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悍妇当家》
第1章 田园
李王朝的北部群山里,有一座小村庄叫田家村,村落不大,约有百十来户。村里的人家都姓田,沾亲带故,往上数几代都是一家人。
这一天田有粮家发生了大事,他的女儿跳河了!
要说他的女儿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这个知道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一生下来两只手的掌纹都是少见的断掌,传说中的断亲刑克亲人之相。
一岁时爷爷病死了了,五岁时奶奶上山打草被蛇咬死了,六岁时她刚满一岁的弟弟掉进门口的池塘溺死了。
真真的断亲之人!
于是,那真是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到大没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新衣服,父母动辄打骂没给过好脸色,连村里人也瞧不上她,也不敢接近生怕被克。
待到了说亲的年纪时,村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不是出嫁就是当娘了,唯独她无人问津避之不及。
如此长到了十八岁,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了竟然投河自尽了!
把村里人气的,你说你死就死远点吧,还在村里唯一的河里自尽!这不是恶心村里人吗?淹死灾星的河水谁还敢喝?谁还敢用?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灾星居然还被一个愣头小子给救了!
这小子是隔壁张园庄的,这下可好了,算是捅了马蜂窝。
田有粮夫妇将奄奄一息的女儿扔到这后生的家门口,扬言自己的闺女被他摸了,不要都不行!说完,一家人扔了烫手山芋扬长而去!
这下可苦了张小子一家,田有粮的女儿田大花的事谁不知道,灾星本星啊!要是把她娶回家不出几年不得全死光啊!
于是这家人连夜翻墙跑路了!
可怜的闺女在他们家门口躺了两天两夜后,有好心人不忍她活活饿死,趁着天黑将她送回田有粮家。
早上田有粮上地,一打开门就看到躺在自家大门口的田大花。
于是整个村里人都听到有粮媳妇恶毒的诅咒,骂了整整一天,天黑了才将快要死的田大花扔到自家的柴棚,任其自生自灭。
田园就是这个当口穿过来的。
她睁开眼,周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屎粪味。
“乖乖,这什么地方啊?”
她试着站起来,全身酸软无力使不上劲,躺回干草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什么地方啊?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跑到这了?”
她记得晚上睡觉前还在自己的小床上啊,怎么睁开眼跑到这里了呢?
四处漏风的样子也不像屋子,倒像是一个窝棚……难道她被拐卖了?
脑海里出现了这一幕:在她睡着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贩子偷偷进了她的房子,然后给她下了迷药,然后连夜把她卖到了大山里……
这不胡扯吗!她可是跟父母住的,又不是独居的女性,怎么可能被拐卖了!
不对啊!她记得睡觉前身上穿的是的分体莫代尔棉的睡衣,而身上这刺痒的感觉,怎么好像有虫子在乱爬啊!不信邪的摸了摸身上粗糙潮湿的衣服,闻了下还有股骚臭味……
这不是她的衣服、不是她的房间…她的脑袋瞬间空了,这是哪里?
这个疑问直到天麻麻亮才得到解答。
她在一个像是放置柴火的地方,而正前面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小院,院墙还是以前农村的黄土墙,几只瘦弱的芦花鸡在院子里悠闲的刨着食,角落还有几个低矮的窝棚。
她使出吃奶的劲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出柴棚,刚走出第一步就感觉脚下滑腻腻的。
不会吧!
田园低下头看到她的脚,黑乎乎的、肮脏的的脚踩在一泡黄绿色的鸡屎上。抬头望去,满院子都是这玩意!怪不得这么臭呢!
“卧槽!”田园园还是忍不住骂出了一句国骂!
她忍住恶心在旁边干净的地上将屎蹭掉,同时还看到自己身上像是破布条的衣服,脏兮兮的看不清颜色,不过这款式不像是现代人穿的,倒像是电视剧里古代人的衣服。
难道她不是在某个偏远贫困的山村,而是穿越了?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手抓住裤头,一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
他头上绑着两个发髻,可能刚睡醒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对襟短打,下身穿着一条打着补丁灰扑扑的裤子,脚下趿拉着脏兮兮的布鞋……确实是古代儿童的打扮。
当他看到院子里的田园,嗷嗷大哭起来:“娘!娘!那个灾星还活着!娘!你快来!”
声音之大,吓得院子里的鸡一个激灵,屁股一抬又拉出一滩黄绿色的稀屎来。
田园被他哭的头疼,不耐烦的喊道:“哭什么哭?哭丧啊!”可惜两天没吃饭了,有气无力少了气势。
那孩子依然还在嗷嗷的,声音越发大了!
这时院墙的后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人未到就听到她嘴里不干不净的:“你个讨债的灾星怎么去死呢?老娘当初就该掐死你!省的祸害我们一家人!被人摸了都没人要的腌臜货!”
听到这彪悍的骂声,忽然感觉心里隐隐作痛起来,田圆皱着眉头捂住胸口,这是这具身体在伤心吗?
一个穿着里衣的中年妇女从院墙里走出来,她年约四十来岁,三角眼里的散发着恶狠狠的凶光,连眼角的鱼尾纹也透露出几分不讲理,两条深深地法令纹也助长了些许的蛮狠,总而言之这是个泼妇!一个不好惹的大妈!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见她紧皱的眉头还是一副瑟缩的模样,嫌弃撇了撇嘴,说:“既然没死赶紧喂鸡洗衣服去,我们老田家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田园没说话,她还是搞不清这个泼妇和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关系,不过看她颐指气使的样子莫不是她家的丫鬟?可是她又说老田家生的……难不成这个身体是她的女儿?
可是哪有亲娘这么说自己闺女的!
娘?”田园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泼妇立刻像踩了尾巴的狗,嗷嗷叫起来:“你个扫把星!大灾星!腌臜的烂货!没人要的野种!俺才不是你娘嘞!”
一连串的咒骂让田园也火大了起来,不知道这女孩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一个当妈的这样辱骂!
“会不会说人话,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大清早的吠什么吠!”
“你?你居然敢顶嘴?!”
泼妇一脸的不敢置信,以前的田大花可是逆来顺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天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我不是顶嘴,你当娘骂的也太难听了吧!”
“难听?还说我说的难听!”女人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指着田园咆哮:“你要是跳河就死远点,让野男人碰了以后谁敢要你!”
“不嫁就不嫁!”
“哎呀!老天爷呀!你这个灾星还想赖在俺家一辈子啊!”女人坐到地下拍着大腿吆唤起来,又唱有哭的不知道什么作派。
田园被她的哭唱吓了一跳,这架势可比视频里农村老娘们还要会演。
“三小,快去叫你爹!”田大花的娘推了一下傻站着的儿子。
三小赶紧跑去找爹。
“你这贱种,你以为你还能在俺家呆了!俺家可养不起你!赶紧滚蛋!”
“我是你和爹生的,除了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田园看明白了,这女人要赶自己出去。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也得缓几天才行。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走出这里!
“你走不走?俺家可没有你的粮食!你要是不走就饿死你!”
“娘!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啊!你不能饿死我啊!”
田园可怜兮兮的哭诉道。呸!就这种狠心的女人还配为人母!
“滚!俺可没你这样的女儿!”忽然传来一声成年男人的暴喝。
田园闻声看去,是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穿着洗的发黄的里衣,正黑着脸走了过来。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原主的爹。
“你现在是张庄的媳妇,赶紧滚出俺家!”
田园压下心里的火气,放软了声音道:“可是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呸!谁要你这灾星!”大花娘见了自家的男人猖狂起来,指着田园的鼻子骂:“滚!滚!老娘一天都不想看到你!自从生了你,俺家就没消停过!早知道就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这都是牛马爹娘张嘴闭嘴没句人话!
田园本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向来是有一说一。今天被这两个古人指着鼻子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她也指着两人骂道:“真是日了狗,遇见你们这俩疯狗!我他妈怎么也算是你俩狗币玩意生的吧!张嘴闭嘴就骂,怎么从小吃屎长大的,这么臭……”
她吧啦吧啦的骂了一堆气的眼前一阵发花,才扶住窝棚的门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田大花的爹上前抓住田园的头发,狠狠一拽拖着她往外走!
“你给老子滚!”
田园的原主因为落水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又被扔到冯家门口,最后送回家后自生自灭,惊惧悲痛加上生病便一命呜呼了!
而田园穿过来后,虽说精神好了一些,但是身体仍然很虚弱。
被田有粮这么一抓,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一路拽出了大门。
头皮被拽的生疼,田园痛的眼泪流了下来,不甘示弱的叫骂:“王八蛋!你们这群杀人凶手不得好死!”
田大花的娘上来在她脸上打了两个巴掌,往她脸上吐了两口唾沫,奚落道:“你这灾星就不该活下去!”
“滚吧!”
第2章 女鬼
田有粮使劲一掼将她攘了出去,随即关上了大门。
田园躺在地下,摸了摸生疼的头皮,恶狠狠的看着田家的大门。
“连王法都没有吗?想赶就赶吗?”
她又饿又疼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想让她走没那么容易,不扒下他们一层皮才不解恨呢。
她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了一会儿,直到太阳晒到了脸上才醒来。强撑着一口恶气,爬起来坐到黄家破旧的大门前。
看了一下高高的太阳,还没有到中午。
这时一个小豆丁手里拿着两个窝窝头,从她面前经过。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小豆丁手里的窝窝头给抢了下来,疯狂的往嘴里塞。
果然是仓禀实而知礼节,在饿肚子面前其他的都是扯淡!
“哇!俺给俺娘说!你这坏女子抢俺的窝窝头!”
小豆丁哇哇哭着离开了。
田园大口大口的吃着窝窝头,没有水就这么干咽着,噎的她直翻白眼。
告去吧,告去吧!你只是少吃两个窝窝头而已,而她快要饿死了。
不一会儿,小豆丁领着一个穿着蓝衣的妇人。
妇人看到是她抢的后,只是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拉着豆丁就走了。
肚子里有了窝窝头打底,田园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身体也不发慌了。
临近中午,下地干活的村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家吃饭了。
田有粮家在村里当街的上,算是一条必经之路。
田园见人多了,开始大声哭泣:“爹,娘…我饿…求求你们别把我扔了……求求你们……”
其声悲切哀伤,闻者落泪。
不少村人围着田有粮家的门口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一个妇人素来和看不惯大花娘跋扈的个性,于是大声嘲笑道:“怎么着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有的人就是狠心。”
“可不是,大花当牛做马的干了这么多年,跟其他男劳力一样下地干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大门吱悠一声开了,大花娘走了出来对那两个妇人,冷声道:“你们要是觉得她可怜,领回你们家去!”
“哎呦!我们可没有福气生出个灾星来。咯咯咯…”
“谁说不是呢!这方圆百里谁有你的福气啊……”
两人咯咯咯笑了起来,活像两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母鸡。
“看我不撕了你们的臭嘴!”
大花娘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她们可是两人怎么会怕她,继续嘲弄的说:“就你还想打谁啊!有本事来啊!”
田有粮也跟着出来,看了一眼躺在门口挺尸的田园和门口看热闹的邻居,紧紧皱起了眉头说:“赶紧散了吧!都快吃晌午饭了。”
人家男人都发话了,再围着看就要的得罪人了,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的脸红。
于是渐渐都散开了。
田园也不着急,看了一眼便宜爹,可怜兮兮的说:“爹给我点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
田有粮狠狠剜了一眼黄园园,拉着还想骂人的媳妇回家了。
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黄园园冷冷一笑,继续躺回大门口。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父母厌恶都不知道,可是有什么关系,既然来了这里那也得活下去不是。
灾星?
古代的灾星多指的扫把星或是火星。火星也叫荧惑,一出现就是什么天下大乱。而扫帚星就是现在所说的彗星,因为长长的尾巴像个扫帚而得名,见之有战乱、天灾啥的…
难不成她在有彗星的日子生的?所以才是灾星?
古代人愚昧,若是一个人与常人有不同一处就会被冠以各种污名,其中对女性犹甚。
田园对着太阳看了看手,掌纹和她以前的身体一样都是断掌,看来这是两人相通之处了。
很快到了黄昏,太阳西下。
有村人端着碗出门溜达,看似若无其事的在田有粮家门口闲聊,其实都是来看他们家笑话的。
田园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希望落空呢,于是再次爬了起来去拍门。
“爹!娘!求求你们了让我回去吧……我好饿啊…我快要饿死了……爹!娘……”
田园边哭边大力的拍着门,反复哀求着。
“真是可怜啊!”一个大妈说完,大口嗦着碗里的汤。
另一个大婶正吃着窝窝头,也跟着附和:“田有粮这两口子真不是东西。”
说田有粮冷漠,而田家村的人何尝不冷漠呢?
突然,田园的脑海里多了很多属于田大花的记忆,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让她潸然泪下。
在田大花短短的十八年里,没有得到过一点温暖。咒骂和毒打,贯穿了她的生命,死亡确实是小姑娘唯一的解脱。
“……为什么你们会这样,我不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
田园喊道,这一声质问是曾经的田大花在哀嚎。
声音凄厉,像是冤魂在悲泣!
吓得围着看笑话的村人浑身发毛,这灾星声音尖锐凄惨至极,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
连在家里吃饭的大花爹娘也把手里的碗吓掉了。
“娘,我害怕!”
宝贝儿子吓得赶紧钻进娘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当家的,还是给点吃的吧…万一饿死了,会不会变成厉鬼啊!”
田有粮狠狠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愤怒的说:“不给!死了正好!等她死了俺就挫骨扬灰,看她能不能变成厉鬼!”
“…你别生气了,吃吧吃吧。”大花娘赔笑道,哄儿子继续吃饭。
田园哭了很快久,田家的大门始终没有开。
天很快的黑透了,围观的村民也渐渐的散了。
田园哭的声嘶力竭,气力不够竟然昏睡过去了。
等再次醒来后,看到天上有一弯月牙,幸亏天不冷要不然更加受罪了。
她坐起来,居然发现手边放着两个窝窝头。
摸了摸还温热的,看来是有人趁着自己睡觉放在这儿的,不知道谁这么好心。
田园白天吃了两个窝窝头,这会儿饿的不厉害,于是将它们放进了怀里等饿了以后慢慢吃。
她慢吞吞向河边走去,现在急需要补充水分。
按照田大花的记忆,她在村里的小路穿梭着。幸亏今晚的月色不错,还能大致的看到周围的环境。
没走多久就闻到了潮湿水汽,她快走几步终于看到了河水。
也顾不上水是不是干净,她蹲下身体掬起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喝完水,月光下河水还算清澈,她动了心思想要清洗一下身体,反正现在是三更半夜四野无人,洗洗也无妨。
她怀疑自己的头上、身上有虱子,一想起那个吸血的小虫子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飞快脱下脏污的衣裙,走进了河水里清洗起来。
洗着洗着,忽然看见一个男人自北向南走了过来,他似乎喝多了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田园赶紧穿上衣服,躲进河边的水草里。
“小娘子那个美,头发像乌云,皮肤似白雪……那个美啊!美啊!
他嘴里不干不净的唱着淫词艳语,边走边回味着白日的小娘皮,那个浪那个美啊!
走着走着脚下一滑,跌进了河里。
幸好他识得些水性,除了衣服湿了倒是没受什么伤。薆荳看書
他本来喝了些酒水正上头呢,这下酒也醒了差不多。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自嘲了一声,往岸边走去。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蹲坐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东西,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的……
“鬼啊!”
他凄厉的嚎了一声,那声音在惊惧下竟然不似人声!两条腿抖的像是筛糠,脚下一软又跌回了河里。
田园没想到被他发现刚要站起来,那男人竟然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胆小,你不知道你还吓着我了呢!”
田园吐槽着站了起来,男人昏倒后躺进了水里,要不救的话肯定会溺死的。
“也就是姑奶奶心地善良!”说完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人从河里拉回了岸边。
她坐在草丛里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在旁边挺尸男人,话说回来他的衣服不错,面料看起来挺好,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再说送上门来的肥羊不要白不要!
于是她在男人的怀里、腰间翻找了起来,最后还真在腰带里发现一个小布包。掂了掂它的重量,应该还有不少的钱,田园高兴的笑纳了。
她想了一下,还是把男人扒了个精光拖到河边的农田,然后把衣服扔进了河水里。
既然说鬼干的那就是鬼吧,要不然哪有鬼光偷钱的不害命的,长个脑袋的都知道是人干的。
没想到唯物主义的新青年也得干些牛鬼蛇神的事,真是有愧于祖国多年的培养啊!
说是这么说,田园还有点乐在其中。穿到这里后居然有种打怪升级的赶脚呢,这可比游戏好玩多了!
回去的路上她也没闲着,初来乍到怎么着也得送个礼不是…
第二日,天刚刚亮。
趁着早上天气凉爽上地锄草的村民,在地头上遇见说了一会儿话。
其中一个黑瘦的妇人神叨叨的说:“说来也怪,这天也不是猫闹春的季节,后半夜有只野猫在我家屋后头闹,那声音可瘆人了!”
另一个戴着头巾的妇人脸色也不好:“俺也听到了。不过听声音不像是猫叫的。俺听像女人的哭声。”
“对对!俺也听到了。就在俺家大门口,哭的可吓人了!”
第3章 里正
“就是!昨天白天田有粮的闺女哭的够瘆人了,这晚上更吓人!俺都不敢去解手了!”
戴头巾的妇人推了她一把暧昧的说:“你老头不跟你去啊?”
“哎呦,俺的桂花婶子这都是啥年月了,还挤兑俺啊!”
“哈哈,谁不知道你当家的离不开你……”
三四个妇女嘻嘻哈哈的说着荤话,看日头不早了四下散了干活去了。
黄有钱见娘们散了,嘿嘿嘿笑了两声去自己的地里。她们说半夜有女人哭,他倒是没听见。
还没走近就看到地上有一坨白花花的物事。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待走近了一些,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脸朝下趴在地里,生死不知。
他吓得腿一软差点没摔倒,惨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
附近的村民把手里的工具一扔,纷纷向田有钱的地里跑了过来。
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躺在地里。
“我去叫里正!”
田有粮的侄子,田一屋说了一声拔腿就跑。
有大胆子的男人用脚轻轻踢了踢男尸…
“男尸”蠕动了一下,放了一个响屁。
田有粮惊讶的喊道:“还活着!他还活着!”
“看见了,快把他翻过来,看看是谁家的男人!”
两个男人上前将“男尸”翻了过来。
“哇!”几个娘们娇羞的捂住眼,这男的一丝不挂,胯下的物件一览无余。
“这不是田一海嘛!怎么躺在这儿了,还没穿衣服?”
“是不是被姘头的当家捉住,给扔出来了!哈哈哈…真够丢人的!”
“不要脸……”
田一海呻吟了一声,费力的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头顶围了一圈村里的人。他们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几个妇女黄黑的脸颊上飘着两朵红云,眼神向下瞟着,兴奋的议论着什么。
“你们弄啥呢?这是哪?”田一海的头嗡嗡作响,显然没反应过来。
“一海哥,你是不是被你姘头的相好扔出来了,连衣服都给扒了!哈哈,让你媳妇知道可不得了!哈哈哈哈…”
“你可真是剥皮的青藤,一丝不挂啊!哈哈哈…”
听着他们嘲笑的笑声,田一海非但没有翻脸反而露出害怕的表情来。他抬起头两只眼睛瞪的浑圆,好像下一秒就要爆了出来神经兮兮的说:“我昨天晚上见到水鬼了……”话音一落,肥硕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下一刻,在场的村人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里窜了出来…
“来了!来了!里正过来了!快让开…”
远处田一屋拉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跑了过来。
这边,田园正躺在地上睡的口水横流,操劳了一夜的她抓紧补眠。
“吱悠”一声,紧闭的木门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田大花娘探出头来,看到那灾星睡的正熟。
“睡了,赶快走!”
随后轻轻推开门,田有粮一家背着大包小包蹑手蹑脚的走出门。他们要去王家村的娘家走亲戚,住上十天八天看她还能怎么办!
“爹,娘,你们要去哪儿?我也去!”
田园伸了一个懒腰,好整以暇的看着鬼鬼祟祟的一家。
“去姥娘家…唔唔”
三小嘴快大声嚷嚷起来,春花娘赶紧捂住儿子的嘴,恶狠狠的啐道:“俺们去哪,关你什么事?克爹娘的扫把星!没人要的贱种!”
黄园园扫了一圈见周围没什么人,想来都去地里干活了。不甘示弱的反骂回去:“吠什么吠!一大早就喷粪,这是吃了多少斤的屎,嘴这么臭!”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说完,她把包袱一扔向田园扑了过来。
女人打架不是抓头发、挖人脸、掐肉或是撕衣服。
田园就爱最后一个,于是等她扑过来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撕,只听“刺啦”一声,露出了水红色的肚兜。
唉!天一热人们穿的单薄,再说穷人家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这么随便一撕,衣服便给撕开了。
春花娘“哎呀”一声搂住胸部,这声音娇羞的像是二八少女。
“咦!粉色娇嫩,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龄了!”田园嫌弃的看着她,嘲弄的说:“看不出来,你们玩的挺嗨啊!”
“闭嘴!”田有粮的脸黑的像乌云,对媳妇喝到:“还不滚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大花娘一手捂住衣服,一手遮住脸跑回了家。
“娘!娘!”三小也跟在娘的屁股后面跑了。
田有粮指着她说:“俺们养你这么大,也算对得起你了!要不然早在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你了!”
“我是你的骨肉,抚养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好像我活着就该对你们感恩戴德?”田园嘲讽的看着这个封建老余孽!
“丫头命贱!打死你又如何!”田有粮包袱一扔向她走了过来,看来是要动手!
田园冷笑一声待要回骂,忽然看到他身后的路上走来了几个扛着锄头的妇女,于是计上心头,挑衅的看着他是:“有本事就打死我!不打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田有粮气的眼睛都红了,高高的举起手,咬牙切齿的说:“打死你个灾星!”
等田有粮的巴掌落下的瞬间,田园便把自己肩膀处衣服撕了下来,露出光裸的肩膀。
“啊!”田园尖叫一声搂住自己的衣服,连连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她哭喊道:“不要啊!你是我爹啊!”
“…你?!”黄有粮被她撕衣服的行为吓了一跳,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田园看到田有粮身后越来越近农妇,大声哭泣起来:“爹不要啊!你不要撕我的衣服!我不要跟你睡觉!”
田有粮震惊的看着她,吓得都结巴了:“你!你!你说什么呢?俺什么时候……”
那些农妇听到田园的话,不可置信的看着父女俩。
田园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们,哭诉道:“各位婶子大娘,幸亏你们来了……刚才我爹要把我…把我拉回屋,想…想…我不活了!”说完捂住脸哭了起来。
“哎呀!田有粮你怎么这样啊!还想对你自己的女儿干坏事!”
“就是,她就是灾星也还是你亲骨肉…真是恶心,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几个女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埋汰着田有粮。
他气的脸又黑又紫,大声辩解:“是这个娼妇自己撕的!俺是那样的人吗?”
田园松开手露出赤裸的臂膀,她哀泣道:“我怎么说也是女儿家…他叫我娼妇,让我陪他……他是我爹啊!我不肯!他就在这儿想让我……”
一个大娘愤怒的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亲爹逼迫自己的女儿!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我去找里正!要是这事传出去,俺们田家庄的人怎么见人啊!”
“没错!没错!要是这事让人家知道了,谁还敢娶咱们的闺女,谁敢嫁过来啊!”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明是她陷害俺的!”现在的田有粮是百口莫辩,吓得腿都软了,要是逼迫亲女一事坐实了,他们一家怎么有脸在这里呆下去。
“她被你们虐待这么多年,你想干什么不能干!”
田有粮上前拉住要去请里正的妇女:“没有,你们得相信我!她说谎!她骗人!”
“你松开俺!”那女人一把甩开他,经常干农活的女人还是有一把力气的。“你还想干啥!不要脸!”说完,把手里的锄头给了旁边的妇人快步去请里正。
田有粮气极了,一脚踹向坐在地上哭泣的田园。
田园被他一脚踹出一米远,幸好他踹自己的时候正抱着胸口,两条胳膊起了缓冲的作用。不过,她用力咬了一下嘴里的肉,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嘴里,用力一吸然后“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样别人就看到她被田有粮踢伤吐血了……嘿嘿嘿…
田园躺在地上,嘴里不停的淌着血。她捂住胸口虚弱的说:“爹,不要啊……我不该说的……咳咳咳…”说完又喷出一口血。
“当爹当成你这样的,真是没有人性!”一个大婶指责道。
田有粮冷哼一声见人越聚越多,赶紧向自己家走去,推门而入时推倒了什么。他朝里面的人狠狠训斥道:“你没看到她们在说俺吗?躲!躲什么躲!”然后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随即,传来大花娘哭天喊地的声音:“天杀的臭男人,俺伺候你吃伺候你穿,你还踢俺!俺不活了!你想这个小娼妇不是一天两天了……”
卧槽!田园脑中八级大地震,难不成田有粮真的对自己的女儿有坏心?要是真那田大花跳河这黄有粮有脱不了的干系。
既然她听到了,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
里正从田有钱的地里刚回来,凳子还没暖热呢,有银媳妇走了进来。
她添油加醋的一说,里正立刻就赶了过来。
一到田有粮的家门口,便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村民。
“里正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
他看到那个灾星躺在地上,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嘴边有血迹。
她似乎受伤了,不停的呻吟着。
他紧皱着眉头,也不问苦主上前拍门。边拍边喊:“田有粮赶紧开门!看你干的丑事!想把俺们田家村的名声都给搞臭吗?”
第4章 恶毒
“就是,就是!要是传出去了,俺们还怎么做人!”
“快开门!田有粮开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大花娘走了出来说:“俺当家的绝对不会干那事的,都是她个贱蹄子乱说的!”
“你刚才不是亲口说,你男人想小娼妇啥的!俺们可听的清清的!”
“大力家的,俺虽然得罪过你,但你也不能红口白牙的攀咬俺男人!”
“呦呦,他刚才撕你闺女的衣服呢!俺们几个可是看的真切!大白天的在你们家门口就敢这样,那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指不定的干了几次呢!”
“行了,都别说了。田有粮呢?”里正喝道,推开大花娘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不能去!”大花娘拉住里正的胳膊,不让他进去。
里正不耐烦的扒拉她的手:“为啥不能进?”
因为他们前两天进山打了一只狐狸,狐狸皮还晒在院子里。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私下进山打猎可就坏事了。
田家村不允许在这个季节打猎,这个时节很多动物都怀崽了,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以后还有猎物可打。
而田有粮上山采草药的时候发现了这头怀孕的狐狸,利欲熏心就把它杀了剥皮吃肉。
要是让村民看见了,恐怕不能饶了他们。
“当家的,你赶快出来!”田花娘拉着里正的胳膊,嗷嗷叫唤:“赶紧出来!你没干还怕啥!”
田有粮黑着脸走了出来,说:“有啥事就在这儿说吧!”
里正扒拉掉她的手,愤怒的说:“行!就在这儿说也行,让村里人都听听你干的好事!不要个脸,也不怕丢人!以后让老田家出的了门吗?”
“俺没干!都是那个贱种干的!”田有粮恨毒她,阴狠的看着田园园说:“她就是灾星,扫把星!自打生了她,俺爹娘就死了,俺大儿也死了,兄弟不合,家宅不宁。你们说俺们没有扔了她不要她,反而养了这么大,说明俺还是有良心的,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他说的真切,围着的村民一想也是。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尚且有很多女婴一出生就被残杀,像田大花这样的反而被养到现在,可以说田有粮夫妇还算良善。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在田春大有限的记忆里,田有粮不止一次想杀死自己,但每次打了一顿也就作罢…她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忽然她想起大花娘说了一句:要不是算命的说打死你,会破坏我儿子的前途……
田园园利用脑海里有限的只言片语,拼凑出前因后果。
在她小时候村里来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道,刚开始村里人见他穿的破烂都瞧不起,后来他指着一个村民准确无误的说出了他们家最近发生的事,然后又说出其他人家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在旁边看到了一样。村里人称他是神仙转世!
于是村人带孩子来给老神仙看看批批命数,当时田有粮也抱着三岁多的大儿来批命。
当时老神仙就看了一眼,说了句:“小儿夭水里难!切记远离水!”
一语成箴,田有粮大儿最后还是淹死了。
后来他看到躲在一边蓬头垢面的田春花,当着村民的面说:“这姑娘倒是奇特,前十八年命运多舛,倒是以后大富大贵之相!”
田有粮嗤笑说她是断掌之相。
老道但笑不语,只说:“你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儿子。若是这闺女活着,你儿子有可能会飞黄腾达……”
就是这句话,待到田有粮大儿夭折后,田大花才活了下来。后来家里几年光景不好,也不甚在意什么命数了,田有粮三番四次想赶走她,才有了前些日子这么一出。
想通了要紧之处,田园园也不可能任他搬弄是非。她抬起苍白着脸,有气无力的说:“我虽说是断掌之人,但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我怎么会拿名誉来污蔑我自己的爹……咳咳咳…你可以杀了我,不养我……但也不能那样对我啊…咳咳咳…你可是我亲爹啊!”
她泪水雨下,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像要喘不过气来,可怜瘦弱的模样让在场的妇女红了眼睛。
她们也曾是别人的女儿,也曾经历过不公的待遇,看着她瞬间想起了自己做姑娘时的苦难。
有银媳妇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你们自己的骨肉想杀就杀,可是也没有当爹的逼奸女儿的!这要让别的人家知道了,老田家可真被戳了脊梁骨了!”
“俺家还有待嫁的姑娘呢!这田有粮丧尽天良不能这么算了!让他们从咱们村里滚蛋!”
“就是,俺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村里人越说越生气,纷纷让田有粮一家离开田家庄。
田有粮吓得跪到里正脚下,拉住他的下摆说:“叔,你跟俺爹可是亲堂兄弟!可不能赶俺出去啊!”
“万全叔,不要赶走俺们啊!求求你们了!”
大花娘“砰砰”地磕起头来,不一会儿额头上破皮流血了。
村里人都是一个姓,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时候看着他们哭天喊地的也动了恻隐之心。
里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田大花,心里有了计较。田有粮好歹是自己的堂侄,若是这事传了出去田家村的人是真没脸见人了,不如把这灾星处理掉……
田园园看见里正阴狠的目光,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想起现代的一件事来,说是女大学生被绑架,整个村里人都是帮凶的事。在法治社会还有这种事,更何况在这个宗族观念盛行的封建社会。看来这里正恐怕动了杀心。死,她倒是不害怕,不过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杀死,她是不甘心的
田园园说:“我贱命一条,出了这样的丑事就该保全老田家的名声自尽……上次投河也是为了此事……一个被亲爹逼迫的女子本不该活……可是,我若是死了。将来万一这事传出去,可不就死无对证百口莫辩坐实了:田有粮逼奸亲女不成,便逼死亲女的事!到时候谁敢娶田家的女儿,谁家闺女敢嫁到田家村啊……”
“说的是啊!别看大花平时像个据嘴的葫芦,想问题还是挺周全的。”
“可不,这大花可不能死了。”
“对对,我昨天遇到了水鬼了!”田一海心有余悸的说:“要是她也死了,咱们村可就更凶了。”薆荳看書
“哎呀,昨天晚上俺听女鬼哭了!娘呀!可吓人了!”
“俺也听到了…真瘆人!”
“咱们村是不是有邪祟啊…”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昨晚上的鬼哭声了,这一说半个村的人都听到了,越说越瘆人。
里正昨天也听到了有人哭,还以为是谁家媳妇挨了打背人哭呢,没想到村里人都听到了。看着人心惶惶的村民,安抚说:“咱们村从来没有发生这么凶的事,可能是闹猫呢!”
第5章 分开
“那也不能半个村都听到吧,明明是女人哭的声音!”
“的的确确是女人哭的,真是邪性!要不里正叔咱们出钱请个高僧渡一下吧!”
“好了好了,咱们先处理一下田有粮的事!田有粮!”
“里正,俺在!你说什么俺都答应!”
“行,你闺女领回家好好过日子…”
“里正爷!”一听里正想和稀泥,田园园坐不住哀哀泣泣的打断他的话。
里正被她截了话不满的看过来,说:“你想说什么?”
“爷,我不想回家了。我想跟他们分家…”
“哼,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儿能自立门户!”里正冷哼道:“你不回也得回!”
田园园泪水涟涟,恳求道:“被自己亲爹逼奸,还要让我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俺家也不要这个破烂货!”大花娘也不同意。多一个人多一份口粮,再加上田有粮心术不正不把扫把星赶走,她晚上会睡不着的!
“你不要谁要?你们的女儿!”里正嫌弃田大花是个烫手山芋,又是被张家小子摸了身子,又是被亲爹肖想,就是想嫁出去也没人要!“要是实在不想要,赶紧打发出门子!”
周王朝规定女子到了十八岁还不嫁人者,就会由官府做主婚配。但是这个田园园名声这般不堪,就是嫁了也会被退回来,到时候还得由村里赡养。还不如让他父亲领走,到时候嫁不嫁出去跟他这个里正没什么关系。
他劝道:“大花也大了,留在家里也不是事!”
田园园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显。悲痛欲绝的说:“爷,我这样的人还有人要吗?要是爷就想把我送回火坑,我就到县衙里问问,逼奸亲女是什么罪!”
这个杀手锏一出,里正也慌了。
要是她真的告到县衙,田家村的名声彻底就臭了,连他这个里正位置也别想坐了。
“咳咳,那你说你想干什么?”里正话锋一转,问田园园。
田园园擦了擦眼泪说:“我要自立门户,给我一个住处,可以糊口的田地…”
“做梦!”田有粮跳脚骂道:“那是我田家的祖业,你这贱货别想得到一根毛!”
“…呜呜…那你要活活饿死我吗?”
“饿死也活该!”
田园园坐起身,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黄土,蓬头垢面像一个疯子。她红着眼睛看着里正说:“你不给就算了,到时候我到县衙里问问…”
里正打断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田有粮说:“你爹娘生前住的茅屋不是还在吗?让她住,正好门前还有两亩多地,村里做主就给她了!”
“那是俺爹娘留给俺的!”田有粮急眼了,说:“俺不能给她的!她一个丫头凭什么种俺的地!”
里正摆摆手,说:“行了!等她成亲嫁出去了,你再收回来不就行了?你要是不想给她,赶紧让她成亲嫁人不就好了!”
田园园想的是自立门户而不是借住,继续说:“万一我住了几天,他就把我赶走怎么办?”
“我田满银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一口唾沫一口钉!只有你成亲嫁人他才能收回屋子和田地!田有粮要是再敢骚扰黄春花,立刻赶出田家村去!”
田园园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所谓口说无凭,到时候他不认账谁也拿他没办法。便凄凄哀哀的说:“我自然相信爷的威望,说一不二。可是我爹可是连逼奸亲女的事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啊!要不然您给我开份证明?证明我没有成婚时这茅屋和地都是我的?您看可行吗?”
“你事倒是不少!”里正紧皱的眉头看着田园园,见她凄惨的模样,又是张嘴闭嘴爷,爷的叫,像是把自己当了靠山。再说她有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提的要求也不过分。于是对田一海说:“一海,去让你爹写两份证明,就说……”
“行嘞,爷!”
“行了!都回去吧!”
田满银不但是田家村的村长,还是田氏这一辈的族长,他说的话自然无人敢违背!
“您是里正,我相信你!”田园园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说:“我这刚分家…身无分文,也没有粮食什么的,这怎么过呀…”
“田有粮,你闺女说的话听到没有!行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里正说完自顾自的背着手走了。
围观的人见此也慢慢散了,日头差不多该做晚饭了。
见人走的差不多,田园园对田有粮说:“我要粮食、锅碗瓢盆、锄头!”说的理直气壮和刚才孤苦无依的弱女判若两人。
“没有!”田有粮手一摆就要回去。
田园园也不气馁,冷笑道:“要不我去问问里正?”
“你!”田有粮气结,甩了下手进屋去了。
大花娘啐了一口说:“你真是不要脸,什么都做的出来!”
“什么都做出来的,难道不是你们?我在这儿等着,赶紧给我拿过来!”
对于不痛不痒的叫骂,田园园才懒得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大花娘端了一盆糙米作势要泼。
田园园见此立刻喝道:“你敢泼地下,我立刻就去县衙告你们!”
大花娘撇了撇嘴,说:“我盆可不给你,我看这米你怎么拿!”
黄园园白眼一翻,掂起衣裙的下摆,说:“倒这儿!你要是敢故意倒外面我就告诉里正!”
大花娘老老实实的倒进她的下摆里。
得了粮食可是没有锅也不行,田园园说:“我现在回茅屋,一会儿你把锅碗瓢盆给我送过来,对了还有生火的家什、被子衣裳什么。要是少了一样我就告诉里正去!”说完,扭头就走。
大花娘气的在后面跳脚大骂:“你除了告诉里正就是告诉里正,以为俺怕你!没人要的破烂货!扫把星!讨债货!”
田园园回头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那还不是你们生的?你们更厉害!生了一个方圆几里地唯一的灾星!怎么不说你们祖宗十八代造了什么孽生个讨债货!”
论气人,田园园才是捅心窝的。
这一番话气的大花娘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撅过去,等回过神时,田园园已经走远了。
第6章 茅屋
里正所说的茅屋在村子的最西头,背接大山,左右两侧是树林,位置极为偏僻。
她按照田大花的记忆向茅屋走去,一看见茅屋她的心先凉了半截。
一座破旧不堪的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山脚下,一道腐烂发黑的篱笆将茅屋围了起来。微红的夕阳里一大一小的茅屋依偎着,像是久经风霜的老人带着懵懂无知的孩童…不过小茅屋的屋顶已经露出了横梁。
真是破啊!不用包装就能媲美现代的鬼屋了!
她走进篱笆里,看到满院杂草丛生,成团的蚊虫在夕阳里狂飞乱舞。轻轻推开破烂的木门,沉重的转轴吱悠一声,在静谧的四野里响了起来。
屋里更破了,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还长着茂盛的野草。而且横梁、窗户、墙角上也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她走出大茅屋,走进旁边的小茅屋里。小茅屋比大茅屋还破,除了露出天空的屋顶外,墙体历经风雨已经开裂,根本没法住人。
“真是坑啊!比鬼屋还鬼屋!”
田园园退出小茅屋,看着以后的住所心里有些挫败。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也是有房子有地的人了,又高兴起来。
她目前的任务是在下山之前把晚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要不然只能睡在灰尘和蜘蛛网里了。
夕阳西下,任务紧迫。
她见在茅屋的角落里躺着半块木板,便腾出一只手将它从草里拽出来,木板已经腐朽了,边缘处长出了白色的菌子,她随便擦了擦便将糙米倒了上去。
忽然屋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要的证明,给你放门口了!”
“好的,多谢!”田园园应了一声,拍了拍手向屋外走去。
门口已经没有人影了,她看见篱笆前放了一张纸,上面还压着一块土坷垃。
她弯下腰将纸拾起来,发现纸上的文字和中国古代的汉字一样,虽说是繁体字但是大致都能看得懂。
“今,田父有粮将村西茅屋……”
证明书上写的正是今日里正所说的,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将它叠好塞进怀里。
一抬头就看见大花娘拿着东西过来了,只见她腋下夹着一个脏污看不清颜色的薄被,一手拎着一口陶盆,另外一只手拿着一卷衣裳。
田园园将头发掖到耳后,笑眯眯的看着她。
大花娘见这灾星在门口正等着自己,嘴里开始低声咒骂,骂着骂着突然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这田大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沉默寡言三脚踹不出一个字来。现在人前人后像是有两幅面孔,没人时骂起人来泼辣极了,他根本招架不住,一有人来就开始扮可怜扮无助…而且当着里正村民的面也敢大声说话,也敢伸手跟他们要东西了,甚至还会威胁他们…
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她的行为在落水苏醒后简直是判若两人……难不成大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的身体被河里的女鬼给占据了?
茅屋的周围没什么人家,四下里不是野草就是树林子,突然小树林里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粗嘎凄厉!
她吓了一个激灵越想越害怕,不等走过来就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逃似的跑了!
“喂!臭婆娘!”黄园园见她将东西一扔也不等自己过来,气的在她身后骂了几句,没想到她跑的更快了!
“神经病!有鬼追啊!”
田园园走过去将被褥什么的带回去,幸好路上都是厚厚的野草,陶盆完好无损的。被褥又脏又硬又薄,外面的被面都快洗透明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没想到她还真带了几件衣裳过来。衣裳粗硬还是黑色的,怎么看都像男人穿的,又肥又大,比起身上破烂的衣服好多了。
她美滋滋的带回去了。
田园园将东西放到糙米上,到屋后折了一根大树枝,开始打扫屋子里蜘蛛网。等蜘蛛网扫完后就开始拔起屋里的杂草。
直到天蒙蒙黑了,她才拔光了大茅屋里的野草。另一间屋顶破了,一时半会住不了人,拔不拔都行,剩下满院子的野草,等明日再说吧。
累了一天的黄园园,将薄被铺到被拔下的草堆上,躺在上面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大懒腰。
“唉,真累!人家穿越不是当公主就是大小姐,再不济也是个良家女子。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开了地狱模式的副本!”她低声嘀咕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唱起了空城计。“人家锦衣玉食的,我连窝窝头都实现不了自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说罢,从怀里掏出已经压扁的窝窝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窝窝头后,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她将大花娘送来的衣服盖在身上就睡着了。
至于那两扇随时可以报废的木门,安全与否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一来她名声不好,村里人都怕被她克了。二来村里正闹女鬼,想来无人敢在深更半夜出门。ζΘν荳看書
于是田园园美美睡了一觉,没想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她躺在简陋的床上,望着窗户里投射阳光,阳光里飞舞着无数细小的微尘。
她还在这里,田园园想:果然是穿越了,赶紧认清现实吧,生存下去就是王道!
忽然想起在田一海身上顺的布包,从自己的腰带里掏了出来倒在手上,居然倒出来不少,一块大银子并三块小银子,还有五枚铜板。
田园园不知道这些银子具体的价钱,但也知道有了这些钱目前是饿不死的。
将银子重新包好后,在墙角挖了一个坑埋了进去,随后出门拔草去了!
院子看着不大,但是光这些草拔了整整一下午才干完。
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吃了两个窝窝头,田园园那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回屋准备煮点糙米粥,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火折子。
“该死的田有粮、王盼弟居然没给我火折子!这破地方连打火机都没有!”
田园园长了一段布条将头发绑住,不过用布带绑头发也是个技术活,绑了半天才勉强绑了一个高马尾。
她将自己破烂的衣服换下来,穿上大花娘送来的衣裳。这衣裳又肥又大,她在手腕处叠了几折才露出手腕。
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她出门了!
第7章 镇子
大花娘也就是王盼弟正在家里打扫鸡圈,遍地的鸡屎又臭又脏。若是到了夏天,大太阳一晒,鸡屎发酵的味道堪比生化武器。
平素里都是田大花清理鸡屎鸡圈的,自从她离开后,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要王盼弟一个人张罗。
又累又臭又热的,她手里干着活,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田大花和田有粮。
忽然听到有人拍门。
“拍什么拍!催什么催!遭瘟的!”她气不顺,看谁都不顺眼,也不管门外的是谁,只管过着嘴瘾。“天杀的王八,天快黑了还过来串门!”
门一开,一个穿着粗布黑衣裳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站在门口冷冷得看着她,那眼神冷漠厌恶。此时正值黄昏时刻四下无人,她无端的生出几分恐怖。
“我要的火折子和碗呢?你怎么什么都不拿!你们也太不地道了,要我去告里正吗?”
原来是田大花!有那么一瞬间王盼弟以为看到了死去多年的公公,那是吓得后背生津,两股战战。
“你…你等着!”
她哆嗦着将门关上,赶紧去拿她要的东西。自从怀疑田大花被女鬼附身后,只要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搞得她每天恍恍惚惚精神紧张。赶紧拿了火折子和碗筷打发走了瘟神,王盼弟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身体发软。
到了晚上生火做饭才想起来唯一的火折子给了那瘟神,等田有粮回家后发现冷锅冷灶的又把她打了一顿。
这些田园园自然不知道,没想到这个王盼弟竟然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送来了,还没骂人?难道转了性?
她才不管嘞,赶紧回家生火做饭祭祭自己的五脏庙才是要紧之事!
第二天一早,田园园就去巡视她的田地了!
当初说茅屋前有两亩多的地,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能称之为地的田啊,只有一片长满蒿草的大空地。
她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这片空地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田吧。
茅屋在村的最西头,后接大青山,左右两侧不是树林就是空地,打眼望去没什么人家,真是清净极了,要是有什么事那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黄园园翻了一个白眼,姜还是老的辣怪不得这么容易就给自己呢!这么一个破地,真是要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鸡肋!
她没有去开垦荒地,想等到秋天草叶一黄放上一把火,来年再种些小麦玉米什么的。现在离割麦子还有月把的光景,夏天还长倒是可以种些蔬菜。
不过这菜苗去哪儿买倒是一个问题!ζΘν荳看書
在田大花有限的记忆里,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座茅屋了。
不过难不倒田园园,她背着手出门了。
走到离她家最近的人家后,便在附近转悠了一圈,见他们家的后面用篱笆围了一个十步宽的菜地,里面种着青菜和一些秧苗,秧苗才刚刚一拃多长看不出是什么蔬菜。
这时一个妇人从后面的小门探出头来,警惕的打量了她一下,认出她是谁后。撇了一下嘴驱赶她:“走走,别污了我的菜地。”
田园园笑了笑,说:“我看你家的菜长的好,就多看了几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田大花克的是她爹她娘,又不克村里人。她也缓和了语气说:“嗯,赶紧走吧!没得让人以为你偷菜呢!”
“谢谢婶子了,我想问您一下去哪能买到菜苗啊?我这刚自己住,家里什么都没有,想种些菜平日吃。”
那妇人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时节你能种啥啊!要是想种你得到明年才能种了。不过青菜类的可以随时种!”
“多谢婶子了,我想买些种子该去哪里买?”
那妇人心地算好的,也没出口讥讽黄园园。说:“你得到镇上去买了。”
“镇上?我没去过,该往哪里走呢?”
“出了村子一直向南走,也没什么岔路,走上两个时辰就到了。”
“多谢婶子了。”
“谢啥,你也回去吧!”
这妇人怕她偷自家的菜,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来她不走,这妇人是不会安心回家了。
田园园道谢后转身离开了,她也没回屋反而去了小树林找些干柴。走了几步看到小树林边上有条清澈的小溪,溪边长满了茂盛的水草,在小溪里洗了一把脸,水冰冰凉凉的看起来挺干净的,呆了一会儿就回树林里继续捡柴火。
捡了完柴回去的路上,忽然看到一棵树上生满了黑木耳,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她将树上的木耳的都摘了下来,高高兴兴回家了。
晚上吃的糙米木耳汤,无油无盐没滋味,不过她也吃了一个肚圆。
田大花常年食不果腹,脸色蜡黄,头发枯黄的像是杂草,身体呢是又瘦又瘪,胸部也是小的可怜,前后一个样像块洗衣板。加之经常干粗活重活,一双手粗的像老树皮,现在穿着一身黑粗布衣,活脱脱的中年大婶,一点也不像是花季少女!
虽说她以前也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也是身体凹凸有致的女人一枚!
长的又丑名声又臭,简直就是拿了一把烂得不能再烂得牌了!而如何将烂牌打出去,就看田园园的本事了!
不过田园园审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啥本事啊!就是一个普通白领,没有啥一技之长,若是想继续生存下去也是个问题。
翌日清晨,黄园园揣着银子去镇上了。
走了一个小时,她实在走不动就坐在路边休息。
古代一个时辰是现在的两个小时,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了!
这破镇子怎么这么远!她揉了揉脚,叹息出声。
这时有辆牛车从北边晃悠悠的走过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手里拿根鞭子赶着车。离近了些,老人家看见路边坐的黄园园问道:“小哥要不要坐车?只有两个大钱!”
田园园梳着马尾辫,身上还穿着男人的衣服,再加上不明显的女性特征,可不像一个瘦弱的男人嘛!
“要,要。”田园园快步走了过来,牛车上还坐着三个妇女,见她上来立刻让开一些。
“坐好喽!走啦!”
老人家扬起鞭子轻轻抽了下牛屁股,老牛继续晃悠悠的上路了。
这些妇女悄悄打量了一下黄园园,其中一个圆脸妇人开口问:“你是哪个村子的后生,看起来这么眼生啊?”
田园园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眯眯的说:“我是田家庄的,婶子呢?”心里有点烦吐槽:你管我是哪的人!坐你的车别说话不好吗?
“你是田家庄的啊!俺是王家村的。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田大花的?”
“有啊!”就是姑奶奶我!田园园笑的越发灿烂了。
“哎呀,她跳河被我们隔壁村的张壮硕给救下了,她爹娘竟然把她扔到张壮硕家门口了!说是被他摸了不娶也得娶…后来他们家连夜跑了,姑娘也被送回家了。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她可是有名的灾星啊,谁娶谁家倒霉!”
田园园说:“那姑娘啊,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是死了!”
“死了?”那圆脸妇女惊讶的说:“不是说她的命硬吗?怎么就死了呢!”
“可不是就死了,落了水也没人管就那么死了呗。”
“真是造孽啊!”
“确实造孽。”
第8章 采买
接下来,她们三个东家长李家短王家的耗子三只眼说了一个时辰,别看黄园园没有参与,可是两只耳朵竖的老高。
圆脸女的还小声的跟同伴说他看起来不是好人,眼神里带着钩子看人都是冷冷的。
在她说自己的时候,田园园冷哼了两声,这几个长舌妇立刻噤若寒蝉,直到快到了镇上才议论起其他的事情来,自然不敢讨论这个小哥了。
下车后,田园园从腰带里摸出了两个铜板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钱,说:“你要是还想坐车回去,就到这里找俺吧,俺在这儿待两个时辰呢。”
“知道了。”
田园园头也不回的向镇子里走去,说是镇子更像是老家的大集,两边的房屋低矮破烂没一个像样的。
她看到前面有一间食肆,门前摆着两张桌子,有两个人正呼哧呼哧的吸面条呢!
面条看起来不错,汤亮面白的上面还撒着一些葱花,看着就好吃!
一大早就起来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于是她走了过去坐到没人的桌子那里。
“小哥要吃的什么?”一位老婆婆佝偻的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招呼道。
“来碗面!”
“要荤面还是素面?”
“素面。”
“等一会哈。”
老婆婆走进食肆里去做面了,田园园坐在桌前打量着周围。
她看到两侧的房屋都是些商铺,有卖粮食的、卖调料的、卖布的、卖吃食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过逛街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想来生意也就那么一回事。
这时,身后两个男人议论起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了。
“听说前几日西夷族夜侵三河城,在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座城都没有活口了…太惨了!”
“这西夷族太可恶了!五年前西平大将军率领西平大军打了到西夷帝都,打的他们跟孙子似的。这刚签订了合约才不到四年,就敢这么快进犯我国疆土!”
“谁说不是!还不是因为西平将军被弹劾后闲赋在家呢!”
“我知道他被弹劾了,但不知道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金梦公主!听说她看上大将军了!”
“那不好吗?被公主看上了,那就是皇上的东床快婿了,飞黄腾达啊!那有什么不愿意的!”
“你懂什么,要是真当了驸马就只能远离权政,当个富贵闲人了。我们大周朝可是明令禁止驸马参政的,就怕惑乱朝纲!你说西平大将军愿意做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人吗?”
“要是我,我愿意!富贵荣华不好吗?不用上战场拼命搏杀还有美人在怀,岂不美哉!”
“唉!只能说人各有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吃你的面吧!”
黄园园想了一下,走了过去抱拳施了一礼。问:“打扰两位了,不知道刚才两位兄台说的三河城离咱们这里远吗?”
这两位头戴纶巾,蓝领长袍与黄园园见的其他人穿的衣着有些不同,有点像古代电视剧里学子的穿法,故而猜测这两位是读书人。
在古代读书人的地位很高,田园园赶紧道歉:“冒昧了两位,俺不是有意偷听的!就是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无事,我们讨论的乃是人尽皆知之事,你算不上偷听。你刚才问的三河城,它离我们大约有五日的路程,前些日子被西夷族屠城了。现在整个三河城已是一座空城!”
那学子长相白净,目明心清一看就是品行端正之人。照理说他们是学子,田园园的行为可以说是很失礼,他也不甚在意,还详细的解释起来。
“多谢小哥哥了!”田园园笑着道谢。
“小哥哥?”两位学子被这一称呼逗笑了,他们笑起来真是帅气的不得了。
田园园看的是小鹿乱撞,这可是纯天然没有动过刀的真帅哥,花痴一下也是可以的!
