。 村里老人临终前几天总会被送来祠堂的小房间居住着,这是为了他们最后一刻闭上眼睛也是在祠堂走的,做到了真正的落叶归根。 今日仍是阴天,祠堂的瓦黑漆漆,映衬着天色也格外地灰沉。 在祠堂旁的小房间外,人头攒动,站着从各地赶回来的叔叔婶婶和堂姐堂哥堂妹们,这是谢岫玉很久没见过自家家族的人到得这么齐全,连过年都不曾有过。 而今天,奶奶突然精神大好,从前几天混混沌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眼睛虽无神,但说出的话语却无比清晰,她喊来几个儿子和媳妇们,说了一些话。 她想见见她们这一孙辈们。 于是,她们这些平日在各个城市奔波生活,如今全部赶到了这里。 孙辈们一个个地进小房间跟奶奶单独见面,等到大堂哥出来,向谢岫玉示意着让她进去,她踏过小房间门槛,进入里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个小房间,以前虽然经常来祠堂经过小房间,可里面灰暗,经常被香薰得更添几分阴暗,她从来没想过这里居然会是奶奶最后停留的地方。 里面只有一盏黄橙橙的灯泡,一如她所想的昏暗。 奶奶坐在床前,喘气声很大,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走来。 果然是回光返照了。 谢岫玉内心轻叹,坐在奶奶跟前,喊着:“奶奶,我来了。” 奶奶努力辨认着她,点点头说:“是岫玉啊……” “嗯,”谢岫玉说,“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奶奶又念叨了一段她听不懂的话,然后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背,那双苍老满是皱褶的手上甚至还残留着输液留下来的淤青。 奶奶生有五个子女,头一个是女儿,剩下四个全是儿子。 谢岫玉对于爷爷的印象根本没有,据她爸说爷爷在他爸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了,具体原因他也没说,她爸很少谈起她爷爷的事情,就连回忆的时候似乎都很艰难地回忆。 奶奶的大女儿早就出嫁了,嫁到一线城市的公务员,所以奶奶总以这件事很自豪,就算大女儿并没有回来看过她,也不妨碍她在别人面前炫耀。 至于四个儿子中,她爸爸排行第二,排在中间属于不疼不爱的一个,就连当年他跟老妈结婚都是他自己主动相亲认识的妈妈。奶奶最疼的是大儿子,他家生了两个儿子,自出生不久奶奶就带着了,相比于谢岫玉一出生她奶奶也没带过几天,所以她妈妈颇有怨言。 她跟奶奶向来都不怎么亲,因为奶奶有很多孙子孙女,她爸爸也不是奶奶最宠爱的孩子,她也不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女,甚至她妈妈跟奶奶之间也有诸多矛盾。 “岫玉啊要好好工作,以后嫁个好老公,这些人里面你是最省心的,人又乖巧……”奶奶摸着她的手说着,但是不一会就累得直喘气,她只好给她拍拍背,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奶奶这么亲近地说话。 “……咳咳……奶奶以前也没怎么带过你……奶奶心里也难受……希望你不要怨我……” “怎么会呢?您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唉……”奶奶长叹一声,随即从身上摸索着什么,谢岫玉问:“奶奶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随即,奶奶摸索出了一块大拇指大小的东西放在了她手心里,她定眼一看,是一块透白的玉。 透白,仿佛没有了生机,但是怪异的是中间有一丝丝血色,在透白中那点红色尤为惹眼。 这是…… “拿着吧……这是你的玉……” 谢岫玉意识到了什么,说:“这是我……契神的那块?” “对,是你的……”奶奶看着那块玉,再哀叹了一声,盯着那块玉嘴里喃喃着:“……我对不住你……都怪我……要不是我……” 她向来也不奢望奶奶对她有多好,她对奶奶也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貌和恭敬。在她印象里,奶奶也并非对她没有展现过爱意,唯一的那次就是她契神的时候,病的糊糊涂涂的时候,爸爸妈妈忙着别的事情时,奶奶曾经整宿整宿帮忙照看过她,她现在还有迷迷糊糊的碎片记忆,奶奶摸着她的额头,甚至在契神的时候主动拿出了契神的那块玉给她,即使后来奶奶还是把玉收回去了。 谢岫玉以为她在说她把这块玉收回去的事情,看着那张年老的脸灰白脸色里完全没了血色,她也不忍心苛责。 “没事,都过去了。”她拍了拍奶奶的手。 奶奶又塞给了她一个小布袋,是用旧布缝制的一个小布袋,奶奶阻止了她想要拆开的动作,说:“等过两天再看,现在先收起来。” 谢岫玉面对瘦骨嶙峋的奶奶,不管怎样,她还是照做了。 “行了……出去吧……”看着她将小布包收好,奶奶才放开她的手,背靠着床头,闭了闭眼,艰难地大口喘着气,嘱咐着她喊着下一位堂弟进去。 出了窄小昏暗的小房间,换了堂弟进去,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摸了摸怀里那块玉,质地温凉,她的体温像是永远都无法传达进去。 她懂奶奶的用意,小布包和玉都应该藏好,不然外面一众叔叔婶婶还有堂兄弟姐妹们看到难免会心有不均的感觉。 “岫玉姐……”堂妹谢秀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拉了拉她的手,小声对她说:“我想上厕所。” 谢秀敏是小叔家的女儿,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只小她一岁,小时候跟她也一起玩过,偶尔回老家彼此还一起上街,算是比较要好。 谢秀敏看了看她,又说:“我有点害怕,你陪我去嘛。” 周围的人显然都沉浸在奶奶回光返照的氛围中,自然没有空理谢秀敏,谢秀敏只好找到已经跟奶奶道过别的谢岫玉,毕竟她们两个的关系还算可以。 “行吧,我陪你去。”对这个堂妹的撒娇,谢岫玉几乎有求必应。 “谢谢姐!” 祠堂内并没有厕所,但祠堂是依傍着村里的一户人家院子建的,要上厕所只能穿过祠堂旁边的侧门,就到了别人家的露天院子,院子是黄泥砖堆砌成的,一手摸上去全是粗糙的黄泥,穿过院子,在院子的角落才能找到那个小厕所。 也怪不得堂妹谢秀敏会害怕。 祠堂的厕所谢岫玉也没去过几次,只能凭借着记忆带着堂妹从侧门出去,到黄泥砖的小院子里,这户人家早已经在不远处建了新楼房,这处泥砖院子因为靠着祠堂,他们不能随便拆,偶尔回来这边的老灶房烧个火熬个东西,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 她带着谢秀敏到了厕所的地方,谢秀敏对她笑得甜说:“姐你等我一下哦别走哦。” 谢岫玉无奈地说:“行了知道了,我不走。” 谢秀敏喜滋滋地进了厕所。 她在外面廊下看雨刷手机等着谢秀敏上完厕所,突然,她似乎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牢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谢岫玉本想无视,但是那声音实在让人心痒痒,她是个有强迫症的人,晚上关门都得半夜起来多看两次关没关牢,上完厕所水龙头有没有拧紧之类的。 内心实在难受,她听着声音寻了过去。 应该是住在这里的人离开的时候没关牢水龙头吧,听说他们偶尔还会回来用老灶房做饭。 她立即去了旁边的灶房,果然灶房里就有一个水龙头,水龙头下是一个大水桶,大水桶上盖着盖子,平时用来装水的。 奇怪的是,她查看了水龙头,却发现水龙头已经关牢了,根本没有漏水。 耳边那“滴答”的声音越发清晰。 到底是哪个水龙头漏水了? 她在灶房左右查看,想要找出第二个漏水的水龙头。 四处找不到水龙头,她不禁走向那个大水桶,正要打开水盖,女声突然入耳。 “姐你在干嘛?” 谢岫玉如梦初醒,回头看去,谢秀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而她耳边的水滴声竟然消失了。 “姐你又说在外面等我,结果跑到别人家厨房来”谢秀敏小声说,“这里是别人家厨房吧,你要找什么?被别人看到可不好啦。” 谢岫玉放下水盖子,自己也很疑惑,问她:“你有没有听到水滴声啊?跟水龙头没关紧那样的……” 谢秀敏皱眉说:“哪有什么水龙头没关紧啊。” “可我明明听到了。” “你听错了吧?外面下着雨呢你听到的是外面的雨声吧?” “不是明明就是那种水龙头没关紧的……”谢岫玉猛地住嘴了,眼神错愕,意识到了问题。 是了,外面一直在下雨,瓦片屋檐上全是滴答的水声,那么她耳边那清晰的水滴声从哪里来的呢? “姐?”谢秀敏往四周看了看,紧张地说:“你别吓我,什么水滴声啊……我可没听到,我胆子小……” 谢岫玉看着谢秀敏不断地转头看着四周,脸上紧张的表情,这个堂妹比她的胆子小多了,跟她说了也没用。 “没事,我刚才听错了吧。我们回去吧。” 谢秀敏胡乱地点点头,紧紧地跟上了她,谢岫玉没再说起刚才那水滴声的事情,快到侧门时,这时候从祠堂侧门那钻进来一个人,脚步太快,猛地在她们面前停住,喘了两口气,说:“奶奶……去世了。” 第7章 独处 回到祠堂处,婶婶们和她妈妈都在小房间里给奶奶整理最后的仪容,所有人站在门外,面色沉重,再也没有人在门外等候时还接着客户的电话,如今一片静悄悄的氛围。 雨又下得大了些,滴答在屋檐上,在屋檐下形成一道道水帘,谢岫玉听着这水滴声有些心惊,想起刚刚那水滴声的事情,胡思乱想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她幻听了?不对啊,她确实听得很清晰,不同于现在这种嘈杂的雨滴声,那真的是实实在在的水滴声,可为什么会出现呢? 还有,之前香灰盆里的银针,之后她有回来爬上去仔细再看过,发现香灰盆已经被清理过,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大伯娘从小房间里出来,对着大家说着:“将奶奶收拾好后,明天就将她放在祠堂里,选个日子办丧礼下葬,大家就多请几天假吧。” 村里的老人尸体未下葬之前都会停放在祠堂,这是村里的习俗,或许是想着祖宗照看自己死后吧。 祠堂上高高摆放的牌位,灯光照射不足,牌位映照得昏暗不明。 在家乡外死去的人,无论是意外亦或是因病死后的尸体都不可摆放在祠堂,所以她奶奶才坚决放弃治疗回到祠堂的祖屋度过最后的几天,目的就是落叶归根。如今她的尸体即将摆放在祠堂停留,生前捐钱修缮祠堂,过年过节虔诚上香,死后在祖宗牌位之下接受子孙的守灵跪拜,众人欣慰地说着她总算是在祖宗祠堂里去世的也算是回来了,但待大节时翻开那厚重陈旧的族谱时却翻不到一个女人的完整名字,这是否真的算是魂归故里? 无论是捐献多少钱修缮祠堂,过年过节时多么虔诚地上香敬畏祖先,女人的名字在那本族谱中始终留不下一笔,百年之后谁又记得谁的尸骸落在哪里。 村里曾经组建过一次捐款修缮祠堂,他爸积极响应,她妈倒是兴致缺缺,但抠门如她奶奶都捐了接近一万块,待到修缮完整,在祠堂的功德簿上却找不到一个女人的名字,全是当家男人男丁们的名字,连几岁的小孩都有名字,而女儿却没有。 她当时看着这功德簿就给闺蜜发过去,她闺蜜马上回了她一句话。 “封建糟粕。”紧接着马上问她:“傻帽你没捐吧?” “我不是有钱的傻子。” 谢岫玉不懂这是不是就是奶奶所想要的落地归根,最起码她是不愿意的。 连名字都不能在这族谱上落下一笔,再执着于在什么地方死去,不过是心里自以为的归属,其实那也是多年流转下来欺骗人的把戏深入骨髓了而已。 傍晚回到家,妈妈婶婶们将奶奶的房子里的东西都清了出来,死人的东西是不能留下的,会不吉利。 她妈妈在地堂上将奶奶那一件件衣服扔进火堆里,衣服被火舌吞噬殆尽,火苗时大时小,映着她妈妈被烟熏后微微蹙眉的面容,她妈妈还在絮絮叨叨着:“这一件件衣服都是我每次过节给她带回来的,我这个媳妇算是不错了,她还跟我怄气,哪个媳妇对她这样好……” 她在一侧帮着烧衣服,想着人死如灯灭,劝着:“别说了妈……” “我埋怨两句怎么了?”她妈白了她一眼,到底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絮絮叨叨着:“……算了……都说了让她年纪大了别去菜地非不听……下雨那几天我也有跟她说过……年纪大了不能折腾了……” 谢岫玉笑了笑,她妈就是这样,嘴硬心软,该干的事情一件都不会落下,只是嘴巴不讨好,因此也跟奶奶不对付,但如今一清东西,才发现奶奶的衣服几乎全是她妈这些年过年过节给她带的衣服。 “对了,有件事要你去干。”她妈回屋去拿东西,将礼品和红纸袋塞到谢岫玉手里,说:“现在这个点还不算太晚,去手算子家给奶奶算个下葬盖棺的日子回来。” 谢岫玉再次来到了手算子家,一路上她走的大路,还好时间算早,大路上还有人,让她心里不算害怕。 她的胆子不算小,所以她妈总会让她去做一些事情,她妈看着彪悍,其实胆子小的很,有时候她妈去别人家聊天夜深了,也是打电话让她去接。 不过手算子家四周没别的人家,空荡荡的一片,让她未免心里发慌,尤其是细雨纷纷,风一阵阵,她一手撑着伞,见着院子里亮着光,赶紧上前敲门完成她妈交给她的任务。 一会,就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却不是手算子,是个有点微胖的男人,算是中年,只是他的表情和行为都不正常。 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她,像是智商有缺陷的人。 “找……谁?”他说话慢慢的。 谢岫玉意识到这个人极大可能就是手算子那个傻儿子谢云生,她立即说:“我来找谢恒叔叔,请问他在吗?” “找我……爸爸啊……他在……”谢恒的儿子让开身子,示意她进来,“进来……” 谢恒儿子关门后,跟在她后面向前走,他的腿有点一瘸一拐,走的不快,一边说:“爸爸……爸爸在跟客人……讲话……” 这么不凑巧? “那我在厅里等他一下吧。”谢岫玉说着,却在步入前厅的时候,旁边的堂屋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还有手算子的声音。 “李先生真是折煞我了,指教不敢当。” “谢先生太过谦逊了,我这次也只是代人过来拜访您,经您这一番话倒是获益良多。”男人的声音不缓不慢,很是熟悉。 男人转头与谢岫玉的目光交接,谢岫玉脱口而出:“李聆风?”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即使说着惊喜的话语,但李聆风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 手算子听见李聆风的话语发现了谢岫玉的存在,问:“岫玉?你来做什么?” 谢岫玉立即收起要跟李聆风客套的话语,跟手算子说明了这次来的目的。 手算子的眉头皱起,眼神复杂,叹了口气:“四嫂啊……我跟她也算是认识……真是想不到……” 是了,手算子的年岁应该只比她奶奶小,算是同一辈的人物。 “我给算个日子吧。这些礼品什么的拿回去就行了,大家都是同乡。”手算子又对李聆风说:“稍等下我给四嫂算个下葬的日子。” “没事。”李聆风颔首,并不介意。 手算子转身进屋去了,前厅只剩下李聆风和谢岫玉两人。 “节哀。”李聆风面容依旧恬静,或许是他送奶奶到医院了解奶奶的病情,从听到奶奶去世的消息,他的表情始终云淡风轻。 在等待手算子的期间,谢岫玉问:“你说的找人原来是找手算子呀,当初你要跟我说,我直接就带你来了。” 看来手算子果然名气很大,连李聆风都慕名而来。 李聆风笑笑,没有回答,说起另外一个话题:“你应该是请假回来吧?什么时候回去呢?” “起码等到奶奶下葬之后吧……”因为奶奶这件事情,她又向领导请多了几天假。 李聆风启唇,这时候堂屋门打开了,手算子将那个红纸包递回给谢岫玉,说:“都在里面了。” 这是他们的规矩,把日子写在纸上包在红纸里面,带回去再拆开。 谢岫玉连忙接过,再次将礼品塞给手算子,手算子却不要,坚决让她带回去。 手算子已经目露倦色,谢岫玉马上识相地说:“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点事情要忙,改天再来拜访,您早点休息。” 手算子点点头,望向李聆风,李聆风也说:“既然谢先生累了,我也先走了,叨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你能来自然是最好,我还有些不懂的还要请教你呢。” 谢岫玉讶异地看向李聆风,想不到李聆风居然也会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而且还被手算子说出请教的字眼,那多少是有些本事了。 “那改天再上门拜访,您早点休息。” 手算子本想将他们送到门口,谢岫玉连连摆手表示不用了,就几步路,于是手算子只好让自家的傻儿子谢云生送他们出去。 等到谢云生送他们到门口,正要关上门时,谢岫玉深谙她妈妈的推拉之道,一把将礼品塞进谢云生怀里,谢云生反应很慢,根本来不及反应。 “谢谢你们,这些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拿回去吧,我先走了。”说罢立马转身快步离开,见一侧李聆风还闲庭信步,怕被手算子从身后追上来,情急之下伸出手拉住了李聆风的衣袖扯着他一起快步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总算没有追上来的迹象,谢岫玉不由沾沾自喜,一抬头就撞进那双漆眸,心脏快跳了两下,才发现自己拉着对方的衣袖,她立即放开,解释着:“我是怕他们会追上来,我要是原封不动把东西拿回去,我妈肯定会唠叨我。” 李聆风勾了唇角,说:“挺有趣的。” 嗯?看来他是没经历过这些过年走亲戚的推拉礼品和红包的事情,不过让她想象玉竹兰姿的李聆风推拉红包的样子,确实不能直视。 谢岫玉咳了声,掩饰尴尬,说:“是了我走这条路回去,你呢?” “我送你回去吧。”李聆风凝视着夜色说:“现在晚了,夜黑不安全。” 谢岫玉下意识地想要婉拒,但一时风吹来,直往脖子里灌,她打了个冷颤,看了看越发漆黑的大路,路灯只有过年才会全开,现在只开了一盏,这一盏路灯还有点故障,时不时闪烁两下,让漆夜的路更添几分未知。 “不……”她的目光看上去,路灯立即闪了几下,宛如恐怖电影,她看着李聆风,嘴里的话变成了:“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李聆风点头,与她肩并肩,她还对刚刚突然吹来的一阵风感到奇怪,“奇怪……怎么突然就起风了……” 李聆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下着细雨,谢岫玉发现李聆风居然没撑伞,想起第一次遇见李聆风的时候,他也是没撑伞就在雨下走。 她不禁将伞送过去一点,但李聆风比她高很多,她撑着吃力,李聆风说:“我来吧。”手接过雨伞,或许是角度没找好,手一张开包住了她的手,手掌大得整个包裹了她的手,李聆风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没有想象中的炽热到融化的男人体温,反而有点冰凉。 谢岫玉连忙抽回手,李聆风望着她慌忙的动作,表情依然恬静,漆眸却暗淡了些,他说了句:“抱歉,我接的位置不对。” 谢岫玉没放在心上,觉得李聆风肯定不是有意的,说:“没关系。” 第8章 诡梦 路上只有一盏路灯的路段不是被黑暗包裹,其他路段处在昏暗未明中,只有月色照耀,那盏唯一的路灯余光照射,隐隐约约。 谢岫玉与李聆风并肩前行,李聆风撑着伞,在伞下谢岫玉竟然没有被雨丝溅到分毫,她抬头看了看伞,李聆风比她高许多,高高的伞面,却格外有安全感。 意识到她的视线,李聆风低下头望向她,昏黄的灯光下,黑漆漆的双眸,宛如繁星,凝视着她,无由来的一阵心慌。 谢岫玉赶紧找出话题,缓解诡异的气氛,说:“对了还没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留几天呀?” “做玉石生意的,大概还要多留几天吧。你呢?”他又望向了她,将问题再次抛向她,她也不是好奇的人,没有再追问李聆风的工作。 “我是普通的公务员,本来早就该走了,但是出了我奶奶这事儿,估计得等她下葬了才能走吧。”她因为这事还跟领导多请了几天假,好在她这份工作请假不算难,领导也谅解她的请假理由。 “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我原本回来是为了解契的……你可能不懂,这是我老家的一个风俗,我小时候身体弱,所以我爸妈给我契神了,要结婚就要解契……”说到这里,谢岫玉叹了口气,觉得这趟回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本来要干的解契这件事情却没做成,意外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不好意思,我说的有点多了。”她有点意识到自己的话唠又开始了,奇怪的是,她每次遇到李聆风总会不自觉地多说些自己的情况。 “没关系,能让别人说出自己的事情也说明是信任不是吗?”李聆风面对她有点怔然的目光,笑着说:“那也说明我不像骗子。” 谢岫玉也笑了,说:“是啊哪有这么帅的骗子。” “是这个原因吗?我还以为是我表现出来不像骗子。” 李聆风的玩笑让她也渐渐放松了起来,不再对着他有一种拘谨感,她之前总觉得李聆风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自己说话就怕露馅暴露自己就一俗人,现在对方露出了凡人的一面,她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两人一路闲聊着,这时身后有摩托车的轰鸣声传来,光线射过来,但两人一向走在路的一边,没在意摩托车。 摩托的灯光却越来越近,而且照亮了他们的眼睛。谢岫玉只觉得越来越刺眼。 摩托车的鸣笛响起,越来越急促,隐约还能听到车上有人喊着:“快让开让开!!!” 然后谢岫玉却没有往里面走,似乎还往外面侧了侧身子,对着里面说:“让让……”,话没说完,她腰上一紧,被带进一个微热的怀抱,兜头兜脸地被搂抱到一侧,摩托车冲过他们身侧,撞到电线杆上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李聆风低下头,面色担忧地问她。 谢岫玉惊魂未定地摇摇头,看着电线杆和地上的摩托车,总算找回点理智,说:“看看那人有没有事。” 幸好,那摩托车的人戴了头盔,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什么大事。他对着两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摩托车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我是想避开你们走的,怎么知道这车把子怎么都扭不过来,死活转不了方向,这刹车又来不及了……幸好没伤到你们。” 李聆风的神色凝重,眸中闪过一丝未明的情绪,看着对方的摩托车,没有说话。 对方怕他们找麻烦,连连说了好多声道歉以及说自己是不小心,最后还是李聆风出声说了句没事,对方才松了口气骑了摩托走了。 李聆风感觉到谢岫玉靠近自己的身侧,视线还盯着电线杆的位置,脸色在昏暗的夜色中也难看得要紧。 “怎么了?”他轻声问着。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 “发生什么了?” 谢岫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发冷,忍不住再凑近李聆风,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电线杆,还是止不住害怕,颤抖着声线说:“我……我刚刚……看到……有个女孩靠着……电线杆那……所以我才没有往里面走……我想叫她让让来着……”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女孩子,这漆黑的路上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她刚刚明明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站在电线杆下,没有撑伞,被雨水淋湿的衣角,滴答地往下滴水,那时候她还想着后面的摩托车要撞上来,竟然不觉得突然出现的女孩子有什么奇怪,见对方不挪地还下意识地喊对方让让,却不成想被李聆风抱到一侧后,再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女孩子的身影。 “可能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你一时眼花了。”李聆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来由的让谢岫玉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如沐春风。 谢岫玉慌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混乱地点点头,内心还是无法平静。 李聆风捡起掉落在一侧的雨伞重新撑到谢岫玉头上,接下来的路上,谢岫玉总挨着李聆风很近,早就没有了一开始刻意保持的距离,而李聆风也看出了她的害怕,有意无意地拉进距离,让她安心一些。 “我到家了,要不你进去坐一下再走吧?” “不用了,安全送你到家就行了。” “那行吧,那你路上小心。”谢岫玉也就是那么客套一下,要是李聆风真答应进去,她怕是被她妈烦死。 “嗯,今晚早点休息,淋了雨洗个热水澡早点睡。”他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映着远处灯火,星星点点,眸子里浮现出的担心,让人不禁心动。 谢岫玉感觉心上一阵温暖,点了点头,李聆风抬起手,在她眉间掠过,不知为何,他的指尖掠过眉间,她突然莫名地感觉心头一松,像是被恐惧这块石头压着的心突然轻松了起来。 “你脸上有根头发。”李聆风淡淡地解释着,手指若无其事地收回,夜黑,谢岫玉也看不清他手上到底有没有头发。 谢岫玉了然,心情轻松地跟李聆风道别。 原本她还想洗完澡后跟爸妈说今夜在电线杆上撞鬼的事情,没想到她吹完头后,却感觉一阵困意,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睡得格外地沉,她再一次梦到了那个梦。 契神的画面,青烟袅袅,但是那块供奉在桌上的玉里面的倒影却越发清晰,她甚至看到了对方长发飘飘,衣袂飘逸的样子,却没看到正脸。 一早醒来浑身轻松,看什么都格外清晰。 她想着那个梦,长发难道是女人?她莫名地联想到昨晚看到的电线杆的女人,却觉得不像个女人,身形明显不像,而且梦中人的气质独特,明显不是一个人。 因为操办奶奶的事情,她爸妈格外地忙碌,她也不好再拿自己撞鬼的事情去烦他们,只好等着这段时间事情过去了再说。 她打了电话给男朋友李梳,告诉了对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盆里怎么会有针呢?该不会是没烧完的香杆子戳到手了,而你看错了吧。” “我很肯定那是针。”谢岫玉很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你说说怎么会有针呢?你不是说你很久才回老家一次,怎么会跟人有过节呢?” 谢岫玉哑口无言,李梳觉得自己说对了,继续说着:“这就不就对了,很有可能就是你看错了而已。” 