“小哥,你的面好了!”
老婆婆打断了她的傻笑,将做好的面端到桌子上。
“这位小哥,你慢慢吃吧!告辞!”
“哦!好,你们慢走!”田园园傻笑的目送他们离开。
吃过面,田园园要结账了。
老婆婆说:“素面要五个大钱。”
田园园抢的布包里只有五个大钱,坐车花了两个,所以只剩下三个,她拿出布包里最小的银子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收了钱对屋里喊道:“老头子找钱,小哥给了一钱银子!你先稍等一下,找的钱一会儿给你拿过来。”
“行,老人家慢慢来。我不着急!”
原来布包里最小的银子是一钱,现在她手里还有两个大一圈的银子以及一个大银锭子,就是不知道大银锭子是多少两的!
老婆婆将一大串铜板递给她,说:“这里是九十五个铜板,你数数看数的对不对!我们人老眼花若是错数了,小哥也莫怪,我们找补你就是了!”
田园园将铜板接过,看也没看就收进了怀里。对老婆婆说:“没事,你家的面好吃我改日再来。”
“真是好后生。”老婆婆笑了起来,眼角长满了深深的皱纹。
田园园想起自己的正事,这老婆婆在这里卖面应该对镇里的事多少知道。便问她:“老婆婆,我想买些种子。不知道您可知道哪里有卖的?”
“什么种子啊?”
“哦,就是菜的种子!”
老婆婆指着街上说:“顺着这条街走到头有一家卖种子的。”
“多谢您了!”
道过谢,田园园顺着街道往里走去。
一路上除了衣食住行的商铺,还有医堂、澡堂甚至还有两家可以算的上酒楼的商户了。里面往来的客人哪个不是肥头大耳,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穷人能进的。
“这世上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你以前没钱,穿越后还是没钱!贫穷真是我爸妈传给我的优良美德!”黄园园感慨一声继续去找种子店。
在街尾果然看到一个卖种子的商铺,门口坐着店主晒着太阳,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走过去冲着打瞌睡的店主说:“老板!还卖东西吗?”
那店主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看清眼前是个瘦弱的少年,说:“是你要买种子吗?”
“除了我没别人了吧!”
“哈哈~~”他打了一个哈欠,对她说:“你要买什么种子啊?”
“我要现在时节能种的菜种!”
“现在就能种些小青菜。”
“那就来点小青菜吧。”
老板这次进屋了,并对她说:“要不要来点萝卜、白菜种子。老话不是说头伏萝卜二伏菜,过了三伏种白菜。等过了麦收不到一个月就进了头伏,倒时候萝卜白菜耐放冬天也能吃。”
田园园一听,不动声色的想:没想到种菜还有这么多讲究啊!于是笑着点点头:“还是老板会做生意,那都来点吧!”
“好嘞!你准备种多少地?”
“我就家门口自己吃,大概长十步步,宽六步吧!”
黄园园走之前量了一下自己的小院子。
“大概有九厘地,你先等等。”
老板去拿种子,她在人家商铺里看看,就见柜台上摆满了小袋子,里面装满了黑乎乎的各式各样的种子,不过看了一圈也没有小麦的种子。
“你们这里不卖小麦种子吗?还有怎么也没有玉米种子啊?”
老板正在把她要的种子分门别类的用纸包好,听到她的话笑了起来说:“一看你就没种过地,麦种到了春耕的时候由县衙分发到村里,按照田地的多寡分种子的。倒是你说的玉米是什么?”
在我国玉米于明朝嘉靖三十年传入中国,看来这个朝代还没有这种作物呢!
“哦,一种草。对了我要的东西装好了吗?多少钱?”
老板将她要的东西递给她,说:“承惠十五个个大钱。”
田园园将钱给了他,问了些栽种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第9章 背篓
走了一段路,忽然看见一个大叔背上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不少货物。
然后她走进一家卖杂物的商铺准备买了一个背篓,开始店家要三十五个大钱,黄园园嫌贵就要走,伙计主动少了五个铜板,然后她一看还能讲价,于是磨了半天最后以二十五块铜板成交。
有了背篓便可以大胆购物了,不过预算有限她只能买些必需品。其他的都可以不买,唯独鞋子必须要!
自从来了这里以后,她可是一直光着脚啊!一双脚又脏又黑,指甲盖长的都打弯了!哪里还有点女孩样!
她来到卖衣裳的商店,那里果然有卖手工布鞋的。
“老板,你们这里的鞋怎么卖的?”
柜台前站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翻着白眼说:“你又买不起问什么问啊!”
田园园这暴脾气立刻就上了起来,说:“你哪只狗眼看见我买不起了?你把你掌柜的找来,我问问他,你们开门做生意还能把客人往外撵啊!”
那伙计嗤笑一声,对里面喊道:“爹,有人找!”
“你爹是老板就了不起啊!我就不信邪,他还不做生意啊!”田园园插着腰等着。
不一会儿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一看田园园立刻摆摆手说:“走走!没有!”说完又回去了。
被当成乞丐的田园园气结,对着得意洋洋的伙计说:“你家开门做生意做的什么狗屁生意!”
伙计嘲笑的说:“我们云想成衣铺最便宜的鞋还得要三十个大钱呢!赶紧走吧!别挡着我做生意!”
“哼!什么破店以后请我来都不来!”田园园冷哼一声,背着背篓走了。
“呸!真晦气!”那伙计在她背后啐道!
鞋买不成,她决定先买些盐巴。便去了调料店,称了一斤盐。没想到一斤盐居然要五十个铜板,吓得她赶紧让伙计去掉了半斤。
将半斤盐放到背篓里,她数了数自己还剩五十五个铜板。
正好前边有一个卖猪肉的摊位,木板上放着纯肥肉和纯瘦肉,她问道:“肉怎么卖啊?”
摊主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他磨了两下刀说:“肥的十文一斤,瘦的六文一斤!小哥要多少啊!”
肥的可以炼油,故而比瘦肉贵上些。
黄园园说:“肥的一斤,瘦的半斤!”
天气热,肥肉回去就能炼油,而瘦的吃不完就臭了。
“好嘞!你要是剁臊子还是切成片?”摊主称好肉问她。
田园园心想这服务还挺周到了,也拿不怪说:“都切成片就行了!”
摊主动作麻利很快就切好了肉片,他拿出菏叶将肉装好递给她。说:“一共十三个大钱!”
田园园把钱交了,把肉放进背篓里。但她还是想买鞋便问这个大叔:“大叔,我想买双鞋。不知道哪里有卖的?除了那家成衣铺还有其他人卖吗?”
大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云想成衣铺,说:“他家太贵了,你向前走几步有一个岔路口,左转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万家成衣铺,他家衣裳鞋子都不贵。”
谢过猪肉大叔,田园园按照他所指的路找到了那家成衣铺。
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长相白净柔和,穿衣打扮也素净,一看就是一个和善的人。
她看到衣裳褴褛的田园园也不曾轻视,得知她要买鞋,便拿了两双店里最便宜的布鞋。
一双只需二十个大钱,田园园便要了两双。临走前老板还送了一双草鞋给她。
真是一个温柔良善的老板啊!
买了草鞋后,田园园兜里只剩下十五个铜板。
她又找到铁铺买了一把锄头、一把菜刀和一口铁锅,整整花了一钱半的银子。
三块碎银子还剩下其中最大的一块,而田园园花了第二大的碎银子,那银子是两钱的。之前老板又找了她五十个铜板加上剩下的,统共还有六十五个铜板。
这些铜板她也没留下,到了粮食铺买了最便宜的糙米,一斤糙米是五文钱,足足买了三十斤。
最后剩下五个铜板,她买了五个男人拳头大小的杂面窝窝头,背着战利品回家去了。
她逛的时间有点长,赶牛车的老人家早就走了。
再说她也没铜板了,于是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往家里赶。
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到村里,正好这几日村里闹女鬼呢!晚上没人敢出门,要是看见她背着这么多东西回家不得打听她怎么来的钱啊!
她的钱可是无本的买卖,要是让苦主知道了就完蛋了。
一回到黑乎乎的茅屋,她赶紧将门关上。
虽然回来时一口气走了两个多时辰腿脚酸软,什么都不想干,但是买回来的肉还得处理一下。今天不处理了,明天肯定就会臭了。
她将火生起来后,用陶盆煮了些糙米粥,煮粥的水还是之前盆里剩下的。就着火塘里的火,把瘦肉挑到粥里后加了一把木耳,在火上煮着。
然后从背篓里拿出铁锅,随便用衣服抹了抹,把肥肉倒进去。等粥好了就可以熬猪油了!她将背篓搁在一边,里面的还有些东西,明天再整理就好了。
没过多久粥熬好了。她把粥端下来,将铁锅放火上面开始炼油。
肥肉在铁锅里滋啦滋啦的响着,一股肉香传了出来。
她不时用筷子将里面的肥肉翻个个,不一会儿锅底就出现了清亮的猪油。有些猪油渣已经变成焦黄色了,她夹起来就着粥吃,香酥焦脆越吃越香。
这一顿饭是田园园穿越以来吃的最香的一次。
院子里有块翻好的土地,湿润的泥土里冒出一层小绿苗,正是田园园前几日撒的菜种,几天没看居然发芽了!
田园园坐在院子里缝补着破烂的衣服,两天前她又去了趟镇里,买了些针线和油灯。
不过她不会针线活,针脚歪歪扭扭好像一条大蜈蚣趴在上面,丑的一批。
她将线咬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细密的雨丝洋洋洒洒的,像牛毛像针尖缠绵恼人。
雨从后半夜开始下的,一直下到了现在,也不见停。
她屋里返潮的厉害,被褥衣服摸起来都是潮湿的,要是雨再下两天,保不齐连粮食都要发霉了,
除了这些她还担心茅屋的屋顶,若是到了盛夏,一下大雨肯定要塌的!
雨绵绵不绝,一直下了三天才结束。
第10章 蘑菇
太阳终于露出他可爱温暖的大脸来,田园园赶紧家里的被子和粮食全部拿了出来晾晒。
然后她把垫被子的草堆全部扔了出去,掀起来的时候底下有一堆潮虫和蜈蚣,可见有多潮湿了。
接着又把屋里的角落打扫了一遍,打扫完屋里她把菜地里长的野草拔了一遍,等把活都干完了,闲来无事,她想看看树林里长不长蘑菇,要是长蘑菇最好了,下了这么久的雨应该能长了不少。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破竹筐,清早光着脏脚丫,走进了树林和草地,她菜的像个大弱鸡,一朵蘑菇也采不到,采不到……”田园园边走边哼着自己改编的歌词,走进了树林里。
雨后的树林,叶子是新绿的,树干是黑色的,地上的青草像是柔软的绿垫子,晶莹的水珠像是白色的珍珠坠在草叶上,欲滴不滴,轻轻一过,沾染了满脚的露水。
无数可爱的白色蘑菇从湿润的泥土里拱出一个头来,扑鼻的菌子味道和着草木的清香格外的沁人心脾
一个,两个,三个田园园越采越起劲,直到把背篓装满了,惋惜着看着满地的草菇。
“还有这么呢,小可爱们!等着姐姐去去就回!”
她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蘑菇回家了,将它们倒进屋里后,又回到树林里继续投入采蘑菇大业里。
刚采了半筐子,便听到几个男孩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前面不远处几个八九岁的男孩正在用脚踩蘑菇。
简直是暴遣天物!这么新鲜的蘑菇怎么能踩烂呢!你们不要她还要呢!
“给我住手!”田园园大声喊道,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小男孩推了推旁边的男孩说:“是你姐”
三小哼了一声说:“她跟我没关系,她是扫把星。早就被俺爹赶出来了。”
等田园园走到他们跟前时,几个熊孩子异口同声的骂道:“扫把星!灾星!害人害己的扫把星?”
“狗崽子,有娘生没娘养的!”田园园冷笑一声说:“我是灾星没错,你们跟我说话了,小心走霉运!”
“哇!扫把星害人了!”几个熊孩子一哄而散!
田园园对他们竖起中指,呸了一声:“我要是灾星,天天在家里诅咒你们!”
随后她也没当一回事继续去采蘑菇,一连采了三天,直到林子里的蘑菇都老了,她才算过了瘾。
她留下小部分的蘑菇,其他都背到镇上去卖了。
她没去镇上自发形成的集市去卖,反而跑到了镇上唯二的酒楼对面摆摊。
说来运气不错,酒楼的掌柜看上了这些新鲜的蘑菇。
他出了三十个大钱将一背篓的蘑菇包圆了。
田园园问他还要吗?
掌柜的说有多少要多少,不过都得像这筐的菌子一样新鲜圆润。
她立刻回家将剩下的也送了过来,两筐蘑菇卖了六十个大钱。
要是散着卖应该能卖上更多,不过既然能被包圆了,也省的来回折腾了。
临走前,她买了些青菜和骨头。路过杂物铺还买了一把梳子和篦子,准备回去好好拾掇一下头上的虱子。又想起家里没有水桶,花了十个大钱买了一个,以后用水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这几日她觉茅屋附近有点违和,总感觉有人在她门口转悠!虽然没见过人影,但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随着时间过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人在无时无刻在偷窥她,这种如影随形被人窥视的感觉令她寝食难安,草木皆兵。
田园园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决定捉一下这个贼!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天她出门时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跑进了树林里,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田园园可以肯定刚才的人影就是那个贼或者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她摸了摸怀里的布包,向里正家走去。
到了里正家她将来意说了一下,然后给了里正媳妇三十个大钱。
里正媳妇眼都直了,二话没说塞进自己的怀里。
这下里正不去也得去了,虽然他一副正直不为钱财所动的模样,但是感觉他也挺开心的。毕竟第一次有人出钱找他办事!他是族长,其实这事是他的份内事。若是其他人,他肯定二话没有就去办了,但是田大花不招人待见啊!要不是那三十个大钱,他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亘古不变的道路道理啊!
田园园笑眯眯的在前面引路,有好事的村民看见里正跟着田大花,也好奇的跟了过来。
到了家后,走之前关上的木门已经被人打开了。院子里种的青菜也被踩死了一小片,看上面的脚印应该不止一个人。
隐隐约约还听到谈论声,果然还没走。不过这次想走也走不了!
田园园走到门口冲里面喊道:“里面的贼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出来吧!”
喊完后,一个小脑袋从旁边的破窗户里探出来,是那些熊孩子之一。
他见到田园园还有里正后,鬼叫了一下,飞快的收回头,半天没动静不知道干什么呢!
“滚出来!”里正一个暴喝:“有牛家的娃我都看见你了,赶紧滚出来!”
随后,五个熊孩子依次从茅屋里走出来,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三小!
田园园有所不知,他今天跟着娘去姥娘家走亲戚去了,故而逃过此劫。
“你!你们这是弄啥呢,跑到人家里偷钱!你爹娘怎么教的!”里正指着这几个孩子恨铁不成钢的说。然而下一秒转头对田园园说:“他们只是个孩子啊,说两句得了。”
去你妈的他只是个孩子!田园园心里冷笑,不过面上一副犹犹豫豫的神色说:“我丢什么没关系,但是要是让别的村知道了孩子们的行为…到时候说咱们村出小偷就不好了。而且有句老话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其他村还以为是大人教的呢!一个两个就算了,五个孩子过来偷东西,这……实在是不能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就算了的事。”
里正想了下对身后的一个半大小子说:“有竹你去把他们爹娘找来,我问问他们怎么教的孩子。”说完,看了一眼田园园,皮笑肉不笑的说:“想不到你考虑的还挺周到的。”
田园园为难的叹息一声:“我现在和孤女无异,只能仰仗里正做主了。”
第11章 小偷
“你放心,我好歹是田家村的族长。这些个兔崽子我定会好好说上一顿。”
田园园对这个虚伪的里正看明白了,只要沾上村里的名誉他比谁都紧张。
沽名钓誉的老泼皮!
“还是您做事周到。”田园园违心的捧了一句。
里点点头,似乎十分受用。
田园园看着几个熊孩子,见他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爹娘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俗话说的好,一个熊孩子的背后必定有一个熊家长。
没一会儿,一个黑胖的大婶哭天喊地的跑了过来,还没见到孩子就指桑骂槐的叫骂:“哪家没脸没皮的贱货攀咬我家的树根偷东西了!”
一番话不止骂了田园园还骂了里正,只见里正眼睛瞪的像铜铃,熥红着脸指着那个村妇说道:“你胡咧咧个啥!你儿子偷人家的东西被堵个正着!还有脸骂人!老田家世代家风清白就没出过手脚不干净的人!俺都怀疑你儿子是不是老田家的种!”
这话可真是掏心窝子了!话音一落,黑脸妇人坐到地上拍个大腿哭喊:“不活了!俺安安分分的,莫得胡乱编排俺!咋不是老田家的种了?你就是里正也不能胡说啊!俺不活了!俺要上吊去!”
里正哪里会怕一个农妇撒泼,恨声道:“今天死明天埋,后天俺找人就给有牛说媒去!你看你什么样子!”
有牛媳妇立刻不敢说话了,这时其他熊孩子的娘也陆续赶到了。
来的都是女将,当爹的一个都没来。
有想不承认的打感情牌的,便对田园园说几句好话企图蒙混过去的,都被她一句话不软不硬的顶回去了。
她说:“我听里正的,里正公正严明肯定会给咱们一个说法的!”
这句话对里正像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又像是推着自己一路向前,有点身不由己的意味。
他不轻不重的看了田园园一眼,见她神色哀伤,想起那三十个大钱,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整件事情像被她设计了一样。
不过,他一年能见的钱也不过二两银子,三十个大钱快相当一个月工资了。而且村里人找他办事给点青菜都算是会做人的人家了,何况人家更上道直接给钱。
这可真是烫手山芋,处理不好又怕她将自己收贿的事情抖搂出来。
他想了一下,对那几个熊孩子的爹娘说:“你们孩子偷东西,证据确凿了!别在那儿狡辩了!你问问你们孩子都偷什么了?”
熊家长问:你们跑到人家都拿啥了!
一个胖胖的熊孩子说:“她家啥也没有,俺们啥也没偷。”
“你胡说!”一个瘦瘦的熊孩子指着他说:“俺在地下捡了一个铜板,他要俺的铜板,俺不给他还打俺…”还没说完,就嗷嗷的哭了起来!
“树根最不是东西了,看俺家狗蛋老实老是欺负他!”一个同样干瘦的妇人嫌弃的看着第一个来的胖大婶。
那胖大婶啐道:“俺家树根又孝顺又聪明怎么可能会偷别人东西或是打人呢!就是偷也是你们的孩子撺掇的!”
“迎香嫂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俺家大牛也说你家树根手最狂了。”另外一个大婶不愿意了,说话也没有留颜面:“你娘家哥可是有名的三只手,都说外甥像舅可不就随了你们老刘的根嘛!”
“芳婶子你可真说对了!”狗蛋娘附和道。
“臭婆娘你说什么?!看俺怎么教训教训你!”说完,袖子一撸就要打人。
里正见这几个娘们喋喋不休不说还想上手,怒喝道:“当着我的面还撒泼啊?你们平时怎么教的孩子,偷鸡摸狗手脚又不干净!”
几个妇人见他生气了,立刻住了手,嘟嘟囔囔的小声咒骂着。
里正看向田园园:“田大花去看看你家丢了啥?”
田园园擦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走进了自己的茅屋。
破旧的被褥被扔到一边,上面踩的都是泥印子。陶盆也被打碎了,里面剩下的糙米粥撒了一地,碗被砸的稀碎,筷子折断…这几个真是煞星,将她的屋里搞得一团乱。
幸亏她事先将锄头、背篓、菜刀、盐巴还有买的新糙米都藏到屋后的草堆里。留在屋里的这些不过是王盼弟当时送来的,已经走过明路了,倒不怕人知道。
屋里地面还有挖掘的痕迹,这些兔崽子为了找她故意扔在地上的铜板确实挺卖力的。
没错这些钱是诱饵,她没想过这个贼是几个小孩子,扔这些钱不过是拖延时间的障眼法。但是这些兔崽子们居然为了几个铜板还能打起来,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正因为打起来才被堵个正着!
她啧啧了两声,出了茅屋。
里正问:“怎么样?”
田园园泫然若泣:“我家里的物事基本都毁了,陶盆碎了、最后掉口粮也被霍霍了…我今后该怎么生活啊…还有我最后的一点积蓄也没有了…”
“你们听到了,田大花家所有的损失都由你们赔偿!”
“凭啥,你怎么知道是俺儿子弄得啊!”
“就是!他们都是孩子能干什么坏事啊!”
“对对!就那点东西还好意思让咱们赔,都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么算了吧!”
熊孩子娘们你一言一语的打着哈哈,孩子干的事算什么坏事!
但是田园园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她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孤女无依,哭的哀怨婉转像极了前些日子半夜悲切的女鬼。
在场的人莫名起了一身疙瘩,里正也想就这么算了,但是一想起三十个大钱就觉心里不是个事。
“你别哭了!有什么需要就说吧!”
田园园哀泣的说:“我就要他们赔我一个陶盆一个碗一双筷子,粮食够我吃几天的就行…还有我二十个大钱…”
“乖乖!你穷的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哪来的大钱?”树根娘大惊小怪的反驳道。
田园园说:“前些日子下雨,我采了菌子拿到到镇子去卖挣的钱。虽然因为某些原因用了一些,但还剩下二十个啊!可是我刚才都没有找到……呜呜…我无依无靠的,挣个钱多难啊!……呜呜…”
田园园说到钱的时候,祈求的看了里正一眼。
里正听到她说某些原因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第12章 坏蛋
这钱拿的真窝心,里正心里长叹一声。
他咳嗽两声接着说:“你们养的孩子手脚不干净,偷人家东西毁坏东西还想这么算了!告诉你们不可能!要是今天算了,他们觉得我偷东西没受到惩罚,以后还去偷怎么办?”
树根娘赶紧下保证:“不会的!俺回家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其他家长见此也纷纷表示:“俺也打!”
里正看着田园园问:“让她们领回去打一顿怎么样?”
田园园细声细气的说:“太残忍了,就是偷点小钱何故把自己的孩子的腿打断,都打断了腿我也哪敢让他们赔…”
“你这个灾星,没想到你可真狠毒!真想打断俺儿子的腿啊!做梦去吧!树根走!”说完,树根娘上去领孩子就要走。
田园园也没拦她,里正脸黑黑的也没说什么,似乎就想这么算了!
她看着树根娘凉凉的开口:“我国刑法规定:偷十钱以上者仗三十,孩童偷盗刑父母。我看你们不会赔我那些锅碗瓢盆的,孤苦无依只的我能去衙门告了!”
前些天到镇上,看到一面墙上贴着许多告示,都是些基本刑法。其中有一条,就是孩童偷盗、抢劫、霸凌、杀人等按照犯罪等级由父母代过。光是这一点可比现代保护未成年罪犯法强多了!
“为了这么点家伙事,可不至于上衙门!”里正劝道,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对几个熊孩子家长说:“赶紧赔人家东西!瞧瞧你们教出来的孩子!我得去你们娘家问问,问问怎么教的闺女!”
这话说的重了,几个妇女脸都沉了下来,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狠狠剜着田园园,看来是记恨她了。
田园园不痛不痒的,比这更恶毒的话又不是没听过,于是毫不示弱的看着她们,满眼都是讥讽。
她们几人被这挑衅的眼神看的气结,没想到以前怎么骂连回嘴都不会的软包子,今天转了性敢跟她们刚!
“你们商量着赔东西赔钱吧!”里正咬牙切齿:“自己孩子做过的事,就得付出代价!”
一听赔钱,她们又开始哭天喊地的!板子不打自己的身上是不会疼的,不出点血怎么知道原来人也会疼的!
田园园冷眼旁观看着她们撒泼哭骂。直到连里正都劝不住的时候,大声说:“钱,我不要了。你们帮我把两个茅屋的屋顶修一修吧!”
修屋顶可比赔钱划算啊!茅草漫山遍野都是又不要钱,只是费点工时而已。
她们几个一看不用赔钱了,也不吵不闹了领着孩子回去了。
也就是说五家只需要赔一个陶盆、一个碗、一双筷子和几天的口粮,钱不用赔了帮忙修理一下茅草的屋顶就行了!
当天下午,熊孩子的爹们推来两车的茅草,踩着梯子上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茅屋的屋顶换好、补好。
然后当娘的送来陶盆、碗、筷子还有三斤左右的糙米。
田园园心满意足的看着茅屋的屋顶,其他的都是小事,唯独屋顶才是心头大患。这下两座茅屋的屋顶都修好,两年间都能安枕无忧了。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茅屋了!哈哈!
经过此事后,田园园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不过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五月一到,正是收获小麦的季节。村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下地割麦,割完麦子后拉到晒场上打麦子入仓。田少两三天就能干完,要是田多的大户人家可能就得干上一个多星期。
期间最怕下雨,若是赶上下雨淋湿的麦子就会发霉或者发芽。除去公粮,那一家人下半年的口粮就不够了。
因而整个村子都在忙碌中。
田园园没有麦田自然也不用干活,正在家里的菜地薅草,再过一个月左右到了头伏就能种些萝卜了。
小青菜长的有一拃来高,最是鲜嫩。她摘了一把,预备中午煮青菜粥吃。正低着头干活呢,忽然眼角瞄到一个人影。
那人影站在篱笆外,一动不动的。
黄园园抬头看去,是住在村东头的田一方。
他是村里有名的光棍,三十好几了也没说上媳妇,终日在村里游手好闲,若是看到大姑娘小媳妇没事都会调笑两句。因为这事没少挨打,可依然狗改不了吃屎。
这两日村里农忙都下地干活去了,他家地少,父母又溺爱不舍得用他,两老口顶着大太阳自己下地干活去了了。
无所事事的他便晃悠到村西头。忽然看到扫把星正在菜地里干活,虽然长的又瘦又柴,还是个残花败柳,但还歹是个女人,说不定能让自己占点便宜呢。
于是贱兮兮的凑了上来:“大花呀,哥哥来帮你薅草啊!”
田园园看也不看他说:“走开!”
“哎呀,何必这样生气。你看你也不干净了,漫漫长夜想必也不好过吧!”他色咪咪的打量着田园园,恶心的揣测着。
“关你屁事!”田园园厌恶的骂道:“你爹娘一把年纪了下地干活,你一个大老爷们人事不干,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娘皮的,给你三分好颜色你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你这被玩的烂货,跟你说话就是抬举你!还敢给我人五人六的!”居然被一个脏了身子的拒绝,伤了自尊的田一方狗急跳墙,大步走了过来就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田园园也不怵冷冷看着他。笑道:“我爹可是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你说我嗷一嗓子说你对我用强,你不娶也得娶了…”
田一方眼睛一转,嬉皮笑脸的说:“……那你今日从了我。我立刻回去让我爹娘下聘去!”
呵呵,一个姓的是不能结婚的,这个田一方真当她是傻子。
“那不行!三媒六聘哪一样都不能少!你先下聘再说其他!”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残花败柳还真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啊!”田一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田园园抱着胳膊看他走远,走着走着闪进旁边的树林里。
望着他的背影,田园园确定那日跑进树林的背影,看来前些日子偷窥自己的就是他了。
此人心胸狭隘,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第13章 受伤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田园园手里掐着青菜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陷入了沉思。
“吱悠”一声,茅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背着月光,脸看的不真切。
田园园在门响的刹那就已经被惊醒了。她不动声色的假寐着,身上盖着破烂的衣服一动不动躺着,仿佛还在沉睡。可是闯入者不知道衣服下她的右手紧紧握着菜刀。
田一方轻轻的地把门关上,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一些月光从破烂的窗户透露出来,田园园半眯着眼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狰狞,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待到他俯下身体伸手去捂田园园的嘴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闪过,田一方只觉得右臂上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随即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袖筒流了下来。
“你这毒妇!”田一方捂住受伤的胳膊,不可置信的看着本该睡着的田园园,此时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菜刀。
田园园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冷笑道:“原来是我砍错地方了!”
月光里她披头散发,阴冷残忍的目光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女鬼,吓得他嗷嗷叫唤起来,也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
一个懦弱无能的女人怎么会杀人呢!一定是鬼!
从此,这个不学无术浪荡子再也不敢来村西头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田园园已经在菜地种下了萝卜种子,当时正在菜地里薅草,汗流浃背的。
忽然响起阵阵尖锐的蝉鸣。
田园园惊喜的看着不远处的树林,自言自语:“居然有蝉鸣声了,晚点可以去摸爬蚱了!”
爬蚱又叫金蝉,知了猴。在她小时候每年到了这个季节,爸爸就会拿着电灯带着她和弟弟去摸爬蚱,摸完的爬蚱放进水里,等到了第二天妈妈就会给他们煎了吃。一想起香脆的口感,黄田园园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刚到黄昏她就端着一陶盆的水去摸爬蚱了。这时候它们往往还没出来,潜伏在土里等着破土的一刻。
不过今天要被连锅端了!
田园园见到地上一个小眼,轻轻用小拇指把周围的土挑开,越挑越大的就是爬蚱洞了,其他的都不是。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黄褐色的小东西出现在洞底,将它拽出来放进了水盆里继续找。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慢慢从洞里爬出来,寻找离它最近的大树,然后爬到合适的高度开始羽化成虫。
不过今天来了一个摸爬蚱高手,田园园那是摸的不亦乐乎,每一棵树上都能摸到二只以上,不到一个小时她带来的陶盆就装满了。
她赶紧回家倒进铁锅里,到附近的溪边又打了一盆水,继续去摸爬蚱。
一直摸到了黑天,伸手看不见五指才回家去。要是有电灯的话,她能把附近的树林都摸一遍。
回到家,她坐在火塘边数起了今晚的战利品,满满一大锅加上陶盆里的,一共有二百来个。要是有足够的容器或是照明的灯就好了,看这架势能摸上千来只。
可惜啥也没有!
第二日一早,她取了一些上次熬的猪油,白色的膏体倒进烧红的铁锅里冒出一股股白色的油烟,等猪油化了她抓了一把爬蚱放进锅里开始炸,看炸的焦黄酥脆后再一个个夹出来放进碗里。
她夹了一个,蛋白质的香味扑面而来,放进嘴里那是又香又脆又焦。
“真好吃!人间美味啊!”
吃完后她又炸了三十来个,炸的差不多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真是奇怪居然有人来找她!
田园园把锅从火上端下来,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油乎乎的手起身去看看。
推开门,是离她家最近的邻居了,好像是叫什么菊花,按照辈分应该叫嫂子的。
她旁边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头发枯黄暗淡,瘦的像根麻杆。看到田园园出来了,赶紧躲到娘的身后。
菊花看到春花出来了,挤出一张笑脸说:“你家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俺家的妞妞非要吃,这不俺厚着脸皮问你要点。”
“行!我给她拿点!”田园园大方的点点头,她就是不打着孩子的名号过来要,田园园肯定也会给她的。
回屋后,她装了一碗的炸好的爬蚱走出去。
“就是这个炸爬蚱。”田园园将碗递给她,笑着说:“我就一个碗,一会儿你们吃完再给我送回来就行!”
菊花嫂子却没有接,狐疑的看着碗里的东西,越看越像虫子。
“这是?虫子?”
“对呀,可好吃了!”田园园掂起一只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鸡肉味嘎嘣脆!”
“啊!”菊花嫂子吓得大叫一声,连孩子都没顾上转身就跑!
“喂!你的孩子不要了!”田园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的看着跑走的菊花。低头问小女孩:“你娘咋啦?”
小女孩怯懦的看着她。
田园园抓了一把爬蚱递到她面前,说:“吃吧!可香了,比肉还好吃!”
小女孩听到肉,两只大眼睛亮了起来。双手接过爬蚱凑到鼻子处闻了闻,果然有点像娘做的炒肉味道,她尝了一只,两只…
田园园见她吃的香,得意的笑了起来说:“怎么样!香吧!”
妞妞点点头,细黄的小辫子一点一点的,可爱极了。
“你娘怎么不吃啊?还被吓跑了!”田园园见她吃完了又给了一把。
妞妞摇摇头继续吃爬蚱,她吃的很快,甚至可以算的上来狼吞虎咽了。吃着吃着,田园园看到她露出的手腕上有两个青紫的手印,一看就是被拧的。
田园园莫名的觉得鼻子堵,她低头对女孩说:“明天姐姐还做,你再来吃好不好?”
妞妞看着她,开心的点点头。
吃完后,她向田园园摆摆手告别了!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田园园心里又开心起来!
人是群居动物,孤独如她也是愿意和人交流的。
回到家,她继续炸爬蚱吃。
第14章 卖货
今天菊花嫂子的反应让田园园看见了一条发财之道。这里的人不吃爬蚱是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能吃,要是拿到酒楼去卖,自己随便教教怎么做,是不是可以……
她赶紧背上爬蚱向镇上出发,路上还遇到了那辆牛车,便斥资两个大钱坐了车。
牛车上有两个妇人不停瞄着她的背篓,幸好她怕太阳把爬蚱晒出味道,铺了好几层的青草,要不掀开看,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田园园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俩妇女多次想套近乎,都被她无视了。次数多了,人家白眼一翻也不自讨没趣了。
到了镇上,她付完车资脚下生风直奔八方酒楼。
她绕到酒楼后面,那里有个小门,上次送蘑菇的时候掌柜带她走了一次。
扣了三次门后,她低声问:“有没有人?”
下一秒有脚步声走了过来,门一开一个半大小子走了出来,看着门外的田园园脸色不善的问:“你是谁?你找谁?”
田园园笑着说:“我找你们掌柜。”
“你谁啊?找我们掌柜!”他看着衣裳破旧的田园园,一脸不屑嘀咕:“找我们掌柜的多了!你算哪根葱!”
这种人在现代多了去,她从怀里掏出五个大钱塞进他的手里,好声好气的说:“劳烦你了!”
他颠了颠钱,不咸不淡的说:“等着!”
“你就说上次卖蘑菇的小哥找他!”田园园嘱咐一下。
“咣当”一声小门狠狠的关上。
田园园在心里骂了几句,又冲着门比了两根中指,真是狗眼看人低!
这一等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小门才再次打开。
上次那个掌柜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门口蹲着的田园园问:“是你找我的?”
田园园刚才站累了就蹲了一会儿,见他问话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说:“是我找您!我是上次卖给您蘑菇的,这次我带来好东西让您过过目。”
“噢!是什么?”掌柜的来了兴趣,上次的蘑菇拉了不少的新客人,不知道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田园园拿掉背篓上的青草,露出密密麻麻的金蝉。
“快拿走!居然把虫子拿来卖!你是穷疯了吗?”那掌柜挡住眼睛连连摆手,生气的说:“你当我们酒楼是什么地方!赶紧滚!”
说完,不等田园园说话扭头就走,小门再次用力的关上!
田园园不可思议的看着被成功拒绝的小门,连连吐槽:“真是日了鬼!其他的小说里不是这些掌柜慧眼识珠,无论主角卖什么玩意都像狗看见粑粑一样,全部收入囊中吗?然后主角赚到第一桶金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是人嫌狗厌的,什么地狱模式,是十八层地狱模式!还当掌柜呢,连新食材都不愿意接受!真是把财神爷拒之门外!”
骂也没用人家就是不要。没办法她背起背篓准备到集市碰碰运气。
“青菜!新鲜的青菜!早上刚摘的!”
“豆角,卖豆角了!”
大街后巷是个自发形成的集市,卖菜的摊主都是附近的农户,地上摆着早上刚摘的蔬菜。
田园园背着爬蚱观察了一下,好位置已经被占完了,只能走到巷尾处卖了。
她的旁边是个老大爷卖的长豆角,他打量了一下田园园没说话。
田园园将背篓脱下来,把上面的青草拿掉露出密密麻麻的爬蚱。
旁边的老大爷扫了一眼,不是卖菜的就好。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虫子,不由地惊讶的问:“小伙子,你这儿卖的什么?”
田园园笑眯眯的说:“这是金蝉,炒熟后特别好吃!”
老大爷更加惊讶了:“这个东西能吃吗?这不是虫子吗?!”
田园园解释道:“是虫子没错,可是它能吃的。富含丰富的蛋白质,比鸡肉还好吃的!”
“咱们这儿不兴吃虫子。听说南边的蛮族爱吃虫子,俺开始不信,现在看见你俺是信了!你是南边来的吗?”老大爷上下打量着田园园,见她长的和这里人一样,不像是蛮族:“你怎么会吃虫子呢?”
“唉!老大爷我不是蛮族。不过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吃的苦数不清,这个虫子是我小时候饿极的时候发现能吃的。别看它长的丑,可是很好吃的!”
“倒是一个可怜人!”老大爷叹息:“可惜咱们这儿不吃虫子,不大好卖!”
田园园无奈的看着筐里的金蝉:“卖不卖的,试试吧!”
她从中午坐到了黄昏,也无一人问津。倒是老大爷的生意不错,老早就把豆角卖光了。
老大爷临走前语重心长的劝道:“咱们这儿确实不吃虫子,你还是做些其他的营生吧!要不是你,俺今天的生意还不会这么好呢!”
“?”田园园不解的看着老大爷背影,不明白咋回事。
原来她卖的金蝉挺吸引人的,他们想看又害怕,便跑到隔壁老大爷的摊位假装买东西,顺便偷瞟她筐里的虫子。有些人面薄便买了些豆角,因而老大爷的生意还不错。
田园园也看到路过的人,惊讶或是嫌弃的对自己指指点点。
她只好背起背篓回家了。这群没见识的古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走到半路,就闻到背篓里传来阵阵的恶臭。天热又积压在一起,这些爬蚱都臭了!
她将爬蚱倒在路边的树林里了,看着那堆臭爬蚱,田园园心疼的不得了。真是暴遣天物!
黄昏时分她才回到家,远远看到篱笆边坐着的妞妞。
田园园微微一笑,走到妞妞跟前摸了摸她的头顶问:“你在等我吗?”
妞妞用力的点点头,把手里金蝉放进她的手心里,腼腆的笑了笑跑走了。
看着手里乱爬的爬蚱,黄园园笑了起来,今天一天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没人吃拉倒,她自己吃!
接下来的二十天,田园园每天都吃爬蚱,就这样一直吃一直吃,她身上渐渐长些肉,人也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妞妞也会和她一起摸爬蚱,等做好便会都过来一起吃,枯黄的小脸也胖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这段日子田园园过的极其舒心,整个人精神多了。
第15章 妞妞
接触久了才知道妞妞是个哑巴,偶然见过她娘,得知妞妞小时候发了高热,等好了以后耳朵就聋了。
俗话说:十聋九哑。听不到说话声,自然也就没办法学会说话了。
妞妞的父母都不喜欢她,小小的年纪每天都要做些繁重的家务活,经常能看到她抱着一个比她还大的木盆去溪边洗衣服。
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在个幼儿园,还缠着父母要糖吃呢!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她有时候吃些好吃的饭总会留一份给她。
别看妞妞小,她也知道谁对她好。
有时候打猪草时摘的茅根或是小果子都会偷偷送给她,一大一小,你来我往多了些许温情。
这一日又一场大雨,树林如洗。
雨晴后,田园园背着竹篓带着妞妞去树林里摘蘑菇,刚一进去就见不少妇女孩子都在采蘑菇。
自从知道蘑菇能卖钱后,这些人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发动全家老少摘蘑菇。
离得最近的树根娘看到田园园来了,白眼一翻低骂了一声,赶紧加快速度摘蘑菇。跟在她屁股后面的是树根,有样学样也翻了一白眼。
不愧是一家人!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田园园哼了一声,带着妞妞的往里面走去,路过她的背篓时瞄了一眼,只见竹篓里的蘑菇有大有小,除了常见的草菇外还有不少颜色鲜艳的毒蘑菇。
田园园本来想装看不见,但是该死的正义感作祟,让她多嘴劝了一句:“你采的蘑菇有些不能吃,会出事的…”
“关你屁事!”树根娘嫌弃的白了她一眼,怼了一嘴:“怎么?镇上能买你的蘑菇就吃不了俺的!这蘑菇又不是你家种的管东管西的!难受俺们卖蘑菇啊!扫把星!赶紧走别脏了俺的蘑菇!”
自己不过是劝了一句,平白惹了她一顿骂,田园园冷笑声带着妞妞走了!
真是为了点钱连良心也不要了!
林子里的人比蘑菇多,田园园她们摘了三十来朵就回去了。
路过妞妞家门口时,她分给妞妞二十朵蘑菇让她回家给妈妈。
妞妞捧着蘑菇高兴的回家了。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妞妞妈妈的打骂声…她没有回头,妞妞妈妈愿意让妞妞跟着自己除了想省下妞妞的口粮外,还想不定时的占点便宜。
每次看着妞妞的小心翼翼讨好的眼神,她既愤怒又无奈。
这个世道对女性的压迫和剥削,跟现代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凌驾于她们,对她们有着绝对领导权。她们是私有物?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愚昧的!是无知的!必须无条件服从父亲、丈夫、儿子,三从四德才是一个好女人。
千百年来女人们一直生活在畸形的社会里,麻木、习以为常甚至是自轻自贱…就是到了现代重男轻女仍然是主流思想,只要一个男人上班往家拿钱就是打着灯笼也没有的好男人,而女人呢,不上班没收入婆家瞧不起,上班加班说你不顾家,呵呵……从古至今,对女性的压迫从来没停止过,只不过顺应时代换了个方式而已!
作为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独立女性,田园园在这个社会里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旷世孤独……
思极种种,田园园长叹一声回去了。
她可以阻挡一时以后呢?妞妞终究是别人的孩子!
有句话不是说过: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妞妞无法脱离这个社会,继续在麻木中生活,也许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一大早,田园园还在睡觉。突然门口传来阵阵的叫骂声。
“大清早的,叫什么叫!”
她挠了挠头发,慢吞吞起床穿衣服。
“你这死灾星!可是害死俺媳妇了…”门外再次传来妇人骂声。
害死她媳妇?这是哪跟哪?
田园园将头发绑好,走出了茅屋。
屋外一个五十岁的老婆子插着腰站在篱笆外,正中气十足的指天指地的喝骂:“扫把星,没人要的破烂货!害人不偿命的瘟神!你咋不去死呢……”
“一大早的,你骂什么骂!”还没起床就被人骂,任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更何况脾气本来就不好的田园园。嘴里不饶人骂道:“一把年纪了,还一点礼节都没有,真是没家教!”
“俺骂你就听着!你这扫把星,可真是害死俺家儿媳妇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叫起来:“你不是人啊!害人精啊!”
田园园看她一个劲的骂人也不说什么事,冷笑一声说:“你说我害你儿媳妇了!我连你儿媳妇是谁都不知道!”
“俺媳妇是树根娘,昨天学你去卖蘑菇,可是今天一早就有县衙的差役过来拿她下了大狱……你可害死俺家了!”
田园园被她的话气笑了:“你儿媳妇卖蘑菇被抓,关我什么事!难道别人吃饭你也吃饭,结果你被噎死了也得怨别人?我卖蘑菇怎么没被抓?你媳妇卖蘑菇被抓了,难道不是她卖的蘑菇有问题?”
树根奶奶蛮不讲理的说:“俺不管!要不是你到镇上卖蘑菇俺媳妇能去卖蘑菇?她要是不去卖蘑菇能被抓起来?赔钱!赔俺们钱!”
泼妇奇葩的脑回路前无古人,田园园恍然大悟:“搞来搞去,就是来要钱的啊!我告诉你钱没有!你在这儿像条野狗乱吠,我不介意泼你一身大粪!”
“你这灾星!你以为俺怕你!……”她指着田园园破口大骂起来,问候起她的祖宗十八代。
对于这种泼妇,田园园也懒得多费口舌,绕去茅屋的后面。
树根娘见她避开,以为怕了自己骂的更欢了,嘴里不干不净,污言秽语的!
骂的正在兴头头,一盆臭气熏天的粪水从天而降浇了她一身,还不小心吃了一口……
“呕……”
树根奶奶气得嗷嗷叫唤:“你这脏货!烂货!你不得好死!”
“你这老货才不得好死!你儿媳妇被抓就怨这个的!怎么不怨自己!自己眼红别人卖蘑菇挣钱了,就像条狗一样跟在别人身后吃屎!沐猴而冠不知所谓!”
“你!你这灾星…”
“瞧你那熊样!灾星灾星!灾你娘头的星!赶紧滚!不滚的话再赏你一盆大粪!”说完,她端起盆作势再泼。
树根奶奶吓得拔腿就跑,一边跑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切!垃圾人!”
第16章 争执
刚过了午饭时分,里正家的小孙子过来让田园园去他们家一趟。
“行,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去!”
看来是那个老虔婆到里正家告状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田园园收拾了一下,向里正家走去。
刚到里正家,听到屋内传来老虔婆的捶胸顿足的哭声。
她整了整衣领,大步走了进去。
里正看到她进来,脸色难看。这个灾星三番两次的惹出是非,搅得村里鸡犬不宁。
田园园无视他的黑脸,微笑道:“里正,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
“咳咳,有钱媳妇今早被官差抓走了,有人吃她卖的蘑菇中毒,家里人告到了县衙这才惹了官司。她来找你,你还泼了她一身大粪!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田园园无语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不明白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得赔钱!”老虔婆翻着吊销眼撇着嘴说。
田园园冷哼一声说:“我一文钱都不会赔!她儿媳妇卖蘑菇惹了官司和我什么关系!还有她骂我,我泼她大粪怎么了!有本事你到县衙去告我去!”
说完她甩手就走!
“等等,你说走就走。有没有把我这个里正放在眼里?”里正站起身呵斥道!
田园园转身看去,说:“我自然尊敬你的!但是我想问一句,若是你我在一条路上走着,我走着走着摔死了。我家里人可不可让你赔命呢?”
“你走路摔死又干后来的人什么关系?”里正沉着脸问。
田园园双手一拍:“那不就得了!她卖蘑菇被抓跟我什么关系!”
树根奶奶站起来指着田园园的鼻子说:“怎么跟你没关系,要…”
田园园冷冷的打断她:“有本事去县衙告我去!否则一毛钱都没有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杀的灾星!不要脸的烂货……”
田园园真是烦透了这些村民,一个个像是狗皮膏药张嘴闭嘴吸人血,连点人味也没有。
树根奶奶骂了半天,骂的是口干舌燥。一抬头才发现里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啐了一口,也回家去了。
路过田大花爹娘家时,心里又不气顺了,上前狠狠的拍响人家的大门!
自家出事,一个个像个缩头乌龟不管不问的,总之她家不好谁家也不能安生。
田有粮家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
“来了,来了!”屋里的王盼弟不耐烦的应道:“谁呀!大清早的!”
门外没人说话,不过门拍的更急了!
“咋啦,一大早的!”王盼弟打开门不高兴的望去,只见有钱娘站在门外黑一张老脸。
“有事吗?婶子?”
“你闺女害我儿媳妇进大狱了!你们得给俺们一个说法!”
“俺给你说法?干俺们什么事!”王盼弟疑惑的看着她,随后恍然大悟:“你这老婆婆咬到俺身上了!跟俺们没关系!”说完就要关上门。
树根奶奶眼疾手快挡住门狠狠说:“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家灾星俺家媳妇能去卖蘑菇!”
有钱娘长着一对吊销眼,侧看倒是和王盼弟的三角眼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王盼弟一听,指着她说道:“你儿媳妇卖蘑菇出了事,还赖到俺们头上了!关俺家什么事!”
有钱娘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恨声道:“你们不赔谁赔?要不是你家孽种卖蘑菇俺家媳妇能干这事?!”
这时田有粮听到争执声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树根的奶奶的叫骂。
田有粮说:“那你找她去,干俺们什么事?!”
有钱娘尖着嗓子说:“咋跟你们没干系了!你们不是她爹娘吗?”
“俺才不是她爹娘呢,死了活的你们自己商量!不干俺们什么事!”
三人嗷嗷叫唤的吵起来,险些打起来。
而田园园不知道树根奶奶去找田有粮的麻烦了,正忙着给自家的菜地锄草踢苗。
中午吃过饭后,田园园来到小溪边摸点田螺小鱼小虾准备打打牙祭。
溪边有许多石头,石头下吸附着不少的田螺。
田螺煮熟剔出螺肉,葱花呛锅大火猛炒后,加些料酒去腥,多煮一会儿入味后就可以装盘呈出了!
以前一到夏天,她约上三五好友去夜市喝酒聊天,麻辣田螺可是她必点的菜色呢!
看了一眼背篓,里面的田螺差不多有三十来斤,可以够吃一顿了。
她背上背篓准备回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三个小姑娘正在洗衣服。她们年约十二三岁,正是豆蔻年华!
其中一个小姑娘看到了田园园,对其他两个姑娘说了什么,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个穿着茶色布裙的姑娘对她招了招手。
田园园撇了撇嘴,心想叫狗呢!她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转身就走。
“哎?哎?叫你呢!”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叫声。
果然在叫狗呢,一点礼貌也没有!田园园理都不理她们,越叫走的越快!这村里的人三观都有问题,好像不招惹的事就浑身难受,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回到茅屋后,她先把田螺养到水桶里,等它们吐净泥沙后再吃。
可是麻烦这事你不找它,却会自寻上门。
“扫把星出来!”门外传来田有粮的声音。
这不麻烦找上门了。
田园园将挽起来的袖子放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篱笆外站着田有粮夫妇,身后跟着树根奶奶。
“有事吗?”田园园望着来者不善的三人,脸色也拉了下来。
田有粮指着她说:“害人精!孽种!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行的正坐的端,你说说我干什么了?”
“你骗俺儿媳妇卖蘑菇被官差抓……”
“我让她卖的吗?蘑菇是我种的吗?我就不明白了,她卖蘑菇被抓非要抓着我不放,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
田园园真是被这群不讲理的二百五气死了!
“你!你!不得好死!”
“赶紧滚!不滚我还是大粪伺候!”
田园园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直接来硬的!
“孽种!我们是你爹娘!你还……”田有粮气结!
“爹?娘?谁家爹娘会把自己的孩子赶出家门!谁家爹娘会骂自己的孩子贱货!谁家爹娘会和外人欺负自家的闺女……”田园园冷冷的控诉道。
对于田大花来说,她短短的一生悲惨至极全拜这对没有人性的父母所赐!
“扪心自问一下,你们配得起爹娘这二字!”
字字锥心泣血,是田园园为田大花英年早逝死于非命,而鸣不平!
田有粮被她说的老脸挂不住,气的脸红脖子粗便转身离开。
王盼弟赶紧跟上自己男人的身后。从看到田园园的那刻起,她连头都不敢抬,更别开口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她战战兢兢的对田有粮说:“当家的,俺觉得扫把星不对劲……她像变了一个人。俺,俺觉得她被女鬼附身了!”
田有粮一听,也觉得黄春花言行举止像变了一个人,说:“要不,要不改天你到风清观里求张驱鬼符……”
第17章 月事
再说树根奶奶见田有粮夫妇被田园园几句给骂走了,不用田园园开口自己也灰溜溜的走了。
没过几日,误食毒蘑菇的人中毒太深还是死了,树根娘被判流放三千里。
村里的人再没人敢采蘑菇卖了,田园园采了不少留着自己吃了。自从出了这档子事,镇上就不让卖蘑菇,蘑菇的生意算是黄了。
一个月后村里办了喜事,说是树根爹娶了新婆娘。
天越来越热,转眼到了三伏天。
这天夜里田园园洗完澡,热的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身上汗津津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
她擦了一下脖颈里的汗,忽然感觉下腹一坠,一股热流流了出来。
“坏了!不会吧!”田园园赶紧脱下裤子看,里裤上一片殷红,果然是来了月事!
她从穿过来到现在也快三个月了,一直都没来月经,她还以为自己…怀孕了!不过在田大花的记忆里并没有被人侵犯过,所以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田园园猜测,这么长时间之所以没来月经,极可能跟她常年营养不良有关系!
现在这几个月来,不说吃的好不好,但是一直没挨过饿,身体健康起来月事自然就来了。
这里又没有卫生巾,不知道这里的姑娘来了月事都是怎么办的!她记得古代电视剧里隐晦的提过,似乎叫什么骑马布!
她平时上完厕所都是用瓦片擦的,用完后再清洗干净反复使用的……这里的纸堪比金子,像她一穷二白的村姑自然没钱买。至于竹筹,也是讲究的人家用的。穷人家瓦片、土坷垃、树叶……能用就行倒是不讲究。
可是月事和大小便不一样,还是得注意一下卫生。
一个星期后,田园园背着背篓去了镇上。
她去了一趟万家成衣铺。
老板娘看她来了,笑着问:“小哥不知道鞋子穿的合不合脚?”显然是还记得她。
田园园点点头,说:“老板娘,我来了月事……”
话音未落,被老板娘拉住往里面带了几步,她低声说:“嘘!不可大声说女子的私密事。对不住了一直以为你是个男子!”
“我家穷,穿的是我过世父亲的衣服,确实不是有意隐瞒。”
老板微微一笑,温声说:“无碍,以后若是再来了月事可不敢当众议论。”
田园园一想也是,这里可是和现代不同,对于这种事可是讳莫如深的。
于是声音放低说:“我从小父母双亡,也没什么至亲长辈。如今年岁到了来了月事,想起您这里卖衣服,所以过来问问可有相关的事物?”
老板娘说:“自然有,你随我来。”
跟着老板娘进了内室,便看见一个衣架上搭着很多布条,两端缀着四条长长的布带子,各种颜色布料都有。
“这是月事带……”老板娘详细的介绍了它的使用方法。
没想到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
她选了两条便宜的,看着里面结实的内衬说:“其实这个内衬也可以做成活动的,用完抽出来换个新的怎么样?这样就不用老是解开穿上。”
“妹子可以详细的说一下吗?”老板娘请她坐下,倒了一杯茶说:“都是粗茶,还请不要嫌弃!”
田园园接过茶喝了一口便放到手边,随后她将活动月事带的原理细细说与老板娘。
说完后,老板娘又把她的茶续满,激动的说:“妹子,我叫青娘。你说的月事带可比现在所用的月事带便捷方便,尤其是可以随时更换的棉垫……这样吧,我也不好白占你的便宜。我付你五两银子,买断这个月事带。前提是你不能再卖给其他的成衣铺!”
靠!还有这种好事?
田园园有点意外。这可是她随口说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卖钱呢!不过既然她要买断,卖给她又何妨,反正自己缺银子!
接下来,青娘自己写了一份合约,一式两份。
田园园看了一下没问题,签下自己的名字。
“原来妹子叫田园园啊!”青娘拿着合同费力的认出歪歪扭扭的字,笑眯眯的说道:“看来姑娘家世不错,既能识字还会写字。”
“哪里,我这烂字没眼看,倒是青娘的字不错!”
合同上她没眼看的名字旁边,夏青娘三个字工整精致,两相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和青娘告别后,田园园揣着新到手的五两银子美滋滋的去购物了。
她先买了些糙米和精面,又买了一斤盐巴,还买了两斤肥肉和蔬菜,还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临走前还去老婆婆那里吃了碗面条。
这才心满意足满载而归!
舒舒服服的过了几天后。
这日,菜地的蔬菜长势喜人,她拔了两棵青菜准备下面条吃。
一抬头看见妞妞站在篱笆外面,怯生生的看着她。
自从带她摘蘑菇后,妞妞就没怎么来过了。
不过田园园偶尔去溪边打水时,还能看见她在溪边洗衣服,小小的手熟练的搓洗着衣服……那一刹那多像曾经的田大花!
她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瘦,前些日子吃起来的肉又没有了,脸颊又干又扁,全然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婴儿肥,瘦的已经有点脱相了。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光着一双脏兮兮的小脚,一看就是知道家里人照顾的不好。
田园园问她:“妞妞吃饭了吗?”
妞妞摇摇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田园园向她招招手,妞妞抹干净眼泪跑了过来。
中午吃的手擀面,田园园头一次做面条,活的面里可能水放多了,煮熟后都成了浆糊。
妞妞吃的很香,精面做的面条、汤里的肉渣,这可是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头发,看见她的头发上有很多小白点,默默的收回手。
那些小白点就是虮子,虱子的幼虫。
原来她的头上也有不少这些讨人厌的小虫子,不过自从买了篦子后,没事就篦篦头发再加上勤洗头发,很快就把它们消灭光了。
妞妞吃完面条,主动洗碗洗锅,懂事的让人心疼。
第18章 意外
等收拾完家务后,田园园带她到小溪边,把她的发髻解开后用篦子篦了起来。
她的头上有不少虱子和头皮屑,篦下来的脏物田园园随手在溪水里涮了一下,蘸着水继续梳。
等篦了差不多,田园园给她绾了一个丸子头。头发油光水滑的,看起来干净多了。
妞妞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再加上红扑扑的小脸蛋真像一个小苹果!
田园园捏了捏她的小脸,夸赞道:“这样多可爱!”
妞妞害羞的笑了笑,伸手抱住田园园。
田园园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心里满是心酸。
没想到这次竟是最后一次见到妞妞了。
一连好几日都没见到妞妞,也没见她去小溪边衣服,田园园还特地去她家找了一趟。
当时她娘开的门,肚子已经显怀了,看到是田园园,眼神不善的问:“有事吗?”
“没啥事,就是好几天没看见妞妞了…”
“噢!她去我娘家了!”说完,妞妞妈猛地关上门。
田园园摸了摸鼻子回去了,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转眼到了初秋,村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进山了。
田园园也坐不住了,背着自己的背篓也上山了。
一条羊肠小道从山脚延伸进大山中,两侧的蒿草茂密青翠,不知名的秋虫鸣叫着。
她顺着小路一路向上,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一呼一吸间有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山岗,翻过小山岗就是大青山了。
不过她不敢走太远,大青山延绵数百里,山险林深。像她这样的新手小白若是走的太深了,很容易迷路而找不回路。而且这山里有猛虎群狼,甚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沦为野兽的美餐。
她沿着山路走了半个时辰,忽然看见左前方的小树林里有一棵高大的板栗树。
“太好了!是板栗呀!”
她连忙走了过去,板栗已经熟了,树的周围落了许多长的像海胆一样的小果实,有许多松鼠正在这里收集果实,这些小东西嘴里塞的满满,前爪还拿着一颗去了壳的板栗。
等她刚一靠近,这些松鼠便一哄而散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田园园把背篓放下,蹲下开始捡板栗。她发现熟透脱了壳的板栗比没去壳的板栗更大一些,怪不得小松鼠们只要去了壳的板栗呢!
捡了满满一背篓的板栗,田园园拍了拍手上的土,准备打道回府。不过她好像低估了这么板栗的重量,背了两次都没背起来。只好倒出去三分之一才堪堪背起来。
看来做人还是不要那么贪心!
这时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
她赶紧趁着山路还没有湿透下山,崎岖的山路越来越湿滑,她穿的还是草鞋根本不防滑,现在指缝里全是泥浆。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回家的路全是陡峭的下坡路,一不小心就有滚下山风险!
“小心…小心…”她小心翼翼的走在山路的草堆上,以此增加些阻力。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再怎么小心还是滑倒了,然后居然顺着满是泥水的山路向下滑去!
“啊啊!我的裤子啊!”
田园园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磨出火花了,奈何坡陡、泥多,摩擦力小的不能再小了,一路马不停蹄的向山下滑去!
快滑到小山岗的时候,泥路分叉了…她的屁股毫不犹豫拐到了另一条路上,继续一去不复返……
“啊啊啊!我家在那边啊!”田园园绝望的大叫起来!
这次滑了不到一分钟,前面的泥路上突然出现一个深坑,田园园连挣扎都没有挣扎直接掉了下去!
“救命啊!”田园园大叫一声落入了坑中!这个大坑居然挺深的,不过庆幸的是摔下瞬间,因为重力的原因是背部先着的地,所以背篓和板栗充当垫背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因而田园园毫发无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后背被板栗膈的生疼,田园园呻吟了两声坐起身。
头顶的有微弱的天光射下来,可以看见她的背篓已经被压扁了,里面的板栗倒是完好无损。
她摸了摸裤子,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泥巴,屁股上的布料已经磨烂了露出皮肉来。田园园把背篓提起来,底部已经压断没办法再用了,啧啧两声:“真是倒霉!我的背篓还有我的板栗!早知道这样我就呆在家里了!”
不过板栗背篓都是次要的,主要的任务还是安全出去。
洞口离地面还有断距离,如果不是武林高手根本飞不出。她环顾四周,看到左手边还有一个黑魆魆的山洞。
上面是出不去了,现在除了左边的山洞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合适的树枝充当武器,面对未知还是小心为上。
一走进山洞里,眼前立刻暗了下来,越往里走越黑。她像一个瞎子一样,用树枝探着路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
没想到山洞还挺长的,走了不知多久还是没有到头。
她小心的扶着石壁坐下,休息一下。
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她居然觉得要是走不出去了死在这个地方也是不错的,像是一个天然的墓冢。
田园园嗤笑一声。
她孑然一身,就是死了也没有人会记得自己吧!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回去了最好,回不去死了也可以。她真的呆腻了,想回家,想狐朋狗友,想电脑,想手机…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家人也没有。
滚烫的液体从眼睛中汹涌而出,她像栗子一样,坚硬的外壳包裹着一颗脆弱的心,压抑许久的痛苦最终宣泄出来。
“呜呜呜……”
她咬着嘴唇的抬着头任由眼泪掉落,心口传来阵阵的绞痛。
“呜呜呜…呜呜呜呜…”
真是讨厌这里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靠着石壁居然昏睡过去了。
等再次醒来时,自己竟然躺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她坐了起身望着瓦蓝的天空,痴痴呆呆的看了不知多久,才恍恍惚惚的回家去了!
难道她遇到好心的山精,把她给送了回来了吗?还是她睡着后启动了第二人格自己走回来了?
简直比志怪小说还要荒诞离奇!
第19章 现实
回到自己的小茅屋里,她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后才算放下心来。
既然没有发生事,她就把这次经历当成一场梦。
第二天,她去了趟镇上买了一个新的背篓,买完后还特地去了趟万家成衣铺。
青娘刚送走客人,就看到门口站的田园园。连忙笑着招呼她说:“怎么不进来?”
田园园微微一笑说:“你正忙呢,不好打扰!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青娘满面春风,抿着笑低声说:“卖的不错。”
“能卖多卖点,这东西没有技术含量,聪明人稍加一琢磨就能做出!”田园园低声提点道。
青娘一想也是,新月事带对于经常做衣裳的女工来说确实不是难事,恐怕这个生意也就能好上年前这段日子。
“妹子说的是!”
田园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说:“青娘,我想买件成衣。”
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还是过世爷爷的,衣袖和裤腿都挽了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布口袋套在身上,不合身不说还特别丑。
其实她本身不太注重外表,还打算再穿上一两年省下点衣裳钱。其他人不知道,可是她自己知道,下裳盖住的裤子破的已经露出两半屁股了,这次不买也不行了。
青娘给她拿了两套碎花布裙,对她身上比了一下说:“不错,这个颜色挺衬你的。”
“我想要两套男装。我没有父母自己独居,女装不合适。”
青娘放下料子:“也是!你要什么颜色的?”
“黑的,两套都要黑的。”
青娘一开始怎么都不肯收钱,黄园园见她拒绝的很坚决也不好拿乔,只收了本钱。薆荳看書
田园园临走前给了青娘一个建议:“要是以后有其他成人铺卖新月事带了,你可以推出一个一送二的活动。这个活动还能让你再火一把,薅一次羊毛!”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田园园解释道:“所谓的一送二,就是买一个月事带送两个棉垫。”
“可是这样不会赔吗?光是棉布和棉花的本钱就不少!”
“铺里最便宜的新月事带需要多少钱?”
“嗯,三文钱!”
“那你卖五文钱呗!”
“这么贵啊?”
“要是花五文钱,不仅可以得到一条月事带还有两个棉垫呢?”
青娘开了多年的铺子,在生意上还是有些心得的,如今得了田园园的提议,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她站了起来,向田园园行了一礼。说:“多谢田姑娘的点拨。”
田园园赶紧扶住她,笑着说:“哪里哪里,你的五两银子我可不是白拿的!还有多谢你的衣裳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田园园才回家去。
自从有了新衣服,田园园觉得生活也没那么糟糕了。
过了霜降后,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早起能看见地上下了一层霜。
前几日她就把白菜和萝卜摘回家了,堆进小茅屋里,准备过冬吃。
这里的冬天和现代不同,没有品种繁多的蔬菜水果可食用,只有些白菜萝卜这些耐放的蔬菜。
这一点以前的北方相似。她小时候,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要买很多白菜萝卜土豆吃,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即使寒冬腊月也能在餐桌上看到各个季节的蔬菜水果,便极少人会储存过冬的蔬菜了。
不过,田园园还是挺喜欢小时候家家户户门口晾晒白菜的场景,看到那个场景她才觉得真到了冬天。
直到到了这里,她又过上冬贮白菜的幸福生活。
今天她要准备一些过冬的柴火,就去树林里捡些树枝。若是到了冬天,赶上下雪天而没有足够的柴火肯定要冻坏了。她可没有其他取暖的方法了!
幸好,这片树林和大青山属于田家村的,要是属于某家的私产,她便不能随便捡柴火的。
这些事还是她去洗衣服时听村里人说的,当时她们谈论的是隔壁老王村的事。说是有一个男人跑到乡绅家的山上砍柴被抓住后,当场打断了胳膊。
田园园才意识到,这个社会还存在着私有制,远比想象中的更残酷。
田园园把捡来柴火堆到茅屋的旁边,就回屋吃了点饭,休息了一会儿后再次去捡柴火。
直到天色昏黄,田园园背着一背篓的树枝,双手还吃力的拽着一根枯死的木头往家里赶去。
路过妞妞家的时候,院里传来阵阵的哭声。
她驻足停了一会儿,只能听到女人伤心的哭声。
田园园想敲敲门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想起女人不善的嘴脸,踟蹰了一会儿准备回去。
刚要走院里传来女人哭嚎着叫骂声:“你这没人性的畜牲,妞妞可是你亲闺女!你说卖就卖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俺这不是想你有孩子了,要她也没什么用处,还花钱!”
“你卖了她,好有钱去赌吧!俺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烂赌鬼!你还骗俺说带她去姥娘家,要不是俺今天去娘家瞧她!俺还不知道你把她卖了!真是好狠的心啊!你可是她的亲爹!”
“菊花,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徒四壁,哪有闲钱养俩孩子。再说她一个丫头片子要她有什么用!卖了她还有点嚼头用!等儿子生了,咱们手里有钱了你还能坐个大月子不是?”
“……俺可怜的闺女!”妞妞妈妈又哭了几声,哽咽的问:“卖了多少钱?”
随后院子里平静下去。
田园园听到妞妞被卖了,一瞬间就像寒冬腊月置身冰窖里,麻木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了,呆呆的望着冷冰冰空无一人的屋子,许久以后她骂了一句国骂!
对于这个社会,她只想送给它一个中指!
入冬前她又进城采购了一趟,买了两件棉衣和一床被褥。
青娘还送了一套里衣和一条藕色的肚兜。
肚兜是用绸缎做的,上面还用了彩色丝线绣着三朵花。
她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青娘无奈的笑了笑替她包好放进背篓里。
忽然外面起风了,扬起阵阵的黄尘。走出成衣铺时,一阵冷风吹了过来。这风吹透了身上的单薄的衣衫,寒意侵骨令她连打了三个打喷嚏!
第20章 木床
田园园的屋里没有床,这四个月来一直睡在麦秸里。不过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地下窜凉气。
她现在的要求就是饿不死,对于居住环境要求不高。
不过眼下情况也容不得她将就了。
田园园去了镇上唯一一家卖家具的店铺,得知一张最便宜的床也要三两银子后,她只好打道回府继续睡麦秸了。
刚走出百十来米,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小哥!前面背背篓的小哥…前面穿黑衣背背篓的小哥!!”
田园园回头看去,是家具店里的小伙计。
她疑惑的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小伙计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有些生气的说:“这条路就你背着背篓,不叫你叫谁!”
“哦,没看到!你找我干什么?你们店里的床打算便宜卖我了?我最多出一两银子,多了可没有!”
“不是!”小伙计立刻澄清来意看了她一眼说:“你可真会砍价,三两多的床想一两银子拿下,你的脸皮可真厚!”
田园园抱臂看着他:“不卖给我找我干啥!没啥事我走了!”
“哎!等等!”小伙计看她真的要走,伸手拉住她。说:“别走,我可以给你做张木床!”
“你?”田园园不可置信的打量着他,他个头不高只比她高了半个脑袋,看起来不过十五岁,一副青涩的模样。
“我虽然是学徒工,可是我会做床!”
“多少钱?”
“嗯,一两银子!”
田园园嗤笑一声说:“你这半吊子学徒工,还敢狮子大开口!你师傅最便宜的床才要三两银子!要你的我还不如添点钱买那个呢!”说完,作势要走。
小伙计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拉住她不放说:“你看着给!你看着给!”
田园园眼睛一转说:“木料你提供,你还得送货上门,嗯!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就四百文钱吧!”
“四百文钱?我还得搭木料送到家?!你这也太抠门了吧!”
“嗯,好吧。你说的也算有点道理。这样吧!我再加一百文!五百文钱!可以了吧!要不是我你能有机会练手!多练一次就会离真正木工进了一步!我这可是在帮你呢!除了我谁还要你这个学徒工的床啊!喏!这是一百文,算是我的定金!你要是敢骗我!哼哼!我就会到你们店铺里找你们师傅问问!”
说完,生怕他反悔了赶紧从怀里数出一百文钱。
小伙计被她连损带贬,说的是云山雾绕只记得最后一句,连忙说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们掌柜!要是让他知道我私下里接活,会把我赶出去的!”
田园园斜眼看着他:“是吗?那你做不做?”
“做!”小伙计涨红了脸,斩钉截铁的说道!
田园园把钱递给他:“几天?”
“一个月吧!”
“…那还是算了吧!”田园园伸手去拿钱!
小伙计赶紧改口:“半个月!最快半个月!”
“不行,最多七天!你做不做?!”天越来越冷,她才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呢!
小伙计看着怀里的钱,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下来。
田园园给他留了自己的地址,两人约定好时间久就分开了。
一路上,田园园都咧着嘴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这几日,田园园也收集到足够多的柴火,将它们整齐的垛在茅屋的周边。弄完柴火后,她又把菜地里的烂叶和杂草收拾干净。
原本凌乱的小院,顿时干净整洁起来。
她端起木盆去溪边浆洗衣裳,这些衣裳还是前些日子换下的薄衣。现在的她早早换上了新买的里衣和棉衣,浑身上下暖烘烘的,稍微运动几下,就有了几分汗意。
刚到了小溪边,冷风就呼呼的吹了过来,她赶紧捂住衣领,防止冷风倒灌进来。
“真冷啊!明天上镇再买些粮食!等暖和了再干活!”
水真冰啊!她咬着牙把衣裳随便洗了几下就回去了!
溪水太冰了,过了几日就该结冰了。
她抱着木盆刚站起来,就见两步远的地方蹲着一个姑娘。
她的手边放着一堆衣服,显然也是过来洗衣服。天寒地冻,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单薄,通红的双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搓洗着脏衣服。
她也看到了田园园,冲她点了点头。
田园园有些诧异,没想到还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她迟疑的回应了一下。
回去后,她把衣裳搭在外面的柴火上。冷风一吹,衣裳竟然冻的硬梆梆的。
“真冷,真冷!”她搓了搓手赶紧进屋了。
下午天阴沉起来,光线也暗了下来。
她点着油灯,如豆的灯火在屋内亮了起来。
田园园托着下巴,望着火光陷入沉思里。
她身上的还有九两银子和七百来个大钱,过完年就该考虑一下以后的出路了,做工也好,做生意也罢,可不能像现在坐吃山空了。
天越来越冷,她也需要买些过冬的粮食,这也是一笔不少的开销…
她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想买的东西很多,可是手头拮据还不敢放手花,就这点钱根本买不了什么就干了
环顾四周,真是家徒四壁也!
以前也穷,穷得遮遮掩掩。现在更穷,穷得清清楚楚!
她可真是一贯秉承良好的传统美德啊!不过事在人为,她决定去田有粮家打秋风,来以此减少自己不必要的开支!
说去就去!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绑了一下马尾辫,收拾利索板正后去打秋风了!
于是冒着冷冽的寒风,她敲响了田有粮的大门。
王盼弟正搂着儿子睡觉,睡梦里听到“匡匡”地拍门声。
她披上衣服起身去开门,边走边打着哈欠,
一开堂屋门,阵阵寒风吹来不禁打了个激灵。
“怎么那么冷!谁呀!”她搓了搓胳膊,不耐烦的问道。正睡的舒服呢,也不知道是谁没眼色的扰人清梦。
门外没人说话,还在不停的敲着门。
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惧意。
她又问了一次:“谁呀!是谁!”
第21章 下雪
“我!”门外中气十足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盼弟嘴一撇,这声音是有河媳妇?自家和她家又没有什么掺交,不知道她来干什么!
不过听到有人应答,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于是把门闩抽掉打开门,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冷冷看着自己。
门外不是有河媳妇,是她最不想见的田大花。
她的脸瞬间苍白起来,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你!你怎么来了?!”
田园园对她突如其来的惧意态度视而不见,只将自己来意说清楚:“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缺过冬的粮食,我也不要太多,给我四五十斤就行了!”
四五十斤?王盼弟一听就想炸毛!不过当家的不在家,她可不敢独自一人和女鬼叫嚣!
只能硬着头皮讲价:“太,太多了…”
“不多,我拿了这一次。以后就不过来!”田园园看出来王盼弟似乎很怕自己,便想吓吓她。于是她原本冷漠的目光,瞬间幽怨起来,轻声说:“娘,自从你们丢下我不管。我一个人无依无靠过的好凄惨……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
王盼弟吓得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她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大花…还是那,那河里的…女…女鬼?”
田园园可不管女不女鬼的,她只要粮食,赶紧趁着田有粮不在家把粮食要到手再说。
她直愣愣的看着王盼弟哀泣:“娘~~我是大花你的女儿啊!我快要饿死了……呜呜呜…”
“你,你等着…”王盼弟被她看的胆寒心骇,连忙回屋去拿她要的东西。
田园园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嘲讽的一笑。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王盼弟看来没少做亏心事啊!
等王盼弟把一口袋的糙米交给她时,田园园眼尖的看到她手里攥着黄色的东西……该不会是符咒吧!她不会以为田大花被女鬼附身了吧!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田园园不动声色的接下糙米,一到手发现她给的份量还挺足,看来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女儿被换了芯子。
其实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她的女儿田大花确实死了,之后被田园园鹊巢鸠占。恐怖一点的说法就是田园园披着田大花的皮!
“大花…大,大花,你看这是啥!”王盼弟扬起手晃了晃。
田园园装作没反应过来,随后脑门上被贴了一张黄符。
“这是什么?”
田园园吹了吹额头上的黄符,见它蘸的挺牢固的。转念一想这上面不会是她的口水吧?!立刻当着王盼弟的面撕了下来。
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王盼弟,田园园冷冷一笑,接着便把黄符扔到她身上,说:“还你!”
王盼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股战战,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棉裤流了出来。
田园园嫌弃的看了一眼丑态百出的王盼弟,背起糙米高兴的回家了。
而王盼弟吓得魂不附体痴痴呆呆,晚上竟然发起高热,等病痊愈以后精神似乎出了问题,经常一个人胡言乱语有些疯疯癫癫的。
十年之后便淹死在门前的小池塘里,听邻居说死之前,她说看见了春花和大儿,都在等着她过去……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田园园有了这些糙米可以放心的过冬了。
天一冷,她也能多买些猪肉,吃不完也再不用担心臭了。
“来啦,小哥。今天要点什么?”
卖猪肉的老板看她来了殷勤的招呼着,这个小哥虽然看起来很穷酸,不过买起东西倒是挺舍得的。ζΘν荳看書
田园园看了一下摊子上的肉,选了一块精瘦肉和纯肥说:“就要这两个,骨头也不错。来三根吧!多少钱?”
“好嘞!一共三十文!”
付完钱,她把肉和骨头放进背篓里,上面还用干草盖好。
“老板,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好多人往西边去了。怎么回事啊?”
猪肉大叔正在磨刀,听了她的话说:“噢!前些日子三河城不是已经收复了嘛!朝廷下来文书了,说是过完年鼓励其他城的百姓往三河城搬迁,会分地契房子什么的!”
“应该会有不少人去吧!”
老板摇摇头说:“谁敢去啊!整个三河城里的人被屠杀殆尽,枉死的人那么多!想想就恐怖!我可不敢去!告诉你吧,就是去的人家也是在本地过不下去了,去那里碰碰运气……”
田园园告别了猪肉老板,又买些调料然后去了一趟家具店。
刚一走近,就看那个小伙计倚着店门打瞌睡。
她悄悄走了过去,拍了拍伙计的肩膀。
那伙计打了一个激灵醒了,看到是她打了一个哈欠说:“你怎么来了!后天才交货啊!”
田园园看了店里一眼说:“说的这么大声,不怕你师傅听到啊!”
“我师傅在家赶工呢!就我一人。”
“我说呢!你后天能不能交货啊!”
“肯定能!你回等着吧!”
田园园点点头说:“我相信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小伙子一拍单薄的胸口;“我高飞翔说到做到!你就等着吧!”
田园园点点头赞道:“你这名字不错,大气!”
小伙子听她夸自己的名字,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是我爷爷起的,他读过几年书的。”
事情都办完了,田园园打道回府。
半路上,天空中飘下了雪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雪花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地上很快被雪覆盖住。
一时间天上天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田园园站在大雪中,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心情格外的好!
她决定回家煮火锅吃!
一到家,她先把骨头焯过水放在一边备用,然后再次往锅里倒水,放上两颗八角和些许姜片,等水开后再把骨头放进去继续煮。
这边火上炖着骨头,她便把肉片成片,然后洗了半棵白菜和一个萝卜。白菜撕开,萝卜切成片和肉片放进陶盆里,等着骨汤炖好后涮锅吃。
她走到窗前推开破旧的窗户,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窗外大雪纷飞,无论是屋顶还是树木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她的老家因为温室效应的原因,大雪一落地就会化成泥水极少会积雪,在印象中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身后锅里的骨汤滚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
田园园用木棍支住窗户,回去涮锅吃了。
第二日雪还下个不停。
田园园怕屋顶被压塌,找了一个长树枝把两个茅屋上的积雪捅落。
不过雪下的太大了,每隔一两个时辰都要捅上一回。
到了晚上,她的两条胳膊又酸又痛根本抬不起来了。
幸好到了后半夜雪就停了,田园园这才安心的睡着。
第22章 来人
第二天中午,她裹着被子睡的正香甜。
门口传来一个男孩喊声:“你的床做好了!有没有人?是这里吗?”
床?田园园赶紧穿上衣服,今天确实是约好送木床的日子!
一打开门,小伙计鼻子通红通红的。他看见田园园散着头发出来,惊讶的瞪着眼睛:“你是女的啊?!”
田园园拢了拢头发:“你以为呢!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送来的?”
小伙计指着四脚朝天的床,得意洋洋的说:“我推过来的!正好这两日下了大雪!”
田园园真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不把客人当一回事!
“那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把我要的床就这么推了过来,会不会很生气然后不要了呢?”
小伙计不解:“为什么?雪很干净啊?床又弄不脏!”
田园园走了过来,说:“我们先把床翻过来!”
两人将床翻过来,木床的样式很简单就是一张光秃秃的木床。触手光滑,看来制作者很用心的将它打磨的一根毛刺也没有。她推了推,床架很稳一点也不晃动。不过因为是推过来的,床上面许多不易察觉的细小划痕。总体来说差强人意。
她指着床上细小的划痕说:“你瞧!我刚买的新床,因为你贪省事给它弄了这么多划痕。若是我因此不要了!你这七天的辛苦是不是白费了?”
小伙计看着满床的划痕脸红了起来,他摸了摸床抬头对田园园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多。”
田园园见他认错态度好,缓和的语气:“不论你卖出的东西多小、多便宜,你应一视同仁,这样人家才愿意再来!你怎么知道人家这次买凳子,下次就不会买其他的了?你的手艺不错,看来你师傅还是用心教你的!”
小伙计涨红了脸:“我师傅不怎么教我,都是我偷学的……”
“光是偷学能学的这样,你也算有心了。我看你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在人情上有些欠缺。我告诉你哦!”田园园冲他一挑眉:“首先哄,嘴要甜点,其次快,他让你干啥你就优先干啥,就是你在拉屎也把屎夹断去干!最后要精,他干活时你就打下手。若是他不让你在跟前,你没事递个水啊送点吃的啊!能看点是点…嘿嘿!等你学成了再跟说!”
小伙计听了田园园的话,似乎看见了新世界,恭恭敬敬的向她鞠了一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遇见你也是我的造化!这木床就当是今天得教资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田园园连忙拉住他笑道:“该多少多少!你的手艺值那么多钱!我给你说那么多话也是觉得你手艺可以,人品不错。”
小伙计感激的看着她,天冷了他还得用这笔钱给家里人扯布呢,虽然他嘴上说的漂亮,但是有钱拿还是高兴的!
“以后等我学成了,我免费帮你做件东西,大小不拘!”
田园园点点头:“我等着,可不要骗我啊!”
小伙子拍着胸脯,一脸的认真:“我高飞翔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那小身板还没她壮呢,田园园笑眯眯的说:“我信你!你帮我把它搬进屋里吧!我一个人搬不进来。”
两人一人抬着一边搬进了屋里。
茅屋不大一眼尽收眼底。屋里头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只有挨着火塘有一堆麦秸上面铺着还算新的被褥,锅碗瓢盆搁在垫地的木头上。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也不过如此。
高飞翔鼻头发酸,一个女儿家过的如此凄惨……
他们把床搬进了最里面的角落靠墙放好,小伙计推了推确定牢固不晃动。
田园园便让他去外面等着,从藏钱的地方拿出了四百文。
田园园把钱给了小伙计:“给你,你数数!”
“你家里这样?你把钱给我了,以后咋生活啊!”小伙计诧异的说,手里的钱顿时觉得烫手了。
田园园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孤身一人,便说:“没事,再过两日我当家的该回来了!”
“啊?你都成亲了?!”小伙计更加诧异,刚才他还想,还想……还没有发芽的种子直接折断了,他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那可不!好走不送,雪天路滑慢走!”
送走了小伙计,田园园把麦秸铺到木床上,随后依次铺好被褥。
脱鞋上床,继续睡觉!
大雪封路,田园园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脸颊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而且最开心的是她的头发摸起来滑顺多了,不像刚开始时的枯黄杂乱黯淡无光了!
要知道在现代她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呢!
她也曾对着天光,打量水桶中自己的倒影。
这田大花和漂亮美丽等词真是挂不上钩,她长的像田有粮,眼大鼻挺下巴宽宽,有棱有角的,要是一个男孩倒也算的上英武,可若是一个女孩长成这样……呃,不好看,像个男人!可是她想起王盼弟和三小的长相,比较之下这副尊容还算勉强接受啦!
怪不得,她穿个男装不用装就像男人呢!
算啦算啦!丑就丑点吧,好歹安全呀!田园园如此安慰自己!
谁知三天后,她那个便宜爹送来一个受伤昏迷的男人,美其名曰给她找的丈夫!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田有粮趁着雪停了上山抓野鸡。
天寒地冻,山上的野鸡不会筑巢一到下雪天就冻的不会飞了,满地乱跑。天要是再冷点,一个二个冻的梆梆硬,直接在地下捡就行了。
他沿着山道小心走着,布鞋下绑着防滑的粗绳草鞋,这样就不会轻易打滑了。
走着走着,忽然见到树林里几只野鸡卧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心中大喜,赶紧走了过去。离的近了才发现这些野鸡的脚下哪里是雪堆分明是个人。
他趴在雪堆里手脚半露着,一动不动似乎死了。
田有粮先将冻僵的野鸡装进背篓里,随后将地上的男人翻了一个。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还有些微弱的气儿。
于是他赶紧回村叫人帮忙抬回家去。
第23章 男人
王盼弟见他带回一个男人,不满的说道:“咱家的口粮不多了,你还带个人回来!”
田有粮看也不看她,把人安置到西间里。忙完后,对王盼弟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看他身上的衣裳!这么好的料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要是他的伤好了,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
“你咋知道他一定会报答的,万一,万一是什么江洋大盗或是逃兵,咱们可就危险了!前些日子不是到处征兵的嘛!”
田有粮一想也是对媳妇说:“你先喂他一点水,别让人死喽!俺去里正家一趟!还有你最近痴痴呆呆的,喂完水离他远一点。”
到了里正家,田有粮把带回来的男人事情告诉了他。
他的意思想让村里出粮出钱救人。
里正想了想说:“这真是个麻烦。村里人未必愿意出粮食养着一个闲人!可是不救他又说不过。这可怎么办呢?”
田有粮也苦着脸,村里人要是不愿意出粮食大概率还得自己养。一想他现在昏迷少不得请个大夫,开方抓药哪个不是钱啊!这可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里正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斜眼看了他一眼。人是他救的还想让村里人养,好名声自己落了又不想出钱出粮,真当其他人傻啊!
这时,坐在一边做针线活的里正媳妇插了一句嘴:“当家的,这男人可以配给他闺女啊!她今年都虚岁十八,搁其他女孩早嫁人应娘了。她名声不好,咱们附近的十里八村是没指望了!现在有个现成的,让扫把星照顾他,等那男人病好了再娶了扫把星,这不是正好嘛!”
一番话下来,两人都觉得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田有粮兴冲冲的回去了。
要是那男人是个有钱人家,自己救了他,他还娶了自己没人要的女儿,以后自己就是他岳父,还能没油水捞啊!
若是是个逃兵大盗也跟自己没什么干系,田园园的安危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回到家他赶紧让媳妇套车,两人将昏迷不醒的男人拉到了田园园的茅屋。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田园园左边的眼皮跳个不停。
她捂住狂跳不止的眼皮,心想坏了!老话不是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不对,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反正她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田有粮拉着板车,板车上还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男人。
“田大花,你出来!”
田有粮将车停在篱笆门前,呵着快要冻僵的手,不耐烦的叫着茅屋里的人。
田园园整了整衣裳出了茅屋,一看是他皱起了眉头。
天还是阴沉沉的随时要下雪的样子,朔风阵阵冷冽刺骨。
“看什么呢!”田有粮见她站在门口,两只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爹来了,连一个招呼也不会打吗?”
田园园冷哼一声,一点面子也不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没那么多水磨功夫搭理你!”
“你!你这没大没小的畜牲!”田有粮气结,颤抖着手指指着她:“你气死俺了!!真是个畜牲啊!俺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畜牲!”
“你已经把我赶出了门,就别摆当爹的架子。”
田园园翻了一个大白眼就要回屋,她可不想在这大冷天跟他在外面吵架。
“你!你站住!”田有粮看见她要走,大喝一声。
“我的耐心有限,赶紧放屁吧!”
“咳咳咳!”田有粮气的脸红脖子粗。但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指着板车的男人说:“这是俺给你找的丈夫,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成亲了!”
田园园不可置信的看着田有粮,严重怀疑他的脑子被驴踢了。
“你赶紧过来,把你的丈夫带走!”
“你脑子瓦特了!我哪来的丈夫啊!”
“这个男人就是你丈夫,你不要也得要!你要是敢不要,里正说了就要把你赶出田家村!”
“……逼良为娼吗?试问天底下哪个当父亲会随便找个男人塞给自己的女儿的!”田园园被他气笑了,真是为了这座小破屋不择手段,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野男人,给她就得要啊!
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时,里正也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板车上昏迷的男人,披头散发脸色发紫,裸露的手上生了好几个冻疮。衣衫有些破碎,但还是能看出身上的棉衣居然是少见的绸棉布,衣襟、袖口、下摆上绣着祥云的,做工细致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穿的起的,怪不得这个田有粮这么积极呢!
不过这人生死不明,想要救过来可能要花不少钱。就怕花了钱人还没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他听到田园园不愿意收下这个人时,也跟着劝道:“你一个女人家家,不嫁人的话以后怎么活?还有咱们附近哪有人敢娶你?就是续弦填房小妾也没人要你!现在有个男人不知你的底细,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他不娶你都不行!再说,你想想咱们村会愿意让你一直住在村里吗?我把话撂到这儿,你若是不要他,今天我就把你赶出村里!”
事已至此,田园园也无法回绝了。不过,她可不能白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里正爷,您说的对我听你的!不过,当时他可是说过我一成亲就要收回茅屋……”
“你放心!这座茅屋和田地你们可以住到你们不想住的时候!”
田园园乖巧的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我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和粮食…”
“你放心!你爹会给你拿的!”里正赶紧下保证。
田有粮刚要拒绝,里正就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田园园继续讲条件:“一斤也是给,五十斤也是给……”
“五十斤糙米!五十个大钱!”里正看了一眼一脸肉疼的田有粮,反正又不是他出。只要她愿意收下这个男人再多的条件如何!这田园园再不成亲,明年的俸禄肯定还得扣钱!
律法有令,里正辖下年过十六者未嫁娶者,罚奉半贯,逐年递增……两年了,他都罚了一两银子。现在眼下有个现成的男人,他还能放过?
田园园只好捏着鼻子收下这个男人了!没让他们帮忙,自己一个人将他拖进屋里,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到床上。
“我勒个去!你可真沉!”
第24章 算计
将人拽到床上后,她瘫坐在床边,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气。
等气喘匀了,先去烧了锅水,然后她把男人的靴子脱下。
刚一脱下一股浓烈的脚臭味随之传来。
“呕!真是够臭的!”
她赶紧捂住口鼻,开窗户散散味。刚才差点被他臭脚给熏吐喽!
她一边捂住口鼻,一边把他脚上的袜子脱掉,随后用两根手指掐住扔到了屋外去,再把抹布浸湿擦了擦他的两只臭脚,用过的抹布也让她给扔了!
“臭男人,臭男人!真是臭死了!”田园园手上伺候着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你看谁都不要你,就知道欺负我!把你塞给我……”
“…水…水…”
田园园似乎听到他的呓语,连忙把耳朵放在男人的嘴边。
“…水…”
男人声音微弱,好像随时要断气了!
“我这就给你拿水啊!你可别死啊!要不然我可就坐实克亲的罪名了!以后人家就会这样说我了…”她咳了两声,尖着嗓子学着树根奶奶的样子说:“你扫把星!灾星!克夫的寡妇……我给你拿水啊!”
她从锅里舀了些未开的热水轻轻吹了吹,抬起他的头,慢慢喂到他的嘴里。
喝完水,他再次昏迷过去。
田园园把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去弄点饭吃。
但是到天黑要睡觉的时候她有点毛头。家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套铺盖,要是上床睡觉,就不可避免要和他同床共枕啦。可是不睡吧,这天寒地冻的怎么熬啊!
想来想去,她还是脱鞋上床睡觉。家和床是自己的,干嘛不睡!
一进被窝,暖烘烘的臭味蒸腾出来……她连忙将被子掖好挨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睡着了。
第二天,男人还是没有醒来。
她偷偷查看了一下男人的身体,表面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所以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昏迷不醒的。
田园园煮了些青菜瘦肉糙米粥,细心的喂了他小半碗。
她没喂太多,怕他有其他生理需求,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薆荳看書
中午田有粮送来半口袋的糙米和一袋钱。不等她查看就赶紧走了,脚下生风颇有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看他逃走的架势,田园园就知道他给肯定不够数。先不论糙米是否缺斤短两,她打开钱袋数了数,只有二十文钱。
呵呵,田有粮你以为我就这么算了吗?
田园园把钱收好粮食拉回屋里,撸起袖子去找田有粮算账。
临走前,她拍了拍男人紫红的脸,离的近些才发现这男人五官硬朗,长的还挺帅。也不管他能不能听的见,田园园交代了一句:“你乖乖的在家等我!”
出了门,她直奔里正家。刚到里正家她就将来意说明白,直言要是不给她足够的钱粮,人就让田有粮拉回去。
里正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去,说这事肯定会帮她解决的。
天快黑了,田有粮才不情不愿的把钱粮送过来了。
这次钱够数了,田园园也没有冷嘲热讽。
回到茅屋关上破旧的木门,隔绝了外面冰冷空气。
屋内火塘上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食物的香气也随之传了过来,而且床上还躺着一个大帅哥。
这就是所谓的孩子老婆热炕头吧!
田园园先给他喂了一些温水,再喂了些青菜粥。
伺候完他后,自己也喝了一碗粥。睡觉前,还给他擦洗了手脚脸。
正擦着脚,忽然男人抖了一下,一股恶臭也随之而来……
他失禁了!
纵使千百个不愿意,田园园也得收拾他的烂摊子。最可气的是铺在下面的被褥已经被屎尿浸透,看来今天得睡光床板了。
脱下他的裤子时,看到他两条健壮的长腿上全是各种刀疤,经年累月的疤痕纵横交错。有些疤痕能看出时间很长,还有些应该是最近受的伤,疤痕刚愈合还很新鲜。
“你是干什么的?这么多疤啊!”田园园一边处理他的污物,一边喋喋不休:“你说你吃也没吃多少,怎么会拉这么多!看来以后光给你喝水得了!也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脸紫红紫红的不会中毒了吧!我感觉你肯定中毒了,要不然脸色不会是这个德性的!这两天得带你去镇上看医生去……”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太久没跟人交流了,如今有了个忠实不能动弹的听众,便忍不住不停的絮絮叨叨。
清理完后,她把他的下半身擦洗干净。然后想了一下,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祖父的衣裳。
原本自己穿起来又肥又大。但是穿在他身上绷的紧紧的,像是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没想到这人这般高大健壮!
田园园给他换完衣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又想起来自己也有些日子没洗澡了。于是烧了些水,在角落里随便擦了擦。连脏水都没倒,哆哆嗦嗦的穿好里衣赶紧钻进被窝里。
多了一个人也有好处的,至少每天的被窝都是暖烘烘的。
一夜无眠,田园园早早起来了。
她想带着男人去看看医生,好歹是一条命死了多可惜,再说长的还挺帅做老公也不亏啊!
她没有板车,也背不动他。只能用大树枝和绳子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前些日子下的雪还没有化,路面上有厚厚的积雪应该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然后煮了些粥,两人将就吃了几口。田园园先把男人换下的衣服清洗干净,然后把被子脏的那块洗了洗。
洗完后把衣服和被子搭在柴火上控水,等一会儿做饭的时候再烘干。
中午她煮了些疙瘩汤,有汤有饭还好消化比较适合病人。
下午又下起了小雪,她坐在火塘边烘着衣服和被褥。
柴火炸裂了一声,蹦出几朵火星。
田园园哈欠连天昏昏欲睡,没发觉身后床上的男人睁开了寒星似的眸子……
昨天又是做单架又是洗衣服被褥的,带他看病的事又耽搁了一天。
这日,她早早起来做了些肉粥,喂完男人后自己才去吃饭。
简单用过早饭,田园园带着男人去镇上看病。
她先把床上的麦秸铺在单架上,然后把铺盖铺好,随后把男人像一头死猪一样拽到了单架上,接着再用衣服和被子把他包好。
田园园呼哧呼哧的拉起担架上的绳子,对躺着的男人说:“呼呼!你可真重!走吧!带你去看病!你以后好了可得报答我啊!”
第25章 看病
要去镇上的话必须从村子穿过去,之前她都是从其他小路绕过去。但那条小路狭窄幽长,她一个人走是没什么问题的,若是拉着他的话不一定能过去。
于是田园园无奈的拉着他从当街里过去。
这一路上闲来无事的长舌妇们眼睛瞪的溜圆,像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个二个兴奋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第二天,她拉着陌生男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不论这些女的怎么编排自己,田园园目不斜视的穿过村子。
走到半路正巧遇见了去镇上的牛车。
老人家看她拉着一个男人不容易,便好心的让他们上了车。
田园园见上面坐了一对男女,问赶车老头:“方便吗?会不会太挤了?”
老头摇摇头说:“上来吧!人命关天呢!都是附近的乡亲哪有这么多讲究!”
这时牛车上的男人跳了下来,帮着田园园将昏迷的男人抬上了车。
黄田园园随后上了牛车,男人躺在牛车的中间,头随着路面的颠簸微微颤动着。
“多谢大哥仗义相助,要不是您我可是做了难!”田园园安顿好男人后,立刻向对面坐的一男一女道谢。
那男人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神色客气而疏离。
田园园点点头,便不主动交谈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几人沉默不语。到了镇子付了车资各自离开了。
离开前那男人依然帮田园园把昏迷的男人抬了下来,确实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
下了车她拉着男人先去了万家成衣铺。不过青娘不在店里,她收的小学徒说她送货去了。
田园园问她:“那你知道镇上有几家医馆吗?哪家最不坑人?”
小姑娘才七八岁,长的很是可爱!她指着这条街的后面说:“你从这条路走到头那里有个医馆,我娘经常去那里看病。”
谢过小姑娘后,田园园拉着男人向街尾走去。
街尾确实有家医馆名曰:泽林堂。
医馆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天寒的原因没什么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坐在一张方桌后面,手里给一位老大爷把着脉,看来他就是坐堂的大夫了。
田园园把男人拉到药堂里后,就排在老大爷的后面。
老大夫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须,提起笔在纸上写下方子,写好后对老大爷说:“无甚大碍,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再加忧思过重,从而导致的发热。喝两剂药就好了!这是方子,去后堂抓药吧!”
老大爷接过方子连连道谢,便走过他的身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大夫看向田园园,和蔼的问:“小伙子,地下的男人怎么了?”
田园园回过神:“啊?哦!我也不知道,您给看看吧!”
“不知道?”老大夫疑惑的看着他俩。
“他,他是人家塞给我的,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一直也不醒,我怕他出事就带您这了!您给看看吧!”
老大夫听罢走了过来,他依次看男人的脸色、眼睑、唇舌,然后趴在他的口鼻处扇了扇味,接着将手指搭在男人的手腕上。
田园园蹲在旁边,看着老大夫的手指在男人的手腕上滑来按去。等了半天还不见他说话,忍不住问:“大夫!他怎么样?不会是很难治的病吧!”
老大夫摸着胡子,这病人的脉象很奇怪。按压时充实而有力与平常人一样,可是时而绷急弹指转索,时而往来流利指圆滑,时而快如急雨如雀啄脉,时而慢如滴水如屋漏……在一个壮年男子身上同时出现这多种脉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中毒了!”
田园园抬头看他,指着他紫红的脸说:“我知道啊!他的脸色这么奇怪一看就是中毒了!我想知道他中了什么毒?”
老大夫被她噎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斟酌一番说道:“老夫学疏才浅,这位壮士身上的毒老夫也不得而知。”
“不知道吗?那能不能开点解毒药什么的!”
老大夫摇摇头:“唉!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若是不知道毒药的成分如何能制出相应的解毒药。万一解毒药里有和毒药相克,岂不是要毒上加毒!老夫行医几十年怎可做出这般不负责的事来!”
田园园听着他的长篇累牍,有种想逃走的赶脚。见他摇头晃脑的还想继续普及毒理,她赶紧打断他的谈话:“要不?您开点最常用的解毒药?要不然咱们也不好见死不救!”
还没干什么呢就被她扣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帽子,老大夫快把下巴上的胡子撸秃噜皮了。
“那怎么可以?万一…”
“您就开点解毒药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大夫仍然拒绝她的要求,长叹一声:“唉!小伙子要不你去杏林馆看看吧!老夫是无能为力了!”
见他不肯医治男人,黄园园问了杏林馆的方向,只能拉着男人去碰碰运气了。
到了杏林馆,黄园园被眼前排队的人惊呆了。
整个馆里光是坐堂大夫就有五个之多,每位坐馆大夫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厮,端茶磨墨维持秩序,这些大夫的诊桌前都排着长长队伍。
人这么多口碑一定好!医术肯定了不得!
田园园拉着男人排到队尾等着看病。
这一等,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轮到自己。
那位大夫也是一把年纪了,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平时养尊处优。
他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田园园的衣着,没说话抬眼瞅了一眼小厮。
那小厮心领神会:“小哥,咱们这儿看诊不要钱,可是一张方子下来最少得一两银子!”
果真是先敬罗衣再敬人,世风到哪都一样。
田园园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有五两银子,应该能拿上一方子。
“知道了,先看看我家哥哥吧!”
这个老大夫才抬着眼皮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也起身察看就这么扫了一眼,提笔写字。
“你就这么一看就知道我家哥哥怎么了?”田园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老大夫懒得搭理她,写好方子只管交给小厮,小厮面无表情的说:“我家大夫可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你家哥哥因何而病!病因所在!”
田园园直直看向大夫:“敢问大夫,我家哥哥得了什么病!”
第26章 无解
老大夫扫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面色紫红,口唇发紫,中毒也!”
“那中了什么毒?”
老大夫看了一眼小厮,小厮说:“我家大夫开是馆里镇店之宝,三清解毒散,可解天下奇毒!”
田园园疑惑的看着他:“是吗?不知整副药下来多少钱?”
小厮说:“一张方子一两银子,每个疗程十副药,共五个疗程。所有的药下来共计二十六两!”
二十六两?!田园园全部身家才九两,给他花了,过年可就要喝西北风了!真是黑的五彩斑斓啊!
“请随我来抓药吧!”
“不抓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若是哪味药与我哥哥中的毒相冲了,岂不是毒上加毒?你仅凭一张吹嘘出来的解万毒的方子就草菅人命吗?哼!我可不敢要!”
田园园义正言辞的指责了一番后,拉起男人落荒而逃。
说来说去,还是没银子惹得祸!
她还是去了泽林堂。
老大夫见她又回来了,问道:“怎么连杏林堂也束手无策?”
田园园笑了笑说:“比起他们我更相信您!您给开个解毒方子吧!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大夫想了想说:“老夫这里有化毒丹,乃是最常见的解毒药。具有善解诸毒之功效,可治药毒,酒毒,山岚瘴毒,果毒,肉毒,面食鱼菜痰,冬月丹毒,夏月暑毒……”
“多少钱?”田园园打断他,直奔主题。
“一瓶半钱银子?”
“一瓶多少颗?”
老大夫细捻着胡须说道:“一百二十丸,一天三次,一次三颗,可吃四十天。你回去用温水化开再喂给他就可。”
“好,给我拿一瓶吧!”
“小伙子,若是他吃过此药后无缓解,就不要再吃了。”老大夫不放心的叮嘱道。
田园园点点头:“老大夫说的是,吃了没有效果,我肯定不会再给他花冤枉钱了。对了,平时吃食上有没有忌讳?”
“戒酒戒大荤,可以多吃些具有解毒效果的食物,类如绿豆、金银花等。平时还多喝些水多排泄。”
“多谢老大夫!”
这老大夫啰哩啰嗦的,却是一片拳拳医者心肠!
进了后堂请药先生拿了化毒丹后,田园园拉着男人去了万家成衣铺。
青娘已经回来了,看着她身后昏迷的男人,惊讶的问:“他是你相公吗?”
田园园摇摇头:“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不说也罢,给我再拿副被褥铺盖。最近生意怎么样?”
“你说的方法很好,拉了不少客人。不过云来也开始推出活动月事带了,他们的料子材质更好,店里的生意多少受了些影响。”
“唉,那就慢慢来吧!”
回到家后,田园园把以前的旧铺盖推到靠墙的位置,再把新买的铺盖铺在外面。
她可不想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个被窝,万一睡着睡着他又失禁了,可就太恶心了。
之后田园园每天按时给他吃药,自从吃了这药后,男人排泄的次数日益增长,每天至少都会拉两三次。
为了防止弄脏被褥和衣服,男人只穿了上衣,下面光着躺在麦秸里,排泄后只要把麦秸扔掉就行了。
晒谷场上到处都堆着高高的麦秸垛,村民随便用,倒不怕麦秸不够用。
一个星期后,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从紫红色到浅红色,呼吸也平稳起来,也不像之前那般微弱了。
这天外面飘着雪花,田园园围着火塘煮着绿豆粥。
前两天她进城买些日用品时,顺便买了三斤绿豆。之后她去了一趟泽林堂将男人的变化告知了老大夫,老大夫又给她开了些清热解毒的药,让她回去配合着化毒丹喂给他。
这几日田园园没事就煮些绿豆粥给他喝,连带着她也快喝腻了。
以前为了减肥保持身材才吃杂粮的,现在呢,为了生存不吃也得吃。要是能回去,她再也不会减肥了!真想吃炸鸡块、大米饭、糖醋排骨……
粥熬好了,她盛了半碗准备去喂床上的大爷,一回头对上一双寒星似的眸子。
她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扔了:“你!你!你!你醒了?”
男人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回应她。
田园园走过去看着他还在发红的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感觉怎么样啊?”