谢岫玉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不确定了。 “其实我也很想回去陪你,可这段时间忙着一个项目实在走不开……”李梳的语气的透出为难,显然他把谢岫玉的害怕经历当成了女朋友想要男朋友陪伴的借口,谢岫玉立马没有倾诉的欲望,主动说:“没事,你忙着先,反正我这边的事情也没什么。” 她对于李梳陪不陪在身边没有多大的感觉,他们之间向来都是崇尚给对方足够的自由空间。 李梳的语气顿时明朗了,甚至说:“就是嘛,本来你不用劳师动众地回去,还请假,这种习俗我根本就没听过,犯不着这么隆重地回去还挑日子……” 对于她回老家这件事,李梳一直持着不赞同的态度,但是谢岫玉没理会他还是回来了。 “我还有事情要忙,要不先挂了?”谢岫玉已经懒得跟他争吵,李梳身为销售那嘴巴一旦说起来能说个没完没了。 “行吧,我也有事情要忙,对了你回来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谢岫玉没察觉话里的异样,只好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 不过她的确有事情要忙,奶奶的灵堂要布置,她们这些孙辈全都要守灵。 灵堂布置在祠堂里,提前一天要将老人的尸体摆在作为灵堂的祠堂正中的木床上,用白色蚊帐罩住,身上已经穿好了亲人换的寿衣,八仙桌上点了蜡烛,放置了瓜果和糕点。旁边两侧铺着凉席,是亲人在那睡的凉席,必须守夜一晚,第二天举行丧礼后就下葬。 幸好这不是夏季,不会太过闷热,只是这淅淅沥沥的雨,让人心情不畅。 看着蚊帐里隐约的影子,多少让人夜里守灵睡觉也不安稳。 堂妹谢秀敏直接就挨着她睡下,为了缓解害怕,拉着她看了一晚上的视频,终于两人都敌不过困意,在凉席上睡了过去。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迷迷糊糊中那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水龙头没关紧的漏水声音,越来越清晰。 到底是哪里漏水了? 她找来找去,愣是找不到,一眨眼她被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被水灌满,她浸泡在里面,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爸……不要……能不能……都留下……”女人哀求着:“我……我舍不得……” “你之前不是已经想好了吗?”一个庄严的男声响起,“要知道一开始就是你做的决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是我。” “我……我……”女人依旧啜泣着,却没再说话。 谢岫玉感觉被水灌注,感觉渐渐呼吸不上来,仿佛被什么缠绕住了脖子一样,她拼命地挣扎着,努力摆脱脖子上窒息感。 “姐!姐!” 她猛地睁开眼,谢秀敏正在奇怪地看她,说:“岫玉姐你做噩梦啦?又是踢又是踹的,我差点被你吓死。” 谢岫玉好一会才缓过神,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大人们早就起来干活了,身边的堂兄弟们也逐渐起来洗漱。 还好,原来是做梦。 第9章 丧礼 可是脖子的窒息感太真实了,她不禁摸上脖子。 “姐要不你回屋先休息下?” 谢岫玉摇摇头,说:“没事。”今天肯定很忙,她答应了要帮她妈妈干活来着。 她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小腿一阵疼痛,掀起裤腿一看,居然有一大片淤青,碰一碰都发疼。 “你昨天摔到哪里了吗?这么大的淤青。”谢秀敏好奇地问出口。 谢岫玉也很迷惑,她根本没撞到什么东西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大块淤青呢?旁边还有剐蹭的破皮。 可是现在已经开始忙碌着准备丧礼的事情,时间很紧凑,中午要在地堂摆几桌,下午老人的尸体就要下葬,她也来不及多想,只好先消了毒就去帮忙布置灵堂。 一大早,本家人在办丧事的人指引下开始哭丧,主要是他们爸妈那辈嚎得最大声,几个儿媳妇拿着手帕一个个嚎起来,嘴里说着一些话语,但是谢岫玉听不清,几人一开始就干嚎,嚎着嚎着竟然都哭得稀里哗啦,几个女人哭成一团,几个儿子也被感触了低头沉默不语。 只有他们这些孙辈面对这场景面面相觑,谢岫玉跟奶奶的感情不深,自然哭不出来,只好低着头躲过尴尬,只有她身边的谢秀敏眼睛红红的,她小时候被奶奶照顾过,也属于被偏爱的行列,此时估计也有点触景伤情。 本家人开始哭丧完后,下午就是盖棺,按照手算子时间大约是下午四五点送上山下葬。 中午在祠堂空地摆了七八桌,正在下雨,天阴沉沉的,搭着棚子,大伙都过来吃饭,唢呐吹得震天响, 他们本家人站在祠堂门口迎接乡里乡亲过来吃席。 她妈妈拉上她在门口迎接来人,尽管来的人大都数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再就是些常年留守村里的头发花白带着孙子儿子过来,往往一封帛金带着一大家子就差不多坐满一桌了。 来的人她大都不认识,因为她很少在村里,并不认识这些亲戚,但她还是强笑着相迎,带着他们入席,间或还得赔笑两句,映衬那白色的灵堂尤其可笑,像是举办着什么宴席似的热闹。 阴天,乌云压积,随时要下雨,临时搭建的棚布在头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摇摇欲坠的大棚下唢呐班子不受丝毫影响吹得震天响,这嗖嗖的雨声和风声反倒成了唢呐的配乐。 村里人到来后都跟主人家客套几句,她妈妈每次都是那么几句话回答。 往往都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劝慰话语。 “想开点啊这个岁数了是该有些准备了。” “没有遭大罪也算是走得安稳了。” …… 紧接着下一句就会问:“什么时候葬啊?” 本家人似乎也没有多悲伤的情绪,叹气回着话,也不知是感叹时间难过还是办这个丧礼费心神。 “下午呢你们先进先坐吧……” 人来人往,谢岫玉带着人入席,再回去坐着完成她妈交给她的工作,她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每个人的帛金的钱数,到时候葬礼结束之后是要还回去的,站得有点久了,她忍不住坐下来歇会。 突然,一封厚厚帛金放在她面前,捏着帛金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赫然不是村里干农活的人。 她连忙站起身往上看,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黑,好在立即她稳住了身形,再定眼看去,撞进一双桃花眼,一汪深潭,正在看着她。 “你没事吧?”对方是个年轻男人,眉头微蹙,似有关切地看着她。 她妈妈也跟着问:“怎么了?” 谢岫玉摆摆手:“没事没事……” “羡瑜哥……”这时,男人身旁站着的女生却嘟着嘴娇嗔地喊着他,“我脚好疼了,还不快点吗?” 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跟她的年纪差不多,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和黑色外套,依然英俊高大,芝兰玉树,旁边的女生娇小,穿着连衣裙,长相漂亮甜美,显然跟这一地堂的村里人不是一路人。 两人光是站在那,便吸引了周围村民的目光,村里的好事者甚至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这对俊男美女是哪家的孩子。 男人对女生蹙了眉头,这次没再纵容她的撒娇,而是低声呵斥了一句:“艾晴别闹脾气!” 女生抬眼看了看男人的脸色,撇了撇嘴,收敛了些许,总算乖乖地站着。 “节哀。”这时男人面色凝重地说出这句话,那双桃花眼很是沉重地看着他们,旁边的女生面无表情也跟着说了句:“节哀。” 这两人的气质明显不是这个村里的人。 她妈妈明显也有点疑惑,语气熟络地招呼他们,试探着:“这人太多了都昏头了,不知道你们是哪家呀?” 男人桃花眼闪过一丝了然,有礼数地解释着:“我叫谢羡瑜,这是我表妹谢艾晴,是我祖父谢业堂叫我们来的,原本他老人家是想亲自来,但是最近身子不太利索,只好派我来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她妈妈脸上有着一丝茫然,谢岫玉更茫然了,谢羡瑜扫了他们一眼,接着说:“祖父说早年一直在外忙生意,虽然一直在国外跑生意,但是一直挂念着老家,老家很多人他都认识,都是乡里乡亲,理应过来一趟。” 这下她们总算明白了,居然是早年在国外做生意,如今是村里首富的谢爵士家的孙子。 算一算,谢爵士的年纪的确有可能跟她奶奶认识,但交情肯定说不上多好,不过连他们这样的人家都特地叫孙子过来一趟,算是真的非常给面子了。 看来这谢爵士或许真的很念及乡情。 “哎呀,你们这么忙也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来来来……岫玉赶紧带人家入席去。”她妈又说:“你爷爷身体还好吧?还记得当时岫玉的满月酒他也来了,没想到这次他还记得我们。” 谢羡瑜依旧回答得极其有礼貌:“祖父身体还行,只是最近有点忙,本来也想来的,临时有点事情。” “没事没事,你们能来已经是给面子了。”她妈妈也算是社牛一枚,还问着:“那你妈妈呢?我记得当时好像她也来了……还带着你也来了是不?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满月酒和契神酒你妈妈还抱着你来了,她应该还好吧?” 谢岫玉倒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她妈倒是有说过谢爵士家的大孙子跟她年纪差不多,出生的时间更是在同一天,小时候两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甚至玩过,更重要的是这谢爵士大孙子还是个跟自己一样体弱多病,恰巧也是契神之后身体逐渐好转,但是谢岫玉对谢羡瑜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谢羡瑜谈吐彬彬有礼,与他那轻佻风流的俊脸不相符,十足的教养与周围吵吵嚷嚷的人们形成强烈的对比。 “家母身体很健康,只是这次回乡并没有跟着回来,相信她如果在的话也会过来的。” 一侧的谢艾晴撇撇嘴,不以为然,表舅母那么仪态万千的人才不会愿意来这种闹哄哄又不卫生的地方,她根本不相信表舅母曾经有来过吃席。这次她也是为了跟着谢羡瑜才过来的,此时对于这种乡下吃席场面内心极度不满。 谢岫玉妈妈倒不放在心上,她也知道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对方跟自己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估计就跟当年一样恰好回乡遇上他们家办席,人家念着乡情,给面子才会来坐一坐。 “没事没事……你们也快饿了吧?入席去吧。”她转头对谢岫玉说:“快领客人入席吧。” “这……”谢岫玉有点为难地看向她妈,这给安排到哪桌去啊,事先也没想到谢爵士家会有人来,这一桌桌都坐了人……她妈给她使眼色,她立即心领神会,只好硬着头皮将两人带到一桌人比较少的席上。 席上只坐了一个老奶奶和她的两个孙子,见谢岫玉带两人过来,老奶奶还抱着小孙子往里挤一挤,将凳子靠近自己,笑得满脸皱褶地对着谢羡瑜两人说:“坐吧。上菜了。” 这时桌上已经开始上了两盆肉菜,她的两个小孙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去夹肉到碗里吃了,还掉了一些到桌上,又惹来老奶奶的一阵骂骂咧咧,但并没有阻止这种行为。 谢羡瑜坐下后,谢艾晴却迟迟没坐下,看见这幕眉头皱起,谢羡瑜示意她坐下,她去摇着谢羡瑜的臂膀撒着娇带着几分不满地说:“羡瑜哥,我不想在这吃……这里都不用公筷……”她的眼神落在老奶奶毫无顾忌地伸筷子翻找菜的动作上,眼神不言而喻。 谢岫玉在一侧也有点尴尬,她们这些农村哪里会在意用公筷,正想着要怎么说,谢羡瑜却眉头一皱,拉下了谢艾晴的手,正色地说:“你要坐下就坐下,不坐下就走。” “羡瑜哥……” “来之前我就说了,是你硬要跟来。而且你这样说话非常不礼貌。”谢羡瑜态度强硬,谢艾晴见此,也不再提要求,乖巧地挨着他坐下,观察着他的脸色。 谢岫玉看向谢羡瑜的目光也变了,这个公子哥的举动倒是出乎了她意料,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竟意外地有礼数教养。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有点难听。”谢艾晴倒是能屈能伸,咬了咬唇,对谢岫玉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谢岫玉连忙摆手表示:“没事没事……确实是照顾不周。我先去忙了,有事你们再喊我。”她赶紧跑回老妈身边,老妈刚好转身跟她说:“你带他们入席啦?那谢爵士的孙子长得还挺高大的,不知道有女朋友没有,人家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吧?……” 她老妈的坏习惯又来了,不知不觉絮絮叨叨地人家单身与否,但她没有力气再去回嘴,低下头正要继续写帛金名字,却踉跄了一下。 “咦?你脸色怎么……又没吃早餐?”老妈察觉她的不对劲,连忙问出口,她点了点头,老妈气急败坏地对她挥挥手,“赶紧去吃饭,这里用不上你。” “可是……” “快去,随便找个桌子先坐下吃两口。”她老妈视线扫视现场,一顿,说:“算了你就去刚刚谢爵士孙子那桌吧还没满人。” 她的目光也随之望去,竟一眼掉进了那桃花汪潭,谢羡瑜也在抬头看向她,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她拿? 第10章 送葬 谢岫玉懵懵懂懂地走过去,还没出口询问,谢羡瑜便将一侧的凳子拉开,示意她坐下。 “先坐下吃点东西吧。” 谢岫玉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 “这桌就我们两个年轻人,有点不太好意思,而且我们都不太熟悉村里的人,有你在的话会自在一些。” 可……谢岫玉心想自己也不认识村里几个人啊。 但谢羡瑜说的真诚,她也不好再推辞,只好坐下。一侧的谢艾晴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视线多少有点不太舒服。 只是面对满桌的酒菜,她却提不起食欲,一股子油腻味道翻涌到喉咙间,胃部的烧灼感让她反而更难受。 旁边的谢羡瑜低头却摸索着口袋,掏出了什么,握在手里。他旁边的谢艾晴本就不怎么动筷,几乎都在玩手机,这时似乎跟谁聊天,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根本无暇顾及谢羡瑜的举动。 那双桃花眼注视着她,谢岫玉似有所感,扭头看向谢羡瑜,他眉头微挑,对着她做口型 似乎是说…… 把手伸出来? 谢岫玉纵使觉得奇怪,但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心,她本就怕冷双手缩在袖子里像课上小学生似的将双手递出,谢羡瑜见此,桃花眼底藏着笑意,却又指了指桌底下,她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放在桌下伸过去,顿时感觉手心有个东西。 “羡瑜哥,你昨晚摔得地方没事吧?要不要等下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放心我不会告诉舅爷昨晚你出去飙车的事情……”谢艾晴突然抬头低声问着谢羡瑜,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担忧。 “没事,我只是擦了点皮而已,别告诉他。” 谢羡瑜猛地收回手,转头倾听着谢艾晴的话,神态自若,仿佛刚刚并没有背着谢艾晴做过什么小动作。 谢岫玉这才收回手,得空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东西,发现掌心是一颗包装漂亮的方形巧克力。 温热,带着主人的体温。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谢羡瑜,这时谢艾晴已经又玩起了手机,一侧谢羡瑜察觉她的视线,他循着视线看去,微眯着桃花眼,桃花潭里尽是笑意,见谢岫玉举起巧克力,他示意了一下吃下去的动作,最后指了指她的脸。 我的脸? 谢岫玉不禁摸上自己的脸,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老妈会让她先去吃东西,她今早被噩梦惊醒,大腿又莫名不知在何处淤青擦伤了一大块,根本没精神吃早饭,结果忙活了一早上,脸色煞白还头晕站不住,她还意识不到自己的不对劲,反倒是别人看出了她的低血糖。 她也没矫情,干脆地剥开糖纸吃了这块巧克力。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巧克力,不过目前低血糖的感觉并不好受,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讲究喜不喜欢这种问题了。 巧克力碰触舌尖,瞬间融化,口腔满是醇香的巧克力味道,还夹带着一股不知名的酒香。 居然非常好吃。 让讨厌巧克力的她都觉得巧克力居然这么好吃。 谢岫玉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唇瓣,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在人家面前实在太土包了,尴尬地偷偷朝着谢羡瑜看去,谢羡瑜却挪开了视线,此时正回答着桌上老人的问题,笑眯眯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上菜后,他们这一桌又被安排了几个中年人和小孩,彻底坐满了一桌。 头顶上的大棚布被吹得沙沙作响,旁边的唢呐吹得越发高、潮,混杂着吃席热闹的人声,简直无比地热闹。 谢羡瑜教养极其出色,不同于谢艾晴全程低头玩手机,他面对桌上其他人好奇的视线也大大方方地展现自己,甚至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极其耐心地回答。脸上也是笑盈盈,虽然一副花花公子模样,但教养极好,无论是面对大妈吃饭时大声说话问着他女朋友这些没有礼貌的事情都能笑嘻嘻地回答,回答也极其高明,即使话里没有什么信息量,但是足够让人欣喜,由始至终没有对桌上众人吵闹的行为表现出不满。反而是谢艾晴时不时面对众人询问谢羡瑜时皱眉噘嘴,气不这些人对谢羡瑜七嘴八舌的样子。 席间,谢艾晴扭扭捏捏地低声对谢羡瑜说了一句:“羡瑜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白皙的脸蛋子有点红扑扑,显然极其不好意思,最后甚至看向了一侧距离比较近的同为女性的谢岫玉。 谢羡瑜还没说话,谢岫玉很有身为主人家的觉悟,立即放下筷子主动说:“我带你去吧。” 谢艾晴连忙点点头,不过手还扯着谢羡瑜,谢岫玉只好在前面带路,她给谢艾晴指了前面的厕所,谢艾晴却不让他们两个靠太近,要求他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她自己跑去了厕所。 谢岫玉看了眼旁边的插兜站着身姿颀长的谢羡瑜,或者这就是小女生想让男生等但又不想让他靠太近知道自己上厕所的不好意思。不过两人间的沉默,谢岫玉有点不太自在,尤其是在这个厕所外面,想起她上次听到的水滴声,她只好跟谢羡瑜搭话驱赶自己的害怕。 “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是饭菜不太合你们的肠胃……” 谢羡瑜不在乎地笑笑,说:“艾晴根本没吃几口,跟饭菜没关系,是她本身肠胃就脆弱,总是会肚子不舒服。” 看样子谢羡瑜确实比他样子看上去脾气好,谢岫玉向他道谢刚刚那块巧克力的事情,谢羡瑜的桃花眼却又弯起来,笑得目光微荡,说:“以后低血糖一定不要硬撑,不舒服一定要休息。” 谢岫玉有点不自在地点点头,明明他们也没见几次面,她不太习惯陌生人的关心。 “对了,那巧克力是不是很好吃?”谢羡瑜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见谢岫玉点点头,他又笑了笑,说:“那当然,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口味。” “什么口味?”谢岫玉问。 “朗姆酒黑糖。” 怪不得她觉得口腔总有一股酒香萦绕,原来是朗姆酒。 不过谢岫玉有点疑惑,问:“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拿给我呢?” “给艾晴看到的话,她又要闹了。”对于这个表妹,谢羡瑜总是有点头疼。 谢岫玉还是不懂:“那你也给她一块不就好了。” 谢羡瑜摇摇头说:“你不懂她……她不会那么容易满足……”他瞄了她一眼,“而且,我只有一块了。” 谢岫玉一怔,还想说什么,这时谢羡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立马意识到什么,谢艾晴正从厕所出来,纸巾擦着手,立即向谢羡瑜撒娇,双手抱着谢羡瑜的胳膊,嘟着嘴抱怨着自己走不动,谢羡瑜浅浅看着她,却将她推开,不动声色地扶正她,说:“好了回去吧。我腿也有点难受。” 谢艾晴本想再次靠向他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谢羡瑜受伤的事情,不敢再靠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先走了,谢岫玉也不会挽留,只是谢羡瑜很有礼貌地走之前跟谢岫玉妈妈打了招呼,她妈妈又是一顿客气地挽留,说完后,看着谢羡瑜的背影感叹人家长得又帅又有钱还有礼貌。 “……人家是首富了还这让人来吃席,怪不得人家人缘好呢又铺路又捐钱建小学,当初还来你契神的时候还来看你呢,人家就是念本怪不得能……” 谢岫玉懒得听她老妈念叨,找着机会躲着去休息去了。 酒席散了后,下午飘起了毛毛细雨,天依旧阴沉,灰蒙蒙,大概是下午四五点钟,到了手算子所说的时辰,众人开始忙活着扶灵上山的事儿。 扶灵都只能是男丁,她们女眷可以跟着上山,但是得看八字和生肖是否相冲。 习俗规定生肖相冲和八字轻的人不能去,正巧谢岫玉契过神有点相冲,她留在山下。而堂妹谢秀敏则是生肖犯冲去不了,两人都只能留守在山下,看着远远的一条队伍抬着棺材蜿蜒在山上而去。 谢岫玉见着时间差不多想回去了,正想拉着谢秀敏一起走,但谢秀敏还伫立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山上,似乎心有不甘。 谢岫玉说:“回去啦。” 谢秀敏说:“姐,我想去看看奶奶葬的地方……” “以后会知道的,这不是不能上去吗?先回去啦。” “姐……”谢秀敏拉着她的手撒娇,“就陪陪我嘛。” 谢岫玉无奈:“行行行,可你站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谢秀敏眨眨眼,凑近她说:“我有办法。”她在谢岫玉耳边嘀嘀咕咕,谢岫玉皱起眉头,立即否决,谢秀敏却还是拉着她的手,跺脚,眼里闪烁着泪花,说:“姐你就陪陪我嘛,我真舍不得奶奶想看她最后一眼……” 谢岫玉奶奶虽然重男轻女,但对她这个堂妹谢秀敏确实不错,谢秀敏直到初中都跟着奶奶生活的,所以谢秀敏和奶奶的感情比她的深厚得多。 谢岫玉犹豫着,但看着谢秀敏那泪汪汪的眼睛,她又说不出太强硬的话语,只好说:“这靠谱吗?” 谢秀敏重重点头:“肯定靠谱!很多人都这样干过,放心吧姐,我也不会乱来,就远远看一眼就立马下山。” 第11章 撞鬼 谢秀敏的主意就是她认识山里有个人懂路让他带路,人家知道一条更快的路上去,而且人家有经验,她们可以远远看一眼就下山。 谢岫玉只好松口,谁知道谢秀敏说的带路人竟然是个十几岁的黑瘦孩子,穿着破破旧旧的棉袄,脚下一对拖鞋,一见着她们就对着她们伸出手,说:“二十块钱,带你们上山。” 谢秀敏立即掏出小钱包,给他二十块钱,还说着:“记得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 小孩收了二十块钱看了看,一把揣兜里,吸吸鼻涕,摆摆手反倒一副老成地说:“行了我带你们抄一条近路上去,很快的。” 谢岫玉连忙按住谢秀敏拖着她往山上走的动作,很是不放心地说:“不是吧,是个小孩带路啊?能行吗?” “哎呀姐你放心吧,人家从小山里长大的,肯定比你我熟悉得多。” 前面小孩子回头不耐烦地催促她们:“快点走啊,要不然等会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这句话果然吓到了她们,天黑走山路她们想都没想过,只好连忙跟着小孩上山。 说是近路,真是近路,满是一些弯弯曲曲的小道,小孩走的嗖嗖快,不时还得回头等着她们两个人。她们两人在山上走得磕磕绊绊,可总算是勉强能远远地看到队伍下葬奶奶的场面,而谢秀敏则哭得稀里哗啦,谢岫玉没有太多伤心的情绪,只好借她肩膀给她递着纸巾。 天黑的比平时要快得多,在她们沉浸在情绪里不可自拔时,一侧的小孩急的直挠头,不停地说:“姐姐们,我们要快点下山啊要不然这天很快就黑了,黑了不好下山啊。”这话彻底唤回了谢秀敏的思绪,谢岫玉也吓得搭着抽抽搭搭的谢秀敏往山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们两个都是在城里的姑娘,自然走得不快,尤其是下雨后山路泥泞很是难走,谢岫玉的白鞋已经沾满了泥巴,她让谢秀敏走在中间,她走在后面殿后,泥巴沾满了小白鞋,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她走得很急,猛地摔了一个屁股墩,结实地挨痛。 “哎哟。”她痛呼出声,一会才能从地上起来,抬头,却不见了谢秀敏和小孩的身影。 就一会的时间,这两人跑去哪了? “秀敏?!你在哪?!”她急的大喊,在山间小路上到处张望叫喊着,然而空荡荡的山间连她的喊声都变得弱小,树影绰绰的山间像一口深不可见的大嘴将她所有的喊声吞噬殆尽,连回声都没有。一阵冷风夹着细雨吹来,她的脖子一冷,周围树叶摆动如鬼影,她只好紧了紧身上衣服,咬着牙关往下走,不管怎么样,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往下走总能走到山底,总好过站在原地不动,她又不是等着电视剧求救的女主。 转个弯,她差点往下冲,胡乱中抓住了一侧的小树丛,总算止住了自己下滑的趋势,惊魂未定间,她不远处竟站着一个人。 天色微黑,她只看到白蒙蒙的背影,一头黑色长发在脑后。 她眼前一亮,是秀敏!她连忙向对方走去,开心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惊喜地说:“秀敏你去哪了?刚刚我怎么找不到你?” 咦?