男人似乎还很虚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话。
田园园端起碗,舀了一汤匙的粥递到他嘴边,感慨的说:“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来我家快一个月了,我天天伺候你,要不是我你早就冻死了!终于好人有好报,你可算是醒了!正好我也煮好饭了,你赶紧吃点吧!这是绿豆粥清热解毒的对你好处的!”
男人乖乖的张开嘴,慢慢吃了起来。许是身体好转了,他的胃口也好起来,喝了三碗粥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你可真能吃,以后我可养不起你!”
田园园看了眼锅底啧啧了两声,将剩下的粥喝完,她把锅碗刷了一下放到一边。
床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又黑又直的浓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脱鞋上床依偎着他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田园园被一股恶臭给熏醒了。
屋内一片昏暗,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披上外袍下床将油灯点亮,如豆的微光缓缓照亮了屋内。
男人紧闭着双眼脸涨的通红,被子下的拳头紧紧握住。
他居然失禁了……
田园园不知道他已经醒了,熟练的帮他清理身下的脏污。
给他擦干净下身后,田园园端着污水准备倒到外面。
一打开门,无数的雪花裹挟着冷意扑面而来。屋外已经被大雪覆盖,入目皆是银白,天地一色。
她淌着大雪把水倒在屋后,短短几分钟浑身都冻透了。
回到屋里男人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清冷的像是外面飞舞的雪,生生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田园园眉头一挑:“这么看我干嘛?你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都看了个彻底,还摸了个遍!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等你好了以后做牛做马的报答我吧!”
男人没什么反应,依然看着她。
“奇怪的男人!不想报答我算了!至少给我些银子吧!”
“我,会,对,你,负,责,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打破的锣,也像是叫破嗓子的公鸭。
第27章 负责
田园园呵呵两声:“对我负责?娶我吗?”
男人点点头。
“为什么?”田园园不解看着他:“不会因为我照顾你吧?!”
“我,看,了,你,的,身,子……”
“不要脸,居然偷看我洗澡!”田园园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气的看着他:“没想到你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还这般不老实!果然是臭男人!”
男人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她自己不检点当他跟个死人一样,三番四次的当着他的面洗澡。就那前后一样平的身子,要不细看还以为是个男的。若不是是他们家风严谨,他怎会愿意娶这般无盐的女子。
一想到后半辈子就要与这个面貌丑陋、行为粗鄙的村妇朝夕相处,他也很绝望啊!
田园园哼了一声:“不用你负责,给我银子就行了!”
男人沉默不语。
两人同床共枕多日,还赤裸相对怎么可能拿钱打发了。
他抬头看着田园园:“姑,娘,怎,么,称,呼?”
“田园园。你呢?”
“孟,季。”
“好,我知道了。你躺会儿吧,我该做晚饭了!”
田园园今晚上做了些汤面条,有菜有肉有饭还有汤,冬天来这么一碗最舒适不过了。
她自己就喝了一碗,其他的都让孟季一扫而光。
吃过饭闲来无事,田园园凑到他跟前:“你身上好多伤疤,手掌上还有厚厚的老茧。你是士兵吗?”
孟季冷冷看着她:“恕,我,不,能,相,告!”
田园园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有些坏心眼的说:“你的屁股都是我擦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少装相了!”
孟季涨红了脸,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生气的看着田园园。
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人了还这么有脾气,田园园也懒得刨根问底,万一沾上什么是非也不好。
以前看过那么多小说,很多麻烦都是从捡回一个身份成谜的男人开始的!她可得装聋作哑,一小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该被杀人灭口了。
田园园立刻脑补一出古代大剧,什么嫡出庶出,嫡母凶残、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君臣反目,媳妇出轨……不过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可怜的娃吗?
孟季看着黄园园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眉开眼笑,时而唉声叹气,这灵动的五官比戏台子上唱戏的还要精彩。
“你,你在,干,什么?”
“啊?”田园园被他的问话打断了脑补,侧头看他:“没啥,你该睡觉了!”
她打了些热水,自己洗了洗脸和手。随后把擦脸巾浸湿拧干看向床上的男人:“我帮你擦脸。”
“你,你,每,天,都,会,帮,我,擦,脸吗?”
“嗯,可不是嘛!所以我很辛苦的啊!等你痊愈回家后,看在我辛苦的份上多给我点银子!”
男人没有再说话了,静静盯着田园园给他擦脸、擦手。
她做的很细致,每个指缝里都挨个擦了一遍。
田园园把他清理干净后,吹灭了油灯后,脱下鞋子和外袍爬上了床。
孟季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虽然之前的每天晚上两人都是同床共枕,可是那时候的他在昏迷中无知无觉。但今天不一样,他很清醒,而且还能感受到下身没穿衣服。
田园园掀开旁边的被子钻了进去,不过她把脚塞进他的被窝里,满足的叹息一声:“还是你身上暖和!”
男人的体温可真高。以前一到冬天,她的被窝即使睡了一夜也是冰冰冷冷的,怎么暖都暖不热。所以到了冬天,电热毯是她必备的神器。可这里没那东西,自从有了男人后,晚上也温暖多了。
孟季觉察到她冰冷的脚搭在自己的小腿上,脸烧更厉害的了吞吞吐吐:“…这,这样,不,太好……你,我”
田园园啧啧两声:“我给你擦屎擦身就行,用你取下暖不行,你是不是双标啊!”
孟季被她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感受到她依偎着自己,忽然想起女人的容貌。
这个女人眼睛真小,鼻子小,嘴也小,眉毛倒是又黑又粗,女生男相。可就是这个毫无姿色可言的女人,无怨无悔的照顾他……
“你,很,好…”
“哼,还用你说!”田园园闭上眼睛说:“好啦好啦,睡觉吧!你刚刚好一些不能熬夜的!”
孟季也闭上眼睛,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的在鼻端萦绕。
冬月二十九,这一天是冬至。
田园园把冻在外面的猪肉拎进屋里,等着解冻做饺子馅。
“冬至不吃饺子会冻耳朵的。”
孟季靠着墙坐着,最近他的身体好了不少,已经有力气坐了起来。
“你喜欢吃什么馅的?”田园园回头看他,莞尔一笑。
孟季摸着手上的冻疮,淡淡的说:“都行!”
看着结霜的冻肉,田园园伸手掐了掐:“白菜的吧!家里存着很多白菜能吃到来年开春呢!”
接触久了,田园园发现孟季虽然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可是却是极好说话的人,对吃的、穿的都没什么要求。
她盛了碗锅里的绿豆水,端到他面前:“我煮些绿豆水,你多喝些,绿豆解毒。”
孟季接过,粗瓷碗里绿豆水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喝了一口余味甘甜。他眼前一亮,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了。
田园园也盛了一碗,坐在火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临出锅的时候她放了些糖进去,味道果然不错。不过话说回来绿豆和糖的价钱真是感人,堪比盐价,快吃不起的节奏了!
孟季喝了一碗就不喝了,现在他行动不便不宜多进水。他望着因为透气而打开的窗子,怔愣着出神。
忽然窗外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田大花?在家吗?”
“在。”
田园园把碗放下,对孟季撇了撇嘴:“是里正,就是他硬把你塞给我的!”说完,就出了屋。
天阴沉沉的,北风卷地带起一阵雪花。
田园园打了一个寒战,里正带着一顶黑色棉帽揣着手站在篱笆外头上。
“里正爷,大冷天怎么过来了?”田园园客气问道,这人她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
里正擤了擤冻出来清鼻涕,随手把鼻涕抹在了鞋底。
第28章 饺子
田园园呼吸一窒,心里泛出一阵恶心。这都是什么卫生习惯啊!
“哦!我今天过来问问那男人咋样了?”
“他醒了,没啥事了!”
“醒了就好,他有没有说叫啥名字,家是哪里的?后天我去县城,正好给给你们合户去。”
“合户?”田园园不明白的看着他。合户是什么鬼?合起来?
里正解释说:“你俩不是成亲了吗?正好后天我去县里,先给你们合户挂在村里的公户上,等你跟他去了他们家后再分籍。”
“可是我们没有成亲啊!”
里正恨铁不成钢的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成亲你还有活路没有!他叫什么,家是哪里的?”
田园园叹息了一声:“真让我们成亲啊!”
“不成亲干啥!都住一起了不成也得成!”里正生气的看着她。
“知道了,他叫孟季,不知道家是哪里的!”
里正催促她:“赶紧问问去!”
田园园回屋问孟季:“你是哪里人士?”
孟季想了想,说:“江北省豫州人。”
“哦!”
“怎么了?”
田园园挠了挠脸颊:“他说他去县城给咱们合户。”
袁季微微一怔,淡淡的说:“也好。”
“呃,合户的话,你我可就是真正得夫妻了…你不用通知你的爹娘吗?”
“不用,我自幼父母双亡。”孟季抬头,目若寒星,脸上一片肃穆真诚她说:“田姑娘,你可愿意同我成亲?”
田园园想也没想的摇摇头:“你要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身体才想同我成亲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同其他姑娘不同,不会因为你看了我的身体就要求你为我负责。我对你的了解知之甚少,亦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也不曾与你产生非君不可的爱意如何嫁给你呢?今日合户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再各奔东西吧!”
孟季第一次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前些年他的下属不小心碰到一个姑娘的手,那姑娘哭着喊着的要自杀,下属只好娶了她。
可是这个山野村姑居然不要让他负责,堂堂男子汉又怎能做那不入流的事呢!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放之不管!
“我之过往如云烟如云霞不值一提。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与我朝夕相处赤裸相对,如果我不娶你对你的名声则有大碍。若是一个姑娘因为我而忍受流言蜚语。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无论如何我都会对你负责的!若是他日,你遇到如意郎君的话,你我可以合离。”
田园园惊奇不已:“没想到你还挺大度的!不过先说好成亲可以,但是不能有肌肤之亲!要是以后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得记得多给我出点嫁妆!”
孟季淡然道:“如姑娘所愿。”ζΘν荳看書
田园园跟他谈完条件这才裹着衣服出门。她将孟季的籍贯告诉里正后,随口问道:“那他现在落户到咱们村里,村里会给他分地吗?”
里正抬眼看了她一眼:“分不了,你属于出嫁女分不了村里的地。不过你们可以开荒,开荒后土地归你们所有。”
“也行,劳烦您了。”
送走里正,田园园从柴火堆里抽出几根树枝回屋去了。
火塘边的肉也解冻的差不多,田园园提起肉洗了洗放在案板上切片,切成片开始梆梆的剁肉馅。
没有桌子,案板下垫着几根木头就是一个案子,她蹲在地下剁了许久才将肉剁成泥,感觉腰都要断了。
她站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你会不做木工活啊?”
孟季正闭目养神听到她的问话,迟疑的说:“简单的会。”
田园园高兴的笑了起来:“太好了,等你好了一定要给我做一套桌椅和衣柜!”
“若是家里普通用的桌子倒是能做,但是衣柜我却做不了。”
“这也行。”会做桌子就行,又能省点钱了!
田园园找出盆倒上面粉开始和面。以前妈妈包饺子的时候她常常在旁边打下手,老话不是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有样学样,没想到面和的还挺像样的。
面和好后放在一边醒着,她开始切白菜。等白菜切好,再剁碎,接着放盐杀水,最后把白菜攥成团将里面的水挤出来。
她动作很麻利眼神专注,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孟季看着她干活,脑子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和他迄今为止接触的女人不同,她不矜持、不温柔、不知书达礼,甚至连女子视为最宝贵的名声也嗤之以鼻……
田园园调好肉馅,将面盆和肉馅都搬到了床上,把案板搁在了孟季盖着被子的腿上。
孟季看着自己身上的锅碗瓢盆,咬了牙:“……”
“哎呀,家里没桌子呀!你先迁就一下吧!”田园园看出袁季不高兴,没办法谁让屋子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呢,蹲着擀饺子皮可是很累腰的。
她小心的把面撒在案板上,拿起擀面杖擦了擦。说:“我擀你包!”
“…我从未包过饺子。”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谁生下来就会的,还不是后来学的嘛!”
“你说的有理,我学就是了。”
田园园将面剂切开,一个一个擀成小圆片。她拿起一个饺子皮对孟季说:“你看好啊,先把馅放在皮中间后,面皮对折再将边缘处捏紧就好了!”说完,手里就出现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孟季照猫画虎包起饺子,他的手背上的冻疮干裂开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血肉。几根粗壮的手指笨拙的捏着皮,可能是肉馅放多了已经挤出来些,他捏了半天才包好一个七扭八歪的饺子。
他盯着手上怪模怪样的饺子许久,才递到田园园的面前。
田园园擀着皮,抬头扫了一眼他的饺子违心的夸赞:“人生第一次包的,真不错呀!”
孟季被她这么一说,低下头继续包饺子,不过两只耳朵通红通红的。
两个人你擀我包,孟园园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饺子皮擀出来了,她擦了擦手也开始包起饺子。
刚刚包好一帘的饺子,锅子里的水煮开了,孟园园将饺子倒进锅里,轻轻推了几下。
望着蒸腾的水蒸气,她叹息一声。
第29章 家人
其实她不想家人,可是想回去,回到科技发达的现代。
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父母秉承了中华糟粕文化—重男轻女,从小到大他们所有的关注几乎都在她的哥哥身上,而她可有可无不甚在意。
好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好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
她的童年充斥着辱骂和殴打,这一点和田大花有着相似。不过田园园生在红旗里,在此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才使得她没有成为文盲。
她学习成绩非常优异,才能上得了高中、大学,继而暂时脱离他们的魔爪。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够果断。没办法对父母置之不理,结果呢?他们像是吸血蚂蝗一样,死死叮着她。一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能打上百个电话来要钱,要钱干嘛?养他们的宝贝儿子!
这回她死了,父母一定很高兴,她买的房子不用再费什么口舌是儿子的了。没错,她工作七八年刚按揭了一套房,父母立刻大包小包的搬进来了,美其名曰照顾她,说她一个人住不安全。其实私下里一直劝她将房子过户给他们。他们打的算盘多好,一旦房子过户后就属于他们了,给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关键还得她来还贷款。正扯皮呢,她就来了!
他们不得高兴坏了,闺女死了,正好有房子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啊!死了她一人,幸福全家!
田园园嘲讽的笑了笑,长大以后才知道有些父母不配为人,像她的父母、像田大花的爹娘!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赤裸裸的伪命题!
孟季见她不知道发什么呆,脸色狰狞起来。
这时火上的饺子快要溢了出来,出声提醒:“水开了!”
田园园这才回过神,轻轻推了几下:“饺子快好了。”
阵阵朔风卷着雪花拍打着破旧的窗户,没几下窗户就被扑开了,微冷新鲜的空气的灌了进来,冲走了茅屋里的浊气。等风停下来,透过窗户能到大雪簌簌,远处的山峦也笼罩在白雪之下,露出几段蜿蜒曲折的黛色,白雪皑皑像极了山水画上的留白,黑的纯粹,白的也纯粹。
两人谁也没出声,吃着碗里的饺子欣赏着雪景。
天地无声,唯有雪花漫漫。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终于露出头来。
田园园端着一木盆的脏衣服,去河边衣服。
茅屋附近的小溪已经结冰了,想要洗衣服就得去村里人常去的河边。
还没到河边就看到不少女人正在洗衣服,她们一边干着活一边说着话,声音尖细的像是被扯了嗓子的鸭子声嘶力竭的叫着。
她没人多的地方凑,往上游找了处背人的地方开始洗衣服。
最近孟季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控制大小便了,衣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都是排泄物,大大减少了工作量。
她正吭哧吭哧的洗着,忽然听到离她最近的女人跟旁边女的说的话里总是灾星长,灾星短。
于是她放缓了洗衣服的速度,竖起耳朵听。
离她近些的女人说:“你不知道那灾星现在找了一个男人,养在家里呢!”
旁边的女人说:“啥?这就忍不住了?”
“咦,经人事的女人哪个忍得住!不过听说男的是个瘫子!”ζΘν荳看書
“哎呀,那咋弄呀!不得急死她啊!”
“这你就不懂了,她自己上啊!这样这样!”
那女的比划了两下,旁边的女人啧啧两声猥琐的笑了起来。而后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要不是田园园没做过,差点以为是真的。
这些长舌妇自己夫妻生活不和谐,就靠诽谤其他人获取些隐秘的快感。
田园园嗤笑一声,继续洗衣服。
等两人洗好端起盆回家了,田园园赶紧跟上,不过她是从另一侧没人的地方绕过去的。
两人到了一处巷口就分开了,田园园跟上那个编排她的人,走了几步转入一条小巷,天寒地冻除了洗衣服的娘们几乎没人出来。
这时前后没人,正是揍人的好时机。
田园园将木盆轻轻搁在地上,助跑了几步,从背后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那女人听到后面传来声音,正要回头却被大力踹倒了。随后,一个人骑在她身上死死按着她的头,狠狠在她的耳下捶了几拳,下巴骨顿时酸痛无力,连痛呼声都叫不出来。接着那人把她翻了过来,还未等她睁开眼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就被盖上冰冷湿重的衣服,然后那人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输出,着重照顾了她的嘴……
等她把衣服拿开时,除了一地的湿衣服哪有其他人!
“天杀的王八蛋…”
田园园脚步轻快的回到家,赶紧把屋里的火塘里的火升着,这屋里要是不升火跟冰窖没啥两样。
她把衣服用木棍架好,等着火堆将它们烘干。
“你中午想吃什么?”田园园回头问他。
孟季打量了她一下。
去洗衣服前她步履沉重,脸色难看如丧考妣。可是回来后脚步轻快,动作麻利,神色兴奋,眼神狂乱。再加上见她右手关节红肿,衣衫有些凌乱,鞋上沾了不少泥浆……这是打架了还是打胜了?!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你心情不错。”
田园园展颜一笑:“是啊!生活纵然虐我千百遍,我待它依然如初恋,”
孟季赞道:“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豁达通透的女子,真是世上难寻!”
“哪里哪里!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中午吃过饭,田园园拿了些猪油,细细抹在他长满冻疮的手上。
孟季看着手背上油亮的猪油,疑惑的问道:“这是?”
“以前我看视频里卖猪肉的大妈手可细嫩了,想来这个猪油可以起到保湿滋润的效果。”
“视频里?视频是什么?”
田园园说漏嘴了,眼睛一转忽悠他:“哦哦,一个叫视频里的猪肉摊。”
孟季虽不通庖厨之事,但也没听过猪肉摊会取什么名字啊!他可不信,反问她:“猪肉摊也会取名字吗?”
“怎么?猪肉摊不配有名字吗?”田园园白了他一眼。
孟季顿时不说话了。他算看出来了,这田园园根本不是什么温柔小意的婉约女子,想要她像其他女子一样做梦去吧!
田园园也懒得同他说话,嘴里哼着歌收拾屋里起来。
等屋里收拾完,她也乏了脱鞋上床睡觉。
孟季看着她的睡颜陷入沉思。
第30章 关心
突然她猛地坐起来,盯着他看。
不得不说刚才真吓到他了。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孟季紧紧皱起眉头。这女人想干什么?不会想…不行啊!现在的他可能满足不……
“你以前成过亲没有?我好像没问过你这事!”
田园园忽然想起来古人十五六岁都当爹娘了,他看起来也有二十来岁恐怕已经结过婚了,这里人三妻四妾很常见,那自己不会被小妾吧!
她往后坐了一下,戒备的看着他:“先说好啊!我可不做妾!”
孟季见此,无力的说道:“我没有成过亲。”
他父母死后便跟着叔父南征北战。叔父也没有成亲,家中并没有什么直系女性长辈,便无人替他们张罗婚事,久而久之自然给耽搁了。
田园园打量着他:“古人早婚早育,你咋没结婚啊?不会……”
看着她的眼神停留在自己的下腹部,孟季眯起眼睛威胁她:“要不你试试?”
“切,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了不起!”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重新躺回床上裹好自己的被子继续睡觉。
孟季牙齿咬的咯咯响,拳头攥的梆梆硬,却拿这个女人没有丝毫办法!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每天打她三顿,让她知道自家男人的厉害!
睡了不知多久,她才醒了过来。
天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火塘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屋里好像冰窖一样。
她缩在棉被里不愿意起床,大冷天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最舒服了。
孟季似乎也睡着了,此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黄园园想了想决定继续睡觉,等明天早上再起来。
吃饭啥的?少吃一顿还省粮食呢!
第二天早上,田园园起床做饭去了。
昨晚上没吃饭,孟季的肚子一大早不停的咕咕叫。
她做了些面饼先让他吃着,自己又去煮了些白菜糙米粥。
孟季拿着刚烙好的面饼刚想说自己不饿,然而不争气的肚子叫了起来,只好勉为其难的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他才发现田园园就烙了一个,有些食不下咽:“没有面了吗?”
田园园搅拌着锅里的粥,抬头看他:“嗯,没有了。”
“你,你是不是没有钱了?”孟季的叔父官拜一品,从未为钱财发过愁。今日见到这最后的面饼才想起来,穷人家会为生计发愁的。
田园园没想到他还挺关心生计的,她手里还有八两多的银子,过冬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点够我们过冬。”
“…等我好了,你跟我离开这里。”
田园园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既然这个男人愿意带自己去其他地方再好不过了。去哪都行,只要不在黄家村。
“太好了,那你更要多吃点早起痊愈。”
吃过饭后田园园要去镇上一趟,一是孟季吃的药已经吃完了,二是家里的米面肉也不多了,都需要采购。
她揣上钱背上背篓,不放心的叮嘱他:“我这一去,最快也要天黑能回来。你自己在家万事小心,要是有小偷随便他偷!安全第一!”
孟季无语。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有什么可偷的?要是真有贼人也是个不长眼的蠢贼!
到了镇子上她先到泽林堂拿了药,又去粮店买了些糙米和白面,摸了两下绿豆,她决定还是不买了。一来孟季身体慢慢好转,吃不吃无所谓了,二来价格感人,比白面精米还要贵!
还没走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田园园浑身都冻透了,两只手冻的几乎没什么知觉了。可是她一步不敢停,这会前后的路上除了她没有看到其他人,那是走的胆战心惊脚下生风,幸好路上堆着不少积雪,白雪反射着微光才不至于两眼摸瞎。
还好平安到家,远远的看到自家的茅屋她才舒了一口气。
刚到茅屋前就看到门边有个高大的黑影,骇的她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难道是天寒地冻饥饿的熊瞎子下山闯进自家的大门了?完了,孟季变成大狗熊的美餐了!
正当她考虑是尖叫摇人还是英勇无畏的冲上去与之厮杀为孟季报仇时,黑影说话了,他说:“你回来了?没事吧!”
是孟季的声音,田园园不敢置信看着黑影:“你能走了?你的腿没事了?”
孟季拍了拍腿:“嗯,能走了。”
田园园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你可真高,以后跟你说话肯定没有颈椎病。”调侃,架住他的胳膊,笑着说:“你是担心我吗?”
孟季等到天黑也没见她回来,再怎么说还是姑娘家家的,自然担心啊!于是他挣扎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下了床,可是小腿酸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只好扶着床和墙一点点的挪了出去。
听了田园园的话,他的耳朵悄悄的红了。
“我觉得你肯定是担心啊!别不好意思承认啊!”
孟季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回到屋将孟季架到床上,田园园也摊坐在旁边。
她大晚上的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上连惊带怕的,这会儿回到家了只想躺着不动弹。
眼看着就要睡着了,田园园又打起精神来去做饭。
她煮了些面疙瘩汤,两人对付的吃一口。
田园园随便擦了擦,也给他拧帕子让他自己擦一下。自从他能自理了除了上厕所需要帮忙外,其他都不上手了。她又不是护工,少干点能不好吗!
之后,孟季每天都会下床锻炼一个来时辰,上厕所也坚持一个人上,不过走起来的样子像是一个得了癫痫的垂暮老人歪歪扭扭的,每次走完后都会出一身臭汗。
天寒地冻洗澡是个问题,于是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脑油味,尤其晚上睡觉的时候最明显了。
可是这个孟季好像鼻子有问题,根本没闻出自己的身上的怪味,熏得黄园园脑仁疼。
今天趁着天好,她烧了一锅热水,将热水倒进盆里掺了些冷水,摸了摸水温差不多。
然后她将他以前的里衣拿出来,放在床边。
“你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去洗洗。”
孟季下意识看了眼穿在身上黑色的薄衣,这不是他的衣服,而床上月白色的里衣才是他的。他刚醒来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换下来,还以为已经被她卖了呢!没想到她竟然放起来了……
第31章 隐瞒
田园园拧了热帕子给他:“你把身上都擦擦吧!”
孟季接过热帕子,不解的看着她:“天冷,这样容易得风寒。”
都要被你熏吐了,田园园心里吐槽了一句。她插着腰看着床上长的挺帅却一点不修边幅的男人:“你赶紧擦!难道你就没闻到身上都有味了?”
孟季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他参军多年已经习惯不洗澡了,而且他的同僚战友也是如此。边境苦寒水资源匮乏,连喝水都是问题时洗澡更是想都别想。这会儿他也没闻出身上有什么怪味!要说有不是些男人味嘛!
不过田园园说有,他也不好反驳,终是寄人篱下,而且人家还是个姑娘。
他乖乖的接过湿帕子先擦了擦脸、脖子。在田园园重新洗帕子时,他将上衣脱下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田园园递给他热帕子,眼睛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扫了一眼,那上面有一条十字刀疤,从肩膀到下腹,还有其他不计其数的小刀疤。“你身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你以前不会是…土匪吧!”
闻言,正在擦身体的孟季被她奇葩的脑回路惊到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擦洗。
“不是土匪?难不成你是行走江湖人?”田园园坐在床边兴奋的看着他:“你会不会轻功?”
孟季将帕子递给她,换上干净的里衣缩进了被窝里。
“问你话呢?你到底会不会轻功啊?”
“不会,只会些简单的腿脚功夫。”
“…好吧。”田园园拿着冷掉的湿帕子在水里洗了洗,拧干递给他:“你的腿啊也擦擦。”
孟季不想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帕子在被窝里擦下半身。
等他擦完后,田园园端着两人的脏衣服去河边洗。
她还是绕到远些的地方洗,要想生活好远离长舌妇跑不了。
等洗完衣服回去的时候,撇见一妇人嘴肿的像是两条红通通的香肠,哈哈,正是那日的妇人,她忍住笑脚步轻快的回家了。
这还没到家呢遇到一个讨厌的人。
田一方笑嘻嘻的拦住田园园:“小娘子哪里去?”
田园园对待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向来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毫不留情:“好狗不挡路,一边去!”
“怎么说话呢,好歹按辈分你还得叫我声哥哥呢!好妹妹,叫声哥来听听!”
田园园瞪圆了眼睛:“我以前养的狗也叫鸽儿,不知道你和它重名呢!”
田一方恼了起来口不择言:“荡妇!你男人是个瘫子看你还得瑟什么?你那男人还不知道你是一个残花败柳吧!要让他知道了说不定就不要你了!”
田园园冷冷一笑:“我男人是不是瘫子又关你什么事!你住海边啊,管的这么宽!”说完,冷哼一声绕过他走了。
“你等着,你今天这样羞辱我别想这么算了!”
田园园只当他是狗吠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孟季正在复健,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她回来了。
她一进屋脸拉的像是坠了几斤秤砣。虽然她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可是孟季心里清楚这姑娘的境遇应当是不受待见的。毕竟一个姑娘独自住在远离村里的地方,平时也从未有人串门,就能得知她的处境了。
可是又如何呢?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的为人自己了如指掌,嘴巴损心善良,能干又坚韧,是个十足的好姑娘!
“怎么了?”
田园园心里满满的委屈差点因为孟季的关心破防,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故作坚强看着他:“没啥事!我一会儿做饭,想吃啥!”
孟季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挪到她的跟前俯身盯着她:“有人欺负你了?”
男人的脸色恢复如初,露出极出色的五官。他有黑长的剑眉,如寒星般狭长的双眼,笔直的鼻子,厚度适中的嘴唇……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这般的靠近,田园园被他迫人的气势吓得退了一步:“你干啥?”
孟季紧紧盯着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田园园没说话,他现在就是一个半瘫说出来徒惹生气,再说为一个二流子生气更不值当了:“没事啦,我哪能让人随便欺负!”
见她不肯说,孟季心里微恼,知道她觉得自己是个瘫子没办法给她出气。
“你放心,今日你受的气他日我必定讨回来!”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他,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头一次有人这般对她,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挠了挠脸,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许久才声若蚊蝇回道:“嗯,我等着。”
孟季瞧见她脸颊微红,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没说话。
有些感情就像一粒种子,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等待着时机一到就会开花,最后结出甜蜜的果实。
转眼进了腊月,孟季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了。比如现在他正把茅屋上的积雪用树枝拉掉,成块的大雪纷纷掉下来。
田园园正在做早饭,面饼摊熟出锅放进盆里,然后往锅里加上糙米添上水等着煮开。
等孟季把屋顶上的雪扫光后,锅里的粥也煮熟了。
黄园园盛了两碗出来,冲着窗户外面喊:“吃饭了!”薆荳看書
“来了!”孟季放下树枝回屋,进屋后赶紧关上了门:“真冷,下午还得下。”
“后天就是腊八了,明天我得上镇上一趟买些豆子。”
“我和你去。”
田园园端着粥看了他的腿一眼:“你的腿还没好利索,先在家养着吧。”
孟季嘴里吃着饼子,等咽下去回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可是,你的腿刚好…”
“无碍,我还想到药堂抓副药。”
“哦哦,那就一起去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中的什么毒啊!”
孟季喝了一口粥,眉头紧锁。
田园园看他似乎很为难:“要是不能说就算了。”
“也不是不能说,我父母双亡自幼跟着叔父长大,叔父无子我便是继承人。在年幼时曾被人下过毒,此毒霸道一直不能根除。几个月前我受叔父所托出门一趟,不知怎地竟然毒发了,我意识迷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此地。”
第32章 便宜
田园园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孟季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也没说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从这几话里,她只能得知孟季出自名门望族,有人觊觎他叔父的财富地位想要除掉他,若是他死了,他的叔父便没有继承人了,所以大概率是他们家同门亲戚。
那问题来了,他叔父是何人呢?
“那你挺幸运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田园园很聪明的没有问。若是他愿意告诉自己的话,自然就会告诉她,没说就代表他不想让她知道。
孟季直直盯着她:“确实,在此地遇上了你。”
田园园被他真挚的目光看的不自在,端起碗催促道:“快喝粥吧!该凉了!”
当天半夜,孟季忽然被门外的声音惊醒。
静谧的雪夜,除了雪花飘落的声音还有人走路时衣料摩擦的声音,那人从窗户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走到了门前。
他们的门只是关着,穷得连个门栓也没有。只听门吱悠一声便顿住了,似乎在听动静,见没什么问题后便轻轻关上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孟季正要起身抓住他的时候,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是田园园。
原来她也醒了。以为她害怕孟季想要安慰时,她不轻不重的捏了自己一下。孟季福临心至继续装睡静观其变!
那黑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上次被她划了一刀,这次他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前几日那几个娘们说扫把星找了个瘫子做丈夫,饥渴难耐连个瘫子都不放过…这么浪荡怎么会拒绝自己呢,于是才有了白天这一出,谁知这娘们不知好歹骂了他一顿。
回家后一想,白天她心里再怎么愿意也不好答应啊!欲拒还迎!可是晚上就不一样了,寂寞难耐还不得任他予取予求啊!
这才深夜到访想要一亲芳泽!
“小娘子,我来了。”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田一方凭着记忆向床边走来。
他压根没把瘫痪在床的男人放在眼里,正好当着面看他俩颠鸾倒凤更刺激不是?
孟季狠狠握住拳头恨不得将他乱拳打死!
田园园轻轻拍了他一下,自己坐了起来问:“谁?你是谁?”
“小娘子,我是一方哥哥啊!”田一方的身体碰到了床,伸手想要摸她。
一只手伸了过来,他赶紧握住,一摸之下这手是又粗又大,像是男人的手!刚想扔掉,想起她每天都会干些粗重的活,两只手怎么可能细腻柔软。于是他急色的抚摸起来,腆着脸说:“好妹妹,我可想死你了。白天你把我骂了一顿,哥哥好生气啊!你可得好好补偿哥哥呀!”
田园园呵呵笑了两声:“你好大的胆子,我男人就在旁边。”
田一方猥琐的笑道:“他是个瘫子可是满足不了你的!”
孟季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你来的正好。”田园园笑道。
田一方一听来了劲,亲了好几下手里的手:“好妹妹,哥哥来了!”
下一刻他手里捧的手抽了出来,随后脸上重重挨了一下,瞬间眼冒金星。他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鼻子里一痛两股鲜血流了出来。
油灯亮了起来。
田园园披着棉袍冷笑的望着他,身边还有个高大的男人冷冷的看着他。
田一方捂住鼻子,鲜血顺着指缝淌了出来,滴在前襟上,像是朵朵红梅。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你不是,你不是瘫子吗?”
孟季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冷声道:“你哪只狗眼看到我是瘫子了?”
田一方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要跑。
孟季怎么可能让他走了,大步一跨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扭生生卸掉了他两条胳膊。
“啊啊啊!我的胳膊!”田一方只觉得胳膊一痛就抬不起来,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田园园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喝道:“闭嘴!你再乱叫我就阉了你!”
田一方立刻闭上嘴,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求求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是说你来的正好嘛!”田园园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指着黑着脸的孟季说:“你当我男人的面亲薄我,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孟季一想起他的行径,恨不得将他的两只手都给剁了:“送官,我国律法调戏人妻,行为不端者断两指!”
“求求你们不要送官,我上有父母下有幼儿…”
“你都没成亲哪儿来的孩子!”田园园打断他的话:“不送官也行,给我们五两银子此事就算了。”
田一方一听不愿意了:“五两银子?我可没有!”
田园园笑了笑:“你没有,你爹娘有啊!谁让你三更半夜进我家里想要干坏事呢!不给钱拉倒,那天亮咱们就去县衙吧!让村里的人都看看,你干的什么事!我看以后你爹娘怎么做人!你还怎么娶媳妇!”
“你这恶毒的娼妇!”田一方破口大骂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她被人摸过人家又不要她,还跟她爹不清不楚的,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还当个宝!”
田园园冷冷的看着他:“十两银子,少一子都不行!”
“你休想!”田一方涕泪交加。
“哼!那就衙门见吧!”
田一方呜呜的哭了起来,一副怂包样。
田园园背脊挺的直直的,却始终没去看孟季的脸。
过去的污糟事被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揭开,她也懒得去捂,也懒得去解释!
哭了一会儿,田一方抽抽噎噎的说:“我赔银子,可是我没有银子。我得跟我爹娘去要!”
田园园拢了一下头发说:“走吧!我们跟你去。”
孟季盯着田园园的背影,胸口堵的慌。见她跟着田一方出去,连忙披上了棉袍跟在后面。
到了田一方家,任老两口作揖磕头,田园园一分都不肯少。
老两口看她软的不吃,也开始各种污言秽语的骂田园园。
田园园的解决办法很简单,骂一句十个大钱,骂了一两银子的脏话,老两口才停下来。
“十一两,少一分都不行!”田园园抱着双臂冷声道。
他们三人傻眼了,眼见她冷硬不吃,又为了儿子名声考虑,只能哑巴吃黄连乖乖的掏了十两银子打发走田园园。
他们掏钱的时候孟季就把田一方的胳膊接上了。
第33章 从前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有了这十两很长的一段都不用担心生活费了,田园园哼着歌快活的很。
孟季五味杂陈的看着前面的女人,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有如此心机,态度强硬甚至有些冷血,两个花甲老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眼睛都不在眨一下的。他认为黄一方做出此事打一顿就好了,为何还要敲诈勒索他呢!十两银子可能是老两口的棺材本……
“怎么不走了?”田园园见他站在路边疑惑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很陌生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孟季低声道:“那登徒子教训一顿尝点皮肉之苦就可以,何必以此事要挟敲诈呢?”
田园园冷冷一笑:“第一,他不止一次半夜潜入我家想要干坏事了。上次我划伤了他,可是贼心不死所以有了今天一事!若是不能一次解决他,还会有第三次、四次!第二,养不教,父之过。一个熊孩子的背后必定有个熊家长,不让他们大出血一次,怎能长记性呢!你要是觉得我做的过分,当时怎么不阻止!这十两银子难道就我一个人用吗?得了便宜还卖乖!”薆荳看書
孟季沉默不语,心里认为田园园的做法太偏激,可是他笨嘴拙舌根本辩不过她。
良久他开口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田园园笑嘻嘻的说:“有真有假!我是这里有名的灾星扫把星!还曾跳过河,不过被一个男人救了。我爹娘就到处说我被他轻薄把我扔到他家门口,人家连夜跑路了。哈哈,我被他轻薄还是是我爹娘给人说的哦。你知道为什么要跳河吗?因为我这身子的亲生父亲也想轻薄自己女儿,我不愿意他说要把我卖进妓院里,这才想不开跳河的……不过她还是死了,然后我就来了。我想远离那些人渣,就搬了出来独自生活,再后来你也来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可是孟季从中感受到她的愤怒和悲伤。她说她死了,想来是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人自然也死了。
田园园见他不说话,自嘲的说了一句:“爱信不信。不过先说好,你要是嫌弃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得报答我!”
“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自然会对你负责。”
“好!好!银子越多越好!”
“我听他们叫你大花?怎么…”
“哦,我自己想叫田园园的!一个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田园园活了两世,见多了虚伪的人。他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是真遇到了事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无能为力。实践出真知,唯有钱财才会不背叛。而且她对孟季并没抱太大的期望,古代讲究门当户对,她一个山野村姑要颜无颜,要钱没钱,人家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凭什么看上她?她就是路边的野菜,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尝尝野菜而已,真要吃一辈子的野菜,他才不干嘞!人要有自知之明!
爱情这东西,谁先动情谁先输!不婚不育保平安!
田园园掸了掸下摆沾上的雪,也把曾经无端生出来的旖旎掸掉了。
第二日,他们背着背篓去镇上。
田园园带着他先去了泽林堂,老大夫正在给一个瘦弱的女人诊脉,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同样瘦弱的男人。天寒地冻的,两人衣衫单薄脚上还穿着草鞋。
“你已怀有身孕,三月有余。”老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皱:“你妻子气血虚浮胎像不稳,需要卧床静养。”
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小声的问老大夫:“那孩子有没有事啊?”
“没事,卧床静养就行。老夫给你们开了些安胎药,一日三次。切记不要让她干些粗重的活计了。”
女人木着一张脸,眼角深深地纹路和手上冻裂的伤口都在诉说她的困苦。
“大夫多少钱?”
“十副药,一共五十文。”老大夫心知他们负担不起太贵的药费,都是用的平常药材也只要了个本钱。
男人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只有二十文。
“大夫,我娘只给了俺二十大钱,您看能不能拿二十个大钱的药?”
这时女人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男人搂住她的肩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哄着。
田园园走了过来,对老大夫说:“您开十副药吧,他们的钱我来出。”
两口子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田园园,男人惊讶的说:“不不,小伙子你的好意我俺心领了。是俺没本事让婆娘跟着受罪了!”
田园园摇摇头:“我是看你真心疼媳妇,我才帮你的。没关系,我愿意帮你!就当是积德了!”
两口子千恩万谢,差点要下跪了。
田园园拉着他们说:“好好待你媳妇吧!”
“俺会的,俺会的。”
等男人扶着女人离开了,田园园拽着孟季来到老大夫的面前:“大夫,你看看他怎么样了?”
老大夫打量着孟季,认出了他是当时躺在担架上的男人:“你都能站起来了?看来恢复的不错。”
孟季向老大夫行了一礼:“劳您挂心了。”
“无碍,你哪里还有不适的地方?”
“已无大碍了。”
田园园坐在诊椅上奇怪的问:“你不是想买药吗?”
孟季侧头看她一眼,田园园顿了一下不说话了。
“哦?你想要什么药?”
“失礼了!”孟季说完走到老大夫的耳边嘀咕起来。
田园园翻了一个白眼,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等他嘀咕完,老大夫让他去了后堂。
田园园看他进去,连忙问老大夫:“他到底要的什么药啊?”
老大夫摸着羊胡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却闭口不言。
见他不肯说,田园园也懒得问了。
等孟季拿着药出来,田园园去结账吓了一跳:“啥?他的药要三两银子?什么药啊!这么贵!”
孟季扬了扬手里的药,黄园园撅着嘴把三两并五十个大钱付了。
出了药堂,田园园捂住胸口蹲了下去,她太心疼了!
孟季不明白她怎么了,疑惑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她摇摇头没说话。
孟季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想到你竟然会给别人出药费…前两天我错怪你了。”
田园园站起来看着他。
第34章 甜食
孟季眉头一皱:“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以后要把药费乘以十倍还给我!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孟季无语的看着她,竟然因为药费太贵在这里心疼……爱财爱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以后我的银子都给你,可好?”
“你说的啊!可不许骗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相信你,走!咱们今天把年货也买了!”
首先她们去了粮店,买了二十斤面粉,十斤大米,三十斤糙米。
“你还好吧!”田园园回头问道,孟季背着满满一背篓的粮食跟在她身后。
“无事。”孟季淡淡的说道,这才六十斤算不上什么。
走过一家店铺,甜美的香味扑鼻而来。店门口有个小伙计大声的叫卖着:“栗子糕,香喷喷的栗子糕!刚出锅的栗子糕!”
这个时代的甜点属于奢侈品,家中没有余钱的人家是不会舍得买甜品的。
田园园对甜品无自然也不会买。不过,有人喜欢吃甜食。回头瞟了一眼,果然看见孟季的眼神在柜台上的各色甜品流连……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居然喜欢甜点…
她停下脚步向点心店走去。
“小哥,尝尝我们新出炉的栗子糕啊!”小伙计殷勤的招待着,快过年了即使是穷苦人家也能省出几个大钱买上一两块糕点,给孩子甜甜嘴。
“怎么卖的?”柜台上摆着的各色糕点,做工细致味道香甜。
小伙计指着糕点问:“你看你买什么了?栗子糕两个大钱一块,红枣糕三个大钱一块……”
“来五块栗子糕!”
田园园从怀里数出十个大钱递给了小伙计,他将手脚麻利的把糕点打包好:“你要的点心好了。”
田园园拎着点心走到孟季的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你的!”
孟季心里很高兴,但面上不显。客气的推辞着:“不用,你吃吧!”
“给你就拿着,我不爱吃甜的。”说完,田园园把糕点塞到他的怀里,转头向前走去:“赶紧吃吧!伙计说热的时候好吃!”
孟季看着手里的栗子糕,有些动容。他的叔父不允许他吃甜食,认为那是女人吃的。可是他很喜欢吃,喜欢那腻腻的口感,喜欢那甜甜的味道。
记得有一次行军中,做监军的五皇子赏了他一盘子雪花酥,他刚刚吃了一个就被叔父发现了,然后被打了二十军棍……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可是当时的他很伤心很伤心……现在也很伤心。
他打开油纸包黄色的栗子糕,圆润可爱。捻起一块小心的放进嘴里,甜腻的美味瞬间在嘴里化开…
真好吃。
孟季嘴里抿着栗子糕,好像心里被填满了,说不出的满足。
望着前面的女人,他微微一笑。笑极浅,转瞬即逝!
他追上田园园,捻起一块栗子糕塞进她的嘴里:“确实不错,你尝尝。”
田园园嚼了几口,味道太甜了。“我还是喜欢肉包子。”
孟季摸了摸她的头顶:“一会儿买点。”
“别摸我头,会不长个的!”黄园园赶紧抱住自己的头。
“……真是奇怪的女人!”
孟季说买把锯子和斧子,于是又去了一趟铁匠铺。
买完锯子和斧子后,他们买了二十斤肥肉和二十斤瘦肉便回去了。
快出镇子时看到一家包子铺,田园园买了十个大肉包,分开塞进两人的怀里。
一路上有不少采买年货的村民,他们买的并不多所以不打眼。
到了村口太阳快要下山了,橘红色的太阳挂在山坡上,微冷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村子,孟季背着重物走在前面,田园园拿着锯子斧子跟在后面。
有在外面的村民看见他们走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个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怎么了?”孟季低声问她。
田园园嗤笑:“村里人以为你是个瘫子,一辈子在床上吃喝拉撒,现在你能走路了能不惊讶嘛!而且…”而且长的高大帅气,没看到几个姑娘脸都红了。
“而且?而且什么?”
“没啥!赶紧回去吧。快冻死了!”
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姑娘从她们家的茅屋路过,她们结伴而来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若是出去看,她们便赶紧离开。搞得好像他们门口是必经之路一样。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男的也不遑多让。
在这穷山野村出现一个长相周正、高大帅气的男人的确少见……
田园园啃着半截萝卜,看着窗外的“偶然”经过的少女们叹道:“想看就大方方看呗,一天从这里经过八百回!”
孟季正埋头做着木桌呢,他一手手里拿着桌子腿的一端,另一只手拿着斧头小心的剁着多余的木料。
他专心致志的干着手里的活对田园园的话置若罔闻。
“你说我去摆个摊子怎么样,一文钱看你一眼,两文钱可以握手…”
孟季看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休要胡思乱想!我又不是台上的戏子怎能随意卖弄呢!”
“你都说是胡思乱想了,生什么气啊!我也是说说而已。”
这时一个大婶穿过几个女孩走了过来,她回头呵斥了几句,女孩们便一哄而散了。
那大婶年约四十多岁,头上簪着一根银簪,脸上有两条深深地发令纹,无端增加几分厉害,她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裳,手里攥着一只手帕看起来像是个讲究的人家。
走到篱笆门外时她停下了,轻轻擦了擦嘴角,喊道:“有人在家吗?有人吗?”
田园园放下萝卜应了一声:“有!”说完,她将没吃完的萝卜放进盆里就出去了。
那女人看是田园园出来,脸色微微拉起来:“怎么是你啊?住你家的小哥怎么不出来。”
“他干活呢,有事跟我说就行了!”田园园抱住双臂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那妇人用手帕在唇上点了点,慢条斯理的说:“跟你说没用,是他的婚事。”
第35章 婚事
“哦,那就不好意思了,他不纳妾的,好走不送!”
“哎,你等等!”妇人拦住田园园的去路,急道:“谁说纳妾啊!是娶妻!娶正经的娘子!”
田园园惊讶的说:“真的假的啊?”
那妇人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那还有假!”说完绕过田园园走进了茅屋。
孟季抬头看了一眼从外面走来的妇人,疑惑的看着她身后的田园园。
田园园两手一摊,她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
那妇人甩了一下帕子,笑道:“老妇人许黄氏向小哥道喜了!”
孟季低下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许黄氏热脸贴了冷个屁股,涂着脂粉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田园园见此,看热闹不嫌事大接过话:“许大婶,你说的喜是谁家的喜啊?谁看上他了!”
那婶子撇了她一眼:“田一江的媳妇愿意招赘小哥做个夫郎。”
田园园差点笑出声来。
这田一江前年病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幸亏有些家底,还算安稳度日。
原来田许氏前些日子见了孟季一面,春心荡漾就生出招赘的心思了,这才拜托了许媒婆过来说和。
“哈哈,有个寡妇看上你了!她家还有个五岁的小子,你嫁过去可以当个便宜爹了!”
孟季看了她一眼,眼含威胁。
田园园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了。
许媒婆看他俩眉来眼去,脸色更加难看:“不知小哥意下如何?田家娘子家里有良田十亩,家底着实殷实,是个难得的小康之家。你一过去可就是一家之主了!”
孟季抬头看她:“我已有家室,多谢抬爱。”
许媒婆扫了一眼田园园,不冷不热的说:“她?她算什么?你休了她就行。”
一听这话,旁边看热闹的田园园翻了一个大白眼,走了过来盯着许媒婆说:“你说我算什么?我和他是里正都承认的夫妻,想让他休了我去娶那个想梅开二度的寡妇,做梦吧!”
许媒婆抖了抖帕子,不紧不慢的说:“田家娘子还说了,你要是识相的让出当家的,她愿意送你十两白银!”
田园园冷笑一声:“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不是有钱嘛!让她拿出一万两银子,我把我男人洗干净送她床上,没有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万两?!”许媒婆插着腰尖着嗓子叫唤:“你抢钱啊!你家什么男人啊这么金贵!”
“什么男人?我男人啊!当着我的面抢我的男人,当我死人啊!”田园园不甘示弱的反击道:“我是灾星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至少我男人没死!”
孟季做好一只桌子腿,拿起另外一只腿开始打磨起来。任由两个女人吵的唾沫星子乱喷,他也不为所动。不过听着田园园我男人长,我男人短……心里也挺美的!
“小哥你说!你是想跟田娘子还是跟着这个扫把星!”说不过田园园的许媒婆伸手去拉孟季,她就不信哪有男人会喜欢一个残花败柳!
孟季抬头冷冷得看着她。
许媒婆手抖了一下没敢造次,将手拢回衣袖里,陪着笑脸说:“不知道小哥意下如何啊?”
“我孟季已有妻房,亦没有纳妾的意思。至于你家娘子,多谢抬爱!”
“真是不识抬举!”许媒婆甩着帕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田园园冲着她比了一个中指。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寡妇爱上人家的老公,还大摇大摆的想要登堂入室,直接让人家休妻!脸咋那么大!
田园园蹲在他的旁边,调笑道:“蓝颜祸水啊,一个寡妇对你魂牵梦绕,是不是心里偷笑呢!”
孟季无奈的看着她:“你我已经成亲,你便是我的正头娘子。我又怎会朝秦暮楚呢!”
这孟季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幽默。田园园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了。
孟季低头做桌子,田园园继续啃没吃完的萝卜。
不到下午,一张漂亮的小方桌就做好了。
田园园摸了摸略显粗糙的桌子,口中夸赞着:“你可真厉害!你连这个也会做!”
“嗯,不过我不懂榫卯。只能将桌子腿打进桌子里,所以桌面不太美观。”
“有的用就行了,我不挑!”田园园拍了拍桌子,笑嘻嘻的说。
孟季看她的喜欢不似作伪,心里也生出隐隐的欢喜来:“你喜欢就好,我再做些凳子。”
田园园笑意盈盈:“那再好不过了!”只要不让她干怎么着都行!
这边许媒婆被两口子气的胸口疼,赶紧到田家回信了。
田寡妇一听,顿时泪水连连直呼没脸见人了。
许媒婆在旁边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田寡妇听的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了田园园的嘴。
许媒婆赶紧拉住她,让她从长计议。
两人嘀咕许久,许媒婆拿着一两银子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这几日家里添了两张木桌,一张饭桌,一张长桌。长桌上放着平日里放在地下的锅碗瓢盆、案板菜刀、粮食蔬菜等。它们有了地方放置后,屋内整洁干净多了。
早上又下起了大雪,气温很低,连水桶里的水也冻成冰块。
他们早饭喝了些粥,坐着实在太冷了,便又躺回了被窝里。
火上煨着孟季的药,这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一煮起来整个屋子里又苦又酸。
这个时候没什么娱乐,田园园被药熏得睡不着,只好无聊的看着屋顶上的蜘蛛网。
孟季倒是窝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田园园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挺直的鼻子。
下一秒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男人睁开了寒星般的眸子。
他手里的手腕和男人粗大的骨节不同纤细柔软,皮肤滑腻微冷。女人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像极了林中受惊的幼鹿……
真是可爱!孟季在心里感慨着。
田园园皱着眉头想将手腕抽出,这男人抽什么疯啊!可他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
“放开我呀!好疼!”其实不痛,田园园装出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
第36章 发烧
孟季赶紧松开手,看着她的手腕上的红印微微懊恼起来。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是水做,这般柔弱,就连平日里看起来像个男人的田园园,也有如此娇弱的一面。
田园园活动着手腕,好奇的看着满脸歉意的孟季:“你是不是没怎么接触过女人啊!”ζΘν荳看書
孟季迟疑的点点头。
他从小就生活在军营里,除了过年过节随叔父回趟京城,其他的时候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军驻扎的领地,因而在他的周围都是各种彪形大汉。田园园算是他接触时间最长的女人了,而且还是是一步到位成了夫妻!
“怪不得呢!以后对女人温柔点,怜香惜玉懂不懂啊!”
怜香惜玉?孟季打量着她,难道这女人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和怜香惜玉差的有点多吗?
“看什么看啊!没看过美女啊!”田园园白了他一眼,裹上被子翻了一个面。
孟季不知道田园园为什么生气,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背。
田园园没搭理他,眼睛眨了几下困意就涌了出来,她打了一个哈欠开始睡觉了!
再没有比大雪天窝在被窝里睡回笼觉舒服的事了!