怎么……她察觉到秀敏的脖子慢慢歪斜,以一种慢而僵硬的速度,诡异的角度,她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秀敏突然猛地转过脖子,直接将头扭到背后,她咧嘴一笑,眉眼弯弯,惨白的脸,裂开到脸颊的嘴角,对她嘻嘻笑着,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呀姐姐我好开心~你终于看到我了~嘻嘻~~~~~看来你已经认识我了啊~~~真开心~嘻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岫玉发出尖叫,心脏猛缩,转头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跑,甚至她一屁股滑下去好远,她也来不及感受疼痛,连忙爬起来继续往下走,她不敢回头,但她感觉到后面女人就在在追她,隐约还有一些话语飘进她耳朵。 “嘻嘻……别跑呀……嘻嘻……你好香抱抱我……我跟哥哥长得很像呢抱抱我……” 吓得她只能不停地往前奔跑,脚下却踢到一块坚硬的石头,她猛地往下飞了出去,她大脑一片空白,本以为会迎来疼痛,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温热,充满温暖,淡淡香味的怀抱,将她抱了个结实。 “好了……好了……不用怕……是我……”一双手抚上她的发顶,安抚着她的情绪,她发疯的挣扎这才慢慢停下来。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如玉,却充满力量,在她耳边安抚着她。 “不用害怕,我回来了。” 她实在太害怕了,伸手摸着面前的人,结实的胸膛,皮肤的接触才让她稍微安定下来,确实是人的触感。但她的身子却不自主地发抖,这是脑子里那根弦放下来后,不自觉地颤抖和后怕,她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发抖,那双臂膀将她抱得更紧,对方将她拥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摩挲,温柔而坚定地安抚着她。 “别怕……没事了……” 慢慢地,这些话涌入耳朵,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了,只是还有些后怕,这时,她才想起去看对方是谁,她在这个怀抱里抬起头,对上男人的波澜不惊的双眼,一怔。 “是你?!” 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是李聆风,这实在让谢岫玉吃惊。 李聆风对于她的讶异则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反应,微笑点头,低头望着她,眸色难辨,直直地看到她眼底,毫不避忌。 “你……你怎么在这里?”谢岫玉感到疑惑,她觉得彼此不算太熟,此时拥抱的姿势有点尴尬,但是天色已经黑了,山风阵阵,男人的拥抱太温暖,也抚平了她的害怕,她现在实在还不太敢离开,正好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又不敢离得太远。 李聆风看着她退半步的小动作,眼底隐约浮现着悲伤,语气依旧温润说着:“今天正巧上山祭拜一个朋友,下来的时候晚了,就遇到你。” “这么巧?!”谢岫玉吃一惊。 李聆风点头,眼神越发深邃,缓缓道:“是啊,很巧。” 谢岫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咽了咽口水,悄悄地往后看,没见到那抹惊悚的白色鬼影后,这才松一口气。连忙抓着李聆风的衣袖说着刚刚的经历。 “……真的,我看到了!真的有鬼!” 李聆风没说话,看着她,眼神悲悯而担忧,谢岫玉以为他是觉得她在胡说,还在辩解:“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她对我笑,那绝对不是人!” “好,我知道了。我们下去再说吧。”李聆风握住她的手,自然地将她带到怀里,力道坚定而充满力量,一下子给了她安稳的感觉,李聆风搂着她将她带下山。 谢岫玉一开始挣扎了一小下,还是决定就这个姿势一起下去,她实在需要另一个人在身边壮胆,不管李聆风相不相信,她都坚信今晚是撞鬼了。 下到山下,谢秀敏居然在等她,一见到她,立马冲到她面前说:“姐你跑哪去了?走到一半不见你人,我和那小孩在山上找了你好一会都不见你,看着天黑了,这才下山找你,我都差点要报警找你了。” 奇怪,怎么变成是她失踪了? 谢岫玉感觉这件事情本身就诡异,她也懒得多说了,只是问:“你没事吧?那小孩呢?” “我没事啊,那小孩怕家里人骂,先回去吃饭了。反正他在也没用。”谢秀敏凑近看着谢岫玉从李聆风怀里出来,看到谢岫玉身上泥迹斑斑的惨样,惊讶地问:“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谢岫玉摆摆手,此时她的心情很是糟糕,思绪乱的很,只想先回去睡一觉再想这些灵异的事情。她转身对李聆风说:“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山了。” “没事,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李聆风担忧地说着。 谢岫玉这也没推托,点点头,一路上谢秀敏问她李聆风怎么出现的,她只好说正好都是下山遇到了,别的也不想多说了,实在是心血消耗太多了,谢秀敏也识趣地没再问她,扶着她往家里走。 她估计今晚回去后,她得发高烧。每次,她受了大惊就会发高烧。 李聆风送她们到路口,看着她,眼神纠缠着夜色的黑,说:“回去后洗个热水澡,一切都会好的。” “嗯,我会的,这次谢谢你了。” 回到家后,幸好他爸妈都不在家,否则她这一身泥污很难解释,谢秀敏对着她欲言又止,满脸的愧疚,她也只好说:“行啦,有事明天再说吧。”谢秀敏重重点头,说:“姐那你晚上不舒服一定要喊我,打电话也要叫我。” “行了行了回去吧。” 出乎意料,当天晚上,谢岫玉竟然没有发高烧,只是又做了梦。 再次梦到了契神的画面,还是青烟袅袅,依旧看到那块供奉在桌上的玉里面的倒影,不过那身影比上次还要清晰些,长发飘飘,衣袂飞舞,他背手而立,站在高峰,欲乘风而去。 她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哀伤,不由自主的哀伤,没来由地涌上心头,像是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哀怮到哭泣起来。但却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好奇地问她:“姐姐,你在哭什么?”随即嘻嘻笑着,“姐姐抱抱我呀,陪我玩呀~~~~反正你也要死的别哭了……” 猛地,她醒了。 外面阳光大好,又是一天。 第12章 失恋 奶奶已经下葬了,老家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她的解契还没彻底,听陈阿婆说她的契神算是只解了一半的契约,不算真正的解契。她的父母有意让她再留一段时间将解契这件事解决了再回去工作,可是谢岫玉已经感觉到无比心累,不再想留在老家了。 这次本以为只是回来几天解契而已,谁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解契的时候被针扎出血光之灾,奶奶相继去世,还莫名遇上很多灵异的事情……那晚山上遇鬼的事情她只跟了堂妹谢秀敏说了而已,至于父母这边,她还没有交代,毕竟偷偷上山这件事说出来肯定会挨骂,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父母太过担心,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他们准会用各种方法给她辟邪,更何况父母已经被奶奶去世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了,奶奶名下的财产和土地都需要他们和叔叔几家人重新掰扯清楚,这个时候她实在不能再烦扰他们。 面对堂妹谢秀敏的担心,她也只能强打精神劝慰说自己没事,她想或许是老家实在不适宜她居住,这可能是老家的实在太过灵异的事情发生,她决定提前回工作的城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临走之前,父母让她去手算子家送礼,她想了想,没拒绝,正好她也有事情要找手算子。 手算子家一如既往地伫立在空旷中,冷风吹动周围荒地的塑料袋乱飞,她照常上去敲门,开门的还是手算子那个四十好几的傻儿子,一见着她,眼睛圆溜溜。 “我是来还礼的,恒叔在吗?”她示意着两只手里拿着的活鸡,摇了摇。 谢恒的傻儿子谢云生视线缓慢在她身上和活鸡上扫过,说:“在……在……”他把门打开了点,让她进去。 谢岫玉走进去后,总感觉背后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说不出的别扭,虽然对方的视线没有恶意,但那种缓慢的扫视,总让她感觉毛骨悚然。 正厅并没有看到手算子的身影,两只大活鸡拎得手累,谢岫玉找了个靠近堂屋的墙壁将活鸡先放下,转身打算先问问那个傻儿子谢云生,却隐约听到堂屋有人在说话,似乎是手算子的声音,纵使他没有刻意加大声量,但他的声音这普通的水泥墙也挡不住,隐隐约约透露出只言片语。 “做过的孽……我也很后悔……那时候糊涂……无济于事……需要……我帮忙……” 后悔?听起来手算子似乎在忏悔什么事情啊…… 她意识到自己在外面听墙角很不应该,但这个时候又不好打扰对方,到时候会显得更加尴尬。不知怎的,手算子的声音没了,突然堂屋的门就被推开,手算子看到她显然有点惊讶,除了惊讶竟然还有一丝愧疚,但谢岫玉没来得及多想,立马打招呼说明来意。 “恒叔好,吃饭了吗?打扰您真不好意思,我爸妈让我拿两只鸡和一些东西给你,说是还礼。” 手算子看了看地上的两只肥鸡,说:“不用,拿回去吧。” “怎么能不用,每个随了帛金我们家都会还礼的,你不收我回去不好办啊。” 手算子坚决不肯收,谢岫玉说的自己都有点烦了,但好歹没忘记自己想来这的一点私心,揪着一个间隙就开口说:“恒叔我想……” “对了,你等我一会。”没说完,手算子便打断她的话语,转身又进了另一间里屋,过一会出来后,手里拿着一个小香囊的物件,递给谢岫玉,说着:“拿着,这个可以驱邪定神,平时带在身上。” 谢岫玉面上一喜,一点也没客气,道了谢就接过去,将小香囊拿在手里,看不出什么质地,只觉得里面装有东西,她有点想打开看看,可是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意思做这动作。 本来这次她过来,目的就是为了求个辟邪的东西,护身符亦或者什么都好,没想到她这话都没说呢,手算子倒是先给了她,难不成这也是他算出来的?不然这也太凑巧了。 手算子解释着:“前段时间听说你解契不太顺利,这个里面装着辟邪的东西,多少也能图个心安。” 谢岫玉点点头,保不准是她老妈发微信告诉手算子的,现在的村里的老人都会用微信,尤其是她妈村里的每个人微信她几乎都有,时不时就在微信上问手算子这需要避忌什么那需要避忌什么,所以她这点事被她妈抖索出去这也不足为奇。 既然目的达到,礼也送了,谢岫玉就赶紧离开,免得打扰人家待客,手算子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直到她出门了,她看向那间堂屋始终没有人出来。 谢岫玉的身影消失在门那边,手算子依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叹,堂屋的门“吱呀”地被推开,长腿迈过门槛,站立在手算子身边,看向她消失的身影,眼神深邃复杂,一如那晚天色昏暗,眉目如水墨,跟以往温润的表情大相径庭,冷峻自若,手算子在他身边气势弱了一大截,竟像个恭敬的奴仆,低头叹气说:“……当年是我的错。” “事已至此,也于事无补。” 混乱的客厅,散落着不知名的裙装,门口的高跟鞋,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谢岫玉扭开门把那一刻,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愿细想而已,进入客厅,看到满地的狼藉,还有从房间传来若隐若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的表情始终冷静。 她确实没有太多的想法,甚至在回来的时候隐隐有种微妙的预感。 房间门急急忙忙地打开,李梳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见着是她,一出口便是埋怨:“你怎么回来不告诉我一声?不是说好了回来之前先告诉我?你怎么偷偷回来了?!” 谢岫玉将行李放好,不冷不淡地说:“这是我住的地方,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倒是你,偷偷这个词留给你自己用吧。” 怪不得之前三番四次地强调她回来之前一定要告诉他,敢情是为了偷情,只是她提前回来了,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李梳脸色拉下来,房里有女人的声音叫唤他,他立马换了另一副贴心的面孔去安慰屋里的女人,甚至将沙发上的衣服捡起来,在屋里好一会后,两人都穿戴完整地出来,女人不算漂亮,眼角和颈部纹路暴露了年龄,甚至年纪比李梳大了不少,但看上去衣服和穿着都价值不菲,看向谢岫玉的神情也有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李梳早跟你的感情破裂了,别缠着他了,好聚好散吧。”女人用着不认可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个死缠烂打的女人,甚至说:“你要是要补偿,我也可以理解。” 谢岫玉冷笑一声,没想到她居然也能成为电视剧里那些可以要分手费的女主,她还真没想到李梳有这么大的出息勾搭到富婆,她也不客气地说:“是吗?我要你就给?那我要八百万,给我吧。” 女人轻蔑地看她一眼,根本不是省油的灯,立即说:“你别太过分,好聚好散吧,别闹得太难看了。李梳都已经对你没感情了。” 还没等谢岫玉反驳,李梳拎着女人的包包将她推出门,临别说了句:“你别跟她计较,我会跟她说清楚的……放心……”关上门后,转头对谢岫玉没有好脸色,说:“我们分手吧。” 谢岫玉讥讽地说:“李梳这就是你的担当?你劈腿还理直气壮?” “那你想我怎么样?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可能继续了,本来我就想等你回来后再摊开说的,既然你已经撞见了,那倒也干脆。”李梳冷淡的嘴脸跟一开始交往时的热情判若两人,丝毫不将情面地说着:“你也刚回来,明天再搬出去吧,但不要太晚,我怕小雅会误会。” 谢岫玉不禁冷笑,李梳自顾自地说着:“你要是没地方去也可以多待两天,但是不要让小雅撞见……” 这个屋子是李梳租的,当初是李梳强烈要求她搬过来一起住,说是增进彼此的感情,所以她也就搬了过来。但是他们一直都是分开住两个房间,说是给彼此空间,她当初也喜欢这种恋爱方式,能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也不会黏糊对方,查看对方的手机等社交账号,她喜欢这种距离。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至极。 闻着这里的空气,她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冷冷地说:“我到时候会回来收拾东西,不过我不会避着你的小雅,最好让她避着我。”说罢,她拎着行李箱往外走去,任由李梳在后面说什么也不再理会。 谢岫玉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在酒店开个房间,暂时容身。她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说是难受,那是有的,一股气憋在胸口,可是说有多难过,却是哭不出来也想不到去死的念头,而是想着明天上班该几点起床,科长会不会询问自己,又该怎么去回答这种问题的烦恼。 回去上班的几天里,果然经过她工位的人都会询问她这次回老家的事情,她只好尴尬地笑着应付过去,更有甚者会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她复印文件的手一顿,风平浪静地宣告自己跟李梳已经分手。 “啊这……”对方面露尴尬,似乎也知道自己捅马蜂窝了。 她也只是淡淡笑着回工位整理文件,晚上下班时,同事约着去聚餐,众人瞄着她的工位,面面相觑,短短时间里她分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无聊的办公室,众人都带着同情的眼光看她,甚至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岫玉晚上来聚餐啊?” 她笑着,得体地说:“不用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那好吧,改天再约啊。”临走前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同情,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就已经被他们常规地认为是个为失恋而失魂落魄的女人了。 做完最后的工作,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她关了办公室的灯,突然不想就这样回去那间酒店房间。 两点一线的生活,她受够了。从来都是工作回家,似乎没有别的娱乐,今天她要自己出去发泄一下。 酒吧里,dj的音响震天响,舞池中央众人摇晃着身影,错乱的灯光,她坐在吧台喝着酒。 这算是她第二次来酒吧,平时她并不喜欢酒吧的吵闹,觉得还不如回家睡大觉,现在觉得吵闹点也好,至少没人会注意到她。 “这是什么酒?”一进来酒吧,酒保就给她递上一杯酒,酒杯浅,她没几口就喝完了,酒的味道有点苦涩,她皱眉,问着酒保再要一杯的别的酒。 “酒要慢慢喝才有滋味,你喝太快了。”酒保笑着说,“你一个人来啊?失恋了?” 谢岫玉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失恋已经人尽皆知了,无所谓,内心那股憋屈越发明显。 “是呢,所以给我烈一点的酒,不然怎么能借酒消愁……”在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出自己,她想了想,“最好是好喝一点的,刚才的太苦。” “行,给你调一杯女孩子比较喜欢的鸡尾酒吧。”酒保说着,开始用各种材料摇晃着酒盅,谢岫玉盯着看,纯属看个热闹,周围的音乐震耳欲聋,人来人往多数人在她身边要杯酒就走,谢岫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突然,有个人趴在她旁边,她以为也是要酒保点酒压根就没理会,对方却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转头看去,那双桃花眼对着她笑,说:“hi好巧,又遇见了。” 第13章 醉酒 谢羡瑜看了眼她手中的酒杯,笑了下,说:“一个人喝酒?” 谢岫玉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遇到“老乡”,她今晚只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再加上酒意上涌,她也顾不得平时的所谓的礼仪,微蹙眉,表现冷淡地点点头,这种花花公子不过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兴致不高,她没再听到谢羡瑜出声,她只低头默默地喝着酒,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问题,老家那些诡异的事情甚至涌入脑海,恐怖的画面一幕幕,她的胃一抽一抽…… 突然一杯牛油绿色彩漂亮的饮料推到她面前,对上一双桃花眼。 “先喝这个暖胃会比较好。”谢羡瑜将饮料推到她这一侧,唇角微勾,“这样喝酒也更好喝。” 谢岫玉一怔,连忙说谢谢,谢羡瑜只是举手之劳,没有过多的表现,有个男生一把拍在谢羡瑜肩膀,耳垂上一枚黑色耳钉,灿烂笑着,活脱脱的阳光夜店大男生,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同样打扮摩登时尚的男男女女,看着他们两人,用着起哄的口吻:“哟谢公子一来就这么上心啊,这新女朋友?” “一边去,这是我朋友。” “那这么多年,身为朋友的我跟你上酒吧怎么没见你给我点杯暖胃的。” “绅士只为女士服务,”谢羡瑜唇角一勾,几分风流显现,手肘撑在吧台,完美的下颌线,精致的锁骨在高档的衬衫领口若隐若现,“你承认是女人我会给你点。” “靠要不要这么绝……”一群人闹哄哄,耳钉帅哥跟谢羡瑜很熟,拍着他肩膀,不知不觉地将话题说到另一个人身上,“那宋蕊呢?宋蕊总是女的了吧?怎么不见你给人家点饮料?” 这名字一出来,谢岫玉明显感觉这几人的氛围微变,大约是能感觉到之前嬉闹起哄的气氛变得有点莫名的诡异,就像是原先跟你嘻嘻哈哈的朋友突然穿插了一句话戳中你的痛点,偏偏这个痛点大家平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及,一旦有人不小心提起了,气氛总会莫名地静默一下,他们的余光似有所感都看向其中一个高挑出尘的女生,但谢羡瑜很快恢复自然,大大方方地一笑,恰似桃花伫立在最高的枝头,展现自己的姿态,大大方方地让众人观赏,游刃有余地说着:“我也想点,可宋大小姐身边从来不缺绅士,我也只能被拒绝的份了。” “你又在说笑了,你又不是服务员怎么能让你服务呢?”宋蕊的声音平静温和,如兰花缓缓绽放般舒缓,她穿着一件简单白色半袖高领毛衣,在酒吧里依旧出尘得如仙子,她看了谢岫玉一眼,依旧温和地笑,“而且喝点饮料确实对胃比较好。”说的语气像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继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不自主了掠过谢羡瑜,停留在别处,眼神微暗。 众人连忙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就点这么一杯?不请人家去跳舞嘛?” “干坐着喝酒可不好玩……” 谢岫玉听着这几人的起哄有些尴尬,或许是平时她还能装出个镇定自若,现在几分酒意,握着杯子有些无所适从,她似乎感觉到有道视线扫过她,她不知道是谁,只回望过去却是谢羡瑜漫不经心拉开那人的手,半开玩笑般,终于打发了这几个人,这几人走进了舞池,虽然谢羡瑜嘴上说了他们是朋友,但那几个人走之前的眼神明显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除了那个叫宋蕊的女生率先头也不回地进了舞池,其他那几个女生的视线,带着炽热的温度,谢岫玉也是女生,自然明白。 “你不去?” “不去了,偶尔休息一下也好。” 她搞不懂谢羡瑜想干嘛,不过她觉得可能是有钱公子哥的无聊时的把戏,不过她确实喝酒喝得嘴里有点寡,坦荡地接过饮料喝了几口,确实挺好喝的,不是很甜,也不腻。 谢羡瑜在她旁边坐下,也点了一杯酒喝,但是也不出声,只是恰巧坐她旁边而已,或许他真的也只想静静地喝酒,跟她一样吧。 于是她便渐渐忘了谢羡瑜的存在,管他呢,反正今晚她要自己喝个够,什么人她通通不管,喝个痛快就好。 喝着喝着,她渐渐觉得领子处有点热,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也有点模糊,没有一开始的吵闹。中间她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过来,是个女人,因为对方有着一口流畅漂亮的英文,她脑子转不过来听不太出意思,还一直琢磨着那句英文,无暇理会这里面发生的事情。 谢羡瑜看着旁边的女人喝得有点醉醺醺地抱着酒杯,女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重复着那几个单词,他不禁哑然失笑,最终对着那邀请他跳舞的混血辣妹说了声:“rry。”继而指了指一侧的谢岫玉,笑着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混血辣妹瞬间了然的样子,笑了笑,说:“goodboyfriend。” 谢岫玉琢磨来琢磨去,脑子反而各种单词乱飘,由这一个延伸到哪一个单词,她感觉这里的空气是越来越闷了,难道暖气开大了吗?她不禁扯了扯领子,让脖子透透气,又看向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正巧一旁有个女生放下酒杯蹦蹦跳跳地就加入了昏暗闪烁的舞池里,她眯着眼睛盯着对方的摇曳的背影,看着那秀发在空中飞舞摇摆,好像是她小时候从乡间小路拔出的尾巴草疯狂摇着玩的样子,十分有趣。 看着看着,她兴致突然来了,也想起来跟着动一动,酒意上来令她一些念头无限地放大,比平时更遵循想法而行动,迷迷蒙蒙地走进舞池,连身后谁喊着她名字的声音都没听到。 周围都是跟着音乐律动的年轻身姿,她平时都不跳舞,也不上酒吧,自然不懂怎么蹦迪,但不妨碍她学着旁人一样自顾自地摇摆起来,彻底放松自己,即使音乐播到哪个节点根本不清楚,也自顾自地蹦跶着,跟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别扭的不同。 音乐声忽近忽远,她蹦着跳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男人低笑的声音,她不满地循声看去,桃花眼噙着笑意,唇边是止不住的笑。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质问。 “笑也不给笑嘛?”她看着那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如天上繁星闪烁,直闪得她眼前不禁发晕,但每颗星星都噙满笑意, 真是讨厌,惹不起我躲得起。谢岫玉晕乎乎往远处走几步,试图离这个笑得让自己讨厌的男人远一点,却怎么也能看到那双亮晶晶笑意弯弯的眼睛,两人在舞池里就像是猫戏弄醉醺醺的小豚鼠一样,但小豚鼠却无可奈何,突然,一阵扑鼻的香味涌来,谢岫玉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去,却是没了那双亮晶晶的笑眼。 嘿,看来她还是挺厉害的,一会就甩掉对方了。但这时却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蹙眉,转头看去,对方长得很高,她抬头望去,也只是看到对方下巴,不过对方自来熟地将手搭在她肩膀,看着她,甚至搂着她跳起了舞,准确说来是单方面地拖着她随着音乐摇摆着,她被拉着转得有点晕,手也使不太使上力气,对方几乎将她快要涌入怀里。 谢羡瑜本来跟着谢岫玉,含着一点捉弄的小心思,不曾想正要跟过去突然却被舞池的女生横插中间,对着他贴身跳起了辣舞。在酒吧里经常有大胆的女生蹦着迪,看到有心仪或有好感的男生都会主动上前跳舞,展现完美的自己,在酒吧里每个人都很肆意,不管对方有没有意,总归上去争取一番,总之主动了才会有故事。 