孟季见她睡了,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雪越发大了,早上起来门都被雪堵住了。
孟季清理了许久才勉强清理出能过一人的雪道,田园园开心的看着满天大雪和堆积的雪。
“真好看,特别像以前去过的雪乡!”
孟季不知道她说的雪乡是什么,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回屋穿衣服了。刚才干活干的出了一身汗就将棉袍脱了,趁着汗没下去赶紧穿上衣服,省的染了风寒。
田园园玩了一会儿,冻的鼻头通红连打了几个喷嚏后也回屋了。
两人哆哆嗦嗦的围着火塘烤火,田园园在火上做上锅切了些姜片进去,煮些姜茶去去寒。
到了晚上两人都觉得耳鸣鼻塞流涕打喷嚏。
田园园揉着堵住的鼻子:“完了,咱俩都中招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孟季哆哆嗦嗦的点点头,现在他全身发冷,骨缝里钝钝的疼。
“我也没力气做饭了,要不先睡觉吧!”
然后两人饭也没吃,脱鞋睡觉。
睡到半夜,孟季冷的更厉害。他掀起旁边的被子钻了进去,一进去就感觉到田园园身体滚烫,看来她也发烧了。
“园园?”孟季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触手滚烫。
田园园烧的正难受还被他扒拉,不耐烦的嘟囔:“你干什么?”翻了一个身又昏睡过去了。
孟季强撑着身体起来烧了些热水,烧好水后先掺了些凉水给她擦了擦身子,又给她喂些温水,接着自己就着剩下的水也擦洗一下,最后上床抱着田园园睡去了。
等田园园醒来后,入目眼帘的是男人厚实的胸膛,抬头看到了孟季冒着胡茬的下巴,他的两只胳膊紧紧勒住自己的腰。
头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和男人挨得这么近,田园园有些不适应。
“醒了?”她一动,原本熟睡的孟季醒了过来。他低下头看着田园园:“可有身体不适?”
田园园想捂住鼻子,早起还没洗漱呢,孟季有点口气。不过人家也是关心自己,田园园笑了笑,然后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离的远了,田园园小小的呼了一口气。
这孟季虽然长的挺帅,但是在个人卫生的方面还有待改进。
“我没事了,你呢?”
孟季的烧也退了,身上轻松多了:“无碍。”
田园园起身穿衣服,发现身上很清爽。不会吧……她惊讶的看着已经穿好衣服的孟季,不确定的问:“你是不是给我擦身体了?”
话音一落,孟季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他含糊其辞的应了一下。
昨夜借着昏暗的火光,田园园纤细的身体软软的在他眼前展开……当时只顾着给她擦洗了,哪里有什么旖旎的想法,这会子倒是生出异样的心思。
“我,我出去一下!”孟季不敢回头看她,落荒而逃。
田园园冷哼一声:“趁人之危!”
午饭过后零零星星下起了雪花,到了晚饭时分已变成了鹅毛大雪。
田园园想吃火锅了。她先往铁锅里扔了块猪油,等油化了冒出白烟后扔了几颗八角和姜片,爆出香味后将猪骨头倒进去翻炒,变色后倒了些水进去炖着。
随后她切了一盆猪肉,接着洗了一棵白菜和萝卜。白菜撕碎,萝卜切成圆块等着煮开涮锅。
孟季坐在火边看她准备食材,锅里的骨头汤熬的浓白。
田园园往锅里倒了些盐,随后舀出两碗。两人先喝些骨汤暖暖身子。
汤喝完了,田园园将肉片、白菜和萝卜摆在一边,接着她夹起一片肉放进骨汤里涮,然后夹进自己的碗里吃了起来。
孟季端着碗眼巴巴的看着她。
田园园又夹起一片肉涮着:“你怎么不吃啊?”
“你这是做什么?”孟季其实在等着田园园给自己夹肉,可是她一片一片的放进锅里后还用筷子夹着,然后自己一个人吃了。
田园园晃了晃肉片:“涮火锅啊!你想吃什么直接夹起来放进锅里涮就行了。自己夹自己吃!你没吃过吗?”
孟季摇摇头,他是第一次这样吃。他夹起一片肉放进锅里,涮了一下准备要吃。
“等等!”田园园看到他筷子上的半红的猪肉出声提醒:“你得涮熟了,要不然会有寄生虫的!”
孟季将肉片放进锅里继续煮,还不忘询问::“寄生虫是什么虫子?”
“寄生虫就是猪、牛和羊身体里的虫子,它们会在肉里产卵,人要是吃了不熟的肉后,那些虫卵就会进到人的身体里繁衍生息,会引起各种疾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吃生肉这么危险!”孟季心有余悸的看着锅里的肉片。
田园园将那片肉夹起来放进他的碗里:“从下锅开始数二十个数就可以吃了。”
孟季点点头。夹起肉片放进嘴里,又柴又干没没什么味道。
这火锅不怎么好吃。
第37章 年货
一直偷瞄孟季的田园园看到他微皱的眉头,就知道他觉得不好吃。
吃火锅除了底料外,好吃的灵魂就在于蘸料,可是这里连辣椒都没有,能有什么出彩的味道。
虽然不好吃,孟季还是吃了不少。
“要是有鸭血、宽粉、豆皮、毛肚就更好了!”田园园夹起一块萝卜随口说道。
孟季头一次吃火锅,对于她说的食材更是闻所未闻。难道这些都是山村人家常吃的?
“哎呀!”田园园突然想起来要煮腊八粥呢,这几天又是有人说媒又是生病的,早把腊八粥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今天初几了?该吃腊八粥了吧!”
孟季倒是记得日子:“今天十二了,腊八节已经过去了,再过十一天就是小年了。”
田园园一听都十二了继续吃饭:“是嘛?时间过得真快!今年我连中秋节都忘过了,结果又忘记腊八节…”
孟季从锅里夹了块萝卜放进她的碗里:“过了腊八就是年了,我身体差不多痊愈了。等开春雪化了和我去三河城吧。”
“三河城?就是被屠城的三河城吗?”
“嗯,就是那里。”
“去那儿干什么?挺瘆人的。”
“过完年,我叔父就该来了。你是我的妻,要和我一起生活。”
田园园有点犯怵:“我一个山野村姑可配不上你!”
孟季淡然一笑:“我叔父虽然严厉,但是对于门第没那么看重。”
“……要不你给我点银子,我们好聚好散?”田园园不想进什么深宅大院当一只金丝雀。她要行走江湖,踏五湖四海,尝遍天下美食!
孟季侧头看她,目光微沉:“你说什么?”
田园园立刻摇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什么都没说!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她偷看了一眼孟季。古代门第之见甚之于现代,她怎么也不相信孟季会愿意娶她为妻……他不会把自己骗过去,然后让自己做妾吧!
“孟季!”田园园放下碗看着他,目光严肃认真。
孟季也放下手里的碗,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
“你既然娶我为妻,那么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和你的叔父是谁?”
孟季道:“明年你随我去三河城自然一切自会知晓,现在我没办法告诉你!”
“……这就是你的坦诚相待吗?”
“抱歉,我自有我的难处,暂时不能告诉你。”
田园园端起碗,冷然道:“孟季!你的名字是真的吗?”
“自然!”
“我看你还是给我银子比较可靠!”田园园叹息,心里的郁闷也随之消失了:“我会跟你去三河城的。若是哪日你不待见我,记得多给我些银子,也能让我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孟季沉默不语,黑长的眉头紧紧锁住。
他又一次感觉到田园园并不是真的愿意跟着他这个人,可是男人的自尊心又不能让他去质问这个女子:你是不是只爱我的钱?!若是真要问了,恐怕得到的答案会令他失望。
毕竟他很穷……
这个女人有心吗?不能否认,在孟季的心里已经把田园园当做自己的妻子了。但是她呢?有没有把他当做丈夫呢?
他低下头吃着又干又柴的肉片,心中有些发苦。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动心,却遇见这么个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女人……
至于田园园心里怎么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反观田园园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个男人嘴里没句实话(一直被朋友属下称赞诚实正直的孟季要哭了),可是她想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山村。
而眼下的情况是只要抱住孟季这根金大腿,她以后的生活绝对会天翻地覆!
从贫下中农一跃成为小康,实现质的飞跃!所以不管孟季打的什么算盘,只要能她离开这里就行,最好再给些金银财宝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就行!
想通了关节,田园园对着金大腿嫣然一笑。
孟季受宠若惊,刚才那点子的不快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顿饭两人吃的是冰释前嫌,心花怒放。
转眼到了小年,一大早两人去了镇上买些年货。
家里还有些猪肉,田园园就买了十斤猪肉,看见他家卖的五花肉也不错就买了三斤,过年时做个红烧肉。
随后去了菜市场买了些土豆,卖土豆的旁边有一个老大爷卖的干豆角不错,她也买了一斤。
将买的东西都丢给孟季,她兴致勃勃的在人群里穿梭,每一个摊位都要看看。
买不买无所谓主要是凑热闹。
街上的人很多,都是趁着集市开放过来买年货的。
“瓜子、花生唉!又香又好吃!”卖干货的小哥大声吆喝着。
赶着年节辛苦一年的庄稼人也舍得吃舍得穿了,将卖干货的摊子围的水泄不通。
田园园挤了几次都被人挤了出来,孟季见此走了过去,左推一下右撞一下,生生挤出一个空当来。
被推到一边的男人恼怒的看过去,一个比他高大半头的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却让他知道这人不好惹。
他也不是惹事生非的人,于是放下手里瓜子赶紧离开了。
田园园见那男人走了,高兴地走了过去。摊子上摆着好几个大口袋,口袋里放着瓜子、花生、干桂圆、红枣等常见的干货。
她要了五斤瓜子和五斤花生。
孟季见旁边的女人都买了些干枣,而她就买了些瓜子花生,便疑惑的问:“不要红枣吗?”
话音一落,对面的一个大婶笑着对田园园说:“你家男人真疼你,好福气啊!”
田园园笑眯眯的说:“谢谢大婶了。”然后拽了一下孟季的衣服。
两人付过钱继续逛。
“你怎么不要红枣?”孟季侧头问她。
田园园把瓜子和花生放进他身后的背篓,笑了笑说:“我又不会做什么点心,自然用不到。走吧,看看还有什么好买的。”
她的这具身体不知出了什么毛病,月经想来就来极其不正常,自从那次来了以后再没有拜访过自己了。
她也懒得纠结,听之任之了。
这里没有好东西,红枣算是女人补气血的大补之物了。平时再怎么不舍得吃,年节了也得吃上一吃。
第38章 买鸡
顺着人群走了几步,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脚下绑着着几只鸡正在殷勤叫卖。
“有活鸡!”
来过几次镇上除了卖猪肉,头一次见到卖活鸡的,田园园拉着孟季赶快走了过去。
“大叔,这鸡怎么卖?”
“三十个大钱一只!”
“这么贵啊!”一斤肥猪肉才十个大钱,三十个大钱就能买三斤猪肉了。
田园园肉疼的看着地上的鸡,个个羽毛光亮,膘肥体重,一看就很好吃。可惜太贵了!
大叔也没生气,好脾气的说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一般人家养鸡都是为了生蛋吃轻易不卖的。俺家里养的多这才拿出卖点,卖完好买些年货回家。要不然俺也是不卖留着生蛋呢!”
“你话多,我信你。那来两只吧!两只是六十个大钱,要不然就给你五十个大钱吧!”
大叔一听她要两只鸡高兴的不行,就要去提鸡,又听她说只给五十个大钱立刻摇摇头:“那可不行,俺的鸡都是俺闺女精心喂的。你看一个得有四五斤重呢,都是净肉保管吃亏不了。”
“那五十五个大钱!你要是卖我就要了,要是不卖就算了!”说完,田园园拉着孟季作势要走。
“一,二,三…”
孟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数数,还未出声询问…
“小兄弟,回来吧!五十五个大钱卖给你了!”
身后传来大叔妥协的声音。不卖不行啊,鸡比猪肉贵,一般人家宁肯买五斤纯肉也不要这肉带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要,能赚一分是一分。
田园园高兴的提着两只鸡,笑的眼睛都弯了。
孟季跟在她身后,无奈的摇摇头。
“跟上啊!我们去买些调料去!”田园园转头望着他。
孟季高高的个头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只要一眼便能在人群看见他。
冬日的暖阳里,孟季眉眼如星嘴角含着宠溺的笑,身上穿着粗衣布鞋,背着背篓鹤立人群中。
即使很多年后这一幕仍然深深地印在田园园的脑海里。
那时的他如此温暖鲜活,也正是这个时候拨动了田园园的心弦。
孟季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走上前低声问:“你怎么了?”
田园园瞬间六神归位:“啊!没事!走啦,去买调料!对了你还买药吗?”
“不用了,快过年了买些酒吧!”
“酒?”
“嗯。”田园园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想干什么坏事吧!”
只想喝些酒过年的孟季无语的看着她。
“好,好,买!”
两人都不知道酒铺在哪里,便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迎面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停了下来热心的指路。
老大爷说:“刚才听到你们买酒。我知道一家酒肆,你们从这条街一直走到头,向东拐,走上两步就能闻到酒香了。他们家的酒是咱们镇上一绝呢,好多县城的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打酒呢!”
“谢谢老大爷,不知道这酒铺叫什么名字啊?”
“叫无忧酒铺!喝了他们家的酒无忧无虑快活的像神仙!”
告别老大爷,两人便去找无忧酒铺。根据老大爷的指示,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无忧酒铺。
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还未到跟前就闻到浓洌的香味。
田园园深深一嗅,酒香扑鼻,还未喝人已微醺。
年关将至,前面有不少人排队打酒,他俩走到队尾排队。
很快就轮到了两人,打酒的是个白面小哥,长眼细眉,唇红齿白像是个女孩。
田园园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可是一开口妥妥的男人:“你要多少?”声音粗沉暗哑,和他的外差相差甚远。
孟季见她盯着打酒的男子目不转睛,轻轻哼了一下。
田园园回过神,冲着疑惑看着自己的小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这酒怎么卖的?”
小哥指着面前的酒缸说道:“我们酒肆主要卖的无忧酒,一罐是二十个大钱!”接着他从旁边提起一个酒坛:“若是客人自带坛子便是二十文,倘若没带坛子就需要加上三文钱的坛子钱,共计二十三文。要是你买两坛子酒,我们便只收一个坛子的钱,另外一个算是送你的。”
价钱合理,有买有送,划算!田园园举起两个手指:“那就来两坛吧!”
过年时炖肉炖鸡都需要料酒去腥,这个朝代还没有料酒呢,放些白酒也是可以。
“多谢惠顾!”
孟季从卖酒的小哥手里接过酒坛放进背篓,背篓快要装满了。他问田园园:“还有什么没买?”
田园园掰着手指口里念念有词:“瓜子、花生、肉……哦!糖和春联都没买呢!买完这些就差不多了。”
两人说着话,没留意到刚才的老大爷和他们擦身而过。
卖酒的小哥老远就看到自家的祖父,背着手悠闲的溜达回来了。
“祖父!”他高声叫道,粗嘎的声音有些刺耳。
还未走远的两人回头望去,便看见那小哥扶住老人家的画面。
两人相视而笑…
“豆腐!热腾腾的豆腐!”前面有个大婶端着一个托盘在人群里叫卖,托盘里微黄的豆腐散发着微微热气。
田园园连忙走过去叫住大婶:“豆腐怎么卖的?”
“一方五个大钱!”
托盘上的豆腐是一方一方的卖,出门前主家事先用刀划成差不多大小,这样卖起来方便多了。
“还挺贵的。”田园园嘀咕了一句没有买。
她算是是看明白了,在现代遍地可见的食物,到了这里摇身一变,变成了没有什么家底的人家过年改善生活吃的。更重要的是别人买豆腐都会自己带个碗,她总不能为了买块豆腐再搭个碗吧。
孟季跟上她:“怎么没买啊?”
田园园没说话,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前些日子讹来的十两银子已经去了大半,明年若是去三河城还得准备些路费,坐吃山空总有花完的一天。
“哦,咱们路远,回到家都烂了。”
俩人去了调料店,田园园买了些白糖和盐、又买了一坛子醋和一坛子酱油。
年货买完,两人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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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桃符
穿过菜市街时,田园园眼尖看到田有粮红着脸跟人吵架,脚边躺着几只死野鸡,艳丽的长羽上沾着泥浆。
孟季见田园园盯着死鸡低声说道:“他的鸡死去多时,已是不能吃的。”
田园园就是看田有粮的热闹,才不会买他的野鸡:“走吧,天也不早了。”
“嗯。”孟季倒是多看了地上的野鸡。
路过点心铺,田园园又买了些栗子糕和红枣糕。
孟季知道田园园给他买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微抿着唇。
像只等骨头的大狗一样……
田园园不动声色的将点心递给他,忍住了摸他头发的欲望。
直到看见卖春联的摊子,田园园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没做呢!
卖春联的是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面皮白净,目光清澈,未语先带三分笑。
田园园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这男的怎么那么眼熟?
那摊主起身招呼:“小哥,买桃符啊!”
在我国古代春联称之为桃符,早期古人们将神荼郁垒刻在桃木上悬挂在门上,用于避邪。后来用纸,最后逐渐发展成后世的春联。
“是的,不知道怎么卖的?”田园园走到摊位前,低头查看展开的桃符。
只见鲜红的纸上字迹苍劲,铁画银钩,字是写的极好。
“若是写好的只要五个大钱一副,要是你想现场写便需七个大钱。”
她拿起一帘读道:“佳节号长春。”又拿起下面一张:“新年纳庆余。”又翻了一几张最后选了一副:“百福尽随新节至,千祥俱自早春来。”
这时候还没有横批一说,她又拿了两张门神画,在现代门神是秦叔宝和尉迟恭,但是此时的门神还是神荼郁垒。
付过钱,摊主还送了一张灶神画。将春联和门画卷住用麦秸绑好递给她。
买完春联后,所有的东西才算全部买完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孟季问田园园:“你识得字?”
田园园没说话,她忘了此时自己是一个山野村姑,而一个山野村姑怎么可能会识字!
在这个社会能读书识字的人堪称凤毛麟角,无论是纸笔还是夫子的束脩都是一般人家供不起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孟季:“是我祖父,他曾进过几年学,在我小的时候教过几个字。往年春节来临他也像卖桃符的小哥一样,支摊写桃符卖。桃符写来写去就那几句,所以我才认得。不过,我认得字不多。你别笑我啊!”
孟季说:“今天倒是让我很意外。你能认几个字已经很厉害了,我又怎么会笑你呢!”
田园园想起他应该也识字才对:“你肯定识字,不然咱们也摆个摊卖桃符咋样?”
“恐怕叫你失望了,我那一手字若是拿出来恐怕让你笑掉大牙。”
孟季看着粗粝的大手,几十斤的斩马刀他都能举重若轻耍的虎虎生威,可唯独几两重的笔杆子却无法控制写出一个周正的字来,气的叔父摔碎过好几杆名贵的紫毫笔。
他的叔父上马耍得起大刀,执笔画的了春花。然而一手的带大的侄子,那笔破字不堪入目!
想起叔父,不知最近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喂!喂!回家了?”
田园园见他说着说着,目光呆滞竟然发起呆来,眼见天要黑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再发呆吧!天黑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田园园擀了些面条吃,里面放了些肉片白菜。
孟季在灶神画的背面抹了些浆糊,贴在了窗户下面。
“面好了,趁热吃吧!”面条出锅了,田园园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
两人热呼呼的吃上一碗热面,瞬间驱走了身上的寒气。
孟季把鸡扔进了小茅屋里,等着明天再杀。田园园将猪肉洗干净抹上盐巴,再让孟季挂在窗户边,其他的货物也分门别类的搁置好。
整理完年货,田园园烧了些热水,两人洗漱一番便睡着了。
后半夜,睡梦中孟季听到小茅屋传来鸡叫声,他掀起被子连棉袍都没有穿就下床察看。
田园园裹着被子睡的正香。
小茅屋里两只鸡咯咯叫着,翅膀还不停扑腾着,破烂的木门下有动物爬行的痕迹,显然有什么东西低下钻了进去。
他推开门,黑暗中亮起了两点莹莹绿光,乍一看犹如幽幽鬼火。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骇的魂飞魄散,但此时在此地的是孟季。
只见他脚下一蹬,向前一跃逼近那物。那物回过神想要逃走时却为时已晚,孟季出手如电,两根手指直接掐住了那物的脖颈,手下轻轻用力,顿时传来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怎么了?”田园园端着油灯走过来了。她隐隐约约听到鸡叫声,等醒来一看孟季不在床上,便出来看看。
孟季将手里的动物提到她的面前,坏心眼的想要吓她一跳。
不过事与愿违,田园园只是将油灯举起来,微弱的橘黄色照亮了已经死去的动物,是头有着雪白毛皮的黄鼠狼。
她还伸出手指在它的毛皮上摸了摸,又滑又软还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厚实。
“你不怕?”孟季晃了晃黄鼠狼。
“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田园园抬眼瞅着他:“就是太小了,连条围巾都做不了。”
“若是多逮几只,做个毛皮披风也是绰绰有余。”
“啊?一只才这么大,做一个披风不得四五十只啊!不要了,太造孽了!”
孟季听了田园园的话,不知怎地想起去年宫宴上金梦公主身上的雪狐毛裘,通体雪白连一根杂毛也无……那时的叔父眼若冰霜,连笑都带着几分寒凉。
但当时的自己被那些如花似玉云鬓香衣的公主郡主晃花了眼,呆呆愣愣的看着,只记得耳边传来叔父的嗤笑:“红粉骷髅…”
此时听了田园园的话才恍然大悟,那些华丽昂贵的狐裘,背后又是怎样的血雨腥风!一张狐氅就得几十只狐狸,那三张,四张…偌大的京城人人皆以穿狐裘为荣,又有多少狐尸累累,剥皮抽筋曝尸荒野?!
当真是穷奢极欲,侯服玉食!
第40章 除夕
“你是一个好姑娘。”孟季由衷的赞叹道:“你有一副菩萨心肠。”
“…你是在骂我吗?”
菩萨心肠等于圣母心,田园园有些不高兴,她最讨厌就是神光普照的圣母了。不过孟季可不懂后世的过度解读,田园园只是在逗他而已。
孟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我夸你善良…没有恶意。”
“不逗你了。回去吧,我快冻僵了。”田园园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一点都不幽默。
“好,这黄鼠狼…”
“能吃吗?”这个是田园园比较关心的问题。
“肉柴味骚,不宜食用。”
“扔了吧!”
“好。”
可怜的黄鼠狼白白送了命,连身上最宝贵的皮人家也不稀罕。
过了小年就是年,转眼到了除夕之夜。
一大早田园园就开始张罗年夜饭。
“你先杀只鸡来…”话音未落,孟季就已经将鸡的脑袋给剁了下来,新鲜的鸡血从脖颈里喷洒出来,落在地上像是点点红梅。
“……血腥暴力!”
她叹了一口气,将锅里的热水倒进盆里对孟季说:“你把鸡扔进去烫烫,然后再拔鸡毛。”
田园园给孟季指派任务后,自己也没闲着。
今天可是她的主场,她要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犒劳一下辛苦半年的自己。
她先把肥肉和瘦肉各切了一些,一会儿剁成肉馅准备做狮子头。
田园园正卖力的剁着肉馅呢,忽然看到水盆里的鸡快被扒了一层皮,鸡毛连着鸡皮被孟季大力的撕下来,露出一块块鲜红的肉…看着都疼。
“那啥,你过来剁馅吧!我来褪鸡毛。”
孟季满手的血和鸡毛,茫然的看向田园园。他褪的不是挺好的吗?
田园园接过鸡,一只手掐住膀子一手在鸡身上利落的拔着鸡毛,不到半盏茶就把剩下的毛给拔干净了。
她把褪过毛的无头鸡拎到孟季的眼前:“你给它开膛破肚吧。”
孟季接过鸡拿到一边去处理了。
见案板上的肉馅也剁的差不多了,田园园将肉馅放进盆里备用。
孟季把鸡的肚子剖开,伸手进去轻轻一拉,五脏六腑就全部出来了,居然还有一个鸡蛋。
“它肚子里有个鸡蛋!”
“鸡肚子里有鸡蛋不是很正常嘛!大惊小怪!里面又不是有怪兽!给我!”
田园园把鸡蛋拿了过来,一会儿拌肉馅时放进去。
孟季好像被她嫌弃了,于是也不等她赶人自己端着小凳子坐到了一边。
这边的田园园三下五除二把鸡剁成小块后,下锅焯水,捞出放在一边备用,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她准备先炸狮子头,便开始制作馅料。首先把鸡蛋打进肉馅里,再倒些事先泡的大料水,酱油、白糖、盐巴、酒最后顺时针搅拌肉馅。等差不多了再将锅刷好后,放进一大块猪肉等着融化加热。油温六成热了后,开始挤肉丸子。
孟季第一次见挤肉丸子,也不怕她嫌弃了,走过来蹲在旁边看。
田园园先抓了些肉馅,然后手指来回推揉,接着一颗园园的肉球从虎口里挤了出来,再用调羹舀掉放进了油锅里,这样一个小肉丸子就做好了。
等肉丸子全部下锅里后,田园园盯着锅,等肉丸子炸成型后外表也变色后,赶紧捞了出来。
将炸过肉丸子的油倒出一些后,田园园开始做红烧肉了。
她先将猪五花切成手指大小的肉块,然后让孟季添柴火,准备炒糖色。
油半热倒进白糖,用铲子推着加快融化,等糖化了变成棕色起泡泡时倒进五花肉,不停的翻炒等全部上色后,放些八角大料、酱油、酒和盐,再翻炒几下倒上水盖上盆,她们家没有锅盖,闷煮入味。
盖上盆的那刻,田园园长出了一口气:“累死了!”
她自小就得在家洗衣做饭,多亏了小时候的磨练要不然她也不会做饭。
她摇摇头,赶紧把小时候凄惨的遭遇给揺没了。
田园园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干着活,而孟季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不添乱就算不错了。这会子见她不忙了走了过来。
“累不累啊!”
孟季迟疑的摸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捏了捏,见她没有拒绝便帮她按摩起来。
孟季的力道松弛有度,捏的正好。田园园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啊!”
“叔父肩膀有旧疾,常常觉得酸痛。我便请教了大夫学了些按摩的手法。”
“你可真孝顺!”
红烧肉也差不多了,田园园将肉盛出来,肉块色泽鲜艳,香味扑鼻。
孟季被田园园投喂了一块,只觉得肉质软糯弹牙肥而不腻:“…你的手艺堪比御厨。”
“是吗?还行吧!缺油少料,差强人意。”田园园嘴里嚼着红烧肉,幸好这里的猪肉和后世的注水猪、速生猪不同,肉质紧实鲜美,随便一做就很好吃。
红烧肉做好了,田园园将鸡也炖上了。家里还有些夏季没吃完的木耳干和蘑菇干,也一并炖了进去。
这时村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了些许年味。
孟季取了一个碗,装些面粉倒上水和成浆糊,拿着春联门神出去贴上。
等他贴完回来,田园园正将鸡肉倒进盆里。
鸡炖好了,她开始烧狮子头,说是狮子头还不如说是烧肉丸子。
肉菜做好后,她切了些萝卜和白菜心调了个爽口的凉菜。
天渐渐黑了,除夕夜要守岁。
田园园和孟季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着木耳蘑菇炖鸡、红烧肉、烧丸子、白菜萝卜凉菜、还有一坛酒。虽然只有四个菜却也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孟季将酒打开,一人倒了一碗,浓洌的酒香弥漫开来。
他端起酒碗:“这一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要说救命之恩吧,你其实应该感谢一下田有粮,是他把你从山上捡下来的。”
田园园浅啜了一口,辛辣冲鼻回味微甘,味道还可以。
他又倒了一碗端了起来:“日后我自会报答他。不过最感激的还是你,若不是你的精心照顾,我恐怕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第二碗我敬你!”说完便再次一饮而尽了。
两碗酒下肚,他的双眸越发亮如星星。
第41章 酒后
他不说还好,一说田园园想起他刚醒来的样子:“你刚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我可记得你的眼神,又冷又戒备,好像我是不怀好意一样。”
“刚一醒来,周遭环境皆是陌生。而你,我又是不知底细,自然会有戒备心。不过……”
正啃着鸡腿的田园园挑了挑眉,笑道:“不过什么?”
孟季微微一笑:“不过,我竟然娶你为妻,当真是世事无常!”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干嘛总是板着脸!”
这家伙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一看,没想到笑起来这么阳光帅气,可比平时冷冰冰板着脸强多了!
孟季低头咳咳了两声,又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的样子。
“咳咳,失礼了。我叔父说男儿应当喜怒不形于色!”
田园园疑惑道:“你叔父连这个也要管啊!他是不是对你很严?”
总是听他提起叔父,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准。
田园园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膀大腰圆、面目可憎的彪形大汉!
她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肉,使劲的咀嚼起来。
孟季想起了远在千里的叔父,神色失落:“我叔父对我寄予厚望!万不敢让他失望。”
田园园再次翻起旧账:“……那你娶了一个村姑,你叔父怎么会同意?”
孟季立刻点点头:“我叔父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便能娶回家。”
这猝不及防的告白啊!让田园园老脸一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头脑发懵自带滤镜,这个孟季越看越帅。
她拍了拍发烧的脸招呼他:“吃饭吧,该凉了。”
肉香酒香,两人很快就醉了。
这时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今年虽然没有买鞭炮,不过不妨碍他们过年呀。听着别人家的鞭炮声,两人说说笑笑守着岁。
田园园来这个时代以前快半年了,回首往事也不知道那个世界是梦还是这个世界是梦,亦或是她一直在梦里不曾醒来,不论哪个世界都是南柯一梦。
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刻,而田大花已经死了,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她的逝去呢!
“田大花,一路走好!”
将坛中最后一滴酒倒入碗中,田园园端起碗一饮而尽,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落了下去。
孟季微眯着眼,脸色酡红的倚在床边,他的手里还拿着半碗酒。
田园园踉跄的站起身也向床上走去:“…呃,碗筷搁那里吧,明天再刷…”
她眼前模糊,好像有大朵大朵的五颜六色的花在盛开。脚下踉跄差点扑到地上,还好被孟季扶住了胳膊。
“你…你没…喝多啊…”田园园微睁着眼睛躺到床上,眼前的世界好像是个万花筒,不停的旋转着。
孟季把她的鞋子脱下,将她往里面推了一下,省得一会儿不老实掉下来。
“还行。”
他酒量不错,虽然到不了千杯不醉,可是喝倒一两个还是常有的事。
不一会儿,田园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孟季将她再往里推了推,盖好被子后,便把桌子简单的收拾一下。再烧了些热水,给她擦了擦手脚,自己也随意擦了一下上床睡觉。
他钻进了田园园的被窝,将人搂进怀里闭上眼也睡着了。
睡到半夜,也不知道两人谁先不老实的,顺其自然成有了好事。
第二日中午,田园园才睡醒,一睁开眼觉得后脑勺钝钝的疼,好像被人打了一顿。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浑身上下被火车碾过一样酸痛无力,两只胳膊差点举不起来。
“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干什么重活了啊!”
田园园坐起身,盖在身上被褥慢慢滑下去……她赶紧裹紧被子,惊讶着望着同样没穿衣服的孟季。
他还在睡,原本穿在身上的月白里衣压在身下。
忽然她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了……断断续续,翻云覆雨……呃!两人确实有了实质的关系。
田园园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两人的发展会这么快,不知怎地心里有些隔应。
回想当时,定是喝酒误的事!
她穿好衣服出门上厕所了。等她刚走,孟季也醒了过来。
他茫然的看着屋顶,昨夜…昨夜…好像发生了什么……一张俊脸顿时涨的通红。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怎么如此草率呢……
门被推开,田园园顶着风雪走了进来:“真冷,真冷,要冻死了!”
一抬头看到了孟季灼灼的目光,不知怎地,她不好意思起来,脸颊红彤彤的也不知道羞的还是冻的。
历经两世,田园园这还是头一遭。
孟季向她伸出手,目如寒星:“过来。”
田园园将风雪关在门外,踟蹰了一下走了过去,刚走了近便被他拉到了床上。
孟季紧紧抱住她,她的衣服上还残留着冰冷的寒雪。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田园园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难得见她这么温顺小意,孟季搂住她心满意足。
自从两人的关系深入发展后,田园园觉得孟季跟以前大不同……
“娘子?娘子!你在哪儿?”屋内传来孟季的叫喊声。
田园园翻了一个大白眼。他现在变的黏人,若是一眼看不见她便会如此,就差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孟季端着碗走了出来,看到蹲在篱笆边思考人生的田园园:“娘子我煮了粥,你来尝尝!”
田园园接过粥碗,对他的称呼提出抗议:“能不能不要叫我娘子!我听了浑身都难受,掉的鸡皮疙瘩可以扫三筐了。”
孟季眉头紧皱:“你是我的娘子,不叫你娘子叫你什么?”
“名字呗!”
“园园。”孟季深情款款的喊道。
“咳咳~~”田园园差点被嘴里的粥给呛着,不由地猛烈的咳嗽起来。
“小心点,慢慢喝。”
孟季轻轻拍打的她的后背,温言道:“别急,慢慢喝。还有很多呢!”
“没事,没事。”田园园推开他的手,其实她想说:你这么温柔我害怕……
第42章 回门
大年初一,村里人走家串户互相拜年。
田有粮一大早和媳妇孩子去了村里长辈家里拜年,回来的路上看着其他儿子媳妇带着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
三小看见小伙伴招呼他,便对父亲说:“爹,俺去拾炮仗了!”
“嗯,去吧,别误了晌午饭!”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背影,田有粮欣慰的笑了笑,再过十来年儿子也该娶媳妇了。一说起娶亲,便想起村西头的人了。
“不像话!”他恨恨的说了一声。
身后跟的王盼弟吓得瑟缩了一下:“咋啦,当家的。”
田有粮回头骂道:“都是你这当娘的不成气,养的什么女儿。大年初一都不来拜个年,不认俺们了吗?”
“他爹,闺女都是初三回娘家的,得等上两天了。”
“哼!”
到了初三,斜对面嫁人的闺女回娘家了,姑爷驾着牛车带着媳妇和两小子,车上装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高高兴兴的来了。
田有粮斜倚着门拉着脸,看着人家阖家团圆。
最令他眼红的的是车上的礼物,有酒有肉有吃食的。闺女带的礼越重,娘家是脸上也增有光往后聊天也能显摆显摆。
但是他家呢,白白嫁了一个闺女不说还倒贴房屋田地,今天要是不来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不去!”田园园扒拉开孟季的手转身坐回床上,生气的看着孟季:“他们何德何能称的上父母二字!”
孟季走了过来:“园园,无论如何他们终究生养了你。”
“孟季,你离我远点。”田园园嫌弃的看着他:“我怕一会儿打雷劈你的时候连累我!”
“园园你又说笑,寒冬腊月哪会打雷呢!”
“肯定会打雷的,你这道德标杆矗立在此怎会不来呢!”田园园口气冰冷。
一便是一,二便是二,父慈子才孝,这样不仁不慈的父母让她如何爱戴?
田园园鼻子一酸泪差点落了下来:“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对待我的!可是我知道!”
田大花死前饱受虐待,算是全了田有粮王盼弟的父母之情。
可是她田园园不欠他们的!
孟季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我知你心里苦,可咱们终究是晚辈。若是不去不止你父母脸上不好看,我们也会被人扣上不孝的罪名……你觉得如何?”
田园园抬眼看他:“你说吧,我听着!”
她倒要看看,他想用什么借口绑架她?
孟季目光温柔看着妻子,温声道:“今年你我成亲的第一年,于情于理应去你的父母家。一来免得落人口舌,二来他们是我的岳父岳母,我应当过去探望。你也曾说过是你爹将我从山上带回来的,便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你看,我们住的房屋也是他们的祖业。我朝最重孝道,若是他们去衙门告我们不孝顺,轻责仗行重责流放……你说该不该去这一趟呢?”
田园园听他这么一说,纵然千百个不愿意也得顾念孟季的感受:“听你的,这次算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是仅此一次,我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对父母之恩只字不提,田园园对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念想。
孟季摸了摸她的头问:“辛苦你了,那我们准备什么礼物呢?”
田园园兴致缺缺:“你随意,家里有什么拿什么吧!”
最后他们拎了一只鸡,一刀猪肉和些当时买的点心,田园园私下里还拿了三两银子。
若是他们笑脸相迎便把钱给他们,全了这份救命之恩。若是冷言冷语,礼物就当喂了狗,钱自然也省了。
两人带着礼物去田有粮家。
一路上遇到不少回娘家的闺女,她们有些认得田大花撇着嘴打量着她。不认得的,也只是好奇的多看几眼长相周正的孟季。
走了几步便有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子叫住了两人,她穿着浅紫色的细棉袄,头上簪着鎏金步摇,耳朵上坠着玉石耳坠,五官端正,长相穿着在这一票粗糙的农妇里极为打眼。
“…你是谁?”田大花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是谁。
这女人一看家境就殷实,不说养尊处优也是小日子过的不错,和她简直就是生活的两端,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不知道叫自己干啥?
女子未语先笑,向田园园身后的孟季盈盈一拜,端的是温柔端庄优雅秀丽。
田园园回头看向孟季。
孟季抱了抱拳算是回礼,忽然前面站的田园园转过头眼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咳咳,咱们走吧。”
孟季拉住田园园的手,绕过这个女子就要离开。
女子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留步,我是田许氏。”
田许氏?田园园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这里的女人不是这个氏就是那个氏的,要不然就是某某人媳妇等,极少有人能叫出她们的名字。
“就是许媒婆嘴里的田家娘子。”孟季见田园园皱着脸就知道她忘了这人,于是好意的提醒一句。
田园园挑眉看着他:“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怎么还念念不忘啊!”
“怎么会,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记性好些…走吧,你爹该着急了!一会儿该吃午饭了?!”孟季拉着她走,低声细语的哄她。
“不是我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别搞错了。吃午饭?你没睡醒吧!”
两人就一言我一语把田许氏抛之脑后,就这么走了。
留在原地的田许氏俊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碎一口银牙。
田有粮茶都喝了五碗了,那个灾星怎么还没来?
他气的直喘粗气,眼见就要忍耐到极限。
这时王盼弟从外面走了过来,脸色难看:“她,她们来了!”
“哼,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来!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说完他又倒了一杯茶,气也顺了下来。
王盼弟搓了搓手:“俺,俺去做饭…”
“做什么饭!家里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收了东西让他们赶紧滚蛋!”
其实田有粮压根忘了自己对孟季还有救命之恩呢,当时只想让他赶紧把扫把星娶走,成亲了想着捞些油水礼品什么的。
第43章 女儿
来到田有粮家,孟季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王盼弟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外黑着脸的田园园。她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细声细语的说:“那啥,你们进来吧!”
她穿着一身新衣裳,看起来气色不错。
田园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啊,这婆娘几天没见长进了!不撒泼骂人,也不满嘴喷粪,这般细声细气的,反而让田园园有点不习惯。
夫妻俩跟着她走进院子。
过年了,院子里也是难得的干净。
田园园低头看了眼,连一滩鸡屎也没有。
曾经田大花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有余,而对于田园园却是刚醒来时的惊鸿一瞥,因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王盼弟目不斜视的带着他们进了堂屋。
田有粮坐在主位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扁模样。
田园园见了转身就走,还好孟季及时拉住她,将她拽到跟前轻声劝道:“早拜完,早回去。”
“……知道了。”田园园不耐烦的出了一口气。
孟季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田园园:“……”我又不是小孩!
“在下孟季,多谢岳父大人仗义相助!”孟季抱拳行礼。
田有粮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田园园,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撩在桌子上:“好你个畜牲,见到亲爹的面连句话也不会说。”
孟季一听田有粮骂自己的媳妇,脸色微变心中不快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媳妇,解释道:“岳父大人,她身体不舒服,故而有些怠慢!”
“哼!”田有粮冷哼一声,知道田园园不是个善茬,便借坡下驴转而问起了孟季:“行了,你就是那日的男子,身体没事了吧!”
“多谢您的相救!”
“客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俺向来心善,那日下着大雪山路难走,一人都得时刻注意,但是俺还是将你背回来了!”田有粮想起那时的情形唏嘘不已:“说来也是你的福气。那天的雪真大没啥人,俺上山去溜达正好就让我碰见你了,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孟季再次抱拳:“若不是您,在下已是凶多吉少了!”
“好说,好说。以后你们逢年过节孝敬俺们些,吃食钱财哪样都不能少,你可不能觉得俺要的多,除了救你的命俺还把闺女嫁给你……”
他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田园园火冒三丈。
虽然她和孟季已经成亲做了夫妻,可是他父亲将陌生男人扔到她家里也是不争的事实。
田园园打断他的话:“你那是嫁吗?明明是你想占他的便宜又不想出钱给他找大夫,就扔给了我!怎么看他好了便想起占些好处了?我告诉,那不能够!”
“老爷们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田有粮将桌子拍的梆梆响,眼睛瞪的像鸡蛋恶狠狠地看着这个不孝女!
田园园不甘示弱冷声道:“你将我赶出门的那刻起,父女亲缘已了!便不要打着你是我爹的名号想得到什么好处!”
田有粮指着田园园,咬牙切齿的说:“你们住着俺的房子,就别想跟俺断绝关系!”
“这房子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当时可是签了协议的,你要是想出什么幺蛾子,我便一纸诉状将你告上公堂!”
田有粮一听这个,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你不怕你男人知道吗?”
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媳妇和父亲有染,还能接受她?光脚不怕穿鞋的,看谁能狠的过谁!
孟季听到此处联想到田园园的遭遇,顿时怒火中烧。这是亲爹吗?和畜牲有什么区别!可是若是在此时爆发,事后若是田有粮告上县衙,那么他便暴露行踪,将给远在京城叔父带来灭顶之灾!
他强压住怒火,冷声道:“她已经告诉我了!”
田有粮被他眼中的冷意吓得一个寒噤,故作镇定的端起茶碗,可是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惊慌。
孟季将手里的鸡和肉放下说:“过年了,带了些东西看看你。天也不早了,我们走了。”
说完拉着田园园就走。
田有粮看着桌子上的鸡和肉,脸色乍红乍白。
王盼弟从外面走进堂屋看见他脸色不好,立刻脚底抹油出去了,就怕慢一点被逮住打上一顿。
两人出了田有粮家的门,周围人家热闹团聚的声音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孟季见她神色如常,低声道:“抱歉,让你受到伤害了!”
田园园笑笑:“你道哪门子歉?你做的没有错。咱们看也看了,礼数也尽到了。他三观有问题,以后能不来往就不来往。你看!”
她晃了晃手里的点心:“给他吃都浪费了!”
“叔父虽不是我亲生父亲却待我如亲子,但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你父亲这样父亲……父女骨肉,何故如此!”
“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天下无是的父母?”
“知道。”
田园园想起现代的父母和田有粮夫妇,他们于她剥削、压榨、控制、虐待等一系列枉为父母的行为,可是对待他们的儿子却十分疼爱,如珠如宝。不过她是女儿,终究会嫁出去是个外人而已,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儿子不一样,能传宗接代、能给他们养老送终……
“在这个社会里,你们男人生下来便比女的高人一等。不用做什么,只是带个把便能得到你父母或是祖宗的基业,能读书识字、能考科举作官、能学武参军、能出门远游、能出入自由……可是我们女人呢,生而为人便是原罪!依附着父亲,嫁人依附郎君,长大依附儿子,像是菟丝草永远不能自主。没有人在意女人想什么?愿意过这种日子嘛!”
“……”孟季沉默未语,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与女人相处,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女人和田园园一样,为自己的女儿身而痛苦。
田园园抬头看着他,眼圈有些红:“重男轻女由来许久,即使几千年后仍然如此。”
不过那时候的女人随着接受教育的提高,意识苏醒并且拥有了独立的人格,在各行各业开花结果。
“抱歉,我从未想过这些。”
田园园忍不住自嘲:“没事,因为现在如此,以后仍然如此。”
第44章 桃花
一路沉默,回到家后田园园张罗起午饭。
吃过午饭,她上床睡午觉,看了一眼坐在火塘边的孟季:“你不睡会儿吗?”
孟季转头,目光温柔:“你睡吧,我坐会儿。”
等田园园睡熟后,孟季开门出去了。
一连几日他都神出鬼没,不知道忙什么。
直到初六下午田园园去河边洗衣服,听到那些长舌妇谈论田有粮被人打伤了。
当事人只说被人从后面袭击,所以没看到是谁干的。
加上去年冬天也被人打伤的妇女现身说法,一时间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人心惶惶,随便洗了几下就结伴离开了。
田园园哼着小曲认认真真洗着手里的衣服。
她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这个固执的家伙居然还敢去打田有粮,看来那日真的气到了。
等她洗完衣服回到家,孟季还没回来。
她打算包饺子犒劳一下孟季,谁叫他劳苦功高呢!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
她先和好饺子面搁一边醒着,然后剁些白菜。白菜剁好后加些盐巴杀出水,接着剁肉馅。等肉馅剁好后,将白菜里的水挤出来,再放进肉馅里拌匀加上调料。
然后搌面切剂子擀成饺子皮包饺子,前后忙了一个半时辰才将饺子包好。
她点着油灯,昏暗的室内亮了起来。推开窗户,微冷的空气进入屋内,几朵雪花顺着冷风飘了进来。
下雪了。
等了许久外面才传来动静,田园园把火烧起来,一会儿就能下饺子吃了。
“吱悠”门被推开,孟季走了进来。
他头上、眉毛上、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花,抖落着雪花问道:“今天吃什么?”
“饺子!你干什么去了?”
“进山了,我看柴火不多了砍了些柴。”
田园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听说田有粮被人打了。”
“是吗?”孟季拍着肩膀上的雪不以为意的说:“被谁打的?”
田园园笑眯眯的看着他:“不是你吗?”
孟季挑起长眉,义正言辞的说:“话可不能乱说!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恩将仇报呢!”
“好,好,正人君子大人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吃过猪肉饺子,孟季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菜刀削树枝。
田园园已经收拾好躺到了床上,见他削树枝好奇的问道:“你干嘛呢?”
“做弓箭,我今日去山里砍柴时,看见了不少动物脚印。”
“打猎吗?天这么冷有动物出来吗?”
“有啊!还不少呢!”
田园园有个同事,老家是山区的。有次团建时给她们讲过一个瘆人的真事:“你说打猎。我想起我一个同事…啊,是朋友给我讲的故事,叫狼搭肩!”
“狼搭肩?讲来听听!”孟季来了兴趣,抬头看她。
“是她爹年轻的时候事了。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雪,她爹白天办事耽误了时间,等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没办法只能走夜路了,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肩上一重,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还伴随着阵阵热烘烘的恶臭。他浑身僵住了,这四野无人哪来的人搭肩膀啊!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只见他临危不惧沉着冷静,心里盘算着,若是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喘气呢?所以应该是什么野兽!”
田园园坐直身子继续说道:“他反手抓住肩上的爪子,狠狠那么一拽同时用头死死顶住那野兽的下巴,这样那野兽便不能动弹,于是被她爹背着走了十来里路。到了村里后赶紧唤人来,才知道他背着一头大野狼走了一路!”
听罢,孟季赞叹不已:“确实惊险!倘若被狼搭到肩膀上,人一回头脖颈便暴露出来,那狼就能一口咬住致命之处。幸亏你友人之父胆大心细,想出这么一招才能逢凶化吉。真勇士也!不知他住哪儿,我想结交一番!”
田园园心里吐槽:他远在千年后,想要结交去造个时光机吧!她摇摇头,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啊!他家已经搬走许久了,不知道住哪儿了!”
“那真是遗憾!”
二天后,孟季背上弓箭和背篓进山了。
田园园不想孟季进山的,可是他去意已决。只好做了些面饼肉干,还给他准备了棉衣、火折子,连家里唯一的菜刀也让给他防身用。
这才千叮咛万嘱咐的放他进山。
原本田园园也想跟着进山的,可是不争气的月事偏偏在节骨眼上来捣乱了,只能呆在家里了。
闲来无事,她找来针线将孟季来时的衣服补好,补着补着发现外裳的衣领里绣着孟长辉三个字。
“孟长辉?是谁啊?孟季的亲戚吗?”
田园园嘀咕了几句也没人接过话,她看了一眼空落落的茅屋,心里也空落落起来。习惯了他的存在,这一不在了她还有点不适应。
她低下头继续缝衣着他的衣裳,不一会儿衣摆上多了几条歪歪扭扭的针脚,从远处看就像几条大蜈蚣。
也不知道孟季看到自己的衣服遭受到如此荼毒会作何感想……
“田大花在吗?”屋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田园园手里的活放下,掀开被子下了床。谁会来找她呀!
出门一看,一个俏丽的少妇披着靛蓝色的披风,巧笑盼兮的看着她。
是田许氏。
田园园眉头紧锁的看着她:“有事吗?”
田许氏未语先笑,端的是眉清目秀。远有山如黛,近有美佳人,真像是一幅雪天美人图,连田园园这个女人也不得不赞叹她的美丽。
她柔柔一笑:“奴家想同你谈谈。”
田园园听罢,抱住双臂冷冷一笑:“谈什么?谈怎么想从我手里把我男人抢走吗?”
她用手帕掩住唇,浅笑道:“说话何必如此难听呢!不介意奴家进屋吧?”
见她款款走了过来,田园园摆摆手:“介意,特别介意。反正左右没人,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话一说,田许氏脸色涨红起来,想来头一次被人这般直白的嫌弃。顿时泪眼婆娑看着田园园泣道:“妹妹,何苦这般不容人呢?奴家今日来不过是想同你……”
第45章 打架
“哐当!”
破烂的木门晃了两下,一堆雪花被震了下来。
被人拒之门外的田许氏雪腮挂着泪珠,呆呆愣愣的看着紧闭的木门!
田园园嫌弃的拍了拍手。什么人啊!以为自己是唱戏的啊,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都是女人,还指望她能怜香惜玉怎么着!
门外的田许氏不可思议的看着破烂的木门,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被人拒之门外的情况,内心没法接受这个事实,站了许久才踉踉跄跄的离开。
而田园园抱着被子早就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夜里,孟季背着满满一筐的猎物回到家了。
他先将背篓放进小茅屋里,随后推开木门进了屋。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脱下衣服后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抱住那具温暖柔软的身体满足的叹息一声。
“孟季?”田园园迷迷糊糊呓语。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睡吧。”
很快,她再次睡去。
黑暗中,孟季紧紧抱住了她。
早上醒来,田园园感受到背后的温热的胸膛,看来昨天并不是在做梦。
她翻过身,静静的看着还在沉睡的男人。
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地阴影,高挺的鼻子上零星散着几颗黑头,下巴发青长出许多粗硬的胡茬,几日未见清减了许多。
有时候她真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这么帅的男人竟然是她的老公,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假。。
她轻轻吻了他一下,端详着他俊俏的面容,嘿嘿地傻笑起来。
下一秒男人睁开了眼睛,深棕色的双瞳印出她的倒影,结实的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腰身。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询问了什么,田园园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孟季扯过被子盖住两人……翻云覆雨中……
再次醒来,孟季已经起来了,田园园捶了捶酸痛的腰。
屋里没看见孟季的身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田园园穿上衣服下了床,便看见火上温的糙米粥。
她盛了一碗糙米粥,一边喝一边出了门。
明亮的太阳光一下子闯了进来,屋檐下融化的雪水滴成串的往下淌,院子里堆积的雪也开始化了,浸的小路泥泞不堪。
一串脚印延伸进旁边的小茅屋里,田园园回屋在布鞋外面套上草鞋,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便去了小茅屋。
进了小茅屋就看到孟季正整理猎物呢,田园园好奇的围了上去,
只见地上摆着不少猎物,有几只狐狸、野鸡居然还有几只貂。
“你这趟可真值了,就是不知道镇上能不能卖出去!”田园园蹲到他的对面,摸了摸地上的狐狸。
孟季把野鸡屁股上的长羽拔了下来,塞进她的手里:”喜欢吗?”
“喜欢!”田园园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长羽赞叹道:“看!这个羽毛在阳光里五颜六色的,真好看!”
孟季将猎物身体拉直,一层一层的放进背篓。全部装好后,对田园园说:“我今天去县城一趟。”
“卖这些猎物吗?”
“对。”
田园园站起身:“你先等等我去做饭!”
孟季拉住她:“不用,上次的面饼还有些。我现在就得去!”
田园园忽然多了几分不安,手里抚摸着彩羽沉默未语。
孟季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解释:“这些猎物镇上没人收,只有到县城或是省城里才能卖的上价钱。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县城吗?我没去过。我也想去!”
孟季为难的说;“这些没去内脏的猎物腐烂的快,我若是一人一天足以到县城,加上你的话时间肯定会延长……”
田园园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失落的撇了撇嘴:“知道了,你早去早回。”
孟季俯下身体亲了亲她的唇角,离开时他俊脸微红的看着田园园,随后转身离开。
田园园捂住嘴偷笑了起来,这是孟季第一次在白天这般亲密。
以往,田园园有时想亲密一下,这个榆木疙瘩就会如临大敌,满嘴的于礼不合,白日宣淫啥啥的……这是脑子开窍了?
人一走,家里又空落落的了。
她把野鸡羽毛插进窗户上的缝隙,屋里也因而生动了起来。
太阳升的高高的,田园园把被面拆了下来,抽掉床单都拿到河边去洗。
河边堆着未化完的积雪,大大小小的冰棱挂在两侧的石头下,河水清澈寒意逼人。
今天洗衣服的人不多,她选了一个有大石头好位置,将被面床单倒上去开始搓洗。
洗了一会儿手冰的通红通红的,田园园哈了哈手继续搓洗着石头上的被面床单。
阳光不错,可是气温比前些天还冷,果然是下雪不冷化雪冷。
刚洗完被面,两个妇女端着木盆结伴过来洗衣服了。
她们两人选好位置开始蹲下洗衣服。
好巧不巧,正好在田园园的上游的位置。
也不知道她们洗的什么衣服,漂下来一缕一缕黄色的脏水,还冲来一坨坨像是粪便的脏物。
田园园赶紧将手里洗的床单提了出来,哗啦啦的水溅了一地。
“哎呦!溅了俺一身!”
其中一个女人不满的叫了一声,恶狠狠地看向田园园。
田园园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距离三米以上……你就是大象在世,也溅不到你身上!
田园园心里吐槽着脸色如常,手里麻利的拧着床单的水。
那女人可不是好惹的,站起身走了过来:“你这小娼妇,洗衣服不看人溅俺身上了!”
田园园直起身体,嘲讽着笑道:“你我距离可不近,我怎么溅你身上的!你是不是来闲的没事,找事来了?”
“你故意的呗!”那女人皮肤黑黄,又干又瘦:“看俺好欺负呗!”
田园园把拧好的床单放进木盆里,端起木盆道:“你是故意找事的吧!”
“俺可没有,你溅我身上脏水了连句道歉也没有吗?”这妇人不依不饶的说。
田园园挑眉看她:“我可没溅你身上,你说是便是啊!还有啊,你们在我上游洗带大便的衣服,我还没说你呢!到底是谁过分!”
跟着妇人一起的另一个女人插嘴道:“俺亲眼看见你溅了她一身。”
“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来找事的!”田园园冷冷一笑,将木盆搁到一边省得一会动手掉进河里了,就得不偿失了。
黑黄脸的妇人插着腰一副泼妇的模样:“你溅了俺一身不说还找俺的事!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俺的厉害!”说完,抬手向田园园的脸打去!
田园园哪能站着让她打,立刻退后一步躲过她的手。
那妇人见打了一个空,回头和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第46章 敲诈
另一个妇人放下手里的衣服也走了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围了过来。
接着黑瘦女人伸手去抓田园园的头发,另一个女人趁机抱住田园园,将她的两条胳膊箍住。
田园园顿时被困住挣脱不了。
“啪啪!”黑瘦女人先甩了她两巴掌:“不要脸的娼妇,跟人抢男人!破了身子的脏货不要脸!”说完,又是两巴掌!
一缕血从嘴角流了出来,田园园恶狠狠地看着她,啐了她一口带血的唾沫。
“贱货!”黑瘦女人一把抹掉脸上的唾沫,骂着污言秽语,张口闭口就是她抢男人!
后面的女人也跟着骂起来,两人围着她又骂又拧的。
三人的争执也引起了其他的注意力,不过一看挨打的人是田大花,便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围观起来。
田园园本来也没指望这些人拔刀相助,但她岂是好欺负的,趁着身后女人骂的正欢,找准位置扬起后脑勺用力向后砸去,狠狠地砸在女人的半边眼窝上。
女人被砸的痛呼一声松开了手!电光火石间,田园园快准狠的抓住站在面前黑瘦的女人头顶上的头发,趁着她没回神一拳头打的她眼冒金星,一拳两拳…
另一个妇人看着田园园揪着黑瘦女人使劲打,几拳下去鼻血喷涌出来,吓得她尖叫起来,躲到一边!
挨打的妇女想要还手,可是被田园园抢了先机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捂住头脸任她殴打!
又打了几拳,田园园才松开她的头发,一缕头发也随之飘了下来。
黑瘦女人捂住脸躺在地下不住呻吟着,另一个女人一只眼窝青黑站在一边,瑟缩的看着田园园,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田园园擦掉嘴角的血,冷冷看着她:“说我抢男人?是不是田许氏让你们来的?”
除了她没人那么无聊拿男人说事!田园园敢肯定幕后主使就是那个田许氏!
“不…”那女人捂住被砸的眼睛,刚想撒谎就看见田园园向她走了过来,吓得赶紧改口:“是她,让俺过来找你的事!给了俺们一人三十文钱让俺们教训你一顿……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薆荳看書
“好吧!我原谅你们了!”田园园擦了擦手上的血,坏心眼的挑拨说:“这下你们可是发财了,给她办事挨了一顿打。她可得好好补偿你们!尤其是你,这位嫂子你们不多要点钱可是对不起这顿打。再说人家家底殷实,指缝露的都够你们花了!”
说完,拍了拍手和衣服上的泥,端起木盆冷冷的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围观的人立刻让出一条道,田园园踩着胜利的步伐离开了!
能动手的尽量少吵吵,拳头硬了自然就有理,果然是枪杆子出政权!
经此一役,田大花彪悍的之名坐实了!
到了第二天,门口来了两个男人身后跟着昨天挨打的女人,一个鼻青脸肿肿如猪头,一个黑着一个眼窝像是熊猫。
田园园慢条斯理的系紧腰带,活动了一下筋骨出门应战。
一个黑脸汉子拉着脸狠狠地看着她,另一个倒是没那么生气,反而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油腻。
见此,田园园确定黑脸汉子是黑瘦婆娘的男人了。
“怎么两人打不过我,找来爷们当帮手了?对了,还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呢!”
黑脸汉子怒声道:“你瞧你把俺婆娘打的!什么仇什么怨,把俺打成这样!”说完,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把田园园打一顿。
田园园冷冷看着四个人:“她们收了田许氏的钱,寻我的麻烦。我不还手难道还站着让她吗?还有我打她的时候,跟她一起的大姐可是看着我打的,连拉都不敢拉的!都是收同样钱的,怎么受的伤不一样啊!是不是故意的啊!”
话音一落,黑瘦妇人立刻恨恨的看着那个女人说:“一梁家的,俺也觉得你是故意的。”
一梁家的摇摇头:“俺咋会是故意呢,这事还是俺找你的。要不是俺你能得这么多钱?”
不说还好,一说黑瘦妇人更生气了:“俺被打的这么厉害,那寡妇赔的钱咱俩一样多!凭啥?!你好好给俺说道说道!”
田园园凉凉的开口,添了一把火:“你受的苦最多,凭什么钱一样多!是不是她俩合起伙故意整你的吧!”
她也看出来了黑瘦女人和丈夫就是那只出头鸟,一梁两口子跟在后面时不时窜点火挑唆几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想要的。
“一梁家的,你前些日子拔俺家的菜,俺说了你几句,你是不是才想合伙整俺的!”
“俺的一山嫂子!俺拿你家的菜,你说俺也是应该的!俺咋可能因为几句就记恨你呢!”
“还说不是,你是村里有名的光是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主!俺就说有好事你能想起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一言我一语的翻起了旧账,眼看一山媳妇恼怒起来完全忘记来的目的,气的一梁媳妇也没了耐心大声嚷了起来。
田一梁看还没成事就内讧起来,连忙拉住黑脸汉子说道:“好了好了。咱们的两家的事回家掰扯去,要赔偿钱才是当务之急!大明哥你说是不是!”
随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黑脸汉子也就是田大明点点头。两人似乎达成了一致,接着四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
他们的婆娘还在吵吵嚷嚷,田大明不耐烦的嚷了自己婆娘一顿。
女人们也住了嘴,各自生气不提。
田园园原本还在看好戏,这下四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她了。
她依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仿佛在掌握之中。
田大明直奔主题:“你打了俺婆娘,要不赔钱要不报官!你看着办!”
田园园听了他的话,嘲讽的笑了起来:“那就报官吧!”又不是她先挑事打人的,她怕什么!
大明媳妇拉住自家男人,一脸担忧小声说:“可不能报官!许寡妇说了要是闹到官府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俺省得,这不是吓吓她吗!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田大明拍了拍媳妇的手。
田一梁左手摸着下巴,笑着说:“都是邻里邻居的!闹到衙门也不好看!这样吧,俺们两家你各赔二两银子就行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看可行吗?”
一家二两银子,两家就四两。明明可以直接抢,偏偏抢匪还要给你讲道理。
田园园又不是冤大头随便他们宰:“不行,直接报官吧!”她挠了挠头发,冷冷一笑:“反正我既没有买人找事,也没有寻衅滋事。还有是你先动手打我的,我打你顶多算是正当防卫!等对簿公堂的时候看谁被抓起来!我没去找你们要赔偿金,你们还敢过来敲诈勒索我!我倒要看看有没有王法!”
这一番话下来,吓得四人心里打起了鼓。怎么被她打了还要把他们抓起来呢!听她说的掷地有声,不像是作假!
一时间四人心里都有了退意。可是真这样走了,不但白白挨了一顿打,回去后还得被人嘲笑。
第47章 对峙
四个壮劳力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吓得夹着尾巴逃了,这以后还怎么在田家村立足啊!不能走,不出了这口气绝对不能走!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咽不下这口气。
其中,田一梁本身就是守财奴,这会子不刮下点油水来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他走近两步面色不善对田园园说:“都是一个村的,何必闹个不痛快呢!再说你看你,把你大明嫂子给打的,鼻青脸肿的咋能见人…还有村里人都看见你打她了,你要是不赔点钱,村里这关你就过不去啊!”
拿着村里人压她,这人没毛病吧!
田园园怎么可能任他颠倒黑白呢:“哦,照你这么说,我若是赔你的钱是不是全村都有份?”
田一梁虎着脸:“不识抬举的东西!赶紧赔钱,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不赔钱也要行,你打了俺婆娘,让俺婆娘也打回去。这事就算了了!”
“做梦!”田园园斩钉截铁的拒绝,冷冷一笑:“首先我凭什么赔你钱!你们看我男人不在家才敢找我的事!你们以为我好欺负是吧!”说完,从背后抽出菜刀指着四人,冷声道:“告诉你们,我今天就是豁出命来的!我一个孤女什么都没有,死了就死了!可你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一个试试!”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四个人见田园园一言不合就开始拼命,一时间也被吓住了。
田一梁媳妇赶紧拽住自己男人的胳膊,给拉了回来。
就像她说的,哪家不是上有父母需要赡养,下有儿女嗷嗷待哺,怎么可能真的跟一个一穷二白的孤女拼命啊!
他们不过是去田许氏家要钱去,田许氏又许了五十个大钱让他们找借口讹诈田园园,乘机打上她一顿出一口气罢了!
没想到这扫把星这么刚,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要拼命……这可是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几人脸色发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园园真是烦透了这村里的人了,各种算计各种逼迫,没有一点点的人情味!
“来呀!不是挺横的吗!”田园园用刀指着四人狠狠地说:“告诉你们这个官我报定了!你们告诉田许氏,咱们县衙见!让咱们全县城的看看为了抢人家男人还出钱打人媳妇,想男人想疯了吧!到底谁不要脸让整个安平县的人看看!”
“不能报官!不能报!”大明媳妇焦急的喊道。
田园园冷冷一笑:“你说不报就不报了!把田许氏找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说!”她指着一梁媳妇说:“你!给我找她去!报不报官就看她的表现了!”
一梁媳妇指着自己难为的看着其他三人。
田园园冷声道:“田许氏买通你们找我的麻烦。就是去报官,我告的也是她,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你要是不去,我连你们四个和那寡妇一起告了!”
其他三人一听催促她道:“快去,快去吧!”
一梁媳妇这才不情不愿的去找田许氏。
真是一群没脑子的人,自己把把柄送到自己手上!田园园心里快要高兴的跳了起来……哈哈哈!又可以敲诈一笔了!
自从来到这里后,这无本的买卖没少干!这次怎么着也得讹上个五十两银子………哈哈哈哈哈…
田园园咳咳两声,掩饰着快要忍不住的奸笑。
她看着这三人语重心长的劝道:“这田许氏买通你们找我的麻烦,你们也敢答应?惹上官司你们不怕吗?”
田大明黑着脸看向自家婆娘,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惹的啥事!干什么不好,为了那么点钱就为那寡妇出头。这下可好了,咱儿子明年就考县学了。要是为了这事闹到县衙,儿子的前途可咋办啊!”
“啊~~”大明媳妇捂住脸嚎哭起来,后悔极了!想不明白咋就惹了官司呢!
再说一梁媳妇来到田许氏青砖瓦房的大院子,对她说了来意。
只见田许氏立刻翻脸不认此事,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这一梁媳妇和大明咋咋呼呼的性格不同,极其有心眼。
所以田园园才专门指派了她来找田许氏。
她冷声说:“那田大花说了,你去不去都会告到县衙。你认也好不认也罢,俺们几个只作证人去,你看你能脱个干系!”
这田许氏一听,泪水涟涟我见犹怜,若是换作一个男人定然不忍心为难她,可是对面是个最烦这套的女人。
一梁媳妇啐道:“别做这些骚货做派了,俺不吃这套。赶紧跟俺走一趟,也好分说分说!”
无法,田许氏用手帕点着眼角跟了上去,路上遇见了儿子,悄悄让他去找里正。
到了地方,田许氏远远瞧见靠着门框的田园园,心如擂鼓,狠狠绞了两下手帕莲步轻移。
幸亏田大花住的偏僻,除了他们几人倒是没看到其他村民,换作其他地方早就有吃瓜围观了。
田园园看见那寡妇来了,掏了一下耳朵翻了翻白眼,这人就是个麻烦精!
田许氏扫了一眼其他三人,向田园园柔柔的开口:“不知道叫奴家何事啊?”
奴家?田园园觉得自己起了三层鸡皮疙瘩,嫌弃的看着她:“你出钱买人找我的事,现在撺掇人来讹我的钱,你还好意思说你不知道?”
“哦!这事啊!”田许氏用帕子掩住嘴里,大眼睛眨呀眨,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确实不关奴家的事,奴家只是提了一句,是他们自作主张的香帮奴家讨回公道的!”
话音一落,大明媳妇不愿意了:“明明是你这寡妇出钱找俺们寻扫把星的晦气,怎么到了跟前不认!”
一梁媳妇咬牙切齿的看着田许氏:“你别不认,真到了县衙也不是你想算了就算了的。”
田许氏也不怵,柔柔的笑了起来。路上她就想好了对策,不过是多花些钱的事。
“她要让她告去呗,咱们只管不认就不好了!这里有一百文钱,你们两家辛苦了回去分分,也算是奴家的一点歉意!”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串铜钱塞到田一梁的手里,末了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田一梁心里狠狠一颤,顿时心猿意马起来…这小手真软…脸真白…
第48章 奸情
田一梁许久才从田许氏的美貌里回过神,立刻对田大明两口子说:“她说的也没错,咱们不认这灾星也拿咱们没办法!何况人家还赔了咱们钱,耗下去也没意思。俺们回去了,你们走不走?”
田大明两口子也不是傻子,有钱拿还不用吃官司自然是好的,于是四人快步离开了。
田许氏看向田园园,嘲讽一笑:“如何?”
田园园耸了耸肩,若有所指的笑道:“挺好的!我又没挨什么打,反而打了人家一顿,钱财上呢又没什么损失!哪里不好了!”
虽然没讹到钱,但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也是她的能耐。
田许氏想起来因为此事前前后后出了二两多的银子,顿时笑不出来了。
此时左右没人,索性不用装柔弱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田园园,言语恶毒:“你一个扫把星吊着孟小哥,真是没脸没皮!被人破了身子就离不开男人吗?”
田园园冷哼一声,人身攻击是吧,老娘也会!便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是更有体会,春心寂寞饥渴难耐,看见人家男人走不动道!哭着喊着也要嫁给人家,可惜人家连看你都不看!”
“你!不要脸!”田许氏漂亮的脸蛋扭曲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扫把星!灾星!没人要的脏货!”
“那又如何!至少我男人没死!谁是扫把星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田许氏指着田园园,气的说不出来话。
“我能吃能睡好着呢!慢走不送!”
田园园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准备回去了!
田许氏怨毒的看着田园园:“你配不上他!强扭的瓜不甜!”
田园园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那怕啥,我蘸糖吃,你看甜不甜!妒忌的女人真丑陋!”
“田大花,我不会这么算了!”
“随便!”
真当自己是女皇啊,全天下都要顺她的意。
田许氏虽然让田园园报不了官,可是也损失二两多的银子,看似她占了上风,其实输得彻彻底底!
还没走多远,便遇见了迎面走来的里正。像是看见主心骨,她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柔柔的看了他一眼,捂住嘴走进了树林里,里正连忙跟了进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树林深处,四下无人,两人搂抱在一起。
里正一边安慰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一边在四处逡巡着,生怕有人撞见。
离他们三步远就是小溪了,沿岸长着高高的水草,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身影,最是隐秘不过了。
田许氏哭哭啼啼的告了田园园一状,气的里正许诺要给她好看。
随后里正抱住田许氏上下其手一番,两人才整理衣服各自回家了。
高高的水草后面正在洗手的孟季:“……”
他好像目击了偷情的现场,以及这两人如何预谋对付自己老婆的计划。
回屋休息的田园园气也不顺,煮熟的五十两没了!没想到这个田许氏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三言两语就把田一梁他们给说的投诚了。
不过像她这样一个财色兼备还有手段的女人确实少见!对于这一点,田园园是心服口服的!
没过多久,孟季背着竹篓回到家了。
“你回来了?”田园园看见门口的身影,激动的接过来:“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惜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是看不到了!”
孟季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什么事情?”
田园园摇头晃脑:“当然是我一人击退数敌,以少胜多的战役喽!”
“……我为何听不懂你的话呢?这里似乎没发生什么冲突啊?”孟季打量着周围奇怪的问道。
“哎呀,比喻啦!”古人就是古人,没有幽默细胞。
田园园也不逗他了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孟季的脸色极其阴沉:“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
田园园插着腰,仰天大笑!:“哈哈,就是他们的媳妇打了我,不过我没给他们好果子吃!刚才还把自己男人叫来了,哈哈,又被我吓跑了!”说完,抬着下巴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孟季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你辛苦了!没想到我不在家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既然胆敢寻你的晦气,我便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田园园挠了挠脸颊,被他当个小孩子夸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细声细气的说:“不用这般暴力,到时候能让他们出点钱最好了!”
孟季低头看她:“你很喜欢钱?”
“钱可是好东西,谁不喜欢啊!你不喜欢吗?对了,你带去的猎物卖了多少钱?”
田园园伸手拉住孟季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若是身后长了尾巴绝对会揺成风扇。
看着她这副财迷样,孟季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交给她:“这是一百两…”
一百两?!田园园抱住银子木愣愣的看着他:“那些貂啊、野鸡能卖上一百两银子?”
孟季点点头,拉着田园园回屋了。
回到屋里后,田园园迫不及待的将银子倒在床上,整整齐齐的码好,一共是十个十两的大银锭。
她拿起一个掂了掂,回头惊喜的看着孟季:“这是十两的大银锭啊!十个呀!我们发了!”
不过是区区一百两的银子她便这般惊喜……孟季望着开心的妻子心中微苦。
“怎么了?”田园园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歪头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住我?”
“没有!”孟季立刻反驳了。
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最能反应他的内心了,若是一个人反驳的速度快,那就是潜意识里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田园园把银子放下站起身,盯着他的脸,道:“嘿嘿,这么心虚的反应啊!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跟这钱有关系啊?你说实话,就那点东西能卖这么多钱?你如实招来这些钱哪来的?”
孟季傻眼了,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细腻,可是却不能如实相告。踟蹰了一会便将另外一个事情告诉了她,他不会撒谎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等等!你是说里正和田许氏有染?有一腿?有奸情?”田园园不可置信的问。
第49章 拜堂
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娇娘竟然和一个糟老头子搅在一起。
田许氏虽然是个寡妇,可是长的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的,里正年过半百糟老头一个,当她爹也绰绰有余……这田许氏也太不挑嘴了吧!
孟季一挑眉,道:“确实亲眼所见!”
田园园捂住嘴偷笑起来,笑的猥琐又下流:“按辈分田许氏可是叫里正爷的……真是两只污妖王!唉!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扒灰?天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孟季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快把你头里污秽的想法打住,我饿了!”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忙到现在饭也没吃上一口。
“行,你想吃什么?”
“手擀面吧!你做的面越发长进了!”
“行嘞,等着!”
田园园让孟季在屋里刨个坑把银子藏起来,这么多银子不放好,她可会日夜难安的。
那边孟季刨坑放银子,她开始和面做面条。
面条擀好,她扁了些肥猪肉倒上萝卜条翻炒,等菜炒好趁出,再加水煮面条,最后做了猪肉萝卜盖浇面。
面条劲道爽滑,猪肉萝卜菜咸淡适口,孟季一口气吃了两盆才算解了馋。要不是肚子有限,他还能再吃点。
随后孟季从背篓的底下拿出两根红烛和一个红盖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田园园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眼眶有些发热。
这家伙看起来一副老实的模样,没想到还挺用心的。
孟季将蜡烛点燃,拉着田园园去了门外。将蜡烛插在未融化的雪上,火光跳跃着在雪上投下一小片光亮。
孟季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问道:“今日,天为媒地为聘,我孟季求娶田氏园园。可愿与我共度一生,生儿育女?”
没有鲜花,没有钻戒,也没有单膝跪地,更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
只有长天,大地,白雪,红烛和他,可是对于此时的田园园足够了。
“我愿意!”
孟季将红盖头轻轻盖在她的头上:“田园园以后你便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论你我身在何处都是我孟季唯一的妻。”
“……有点不吉利。”田园园虽然盖着红盖头但也不妨碍她翻白眼。
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孟季拉住她的手:“我们拜天地吧!”
“一拜天地!”
两人对着天地行了跪拜大礼!
“二拜高堂!”没有高堂,孟季和田园园对着东南方向拜了拜。
孟季说他的叔父在东南。
“夫妻对拜!”
洞房两人早就洞过了,倒成了非紧要之事。
两人今天算是正式成亲了,什么都没有,田园园就这样草草嫁给了孟季。
也不知道是不是潦草的成亲仪式刺激到她了,田园园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里正和田许氏,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原本快要睡着的孟季被她翻烧饼似的吵醒了,按住田园园将她就地正法了……
这日,田园园见家里的年货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拉着孟季上镇上采购一些吃食,预备过元宵节。
今天初十,镇上已经开市了。
一路上雪路难行,泥泞不堪。
走了十来分钟,身后传来赶牛车的声音,车上还有位置,两人付了车资坐上了上去。
车上还有两对夫妻,他们拿着行李礼物似乎要去走亲戚。
其中一对还是老熟人,正是田一梁夫妻。
他们看见田园园神色不自在起来,紧紧挨着车帮生怕惹上这个煞星。
田园园则跟没事人一样。
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人敬她一尺我敬人一丈,不怕事也轻易不惹事。可若是惹到她,她也叫人看看自己不是好惹的!
田一梁的媳妇趁机回头打量了孟季一眼,怕惹到那个煞星很快就转过头。就一眼也能看清楚孟季的好相貌了,怪不得让那寡妇魂牵梦绕呢!这俊俏的模样也令她心头老鹿乱撞,脸颊飞起两片红云。
不说田一梁怎么意淫孟季,牛车很快到了镇上。
田园园和孟季率先跳下车离开了。
田一梁扶着媳妇下了车,见她目不转睛的瞧着两人的背影,便催促了一下。
两口子也提着礼品离开了。
快到元宵节了,镇上多了许多卖元宵的摊位。
他们先去买了些肉和米面,又买了调料。
孟季脚上的鞋还是他来的时候那双,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非常结实耐用,但是他只有一双没办法换着穿,故而脚丫子特别臭。
这样一个身高体健的大帅哥,居然有一双臭的惨绝人寰的脚丫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们去了万家成衣铺,青娘正在整理布料衣物。
“青姐!”田园园轻轻叫了一声。
青娘回过头看见是她,高兴的迎了过来:“过年好呀!园妹子有段日子没见过你了!”
“可不上次我来时,你不在是一个小女娃!”
“那是我侄女。”
“今天不在吗?”
“过年放假了,你怎么有空来了?”
田园园指了指身后的孟季:“给他买双棉鞋。”
孟季走了过来,向青娘抱拳失礼。
“他是?”青娘疑惑的看着两人,她记得田园园没成亲啊…
田园园笑眯眯的说:“他是我相公。”
青娘掩住嘴,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很快就恢复常态笑着恭喜两人。
“恭喜,恭喜!园妹子也太见外了,怎么没通知姐姐呢?姐姐也好备备薄礼恭喜新婚呢!”
两人名字就在一张户籍纸上,昨夜又稀里糊涂拜了天地,说起来什么三媒六聘,彩礼嫁妆的一概没有,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这可不足外人道也!
田园园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最近生意怎么样?”
青娘笑了笑:“刚开市谈不上好与坏,倒是托了妹妹的福年前赚了些。”
“赚了钱就好。你拿双他穿的鞋我们也好回去了。天又阴下来了,恐怕一会儿要下雪的。”
“好的,妹妹稍等!”
临走前青娘死活不肯收钱,还送了两双袜子给田园园,说是给他们的贺礼无法只能接受。
他们又买了些黑芝麻和花生馅的元宵,这才回去。
到家后才发现鞋子里有一两银子,看来是青娘送的礼金了。
这青娘当真是个细致入微的妙人!
第50章 出气
当晚,田园园在煮饺子的时候,给孟季吃煮了十个元宵,五个黑芝麻,五个花生的。
孟季看着碗里白白胖胖的元宵,而田园园端着一碗饺子,道:“你怎么不吃元宵?”
田园园这次包的萝卜猪肉馅的,半肥半瘦一咬满嘴的油。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从来不吃肥肉的,可到了这里后,能吃上肉就不错了,哪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听了孟季的询问,田园园头也不抬的说:“我不爱吃甜的,你都吃了吧。”
吃过饭,孟季坐在火塘边看着田园园收拾家务。
田园园见他一动不动的跟个大爷似的,便指挥他去扫地。
孟季立刻起身拿扫帚扫地。
等家务都干完了,两人并排坐在火边。
田园园想起他白天出去溜达,问道:“你白天干嘛去了?”
孟季侧头看着她目光温柔,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在村里转转,看看。”
这家伙不是进山就在家呆着,怎么想起跑出去转转了!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有什么好看的?”
孟季意有所指的笑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田园园翻了一个白眼,赌气的说道:“爱说不说。”
孟季便真的不说了……
过了两日,田一梁和田大明一大早提着两只鸡过来赔礼道歉。
田园园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人,一头雾水,那天还一个比一个横,倒是今天又是赔笑又是道歉的。
其实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田园园除了挨了四个巴掌外,好像吃什么亏。不过既然人家过来赔礼道歉了,她也不好推辞。
接过鸡后,田园园笑眯眯的说道:“按照辈分来说,我还得叫两位一声哥哥。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此事就一笔勾销吧!”
“好好好,要没什么事了。我们先走了!”说完两人就像被鬼追了一样,一瘸一拐的跑了。
田园园提着鸡回到茅屋,孟季抱着双臂嘴里含笑。
“你揍他们了?”
孟季理直气壮的说:“嗯,光明正大的揍的!”
田园园扑哧一声笑了,这家伙间接承认田有粮是他偷偷摸摸的揍的了。
她真心实意的道谢:“谢谢你。”又帮她出头了。
“谢什么!你是我的妻子,自然不能叫你被人随意欺负!”
田园园看着他心里暖和和的,原来这就是被人偏爱的滋味。
她走上前用力拉住孟季的衣襟,在他惊讶的目光吻住他的唇…
田园园提着鸡笑道:“今晚上吃炖鸡!”说完,出去杀鸡了。
孟季捂住自己嘴,羞的满脸通红……这女人真大胆……
这日天气不错,孟季终于舍得将脚上的靴子换了下来,穿上新买的棉鞋。
田园园拿着去河边刷洗。
洗完臭气熏天的靴子,田园园刚刚站起身便看到身怀六甲的菊花嫂子端着木盆,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走来。
看见她就想起被卖到不知何处的妞妞,田园园很难平心静气的面对这人人。
她提起靴子从另一侧绕开,眼不见心心不烦。
回到家,她将靴子放到柴堆上晾晒,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林愣了许久。
最后叹息一声,回屋去了。
这几日孟季进山砍了不少柴,又将茅屋的围了起来。
田园园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疑惑不解:“天渐渐热了,用不了这么多的木柴啊!”
孟季只是说有备无患。
晚上吃过饭,两人坐在火塘边说着话。
田园园问他:“你不是说过了年要离开这里吗?”
孟季拨弄火堆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目光多了几分不忍。许久才哑着声音说:“可能还需要等些时候!”
一听这话,田园园便不在追问了。
她向来不爱追究到底,若是逼问得来的答案就是真的吗?
对她而言,假话不过是掩饰太平的遮羞布,掀开它只能让说谎的人再说一个谎,要来何用!
她望着木头上的火星,心头盖了一层乌云。
元宵节,两人在家煮了元宵吃。
田园园觉得甜腻就吃了两个,其他的被孟季包圆了。
明亮的月亮挂在中天之上,皎洁的月辉照亮了千里之地。
两人躺在床上,听孟季讲灯会的事。
他说:“每年过元宵的时候,京城里就解了宵禁。整夜灯火通明,沿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城中大户、商户都会举行猜灯谜的活动。当天那些高门大户的嫡女小姐也会出门游街,我叔父的好友就是在五年前的灯会上遇见了如今的娘子……”
“有点像是相亲大会啊!对了你一直说叔父叔父的,你叔父今年高寿啊?”
“高寿谈不上,今年二十有五了。”
“……你贵庚啊?”
“刚及冠。”
古人双十及冠,也就是说孟季才二十岁。田园园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咳咳咳咳咳咳…”
孟季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呛住了?”
“咳咳咳,没事,咳咳…”田园园咳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叔父比他大了五岁…
“你不是说你是他一手带大的吗?他比你大五岁怎么带的你啊?”
“我父母在我一岁时双双去世,祖父母扶养我了一年左右也死了,当时他只有七岁便整日背着我…”孟季略带悲凉的声音响起来:“那时家道中落旁人避之不及,我外祖家也没什么人了,只得一个小表妹。他若是不带着我,我便只能回老家自生自灭了。幸而家中还有衷心老仆和祖辈留下的财产艰难度日。直到我叔父十二岁时…家里的光景才好起来……”
诺大的镇国公府,主人只有叔父和他,仆人家将只有海荣爷一家…衰败、没落一直持续到叔父袭了镇国公的爵位,家境才好转起来,袭了爵位就有了进账,他们才能吃饱了饭,穿得了衣。
父母死后家中资产、店铺、良田全被族人以各种名目霸占。
而今他们叔侄俩南征北战多年,奔波数载更是无瑕顾及,至今还在族人们手里。
那时的他还小,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叔父每日站桩的背影以及海荣爷拄着拐棍叫叔侄俩吃饭的时候。
第51章 孩子
田园园翻了个身,看着他:“你叔父成亲了吗?”
要是成亲了,她头上可压着一位叔母呢!
“不曾。”
田园园斯巴达了:“也就是叔叔还没结婚,做侄子的先成亲了?!”
孟季抚摸着她的头:“那又如何,我叔父不在意这些个俗礼。”
“那你这叔父可不是一般人。”
“他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
孟季这家伙叔父长叔父短的,会不会是个叔叔控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才各自睡去。
天渐渐回暖了,孟季似乎忙了起来,每隔三日就会离家一次,在外面呆上些时候,少则两天多则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吃食用品,也省得田园园去镇上奔波了。
如此过了二个月。
田园园只在家默默等着他回来,对他的去向不曾过问。
一夜春雨后。
大清早,她将院子里的土地翻了一遍,等到了清明前后就能些黄瓜、茄子了。
至于门前的两亩地,她也懒得种了。
一是兜里有银子,二是不知道还能在茅屋里住多久,万一出了力后他们又走了,这不白白便宜旁人嘛!
而且这两亩地也不是什么好地,她翻过一小片翻出很多白色的土。
孟季说这地是盐碱地,就是种上庄稼也长不成的。
怪不得田有粮没在这儿粮食呢,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呢!老奸巨猾!
因而也熄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打算。
到了晚上,天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田园园吃过饭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孟季神出鬼没的,她也渐渐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孟季的声音:“园园我回来了。“
她立刻下床,点上油灯去开门。
门外孟季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脸色苍白。
她顾不得询问赶紧让他进来。
等他进来后关上门,看着他以及他怀里的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包包被。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孟季摇摇头,低下身体露出了怀中的小婴儿。
他头发乌黑,小脸黄黑黄黑的。”
“你?这是你的私生子?”田园园不确定的问道。
孟季将襁褓放到床上,回头看着妻子。油灯下他脸色苍白如纸:“不是,是我叔父好友的孩子。现在家中生了变故,无人抚养他,我叔父让我抱来交给你养一段日子。”
“你叔父?他来了?”
“嗯,私下来的。”孟季握住田园园的胳膊,目光哀伤:“园园,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你跟孩子在这里等我好吗?”
田园园心猛地一寒,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多久?”
“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孟季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交给她:“这里有一百两金子,足够你们生活一段日子了。这个孩子很重要,记住一定要好好保护他。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你们会很安全的…若是……我定会回找你们的!对不起!园园,我要走了!等我!”
“好。”泪水从眼睛里涌出来,她反手抱住孟季,泪水浸湿他的衣服:“我会等你的……”
孟季心中悲痛,可是为了叔父他只能做出选择:“园园,你是最好的女人!在这里等我!”说完,吻着她的眼、她的泪、她的唇!
田园园任他亲吻,泪水止不住……
孟季走了,暂时不会回来了。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孩子还有一袋金子。
田园园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养孩子。
这孩子很小,小拳头和大枣差不多大,约莫一两个月的样子,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发现这孩子是个带把的。
孩子拉完后,哇哇的哭了起来。应该是饿了!
正是吃母乳的时候,可是她没有妊娠又哪来的奶喂给他呢!
田园园便将米汤熬的稠稠,挑了上面的米油喂给他。
只见他吃了几口,不到几分钟又吐了出来,然后哇哇的哭了起来。
小小的身体哭的红通通的,田园园无论怎么哄都哄不好,没出息的也跟着哭了一场。
到了下午孩子没力气哭了,肉眼可见的蔫了。田园园吓得不行,赶紧抱着他去了镇上。
青娘正在算着账,一抬头看见田园园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
她吃惊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生了一个孩子?!”
田园园忍住心里的酸楚,强笑道:“刚生了一个月。”
“你这月份?莫非难道那日来了你就……”
“嗯,那时就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可能我比较瘦不显怀吧!”田园园来的路上就算了日子,这样追究起来月份就差不多了。
“算下来可不是嘛!你家男人没跟你来吗?”
田园园凄苦的笑了笑:“他出远门了!姐姐今日我有事求你!”说完,拜了拜。
“这可折煞我了!”青娘赶紧扶住她,听到她说男人出远门,心里多多少少猜了些什么,以为田园园的男人跑了,便安慰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有事就说吧!我能帮到你的尽量帮你!”
“我虽然生了孩子可是奶水不够,想找个奶娘帮帮忙!”
“这真是巧了,妹子你先到内堂坐会儿,隔壁的嫂子正好也生了孩子,前两天还说奶吃不完呢!我去问问!”
“多谢姐姐了!”
青娘让她到内室等着,便急匆匆的找人去了。
田园园抱着昏睡无力的孩子,心疼的直掉眼泪。
自从孟季走了,她孤身带着一个孩子,感同身受单亲妈妈的为难之处。
放眼过去都是人,可是又没有人。
还好有个青娘,要不然她真是举目无亲孤苦无依了!
没一会儿,青娘领着一个白胖妇人进了内室。
那妇人慈眉善目未语先笑:“我都听青妹子说了,我先喂孩子吃奶。”说完接过田园园怀里的孩子,解开衣襟喂了起来。
许是闻到了奶香,孩子吭吭唧唧像头小狗拱了起来,直到含住了妇人。
“哎呦!这狗崽子劲真大!”妇人嘴上骂着,脸却笑着。
看着孩子吃的香甜,田园园心头的阴云算是散开了些:“多谢大姐的雪中送炭!
第52章 名字
大姐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生的是个丫头,胃口小吃不了多少,我奶水又足整天不知道浪费多少!”大姐是个爽利人:“正好我给孩子喂奶,还能赚点钱何乐而不为呢!我婆家姓黄,你看着比我小,腆着脸挣个姐姐就行。”
“那就多谢黄家大姐了!”田园园再拜。
接下来等孩子吃饱后,田园园和大姐敲定了价钱,一个月二百个大钱。
黄大姐高兴极了,就是镇上大户人家请的乳母,一个月不过一百五十个大钱,田园园可是多出五十个大钱呢!
送走了大姐,田园园对青娘说想租个小房子,等孩子能吃辅食后再回去。
青娘笑道:“租什么房子,我家就我一个,家里多的是空房呢!你直接搬过来就行了,还租什么房子!”
“那怎么能行!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要不这样吧!你来我店里做个女伙计,我管你吃住但不管工钱如何?当然不用整日来店里帮忙,一天呆上二个时辰就行了!我也好有个伴!”
田园园笑道:“如此叨扰姐姐了!”
天晚了,田园园带着孩子在青娘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她先将孩子送到大姐家里吃奶,等吃饱后她带着孩子回了一趟村里。
她还有一袋金子和银子在床底下埋着,那可是全部家当了!
这一去就要四五个月,必须得拿走。将钱卷进衣服里再放进背篓里,上面又盖了些破衣烂衫,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名堂的。
她在桌子上撒了些干土,在上面写着:万家成衣铺。若是孟季回来也好找她们二人。
临走时将门锁住,门锁还是孟季装的。
她背着竹篓抱着孩子,离开了生活许久的茅屋。
白天她抱着孩子出门的事,到了晚上传到了田有粮的家里。
王盼弟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就连田有粮晚上也多喝了几杯黄汤。
过了两日,王盼弟拿了两件三小小时候的小衣服去看田园园母子,但是铁将军把门,母子俩不知道哪里去了。
再说田园园住进了青娘的家里,白天带着孩子上工,下午回到青娘家里打扫一下卫生,等到了晚上青娘会带食材回来,简单的做点。
后来有一次田园园做了一次饭后,青娘便只管买菜,做饭的大权移交给了她。谁让田园园做的比她好吃多了!
接触久了,这青娘着实是个善良而有耐心的人。虽然没有给田园园工钱,但是她经常利用边脚料给孩子做些衣服。而且每天都会帮田园园抱孩子,让她趁此歇歇。
比起田园园,青娘更高兴。
这田园园简直是个宝,她除了将家里打扫的井井有条外,还把店里的衣服按照颜色的深浅浓淡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起,颜色由浅到深循序渐进,极为亮眼吸引了不少客人进店。最重要的是她态度热情、与人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从未见她有不耐烦的时候。
她家的口碑慢慢好了起来,生意渐渐回暖。
看着销售额增长,青娘每天的嘴就下来过。
这一日外面下起了小雨,整个街上都没什么行人。
田园园抱着吃饱了正在睡觉的孩子,望着外面洋洋洒洒的牛毛细雨怔愣着出神。
青娘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田园园发呆笑道:“这看什么呢?今天没什么人。你带着孩子也早早回去吧!”
田园园微微一笑:“下雨了,快到清明了吧!”
“确实快了。”青娘将买的点心打开递到田园园的面前,油纸包里青黄色的点心圆润可爱,甜香四溢……是栗子糕。
田园园拿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抿着,真甜,甜的倒牙。
“他家的栗子糕还不错,其他的过于甜腻了。”
“确实。”
嘴里吃着点心,田园园坐着,青娘倚着柜台,两个寂寞的女人望着长街上泥泞路和牛毛般的雨。
直到怀里的小家伙嘤咛了两声,两个女人才想起这里还有第三人呢。
青娘问道:“孩子可取好名字了吗?”
来了快一个月了,也不曾听见田园园唤孩子的名字,便以为她没有取好名字。
田园园抬眼看着青娘,尴尬的笑了起来。
若不是青娘提醒,她都把这茬给忘了,每天张嘴闭嘴就是孩子怎么怎么样,便没发现孩子没名字的事了。
当时孟季走的急,根本没告诉她孩子的名字,即使走的不急八成也忘了问孩子的姓名了!
正在冒雨行军的孟季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身后跟的士兵打趣道:“郎将,是不是你新娶的嫂子念叨你呢?”话落,引来一阵哄笑。
头盔下孟季的寒瞳如星,冷冷一瞥。
身后的将士立刻噤若寒蝉……
再说这孩子能吃能睡,短短一个月的光景就像吹气球一样,脸蛋鼓鼓,小胳膊小腿像是一节一节藕节看着喜人极了。
“叫大壮吧!这孩子能吃能睡以后肯定壮实!”
黑大壮!黑大壮!幸亏是个小子!
青娘笑着说:“有个小名先叫着吧,若是大了些再取就是了。说来还不知道他爹姓什么呢?”
这孩子也不是孟季家的跟着他姓孟也不合适。
田园园盯着孩子鼓鼓的腮帮子:“跟我姓。他爹就算了!”
“田大壮?也不错!”青娘伸手戳了戳了孩子的脸颊,目光哀怨:“真软,真好!要是我那孩子生了下来该多好!”
青娘极少说自己的事,只说过自己是个寡妇,许是看着大壮天真无邪的睡脸,触动了心弦,想起了曾在腹中呆过几个月的孩子。亦或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她便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
“我原是柳州人,随夫嫁到此地。我和我的相公成亲三载终于有了骨肉,但在我四个月时,他外出卖布回来的路上遭人谋财害命,死后被抛尸池塘。至今还记得三伏天我大着肚子去县衙认尸时,他在池塘里泡了三天三夜,肿比常人大了三倍,若不是认出他的左脚的六个脚趾,怎么能认出他便是我的夫君呢?我悲伤过度当场昏厥过去,谁知便动了胎气还未到家就小产了,孩子便没保住。公婆未等我月子做完便将我扫地出门了……幸得相公在钱庄用我的名字存了些傍身钱,才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ζΘν荳看書
田园园感慨道:“你也是个苦命人,怎么不回娘家呢…”
第53章 事情
青娘笑了笑,眼角含着泪:“我娘家远在千里之外,而且我这寡妇之身也不好回去给父母增忧。”
“这几年可有回去?”
“不曾。”
田园园想起自己两世的爹娘,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若是自己有事,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想要帮忙门都没有!
“年前那女孩是?”
青娘淡然一笑:“我相公表兄家的女儿,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把我当冤大头,又不好拒绝,在我儿混了些工钱便让打发了。”
“哎呀,糟心的亲戚最讨厌了!我以前有个表姐总是仗着比我漂亮,又是我妈的…就是我娘的侄女欺负我……”
两人敞开心扉谈了许久,直到大壮再次哭闹起来。
田园园抱着孩子去了黄家大姐家吃奶,刚到就看见黄大姐的婆婆抱着她家的小孙女。
看到田园园抱着大壮,苍老佝偻的大妈慈祥的笑了起来:“来了?我家大嫂在内堂缝被子呢!”
她家不大,一进院子就是天井,天井后头有一排瓦房。院子里角落开垦了些菜地,还不播种的时节,只是将地新翻了一遍。
她进了内堂,黄大姐果然在缝制被褥。见她来了未语先笑:“我的奶小子来了,让我看看又长大了没!”随后从田园园手里接过孩子,解开衣服喂了起来。
这边刚喂上,黄大姐的婆婆抱着孙女走了进来。
小姑娘刚刚四个月,看起来身体硬实不少,看见娘亲解开衣服,兴奋的扑腾着四肢。
田园园摸了摸孩子的小手笑:“真有劲!孩子叫什么?”
黄婆婆咧着没牙的嘴:“妮妮。女孩家随便起了名字。”
她似乎更喜欢男孩,一张嘴闭嘴就是不愧是男孩或是就该生个男孩,每说一次黄大姐的脸就拉了一分,等大壮吃饱后她的脸可以媲美包公了。
期间田园园为了大壮的口粮,把妮妮快夸成一朵花了,可依然挡不住黄大娘满嘴跑火车。
田园园接过吃饱睡着的大壮,对黄大娘点拨道:“咱们都是女人干嘛瞧不上自己呢?无论男孩女孩总归是自己的骨肉,外人的孩子再好,老了也吃不上人家一碗饭的!再说姐姐奶着俩孩子呢!若是气狠回奶了,你可不得损失些吗?”
黄大姐听后,感激的看着田园园。
黄大娘脸色拉下来,碍于田园园雇主的面子不好说什么,抱着孙女出去了。
“好妹子,可算说了我的心声!”黄大姐握住田园园的手泪水点点:“我自生了女儿,她看我百般不顺眼处处找事!她是婆婆,我还得受着!今天你可为了我出了一口气!”薆荳看書
“她就是重男轻女!她是婆婆咱们也得敬着,私下里多看顾些孩子。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慢点啊!”
出了巷口,看到黄大娘抱着孩子哄睡呢,她低头一笑,抱着大壮回家了。
她和大壮住在西厢房里,此时夕阳西下,屋里还是亮堂堂的。
田园园将大壮放进床上后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他嘤咛了一声继续睡。
她笑了起来,这孩子吃饱了就睡睡饱就吃了,除了尿布脏了或是饿了极少会哭闹,真是一个来报恩的好孩子!
天快黑了,她准备起晚饭了。
这边刚做好,那边青娘也到家了。两人说说笑笑吃过饭,青娘看大壮睡了也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天未明,大门被擂的震天响。
青娘被惊醒赶紧穿上衣服下床察看,开门时看见田园园也起床了,忙道:“你先看孩子,我去看看!”
“开门!开门!”
“来了来了!”
青娘系好衣裳,拢了拢头发,稍作整理后才将门打开。
一开门居然是两个穿着皂衣的捕快!
她退后了一步,惊讶的望着两人:“两位差大哥,不知有何事?”
其中瘦高的捕快说道:“听说你家有几个月奶娃,今年年初京城贵人家被人拐走了一个男娃,现下全国追查,县令大人有令凡是安平县境一岁以内的男娃都要察看父母户籍。”
青娘一听便道:“我家有个男娃不过才四个来月,园妹子你抱着孩子来!”
田园园一直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要查户籍吓了一跳。因为她的户籍挂在田家村的公户上的,里正没有给他户籍证明啊!
听到青娘的喊声,她抱着大壮走了出去。
瘦高的捕快看她抱着孩子走来,扫了一眼襁褓里的黑胖的小子:“嚯,这孩子真壮实!你叫什么、男人叫什么、家住哪里、有没有户籍,一一道来!”
田园园搂住孩子,吐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俺叫田大花,田家村人氏,俺男人是入赘俺家的叫孟季,户籍挂在田家村的公户上。这是俺儿子,田大壮。”
她说一句,另外一个捕快就记录在随身携带的账簿上。
“田大花是吧。你家男人呢?”瘦高捕快问道。
田园园抹了抹眼角:“他,他撇下俺们娘俩出了远门……”
这时刚才回去的青娘款款走了过来,往瘦高捕快的手里塞了些银子,温声询问:“我家妹子从小就在村里长大若是哪里照顾不周,你们多担待些。她男人是个混账,忍受不住贫苦居然抛下他们母子跑了。我看她可怜,收做店里的伙计…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般大张旗鼓的!”
那瘦高的捕快背着手掂了掂银子,至少一两左右,语气也和善起来:“唉!上头的命令咱也没办法违抗。你家妹子来路清白没啥事,真有不清楚的早被抓起来了。”末了对身后的捕快使了眼色。
那捕快提笔在田园园下面写了什么,写完后对他点了点头。
瘦捕快笑了笑:“再说贵人家的孩子哪有这般的黑,一看就是咱们庄户人家的男娃。”
送走了两个捕快,青娘连忙把门关上。
田园园向她道谢,青娘摸了摸大壮的小脸嘲笑道:“国家腐败,这些捕快也不过是鹰犬爪牙,为难咱们也不过时想捞点好处。”
“还是感谢姐姐你了,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以后有段日子不太平了,听客人说安西王造反了!率领着平西大军打回京城!”
第54章 死亡
田园园疑惑的问:“造反?这定西王是谁呀?为什么造反?”
“这定西王的封地就在咱们西北行省,是当今天子最小的兄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天子荒淫无道暴虐成性是个昏君,被推翻也是迟早的事。”
田园园一直离群索居,也不曾关心什么国家大事,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朝代的事情。
青娘说道:“还有自从他继位后,横征暴敛,税收增加了一成不说,每年还在巧立名目增加各种税收。百姓苦不堪言啊!”
田园园附和道:“自古苛政猛于虎啊,反了也正常。”
田大壮打了一个小哈欠,睁开葡萄似的黑眼睛,望着田园园张开没牙的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呀!大壮醒了呀!我的小乖乖!”青娘从田园园手里接过孩子,亲了亲他的小脸:“幸亏咱长的黑,要不然就把你和你娘都抓走了!”
田园园笑道:“可不,黑是咱本色。”
“你跟孟小哥都不黑啊,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这么黑!”
田园园笑了起来,心想一定像他亲爹吧!
不到几日,天下确实乱了起来。
平西大军来势汹汹,一路上以摧拉枯朽之势连破三城,所到之处守城将士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甚至有城守直接大开城门投诚安西王,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正可谓民心所向!
两个月内便从西北行省打到了江南行省,直到与当世战神定国候率领的平乱大军相遇。
双方实力相近不相上下,战况一度陷入了焦灼中…
转眼到了清明节,田园园带着大壮回田家村种菜去了。
两个月没回来了,茅屋上长了不少青草,郁郁葱葱的铺了一层,绿茸茸的像是童话故事里妖精的房子。
田园园将田大壮背在背上,先将院子里的菜地翻了一遍。翻好后点上豆种,黄瓜和茄子需要先育苗,等回了镇上直接买人家育好的菜苗就行了。
点完豆种后,她提着水桶浇水。
田大壮忽然哇哇的哭了起来。田园园颠了颠背,他还是大哭不止。
等放下他的时候才发觉背上已经被尿湿了,田园园抱着他回屋去换尿布,一解开襁褓,两条小腿欢快的蹬着,嘴里还咿呀咿呀的说着什么。
“大壮你说什么呢?妈妈听不懂哦!”田园园嘴上哄着孩子,手里麻利的换好尿布。
田大壮又是一个干爽的小宝宝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田园园亲了亲他的鼓鼓的小脸,继续回去浇水。
还未浇完水,便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寻声望去,哭声是从妞妞家里传出来。
田园园心头猛地一颤,手里的水桶跌落在地上,残留的水洒了一地。
菊花看着牛车上用稻草盖住的妞妞,凄厉的哭叫着,她的女儿居然死了……
妞妞爹也“瞎瞎”哭了几声,随后拽着送妞妞回来的男人走到了一边,似乎出了什么差错,便急赤白脸跟那男人吵了起来!
他说:“我好好一个闺女跟你们才五六个月,人就没了!难道连个说法都不给吗?”
那男人沉着脸:“当时你拿了银子已经把女儿卖给我们春风楼了,就是我们的人了。要不是我们掌柜仁慈,看你闺女小小年纪客死他乡,便让我千里迢迢送了回来。怎么你还想讹上我一笔?”