反而是谢岫玉这种闷在一侧喝酒的人较为少见,甚至是不受人欢迎的一类型,因为这类型玩不开,来到酒吧的人除了看脸之外也看个人是否玩得开,若是对方闷着喝酒,放不开的类型,意味着后续麻烦多多,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只想要一些快餐式的相处。 女人随着音乐律动,眼神大胆炽热地看着谢羡瑜,谢羡瑜的视线却透过她的肩膀看向后面,正巧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视线,似乎搂着谢岫玉越走越远,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女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未免有些不满,干脆挨蹭得更近些,眼神迷离有着侵略性,像是宣告着你只能看着我一人,直接将手缠上他的诱人的脖颈,然而谢羡瑜却侧头躲开了,甚至抓住她的手,对着她笑了笑,桃花眼依旧看人恍若深情,只是那笑只是浮在表面,像是雕塑只刻画了表面那样浮浅,只轻轻刻画了表面,说着:“有急事。”便毫不留情从女人身侧穿过。 男人醉醺醺地看着怀里挣扎的女人,根本不痛不痒,觉得要得手了,搂着人要走出舞池,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他不满地回头看去,那双桃花眼依然微弯,只是被冰霜压弯了的桃花枝头,随时有着坠落砸得人粉身碎骨的危险。 “放开她。”三个字,简短而威慑。 谢羡瑜感觉到很别扭,对方实在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混杂着酒气还有别的什么味道,令她本就不舒服的胃一阵阵地翻涌,她皱着眉头要后退,偏偏有一双手钳着她不能后退,她感觉自己像被烤炉的面包里一样进退不得,恍然间她开始挣扎,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她并不气馁,像是个坚强的小豚鼠一样一直用肩膀拱啊供,突然,整个身子失去了束缚,她后退的动作快了后,却是左脚绊右脚,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她“啊”地惊呼出声,一只大手捞着她的腰间,将她直直拖向一个温热的怀抱。 暖烘烘的,味道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气味初闻时有点浓烈,而靠近后再闻闻却是缱绻,味道清冽如山泉 “别拱了小豚鼠。”熟悉的声音响起,含无奈之意,又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又是你”谢岫玉不满地嘟囔着,她听见那含笑的声音说:“不是我还有谁?” 谢岫玉喝晕了头,执拗的脾气就上来,呛着嘴说:“你怎么老跟着我?”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她感觉到眼前一黑,对方好像朝她低了头,漆黑的眼眸认真端详着她,她感觉到自己额头被戳了戳,力道不大,有点埋怨的意思,“酒量真差。” 谢岫玉被这么戳了两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了,简直就是全身的机关被那根纤长的手指给戳开了,她顿觉天旋地转,猛地捂住嘴巴,低着头。 谢羡瑜看着她猛然这样,眼神一时有些担忧,随即明白了什么,但扶着谢岫玉想要彻底躲闪已经来不及,猝不及防地被吐了一鞋子。 第14章 回家 酒吧舞池空了一半人,其中有个身影正躬着身子拖地,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精壮的手臂,握着拖把时,手臂上隐隐有青筋显现,谢羡瑜抬起头呼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趴在吧台醉的迷迷蒙蒙的女人,旁边熟悉的几个朋友又是一阵调侃,语气满满都是看热闹的意思,挤眉弄眼地说着:“谢公子这做家务还是一把好手啊。” 谢羡瑜此刻也没了平时回嘴的意气风发,只是瞪了那群张嘴调侃的家伙,不由得再次看向罪魁祸首,然而谢岫玉却趴在吧台边上睡得迷迷瞪瞪的模样,那一股子气也找不到出气口,只闭了闭眼,又是吸一口气,表情隐忍,倒是没理会这群朋友的嘴碎,继续弯腰拖地。 一侧没参与说话的宋蕊望了一眼,对其他几人说:“行了,大家去跳舞吧。林轩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就是在这看别人的?” 林轩就是刚刚带着耳钉的帅哥,带头调侃谢羡瑜的那位。 林轩的眼神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的无措,像是被心仪的女生突然cue到的那般无措。他们一行人还是重新进了舞池,被包围在中间的宋蕊走过时,看了眼拖着地的谢羡瑜,闪烁的灯光下,只着衬衫的男人依旧没有抬头,那双美丽的眼睛转移了视线,确实暗淡了些许。 这时林轩看了看宋蕊,又转过头对着拖地的谢羡瑜说:“拖完地记得过来。” 酒吧的音乐依旧喧嚣,谢羡瑜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好不容易将地拖洗干净,谢羡瑜捶了几下后腰,真没想到这么累人。酒保又开始调侃他:“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体会一下清洁阿姨的辛苦吧。还有,鞋子给你穿了,不用还了。” 谢羡瑜苦笑了一下,说:“谢啦。” 谢羡瑜被吐了一脚后,那双鞋是不能要了,所以干脆向酒保借了一双拖鞋,将酒吧的地板拖干净后,他看着已经没法再闹腾的谢岫玉叹了口气,上前摇了摇她肩膀,试图将她摇醒,以此问出她住的地址叫个出租送她回去。 “你住哪?我叫出租车送你回去。”谢羡瑜看着醉醺醺的谢岫玉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因为出色的外表和性格使然,对于女生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似乎很少出现这样的感觉。 谢岫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里分明是不清醒,谢羡瑜又问了一遍,她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她的眼神是纯粹的黑色,算是较为难得的纯黑,不掺杂一丝杂志,跟一颗黑濯石似的剔透,能明明白白地映着别人的原本样子,就好像一片静谧的森林,乍见一汪清潭。 谢羡瑜一时也不由得晃了下神。 “我……”谢岫玉启唇,动着嘴说了几句话,但是声音很小。 “什么?”谢羡瑜没听清,凑近她的唇边试图听清,然而没想到的是女人居然推开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皱着眉看他,甚至摇摇头对他说:“不用……不用……” 明显是酒气上头的样子,接着就是自己站起来走出去。 “你不去送她么?”酒保着一句话却点醒了谢羡瑜。 谢羡瑜蹙眉,却没再跟上去,他本来今晚也是来酒吧放松心情,也不是特地为了谢岫玉而来,本来只是见到老家的一个熟面孔一时兴起做的举动,只是不知不觉做的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连他自己回过神来都有点吃一惊。但是谢岫玉后面吐了他一脚,又是喝醉的模样已经让他有些失去耐心。 再说,他们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看着走出门口那抹身影,脚步没动,这时林轩挡在他面前,搭着他的肩膀,说着:“走走走,等你一晚上了可算能喝酒了吧?可又跑了啊这你可跑不掉了。”林轩搂着他往一桌走去,宋蕊那一抹白色依旧亮眼,他触目而及,抿了抿唇。 才酒过一巡,宋蕊便有事要提前回去了。 “现在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宋蕊依旧笑如三月花蕊,说:“你们都喝了酒,怎么送?” “不开车的话好歹也跟着出租车送你到家啊。”有男生提议着,宋蕊只笑笑,不置可否,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角落没有出声的谢羡瑜身上,微垂眸,还是说:“不要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喝,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也没什么好玩了,不如我们也走吧。”林轩说着,又捅了下一侧的谢羡瑜,“既然这样,不如羡瑜你送宋蕊回去吧。” 谢羡瑜抬头,对上宋蕊的视线,倒是无波无澜,笑着欣然应下:“可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确实不安全。”他起身,插兜,说着:“走吧。” “嗯,那倒是麻烦你了。”宋蕊这次倒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一行人出了酒吧门口,冷风呼啸而过,倒是将酒意散去了三分。他们其中都是开了车来,但是喝了酒自然开不了车,在讨论着是打车还是叫代驾。 宋蕊站在谢羡瑜身边,似乎没有什么意见,谢羡瑜从兜里掏出烟,向宋蕊示意了下,宋蕊的眼神有些讶异,随即复杂地说着:“你还是忘不了……” 他打断了宋蕊的话,“稍等我一会,我先抽一支。”便转身到一侧去点燃,忽略了宋蕊那复杂而欲言又止的眼神。 火星吞噬着烟头,淡青色的烟雾缓缓升起,一瞬间前尘往事那些面容都变得模糊不堪,尼古丁的味道落入口腔中,最起码能少一些杂乱的念头,谢羡瑜静静地抽着,目光四处蔓延,猛地停留在一处,刚刚出门的时候他无意间就扫过有个女孩坐在门口不远处抱着酒瓶哭着来着,但他没有在意,毕竟这种事情在酒吧司空见惯,但这时他却越看越熟悉。 “诶羡瑜你去哪?!” “等会。”谢羡瑜朝他们摆摆手,走近那个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 能听到女人渐渐放大的哭泣声,甚至嘴里还在控诉着:“……为什么……为什么就我那么倒霉……贱人……原来都是骗人的……明明……明明……我也很努力啊……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会落到这个下场……呜呜呜……我到底哪一步做得不对……呜呜呜……我……我明明……我都做得很好了啊……每一步我都有在认真做啊工作谈恋爱甚至结婚……我都有在用心啊……” 他试探地喊了句:“谢岫玉?” 女人懵懵懂懂地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泪痕,根本跟美丽挂不上钩,发丝贴着泪水沾在腮边,还在一抽一抽地哭泣着,那双眼甚至还委屈地看着他。 “还真是你,你怎么还没回去?”他的视线下移,落到谢岫玉怀里抱的几瓶啤酒,看来她还进去买了酒才出来的,然而谢岫玉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又开始哭起来,哭哭啼啼地说着:“呜呜呜……哪一步不对了……追求……认识……谈恋爱……甚至还……还同居……别人结婚这一辈子不都是这样做的吗……我也是这样为什么……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 谢羡瑜看着眼前在门口哭得毫无形象的女人五味杂陈,身后的朋友们在催促着他,“走啦羡瑜,你还要送宋蕊回家的。” 众人叫了几遍谢羡瑜都没反应,其中一个人要直接上来喊他时,却见谢羡瑜居然将在酒吧门口脑酒疯的女人抱起来,怀里的女人还在委委屈屈地嚷嚷着:“……痛……你的烟……烫到我了呜呜呜……我怎么那么惨……” 谢羡瑜也连忙将指尖夹着的烟蒂扔掉,抱歉地说:“抱歉差点忘了还有烟头……”然而谢岫玉根本不管,心里满是愤懑,又觉得自己真是衰极了,抓着谢羡瑜的衣领埋进去就是一通嚎哭。 “别哭了也没多痛吧?……”谢羡瑜被哭得眉头皱起,伸头去看了看谢岫玉被烫到的地方,但谢岫玉却埋着他的怀里哭得昏天暗地,面对朋友惊讶的眼神,他只好说:“我要将她先带回去。” 有人看清了谢羡瑜怀里的人,认出了谢岫玉,挑了挑眉,似乎一副见怪不怪了。只是林轩说:“那宋蕊怎么办?” 宋蕊却说:“没关系,你有事的话先走好了,其他人送我也一样。”她唇边的笑却浅得几乎没有,看了几眼他怀里的女人,说:“你对她倒是挺特别的。” 谢羡瑜懒得否认,对着众人说:“抱歉了,那我先走了。改天见。” “这可是第一次带女人回家啊,谢公子可别是真的动心了。”林轩站在宋蕊身侧语焉不详地调侃着。 谢羡瑜抱着怀里的人转身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好痛……好痛…… 谢岫玉睁开眼,便是被一阵头部刺痛彻底闹清醒,但神智清晰还是需要好一会,阳光落在正个房间,白色纱窗,柔软的大床,宽敞的房间面积,这些都不是属于她近期居住的小酒店所拥有的。 这…… 她一翻身,却撞上一具□□,领口大开,结实白皙的胸膛,双手触摸完美滑腻的皮肤触感,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比她高的男人。她茫然地抬头看去,是一个稍稍冒了点胡渣的下巴,线条完美,正在熟睡着,睫毛纤长浓密,甚至因为她在旁边动来动去不安分的举动,男人皱眉长臂一伸将她搂住,激得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 “怎么了?”男人被吵醒很不满,睡眼惺忪地质问她。 “我要问你怎么了才对!!”谢岫玉立即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立马开始先声夺人。 “等我睡醒再说。”男人一扯过被子,又是躺下,这下子谢岫玉发现自己的衣服是一套睡衣,还是一套真丝睡衣,这绝对不是她的衣服。 “你给我醒醒!”谢岫玉一把扯过他的被子,不给他睡觉的机会,“快给我解释清楚!我这衣服,还有你,我怎么在这里?!” 第15章 酒醒 “别吵……”男人皱眉,显然被谢岫玉吵得无法入眠,然而谢岫玉还在要个说法。 “这里是哪里?我身上的衣服呢?!你……你怎么跟我睡一张床上?”谢岫玉双手抓着他的衣领,赫然不同于那天吃席有点瑟缩的样子,柳眉隐隐含着怒气,然而还是不敢发作的模样。 “说啊!!”谢岫玉忍不住摇晃了几下他的衣领,谢羡瑜被吵醒脾气也不怎么好,俊眉一挑,说:“你还好意思问我?” 谢岫玉疑惑:“我怎么不能问?!” 谢羡瑜眼睛微眯,端详着她:“你真把昨晚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 谢岫玉的动作一顿,听着谢羡瑜那语气,有一瞬间的心虚,但还是想不起来,立即嘴硬着说:“总不能是我哭着喊着要跟着你来的吧!” 谢羡瑜唇角一勾,意味不明地说:“看来你还是记得一点的嘛。” 谢岫玉一怔,不可能啊虽然她几乎没喝醉过,不过她坚信自己的酒品没那么差才对。 于是立即说:“你撒谎!我不可能这样干!” “哦?”谢羡瑜附身看她,那张俊脸放大,让谢岫玉不禁紧张有些后退,男色撩人,脖颈光洁,锁骨裸-露于空气中,低声用着几乎暧昧的声音说着:“要不然你说说为什么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那副暧昧流转的花-花-公-子样,跟那天吃席的进退有度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谢岫玉还没反应过来,眨眨眼,谢羡瑜继续说:“一男一女酒后在一张床上能发生什么?……虽然说你昨晚确实太吵了,但是呢我也不是……” “啊啊啊乘人之危!!”谢岫玉抽起一侧的枕头就朝那张俊脸砸去,谢羡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谢岫玉的力气哪里够得着谢羡瑜,只好又去抽另一个枕头,谢羡瑜苦笑着说:“停一下……”然而那枕头还是砸在他身上,还是一下接着一下。 “你听我说……” 谢岫玉自顾着挥舞手里的枕头,突然双手被制住,一把被压在床上,谢羡瑜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她试着动了下,根本动弹不得。 “我说了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谢岫玉瞪他,果然是老乡坑老乡才对吧。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响起年老的女人的声音。 “少爷,早餐准备好了,昨晚那位小姐的衣服洗衣店也送过来了,是否要送进去呢?” “放开我!”谢岫玉还在挣扎着,似乎没听到门外的话语一样。 谢羡瑜看了眼被压在身下正在挣扎挥舞的谢岫玉,眉目疲倦之余有些无奈,但按着谢岫玉的力道依然不重,对门外说了句:“现在有点事,等会我喊你再拿进来吧。” 门外的佣人没再出声,似乎很听话地离开了。 “行了,我没怎么着你,你刚才不是也听见了吗?”谢羡瑜被谢岫玉闹得头疼,微微皱眉,碎发落在眉边,有点睡不够的不满。 谢岫玉停下动作,说:“听见什么?” “刚刚你的衣服从洗衣店送回来了。”谢羡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要剥你的衣服,是你昨晚喝得醉醺醺,吐了一地,身上的衣服不得不拿去洗。” “可……”谢岫玉看了看自己的真丝睡衣,谢羡瑜似乎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立即说:“给你换衣服的是我刚才说话的佣人刘姐,要不然让你光着吗?” “那……那也不用咱两睡一起啊!” “呵。”谢羡瑜呵了一声,那语气真正的无比的咬牙切齿,谢岫玉也不由瑟缩了下,谢羡瑜说:“你以为耍起酒疯很容易制服?昨晚哭闹了那么久,害得我整晚没睡,你还有理了?” “我……我酒品有那么差吗……”看着谢羡瑜那眼睛下面的一抹淡青色,她渐渐有些底气不足。 好像昨晚她确实哭了来着,今早嗓子也有点沙哑…… 该不会真的是…… “不是该不会,事实就是这样!”谢羡瑜一锤定音,想起昨晚的女人,简直闹腾得很,他见谢岫玉不再闹,就放开了她,谢岫玉坐起来,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谢羡瑜,此刻有点尴尬。 其实刚刚醒过来,她脑子也是不甚清晰,再加上昨晚的头痛还有宿醉,使得她的举动比平时更多几分大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现在知道了事情经过,她倒是有点尴尬,更何况她注意到谢羡瑜的脖子上好像有一道浅浅的抓痕,淡红色,蔓延进宽大的衣领里,令人浮想联翩。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羡瑜也低头看了看,指着那条红痕,说:“还记得吗?昨晚你抓的,刘姐让你换衣服,你死活不同意,还在床上跑来跑去,我只好进来帮忙,你倒好把我抓了一道,后面还是你闹腾累了之后才给刘姐换的衣服。” 谢岫玉脸上漂着尴尬的神色,说着:“那……那真是对不起了……” “就这样?”谢羡瑜反问。 谢岫玉不明所以:“不然呢?”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谢羡瑜笑了笑,随即问:“所以呢?为什么借酒消愁呢?” 谢岫玉将脸扭过去,有些别扭地说:“谁说我借酒消愁。” “不然呢?你那个姿态分明不像是经常去酒吧的人,一副乖乖女的姿态在那喝酒,分明像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吧?” 完全被说中了。 谢岫玉嘴硬:“谁说我是第一次!” “那就是第二次了。” 谢岫玉:“……” “不愿意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买醉的事情。”谢羡瑜看了看她,真诚劝诫着:“不过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再去了,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适合我?!”谢岫玉心里还有着气,听着谢羡瑜的劝告根本无法听进去,心里那股子憋屈越盛,“难道要结婚的男朋友出轨了我还不能去买醉吗?” “就这样?” 谢岫玉更气:“什么叫就这样?!”她情绪开始激动,历数着自己多么不容易:“我好不容易认识个不让自己排斥的人,跟他谈个恋爱,维持这段恋爱这么久了,准备了这么多功夫刚好到了这个年纪就要打算结婚,而且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影响彼此生活方式改变的人,结果!结果什么都没了!” 她越说越悲愤:“我一步步走过来,结果就这么什么都没了!明明这中间跟别人的流程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谢羡瑜竟然笑出了声,谢岫玉剜了他一眼:“很好笑吗?!” “结婚只是到了年纪就该做的事情吗?” 谢岫玉愣了,说:“这不是很省事吗?不会再受到别人的唠叨。” 谢羡瑜却摇摇头,脸上没了笑容,她第一次见那双桃花眼如此认真且严肃,说着:“结婚的意义不是这样的。在相爱的基础上让两个人过的比一个人好,而不是跟一个人过的时候没区别。” “你说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影响你生活方式的人结婚,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不愿意进入彼此的世界呢?而结婚本就是两个人互相接纳包容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的一件事吧。” 她不愿意进入对方的世界吗?有吗? 李梳平时在忙什么,她没有过问,所以对方才会换各种香水勾搭上了富婆,她到现在才发现,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没有心碎的感觉。正是因为她和李梳互不干涉各自的事情,她觉得这样的恋爱很适合自己,所以才会一直持续下去。 “才……才没有!”她辩驳着。 “哦?”谢羡瑜那双桃花眼仿佛看透她的心虚,说着:“那你有没有主动走进他的交际圈,主动去了解他?而对方有没有特地带你进入自己的朋友圈和见自己的父母?” 谢岫玉愕然地瞪大眼,谢羡瑜望着她的神情已有了答案。 “估计你也没有让对方进入你的朋友圈吧,彼此出去参加朋友的聚会估计最多也是说一声去哪里从没有想过带着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你们也不在乎对方的行踪,最后你还觉得这样的恋爱足够自由没有约束,跟那些鸡飞狗跳充满束缚的感情不一样,但是,这样真的是恋爱吗?” 是啊,这样真的算得上恋爱吗? “你就是因为这样的感情结婚吗?结婚就算不是因为爱,你总该有所图吧?那么你图什么呢?” 她图什么呢?结婚这件事似乎就那么理所应当地跳到她脑海里而已,她什么都没图谋。 跟李梳结婚这件事好像真的是到了该结婚的时间点,周围的人都在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年纪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父母亲戚都是如此说辞,她就顺水推舟而已,没有人问过她到底对结婚是个什么意见。 可是……可是…… 看着谢岫玉陷入沉默,谢羡瑜也不去打扰她,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轻起身从她身边走了出去。徒留谢岫玉一个人在房间想着谢羡瑜刚才的那句话,紧接着门又被敲响,还是恭恭敬敬的几声敲门声,直到她喊着进来,对方才推门而入。 “少爷让我拿您的衣服进来,还有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下,如果您换好了衣服就下来吃早餐吧。”说着,头发花白的刘姐将她的衣服放到椅子上,恭敬地退了出去。 谢岫玉拿起来看,确实是自己的衣服,上面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洗的很干净。 回想昨晚的事情,她记得前面自己的确是遇见了谢羡瑜,后面发生了什么来着?……好像她进了舞池跳舞……后面喝多了……再发生了什么就真的记不清了…… 她无奈地叹气,被谢羡瑜那番话说的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她只好将自己的衣服穿戴好,下楼后并没有看到谢羡瑜。 “少爷洗漱去了,等会就来,吩咐小姐您先吃。”刘姐冷不丁地说话,吓得她吃着面包咳嗽起来。 谢岫玉的脸有点红,估计她刚刚东张西望的样子被刘姐以为自己在等着谢羡瑜下来,估计是有不少女生这样,所以她才会这样提醒自己吧。 过了好一会,谢羡瑜下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睡衣,前面几颗扣子没扣牢,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穿就的碧玉,玉碧绿剔透,十分亮眼,一看就是上乘的好玉,碧玉衬得他那皮肤更加雪白,接着那双桃花眼望过来,俊脸桃花迷人眼,更多几分花-花-公-子的懒散感。 谢羡瑜擦着头发,坐下来时,却发现谢岫玉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胸膛前,他循着视线看去,发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的胸前的吊玉。 最后是谢岫玉沉不住气,忍不住问:“我可以问下你胸口那块玉是怎么回事吗?” 为什么……跟她梦境里契神的那块玉一模一样? 第16章 搬家 “你喜欢?”谢羡瑜看着谢岫玉的神情,微微笑,说:“可惜不能给你,因为这是我-干妈。” 犹如晴天霹雳,炸得谢岫玉半天说不出话。 谢羡瑜眨眨眼,以为她不能理解这个笑话,解释着:“开玩笑,这块玉对我的意义比较特殊而已。” 怎知,谢岫玉却说:“这块玉也是你的契神?”话说出口,她觉得自己说得不清楚,又说:“我是说,你契神也是一块玉吗?” “对,有什么问题吗?”谢羡瑜有些愕然,谢岫玉赶紧说:“因为我的契神也是一块玉,只不过跟你这块不一样。” “那还真是……有缘。”谢羡瑜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有点诧异。 谢岫玉则盯着他脖子上的那块玉,无论怎么看都像梦境里那块碧绿的玉,她怎么都不会认错,毕竟这个梦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最近越发清晰的梦境让她根本不可能认错。 可……这块玉却是谢羡瑜的契神的玉。 她的那块玉则是透白,仿佛没有生机那样的白玉,唯一醒目的就是白玉中透着一点红丝的痕迹。不过她把玉放在了酒店,不然她现在就想拿出来看看。 难不成真的是巧合吗? 谢岫玉吃着早餐,但视线忍不住往谢羡瑜胸口那块玉看了又看,心里一直纠结着。 “这块玉是我爷爷给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好几次生病差点死掉呢。唯有契神了之后身体才慢慢好起来,而这块契神的玉也是那时候爷爷给的,那时候还特地回去一趟举办了契神。”谢羡瑜拿起胸前那块玉,指腹摩挲着玉面,娓娓道来。 谢岫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视线好像真的过于炽热了。 “那天听你妈妈说了你契神的时候我妈妈也有去,看来不止如此,我们连契神的方式都这么相似啊。”谢羡瑜说着,“是了,上次在谢恒家见到你,也是因为契神这件事吗?” “算是吧,不过我是去解契而已。”谢岫玉苦笑一声,“这本来不是打算要结婚嘛?说是要解契才可以结婚,于是我就回去先解契,就去手算……谢恒叔家走了一趟,算个日子。” 她话锋一转,不再想谈论这个话题,说到别的话题:“不过我们两个还真像,我小时候也是经常生病,直到契神之后才变好的。”她自我宽慰,“说起来要真是为了我前男友解契了,那是真亏了呢。” “嗯……所以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呢。”她听到谢羡瑜这句话,抬头,正巧看到那双弯弯的桃花眼,不由得脸上一热,觉得自己的话像是搭讪,猛然地她觉得谢羡瑜的笑容有些眼熟。 “我们之前是不是……”说到这,她猛地住了嘴,谢羡瑜疑惑地看向她,她只好打哈哈笑着掩饰过去。 突然间,她觉得谢羡瑜笑的模样很面熟,那种诡异的面熟并不像是她曾经认识谢羡瑜那种面熟,而是似曾相识的笑容,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笑容。 但她知道这句话还是别说了,她跟谢羡瑜昨晚已经够狗血了,如果她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话,搞不好真的会被当有意搭讪的女人。估计刚刚的刘姐都已经将她当成那些对谢羡瑜有企图的人了吧? “少爷,刚才太太有来电话,说是等会要过来一趟。”刘姐总给谢岫玉一种上世纪精明能干的佣人的感觉,她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却一丝不苟,话也不多,干活极其利落,面对谢岫玉的不安也会适时出声提醒,总之就是非常有分寸。 太太?估计是谢羡瑜的妈妈吧。 但是谢羡瑜听到这个话语,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说:“我知道了。” 谢岫玉只管自己吃完早餐,没有多问,谢羡瑜转头跟她说:“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就行了。更何况你不是还有事吗?” “花不了多少时间,能送女士回去是绅士的荣幸才对。”谢羡瑜又恢复往日那副花-花-公-子的腔调,谢岫玉听到这话不知作何回应,这话实在是太难接了,只要是她几乎没听人在现实里说过,反而是谢羡瑜回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抱歉抱歉,看来你并不喜欢这样的说话,你的表情让我觉得我说了什么很恶心的话哈哈哈……” 谢岫玉:“……” 难道这些有钱人说话都这么酸吗? 她艰难地说:“也不是……挺……挺幽默的……” “你现在住在这里?”谢羡瑜开车送谢岫玉回住处,问了谢岫玉现在的住处,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等送她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是一处不大的酒店,从车窗看了看外面那栋酒店,酒店已经有些年头,位置也不算好,但价格并不高的样子。 “嗯……对……”谢岫玉有点尴尬,连忙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而已,我很快就会找到住处了。” 谢羡瑜不置可否的样子,谢岫玉道了谢,下了车。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蹲守在酒店门口的女人,女人似乎已经蹲守了很久,裹着外套,一见到她就马上站起来,拎着包包向她冲过来,气势汹汹。 “谢岫玉!你还记得回来啊!” 谢岫玉不禁被吓得后退一大步,女人那踩着低跟还朝她走得嗖嗖快的架势,喊着她名字,脸上狰狞的表情,不禁惹来旁人侧目。 “你有本事别回来啊!”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挡在了她面前,她抬头一看,是谢羡瑜。 因谢羡瑜挡在中间,女人朝谢岫玉扑来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谢羡瑜,眼神颇为探究,玩味地说:“可以啊,新男友?看来我白担心你了。” 谢岫玉简直无语,连忙解释:“你瞎说什么。这是我朋友,刚好送我回来而已。” “我怎么知道是你朋友还是新男友!你个没良心的!昨晚哭的稀里哗啦给我打电话,我这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等你一晚上了都不见你不回来!打你手机又关机!你倒好跟个大帅哥美滋滋地回来了,你知道我在门口吃了多久的冷风吗?!” 此女人是她闺蜜,名叫方玲凤。昨晚她喝醉后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但早上一看,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但也彻底忘了给方玲凤打过电话这回事,根本没想到方玲凤会蹲守在酒店这么久。 谢岫玉被说的一阵心虚,讪笑:“对不起呀我手机没电了。” “你对不起有个屁用啊!”方玲凤对着她一顿臭骂,谢羡瑜见她们两个人认识,早就不加阻挡,任由方玲凤揪着谢岫玉,“你个死没良心的,分手也不告诉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早就说过了李梳靠不住,分明就是个骚包,他就一个程序员整天坐办公室的人,还喷轻奢品香水这不是想泡富婆谁信啊仗着两分姿色就想吃软饭,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谢岫玉被她的大嗓门说的十分没脸,尤其是一转脸就看到谢羡瑜在旁抱臂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更加社死,连忙说:“行了行了我们进去再说……” “还进去再说?你愿意告诉我吗?分手也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住酒店,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说着,方玲凤就伸手捏她胳膊上的软软肉,捏的她直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来不及告诉你吗?别捏了……我是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来着,起码等我找到住处,我这不是也不想让你担心吗?” “那你这样就让我不担心啦?!”方玲凤瞪她一眼,恨恨地说:“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自己扛,可你现在这样住酒店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这是一时找不到地方搬嘛。”谢岫玉嘟囔着,揉了揉刚刚被掐的地方,对着方玲凤敢怒不敢言。 “行了,先搬我那里住吧。我男朋友正好出去公干一个月,你先把东西搬我那里吧。”说着,就拍着谢岫玉,风风火火地拉着她说:“走走走,我帮你去李梳那收拾东西,正好给你拿回场子。” “现在就去?”谢岫玉反问。 “那当然了,现在不正好有车吗?”方玲凤瞟向谢羡瑜,谢羡瑜笑笑,居然抢在谢岫玉拒绝前头说:“当然能为美女服务是荣幸,我来开车吧。” 方玲凤被这句话逗得咯咯笑,说:“哎哟帅哥你说话这么油啊,还没问你是哪位呢?” 谢岫玉得空终于扯了一把方玲凤,暗示她注意下分寸,说:“人家是我老乡……” “我叫谢羡瑜,是岫玉的朋友。”谢羡瑜脾气好地笑笑,也对方玲凤那些话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谢岫玉没想到本以为现在大白天李梳会在上班,却没想到上门居然能看到李梳。 方玲凤向来是个脾气爆又看不上李梳,这一上门呛得李梳火星撞地球。 原本谢岫玉以为就是拿走自己的东西那么简单,怎知道李梳恼羞成怒还顾忌跟她杠上了。 “你带这些东西我怎么知道全是你的?”李梳那张清秀的脸变得咄咄逼人,“万一你拿走了不该是你的东西,我去哪里找你?” 谢岫玉皱眉,语气冷淡地说:“李梳你别太过分,我拿的都是自己买的,这些东西你没出一分钱。” “谁说的清呢?你说没有就没有?”李梳斜睨着她,视线扫过他们三人,目光尤其在谢羡瑜身上扫过,语气变得越发可恨:“搞不好等你走了之后我发现缺了值钱的东西,但又没法找到你,这时候怎么办?我可不敢赌,而且你这些朋友在这里,也不知道手脚干不干净……喂,你想怎么样?!放……放手!” 谢羡瑜一把揪着李梳的衣领,他的身高比李梳还要高半个头,李梳是个程序员,身材清瘦羸弱,相对于谢羡瑜的力量简直毫无招架之力,根本无力挣脱他的手腕。 “李先生是个程序员吧?就算你一个月两万好了,你这屋子里的东西还不值得我们动手偷,如果李先生在乎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被偷走,我倒是建议你建个清单全部列好,免得掉进垃圾桶找不见了反倒怪我们了。”谢羡瑜勒紧他的衣领,李梳的神色惊恐,但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毕竟我们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对零散的东西不在乎,但李先生眼里只有这种东西还是要多留意一下。” “你……你……”李梳敢怒不敢言,谢羡瑜蹙眉,一把放开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他转身对谢岫玉两人说:“你们先搬些轻的东西下去吧,我等会下来。” “这……”然而方玲凤却一把扯着她离开,下楼之后,方玲凤还说:“看到没?那个李梳就是欺软怕硬,你看到刚才他吓得脸都青了。” “这样不好吧?留他一个人在上面。”谢岫玉显然说的是谢羡瑜,方玲凤却不在意,说:“怕什么,人家比我们能解决事情,你有时候也要多麻烦人家一下啊。” 谢岫玉蹙眉,她是觉得自己跟谢羡瑜没有熟悉到这个份上,实在不好让对方给自己出头,但很快,谢羡瑜就下来了,还扛了两箱刚刚谢岫玉打包好的行李。 谢羡瑜将行李搬到了方玲凤住处后,跟谢岫玉交换了联系方式。 “有空再联系吧。” 谢岫玉实在太感谢了他,说:“实在太谢谢你了,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谢羡瑜眨眨眼,笑着说:“现在也可以啊。” 方玲凤怂恿着:“对对对,现在就走。” “哈哈哈改天吧,我确实还有点事情。”谢羡瑜扫过谢岫玉的面有难色,最后离开时还叮嘱了谢岫玉一句:“你前男友应该不敢再找你麻烦了。”他朝方玲凤找个招呼,便开车离开了。 “啧,这种高质量优质男性不比你那个李梳好多了啊?赶紧上啊!” 谢岫玉朝天翻白眼说:“人家只是我老乡看不过眼顺手帮我一把而已。” 方玲凤反讽她:“你以为人家是在外打工的打工仔啊,还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地帮一把。” “人家是首富家大孙子,你可别想了,他一条裤子都够我一个月工资。”谢岫玉颇为无奈。 这话倒是说的方玲凤无法反驳,说:“也是,要是跟这么优质男谈了恋爱又因家庭分开那还不如不谈。”随之拍她,“要是你有机会被对方父母甩个支票要求分手可别忘了我啊。” 谢岫玉点点头笑说:“行行行,狗富贵勿相汪。我为你多要一个零,说我们才是相爱的,支票买一送一才行。” “干!有出息!” 第17章 没有人 方玲凤的家并不大,是个简单的两居室,一个大房间,一个小房间,小房间很小,是给她男朋友做电脑房的,里面还有一张单人床,说是她男朋友爱打游戏到深夜就顺便在小房间睡了一夜,免得进大房间吵醒她。 原本方玲凤的意思是让谢岫玉跟自己睡在大房间,但是方玲凤是个自由工作者,其实就是个网络小说家,她时常熬夜更新,作息也不太规律。两人一合计,干脆谢岫玉睡小房间,方玲凤还是睡大房间,这个月等到谢岫玉找到住处之后再搬出去,方玲凤把电脑搬进大房间,这样彼此的作息就不会被打乱。 宿醉醒来的一天可不好受,更何况还从李梳的家里搬出来,谢岫玉匆匆洗了个澡,早早就睡着了。一如既往还是那个梦,梦里是化不开的烟雾,迷迷糊糊的自己,还有那块碧绿的玉,玉却异常光滑明亮,里面再次浮现了长发背对着她的男人,仙气弥漫,衣袂飘飘,高处不胜寒,背手望着远方,宛如一幅晕染的水墨画,而她居然也就静静看着,那一刻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想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像是这样的场景发生了无数次,男人在望天,而她在看着男人。在她眼里,男人在看天地渺茫众生挣扎,而她则愿意守在这一方小天地,看着男人就好,这就是她全部的幸福。 从梦中醒来,夜深,梦境里的一起,让她还有点恍惚,睡意依旧,她眯着眼睛从床上起来上厕所,“哒哒”的脚步声,走到厕所却听到里面的水滴声,“滴滴答答”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玲凤怎么这个时候才洗澡?这都多晚了……这水声,听起来怪折磨人的,水淅淅沥沥地流淌着,在她耳中格外清晰,磨磨蹭蹭的,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磨人且不适。 她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站在外面等了一会,水滴声依旧滴滴答答不停,她喊了几声方玲凤的名字,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想来是洗澡没听见,她挠挠头,觉得等不下去了,干脆回去再睡一会,憋一憋,憋不住了再过来。走回房间的时候,听见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不清晰的声音,像某种生物浑身湿透滑润在地上爬行所发出的闷闷的声音。 “洗完澡就回去休息,把脚擦一擦,你拖鞋好多水。”她下意识地认为方玲凤洗完澡出来了,那水迹在阴暗中拖行的声音不过是拖鞋拖在地板的声音,不过太困了,她一头栽进了床,马上就昏睡过去了。 于是回去这一睡,直接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上班,遇见方玲凤起床上厕所,还说了她昨晚深夜洗澡的事情。 方玲凤熬夜特有的苍白脸色,睡眼惺忪地问着:“谁半夜洗澡啊。” “你啊,你还穿着湿哒哒的拖鞋跟在我后面。”谢岫玉回想昨晚,看透了方玲凤的意图,说:“你是想吓我吧?嘿没吓到。” “你梦游吧我半夜睡死了哪里起来了。昨晚我没写完更新,写到半夜直接就不洗了累得要死,干脆躺床就睡了,我哪有精力洗澡。”方玲凤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底下还挂着黑眼圈。 谢岫玉手里的面包掉在桌上,脸色刷地白了。 “你没起来?确定?” “当然啊,我甚至都没起来上厕所,一觉睡到大天亮。”半晌,谢岫玉都没说话,方玲凤意识到不对劲,见谢岫玉的脸色不对,连忙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醉酒还没缓过来?你怎么这么差劲。” “不是……我……”谢岫玉摇摇头,想说点什么,看了看方玲凤那副熬夜模样,还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咽回去,“没事……可能是我做梦吧……” 方玲凤昨晚根本就没起来,那么昨晚是谁在卫生间?水声又是从哪来传来的?是谁跟着她回到了房间? 所有的疑问让她浑身冰冷,答案都指向同一个她不愿意深思的地方。 那根本就没有人。 方玲凤端详着她的脸,皱眉,担忧地说:“你脸色很差啊,要不今天还是别上班了,再请一天吧。” 谢岫玉拒绝了她的提议,毕竟她刚请假回老家不久,这要是再请假,虽然是铁饭碗,但上级领导也会看她不顺眼的,如果她想在办公室好过一点,还是乖乖去上班。 想到这,她的害怕又驱散了一半。 这世界上再恐怖的事情都敌不过第二天还要上班。 “岫玉你怎么了?一早上魂不守舍。”旁边的女同事过来见她的状态不太对,出口询问。 谢岫玉连忙让自己从昨晚那诡异恐怖的厕所事件脱出来,说:“没事,只是没睡好。” “好好注意休息啊,别熬夜。”女同事说出担忧的话语,然而那双眼睛后面还藏着同情和八卦,看来她失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办公室,至少不是单纯的失恋事件,搞不好已经被传成她被甩了跑去借酒消愁,现在失魂落魄地回来上班。 谢岫玉说了些客套的话语,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她没有被人猜测同情的嗜好,不想满足这些人在体制内无聊的生活里的一抹谈资。 见她没什么回应,女同事神情闪过一丝兴致缺缺的意味,对她的反应感觉很无趣,又跟她闲聊了一些话,说是他们最近可能要忙起来了,听说他们要跟另一个局合作,那个局是管辖土地资源和文物出土协调之类的工作。 “听说是要借调一些人过去,也不知道谁会被调过去。”女同事轻声说着这些办公室八卦。 谢岫玉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风声,说:“那边之前的领导之前查出来那些事儿不是被……”后面没说出口的话让人一听就懂,无非是那边的领导之前被撤掉了,现在那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搞不好撤掉了一批换了一批人,所以才来她们这里借调人过去。 然而女同事却兴奋地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听说啊他们忙不只是因为人不够,还因为他们管辖下的区域被多划进了一块地,原本那里就是个小村子,没啥特产就一直没管,但是啊那里前段时间有人挖出了玉石,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那个朝代的文物,现在哟那里开始为了这个事情忙起来了。” 这件事她倒是不知道,不过女同事看着她果然不知道的神情眉目兴致勃勃,随即却是说:“对了,我刚刚进处长办公室,说是让你进去一趟。” 刚刚女同事进办公室交材料,领导顺便叫她出来喊谢岫玉进去谈事。但刚才闲聊了一会,对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喊她进去,而是说起了别的八卦。 “你怎么不早点说。”谢岫玉忍不住出口,语气有些抱怨。 “我记性不好,这不是才想起来。快进去吧,处长等久了可不好。”女同事轻飘飘地揭过去,眼里明显带着别有意味的高兴回到工位。 谢岫玉微蹙眉,这个明明才是正事,偏偏对方还拉着自己讲了半天不相关的事情,最后才轻飘飘来了句领导找她。想到她跟对方没有直接竞争才是,毕竟她在办公室从来都不是出挑的那个人,领导给的任务就做好,也不会邀功争取表现,在体制内她自认自己算是没有竞争力了。 不过她刚刚拉着自己谈了半天这个借调人的事情,该不会…… “进来。”四十多岁的秃顶何处长看到她,说:“来了啊岫玉,怎么这么久呢?” “刚才小丽可能有点事情忙,刚刚才告诉我。”她也不是傻子,在领导面前适当装傻避免背锅。 “小丽啊……这没事,先坐下吧,我有件事告诉你。”处长接下来说的事情果然跟女同事说的事情差不多,说是那边缺人,需要几个人过去跟进一下。 “……那边啊也是缺人,毕竟前段时间走了不少人,现在又有了个任务迫切需要跟进。他们管辖下有个地方泥土突然坍塌,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雨后泥土松动塌陷了一块而已,但是之后却被农民发现了这底下有东西,居然挖出了岫岩玉,连带着那一片可能都是玉矿,本来嘛这是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能给解决了。棘手在于这个玉矿延伸的可能不止那一块,还通到人家的墓园里面去,那家族也是干玉石生意,现在对那块地方虎视眈眈,那边需要她们部门去查看评估一下,出一个后续的计划方案协调各方面的人力资源。” 谢岫玉下意识地蹙眉,但还是抑制住自己这个动作,和颜悦色地说:“处长,我一向不是这方面的人呀,他们那科的事情我都没接触过,也没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这……” “没关系的,我们把人借调过去也就是打打下手,那些需要专业的知识人家有专家来负责,这工作不难无非就是跟着勘察一下协调人员,没事的,岫玉我觉得你可以,你一向都很聪明,在工作上也能灵活变动,我相信你能很快上手那边的工作的。”处长一脸欣慰地看着她,说得她哑口无言,一旦领导给你戴高帽了,你就要小心准没好事,一般有好事领导也会给你戴高帽。 “你放心,你还有其他人一起过去,当然不止他们那边部门的人,还有其他文物保护局的人一起,听说还有几个外聘的专家一起前往评估鉴定。你们就放心过去吧,到时候忙完了就回来。” 她也很想反驳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啊领导,你找别人去行不行?说是借调,也不知道借调多久才能回来,万一借调一年半载,她在那边又不可能晋升,这边又被耽搁了。 怪不得今早女同事特地跟她说起这件事。 她到底还是有点不甘,不能发脾气也不能拒绝,但还是忍不住,稍稍委婉地问:“处长,为什么选我过去呀?我到这里工作也不算久,有些前辈比我优秀多了,你看我前段时间还请了假,这进度也落下了。” 只见处长露出了一个笑容,颇为高深莫测,也没立即回答她的疑问,而是递给了她一份资料。 “看看,这是那地方的一些资料。那边部门给的,不多也就是让了解个大概。” 谢岫玉满头雾水,这关资料什么关系,听着领导的话,打开了那份只有几页资料,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三个字。 慕玉村。 这……怎么会……她老家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怎么可能会有…… 见她震惊的神情,处长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说:“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过去了吧。那发现玉矿的地方是你老家对吧?这次你算是最熟悉那地方的人了。” 第18章 血养玉 被借调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谢岫玉也不挣扎了,除了她之外,科里还有几个人都被借调出去了,其他没被借调的人对此都有自些猜测,无非是她们被领导冷落或是领导对他们有意见了,所以给他们借调出去了。 还有不少同事对她嘘寒问暖,话语里替着她可惜,实际上眼里都是探究的意味,连那天跟她说借调这件事的女同事也来找她两三次了,无非是跟其他人一样,但多了一丝庆幸的意味。 这次的项目明显要回慕玉村耗不少时间,上面的领导挺重视这件出现玉矿的事件,不久就定了出发的时间,谢岫玉只熟悉了个大概就被赶鸭子上架谢岫玉干脆跟闺蜜方玲凤说了这次借调的事情,方玲凤听了直呼她这是带薪回老家,还省下了车费,这就相当于跟村里人打打交道,比别人要轻松,这样回老家就多玩玩,过年也不用请假了,这多好。 谢岫玉却沉默了,久久没说话,方玲凤越说越发开起玩笑,察觉到谢岫玉没像往常一样附和扯淡,一眼看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最近都在熬夜?不对啊,我见你早早就睡了。”方玲凤也不是真正的心粗,究竟是女孩子,到底是有点敏感,意识到从一开始谢岫玉说出自己要出差的事情后这反应就不对劲,以前谢岫玉也有出差的时候,但反应不至于这么消极,就像是不想去一样。 “你是不想回老家?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谢岫玉犹豫半晌,自己憋着确实不好受,还是决定告诉方玲凤关于回老家解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尤其包括奇怪的水滴声和撞鬼的事情。 “那你还去个毛线啊,小命要紧!”方玲凤胆子也不算大,被谢岫玉说的这些事情彻底吓到了,一改之前的态度,劝着她别去。 谢岫玉主要也是想要找个宣泄的口子,说出自己担忧的事情,这会子说出来后,心情却好了不少。 她摇摇头,无奈地说:“这次是非去不可,我要是不去的话工作就没了,没了的话,用不着回老家,我现在就没命了。” 她为了考上公务员有多拼,自然不会甘心因此辞职。若是因此丢了工作,他爸妈听到这消息,除非她接下来都不见父母了,否则她绝对被爸妈念叨到生无可恋。 人都有侥幸之心,她觉得或许上次回去只是日子不好才会撞鬼,或许这次就不会了呢? 这就是成年人的难处和无奈,方玲凤自己也是因为工作的限制和束缚,才会转为自由工作者的网络小说家,这点她能理解谢岫玉,总有这样的理由不是能随便拒绝工作的决定,但她只能叮嘱着谢岫玉:“那你要是有什么情况记得一定要跑或者打电话给我也行,反正你去了也就是打打下手,跑了也就跑了,到时候你给自己找个理由就行了。”随即还是心有余悸地说:“这得多吓人啊……不过你也别多想了过去就过去了。” 谢岫玉点点头,想了想那晚半夜起床听到的厕所水声还是没告诉方玲凤,见着方玲凤拍着胸口后怕的样子,决定还是瞒着她得了,毕竟方玲凤还要继续在这房子里生活,就方玲凤那胆子说不定吓得搬家就不好了。 从她工作的城市没有直接到她老家那小村子的火车和高铁,要是选择坐高铁还得转两趟大巴,单位干脆就包了一辆大巴直接带全部人回慕玉村,通知她们带着行李到地点集合。 这一趟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谢岫玉收拾出了个超大的行李箱,手里还拿着两袋杂物,那都是方玲凤给她塞的,她大包小包拎着,穿插在众多同事中艰难地将超大的行李箱放进大巴的后备箱里面,可惜她一只手被一个包占据,偏偏同事们的行李也很多,她只好搜寻着里面有个空位,一只手艰难地将行李箱托到里面,突然,一只长臂越过她,对方身材修长,一只手很轻松地将行李箱提到里面的位置。 谢岫玉连忙回身说着谢谢,抬头却发现对方很高,穿着墨绿色的大衣,身上有股淡淡的熟悉的气味。 “不用客气。”男人的声音清朗温润,如缓缓流淌的小溪清泉,所过之处沙子石子皆是潺潺流畅之感。 “你怎么在这?!”谢岫玉惊讶,对方一双漆眸望着她,沾染了点点笑意,说:“我也一起过去。” 谢岫玉这才注意到他还背着个包,并不大,很轻松地挎在肩头,对比谢岫玉大包小包的笨重,反而有种闲云野鹤的悠闲。 真没想到会遇到李聆风,难不成他也是同事?她刚被借调也没认清现在部门到底有哪些人一起去慕玉村。 谢岫玉还想再问,李聆风却堵住她的话头说:“不要勉强自己。” 