一番话说的妞妞爸爸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那男人,随后他跑了出去。
送妞妞回来的男人看妞妞爸爸跑出去也没在意,他将妞妞放到地上架起牛车就离开了。
菊花也不敢看妞妞,抱着自己呜呜的哭着。
那男人还未走出田家村就被村里的男人们堵住了,为首的妞妞爸爸眼神通红像是头嗜血的狼……
当天晚上妞妞的父母将她埋到小树林里了,年幼早夭没资格进祖坟的,匆匆忙忙连棺材也没有,草席一裹就这样送走了妞妞。
小小的坟包孤零零的在小树林里,孤独寂寞无人看见和她活着时一样……
等妞妞头七时,田园园买了些冥纸回来拜祭算是送送妞妞,希望来生托生到有责任心的家去。
临走前,她回头望着妞妞小小的坟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灰烬转了几圈……
田园园想起小说里有段话: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风从指尖掠过,消散于天地。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田大壮也一天一天的长大。
从只会翻身的小娃娃长成了能坐住的胖娃娃,他虽然比黄大姐家的花花小了两个月,却比她大了整整一圈。
他现在能吃些米粥鸡蛋了,田园园便给他断奶准备田家村了。
黄大姐十分不舍得自己的奶小子,亲了又亲才拿着钱回去了。
这日,吃过早饭田园园向青娘告辞。
青娘舍不得她:“你们娘俩在这里住下吧,村里有多不便之处。咱们还有个照应!”
田园园说:“我也舍不得姐姐的,要不是姐姐,我和大壮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可是孟季说让我们在村里等着他,我想再等他些时日。”
青娘心疼的摸了摸大壮的头:“那男人还会回来吗?”
“我等等试试吧,若是真没了音信我再来姐姐这里,到时候我们就不走了,你可别嫌弃我们娘俩?”
“傻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子了!我怎会嫌弃么!”青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你等会儿,我给你叫辆车去。”
“我走回去就行了!”
“傻妹子,你都三个月没回。家里还有啥?你抱着大壮哪有手拿东西啊!你别管,等着我啊!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快步走出院子。
田园园回屋取出了十两银子,放进青娘房间里的梳妆台上,感谢她这些日子照顾她们娘俩,是她的一点心意。
将衣服和大壮的小玩具都放进背篓,她坐在床上看着田大壮吃手玩。
“大壮,咱们回家了。你开不开心啊?”
大壮吃的口水横流,咿咿呀呀的说着谁也懂的婴语。
田园园见他的口水巾湿透了,便给他解下来换上新的口水巾。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长牙了,不停的流口水,青娘给他做了十条口水巾也不够这孩子用的。
第55章 回村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牛叫,随后青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妹子,车找好了。”
田园园背起背篓,抱起大壮走了过去。
院外停了一辆牛车,牛车上装了不少粮食和肉蛋蔬菜。
“姐姐,你……”田园园眼眶微热的看着青娘:“叨扰你多时,还让你破费了!”
青娘红着眼睛看着她们娘俩:“唉!你在我这儿做伙计帮我了许多,这些是我该做的。而且我在此地孤身一人与你合缘,心里早把你看做我的亲妹子了。”
田园园伸手擦掉她眼下的泪,笑着说:“我也是,跟你在一起时,我什么也不用操心像是找到了靠山。姐姐莫哭!村子离这里不远,我和大壮时常会来看姐姐的。”
告别了青娘,田园园和大壮再次回到田家村。
赶车的是个中年人,到了地方还帮田园园将东西卸下车,青娘已经付过了车资,卸完东西他就架着马车离开了。
田园园抱着大壮打开了茅屋的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的。
等着屋内的霉味散干净,她抱着田大壮才进了屋。
一切跟离开一样,显然孟季没有回来。
田园园等了他三个月了,不知道还能等几个三月。
桌子上万家成人铺几个大字还在,她看了一会儿便把土吹掉。
“大壮呀,跟妈妈一起打扫卫生吧!”
她先将大壮放到床上,然后把篱笆外的东西搬回家,再抱着田大壮去小溪边提水。
带着孩子她只能提半桶水,就这样一只手抱着大壮,一只手提着水,等回到家两只手酸软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接下来,她把屋里重新打扫了一遍,等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田大壮躺在床上睡着了。
趁着他睡着,田园园去溪边洗漱了一番,又提了一桶水回去。
晚上她煮了些肉粥,田大壮吃了大半碗。就是睡觉前他闹的厉害,呜呜咽咽的哭了许久才睡着。
田园园抱着他坐在床上,温柔的拍着他圆鼓鼓的小屁股,大壮时不时的在睡梦里哽咽两声,他不会说话,只能用哭声表达他对母乳的想念。
这刚刚断奶他不适应,闹了五六天才断利落。
原本胖嘟嘟的小脸,瘦了不少。
田园园心疼他断奶断的早,每天都换着花样给他做辅食,没过半个月,大壮圆鼓鼓的腮帮子将两只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这日天气不错,田园园用背篓背着田大壮准备去洗尿布,半路遇见迎面走来的里正。
自从知道他和田许氏有染,她就没办法正视假正经的他了,准备从小树林穿过去绕开他的时候,里正也看见她了。
“田大花,正好找你有事!”
田园园只好走了过去,挤出一丝假笑:“有事吗?”
里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你们的户籍!”
田园园接过来一看,户籍所在地居然是三河城三街三巷。
她诧异的看着里正:“三河城?怎么会在三河城呢?”
里正冷笑一声:“三河城可是一个城呢,你们去了就是城里人了,不好吗!人家想去我还不让去嘞!”
“是你!”田园园冷冷的看着他,控诉道:“是你干的好事!”
去年官府就有计划的往三河城迁移百姓,奈何百姓不愿意离开故土远走他乡,后来朝廷下了批文,安平县、安庆县、安丰县每县每镇每村都要出十户,里正便趁机将她们的名字报了上去!
里正嘲讽的看着她:“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田园园知道他是为了田许氏才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可是户籍一旦下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今年七月你若是还未三河城县衙报道,到时候官兵亲自会押送你过去,那时不光有板子伺候说不定还会蹲大狱呢!”里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敢欺负他的女人,他有的是办法治她!
田园园恨恨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真是小人!不过她不会这么算了!
现在是五月份,离七月底还有将近两个月,看来她还能等孟季两个月。
再次到了麦忙时节,田家村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清晨,田园园背了一背篓自己种的菜到镇上看望青娘。
青娘接过背篓放到地下,然后接过大壮,又掏出帕子心疼的给她擦了擦汗。
“天这么热怎么出来了?你瞧把大壮晒的!都快成了个小黑炭了!”
田园园看了眼黑魆魆的大壮,笑道:“没事,小孩多晒晒能长个。这是我自己种青菜,再等半个月黄瓜茄子也快下来了,到时候我再给你送点。”
“大热天的快别忙了,你今天住上一天。明天再走吧!”
大壮伸手要娘抱,田园园掐着他的胳肢窝抱了过来。
“你这胖小子让你歇歇吧!”青娘轻轻拍了拍大壮的小屁股。
“抱惯了,没事!我今天还真有事跟你商量。”
“来,到内室喝些水,咱姐俩好好叙叙!你说你真是怎的给我那么多钱?你今天快快拿走!真是对我见外了!”青娘埋怨的着田园园:“我开着店呢,手里有钱!倒是你孤身带着孩子又没个进项,多留些银子傍身才是!”
田园园笑嘻嘻看着她:“好姐姐!正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给你的!以后麻烦你的地方多着你呢!怎么好叫你破费呢!俗话说两好才能好,你来我往方能持久!”
青娘感动不已:“好妹妹也就你想着我了!”
进了内室,田园园把里正将她的户籍迁到三河城的事情告诉了青娘。
一听此事气的青娘不轻,可是事已至此谁也办法了,只能忍住泪水干巴巴的安慰田园园。
不过田园园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既然从孟季那里知道里正和田许氏的奸情,她怎么可能让这对狗男女逍遥快活呢!
不把他们整到身败名裂,怎能咽下这口恶气呢!
她将田大壮托付给青娘,自己上街买了些灯油和酒。
卖灯油的是个老婆婆,见田园园买的多,好奇的问了一嘴:“小伙子买这么多灯油做什么?”
田园园将钱结了,笑着说:“送人呀!”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老婆婆嘀咕了两句:“送人?别不是做什么坏事吧!”
第56章 报复
来到酒铺,卖酒的小哥已经娶了媳妇,两口子一个收钱一个打酒,眉来眼去一看就是新婚燕尔。
暂时单身狗田园园看的牙酸,打了酒就赶紧离开了。
和青娘说了一声后,就摸黑回村了。
之后几天里,她开始监视里正的行踪,没多久就掌握了他的运动轨迹。
每隔三天他便去一次田许氏家,夜半无人时出门,从村里的小路绕到田许氏家的后门,他有钥匙直接开锁进去,进去后从里面反锁住,然后到了天蒙蒙亮才离开。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和田许氏有染的似乎不止里正一人,有两次田园园都看见他前脚刚走,就有男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去……估计进去就抖了几下,没几分钟就离开了……
三观稀碎,这田许氏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原来私下里竟然是朵霸王花,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天黑透了,里正吃过饭正坐在院里子纳凉。
他媳妇端了碗茶水走了过来递给他。
里正接过水一气的喝完,将碗递给她时抬眼说道:“拉着脸给谁看呢!”
里正媳妇拉着他的手:“当家的别去了,孩子都大了。要是这事让人知道了咋教孩子们做人呐!”
里正摔开她的手,厌恶的看着黑瘦干瘪的媳妇:“你瞧瞧你的样子,看了就让俺恶心。滚回屋里去!再管老子的闲事,老子就休了你!”
里正媳妇捂住脸跑回屋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当家的被狐狸精给迷的神魂颠倒,天天不着家的,家里家外什么也不操心,宁愿给她搭黑干活,也不愿意给自家地里割一镰刀的麦子!
里正媳妇哭声从屋里传来,里正骂道:“你哭丧给谁看呢!瞧瞧你那样子,连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再让俺听到你瞎吱吱,看不打死你!”
话音一落,屋里顿时没了声息。
又在院子里躺了一会儿,到了时间里正出了门。
里正媳妇听到门响,知道他出去找那个寡妇了,立刻大声咒骂两人。
这边他刚出门,田园园背着东西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后。
田许氏住在村南头,附近有不少人家,所以里正只能在入夜后才能和田许氏私会。
等他进去后,田园园蹲到转角处等待时机。
月上中天,已到了半夜,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都已经睡着了。
田园园从背篓里拿出一把锁将田许氏家的后门锁住,然后她绕到前门,将火油和酒倒在她家红漆大门上,随后从草丛里拿出事先藏起来的梯子,搭在她家的墙头上,随后进去她家的院子里,将火油撒在窗户下面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做完这一切后,田园园将梯子收回来,随手扔进路边的沟渠里。
她打开火折子,点燃了大门上的火油。
大火烘的一声烧了起来,瞬间爬上田许氏家的大门上。
等大火熊熊烧了起来后,田园园掏出背篓里的铜锣用力敲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喊道:“走水了,快来人呢!”
田许氏窝在里正怀里睡的正香,忽然一阵刺耳的铜锣声传来,接着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走水了。
她猛地惊醒,鼻子闻到一股烟味,透过床幔可以看见窗外红彤彤的一片。
“不好了!你快起来,外面着火了!”
里正被她推醒,借着微光看到她着急的指着窗户。
他迷迷瞪瞪的看着窗外的亮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着火了!你发什么呆!”田许氏慌忙在床上摸衣服,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的就往身上套!
里正一听瞬间清醒了!此时窗户外面火光大盛,“乎!”地一声,窗户居然着了起来!
“啊!是我家着火了!”
田许氏尖叫一声,连裤子也顾不得穿随手扯下床单,裹在身上跑了出去。
里正见此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也光着身子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了出去,一出去便看见门口有不少村民救火呢。
田许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里正的胳膊,下一秒就被里正推倒在地。
她瘫倒在地,美目不可思议的睁大,只看见里正光着屁股逃向后院的身影。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爱的她的男人,竟然只顾自己逃命去了!
当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还是奸夫淫妇呢!
再说里正,他打算从后门逃走,谁知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出是出不去了,只能藏起来。
但是火势蔓延的很快直逼后院,没办法的他向前院跑去准备藏进厨房里。
谁知和救火的村民碰个正着……
孤男寡女夜半无人同处一室还赤身裸体,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具体如何田园园就不得而知了,她放完火喊完人就赶紧走了。
村里人知道她前些日子进镇子没回来,这会要让人看到,凭里正那智商绝对会想到是自己做的。
于是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镇里了。
在青娘那儿呆了三天,她才带着田大壮回家了。
田家村的里正换人了,田有钱顶替了原来里正的位置,田许氏无颜面对村人,低价卖了田地和宅子回娘家了,从此以后再没回来过。
而里正更惨,他媳妇被孩子接到县里住了,而他被孩子们厌弃丢在田家村,自生自灭。
田园园偶然见了他一次,头发花白,衣衫褴褛,头发胡子蓬乱,整个人肮脏不堪。简直和一个月前咄咄逼人他判若两人!
某日田园园去河边洗衣服,从那些长舌妇嘴里得知了田许氏和里正偷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是这样的:里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鳏夫,正好同村的田许氏是个寡妇,便有媒人说媒拉线与两人说和。不止大儿子看上美丽动人的田许氏,连里正也对她念念不忘…于是在里正的搅和下两人便没能成事。
大儿子一气之下去了县城生活,就是逢年过节也极少回来。
也不知道里正有什么能耐让田许氏这么个美人对一个糟老头子予取予求…
只能说人家手段高超,能从儿子手里抢下未来儿媳妇!
第57章 离开
妇女们嘿嘿的笑做一团。
接下来的这些娘们对里正老当益壮的意淫一番,相互调笑着,随后又是田许氏的淫乱唾弃不已!
其中一个妇人恨声道:“俺家那混货,自打那个狐狸精走了,跟丢了魂似的!啥也不想干整天唉声叹气的!”
她旁边妇女,挤眉弄眼的打趣道:“哈哈哈,会不会是你家男人和狐狸精有一腿啊!这人走了,心也跟着飞了?”
“可不,要不然狐狸精走了跟他有啥关系!男人呀,没一个好东西!”
妇人恍然大悟,端起木盆连衣服都不洗了,便快步回家去了。
身后的妇人还不忘添火加油:“田许氏最有手段了,你男人保准被迷了神魂颠倒的!”
田园园感慨: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若是孟季在这里,她肯定会说:“你瞧我没说错吧!就是扒灰吧!”
可惜他不在,若是在这里也会因为此事和她吵架的,那家伙最是虚伪了!
望着清澈的河水,田园园有点想他了。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会不会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忘了她这个黄脸婆?
要是他敢另娶……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田园园的脸扭曲起来!
哼哼,要是娶了别人,必须得给个一万两金子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进了六月,天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
她住的茅屋终于承受不住暴雨的冲洗倒塌了。
幸亏屋顶都是茅草没伤到两人。
田园园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手里还紧紧抱住田大壮。
倾盆大雨兜头一浇,两人瞬间浑身湿透,幸亏是盛夏,天气倒是没多冷。
怀里的田大壮受了惊吓,哼哼唧唧的闹个不停。
田园园抱着他,望着暴雨中的残垣断壁感叹不已,这是上天都在催促她去三河城吧!让她不要在等那个一去不回的孟季的了!
大雨到了中午就停了,她先将埋起来的金银挖了出来,然后在废墟里翻找有没有能用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泥土里找出了铁锅、菜刀和衣服被褥什么的,粮食和其他用具都被泥墙下压着,她一个人根本抬不动。
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脸上身上全是泥巴。
忙到了下午,娘俩滴水未进。
大壮被她用背带系在背上,此时浑身滚烫,显然是发烧了。
田园园把背带解开把他抱在怀里,孩子神色厌厌,嘴唇干裂,双眼无力的看着娘。
她赶紧带着孩子去了小溪边,溪水因为暴雨的原因而混浊不堪,根本无法饮用。
她只能先带着大壮回镇上看病。离开前她带走了还能用的用具,粮食、蔬菜、衣服、被褥都用茅草盖好,等回来再说吧!
也许不等她回来,留下的东西就被人瓜分干净了!
直到天黑透了她才走到了镇上,田园园没有去青娘家而是直接去了泽林堂。
还好老大夫正在制药不曾休息,他看了看大壮的眼睛,舌头,又在他的心肺处听了听道:“无碍,受了惊吓又淋了些雨才发热的,吃几贴药就行了。这几日多喝些温水,少吃发物和难以克化的食物!”
田园园悬的心这才落回肚子,谢过老大夫,拿着药背着田大壮去了青娘家。
青娘已经睡下,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叫门。等清醒后一听确实有人在叫门,这声音是?是田园园!
她点上油灯去开门,门外的不是田园园母子是谁!
青娘赶紧让她们进来,边关门边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会子来了?”
听了青娘的话,田园园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屋子倒塌到现在,她心里绷着一根弦。屋子塌了,她没哭。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她也没哭。抱着生病的孩子,背着满是泥浆的背篓走了十几里的路没有哭。可此时听到青娘关心的话,她却觉得满腹委屈!
油灯下,田园园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巴,极其的狼狈!
青娘心疼的接过大壮,一看他的通红的脸,惊讶道:“大壮发烧了?”
田园园苦笑道:“姐姐,可能还得麻烦你一段日子。我家的茅屋塌了……”
青娘连忙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快快住下吧!可怜见的,你们母子没出什么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后她们在青娘家住了一个月左右,进了七月也该是时候启程去三河城了。
原先田园园想走路去的,但是青娘说什么都不同意,说她们孤儿寡母的单独上路实在不安全,便张罗着去给她们雇了辆骡车。
不过镇上唯一的车夫一听去三河城给多少钱都不去,田园园便雇他先去离三河城最近的安庆县。
从他们到安庆县大约要一天半的路程,车夫狮子大开口要了三两银子。
田园园听了打算不租了,可转身的时候青娘却将车资付了。
回去后,田园园将钱给青娘。
青娘拒绝了:“妹子,万事开头难!你们到了三河城什么都要置办,往后花钱的日子多着呢!能省一点是一点!”
第二天天刚刚亮,她们趁着日头不大赶紧出发。
青娘将事先准备好的包袱和油纸伞交给了田园园,嘱咐道:“这里有些吃食,在路上吃。到了三河城一定写信回来,好教我放心。还有这把伞,若是路上下雨了也有避雨的。”
“姐姐放心我知道的。”田园园鼻子发酸。
青娘抱住大壮,让田园园先上了车,等她坐好后依依不舍的将大壮放进她的怀里。
“妹妹,此时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呢!”青娘泪水连连哀泣道。
田园园强忍住眼泪,哑声安慰道:“姐姐放心,等大壮大了些我们一定回来看姐姐的!”
“刘大叔,我妹子就拜托你了!”说完,青娘拜了拜。
赶车的大叔叹息道:“夏老板放心吧!我定然将她们母子平平安安送到安庆县。天不早了,咱们出发了!”
骡车慢悠悠的启程了,田园园看着青娘的身影慢慢变小,眼泪终是倾泻而出。
人生五味,最苦的是离别。
人生漫长,最多的还是离别。
第58章 路上(上)
骡车慢慢悠悠的走上了官道
不知走了多久,田园园觉得腹中饥饿就打开青娘拿的包袱,包袱里有四个油纸包还有些衣服。
她将油纸包打开,有烧饼、点心,还有大壮最喜欢的奶馒头。
她给了大壮一个奶馒头让他吃着,又拿起一个烧饼递给了车夫:“刘大叔,您起的早想必也没吃饭,这是我姐姐拿的烧饼,您也吃一个吧!”
刘大叔道了一声谢接过烧饼,有了烧饼搭桥两人也聊起了天。
不聊不知道,这个刘大叔真是一个话篓子。
“唉,你咋想去三河城生活呢!那里可是死过一城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凶之地!年初县衙就要让咱们老百姓去那里住,又是给房子给地契的。可是呀,咱们都不愿意去。听说那里是块地就埋着人,是个井就泡着死人,走哪都能看到死人骨头。哎呀,吓死个人了!”
田大壮吃饱了,窝在田园园的怀里玩了一会儿手指,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田园园换了一个姿势让他睡的舒服些,自己斜着坐靠在车帮上的,听了刘大树的话,幽幽叹息了一下:“说来话长,我们村里的里正欺负我男人不在了,就把我们娘俩的名字报了上去。等知道时,户籍都下来了!这不得都不去了!”
刘大叔义愤填膺道:“你们这里正心咋那么黑啊!你们孤儿寡母的可要为难了。”
田园园想起里正和田许氏的一场,嗤笑道:“这就是命,好不好的看以后造化吧!”
“没错,说不定十年后三河就和以前一样了。想当年三河城可是咱西北最大的城了,听说跟国都比都不差呢!可惜呀!被西夷人侵占了。他们在城里屠杀三天三夜,整个城里的人全被杀光了,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放过!真是群畜牲!”刘大叔痛心疾首悲愤道:“这都怪现在的皇帝,又懒又馋还好色,每年都要选妃。噢,就今年没有!他听信奸臣的蛊惑把咱们平西大将军召回了国都,说什么要把公主嫁给他!这不是扯蛋玩意嘛!咱们西北要是没有平西大将军早就是西夷人的天下了!这不刚走一年多就出现屠城的事情了!哎呀,咱们安西王清君侧啥的,我还是挺赞成的!”
安西王确实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其实就是起兵谋反,这一点田园园还是明白的。
她看了一下日头,便将油纸伞打开了遮住些阳光。
刘大树还在说:“最好咱们安西王做皇帝,现在的皇帝腐败无能,还不如回家歇着呢!要是我是他,赶紧退位去当个有钱有闲的太上皇不好吗?”
田园园笑道:“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了!”
刘大树回头得意忘形的说:“嗐!什么大逆不道啊!咱们这儿可是安西王的属地,是他的老家人。咱想咋说咋说!要是安西王做了皇帝,咱们可要高人一等了!咱们可是皇帝的老乡嘞!”
田园园赞同:“你说的倒是挺有理的!”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刘大树,您知道平西大将军的名讳吗?”
刘大叔说:“好像叫什么孟星伟还是新惟,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孟星伟?既不是孟季,也不是孟长辉。不过平西大将军也姓孟?会不会与孟季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嘴里的叔父?
“刘大叔,你知道孟长辉这个名字吗?”
“没听说过,是谁呀?”
“哦,我从别处听来的。我也不清楚是谁?对了,刘大叔。晚上咱们在哪儿过夜啊?”
“到了晚上,咱们该到四通镇了,到时候找旅店休息一晚就行。我经常住的风顺旅店就挺好的。”
“行,您是跑惯的。我听您的!”
“好嘞!驾!”
他扬起小鞭子轻轻抽了两下,骡子颠颠的小跑了起来。
车子摇摇晃晃着,田园园打了几个哈欠抱着孩子眯起觉来。
中午遇见一个茶寮,他们买了茶水简单吃了些带的干粮,休息片刻继续上路了。
路上遇见不少拉着板车拖家带口的行人,他们板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的,自己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低着头闷声赶路。
他们都是和田园园一样去三河城的!
转眼到了晚上,他们又跑了一炷香,便看见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
这便是四通镇了!
四通镇和他们的小镇差不多,同样荒僻破败,没什么像样的支柱产业。
刘大叔驾着骡车停到一家店铺门口,田园园抬眼看去上面写着风顺旅店。
旅店又小又破,不过还是有个小伙计迎了过来。
他年岁不大,不过十二三岁,熟练的拉住缰绳将骡车驾到了后院。
刘大叔带着田园园轻车熟路的走进了旅店里。
店面不大,当堂只有一个柜台,柜台前放了两张桌子,有两个年轻男子坐在上面吃东西。
他们看了一眼田园园他们,目光很快移了过去。
出门在外,田园园自然还是一身男装,她虽然长的一般般,但好歹是个年轻女人。指不定有些口味奇特的登徒子荤素不忌!
有被内涵的孟季:你礼貌吗?!
柜台后面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见到两人进店来,殷勤招呼起来:“请进,请进。两位住几晚啊?”
刘大叔笑着说:“一晚,俺要通铺!给俺大侄子开个小间。”
“一共五十文钱!”
刘大叔看了一眼田园园,便从怀里掏出钱来交给了掌柜。
他皱着眉头对田园园说道:“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孩子不舒服还得给你们爷俩开个小间!”
田园园心领神会,小心翼翼赔笑道:“以后俺发达了就还你!”
刘大叔瞥了她一眼:“行了!你脸比你的兜还干净。眼下孩子还病恹恹的,赶紧哄睡去吧!”
“累叔父操心了。”
“老大,老大!”掌柜的冲门外叫了两声,不一会儿刚牵车的小伙计跑了进来!
“爹,咋啦!”
“一个通铺,一个小间。领过去吧!”
那小伙计便给他们引路,先去了通铺,再是小间。
“这位哥哥就是这里了。咱们这儿不提供吃食,住小间的都会送盆热水,等会儿我给您端过来。”
田园园点点头,小伙计就走了。
第59章 旅店
推开门,一个狭小的房间出现在眼前。屋里摆着一张床,床边有个小几子,几子上搁着一个粗瓷茶壶,下面倒扣着两个茶杯,床铺离门口就三步远,确实是个小间。
床上铺着深蓝色的粗布床单,看起来挺干净的。田园园闻了闻被子,有股螨虫尸体的味道,看来白天晒过了。
她也不是讲究人,有个能住的地方就挺好的。
将田大壮放到床上后,那小子趴在上面有样学样的到处闻了闻。
“你学我啊,你这小子!”田园园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累不累啊,咱们一会儿洗白白,洗完就睡觉了!”
田大壮在车上睡了两觉,这会子正精神。在床上这里摸摸,那里闻闻,不时得还说几句婴语,咿咿呀呀的霎是可爱!
小家伙已经长出了两颗小牙,一笑就露出来了。
“小哥,你们的水端来了!”门外响起小伙计的声音。
田园园打开门道了一声谢,接过装着热水的木盆。
小伙计临走前说:“出门在外,小心细软和孩子。”
田园园一听心头一跳,连忙喊住小伙计:“小哥,你能说的详细点吗?“随后,她给了小伙计五个大钱。
小伙计走进屋里将门关上,对田园园低声道:“我看你带着孩子,也是好心提点你一下。去年官府让百姓迁城后,有不少流民专门打劫去三河城的百姓。不瞒小哥,咱们小店里就住着几个。他们是专门盯梢的,等跟着目标离开小镇后,到了四野无人的地方就会下手。他们还专门挑落单的动手,不止抢钱还抢人还杀人!简直是无恶不作!你带着孩子小心点,千万别落单了!哎呀,不说了,我要去忙了!”说完便走了,离开前还贴心的关上门。
田园园将门闩落好,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竟然如此险恶!去三河城的百姓大多数是在本地过活不了的人家,这才携家带口背井离乡。本身就够可怜了,居然还有歹人专门打劫他们!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田园园翻起自己的包袱,找出自家的菜刀,狠狠在空气里砍了两刀。
哼!为了自己和孩子她也不介意见见血!
田大壮只当她逗自己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着他清脆无邪的笑声,田园园也笑了起来。
“大壮放心,娘一定保护好你!要是有人过来抢你,我就把他们劈个稀巴烂!”
“咯咯咯……”
入睡前,她给大壮擦了擦身体,自己就着剩下的水也擦洗了一下,然后搂着大壮歇息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简单的吃过面就离开了。
到了中午时分,便到了安平县城。
刘大叔走之前再三叮嘱她要小心财不外露,便回去了。
望着他驾着骡车离开的背影,田园园颇感惆怅,也不知道为何生出这离别之愁。
她看着自己怀里孩子,给自己打气:田园园这只是开启了新地图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还有啊!你既然都穿越了怎么着也算是个主角了,肯定有传说中的主角光环护体,不会轻易狗带的!
加完油后,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她找了一个小面摊要了一碗荤面,先喂给田大壮,等他吃饱了,自己才将剩下的面和面汤吃干净。
付钱的时候,她向面摊老板打听了三河城的位置。
老板一听,没想到眼前的小哥和小孩居然也是向三河城迁移的百姓,脸上不由地露出几分担忧:“不说三河城,光说去三河的路上就不太平!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的,有不少流匪专门打劫去三河城的百姓!”
“难道没有官府的人管管吗?”
老板端起桌上的碗:“咱们安平县县令管不上,也不敢管三河城的事!今年年初皇帝刚下令由孟将军做三河城的城守,可是他刚进咱们安西王的封地就去清君侧去了!现在群龙无首,成了三不管的地带!乱着呢!不过一百里地开外听说也大军把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管这些流匪!这几个月来流匪越加猖狂起来了!”
“既然这么乱。那还叫老百姓去干嘛?!”田园园诧异的问。
老板摇摇头:“偌大的城总不能空着吧!而且在以前就是阻挡西夷人的第一道防线,是万万不能失守的!现在江南那边正打仗呢,也不知道打多久!三河城自然就无瑕顾及了!”
自古战乱最悲惨的永远是老百姓。
老板告诉她从安平县向西走上两天就进了三河城的辖区,然后继续向西北走上五天就到了三河城。
在安平县的这段路还算安全,可是进了三河城就不好说了。
江南战场,平西大军驻扎的营地。
孟季从叔父的大帐里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的好友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孟季紧紧皱着长眉:“孟将军让我去三河城主持百姓迁移之事!”
“在这儿节骨眼上?”
“嗯,命我立刻就去!”
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的笑道:“这可是个好差事!”
孟季冷冷得瞪了他一眼:“少说风凉话了!孟将军召你,速速前去。晚了小心军棍伺候!”
“你这孙子怎么不早说!你叔父最讨厌等人了!”还没说完,人已经进了大帐。
孟季点了二十个骑兵便向三河城出发。
叔父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三河城不能乱,它是我们的退路!把你媳妇和臻儿接到三河城里,切记千万别暴露臻儿的身份!”
一想起她,孟季便归心似箭。
明明不是一个温婉美人,却也令他这般的朝思暮想……若说想她什么,孟季也说不出来。
也许想起在田家村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阡陌相通,鸡犬相闻简简单单的生活…
真是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若是叔父知他心思,又该骂他像个娘们,磨磨唧唧没出息了!
可是他叔父铁石心肠视红颜如枯骨,又怎么会知道相思的滋味呢!
田园园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疑惑不解,大热天的打什么喷嚏?
第60章 路上(下)
七月的阳光火辣辣的,田园园背着两个大包袱,腰上挂着水囊,怀中还抱着大壮,顶着大太阳走了一个多时辰便走不动了。
她倚着大树休息一会儿,汗如雨下。幸好在安平县她买了一个水囊,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连哪里有水都不知道。
给大壮喂了几口水,田园园咕咚咕咚也喝了几口。
她们顺着官道走的,走了这么久倒是一个人都没遇到。
面摊老板说向西北方向,走上一天就到了三河城的地界,到时候能不能囫囵个的到达三河城里还得看运气!
她们休息了一会儿,田园园和田大壮再次上路了。
这次她在路边的树林走路,这样就不怕晒了。
大壮不愧是大壮,田园园抱着他根本打不了伞,他太重了,一只手抱不住他。
“大壮啊!大壮!以后可得少吃点!你要是还不会走我就抱不动你了,你就自己在地下爬吧!”
田园园腾出一只手,擦掉他脑门上的汗。
天气热,大壮也跟着受罪。可她连板车都不敢买,万一被人打劫了,田大壮保不齐被卖到哪儿呢!
大壮现在快七个月了,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此时也没力气说话了,抱着田园园的脖子沉沉睡去。
田园园心疼的给他擦着脖里的汗,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她咬了咬牙继续走。
直到天麻麻黑,田园园抱着大壮走进树林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出烧饼掰碎了一点一点喂给大壮。
大壮是个好孩子,给什么吃什么,没滋没味的烧饼也吃的津津有味。
喂完饼子后,她又喂了些水给他。她自己也吃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张床单铺在草上,今晚两人就在这露宿了。
天彻底黑了,大壮紧紧搂住田园园的脖子,一动不动的。
田园园知道他害怕,也紧紧搂着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小屁屁。
等他睡着后,又找了件衣服盖住他的头脸。这里蚊子多,怕把孩子咬坏了。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带着半睡半醒的大壮再次上路。
她们走的慢,两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四天才到三河城的地界。
走过三河城的界碑,她们正式踏上三不管的地带。
田园园亲了一下大壮黑亮的脑门:“走吧,咱们看看这龙潭虎穴长什么样!”
大壮抱着田园园的脸,香了两口,多余的口水顺着她的脸流下来了。
田园园笑骂道:“小调皮鬼!”
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看到其他人了。
前面似乎是一家人,男人拉着板车,媳妇在后面推着车。小孩子背着包袱跟在后面,打打闹闹着,惹得父亲回头呵斥几声,他们立刻又兄友弟恭起来。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拉着年迈的父母,汗流浃背的走着。
不止有携家带口的,还有和她轻装上阵的年轻男人,或是父子。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前往三河城的老百姓。
她心里安定了许多,抱着田大壮安静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走,田园园也走。他们停,田园园也停。休息时掏出干粮喂大壮,自己则吃些补充一下体力。
等天一黑,她趁人不注意钻进林子里歇息过夜。
她们带的干粮还能坚持几天,可是水囊已经空了。
天又热,母子俩的嘴唇起了干皮,大壮渴的难受,哭闹了许久才堪堪睡去。
田园园也是焦渴难耐,抱着大壮正要睡去。
夜深人静了,忽然听见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她看了一眼沉睡的大壮,决定一个人去。
于是拿起水囊听着水声走了过去。幸好不远,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能看清前面有条溪流,湿润冰凉的水汽瞬间带走了她的暑气。
田园园先喝了个饱,随后将水囊装满水放在一边,又清洗了脸,手和脚,然后赶紧回去了!
还没到地方就听到大壮嘶哑的哭声,她连忙跑了过去,将大壮紧紧抱住安慰。
“不哭,大壮不哭啊!妈妈在这儿呢!”田园园抱着他晃了起来,然后喂了些水给他。
大壮“吨吨”喝了起来,直到喝光了半个水囊的水才停下来了。
想来是渴极了,喝饱的大壮抱着田园园的脖子,圆滚滚的小肚子顶着她。
“乖啊,乖啊!妈妈哪里也不去。”
田园园轻轻哄着他,没多久大壮再次睡了过去。
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大壮瘦了不少。
原本鼓鼓的小脸也平了,显得两只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样,又黑又亮。
他懵懵懂懂还不知事,可是下意识不离娘半步,就是田园园上厕所也不肯撒手,紧紧抱着她,生怕把他扔了一样。
明明才几个月的孩子,也操心着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怀里响起了小呼噜,田园园眼皮酸涩也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刚亮,田园园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抱着大壮再次踏上前往三河城的路。
一路上风平浪静,田园园也放宽了心,想必其他的人也是这般想的。
中午时分,太阳烤的大地都起了热浪,偶尔来了一阵风,也是热的恼人。
田园园又热又累,便抱着大壮躲进林子里休息。
这一睡,娘俩睡到了金乌西垂才从林子钻了出来。
黄昏将近路上也没几个人,田园园准备趁着夜色赶夜路。
又走了一个时辰,便看到路边一棵大树下停了不少人,看架势应该是准备在树下过夜。
她走了稍远点的位置,坐下休息。然后将大壮放到了路边的草丛上,让他运动一下,自己也缓缓手。
她的两条胳膊又酸又痛的,揉了几下发现肌肉硬梆梆的,看来要不了多久自己都能练出麒麟臂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满地乱爬的田大壮,童言无忌:“这个弟弟好黑啊!”
田园园笑了起来:“嗯,太阳大晒的。”
“牛娃过来!”不远处一个妇人招呼小男孩。
小男孩回头应道:“来了!”
然后,蹦蹦跳跳的回到父母的身边。
第61章 流匪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孩子主动找他玩呢!
田大壮伸出小手好像要挽留他似的,
田园园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别看他小,两条小短腿还挺有劲,一下子站了起来,像模像样的走了两步就趴到她的怀里。
“你还小呢,想要走还要等三四个月呢!”
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田园园收拾一下准备继续出发。
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十来个男人从四面八方的围了上来,他们手中拿着砍刀,面目狰狞!
“别动!打劫!”
正是那群杀人越货的流匪!
“救命!救命!”
大树下的人们顿时大叫起来,一窝蜂的挤作一团,相互推搡着。
这时,有几个机灵的人拔腿向树林里跑去,有几个胆小的瞬间瘫倒在地,还有没出息的立刻跪在地上向他们磕头……
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两股战战,哭天喊地的!
田园园也吓得不轻,紧紧抱住大壮。
她的身后起了一身白毛汗,明明在三伏天,却浑身冰冷像在寒冬腊月。
为首的匪头用刀指着他们:“拿着你们的东西跟我们走!要是有人心眼多想逃跑,那就不是劫财的事了!到时候别怪爷们手狠了!”
忽然一个中年汉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提着几个包袱:“大哥!刚才逃走的人,逃了两个!”
这人一脸横肉,满目凶狠。
“其他呢?”
“见阎王了!”
话音一落,哭声顿起。
“他奶奶的,别哭了!谁在哭先砍死你们!”
瞬间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田大壮死死搂住田园园的脖子,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却一声不哭。
田园园温声哄着:“别怕…娘保护你。”
其实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打着颤。不害怕是假的,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抢劫犯。
田园园搂住大壮跟在其他人身后由流匪带着走向树林里。
队伍两侧、前后都有持刀的匪徒跟着,若是谁走慢了立刻就是一个刀柄,被打之人还不敢哀呼,否则又是一个刀柄。
他们下手极重,一个汉子挨了两个刀柄竟然昏了过去。
匪徒们将他扔到其他人的板车上,所有人面无血色,哆哆嗦嗦的。
那么多人除了走路声连个声响也没有,像只吓坏的鹌鹑般惶恐不安,流匪让往东去他们不敢往西走,全部老老实实的跟上。
田园园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而已。
她边走边想:若是她是个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那这些流匪不过是些阿猫阿狗不足为虑!可惜啊!她不是爽文女主,没有金手指绝世武功。
遇到这种事,越低调越没用最好,省的惹眼送了小命!
直到月到中天,这些流匪在一座破庙前停了下来。
此时正直月半,月色皎洁如辉。
明亮的月光下,不用其他照明工具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流匪头子和几个小弟进了庙里,而他们被其他小弟带到了破庙后面。
“老实点,等我们吃过饭在处置你们!”一个小弟嚣张的喝道,临走前还踹了离他最近的人一脚。
田园园冷不丁的被踹了一脚,差点头朝地栽倒,幸亏她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有倒下。
踢人的小弟看她差点栽倒,不由地嘲笑起来:“你瞧那个孬样!”
“跟你以前一样!”同行的撞了他一下,毫不留情的揭了他的短。
踢人的小弟反手给了他一下:“给你脸是吧!信不信我打死你!”说完捏起拳头向那男人脸上招呼。
那男人挨了一下立刻怂了:“山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山哥收回拳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们留了两人看押他们,其余的人都进了破庙。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食物的香味。
田大壮也饿了,吭吭唧唧的闹了起来。田园园低声哄他,从包袱里掏出半个烧饼。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一个红脸汉子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干什么?想藏什么?”
田园园压着嗓子说:“大哥,我孩子饿了。我掏个饼给他吃。”
大壮吓得小声哭了起来,像是受惊的幼兽一样。
红脸汉子嗤笑一声:“我看你分明想藏东西,起来让我翻翻!”
田园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包袱里可是有一百两银子和一百两的金子。
要是被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万一他们见钱眼开,把自己和大壮绑了要赎金…可是找谁要赎金,然后他们等不到赎金就把她俩撕票…
这时另一个小弟拦住了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大哥说过不让咱们随便搜他们的行李的!你忘了破了规矩的后果!”
红脸小弟悻悻的收回手:“知道了!”
看来这两个小弟在这群流匪中属于等级地位的最低的,人家大快朵颐去了,他们饿着肚子看着人。
田园园将烧饼塞到大壮的手里,给他擦了擦泪,低声哄了几句。
大壮乖乖的吃起了烧饼。
刚才那男人的话点拨了田园园,要是她把金子和银票藏起来…虽然月亮挺亮的,可是背影里还是黑乎乎的,再说这两人也不可能一直看着吧!
田大壮坐在怀里正好挡住了她动作,田园园背过手在包袱里摸出金子,趁着他们说话不注意的时候,将金子塞进了裤裆里,金子顺着裤腿分别落进小腿的绑带处,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出裤子里多了两块金子。
接着她将银子塞进袖子里,低头时她瞄见其他人也在藏银子……看来大家都不傻!
她又摸出了菜刀,小心的别进后腰上,还把衣服往上拉了拉,盖住菜刀。要是有什么万一的还能拼上一拼!
不过既然她能想到转移财产,这些流匪怎么可能不知道!常年在刀口求生的人,怎么可能不长脑子!因此钱在身上并不妥当,还得想办法转移出去。
正当她绞尽脑汁的时候,田大壮拉屎了,拉的还不少。
田园园灵机一动,用大壮的屁股把屎抹在两人的身上。
当成抹屎工具的大壮:“……”。
第62章 藏钱
“什么味?这么臭!谁呀还没开始就吓出屎来了!有没有出息呀!”红脸小弟捂住鼻子骂道:“臭死了!是谁?赶紧给老子站出来!”
田园园抱起大壮,她的下裳上全是黑乎乎的屎,而且大壮屁股、衣服也被屎抹匀了。
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闻之欲呕的屎味!
红脸小弟捂住鼻子骂她:“你孩子拉屎就不能把把吗?”
田园园搂着大壮,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孩子,孩子有点拉稀…”
“滚一边去!”另一个小弟喝骂出声。
田大壮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田园园连忙哄了起来,走到人质的最后面。
谁知没过一会儿,屎臭味越来越浓,有个人质承受不住差点吐出来,张着嘴干呕着。
红脸小弟不耐烦的指着破庙的左边:“那边有条河,赶紧到那边去洗洗!也不知你家孩子吃了什么?这么臭!”
田园园抱起大壮就要走,另一小弟拦住她:“把你的包袱留下来!”说完用刀柄指了指她身上的包袱。
田园园赶紧把包袱卸了下来,扔到了地上,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包袱里还有三河城的户籍呢,不要都不行。
走了大约十来步,果然看到他说的小河。说是小河更像是小溪,溪边长着茂盛的水草,长长的草叶随波逐流,河水里倒映着皎洁的满月,水波荡漾,揉碎了满河的银光。
风景如画,若不是此刻刀架在脖子上,她肯定会在这附近夜宿的!
要是河深些她还能凫水跑了,可是这里的水才到人的膝盖位置,身体根本浮不起来,浮不起来怎么跑啊!怪不得他们让自己来洗衣服呢!
趁着洗屎的空当,她在水草底下挖了个深坑将金子和银子放了进去,想了想还是留了十两银子在身上。
她们出门在外没有钱也不可能。为了两人的小命,该舍弃的还得舍弃!
给自己和大壮干净清洗干净后,田园园抱着他走回来乖乖的坐回原来的位置,身上的湿衣服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红脸小弟很满意田园园的配合,对身边的小弟感慨道:“要是所有人跟他一样的话,少死多少啊!”
那小弟摸了摸下巴猥琐道:“要是有个娘们多好!”
红脸小弟白了他一眼:“白日做梦!哪回有女人,不是快半死了才给咱兄弟俩!不说了,一会儿该吃饭了,老子饿得不行了!。”
一柱香后,就有人过来换岗让他们去吃饭。
等他们走了没多久,突然庙里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似乎正在遭受什么非人的折磨!其声惨厉至极,惊起一阵飞鸟!
一瞬间,田园园的大脑空了!
她紧紧抱住田大壮,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大壮似乎感受到她的害怕,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死死的依偎着。
那女子断断续续的惨叫着,间或着传来男人们粗嘎的取乐声,女人叫的越惨,他们的笑声越是猖狂!
而后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的没了声息,接着是男人们扫兴的叹息声。
随着女人的死亡惨绝人寰的折磨也终于结束了!
忽然人群里有人小声的啜泣起来,田园园侧头看去。
今夜的月光甚是明亮,田园园清楚的看到一个身形窈窕的“男子”低头哭泣,裸露的脖颈和手腕皓白如雪!
田园园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恐慌攥住了心脏,她想开口,可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哈哈,你看这儿还有个女扮男装的!”看守他们的小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狞笑着走了过去。
他伸蒲扇大的手将哭泣的女子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褐色的男装,拉扯中青丝散了下来,月光里莹白的脸颊挂着泪珠。
她哀泣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志哥,志哥救我!”
“老爷,老爷,求求你。放过她吧!”旁边的年轻男人跪在地下磕头求情:“放过她吧!她怀着孕呢!求求你们了!”
那男人一听女人有了身孕,不但不放反而猥琐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我管你死活!哈哈哈…”
丧尽天良连一个孕妇都不肯放过,他用力拉着女人向破庙走去。
女人哀嚎着,转头看向男人,满脸的绝望:“不要!不要啊!救我!”
眼见女人就要被拉走,她的男人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阴狠的跑过去……
另一个小弟正在调戏一个妇人,拉着人家的衣服往里摸,他边摸边凶恶的看着妇人的男人。
女人不敢哀求,紧紧闭着眼,眼角落下一串眼泪。
而妇人的男人吓得抱着头缩在墙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婆娘被人蹂躏。
志哥上前一把拉住自己媳妇的手,额头上的血顺着脸流了下来,一只眼睛被血染的通红……
那个流匪拽不动人,回头便看见男人凶恶的看着自己,那目光恨不得让他碎尸万段!
流匪挑衅的狠狠拽了女人一下,女人趔趄一下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的看着她的夫君。
“妈了个巴子!你什么玩意。还敢跟我抢女人!不想活了?”
说完,流匪还不知道死期将近,嚣张抬起手打向男人,准备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没有手腕,就别学别人逞凶斗狠!!
男人一抬头,两只眼睛死气腾腾,随即一把匕首狠狠攮进匪的胸口!
“啊!!杀人了!!”一个老头凄惨的叫了起来,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杀人了!!放我走吧!!”
其他人也吓得惨叫起,抱着头尖叫起来!
摸女人的流匪回头看去时,自己的兄弟捂住心口上的匕首,人缓缓跪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志哥拉起吓傻的女人就往林子钻!
流匪这才反应过来:“老大?老大!牛小被他们杀了!!”
接着被抓来的人里也有反应快的,爬起来也向林子逃去。
田园园早就想逃了,可是田大壮太胖了导致她一时没起来,机会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再想逃却没机会了。
第63章 变故
在破庙的流匪闻声抄着砍刀纷纷走了出来。
田园园见此哀叹:我命休矣!
山哥上前查看了一下地上的流匪,摸了摸他的脉搏冲着老大摇摇头。l
流匪老大看着剩下的老弱妇孺,对手下说:“把跑的都杀了!一个个都别放过!去吧!”
“嗬嗬!!”十来个流匪们怪叫几声冲进树林里。
现在破庙里还剩下三个流匪,他们三人阴恻恻的看着剩下的羊羔们,手里的砍刀反射着寒光。
“大哥!这群人不老实,要不咱们现在搜身吧!”山哥提议道。
郝仁义抬头一眼月亮,点点头:“行!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小五去点堆火。咱们现在开始搜身!”
叫小五的年轻人应道,起身回破庙拿柴火。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谄媚的笑道:“老大,老大。我也想加入你们!”
郝仁义打量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想加入我们可以,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了!”
“有有!只要让我加入你们,我什么都愿意干!”
郝仁义看了眼山哥,山哥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刀递给他。
“接着啊!想加入我们就得有投名状!”
中年男人颤抖着接过砍刀,胆战心惊的问:“大,大哥,什么是投名状啊?”
山哥残忍的笑了起来:“人命!”
“啊!”中年男人嚎叫一声,手一哆嗦里的砍刀掉到了地上,他面无血色的看着阴着脸的山哥:“我…我…没杀…杀过人…”
“你不杀人,一会儿死的就是你!”山哥捡起地上的砍刀,冷冷的看着他:“富贵险中求,老子的快活你可是想象不了的!不加入我们就得死!”
中年男人摇摇头退了回去,眼泪鼻涕的糊了一脸。
山哥鄙夷的唾道:“哼,懦夫!”
这时,小五抱着柴火过来了。
不一会儿,火堆熊熊的燃烧起来,映照着流匪凶残狰狞的面孔,也映照在羊们面无血色惊恐绝望的脸!
郝仁义冷声道:“你们一个个来,把身上、包袱里值钱的都拿出来!要是有所隐瞒,别想囫囵个的离开!”
山哥大声喝道:“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耽误我们功夫!”
田园园在包袱里翻出九两多的银子,这是以前的钱,并不是孟季离开时给的。
她掏了出来,放在自己的面前。
田大壮想要伸手拿,田园园抓住他的小手。低声哄他:“大壮,咱不拿啊!他们都是坏人会打你的小屁屁。”
大壮就乖乖的依偎在她怀里,乖巧的不得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特别省心。田园园抱着他,忧心忡忡,希望能破败免灾,千万别伤害她们俩!
小五拿着布袋子过来收钱,走到刚才想要加入他们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然后他对着小五小声说了几句。
那小五转身抓住第一个交钱的男人,上去就是两个巴掌,打的那男人鼻血都流了出来。
“你他娘的,敢藏银子!不想活了?!”
那男人哆哆嗦嗦的从屁股底下拿出了两锭银子。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把藏起来的银子交了出来,脸色吓得煞白。
田园园恨不得给那个告密的中年男人两脚!这种人最恐怖了,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干出来!
等小五拿着袋子过来,田园园把藏起来的连带那九两银子都交了上去。
郝仁义掂了掂收上来的银子,啧啧两声:“你们这么多就这点银子吗?这点还不够我们兄弟喝酒呢!小五把女人抓出来!等咱们爽够了再卖到窑子里!”
最后从他们里面抓出了四个女人。
山哥扫了一眼田园园说:“你看他是不是女的!还带着孩子!”虽然长的一般般,但是天黑了都一样。
小五走了过来,在田园园胸前摸了一把摇摇头:“平的,是个男的!”
……小五你礼貌吗?!
田园园也不知道该感谢自己胸平还是感谢这个小五眼瞎!明明自己还有点胸啊,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男的了?!
随后她知道为什么说自己是个男人了!
山哥可能觉得热脱下了外裳,露出雄壮的上身以及过于发达的胸肌。
两相一对比,田园园输了,还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站起身对流匪说:“等等,我也要加入你们!”
山哥打量着他。他面容白净,身体比刚才的中年男人结实了许多,道:“刚才说过了,投名状!”说完将砍刀递给了他。
他接过砍刀,颠了颠。两目一凛,反手砍到告密的中年男人头上,一蓬鲜血溅到半空,那男人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领了盒饭。
变故陡生,吓得其他人质纷纷尖叫,抱头乱窜!
“他奶奶的,叫什么叫!谁再叫老子就砍死谁!”说完,山哥举起大刀。
人质们顿时闭上嘴紧紧挤在一起,年轻男人的周围顿时空了出来。
年轻男人目光冰冷,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白净的脸上溅了几滴血,月色里长身玉立像是一个玉面罗刹!
“不错!够狠!你叫什么?”郝仁义满意的看着年轻男子。
“高瞻!”
“有前途,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
高瞻微微一笑,山哥过来伸手要砍刀。
变故就在一瞬间,只见那高瞻挥刀一扬,山哥的半截手飞了出去,不待所有人回过神又是一刀劈在他的脖颈上,鲜血飙出半米高!
电光火石间,山哥也被淘汰了!
小五见此举起砍刀向高瞻劈了过来,这时另一个少年从人群里扑倒了他。
少年从背后将他死死压到地上,然后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击打了两下,砍刀便脱了手。
他看着不大,能扑倒小五也是仗着出其不意。
少年见砍刀掉到了一边便想去拿,但是小五用力一顶,差点将他翻到一边。连忙用最大的力气死死摁住他的头,看能不能捂死他!
他涨红着脸对其他人求救:“大家来,一起杀了他们!”
其他人一个个吓得脚软腿软,连逃跑都跑不了,更何况帮忙了。
第64章 生天
更有甚者还骂他们:“看你们干的好事!我们都交了钱,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放我们回去。你们杀了他们的人,万一他们恼了杀我们灭口可怎么办!害人精啊!你可害死我们了!”
“赶紧住手,给他们磕头赔罪!”
“大爷们,都是他俩干的好事!跟俺们没关系!千万别杀我们呀!”
“跟我没关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少年红着眼睛看着这群贪生怕死的人!
高瞻提起刀就要去帮忙,忽然脑后生风,他赶紧向前一扑躲过了郝仁义的偷袭!
“你以为我们都是吃素的!”郝仁义恶狠狠的看着他,提刀劈来!
高瞻没办法施救,只能先杀流匪头子!
这边少年显然不是流匪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掀到了一边,随后小五举刀向少年砍来!