她一怔,反应过来他说应该是刚刚她扛行李箱的事情,被一个不算熟的人关心,尤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的反应可算是有点无措,她没有应付这种情景的经验,只好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他到底是不是跟着一起去慕玉村这种事情,背着包就上了大巴。 随便找个了靠窗的位置落座,她一般不晕车,除非车里的味道特别大,所以她选择坐前面还是后面都无所谓,人来人往,大家似乎都认识,第一时间都选择跟熟悉的人坐,这样一路上也算是有个伴。她算是个被借调的人,匆忙地跟这个部门的人打了个招呼外,也没跟谁比较熟络,她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声音突然传来,熟悉得一激灵,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头一眼就撞进了对方漆黑的双眸。 黑黝黝,深夜不见底的神秘。 “可以。”谢岫玉点头,李聆风便将包塞进上面的行李架,利落地坐在她身侧,在这过程里,谢岫玉明显感觉到全车的目光都在关注着李聆风的举动,包括他选择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大巴刚开动,便有这次带队的领导开始介绍着众人,可总算是解决了谢岫玉的满腔疑惑。 “这次我们的任务有点繁杂,但是各位不用担心,我们请相关的专家过来援助,因为大家之前都太忙了,现在就在这里介绍认识一下吧。首先是……”接着领导便是逐一介绍这次外援的专家,前面介绍的人大部分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中年专家,一眼看去便是行业资深范儿,看起来就是在专业里有了念头,等到介绍到李聆风,那年轻俊秀的外表跟其他专家格格不入。 “……最后就是玉器鉴定北大朱玉雄教授推荐的教授,这位可是朱教授力荐的人选,叫李聆风教授。”领导的目光看向他,李聆风微微颔首,除此之外别无反应,一侧的谢岫玉差点冷汗都下来了,眼看着领导脸上的笑容有僵硬的趋势,她连忙扯了扯李聆风的袖子,小声提醒着他:“你举手示意一下,说两句。” “说什么?”话里甚是不解,看向他的表情,要不是他的神情云淡风轻里还夹带着迷惑,谢岫玉都要怀疑他是跟自己开玩笑了。 “就是介绍一下自己。”谢岫玉低声说着,李聆风了然,随即大方地挥手,温文有礼地介绍着自己:“初次见面,鄙人名李聆风,可能比不上队里各位长年累月的专业学识,只是有着一些浅薄的见识,得到希望这次同行能够帮上忙。” 这自我介绍显然跟往常大家的所见的不一样,这还带着古代人腔调的自我介绍,一时间让车上沉默了下,领导说着:“李聆风教授真是风趣,果然不愧是研究玉石的,这说话就是有格调,不过这话还是太谦虚了点,你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要不然朱教授也不会推荐你,可谓是青年才俊啊。” 顿时,车上众人纷纷附和,毕竟李聆风实在太过出挑,车上众人的视线一早就聚焦在他身上。 而李聆风面对众人的视线,依然闲适从容。谢岫玉都忍不住看他几眼,但她从刚才李聆风那段自我介绍里却听出了别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李聆风虽语气是温润平和,话的内容是谦卑有礼,但又莫名让人感觉到一丝自负,这自负和自谦的话语相互融合十分耐人寻味。 怎知那双漆眸准确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她连忙收回目光。 领导讲完话,车里的众人互相攀谈起来,跟李聆风隔个过道的三十几岁的女人首先问出了众人最想知道的八卦问题。 “李教授你有对象了吗?还是单身吗?” 面对这个问题,李聆风还是那副闲云野鹤的神情,让谢岫玉想起同样在阿姨八卦围攻下游刃有余的谢羡瑜,不同的是谢羡瑜的回答通通都是打太极却又让人满意,而李聆风是真的回答了。 “唔……暂时算是。”李聆风看了谢岫玉一眼。 谢岫玉:“……” 这举动和话语彻底点燃车内八卦的群众,有些人本就是暗中看着那人跟李聆风聊天,如今听着这话开始起哄。 “什么叫算是?现在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说说啊是谁呀?” “我们认不认识?在车上吗?” …… 然而面对这些问题,李聆风笑而不语,说话也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然而突然有人将话题转移到了谢岫玉身上,显然对刚才李聆风那一眼有着特别的解读。 “岫玉你和男朋友不是准备结婚了吗?准备得怎么样了呀?” 谢岫玉一直安静如鸡,这时候被扯进来……她看了眼发问的人,是她同科室的女同事,名叫何丽,长得漂亮艳丽,在科室里受男人欢迎,这次也被借调过来了,但谢岫玉跟何丽不怎么熟,顶多也是工作上的接触,何丽对她不热络,她也不属于会主动接近别人的类型。 “最近分手了,目前单身。”谢岫玉淡淡地说出来,顿时,刚才还热火朝天的说话一时间冷了场,她也不管,将头转向车窗,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闭上眼睛假寐,不再理会众人。 这时候,李聆风也转头看向她,神色却若有所思。有人想要再度打开话闸子,李聆风却终止了这场话语,说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大家先休息好,一改随和温润的态度。 谢岫玉能感觉到周围慢慢安静下来,随着车子的颠簸,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烟雾袅袅,她又梦到了那个年幼时契神的场面,契玉中那男人背影越发清晰,青衣墨发,背对着她,看不到面容。紧接着玉里面居然出现了别的画面,那是一片竹林里,青衫男子正在低头作画,岁月静好,宛如一幅美好安静的泼墨画,竹林一侧竟还有一个身影正在偷看着青衣男人,但却并没有将自己掩藏好,只挡住了脸蛋,露出一大截粉色衣裙。她如同玉里的女人一样,看着作画的青衫男人看怔了,她鬼使神差地想伸出手触碰那块玉想看到男人的真容,刚碰触到玉,突然从玉里伸出一只湿漉漉的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湿漉漉的触感,如阴暗滑腻的蠕虫在手上蠕动爬行,她吓得连忙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把那只手给拉了出来,那竟是一张苍白贴着一缕缕湿发的诡异脸蛋,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嘴唇咧向两侧,裂到了耳朵处,还在“咯咯”发出晦涩难听的笑声,声带像是生锈的刀片刮着机器那般,对她笑着说“嘻嘻……姐姐……跟我玩啊……你好香……嘻嘻……我哥哥喜欢你……那我也喜欢快下来陪我玩……”,她拼命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气急败坏下问着对方:“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嘻嘻……因为你好吸引人香香的……哥哥喜欢……我也喜欢……” 她觉得不可理喻,“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就算你哥哥喜欢我,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和哥哥是一样的……嘻嘻……下来陪我玩吧要不姐姐你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会被其他东西吃掉的……” 突然,她一只手握紧她的另一只手,将她拉离了那块玉,她回头一看只见对方的胸前是那件青衫墨发,再抬头想看清对方,一睁眼,却是身处大巴上,此时一个颠簸,将她颠了一下。 “你没事吧?”隐含着担忧的语气。 稍转头,便是那双漆眸,李聆风正在看着她,眉目有着关切。 “没……没事……” 李聆风抬手,拂过她的眉间,撩起她睡乱的刘海到耳边,垂眸轻声安抚着她:“没事就好,是做噩梦了吗?都是梦,都过去了。” “嗯……”这时谢岫玉才发现自己靠着李聆风的肩膀睡着的,刚刚她醒来时,貌似还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她连忙坐正,不禁有些尴尬。李聆风倒是没有其他的反应,反而递给她一张纸巾,纤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蛋,示意着她脸上。 我的脸? 谢岫玉疑惑拿出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被压红了,眼尾有些红,连忙擦了擦。 糟糕,难不成做噩梦她还被吓哭了?太丢人了。 这时,大巴碾过了什么东西,又是一阵颠簸,谢岫玉原本打开的领口里的玉就这么跳了出来。李聆风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了她脖子上的那块玉上面,目光渐渐凝重。谢岫玉也跟着看向玉,发现白玉中的血丝似乎又多了一丝,苍白死气沉沉的玉只有中间那几丝血丝尤为耀眼注目。 为了打破尴尬,她主动出声,说:“这是我的玉,需要带在身上。”继而看着透白的玉里那几缕血丝,奇怪这玉怎么有点不同了,不禁嘀咕着:“这怎么里面还多了一点红丝……这红色的像血……就像血养着这块玉一样……” 到达 没错,透白的玉点缀着里面的红丝,却红的不正常,宛如血丝,有时候错觉之下还会飘动。 李聆风则出声打断了她的嘀咕:“不要多想,世上的千千万万,或许你的玉正是很特殊的。” 听他这么一说,谢岫玉想起他是作为勘察鉴定专家,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他给自己评估一下自己这块玉,于是开口:“我这块玉怎么样呀?” 李聆风看着那块玉,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说:“你这块玉叫岫玉。” 谢岫玉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一种玉的名字,是上学的时候同学对这方面有点研究,就给她说了她的名字其实是玉的名字。这名字本来是一个恩人在她出生的时候取的,他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就听着这名字还不错也就答应了。 谢岫玉接着问:“那这玉的质地是不是不太好,你看这玉里面还有杂质。”她并不懂得怎么看玉的品质,觉得这透白的玉里面的红丝跟这纯粹的玉格格不入,显然认为那是杂质。 李聆风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看着她,正色说:“那不是杂质。” 李聆风的气质突然变了,谢岫玉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到他了,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只好避而不谈,就说:“那这很值钱?” “玉不应该以别人对玉表面的评估去确定它的价格,它更多应该看对于主人的价值去评估它,”李聆风望着她脖子的玉又说:“这块玉对于你来说应该很有价值吧?” 谢岫玉想了想,这玉是自己契神的东西,确实重要,说:“是的。” 这话却让李聆风的眉宇放松了些许,冰雪融化,一改刚才肃清的神情,唇边微微带笑:“那就好。” 谢岫玉见此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抓住了李聆风话里的内容,反问他:“你是从事这玉石鉴定这方面的事业,按理说应该也会收藏玉器吧?那么这些玉器对你的价值也很特别吧?” 听到这话,李聆风看着她一怔,突如其来的反应,像是被人戳中了无人可知的角落,眸色暗淡,隐含着哀伤,他将视线挪开,眸色如远边山峦暮色将垂时的秋分暮色,这无来由的情绪虽然不明显,但让谢岫玉有点奇怪。 “我以前的确有一块玉,那块玉很漂亮,独一无二,可以说史无仅有。” 谢岫玉一下子来了兴趣,史无仅有那得是多好的玉啊。 “是什么玉啊?长什么样?” 李聆风扫过她脖子的那块岫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缓缓道:“也是一块岫玉。” 谢岫玉观察他的神情,说:“那肯定对你的意义很大吧,你很喜欢那块玉?” 李聆风点点头,目光似乎追溯到了很久远的时空,连语气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对我的意义很大……只不过我那个时候没有珍惜。” “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你多戴它爱护它不就行了。”谢岫玉想的很简单,无非是玉,仔细维护着不让它磕着碰着就行。 然而,却听到李聆风说:“那块玉已经废了。是块废玉。”望着谢岫玉讶异的眼神,他波澜不惊地说着:“我从那时候就将它丢弃了。” 这……这是摔碎了吗?听说有些人对玉也有很深的感情,大致是她所不懂的吧。 谢岫玉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那可能是没有缘分吧,你也可以重新再找一块,这个时候好好珍惜就行。” 李聆风摇摇头:“玉只有一块,跟人一样都是不可代替的。人与玉是有缘分的,有缘的话,这样人养玉,玉也可以养人,双方才能够彼此和谐。”他指了指谢岫玉的脖颈的玉,“你应该戴着这个玉,有时候好玉和人相互默契,以人气养玉,以玉养人魄,这样达到人玉和谐的话,甚至能够助人修炼。” 谢岫玉笑说:“修炼?那就是可以成仙咯。” 李聆风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起来,说:“对,成仙。” 谢岫玉当他开玩笑,笑笑就过去了。 来到了慕玉村后,那边早早就有人来接待,是镇上来的人,一路领着他们到村里的招待所休息。她老家慕玉村本就是个不算大的小山村,也没有酒店,有个村招待所就已经不错了。招待所的环境还行,有个农家院子,有两个公共卫浴。大家都被安排进里面住,有些人两人一间,而谢岫玉就被安排跟科里另一个女同事合住,恰巧这个女同事她居然认识,就是在大巴上提问让她难堪的何丽。 何丽一眼看到这里的招待所就不太乐意,问着:“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这里没有酒店也没有宾馆这些?好歹也要有个好点的地方。” 镇上的工作人员有点为难,说:“我这里不比城里,这没有酒店,就算是宾馆那也得是镇上才有,不过这招待所被收拾得很干净,这你不用担心,” 何丽蹙了精致的眉,刚张口,那边领导就说了:“条件有限,我们都理解。现在国家不允许铺张浪费,这里就挺好的干干净净。城里来的长大的人有点不习惯 也正常,但是都将就一下。” 领导就是那个新上任的领导,比较年轻,三十来岁,戴着眼镜,不比那些年纪大的领导,居然长得还清秀高瘦,姓程,大家叫他程科长,有人说他是有背景,总之出身不低,但没想到意外地好说话。 那帮外聘的专家倒是脾气好得很,即使经过这长时间的大巴,除了李聆风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外,一个个下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苍白浮肿,脚步发飘,这会子大家都对住宿的条件没意见,甚至说:“没事没事,我们还住过比这条件还差的呢,那样不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不挺好的,干净宽敞。” 领导都发话了,何丽自然不好说啥,扯出个笑说:“说得对,这里也挺好的。”只是说的多少有点勉强。 众人先安顿下来,将行李收拾好,谢岫玉跟何丽分到一间房,有两个单人床,简单的书桌,何丽进来挑了自己喜欢的那张床,谢岫玉对此没有讲究,走向另一张床。 其实她老家的房子距离招待所也不远,但这次毕竟是工作,所以她还是要跟众人一起住招待所才行,不能掉队。 何丽一来便收拾了洗浴的用品,就要开始洗澡,晚上还有一场接风宴,现在本意是让大家休息一下恢复精气。 “我要去洗澡,你去不?” 谢岫玉摇摇头,说了自己觉得有点休息一会,何丽也就随口一句,转身出去洗澡去了。 谢岫玉收到了闺蜜方玲凤的信息,问的是她到了没?有没有事情? 她现在倒是不困,刚才的说法也就是推辞而已,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做过的梦以及契玉的事情告诉闺蜜,其中还谈到了遇到李聆风这件事。 方玲凤当即兴奋地表示那个梦境肯定有问题,还有那块玉也有点不对劲,她说你不觉得你带了那块玉之后就撞鬼了吗? 谢岫玉却不太相信,因为她小时候身体就弱,是靠着契神之后身体才逐渐好起来,若是玉的问题,也没道理啊……她又看了看胸前的岫玉,透白的玉映衬着中间几缕红色尤其醒目,红丝透明的玉里仿佛灵动的海草。 若是这样她奶奶之前收着这块玉这么多年,也没道理啊。 谢岫玉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去参加晚上的接风宴了,面对何丽的精心打扮,她也没心思等着她,干脆就说自己先出门。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往外走的程科长,程科长也跟他们住在这个招待所,不过他们应该住在旁边院子里的单人间,条件比较好。 谢岫玉向程科长打了个招呼,他点了点头,居然记得她,说:“你是不是谢岫玉?何处长之前跟我提过你,你那天来报道太匆忙了,都没能跟你聊聊。” “科长您太客气了,随时都可以聊,没有方不方便一说。我还要靠科长您照顾提点呢。” 程科长笑了笑,居然唇边有个浅浅的酒窝,顿时增添了一丝少年感,说着:“听说这里是你的老家,这里你比较熟,到时候我肯定有很多时间要指望你才对,希望接下来的工作你能好好协助我。” 这话……虽然何处长调她来的原因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这个工作,她的任务不会太轻松,但是程科长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有点慌。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不用镇上的人来接吗” “都知道地点名字了,何必让别人过来跑一趟呢。我们自己去就得了。我们也不是那些走不动的人,多走走有利健康呢。” 不过这程科长倒是好脾气,身边并没有像其他领导一样让当地的工作人员前呼后拥,他一路上也跟着谢岫玉闲聊,大都是问谢岫玉村里的信息,架子倒是没有。 接风宴是在村里的一所农家乐里吃的,大家休息了一下,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些,当地的农家菜让这些人吃的颇为满意,晚上散伙的时候,有些特别敬业的专家却提出了要去坍塌的地方去看看。 一群专家都是专业痴迷的能人,来的时候就是对此感兴趣,倒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只是谢岫玉犯了难,这时外面的天色已黑,她身为当地人必然是要带路的,经过刚刚跟科长的谈话,那也是一番提点,同时也是提醒她,她已经明白自己这次是作为科长的左右臂来的,断没有让这群专家上山,而自己这个本地人回去睡大觉的道理,但是她脑海里又浮现上次奶奶下葬的时候所遇到的女鬼,仍然心有余悸。 “今天还是太晚了,各位要是心急的话明早早点去看,现在天黑了也影响视野,倒不如天亮了看个透彻。”李聆风突然开口,一群专家看向他,随即纷纷认同了他的意见,表示确实太晚了,明早再去。 李聆风的一句话顿时就扭转了这群专家的心思,看来他在这群专家里确实有点本事。 谢岫玉看向李聆风,忍不住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那双漆眸扫过来,她却像是触电一般,连忙转移了视线。 回去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李聆风居然就住在她的隔壁,李聆风向她和何丽颔首示意就进了房间, 何丽见着李聆风进了隔壁的房间,眼睛一下就亮了。 深夜,谢岫玉洗完澡后正打算睡觉,却听见了敲门声,她睡靠门这边的床,她去开门,却见到李聆风站在如墨的夜色中,宁静且神秘。 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递给她,说着:“热牛奶,听说喝了会好睡一点。” 看来说的是车上做噩梦的事情,谢岫玉接过牛奶,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说:“谢谢……你特地热的吗?会不会很麻烦?”毕竟这里没有微波炉,条件简陋。 “有心就不麻烦。”他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件事,仿佛稀疏平常,他的眼神碰触到她身后的何丽,点头示意,接着对谢岫玉道晚安,若无其事地回房间了。 捧着那杯热牛奶,谢岫玉五味杂陈,放在手心里是温热的,喝了一口,醇厚的奶味,从喉咙顺滑到胃里,瞬间暖烘烘的。 “岫玉你跟李教授挺熟的呀?这么晚还来给你送牛奶,还是热牛奶,我以前的男朋友都没这么体贴呢。”何丽在一侧擦着护手霜,斜着眼睛瞥着她,说:“看车上你两也坐在一起,认识多长时间啦?” “没多长时间,是普通朋友。” “别害羞,大家都是女的,我不会说出去,就单纯地聊聊。临结婚吹了的那些我又不是没见过,还见过刚领证就离婚的呢,这都不是问题。现在女性可不是以前,要从一而终,不行咱就换呗,这有啥,等到遇到真正对的人才知道谁是真爱啊。”何丽慢悠悠地擦着护手霜,跟她打算推心置腹的样子,然而谢岫玉只是淡淡地挂着笑容,也只是礼貌疏离,说:“我跟男朋友分手不是这个原因,我不是那种人。” “哎呀你别害羞……” 谢岫玉打断她的话:“更何况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道德问题,将劈腿说的冠冕堂皇美化成追求真爱的话,那不过是找借口。”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这话谢岫玉算是说死了,何丽最后抹完护手霜,将护手霜扔在桌上,冷冷地说:“都这么晚了,熄灯上床睡觉了!” 谢岫玉不理会她,喝完了牛奶,但是心里也同样有着疑惑,为什么这个李聆风像是对她多有照料呢?她将这件事告诉闺蜜,闺蜜却说李聆风对她有好感,但是她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方玲凤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人家可能就是看上了你认为不可能的一面。可谢岫玉就是觉得不可信,她没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更何况她刚刚遭受了李梳的背叛,对于男人的接近还是有些警惕和不敢相信。 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天色一亮,众人就准备出发现场看看情况,村里的干部就来带着他们上车,顺便给他们介绍情况。基本上跟处长之前说的差不多,就是前段时间下大雨,这一冲刷下泥土坍塌出了个大洞,里面可能有着玉矿。 地点就在一座山上,跟着村干部爬上山,山路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看就是人踩出来的小路,这山谢岫玉看着有点眼熟,走在山上往外一看,就看到一处被藤蔓爬满的铁栅栏围着的墓园,树影之间隐隐约约穿插着一座座墓碑,阴深沉重,无声地躺在那里任由世人观看。 “……这座山连着谢业堂家的墓园,就是那边那个番仔楼的谢家的墓园,人家这个墓园也有起码上百年的年头了。”村干部主动讲解着,谢岫玉看向他,发现他是慕玉村的村支书,新上任的,学历不错,还挺年轻的。 程科长问:“那他们也回来了?” “是啊,前几天听说了这事就赶回来了,跟我们交涉了一下,我们这不是要等上级相关部门来解决吗?” 程科长没说什么,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突然村支书走到谢岫玉身边说:“岫玉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谢金生啊,就是谢飞海的儿子,小时候还跟你一起玩过,可惜你们家早早地搬出去了,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谢飞海算起来是她家表叔,毕竟一个村里,大家都会沾亲带故的,不过她倒是不太记得谢金生这个人了,她小时候的确在村里玩耍过,有过几个小伙伴来着。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表现出不记得,说着:“大概是有印象,你都当上村支书了啊。” “诶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就是赶上政策了,前段时间村长也就是飞权叔他不是身体不舒服嘛,我这就才接手的,实际上我还有很多不懂呢。”说着,他就切入正题,“这不,这次这个玉矿的事情,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接下来还得要你照看提点一下呢。” “看你说的,我就是一普通的工作人员,我们通通都是按流程办事的,你也不用向我学习提点什么。”谢岫玉当上公务员以来对于这一套已经熟悉了说辞,肯定不能说漏嘴,不然自己就完了。 谢金生跟她叙旧,攀着关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坍塌的洞穴处,泥土已经塌陷下去,自然地露出了一个地坑,把手电筒往里一照,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四周已经拉起了隔离带,他们往下看去,灯光照耀的地方,有几处石头折射出一种不寻常的光芒。 当初村民发现有异常,全是因为看到了里面石头在发光,于是连忙喊人来,结果发现那可能不是一般的石头。有相关认识评估下面可能连着玉器和玉矿,所以赶紧联系上面的人过来。 “具体那一天塌的?”程科长问着。 “是上个月4号那天。”谢金生想了下,说:“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雨,有个人上山去看他的果树,看到了这边陷进去了,但是雨太大了他也没管,以为是泥土松动被雨水冲开了坍塌的,后来再上山才发现里面有东西在里面。” 上个月4号?仔细算来,那不正是谢岫玉解契那天吗?正好那天也是倾盆大雨。 谢岫玉却觉得奇怪,怎么偏偏是那天坍塌呢?她记得又不只是那天下暴雨。她弯腰仔细看着那些石头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涌上心头,感觉到一股心旷神怡,像全身的皮肤都被打开了毛孔一般顺畅舒适。就……就好像是看到了同类,吸引着她不断靠近,她不知不觉到了坑边,她的全副身心都被吸引,突然脚下一滑一股落空感,马上后颈被一股力道扯了回去,转脸她被拥进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鼻尖仍然是那股淡淡近乎无的气味。 “没事吧?”抬头又是那双漆眸,李聆风问着她。 她摇摇头,连忙从李聆风怀里出来,这是第几次了?好像他总会恰到好处地给她解围。 一侧的程科长提醒着她:“岫玉注意安全啊,虽然不高,但是掉下去还是不好。” 谢岫玉连忙应下,转眼扫过刚刚站在她身后的何丽,一向对这个工作不太积极的她居然在跟其他讨论着这个坑里的事情,很是忙碌的样子。 虽然她被这坑里的石头吸引了注意力,但不至于会傻到掉进去,刚刚明显不只是自己脚滑掉下去的感觉,更像是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把。 由来 刚来到这里,工作主要就是了解情况与当地工作人员交接工作。这个时候谢岫玉作为本地人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她被程科长来跟工作人员交接工作,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玉坑的地方离招待所有点距离,尤其上山下山比较费力气,待谢岫玉回招待所的时候,天色已有暮色之意,可是她的工作还没做完,但是农村的夜晚太过漆黑,而且现在也没安装夜晚的照明灯,还是不适宜工作。 她搭着村委的电动车回招待所,却在外面交叉路口看到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是一个女人,穿着糯白色的大衣配短裙和靴子,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正在拉着路上一个背手回家吃饭的老头问着什么,时髦与这里格格不入。 “大叔你认不认识谢岫玉啊?” 这熟悉的声音…… 她连忙让谢金生把电动车停下来,大喊一声:“方玲凤!” 果然,对方马上转过头,看向她时惊讶地说:“我正在找你呢!” 谢岫玉下了车,看着她的行李箱说:“你怎么突然来了?还不告诉我?你带着行李箱是想干嘛?”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看你老说害怕我过来陪你啊。”方玲凤挽着她的手,被她甩一白眼,说:“少来,你是为了你的素材吧?来之前你起码给我个电话啊。” “提前通知就不叫惊喜了。”方玲凤被拆穿也丝毫不尴尬,嘿嘿笑着, 谢岫玉无奈,但来都来了,也不可能赶她回来,不过她觉得方玲凤住几天觉得没意思应该就会回去了。谢岫玉向谢金生说了方玲凤是自己朋友,接下来她就带着方玲凤回到了招待所,考虑到招待所还有房间,但是方玲凤毕竟刚来这里,她决定让方玲凤跟自己睡一床。 不过何丽回来后却不同意,说:“本来房间就小,三个人就更拥挤了。” “她跟我睡一张床,不用挤到你。” “那也不行,跟你睡一张床就不会占用空间了吗?”何丽说:“让你朋友来这里住本来就是你的事情,不可能让我将就你的私心,让你朋友出去住吧。” 这话可点燃了谢岫玉,本来方玲凤觉得何丽不同意就算了,毕竟人家说的也对,她只算是谢岫玉的朋友,不能占用他们的工作地点资源,她伸手扯了扯谢岫玉的袖子,本来都想让她别纠结了自己出去住得了,谁知道谢岫玉没理会她的动作,难得强硬的语气,说着:“说起私心我觉得人呢怎么会没有私心,白天我莫名要掉进那个坑里面,也不知道谁站在我身后,不过那天倒是难得看到你这么热切地讨论工作啊。” “你说什么?!”何丽像被踩了尾巴,说:“我只不过凑巧站你身后而已,而且我什么时候不认真工作了?” “恰巧吗?我们可以再查查看那天到底是谁推我一把。” “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 “那好,我们去程科长那里去说,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就向你道歉,反正你也不亏。”谢岫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神经病!谁跟你疯啊,我本来就没做!”何丽有些慌乱一把甩掉她的手,对上谢岫玉的眼神,意识到谢岫玉可能不好惹,更何况闹到科长面前的话,她的印象也会不好,干脆恨恨地说:“你简直有毛病!我也不想跟你住了,万一你哪天又污蔑我!我要换房间!” 看着何丽跑出去,谢岫玉恢复往常那副模样,一侧的方玲凤愣愣地看着她,上下将她看了一遍,说:“你还是谢岫玉吗?” “怎么了?”谢岫玉不解,“我又不是不会发火,她一开始答应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不给她点教训她还能更欺负人。” “不是,你确实发过火,可是我印象里你应该是没那么强硬,你顶多就是警告一下,现在你都能拉着对方去对峙了。” 谢岫玉一怔,反应过来觉得方玲凤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她之前似乎都没有这么强硬,还直接拉着何丽要走,换做以前她不会这么做。 “恭喜啊,你脾气见长了,可以可以……”方玲凤有点欣慰,但不多,接着说:“可你怎么就这样放过她了?她可是要推你下坑啊?万一下次推你下悬崖咋整?” “不这样放过她能怎么样?就算真到了科长面前对峙,我又没有实际证据,更何况那个坑也不深,正常一米多而已,又摔不死人,现在能震慑到何丽就算好了,起码她要搬出去了,我也能舒心不少,大不了以后避免接触。” 方玲凤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赞赏地说:“没想到你平时不声不响,职场上挺有想法的啊。” “你以为傻子能当上公务员啊?” “你对自己的特点掌握得很准确啊。” “滚。”谢岫玉现在烦得很,“我现在脑子一团乱呢,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个李聆风吗?我觉得他也有问题。” “就是你说的李帅哥?帅哥有什么问题?” 谢岫玉白了她一眼,这个颜控没救了。接着说出自己觉 得疑惑的地方,李聆风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尤其是上次下山撞鬼的时候,他的理由是上山祭拜朋友,而且都那个天气了,谁会挑在这么个时候上山祭拜?几乎每次她撞鬼的时候,对方都在自己身边。 “得,我给你捋捋。”方玲凤放下东西,一改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真的给她顺思路。 “我们从最开始你遇见李聆风的场景,他说他是来找人的吧?你知道是谁吗?” “手算子啊。”谢岫玉想了想,“既然他找的人是手算子,那代表是不是他也是那一类人?”她想起那天去找手算子,手算子对李聆风的态度算得上非常特别,态度礼貌之外还带着点恭敬的语气。 “极有可能,不然他为什么要来找他呢?根据你说的手算子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说不定李聆风就是有这方面的本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李聆风每次都会出现在她撞鬼的时候就说不准了。 “这次李聆风不是跟着你们外聘专家过来吗?你有空就去调查一下不就行了。”方玲凤居然还提醒她,“帅哥也有可能是坏人,你得小心点,这种神神怪怪的东西还是少接触吧,玩不过来。” 不用她提醒,谢岫玉也正有调查李聆风的打算。 上山后,早上太阳已经挂在了山的那边,清晨鸟鸣喳喳响,风刮得山上树叶簌簌作响,比山下的时候要大得多,谢岫玉写着工作记录,不禁被吹得一哆嗦,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竹青色外套搭在她的肩头,极其自然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她转头一看,依然是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李聆风却没有看她,他正看向玉坑,身上已经没有外套,只穿着一件半高领毛衣,在冷风下显得略为单薄,但他并没有感觉似的。 “我不用,你穿吧,你穿这么少会着凉的……”谢岫玉连忙将外套扯下来,李聆风却按住她的手,说:“我不冷,你穿着吧。” “这怎么可以,你穿得很少……”谢岫玉说着,李聆风却摇摇头,正当两人正在说话时,突然后方来了一批人,西装革履,前面为首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懒散随意的样子。 谢岫玉与对方目光相撞,男人微讶,桃花眼灼灼,很快荡开笑容,打着招呼:“嘿真巧,又见面了。没想到你是这次的政府人员啊。”说着这话,他的视线移到李聆风身上,视线转回来却在谢岫玉身上的竹青色外套上停留了一会。 没想到居然又遇见了谢羡瑜,她想起上次醉酒的事情,多少还有点尴尬,但对方这么随意热情,还是要做出回应,对他点头示意,看着他后面的人,问:“你来这是为了什么事?” “我是代表谢家过来的,相信你也知道了,这个坑后面就是我家墓园,连接得非常紧密,我祖父派我过来作为代表跟政府好好沟通这次的事情,刚才村支书说是上级领导派人过来了,我这过来打个招呼认识一下。”谢羡瑜打着交道游刃有余,没有过于轻浮也没有太过正经严肃,随即看着她说:“我们是要跟你对接吗?” “不是,恐怕你要跟我们科长先谈谈,我只是底下跟进工作的而已。” “那接下来肯定也少不了打交道,总归还是熟悉一点好。”说着,桃花眼微弯,笑了笑,又看向李聆风,问着:“不知道这位是?” “我叫李聆风,这次负责鉴定勘察的玉石人员。” “原来是专家啊,幸会幸会。”说着便伸出手握手示意,李聆风眸子闪过一丝情绪,不知是不是谢岫玉眼花,那丝情绪总归是不好的那方面,但她读不懂也捕捉不到。 但李聆风还是伸出手握住了谢羡瑜的手,很是礼貌地自我介绍。 程科长出来后,谢羡瑜便去跟程科长握手,两人开始客套谈话,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李聆风,还想将外套还给他,却发现李聆风看着谢羡瑜的背影皱了下眉,接着他又看向玉坑,此时下面正有人喊他“李教授你来看”,他走到玉坑边,谢岫玉还没来得及喊小心,他身手极其敏捷地跳了下去,落地轻巧,毫无压力,跟那些小心翼翼下去的专家完全不同。 算了,再推托就是矫情了,披着吧大不了回去再还给他。 程科长喊她过去,谢羡瑜等人此时已经离开,她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程科长,并递给他一份资料。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知道开始了解村里的历史由来,发现以前村里根本没有过挖出玉矿这种东西,要不然早就富起来了,何至于每年都要谢羡瑜他祖父捐钱给村里修学校修路等等之类的事情。而且据说她们这族人来到这里多数也是因为战乱迁到这里,跟很多村落一样都是为了躲避战争。这些历史由来毫无特点和新意,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农村。 至于谢羡瑜一家,可以算得上慕玉村稍微有点意思的地方了。谢羡瑜的祖父叫谢业堂,祖上家底不菲,他年少就漂洋过海做生意,还有个别称叫谢爵士,至于从何而来已经无从考究。他在外面生意越做越大,算是一代传奇。 他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已经去世了,儿子叫谢严词,妻子叫叶涟漪,是东南亚橡胶大亨的女儿,他们生下一个儿子,也就是谢羡瑜。至于那个墓园,是从上世纪就开始存在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在那了,谁也说不清。 程科长翻看了一下资料,说:“你们村叫慕玉村那为什么没有玉也能叫慕玉呢?” 这话问倒了谢岫玉,这她确实不知道,其实之前她也有过这方面的疑惑,不过她一向不懂农村里的很多事情,去问妈妈的话,妈妈往往都是回答这是老家的风俗哪有什么为什么。 所以她潜意识里也认为这是慕玉村一个不需要问的事情。 不过程科长也就是那么一问,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毕竟这次玉坑的事情跟慕玉村这个名字的由来没有什么关系,知道与否都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进展。 “你们科长问的好,而且我也想问你了,你这名字也是玉,按理说你爸妈应该也知道玉呀。”谢岫玉回来跟方玲凤说了今天这些事情,方玲凤听了后也发出了疑问。 不过谢岫玉这倒是知道这由来,说:“我的名字其实不是我爸妈取的,是一个陌生人取的名字。” 族谱 “陌生人?”方玲凤咋舌,“那你爸能答应啊。” “少打岔!”谢岫玉白她一眼,“我妈说她生我的前一晚梦到了一块很漂亮的石头,具体是什么梦她也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块是发光的石头很漂亮。后面我出生的时候差点难产。” “那时候正是深夜,外面又下着暴雨,幸好那会有人开车送我妈去医院,我爸妈那时候穷啊,连医药费都垫付不起,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在屋里生我,就是为了省钱才这么做。结果那个人又把钱给垫了,我爸妈为了表示感激,就让他为我取名字……” “于是他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岫玉”,我妈妈觉得也不错,正巧跟她梦到的那块石头差不多,我妈觉得玉和石头没啥区别。于是没啥意见就这么给我定下了这个名字。但后面那个人偷偷离开了,我爸妈也找不着他,钱也没还给他。” “你名字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方玲凤讶异,谢岫玉没回她,只是说:“不过程科长倒是提醒了我,是该查查慕玉村这个名字的由来。” 她总觉得慕玉村名字的由来有问题,就算没有问题,去查查看也无妨。 “那你知道怎么查了?” “当然。”谢岫玉拿出手机,当即给现在的村支书谢金生发了个信息,询问慕玉村名字的由来,谁知道谢金生根本不知道,说自己是新上任不久,没怎么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谢岫玉想了想,又问他有没有村里的族谱等资料,居然真的有。 于是约好了明天中午她有空过去祠堂找他,因为村支书的老家就在祠堂附近,他中午间或会回家吃个饭什么的,所以干脆就在那见面了。 “岫玉吃了饭吗?”谢金生一见着她就农村式地打招呼。 “吃了吃了,你吃了吗?” “刚刚吃了,怎么突然问我拿族谱和谢家传记啊?” “这不那边领导要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吗?我得看一下这些做个汇报上去。”谢岫玉搬出领导的名义,办事更方便。 果然村支书谢金生就不再多问这个问题,闲聊时,谢金生透露出前任村长身体不好退下来了,他身为大学生回乡就顺理成章地接手。话里还说着现在农村要搞新农村建设,谢家身为村里的大户人家,虽然早年出去做生意很少回乡,但却一向支持村里小学的奖学金等,还帮忙出钱支持各种村里建设,总之就是人家虽然是首富做生意的,但人家事情都做得很地道很念情。他这个新村长也不好就这件玉矿的事情跟人家闹得太僵,而前任村长也是这个意思。 谢岫玉算听出来了,谢金生跟她说这个事就是想要跟她通个气,别让他们政府人员的人跟谢家搞得太僵,暗示自己的也很难办,甚至还搬出了前村长的名望。 她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只是表示在这次的事情里她也只是个听人吩咐的人,即使这里是她老家,但做主的人是领导,顶多领导可能觉得自己是本地人会熟悉一点会有更重的任务,但是她觉得自己跟谢家应该没有太多联系的机会。 “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也就是这么跟你一说,大家聊聊就行了,知道是这么个情况。”谢金生一张圆脸笑得憨厚,很是自来熟,她点点头,终于提问自己来这的目的。 “族谱呢?” “我去给你拿,在祠堂里屋柜子里锁着呢。”说着,谢金生拿着钥匙走进了放在谢氏之祖的牌位之下的房间,那是一间极其小的房间,没有任何窗,一度让谢岫玉认为这个小房间是空置来着,只见他进去后打开了灯,一盏白炽灯照亮昏暗窄小的房间,里面有个破破旧旧的柜子,他从里面拿出两本厚厚的用线装订的本子递给谢岫玉。 一本族谱,一本记录着祖上的奇趣故事。 到手后,她翻了几下族谱,却发现这族谱新的有点不寻常,要是长期保存下来,即使保存再得当纸张也应该是发黄卷边磨损才对,而不是纸张仍旧是发白的,里面的毛笔字还挺好看的,根本不像是长年累月保存下来,对比另一本谢氏传记,简直新的过分。 “这族谱是新的吗?”谢岫玉问着。 “对,是新的,因为前段时间修缮祠堂的时候,我们发现那本族谱太旧了就顺便重新抄了一份,换了一本新族谱。” “那旧族谱在哪呀?” “也在柜子里面,你要啊?我给你找找。”只见他进去翻找了半天,却没找到,然后他打着电话去问平常也管着钥匙的人,两人说了一通话,挂了电话后转头谢金生对她说:“那本旧族谱被人借走了。” “是谁啊?” “之前谢爵士家的人来过,就给借走了,反正是本旧族谱,他说到时候会还回来。” 谢岫玉觉得奇怪为什么谢爵士家要借族谱,由于工作关系,她第一反应是难道这跟玉坑的事情有关系吗? 谢金生却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村每个村民过年过节要感兴趣了都会拿族谱看几眼,更何况谢爵士家念故土,这次修缮祠堂和抄写族谱的事情就是谢爵士 家出了大力气,只要村民自愿再捐点钱就够了,不然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啊,而且他们不仅出钱还出了力,主动监工这祠堂的翻修,那些工人都不敢偷工减料。” 真是这样的话,这谢爵士还真像是上世纪的豪绅,有钱但会回馈家乡。 “谢爵士家是不是死后都会埋进他们家后山那片墓园?” 因为那片玉矿跟墓园连在一起,她有意想多打听这些事情。 谢金生倒是不在意地说:“是的,他们家的人都崇尚回故土,听说他们嫡系死的子孙都会在墓园里立个碑。” “听说?你没进去看过吗?” “那是人家的墓园,我进去干嘛?再说人家那墓园有人看守的,专门雇了人守着墓园,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有人进去打扰地下的人。” 这样听来,这件事之所以棘手,不只是那个玉坑连到人家的墓园,更是涉及他们家的墓地问题,听起来这墓园对谢爵士家的意义也很不一般。 谢金生又说:“其实你看新族谱也可以了,毕竟都是照抄的,没有什么不同。” 谢岫玉却说:“我知道是这样,但是你要知道在机关上班嘛,总得谨慎一点。” 谢金生也不说什么了,就说:“你要是真想要旧族谱等谢家送回来再来看,或者自己去谢家借来看也行。” “不着急。等他还回来的时候我再拿就行了。”接着她问:“我可不可以拿这两本回去看看?” 谢金生显得有点为难,谢岫玉马上说:“放心我保证会保管好,我明天就送过来行不?谢家不也借回去了吗?” 毕竟开了先例,谢岫玉要求借族谱他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了,只能叮嘱她一定要按时还回来。 谢岫玉将族谱拿回去后,白天忙着玉坑的事情,晚上回到招待所才有空看。 翻开族谱,她发现族谱里面女人是没有名字的,顶多也只有个姓氏,无论是嫁过来的媳妇还是只有一户女儿都是这样,最多落个xx之女,没有全名。 方玲凤跟着她一起看,一边吐槽:“你们村还真是封建,连族谱都有,封建都封建得这么全面。” 谢岫玉嘿嘿一笑,她总是乐此不疲地跟闺蜜吐槽老家的封建,随意指了一个名字给她看,那是谢爵士家那一脉,说:“你看纵使是首富家的女儿,是谢爵士家的孙女,人家捐了那么多钱修缮祠堂捐给学校,人家也只写了个谢家严词之女,也没能幸免。” 方玲凤还是犀利的一句:“封建糟粕。” 谢岫玉乐得笑了,继续翻着族谱,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也顺便研究一下自己家的亲戚关系,旁边的方玲凤则趴在床上翻着她们村那本谢氏传记,看的时候还跟她分享着里面的异闻。 方玲凤拿起传记指着上面记录的一则故事,兴奋地大声嚷嚷:“你们谢族人里居然出过神仙哦,还是个帅哥男神仙,上面说他皎如玉树,朗朗明月,濯濯如春月柳……我看了你谢氏这本传记这么多故事就他是这种描述。还说这个神仙还在你这老家竹林住过,当时善心帮了村民。而且啊!”她的声音明显更兴奋了,“这个神仙还救过一个女妖精,后面女妖精死了还给女妖精立了个墓碑,说他两没点什么我都不信,要不然干嘛无缘无故给人家立碑!” 谢岫玉白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吧,这种事情你能信啊?八成都是编的,就为了村子里的历史好看一点而已。” “我这不是当看一样嘛,很有趣啊。”方玲凤还翻着传记津津有味地看着。 谢岫玉没空理会她,继续翻看着族谱,却发现族谱最前面有个名字…… “快来看,这里有个名字。” “族谱不都是名字嘛……”说着,方玲凤还是凑过来看,谢岫玉指着那个名字给她看。 “咦……谢慕玉?” 前面有个名字赫然写着熟悉的三个字:谢慕玉。 故事 “这个名字该不会跟你们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吧?”说着两人就去找,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个名字位于族谱前面,没写是谁的女儿或儿子,也没有谁谁谁的妻子,就孤零零的一个名字,没有子嗣,不知性别,旁边同样有个名字也是这样的情况,名叫谢玉生,一样不知性别,没有子嗣,两人并列在一起。 凭借直觉,她们直觉这个谢慕玉应该是女的才对,至于谢玉生应该跟这个谢慕玉有关系,若这个谢慕玉是女人,那就有意思了,自成一脉,没有父母和子嗣,而且女人的名字怎么能全名出现在族谱上呢?再加上这个谢玉生又是什么情况? 方玲凤摸摸下巴,说:“我觉得啊你这个祖宗谢慕玉肯定跟你们慕玉村有关系,要不然怎么这么凑巧是一个名字呢?我村里就不会起跟我村同一个名字的人,有人重复叫建国都不会跟村子同名。” 然而谢岫玉抗议的是:“什么叫这是我祖宗啊。” “她的名字排在族谱这么前面都好几十代人了,不是你的祖宗是什么?就算人家断子绝孙了,肯定也沾亲带故。”方玲凤满嘴跑火车,谢岫玉无语,不过她的想法跟方玲凤一样,这个谢慕玉肯定跟慕玉村的由来有关系。 两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未知神秘的事情,还靠着自己的思路去探索,简直跟侦探破案找到线索一样激动。 当即她们翻开村里的谢氏传记,试图从里面找到描述这个谢慕玉的故事,将一本传记都翻完了,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一丝这个谢慕玉的痕迹。 按理说如果这个谢慕玉真的跟慕玉村的由来有关系的话,应该在谢氏传记里出现几则故事才对。 非常奇怪,这跟她们推测的结果不符。不过并没有打消她们的积极性,谢岫玉打算明天还族谱的时候,除了拿旧族谱,还得再问问谢金生这个族谱里的谢慕玉是怎么回事。 突然敲门声响起,轻缓有致。 “这都晚上了,谁啊?”方玲凤问她,她摇摇头,起身去开门。 开门,门后站着李聆风,他还是穿着那件黑色毛衣,谢岫玉见到他瞬间记起来,对他说:“啊我忘了,我去给拿衣服给你。”说着她连忙就回身去拿叠好放在桌上的竹青色外套,她拿着外套递给李聆风。 李聆风接过外套,淡淡地说:“我过来不是让你还外套的,对了,刚才听到你们两人在讨论什么,发生了什么吗?”说罢,他的视线越过了谢岫玉,似乎扫过了她们摊在床上的族谱。 谢岫玉下意识地挪动身体挡了一下,说:“是关于村里的事情,科长要我写个关于村里情况的报告。” 李聆风没接着问下去,说起明天要跟她继续去玉坑那边看看。 其实这是谢岫玉的工作来着,今天程科长就跟她说了要照顾好这些专家的一切要求,其他专家都喜欢独来独往,但要求的东西谢岫玉也会尽量搞过来,也算不难伺候,唯独今天李聆风就提出了最好两人早上一起出发玉坑,说是两个一起过去的话也有个照应,她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虽然谢岫玉觉得村里这么一段路不至于不安全,但是李聆风这是好意,而且程科长也说了要满足专家的要求,于是她就答应了。 “哦,我记得的,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提醒的。”事实上她还真有点忘了,随即她想到刚才李聆风那句话,问:“该不会是我们这边的声音太大了吵到你了吧?” “这倒没有太大,我只是想着过来提前说一句而已。”李聆风依旧彬彬有礼。 这听在谢岫玉耳里就是她们的声音确实太大了,都传到隔壁房间去了。 关上门后,谢岫玉恶狠狠地瞪着床上那位看热闹的女人,说:“你的声音太大了!人家都上门投诉了!” “这能只怪我吗?你的嗓门也很大啊,杠铃般的笑声。”她又一脸八卦地问:“刚才门外那个帅哥就是你说的李聆风?看起来不像有问题啊。” “省省吧你少颜控了。” 第二天一早,谢岫玉一出门,便看到李聆风早已站在了院子里,斜倚在墙侧,微抬头看向院子里的大树,侧脸沉静如沉睡的古井,仿佛岁月都静止了。 谢岫玉这么看着他,居然看愣了,直至他转头看向她,唇边展露浅浅一抹笑,仿佛这样的情形她似曾相识过,然而她明明跟李聆风接触不多。 “抱歉,你这么早就起来啦,没等太久吧。” 李聆风脱口而出:“没有,你来的样子倒是比以前变了一点。” “以前?”谢岫玉疑惑,“之前好像你并没有等过我吧?” 李聆风说:“是,我说错了。”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谢岫玉表示不介意,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李聆风眼里的神色却闪过一丝落寞。 一天的工作很快就过去了,那一天她都没见着谢爵士家的人,估计是程科长那边还在接触中,每次从玉坑处望向不远处的墓园,那一座座冰冷的灰色墓碑耸立在泥土中,树木交错,灰 蒙蒙的一片,就像是本不该存在世上的一个阴暗地带。 总算逮着时间可以回去,她约好了谢金生在祠堂,但李聆风要跟她一起回去,她没能找到借口支开对方,只好跟他说自己有点事情去祠堂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没事,要是天黑了可就不好了。” 李聆风的话无非也是担心她,谢岫玉干脆也不拒绝了。 见到谢金生后,寒暄了一会,谢岫玉就直切正题,顾不得李聆风在一侧,指着新族谱里的谢慕玉三个字问谢金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人没有性别也没有子嗣?是不是个女人名字? 谢金生看到这个名字也有点吃惊,说:“我平时也没有看族谱这么仔细,但没有留意过这个……可能是旧族谱流传下来太久了没换,有些信息缺失了而已。” “这不是女人的全名吗?” “肯定不可能啊,我们村里族谱女人不能上全名。” “那这个谢玉生不就是她的丈夫之类的吗?” “都说你猜错了,人家就不是女的,怎么可能是夫妻呢?别想太多了,不可能这样的。这两个人名字靠在一起,可能是兄弟而已。至于没有孩子,村里大把人打光棍呢,人家说不定也没成亲。” 谢岫玉不死心,想起旧族谱可能说不定会有新的信息,就问:“那旧族谱呢?谢爵士他们还回来了吗?”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从祠堂外走来,谢金生望向外面进来的人,对她说:“这不正巧,你要的旧族谱还回来了,正好你问谢家人要吧。” 谢岫玉转身看向来人,对方抬眸,四目相对,不同于往常见面时的桃花眼笑吟吟,此刻见到她有点诧异,待看到她手里握着的族谱,眸子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来人拿着旧族谱的正是谢羡瑜。 谢羡瑜的视线飞快地扫过谢岫玉,随即看到李聆风却变得有点谨慎严肃的神情。 他将旧族谱放下,出声谢谢了村支书谢金生:“抱歉了村支书,现在才还回来,让你等久了。” 谢金生连忙说:“没什么,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人看,只是现在正巧有人要拿来看。”随即将那本放下的旧族谱递给谢岫玉,说:“你要的旧族谱,记得还回来就行。” 听着这话,谢羡瑜有些惊讶,看向谢岫玉:“你要看族谱?” 谢岫玉接过旧族谱,只好还是那套说辞:“工作需要,这不上面要求写个关于村里的报告,我要多了解了解。”随即装作顺口地问:“你怎么也要看族谱呀?” 谢羡瑜神情自若地说:“我祖父向来重视老家给墓园忌日祭拜的事情,看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所以提前拿族谱过来对一下名字以防出错。” 谢岫玉倒没有怀疑,毕竟了解他家墓园的事情,这个说法也站得住脚。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谢羡瑜向他们几人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看向谢羡瑜的身影,谢岫玉总觉得对方的状态跟之前酒吧之后的状态不一样,那时候浑身气质很是放松慵懒,现在却给她一种有点紧绷的感觉,即使还是笑着,但总是感觉到有根弦绷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等到谢羡瑜走后,谢金生接了个电话后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让谢岫玉到时候将新族谱和传记锁进里屋的柜子里就行了。 “行,你有事就先走吧,我看完会放回去的。”见谢岫玉应下,谢金生急匆匆地离开了。 谢岫玉正翻着旧族谱,一侧的李聆风望着祠堂门口收回视线,幽幽道:“他说谎。” 谢岫玉吓一跳以为是说自己刚才对谢羡瑜那番说辞是说谎,李聆风对上她的视线,怔了下,解释的意味说:“谢羡瑜在说谎。” 谢岫玉兴致顿时来了,还能装作惊讶的模样,问:“怎么回事?” 李聆风看了她一眼,眸中带淡淡的笑意,像是看透她似的,看得谢岫玉脸上一臊,李聆风却没戳穿她,满足她的好奇心,指出他言语的纰漏:“最近的日子根本没有适合祭拜的节日,祭拜也讲究时辰和日子,盲目地祭拜只会惊扰先人,更何况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面相明显是在撒谎。” 谢岫玉咋舌,说:“你还会看面相啊……” 李聆风笑着看她说:“略懂一二。” 谢岫玉不知道谢羡瑜为什么要说谎,但现下李聆风似乎对谢羡瑜确实不怎么待见,她缓解气氛,开玩笑地说:“那你帮我看看?” 李聆风望着她,像想起什么事情,笑得更灿烂,问:“那你想看什么,面相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财路、姻缘,近期的状态……” 谢岫玉咋舌,倒没想到李聆风真的能看,想到之前她看到李聆风找手算子的事情,觉得他要是会整个也不出奇。 但是问些什么好呢?近期他爸妈又给她打电话,得知她工作出差回到老家,再次询问了她跟李梳的感情怎么样,还有结婚的事情,她现在还没跟父母说她已经跟李梳分手的 事情,她怕父母再次絮絮叨叨她的感情问题。 可又想到那天谢羡瑜曾经灵魂发问。 “你真的知道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吗?要问问你自己想不想。” 于是她抛却了一开始的想问的姻缘问题,想到令自己困扰的事情,问:“近期我想要调查的事情上会遇到麻烦吗?” 李聆风愣了下,看着她,说:“你确定问这个?” 谢岫玉不明所以,问:“怎么了?是看不出来吗?” 他却摇头,唇瓣蠕动,喃喃着:“变了啊……” 谢岫玉疑惑地看着他,李聆风展出笑容,双眸认真地端详她,她能从那双瞳孔中看到自己惊诧的模样。 谢岫玉却被他看得莫名地脸红有点心跳加快,很奇怪的感觉。 大约是她很久没被人这么认真地看过,尤其是长相俊秀的男性这么认真地端详自己,她更觉是不知所措。 望着她一会,李聆风神色严正地说:“你之后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如果你不要太执着太深究那些原因,对这些事情顺势而为随遇而安的话,一切事情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解决。” 意思是她不要去追查的话,事情就不会再缠上她?可想起那时不时萦绕在耳边的水滴声,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和女鬼…… 谢岫玉哂笑,说:“知道原因也不行吗?” 李聆风望着她,目光悲悯怜人,意味深长:“世间万物,做出了选择就会成了因,有因必有果。因果是循环的。” 谢岫玉倒觉得李聆风这话神神叨叨,觉得大致跟手算子成为朋友也不无道理,对他所说不太放在心上,还是说:“那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吧。”说着,她打开了旧族谱,旧族谱果然很旧,纸张已然泛黄不堪,用线穿就的纸张,偶尔线还有些松脱了,上面写就的毛笔字有些已经变得模糊。 谢岫玉在旧族谱上快速寻找,果然找到了谢慕玉的名字,可如同新族谱一样,依然没有性别子嗣以及与谢玉生的关系,无法找到更多的线索。 “怎么会这样……”谢岫玉不禁有些泄气,就像是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光芒,找着那点光芒走进却发现是条死胡同。 渐渐地,她发现现场异常安静,一侧的李聆风一直没有说话,谢岫玉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在看着谢氏传记,进来的时候谢岫玉就将新族谱和谢氏传记放在一侧桌子上,想等着自己看完旧族谱要离开的时候再把族谱和谢氏传记锁进柜子里,现在李聆风正在翻看着桌上的谢氏传记,她见李聆风看得入神,不由得凑头过去看,却发现李聆风正巧翻到两则昨晚她和方玲凤不怎么留意到的小故事。 第一侧是讲述着居住在村里竹林深处有一对俊男美女,有一天他们终于结成夫妻,村民们知晓后纷纷过去送礼祝福,帮忙操办两人的成亲礼,写着那是月圆夜,人人贺新郎,今日少女成新妇,身披红嫁衣,人来皆道喜,红豆桂子洒新床。看起来这两人的人缘极好,村民都上门道喜送礼,主要是讲述所有村民络绎不绝地踏着门槛去祝福他们,表达着村民其乐融融的感情以及两人神仙眷侣般的感情。 第二则故事是某一天村民夜里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雷声轰鸣,地动山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动摇,熟睡中的村民都被这巨大的雷鸣声惊醒,所有村民纷纷起来察看,却发现那道雷来自竹林深处,那是旱天雷,平白无故地又落下两道雷,只是威力不似第一次那样可怕。到第二天众村民一看,那座矮山被差点劈成两半,正片竹林烧焦了,场面极其壮烈,在雷击下什么都没能剩下。村民纷纷感叹那对恩爱的夫妻就这样死在了这道雷击之下,事后甚至找不到任何痕迹,村民心善给他们就地掩埋做了个小的墓碑,这本来主要是体现村民的善良和互帮互助。 这种村里的传记大都数都是为了给村民脸上渡上一层人性光芒以及村子的历史增加噱头,简而言之是很多都是编的,就像是谢岫玉曾经被长辈忽悠自己的祖宗是谢灵运一样,都是瞎编让自己沾点光,传记里这种表达村民为人友善其乐融融的故事很多,所以谢岫玉和方玲凤看这两个传记时并没有多加留意。 谢岫玉见到这两则故事,顿时心念一动,这才觉得有蹊跷,她有了一种新的想法。 这两则故事描写的恩爱夫妻会不会就是那族谱里的谢慕玉和谢玉生呢?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根本无法制止,她为自己的突然发现感到一股莫名的颤栗, 谢岫玉连忙问李聆风:“你怎么突然看这本传记?还看这一页?” 李聆风神情没有异常,云淡风轻说:“抱歉,没有经由你的同意我就翻开看了。我一向对这些奇闻异事的传记很感兴趣,所以忍不住就翻开看。而且这两则故事很有意思,你看别的故事都是村民升官俸禄,亦或者是记录了一些村民遇到一些奇珍异兽亦或者神仙,只有这两则故事记载了一对夫妻而已。”他的双眼直直看向谢岫玉的双眼,“你不觉得这种记载两夫妻的生活很有意思吗?” 其实谢岫玉还真 不觉得,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两则故事。 只是觉得李聆风说的在理,这传记上只有这两则故事单独记载了夫妻两人,若是真的,这两夫妻肯定是她村里族谱上的名字。 见李聆风还在看着自己,似乎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谢岫玉只好随意说:“这对夫妻很恩爱,最后居然还死在一起。” 李聆风看向她的瞳孔微缩,像是震惊,随即是后悔及哀伤交加,复杂的眼神,让谢岫玉不禁躲避他的眼神。 只听见他轻轻说着:“这可说不准,这上面可没说他们死在一起。” 谢岫玉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一开始觉得这两夫妻恩爱的人不是他吗? 有人死了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是谢岫玉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程科长在找她,她赶紧接通。 “岫玉你现在哪呢?”程科长的语气有些急,背景音很是吵闹,像是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不行”之类的话语。 “我有点事回去拿东西呢,怎么了科长?” “快点过来!现在有村民在闹事!” “好!我这就过去!”谢岫玉挂了电话,急忙要赶过去。 李聆风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立即说:“我跟你一起去。” 谢岫玉一怔,大概知道李聆风的意思,村民闹事的话,她一个女生过去搞不好会被打,那么李聆风去的本意是想保护她,因为作为外聘专家的他根本不用搅和进村民闹事里面,这种事情应该是她们这些政府人员来协调解决,他原本可以不用跟着去。 谢岫玉刚张嘴,李聆风就说:“别拒绝我。”语气夹带几分悲凉。 好吧,居然这样就让他跟着去吧,应该也不会闹得太大,大不了见势不妙她拉着教授就跑。 谢岫玉连忙把旧族谱和传记塞进包包里,将新族谱锁进祠堂的里屋柜子里,打算稍后在微信上再跟谢金生说自己借走旧族谱和传记的事情。 赶到玉坑坍塌的地方,果然有几个村民在那闹事。大多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普通的棉衣,站在那挡着众人下去玉坑,早已经被他们撕掉了隔离带,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其中这些老人有中年人也有七八十的老年人,为首的人赫然是陈阿婆。 其中闹事的几个老人义愤填膺地说:“这个地方是村里的气运之脉所在,里面埋着玉石就是引子,以玉引气,要是玉不在了,气就散了。这是以前祖先就留下来的东西,不可以随意挖掘破坏,不然会破坏整个村的气运后果不堪设想,整个村子都会被毁掉!” “爷爷奶奶你们不要这么激动,我们不会强行挖掘的,请相信我们,我们是正规部门。” “信你们?你们都放好梯子了,天天来这么多人下去,天天往里面洞穴里偷着挖!” “我们真没有!我们只是下去勘察研究,没有挖……” “谁信啊!你们都拉了隔离带,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总之你们不能动,你们要是动先把我们老几个推下去!” 同部门的同事们正在劝着这群老人,发现这群人固执得可怕,根本油盐不进,坚持认为他们这几天来这么多人就是下去偷偷挖。程科长转头一见谢岫玉过来,连忙把她扯到跟前说:“你是老乡应该更好劝一点,赶紧让这群老人回去吧,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麻烦了。” 谢岫玉那经过这阵仗,她平时吵架也不厉害,哪里是这群老人的对手,但程科长话都说了,显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也不能直接拒绝。扫视一圈,她见陈阿婆熟悉一点,就打算去先劝劝她,毕竟陈阿婆在老人里也算是辈分大的长辈了,还懂村里的许多习俗的人,除了手算子以外很多老人都拿她当头头。 她觉得只要劝住了陈阿婆基本就没什么困难,于是就上前,堆上笑容,柔声细语地说:“陈阿婆我是岫玉啊。”见陈阿婆浑浊的眼睛转向自己,她立即又说:“您放心,我这次也是部门人员,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乱来的,没有妥善协调之前,我们是不会擅自挖的。你还信不过我吗?我也是我们村出来的啊,您先带这些人回去,您年纪大了我怕您这爬上爬下的不方便,有事我们下去再聊?” 然而陈阿婆只是看着她,眼珠子缓慢地转动,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是村里的人,还向着这些人。”说罢,她视线落到谢岫玉脖子上的玉,脸色阴沉下来,眼神暗藏玄机,皱巴巴的唇张开说:“你不仅是村里出来的,你契神的玉可也是出自这里的,你要真的帮这些人挖掉这里,你可真的是忘本。” 谢岫玉怔住了。 她这块玉是出自这里的?出自这个玉坑?她和爸妈可从来都认为这块玉是奶奶压箱底的珍藏。 谢岫玉还想再问,这个时候却有人赶来了,来的一班人里为首的正是谢羡瑜。 这个时候谢爵士家还在跟政府谈着这次玉坑的事情,由于他们家在村里也颇有声望,大都数人其实也以他们作为代表跟政府谈这件事情,此刻他们自然不想有村民出来闹事,破坏原有的谈论进程,谢羡瑜站在前面,威严又带着恭敬地说:“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的长辈,我也不敢命令各位什么的,只是我向各位长辈保证,我们家会出面跟村民说自家会先跟政府谈好,请大家放心,政府不会随意拆这里的,最起码我们谢家会力争到底,会给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毕竟谢爵士家在村里也有威望,村民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这些村民都看向陈阿婆,陈阿婆却罕见地不待见谢羡瑜,出口就是讽刺:“你们谢爵士一家虽然是这里的根,但到底是流的还是商人的血,做再多的善事也是为了图心里的安稳而已。”无视所有人惊讶的神色,她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着谢羡瑜说:“你 是谢家孙子吧,哼你也算是受过这下面岫岩玉的恩惠,你也别忘了本才是!” 谢羡瑜神色不变,继续心平气和,仿佛骂的不是他一家人,说:“阿婆您不要那么偏激,先下去坐下来喝杯茶坐下来慢慢消消气吧,迁怒并没有什么好。” 陈阿婆却说:“我不偏激偏激,偏激的是你们才对,人在做天在看,迁怒?”那双小眼睛翻上看着他,说:“你们谢家也配说迁怒,问问你们家谢业堂做过什么事,为了你们一家人你们什么事做不出来,牵连无辜的人你们家才最在行。” 这话……别说是谢羡瑜了,连谢岫玉听着都忍不住看向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然而他却并没有特殊的反应,脸上始终是得体的浅浅笑容,只是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并没有被人捕捉到, 谢羡瑜神情没有改变,面上还得给自家说好话,哄着老人。 “您跟我祖父之间有误会,这里面都是你们老一辈的事情了,我作为小辈没法去评判。不过您老说的一些很在理,我们家的确是做生意的,你们担心也正常,你们也是担心这里的土地被人偷偷挖开,这样吧这里你们随时可以来看,只是你们这么多人,年纪大了也受不住,不如就派一两个年轻的人来看着,怎么样?”见这些人有所松动,谢羡瑜再说:“如果我们谢家跟政府协调好方案后,决定会跟各位商量,不会擅自做决定,这个方案一定会让各位满意,就算有人不满意,我们谢家也会尽我们能力补贴到大家满意为止。”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大杀器,村里的很多矛盾其实都是钱的问题。 几个村民显然已经动摇,对着陈阿婆说:“要不先回去吧?反正谅他们也不敢偷偷再搞什么了,大不了我们明天再来?这天也要黑了。” “是啊我还要回去做饭呢。” 这底下骨头最硬的陈阿婆这才肯回去。 谢岫玉看着陈阿婆下山的佝偻背影,对陈阿婆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她想搞清楚她胸前这块玉到底是怎么来的。她打算等下结束事情之后回去问她,结果科长却有事情找她,说是让她继续跟进玉矿的事情,有一些文件还没落实,还有相关表格没做,以及还有准备跟谢家商谈的东西,还要拍照片什么的。 她根本走不开,只能先留了下来。 那群勘察的专家此时终于得以继续工作了,几个人正在跟李聆风谈论这片玉矿,说:“这片岫岩玉纯度还挺高,成色都挺漂亮,想不到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岫岩玉,按理说这个纬度应该不会出现才对,真是奇怪。不过这岫岩玉的范围有多大,还要用机器探测才知道。” 李聆风点点头,云淡风轻的表情,赫然像是专家里的中心人物,望着底下的岫岩玉说:“这片岫岩玉会制出很漂亮的岫玉。” 岫玉? 在一旁忙活的谢岫玉,听到这话立马想起李聆风说的话,说自己这块也是岫玉,再加上陈阿婆那话,忙中偷闲挤到围在一起的几个专家旁边,拿起自己脖子上的玉问着自己脖子上那块玉,问着那几人:“我这玉是不是就是从这种岫岩玉出来的?” 那几个专家看了谢岫玉一眼,随即认真地看她的玉,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罗专家说:“是的你这种岫玉就是出自岫岩玉,不过……你这玉的成色不咋样,一般好的玉是剔透有光泽,而你这玉两样都不占……” 她想起那天大巴上李聆风没有直接说她这玉好不好,扯了一大堆价值的话,原来是她这玉品质真的不好,人家不好意思说而已。 “不过这块岫玉中夹带的红色倒是少见,这种色倒是纯粹。”继而他又说:“之前那个谢家的谢羡瑜也有一块玉,他还拿给我看了,也是块岫玉,那块岫玉倒是真不错,很天然几乎没有加工,漂亮得很。可惜啊,我说他那块玉唯一的瑕疵就是边上切割过,像是被分了两块。” 谢岫玉没想到谢羡瑜居然跟他们混得也挺熟的,还找他们给看自己的玉。 不过她怎么感觉这个事情怪怪的? 李聆风眼神复杂看着她,一向温润的语气变得冰冷,说:“玉好不代表人好。”继而劝慰谢岫玉:“每个人的玉都是独一无二不需要别人估价。” 一侧的罗专家赶紧说:“是,李教授说的对,你也别纠结,很多人都纠结玉好不好,没必要。” 谢岫玉笑了笑,道了谢谢。心里的疑惑却只增不少。 晚上,谢岫玉终于得了空,她回了宿舍一会,就拿了水果出来。方玲凤说是去镇上采集素材去了,顺便更新,因为村里的网不太好,所以她今晚在镇上宾馆过一晚。 她提着水果,壮着胆子走夜路,走向陈阿婆的家。 她打算去陈阿婆家问问她白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这块玉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这块玉是奶奶拿出来的,但是父母从来不知道她有这块玉,陈阿婆的话像是说这块玉根本就不是她奶奶的东西,而是从那个玉坑里出来的,但要是这样的话, 这块玉怎么从里面得到的呢?为什么奶奶从来不提? 她走着夜路,再次经过了上次撞鬼的那个电线杆,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奇怪,似乎自从回来的大巴上睡了一觉之后她好像再也没有遇见那个女鬼,连梦里都不曾出现。 谢岫玉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小路,找到陈阿婆家,她家的大门开着,她进去,却没见着陈阿婆的人,只见门边还斜倚着一个水烟桶子,上面还残留着火星的烟渣子。 “你也是来找我奶奶吗?”一个大约十岁的女生从一侧房间走出来问她。 她记得这个女生是陈阿婆的孙女来着,她问:“是啊,你奶奶去哪啦?” “她吃晚饭打着手电筒出去了,但是去哪她没说。”她还指了指外面说:“刚才也有个哥哥过来找我奶奶。” “是谁?”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跨过门槛走进一个高大的男人,谢岫玉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陈阿婆的孙女说:“喏,你们两个都来找我奶奶,要不先坐会等下咯。”说罢,就给他们两人搬来两个矮凳子,谢羡瑜朝她道了谢,小姑娘也就不管他们了,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玩电脑去了。 谢羡瑜一点也没客气,拿过矮凳就随意地坐下,一双长腿微伸着,头靠着门边,看着外面,等着陈阿婆,但就是不说话。 谢岫玉心痒痒想说点什么,但是谢羡瑜不开口,她又犹豫要不要开口,见谢羡瑜那副专心致志等着外面人的样子,没有瞥过自己一眼,也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样子。 坐了好一会都没见陈阿婆回来,谢岫玉还是憋不住了,问他为什么来找陈阿婆? 谢羡瑜看了她一眼,说:“白天有些事情不懂,现在才能问。” 这话术,怪不得是谢爵士家的代表跟政府商谈呢。 “你呢?这么晚了来这里找陈阿婆,有什么急事吗?”谢羡瑜反问她。 谢岫玉也扯出一个笑,说:“白天忙,晚上才有空。” 谢羡瑜望着她,眼神含笑,桃花眼弯了一下,她有种被看穿了自己拙劣的谎言的感觉,连忙转移视线。 夜色越深,过了一个小时,也没见陈阿婆的身影,谢羡瑜起身,低头看向她,眸色在夜色里更加难辨,问着她要不要离开,他打算走了。 确实挺晚了,大不了明天再来吧,她想着,也跟着起身要离开。 谢羡瑜说:“我送你吧。” 走出屋檐,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了斜斜细雨,混着冰冷的天气很是冰冷。出门时没下雨,两人都没带雨伞,只好快步往外走,刚走下陈阿婆家的那条斜坡,就遇到一个大点的初中生打着手电筒往这边走,谢岫玉认出那是陈阿婆的大孙子,就随口问他:“阿平,你奶奶呢?你见到她没?” 没想到阿平居然点点头,说:“刚刚看到阿婆打着手电筒走在公路上,还叫我快点回家。”看样子他是刚从村里小伙伴家里回来,两人玩游戏玩晚了。 谢羡瑜跟着问:“那她去哪了?” “好像是往山那边去了……”阿平指着夜色中看不清的山峦,那个方向似乎是…… 玉坑的那座山! 为什么陈阿婆要夜里去那里? 谢羡瑜意识不妙,皱着眉,对谢岫玉说:“送不了你回家了,你回去小心点,我要去玉矿一趟。” 谢岫玉虽有点怕但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也去!” 谢羡瑜回头,眼神诧异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去,可她就是有种直觉,这个时候一定要去!即使她心里有点害怕,夜已经深这并不安全,可她就是要去。 对上她那坚定的眼神,谢羡瑜最终说:“……好吧。” 谢羡瑜在她前面走着,走得很快,谢岫玉在后面跟的有点艰难,但还是尽力让自己跟上。 等到他们到了玉坑边上,细雨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黄豆大的雨滴砸到泥土上,瞬间能在泥泞的泥土上砸出一小个凹陷,双脚已经满是湿粘的泥土,黏黏腻腻,限制着人的行动,他们的鞋和裤脚早已经被泥土沾满。正当他们四处张望,却发现玉坑某处下有一束微弱的光,那像是是手电筒的光! 莫非陈阿婆就在那里?!可看这光的方向和位置,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 谢羡瑜反应迅速,雨夜里丝毫不影响他的敏捷,极其快速地跳了下去。 见此,谢岫玉咬咬牙,想了下也干脆跟着怕爬下去,可是脚踩一滑,一溜儿就滚了下去,要看着要脸与坑的泥土来个正面互怼,腰间被一双大手抱住。 “你待在上面就好了。”谢羡瑜低头看她,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在她的眼眸中,那双桃花眼里隐隐有着担忧,“这太危险了。” “快!去看看!”谢岫玉眨着眼,努力想要眼睛看得清楚一点。 一个老人在这里的 雨夜下,这样的泥泞山路和一个坑,未知黑暗的洞穴,一切都是危险。 谢羡瑜放下她,两人连忙赶过去看,却发现一只老实铁手电筒掉落在泥土里,不远处一个矮小佝偻的身体躺在泥土中,一动不动,她的头方向正对着不远处的洞穴,洞穴黑黝黝,仿佛未知的野兽喉咙,弱小的人类在黑暗中被献祭给不知名的生物。 “啊!”谢岫玉尖叫一声,吓得连忙后退,脚下踩到石子要滑倒,被一侧的谢羡瑜一只手抱住后腰,一把拉到自己身侧,谢岫玉几乎无力地靠着他,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是难以接受。 紧接着谢羡瑜用着手机电筒扫过洞穴,一闪而过竟有个男人的身影! “你还好吗?”但谢羡瑜却侧过脸问她,谢岫玉咬牙点点头,推了推他,示意他快去。 谢羡瑜来不及多想起身追过去,但还是在谢岫玉耳边叮嘱一句:“等我回来,保护好自己!”说罢,便追着那抹诡异的身影而去。 整个玉坑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人。 雨还是那么大,冲刷着她的脸蛋,谢岫玉抹了一把脸,并没有什么用不一会满布雨水,稍微冷静了一下,她咬牙强行走过去查看地上的人的情况,对方是脸朝下,整个脸埋在了泥土之中,她只好将对方翻了过来,将微弱的手机灯光照向对方的脸,那一张皱巴巴犹如上百年的老树皮,那毫无血色的嘴唇,紧闭着双眼,正是陈阿婆! 这吓得谢岫玉差点又要往后倒去,但她强自镇定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她这反而是关心陈阿婆才跟来的! 眼前不断被雨水浸润挡住视线,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探向陈阿婆的鼻息。 她猛地收回手,跌坐在地。 陈阿婆死了。 这时,墨黑的天空被雷电撕开了几道裂缝,“轰隆”一声,炸响了整个村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