就在这儿千钧一发之际,一把菜刀狠狠刺进他的大腿里,接着菜刀被人拔了出去。
小五只觉的大腿刺痛,一股股热流顺着伤口涌了出来,他捂住腿扭头看去,是那个抱孩子的年轻男人!
下一秒,手中一空。他迟钝的转过头,一阵寒光劈来……
小五死前脑中闪过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果然说的没错!
就这样流匪小五也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少年脸上溅着点点鲜血,惊魂未定的看着田园园:“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完了!”声音刚刚变声,像是公鸭子在叫。
田园园拿菜刀的手抖的不像话,粘腻的鲜血沾了她一手。
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快帮那个男人!”
有了少年的帮忙,两人很快就把郝仁义也杀死了。
高瞻和少年顾不得休息,将流匪的尸体抬进破庙,等他们出来后,脸色极其惨白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田园园将菜刀塞回后腰里,抱起田大壮背起包袱就要离开。再不走,等其他的流匪回来谁也跑不掉。
“等等!”高瞻提着流匪的口袋走了过来,他从里面掏出一把银子递给她:“你该得的!”
“…多谢!”田园园抓住银子道了一声谢便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那些人质气急败坏的声音:“那是我们的银子还给我们!”
然后高瞻冷冷得声音传了过来:“这是你们的买命钱!还不滚?!”
少年的公鸭嗓也传了过来:“要不是我们哥俩你们早死了!刚才我差点被人杀了,就那个小哥出手帮忙了!再不走,我们不介意再杀几个…”
田园园顾不上其他人了,她赶紧去小溪边把银子挖了出来,数了数数量后装进包袱里后,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许久,直到天亮了才瘫倒到地上。
田大壮累的早就睡着了。
田园园摸着田大壮的头,望着头顶的婆娑的树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想起包袱里的银子,她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娘还是福大命大。这都活了下来!还赚了四十两银子!哈哈,这无本的买卖真特么适合我!”
高兴够了她抱起大壮,找了一处高草丛也顾不上刺挠不刺挠的,躺进去补眠了。
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她还怕遇见在林子里的流匪,那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惊胆战,总算有惊无险挨到了天亮。
她们在路上耽搁了许久,得赶紧到三河城报到去。
等她醒来,已经到了中午。
田大壮也饿了,哭哭唧唧的。
田园园从包袱里拿出干粮递给大壮,大壮抱着干烧饼啃了起来。
她上次吃东西还是昨天中午,干粮已经不多了,要省点吃才行。
她看了一下太阳,记得临睡前太阳在自己的后面,三河城在西边现在只要向前走就行了。
也不知道这些流匪带她们去哪儿了,她走了一天才看到官道。
田园园花了半钱银子从一家老小的手里买了些干粮和水,她们母子俩才算缓了过来。
到了晚上她还是钻进林子休息,白天赶路的时候也是从林子里走的,一转头就能看到官道,毕竟走官道能少绕些远。
又走了两天,田园园终于看到了三河城影子。
三河城确实是一座城,城墙高耸入云,城下还有一条长约数丈的护城河。
从路上到城里是座三条车道的石桥,桥上铺着大青石板。
中间的城门和左侧门关闭着,只开着右边的侧门,来往的人只见进去没看到有出来的人。
她抱着大壮走进了城楼,宏伟高大的拱顶像是宫殿般。走出城门楼,便看见正前方有道关卡,所有进城的人自发的排成一列,等在关卡那里。
田园园垫着脚看了一下,是有人在登记进城人员,她赶紧带着田大壮排上队伍。
队伍前进的很慢,天又很热。不少人开始催促谩骂,有急性子的甚至想插队,人家肯定不让,你来我往的骂了几句,就开始动起手来!
千辛万苦的跑到这里后,又要在太阳底下等着,就是圣人也要骂娘了!
田园园拿出一件衣服盖在自己和田大壮的头上,席地而坐,管他打不打的只要别插她的队就行了。
开始是两个人打架,接着莫名其妙的变成多人混战,打了半天也没有人维持秩序,果然是三不管的城市。
直到快到了他们才松开手不打了,老老实实的排队登记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不少没素质品行低下的人也跃跃欲试。
这时,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堂而皇之的插到田园园前面!
这人看她孤身一人又带着孩子,一看就好欺负,所以才过来插队的!
田园园立刻站了起。,她知道一旦她退让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们定会接二连三的插她的队!
她要刚硬起来,要让这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队不是好插的,让想插她队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于是她拍了拍前面男人湿淋淋的肩膀:“喂!老兄!你插队了知道吗?”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实的点点头:“知道啊!我故意的!”说完,嘲讽的看着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插队不好知道吗?”田园园才不会惯着他,上辈子和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插队的家伙了!
男人点点头,不以为然的嘲讽:“知道又如何!”
第65章 进城
典型的我横我有理!
田园园将大壮放在地上,自己走到他跟前,仰头微微一笑!
男人低头看她不高兴喝道:“大热天的离我这么近干嘛!滚一边去!”
田园园眸光微冷,反手从后腰里掏出菜刀,迅雷不及掩耳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还问我如何?你插队让我很不开心!我不开心了,就得使我不开心的人不开心了,我才开心!”
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菜刀上还有斑斑血迹,立刻吓得面无血色:“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东西!”
田园园见他如此有自知之明,便微微一笑:“好说,回去排队去吧!把眼泪擦擦,再吓着我孩子了!”
男人看了一眼她怀里孩子,正咧着嘴笑呢!也不知道谁吓谁!赶紧屁滚尿流的逃走了!
田园园将菜刀插回后腰,对田大壮传授经验:“看见没!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学着点!以后对你的行为处事多有裨益!”
后面的听众也觉得甚是有理,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之后就没有不长眼的想插她的队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轮到她了。
负责登记的年轻男人看了她一眼,嘴唇上干燥起皮,有气无力的道:“户籍证明。”
田园园把户籍纸拿了出来交给他,他边录边问:“哪个县哪个村的?”
“安平县田家村!”
他登录完把户籍证明还给了她说:“每日辰时街上会发一次粮,你带着孩子可以额外补一个鸡蛋。相应的你需要到街上参加重建工作。”
田园园低声道:“我是女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相信:“你若是谎报性别会被轰出去的!”
“户籍上不是写了妻,田大花吗?我是田大花啊!”
那男人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户主,女的暂时不用。”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了。
田园园抱着田大壮走入了三河城中。
关卡后面是座拱桥,过了桥就是真正的城镇了。
映入眼帘的是烧毁倒塌的房屋,断壁残垣。墙上、地上有大片大片的褐色污渍。联想三河城发生了什么,便知道这是血液干涸后的痕迹!
街上有很多人修理着这些房屋,看起来热火朝天的,可是每个人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整个城里都是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她见每条街前和巷子口都有官府新立的指路牌,很快找到了三街三巷,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她的目的地,三街三巷三号。
门没锁,田园园推开黑漆大门。
这是一套青瓦青砖的小宅子,有五间瓦房,院子中央有个水井,贴着墙根种着一棵海棠树,此时过了花期叶子很茂盛。
院子里全部用青砖铺满了,手笔真大!
这样一套宅子搁在安平县,没有七八十两是拿不下来的。
现在居然免费给了她,果然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把门关上,走进正中间的瓦房。推开门的瞬间,赶紧闭上眼。她闻了闻屋里的味道,没什么臭味后,才缓缓睁开眼。
屋里很凌乱,家具东倒西歪的上面落满了灰尘,房梁上、角落里、家具上都结着厚厚的蜘蛛网!
不过看这些翻倒的供桌、桌几、柜子等家具,可以看出原主的家境不错。
堂屋的左边用博古架隔出一个房间,看起来似乎是个书房,书本散落一地,书桌椅子被倒在地,博古架上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抢光了。
右边的窗户下有张罗汉床,上面落了不少脏物,细看还有老鼠屎。
出了正中间的屋子,她又相继查看了两边的房屋。
左边是个卧室,有拔步床和衣柜,圆桌等,挨着的旁边是个净室,有浴桶、屏风等,居然还有马桶,不过马桶里的粪便已经生了蛆,恶臭难闻!
她捂住鼻子出了门,将门关上。
这些粪便不是原主人留的就是西夷人留的,总之这是见证屠城的粪便!
靠近大门的房子是个厨房,凌乱不堪,灶台上盖着不少柴火,大致看了一下,没发现有用的东西。紧挨着厨房的也是间卧房,里面有架子床、桌椅、柜子。
田园园参观完后,感觉这家人应该不是被杀的,而是逃走了。
屋里干净,窗纸完整,地上没有血迹或是人死亡后的痕迹。最重要的是西夷人会把床上的帷帐也给拆走吗?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件旧衣服,先把架子床给擦干净,接着把田大壮放上去,然后拿出他经常玩的小玩意让他玩。
别看这宅子不大,要想打扫干净,起码也得两天左右。
她准备先将这间卧室打扫干净,这样晚上就有地方休息了,其他房间等明日打扫不迟。
没有扫帚,她用旧衣服把屋里的土推了出去。然后去了院子里,想打桶水洗洗。
井边有根绳子垂进了井里,她提起绳子小心的往上拉,越拉越沉。心里头揣揣不安起来,万一拉出个死尸,这井水还能喝吗?
一只水桶拉了上来,她松了一口气。趴在水桶上闻了闻味道,还好除了水腥味没其他奇怪的味道!
这水源算是稳定了!
她就着水桶洗了洗手,将脏衣服随便洗了洗,搭在海棠树上。
她趁着把门栓上,天色已晚,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
夜幕很快降临了,田园园将床单铺到床上,枕着包袱母子俩将就了一夜。
半夜,田园园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啜泣声,那哀泣声忽远忽近,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
她睁开眼,窗户上映出一道人影,人影窈窕似乎是个女人。
“你是谁?”田园园迷迷糊糊的问道。
那人影一动不动。
田园园坐起身揉着眼睛:“你是隔壁的吗?”
人影依然一动不动。
田园园打了个哈欠,走了这么久她实在是太累了,又躺了回去搂着田大壮再次睡了过去。
良久,窗外传来了一声叹息,窗户上的人影也消失不见了。
第66章 打扫
第二日天一亮田园园就醒了,躺在里间的大壮张着小嘴睡的正香。
她揉着脖子看了一眼窗户,昨晚上窗户外面好像站着一个女人……是做梦吗?
还在回想是不是梦的时候,一阵铜锣声传了过来。
对了,昨天登记的小哥说过早上会发粮食,
她赶紧抱起还在睡觉的大壮去领粮食了,跑了两步又回去背上包袱。
钱可不能丢啊!
循着铜锣声,她向主街跑去。
只见两个男人,一个拉板车,一个敲锣,正在街上吆喝:“领粮食了!领粮食了!快出来领粮食!该上工的上工啊!”
田园园赶紧走上前:“我来领粮食了!”
敲锣的看了她一眼:“男的出工才能领!”
田园园想起昨天登记小哥说的男的要去干活的。她微笑道:“我是女的呀!长的像个男人而已!你瞧这是我儿子,我生的!”
男人扫了她一眼,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在纠结她的性别。
另一个男人探过头来,也上下打量着她。良久才道:“女的,三两,孩子二两一个鸡蛋!”
田园园觉得自己被这两个男人冒犯了,转念一想就当他们都眼瘸吧,得罪了没什么好处!
说完,男人从板车的布袋里掏出一个斗斛,扫了她一眼:“你没带口袋吗?”
田园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刚来又跑的急,忘带了。你放我衣摆里吧!”说完,卷起下摆示意他倒这里。
他把粮食倒了进去,田园园一看又是糙米。
现在这情形跟她刚来田家村分家时一样,简直历史重演。
敲锣男人还拿了一个鸡蛋给田大壮。
田园园身上背着包袱,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提着粮食和鸡蛋回去了。
回到家后,她先把粮食倒到床边的桌子上,然后把鸡蛋剥了壳喂给田大壮,等他吃完鸡蛋后,又掏出半个烧饼让他先啃着。
她干嚼了另外半个烧饼,等吃完后开始大扫除!
大扫除从厨房开始的。
她先把柴火从灶台上拿下去搁在了角落里,发现灶上居然有口大铁锅。铁锅里面都是灰尘和灶台一个色,怪不得一开始没发现。还在门后发现一个快要散架的扫帚,她找来绳子随便绑了两下,便能用了。
不放心自己在屋玩的田大壮,每隔个几分钟她都要看看去,好在这孩子有个玩具就能玩上许久,看他玩的开心便去打扫厨房了。
她先扶起碗橱靠墙立着,一打开碗橱的门便看到里面有不少盘子和碗的碎片,在最下面倒是有三个完好无损的碗和一个盘子。
“哈哈,意外收获啊!”
她将碎掉的碗和盘子清理出去,把完好的碗和盘子放到橱柜的上面,接着开始扫掉灶台上的灰。
半个时辰后,厨房打扫干净。
紧接着她开始打扫正堂,先将所有家具摆放整齐后,把家具上的灰扫掉后,再把家具擦好。最后把书本上的灰抖搂干净,一一码好放到了书桌上。
她还在地上捡到一个耳坠和一个碎成两半的玉镯子,玉镯通透看起来成色不错,将它们放到了博古架上,便继续打扫起来。
打扫到罗汉床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不少玉珠子,全部扫出来后居然有十五颗之多,看成色大小应该是一串的。
她将玉珠和玉镯耳坠放到了一起,打扫到罗汉床旁边的圆角柜时,发现里面放着两套茶具,一套黑色的,一套青白色的。
她不懂茶具,把玩了一下觉得小巧玲珑,擦干净柜子后便放了回去。
最后把地上的土都扫了出去。
这家原主人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啊,连屋里的地都铺满了青石地砖。
说起来,这家的家具摆设比后世讲究的人家还要高大上,家具的材质她说不上来,但是入手厚重结实,看起来油亮古朴,应该挺贵重的!
一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全部都便宜了自己,田园园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正堂收拾完了,就开始收拾另一间卧室了。
这间卧室八成是主卧,里面有张在古装电视剧出现的拔步床,上面全是精美无比的木雕,各种各样的雕花端的是花团锦簇了!
窗户边放着一张梳妆台,可惜镜子的位置是空的,看来被人拿走了,梳妆台的小抽屉里空空如也,干干净净的。
倒是在顶箱柜发现两张被褥,上面被褥的被面被老鼠咬烂了,下面那张被褥完好无损。她将被褥拿了出去,都搭在海棠树上。
田园园顺道看了一眼田大壮。
田大壮看见她了,眼泪汪汪要抱抱。
“咋啦?想妈妈了?”田园园也顾不得身上都是土,抱起大壮搂在怀里亲了亲:“走,跟妈妈干活去!”
她抽起床单,把大壮带到主卧里玩去。让他玩着,自己继续干活。
等卧室打扫完,田园园看了看日头,先去做些饭吃。幸好包袱里有火折子,她中午煮了些糙米粥吃。先喂了大壮,剩下的她才喝光了,将锅碗刷干净后。
大壮有睡午觉的习惯。她哄着大壮睡午觉,等他睡熟后继续打扫卫生。
等卧室也打扫完了,还剩下净室了。
净室里最恶心的就是生了蛆的马桶。
她捂住鼻子先将马桶拎了出去,阳光下桶里密密麻麻的苍蝇宝宝看得更清楚了,争先恐后的蠕动着。
“呕~~”一声,她将中午的午饭吐了出来!
等心里那股干呕劲过了,她把马桶搁在门口。
然后她来到屋后面,刚才收拾卧房时发现屋后面还有一块空地。
屋后面是块废弃的小花圃,长方形的花圃里平平整整的,寸草不生。
田园园觉得这个小花圃很奇怪,一块空地怎么可能一根草都不长呢?
不过她也没纠结太久,从垃圾堆里长出一个大块的瓷片,跑到了海棠树下挖了一个深坑。
这个深坑田园园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挖好。
挖完坑后,她把海棠上晾晒的被褥拿回屋里。随后将马桶里的污物到了进去,接着又打了些水涮了三次,脏水也倒进了坑里,最后再用土埋实了。
田园园摸了摸海棠树叶,赞叹道:“明年你就更壮了!”
终是承担了所有的海棠树:“……”
第67章 寻妻
心头大患解决后,田开始打扫净室。等净室打扫完毕,天也快黑了。
她煮了些糙米粥,喂给田大壮。自己因为马桶事,实在没胃口。ζΘν荳看書
等洗漱完毕,母子俩在床上玩了一会儿,田园园困意来袭,抱着大壮瞬间入睡。
她今天累了一天早就坚持不住了,强打着精神陪大壮玩的。
这会儿实在太累了!
半夜三更,一道人影再次出现窗户上,哀怨的哭泣声也幽幽的响起来……
“呼噜呼噜~~”累的半死的田园园呼呼大睡,小呼噜也打了起来。
窗外的人影:……你礼貌吗?!为什么不害怕?!
就这样田园园一直睡到铜锣声响才腾地一下爬了起来!
得到今天得口粮后,田园园做好早饭先喂饱了田大壮,随后她将剩下粥一扫而光。
吃过早饭后,她带着田大壮出门转转。
除了在前街上参与重建的男人外,在其他街道小巷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田园园还为了得到一个精致的小宅院沾沾自喜,当天看一个男人扛着锄头从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里出来时,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这大宅门口是平整的青石步道,连大门都快有她们的门墙大,两边还有两座镇宅的石狮子。那真是威武霸气,做工精细!
光是大门就是这般气派,可想而知宅里面该是如何精美讲究了!
她羡慕看着男人:“兄弟!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能住这么好的宅子!”
扛着锄头的男人一听,摇头叹息:“俺家的人多才分了这么处大宅院,可是这院子有三进,俺们又住不完。一到天黑,这里凶的厉害,整夜都能听见女人哭。俺还想要小宅子呢!不说了,俺今天上工晚了得赶紧去!”
男人干活去了,田园园抱着大壮又顺着巷子转悠。
走到五街七巷时发现这是条死巷,可就是这条巷子让她浑身寒毛倒竖,田大壮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田园园心生寒意带着他赶紧离开了。
阳光下,巷子里的墙上、地下、甚至是旁边的柳树干上,全是褐色和黑色污渍,大片大片像是用血染的色,一股浓烈的异味充斥其中,令人见之头皮发麻!
这里曾经是成千上万的三河人惨死之地!
三河城收复后将士们曾在这里看到骇人的一幕!几千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相互叠压着,层层叠叠的堆了四五米高,腐烂的皮肉、流的满地的尸水,黑色的血液溅满巷道,尸体里翻涌着无数的长尾巴蛆虫和大快朵颐吃着死尸的巨大硕鼠,成为将士们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田园园也不敢带着大壮乱逛了,赶紧回家了。
总之越是靠近城里的深处,越是觉得毛骨悚然。整个三河城也就是门口和当街上有点人气,其他的地方像是墓地一样。
现在的三河城想要重建简直是遥遥无期,发生屠城后附近的县城和农户根本不敢过来,再加上一路有流匪虎视眈眈,除了他们这些迁移的百姓,谁也不敢踏入这虎狼窝!
若是没有官府出面剿匪,三河城的发展还需得等上一等。
田园园忧心不已,现在整个三河城全部仰仗着官府这点口粮,其他日常用品一概没有。现在还是暑天,等入了秋天气转凉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田园园已经安全进了三河城,再说孟季。
他带着部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从战场跑回了安平县,稍微在县里休息一下,便直奔田家村。
一进村,他们便惹来不少村民围观。
孟季只管向村西头奔去,属下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吁!”孟季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属下也赶紧勒马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倒塌的茅屋。
孟季吃惊的看着变成废墟的茅屋,他下了马走了过去。
院子里种着茄子、黄瓜和几样青菜,因无人打理已经长满野草。
两座茅屋倒塌后又经历了几场大雨,毁坏的不成样子了,长出不少野草。看这情形屋子倒了至少有几个月了!
“这位壮士?你是何人?”身后传来男人的询问声。
孟季转过身看去是个白胖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不少的村里人。
他的属下宋百年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你是何人?”
田有海擦了擦脸上的汗:“我是田家村的里正!”
刚才有人过来报说有二十来个骑着马的男人进村了。不知道他们来意如何,便赶忙找些村人过来瞧瞧。
没想到他们直奔村西头的茅屋,之前的茅屋一直是扫把星住的,忽一日茅屋塌了,这扫把星便没了踪影。
“这里住的女人呢?”孟季开口询问。
他的口气十分冰冷,田有海吓得一个激灵:“这,这扫把…”
男人冷冷的看了过来,冰寒的眼神让田有海把扫把星三个字咽了回去。:“呃,田大花他们母子在房子塌了后,就不知所踪了。”
有人认出他是田大花的男人说道:“今年六月份,下了好几场的大雨。屋子倒了后,她们母子就离开这里了!”
孟季心里钝钝的疼了起来,孤儿寡母在屋子倒后能去哪里啊!
他看了一眼田有海:“我记得这里的里正不是你!”
田有海赔笑:“确实不是我,原来的里正出了问题就不干了,现在是我了!不过我听村里说是原里正把田大花母子赶走的!”
“原来的里正在什么地方?”
“在他家!”
“带路!”
田有海也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里正,为什么就这么乖乖给这个男人带路。
到了原来的里正家,田满银蓬乱着头发,悠闲躺在院子里的凉阴里休息。
他看到田有海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不满地呵斥:“干嘛来的?不好好当你的里正,瞎跑啥!”
田有海赔笑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可是当着男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声下气的说:“他来找你,问问田大花的事。”
田满银这才抬眼打量他身后的男人。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高大男人,长的十分周正…是孟季!
“是你!”田满银坐起身,贪婪着看着孟季身上的衣裳,笑道:“这扫把星还真让她捡到宝了!”
孟季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田大花母子去哪了?”
第68章 恩人
田满银看着他谄笑道:“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的,又丑又脏,我家大孙女那是长的如花似玉…”
孟季打断他的话:“我问你,她们母子去哪了?”
“她们母子去哪?我怎么知道!”田满银抱着胳膊转过身。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很什么好顾及的。
孟季拧着长眉,寒星似的目光里好像有火焰跳。他已经没有那么的多耐心了,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人带椅子踹了出去!
田满银连带着椅子翻了三圈才停了下来,老胳膊老腿的撞的生疼,刚想爬起来发难就见人已经没影了。
再说孟季一脚踢翻了老里正,出了院子翻身上马。
“将军去哪?”宋百年骑马跟上。
“前面!”
果然跑了没几步,他们就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停了下来。
孟季伸手示意他们停下来,自己翻身下马前去敲门。
敲了两下,门开了一个小男孩探出头,仰望着来人。
孟季记得田园园说过她的父母还生了一个儿子,想必就是这个小男孩吧。
“你是谁?”小男孩问道。
孟季没有回答,而是:“叫你父母出来,他们知道。”
小男孩赶紧回去叫爹娘了。
等田有粮出来看见门口的黑衣男人,惊讶不已:“你?你是大花的男人?!你回来了?”
孟季施了一礼,无论怎么这个男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知道大花母子去了何处?”
田有粮尴尬一笑:“俺,俺不知道。”
孟季的眉头拧的可以打成了结,冷声道:“告辞!
说完大步走了回去,翻身上马拉紧缰绳就要策马离开!
田有粮这才看见他居然还骑着马,下意识的喊住他。
孟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问:“何事?”
田有粮搓着手腆着脸:“那啥,俺还救过你?你没忘了吧!?”
“宋百年,给他一百两!”
宋百年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看了看,扔给了田有粮。
“两清了!”
说完,孟季一拉马头向镇上出发。
宋百年紧随其后:“将军!咱可就剩下三百两了,你得省着点花!”
孟季回头看他:“怎么?大将军就给你这么多银子吗?”
宋百年委屈的点点头:“大将军说了资费紧张,让咱们少花点。这些钱不止是咱们来的时候的路费还是回去的路费呢!”
“知道了。”孟季嘴里抽了抽。
“姑娘慢走!”
青娘刚刚送走了买衣服的姑娘,便被孟季一行人包围了。
她看着这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们,吓得掩住了唇,故作镇定道:“不知尊驾是何人?所为何事?”
孟季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青娘见他十分面善,可是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人是谁。于是福了一福说道:“不知壮士找青娘有何事?”
“在下孟季,敢问青娘子可知我家娘子与孩儿去了何处?”
青娘想起他是谁了!正是园园那不负责任玩消失的夫君。
她沉下了脸:“你终于回来!”
孟季低头施了一礼,温声问:“让青娘子操心了,你可知园园母子去了何处?”
青娘原本想刁难他一顿好给园园出出气,可是一想园园带着孩子独闯虎狼窝,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她忧心道:“园园被他们村的里正报给了三河城的户籍里,她们母子俩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孟季心头一惊:“她们去了三河城?!”
“正是,园园说她们住在三街三巷三号,快去吧!”
“多谢!”
孟季翻身上马,箭一般的奔了出去,部下连忙策马跟上。
宋百年看了一眼孟季吃人般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很聪明的没说话。
这次他们去三河城还有个任务就是铲除劫杀百姓的流匪。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孤身一人…恐怕凶多吉少。
田园园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忽然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声音。
她抱起田大壮过去看看,终于这条小巷有第二户人家了。
隔壁大门大开着,她敲了敲门:“你好,有人吗?我是隔壁的!”
“有人!”一个像公鸭叫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一个穿着褐衣的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看见她,惊喜的说道:“是你?!”
这少年正是那是勇斗流匪的兄弟之一。
田园园认出了他,笑道:“是我!真是有缘啊!我们住在你们隔壁,以后就是邻居了!”
那少年回头喊了一声:“大哥快来!你看!是那天帮我们的人!”
高瞻也走了出来,两只袖子卷着,手上还拿着抹布,看来正在打扫卫生。
他见到了田园园母子眼睛一看亮,笑道:“是你呀!在下高瞻!”说完,抱拳行礼
少年抱拳道:“我叫高远,他是我大哥!”
田园园想抱拳来着,但是她是女的又不会这里的行女子礼,只能福了福身子道:“小妇人田园园。”
“你是女的?!”高远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这长的太像个男人了,比他还有英气!
田园园哈哈一笑:“如假包换的女子,要不是我这个尊容那些流匪早把我绑了!感谢爹妈把我生的像个男人。”
高远见她没有其他女子的矜持造作,反而落落大方顿时心生好感!
“哈哈,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高远哈哈大笑起来。
“小远,不得无礼!”高瞻轻喝一声,便向田园园告罪:“田,田姑娘,我家弟弟没大没小不懂礼数,还望见谅!”
田园园笑眯眯的摆摆手:“这有什么,我不介意的!对了,咱们差不多时间走的,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话音一落,高远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少年的笑声更像公鸭叫了,多少有点刺耳。
高瞻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正要阻止口无遮拦的幼弟。
谁知,高远嘴快直接把他哥的糗事爆了出来:“哈哈,我家哥哥不识路,害我们绕远走错了!”
田园园听罢也笑了起来。
得,这两人真是臭气相投!
不过这两人也没多少时间在一起,高瞻兄弟每天都要出工参加重建。而像田园园这样带孩子的女人只能呆在家中,城里并没有其他的工作。
所以每天又是田园园和田大壮两人守在家中。
第69章 入梦
这一日,田园园搂着大壮睡午觉。
睡意正浓时,忽然有个女人从外面推门而入,田园园睁眼望去。
五官秀丽,身形婀娜,竟是位极其美丽的女子。
她穿着浅碧色的衣裙,裙角缀着朵朵海棠,行走间玉击环响,叮叮有声,霎是好听。
“你是谁?”田园园听见了自己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呢?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梦里却身不由己。
那是种玄妙的感觉,好像身体是身体,意识是意识,两者分之,是她又不是她。
女人微微皱起柳眉,眼角微红我见犹怜。她微微一福,软声道:“妾柳如玉拜见娘子。”
“你有事吗?”
柳如玉道:“妾三番两次夜半入梦,娘子睡眠极好,竟然无法与你会面。这才白日入梦来,若是吓到娘子了,如玉向您赔罪。”
田园园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向来是睡着后雷打不动,再加上这几日舟车劳顿又兼之打扫卫生,故而睡的更加熟了。
听她说入梦,田园园立刻明了她是彼世之人,几次来寻自己想必是有事相求。
这女鬼漂亮极了,反而不觉得害怕,便问柳如玉:“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柳如玉道:“多谢娘子垂怜,妾不是在屠城中死去了,而是死于两年前。妾被夫君杀死后,尸体被他埋在屋后的花圃里。在你来之前也有其他人搬来,可惜住不了几日就离开了…妾便在这里等了许久…直到你来了…妾衣服暗袋中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妾夫君正是因为此物杀死妾的……他为了金银财宝引狼入室,三河城的百姓成了他攀上高位血淋淋的垫脚石……他便是屠城的罪魁祸首!望娘子为民申冤,莫叫三河百姓白死!”
田园园心里觉得麻烦,但是一开口却是:“他是谁?”
“冯与甯。”
田园园不受控制的点点头:“好,我记住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冯与甯将得到法律的制裁!”ζΘν荳看書
柳如玉道:“多谢娘子高义。妾,妾有一事相求。”
“呃,你说吧!”
“妾死的时候,被他用床单随意包裹了一下。待你挖出妾的尸首后,请重新安葬妾。”
“好说,也是应该的。”
“多谢娘子的大恩大德了!妾还有一事相求…”
“你的事确实不少……”田园园皱着眉头。
一会儿要拆穿那个冯与甯,一会儿要入土为安的。还没办呢,田园园就觉得好麻烦!
“……妾死的时候身上有不少首饰,全部赠予娘子。”
“是吗?那你有事就说吧!”
柳如玉道:“你前日打扫出来的玉珠乃是妾生前心爱之物,是妾父亲亲手制作赠与妾和胞姐。妾的玉珠上刻得是佳人难得四个字,而胞姐的则是倾国倾城。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胞姐后,便将此珠还给于她,全了这世姐妹之情。若是遇不到便赠与你…”
“好的,我记得了。天不早了回吧!”
柳如玉叮嘱道:“恐夜长梦多,越快越好!妾等了两年,方才遇到你,此事便是你的业果,万万不能食言而肥啊!”
田园园有点不高兴:“你的事好多呀,感觉好麻烦!”
柳如玉第一次见到不怕鬼的人,之前的住户在她现身的第一晚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唯独她没吓走,这便是她们的缘分!
“娘子,你且看我!”
柳如玉说完,原本好看的皮肉像是融化般,一块一块掉了下来,露出血肉模糊的骨头…扑哧一声,眼珠也掉了下来。好好的一个美人,霎时变成了一个臭肉烂骨的尸体。
要是换了一个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可是田园园最喜欢看血肉横飞的欧美丧尸片,什么丧尸出笼、活死人黎明、活死人归来…那里面的服装道化可比柳如玉恶心恐怖多了!
她上下打量着,还啧啧有声的品头论足一番。
气的柳如玉大家闺秀的姿态也不要了翻了翻白眼。结果翻过度,一只眼球掉了出来,末端连着一丝烂肉要掉不掉的。
“你要不拽下来,多难受啊!”田园园嫌弃的看着她:“好好一个大美人搞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我走啦!以后这房子归你了!”柳如玉气的也不妾来妾去了!
田园园奇怪的道:“本来就是我的啊!不过房子够小的,要是再大点就更好了!”
白得一套房子她还嫌弃上了,柳如玉为了阴寿着想消失了。
田园园意犹未尽:“我还没问你阴司长什么样呢?!”
这时传来一声叹息,便再没了踪迹。
田园园睁开眼,天还亮着…忽然传来一阵铜锣声。
这不是领粮食的铜锣吗?
她竟然从昨天中午睡到第二天早上?!连忙看了看身边还在睡觉的大壮。
见他安安稳稳的正睡着,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手摸到了什么,她掀开床单,一串玉珠子映入眼帘。
她拿了起来一看,正是那日从罗汉床下找到的,不过当时是散的啊,这会儿被人串成了串。
阳光下,正中间的几颗玉珠上确实刻着佳人难得。
原来不是梦啊!
带着大壮领完干粮后,她向高家兄弟借了一把铁锹。
临走前,高远小心翼翼的问她说:“你来这么多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田园园想了想:“没有啊!挺正常的。”
高远呼了一口气,笑了一下说:“没事就好。我昨天上工时,才知道你住的地方是这里有名的凶宅,说是一到晚上就有女人哭。而且每一个住过的人都听见了,所以谁都不敢住了!你可真倒霉被分到这个院子了!”
“没有,我睡的挺好的!”田园园想起什么,对高远说:“对了,帮我一个小忙呗!”
“你说!我哥今天上工去了没让我去。今天有的是时间!”
田园园笑眯眯的看着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是这样的,我昨天睡午觉有个女人让我去挖她的尸体,我一个人干不了……”
第70章 挖尸
“砰!”一声巨响,大门狠狠地被关上了。
门后面传来高远带着哭腔的公鸭嗓:“那就是鬼啊!!!”然后说什么都不肯去帮忙。
她只好带着大壮回去了。
等给大壮喂完饭,她就再次敲响隔壁的大门。
“是,是谁?”高远迟疑的问。
田园园笑道:“我田园园,别害怕。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大壮!”
“噢,好的!”高远这才打开门接过大壮,眼神飘忽低声劝道,:“田姐,你还是别挖了!太恐怖了了!万一她变成厉鬼凶性大发,说不定就把你吃了。”
田园园摸了摸大壮的头,笑道:“我跟她无冤无仇的,干嘛要害我!再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说完便回去了。
“你要是有事就大叫,我会来帮忙的!”
“知道了!回去吧!”
她将门关好,扛着锄头来到屋后面。
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小花圃有问题,果然真有问题。
铁锹插进土里开始挖了起来,从清晨一直挖到了中午,铁锹才碰到什么东西。
她轻轻用铁锹将土扒拉开,随后出现一个用床单包裹的人型。
不过奇怪是没有蛋白质腐烂的臭味。
她先把人型床单拉了上来,忍住恐惧,深吸一口气扒开了床单。
一打开泥黄色的床单,里面露出许多白色的粉末,她用铁锹将白色的粉末扒到了一边后,又是一个白色的床单。还好外面的床单包的很松散,极其容易扒开了,里面的粉末全部落在地上。
接着她再把白色的床单扒开,一具保存完整的干尸出现在眼前。
她身上的衣服和那是的入梦的女子一样,裙角也绣着好看的海棠花。
“你说过,你身上的首饰都是我的了!”
田园园说了一声,将她头上的玉簪、花钿、耳坠、项链和金镯子都摘了下来。她的动作很小心连一丝头发都没有弄乱。
柳如玉说过有一个证据在衣服上,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田园园在她的身上摸了起来,最后在她的裙角发现一个缝起来的暗袋。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暗袋撕开,里面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皮子,还夹带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上面都是歪歪扭扭的蝌蚪文。
看来这就是柳如玉说的证据吧!
她把东西收好,随后将女尸重新包裹起来,地上的那些粉末想必是石灰,所以才能保持的尸体不腐。
“我去看看有没有卖棺材的,放心给你买个好的!”
田园园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将她埋了回去。这次她埋的浅日后也好挖。
她扛起铁锹就要走,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女声传来:“妾~~要最好的棺材~~~”
“知道啦,你事可真多!”
她打了些水洗漱洗了一下,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去找高远。
高远抱着田大壮跟在田园园后面,不满地嘟囔道:“明明是你的孩子,干嘛让我抱啊!”
田园园回头笑道:“不用谢!”
高远眼睛瞪的溜圆:“我干嘛谢你啊?”
“谢谢我让你提前享受奶爹的快乐啊!除了我还有谁把孩子借给你,让你练手抱孩子啊!”
“…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明明就想让我抱孩子。”高远的嘴撅的可以挂了个油瓶,不过抱怨归抱怨,却没还给她。
“好啦,走吧跟我去趟登记处!”
“去那儿干嘛?”
“我挖了具死尸,想问问哪里有棺材卖!”
高远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你真的?真的挖出来了?”
“嗯,放在家里有点隔应。所以去问问有没有公墓啥的!”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登记处,田园园让高远等着自己,便上前询问。
登记的小哥一听,说道:“你去城西二街九巷找陈九,他负责收死尸的。”
“那有没有棺材啥的?”
“他那里都有。”
看着小哥见怪不怪的样子,田园园心情莫名沉重起来。
然后她和高远又去了城西找陈老九。
听他的名字,田园园还以为是个中年大叔,没想到居然是个年轻男人。
他眼角下垂,有点三白眼,有种刻薄寡恩的渣男气质。
“哎呦,有几具尸体啊?”
“??你知道我来干嘛的?”田园园惊讶的问。
陈老九从门口的木头堆上跳了下来,痞痞一笑:“整个三河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来自然家中出了死人。”
他伸出手指抬起田园园的下巴看了看:“我还知道你是女人!”
“你咋知道?你透视眼吗?”
田园园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
他仰头笑了一下:“我见过那么的死尸,男的女的,一看骨头就知道!”
“好眼力,我要一个好点的棺材。”
“那就来里面挑下棺材吧!”陈老九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跟上。
一进院子就看到满院子的寿材,颜色各异,款式不同,算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对了,我们还提供墓地噢!死的人太多了!城里都没地方了,只能埋到城外了。不过你放心啊!虽然在城外,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田园园看中一个棕红色的棺材,拍了拍它说:“它多少钱?”
“好眼力!它可是用整棵柏木做的,结实不怕腐蚀!睡个一二十年都没问题!一口价二十两银子!”
“…真贵!”
陈老九笑道:“咱三河城独一家!物以稀为贵不知道吗?当然贵了!”
田园园笑了笑:“你还挺诚实的!”
“实话实说啊!我这个商人最爱讲实话了!”
“就它吧,你再给我选块墓地吧!多少钱?”
陈老九笑道:“墓地不要钱,他们本来就是这三河城之中人!咱们这些外来户怎么能要他们的钱呢!”
“如此最好了!你这棺材送货上门吗?”田园园看着这棺材,她跟高远可抬回不去。
陈老九爽朗一笑:“自然,我不止送货还会送葬呢,敬惠二十两银子!”
“奸商!!”田园园捂住心口,连棺材带送货上门居然要四十两银子?!“你可真有素质,抢钱的同时还送了一个棺材给我!”
陈老九挑眉看她:“那要还是不要?”
田园园咬碎了银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要!”
第71章 送葬
天啦噜,她是传说中的败家子吗?刚从流匪那里赚了四十两银子,还没暖热就这么花出去。
田园园捂住心口,看着陈老九有气无力的说:“先说好,你把事办完了才能给银子啊!”
陈老九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做生意最讲诚信了!不过你得先付一半的定金!”
田园园两手一摊:“你先把寿材拉我家吧,我没带钱!到我家再给你定金!”
“没问题!”陈老九体谅道。
四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先给二十两也是为了怕她反悔。
然后他回屋拉了一辆板车出来,走到棺材的旁边。
“你自己不行吧!我们来帮忙!”田园园卷起袖子走过来,心里想着:自己帮忙干活,不打个折他也说不过去。一会儿讨价还价一番,怎么也得少个五两银子吧!
她算盘打的不错。
可是,陈老九挑眉瞅着她奸笑道:“我自己就行!我怕有人帮我干活了,借着话头让我少点钱。我呀这人独不给这个机会。”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哼!”田园园的算盘落空了,冷哼一声:“守财奴!”
随后走到一旁抱着双臂和高远冷眼旁观,看他怎么一个人把棺材弄到板车上。
只见陈老九将板车插进棺材的底部后,使劲一撅,棺材的后半部分就翘了起来。
要是有个人过来压住车把,陈老九再这么一推自然就上去了,可惜就他自己!
田园园冷眼旁观,等着看他笑话!
谁知,陈老九确实有两把刷子。只见他压着板车前面,车尾用力往上一挑后,再迅速把板车压下,趁着棺材在半空短暂的瞬间,眼疾手快的插进棺材下。
于是整个棺材大半个都在板车上了,随后,他在将板车前边压低,这样尾部就高高的翘了起来。接着压着板车晃了两下,整个寿材便彻底装上了板车。
一撅一挑一插一压一晃,无不需要强大的力气来支撑的,可见这陈老九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田园园和高远惊讶的合不拢嘴,两人热烈的鼓起掌,田大壮有样学样也用力的拍起手!
陈老九压着板车把,脸不红气不喘的,看到田园园他们如此捧场,骄傲的抬起头:“这都是小手段!我可是三河城唯一的送葬人没点本事怎么混!你们家在哪?前面带路!”
田园园从高远手里接过大壮,走在前面带路。
城西和他们住的城南不同,到处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可以看的出来当时这里受到了最严重的破坏。
最重要的是好像除了陈老九,这里几乎没见到其他人的。
田园园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转头问道:“这里就你自己住吗?”
陈老九拉着寿材正跟在她们身后,听了田园园的问题后。他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三河城四个城区里,就城西破坏的最严重,死的人最惨。我来这里快一年了,目前就我自己!”
高远好奇的问:“你不害怕吗?晚上就你自己!黑乎乎的都没有人!”
陈老九笑道:“我是帮他们收尸的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我刚来的时候才可怕呢!虽然军队已经清理过了,但是经常能看到死尸呦,水缸里、柜子里、水井里都有各种各养的腐尸。那时候我每天可忙了,到处去收尸呢!累都累的要死,哪有时间去害怕啊!”
高远敬佩的看着他:“你真厉害!”
田园园有些羡慕:“那时候一定很挣钱吧!”
“没错,可是这些钱我宁愿不挣,也不想死这么多人!”陈老九感慨道:“还有啊!你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这么大方啊!草席一裹,随便给几个钱就让我拉走随便处置。可这些人生前受尽折磨而死,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曝尸荒野呢!于是我便把他们都埋了起来,回归故土也是对枉死的灵魂最大的慰籍了!”
“想不到你这奸商还挺善良的!”田园园叹息不已。这奸商真是会说话,三言两语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若是无利可图,他怎么会干这又脏又臭的工作……
突然旁边传来抽泣的声音,她疑惑的看过去,高远捂住嘴眼泪汪汪的。
她不敢置信:“你至于吗?!”这奸商的话居然还有人信,就是是骗小孩的。
陈老九打量了下高远:“小伙子我见你心地善良,是个做送葬人的好苗子。怎么样,我这个工作工钱高福利好,要不要做我徒弟?”
高远擦了擦泪说:“我得回家问问我大哥。”
田园园来劲了:“他要是做你徒弟了,可不可以给我便宜点?”
“一码归一码,一分钱都不会少!”
“哼!奸商!”
几人很快就到了田园园家。
她家的大门只是用树枝别住了而已,不过她可不怕被人偷了。
“你们家在这儿?”陈老九惊讶的看着黑漆大门,随后向田园园投来敬佩的目光:“三街三巷三号,在三河城里很出名的。说是有个女鬼,怎么样你见过吗?”
“…不止见过,我还买了棺材准备埋她呢!”一说起她,田园园就想起她的四十两银子!
噢!心痛至极!
陈老九倒吸一口气:“你是说,女鬼就是一会儿要埋的死尸吗?”
“没错!害怕了?”田园园斜眼看了他一眼。
陈老九啧啧两声,笑道:“害怕是什么?我陈老九可不知道!不过居然真能看见鬼,我还是挺激动的!”
“想什么呢!她才不会随便出来!咱们赶紧挖吧!要不然等天黑了就出不了城了!”
“没关系,你跟着我就能出了!”
田园园领着陈老九进了院子,高远则抱着大壮回他们家了。
走到了屋子后面,田园园指着花圃说:“她就在那里!”
陈老九点点头,拿起了旁边的铁锹挖了起来,田园园埋的浅,两三下就露出了人型床单。
“这些白色的粉末不会是石灰吧!看来死的不一般!”
“没错!她死的蹊跷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第72章 公墓
陈老九便不再多问,将周围的土都清理干净后,弯下腰去抱尸首。
可是他试了两次都抱不起来,明明是个瘦小的女人却好像有千斤之重,无论怎么抱都抱不起来。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田园园说道:“我抱不起来,她太重了!”
“不会呀!我都弄的动你怎么会弄不动?!”
“你来试试!”
田园园拽着床单将尸体拉出土坑,轻轻放在一边说:“你看很轻的,不会是你不想抬才故意的吧!”
陈老九走过来打量了一下尸体,皱起了眉头。忽然灵光一闪:“她可能不想让我碰,或者是男人碰!”
田园园一听脸皱的像是一个大包子。这个柳如玉事就是多,人都死了谁抬不是抬,偏偏非要她来抬,明明掏了四十两银子呢!
“我的柳大美女啊!咱们可是付了四十两银子的,不要他多干的活,怎么对的起四十两银子呢!”
陈老九瞥了她一眼:“喂,我就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呢!”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听着就听着,不想要银子了?赶紧去试试!”
这一次陈老九很顺利的把柳如玉弄进了棺材里,田园园提着铁锹也跟了出来。
“没想到她也是个财迷呢!”田园园无心的吐槽了一句。
陈老九拽住板车的车把,听了她的话警告说:“别乱说话,少议论死去的人。”
然后,他拉着车把使劲一拽,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他回头看着那棺材和板车,这次就像钉在了地上,无奈的看着田园园:“你看叫你议论亡者,她生气了!”
田园园捂住额头,这柳如玉可真是不折不扣的事妈!不就是说了她几句至于嘛!
“你怎么知道她是生我的气,而不是讨厌今天得日子啊!说不定今天是个诸事不宜的坏日子呢!”
“想什么?今天是除了下葬其他都做不了的好日子。对了定金给我!”说完,陈老九伸出了手掌。
田园园无语的看着他:“晚点不行吗?”
“早给晚给,一样的给!快点啊!”陈老九催促道。
田园园只好回屋去拿银子,当把银子放进陈老九的手里后,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就是盯出坑来也是我的了,赶紧哄哄她上路,我也好拿到另一半钱!”
田园园冷哼一声走到车前敲了敲棺材哄她:“柳大美女,咱们要走了。你想想啊,天这么热在外面呆久了会招苍蝇的,到时候它们一窝蜂的跑来在你身上产卵,那就不得了。那些卵一旦孵化了,你身上可全是蛆呦,在你身上开美食节…还有,我问过这个奸商了。这个寿材虽然不是最好的,却是最结实的,防腐性能最好的,让你躺个百八十年没问题的!”
没看出这个田园园这么会忽悠,明明自己说的一二十年,到了她嘴里可是翻上了好几倍。
陈老九看着她和棺材互动,心想以后自己可以再吹嘘夸大点。
田园园拍拍手:“走吧!”
陈老九拽住车把用力一拉,果然可以走了!
他们还是从登记处那道门走的,陈老九说三河城中一共有四个门,但目前只开了西门口。
门口处排队的人不多,他们很顺利的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陈老九拉着板车带着田园园向南走去。
此时月亮高升,天已经黑了。
“若是南门开了,倒是不用绕这么远的路了。”
陈老九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将四个门周围的地形说了一遍,末了还简单说了三河城的来历。
三河城之所以叫三河城,原因很简单是在城池的东、南、北三个方向有三条河流经,这三条河分别是东川河、南洄河、北拒河。
陈老九的墓地在城池南边十里,可以看见南洄河。
不知走了多久,田园园看到了陈老九口中的墓园。
前方是片绵延数十里的草场,本该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如今坐落着一个一个的坟头,紧紧挨着,每个坟头前插着一个光秃秃的木头碑。皎洁的月光下成千上万座黑色的坟墓静静的矗立着,只一眼足以令人震撼!
田园园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坟墓,和后世的公墓不同,它们简陋而仓促,却带着令人愤怒的悲凉。
这里躺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曾经他们生活在这座城中,然而鲜活的生命在前年戛然而止,受尽折磨和凌虐凄惨的死去……
这一刻,田园园脸上是少有的肃穆,见到这些坟墓后才知道陈老九干了多么了不起的事,不由地赞叹道:“你真是功德无量啊!”
陈老九微微一笑,笑的极悲凉:“我小时候曾经在这座城中生活过,他们有的人很好会给我饭吃,有的人也很坏会骂我、放狗咬我,磕磕绊绊的长大后就离开了这里。但是这座城终归养大了我!也算是我为三河城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吧!”
走到离他们最近的坟墓处,田园园看到墓前的墓碑上写的不是名字而是地址。
“城南三街五巷二号?是他死的地方吗?”
“确切的说是尸首发现的地方。你选好位置了吗?”
田园园环顾四周,选了一处长满野花的草地:“就那吧!这么多花她肯定高兴。”
于是陈老九挖坑,田园园将铲下的野花都摘了下来。
“这里真好全是草场,地势平风景也好。”
陈老九擦着脑门的汗,喘了一口气:“这里曾经是城里大户吴家的跑马场,每月十号这里就会举办马球会,那真是人山人海热闹极了。不止那些世家子弟会来,还有春渡楼的清倌和南倌也会来呢!我当年见过玉楼公子一面,那真是惊为天人呢!”
田园园好奇的问道:“清倌我知道,那南倌是什么?还有玉楼公子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
“我乡下来的,附近连个青楼都没有。没啥见识!”
陈老九从挖好的土坑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第73章 找到
“这都不知道!南倌就是男清倌!玉楼公子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头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最重要的是人好看。多少富人一掷千金博君一笑,可惜可惜呀也化作一捧黄土了。好了,坑挖好了。”
“啧啧,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两人开始干正事了,以前田园园则见过下葬,当时是六个男人架着棺材往坑里下。如今就他们俩,这可怎么办?
陈老九大手一挥:“起来,我自己就行了”
说完,他便开始自己的表演了。
只见他猛地将板车一压,棺材就滑进了挖好的坑洞里。
“?”
刚才光顾着说话呢,田园园这才发现他挖的土坑又长又深和普通的坑洞不一样。
陈老九拿起铁锹开始填土,看到田园园震惊的表情解释道:“噢,这是我们这里经常用的填棺方式。他们惨遭横死,这种埋葬方式镇压安抚的功效。”
田园园似懂非懂:“你是送葬人,你说是就是吧!”
不一会儿,一座新坟起来了。
陈老九从车上拿下一块木板,从怀里掏出一根笔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
他打开竹筒把笔蘸了蘸,问田园园:“写地址吗?最好是她名字。”
“就写她的名字吧。她叫柳如玉,柳树的柳,如果的如,玉镯的玉!!”
等陈老九把木头碑插进坟前,田园园把手里的野花放到了碑前。
“柳如玉这里风景很不错,很适合你的。安息吧!”
圆月皎洁,秋虫低鸣,晚风拂来,墓前的野花微微的颤动着。
两人刚到城门时,后面来了二十来个骑马的黑衣人。
陈老九拉着田园园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先过去。
等他们进了城,那些黑衣人还在门口的登记处。
田园园躺在板车上,好奇的问“晚上也不关城门吗?”
“以前关,现在城外闹流匪就不关了。若是迁移过来的老百姓到了城下进不来,还不是便宜了那些流匪。”
“有理!”
到了路口,陈老九停了下来转头对她说:“好了到地方了,把钱给我我要回去了!”
田园园翘起二郎腿:“我没带,正好把我送回家。”
陈老九认命的再次拉起板车:“你可真是物尽其用!还说我奸商呢!我看你有当奸商的潜力,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女人?”
“噢噢,你的长相让我忘了你是女人。”
“你的嘴损起人一套一套的。”
说来也怪,有些人气场合不合拍说几句就够了,田园园和陈老九毫不疑问是臭味相投的那种。
刚到家门口,两人就发现门口停了二十来个骑着马的黑衣人。
正是城门口遇见的黑衣人!
田园园见到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完了,柳如玉交给自己的秘密暴露了!!
这时一个黑衣男人下了马走过来。
“园园?”
这声音?
田园园坐直身体看去,刚才遮掩月亮的乌云逐渐散去。露出男人高大的身形,他长眉紧皱,如星的双瞳冷冷得盯着两人。
不是一去不回的孟季是谁!
只见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紧锁眉头的可以夹死苍蝇了。
田园园高兴地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伸出手笑道:“你来的刚好,给我二十两银子!”
孟季一顿,冷声唤了一声:“宋百年!”
随即另一个黑衣人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袋子数出两个银锭子交给了田园园,然后便退了回去。
田园园将钱交给陈老九,说道:“看好两清了!”
“对,以后多多照顾我的生意!”陈老九接过钱笑眯眯的说道。
田园园啐了一口:“呸!乌鸦嘴!姑奶奶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好走不送!”
陈老九拉着板车走了。
孟季伸出手向后示意了一下,宋百年便走了过来。
他低声交代了几句,宋百年便骑上马招呼其他人离开了。
嘚嘚的马蹄声离开后,门口便只剩下孟季和田园园两人。
孟季向她伸出手,冷声道:“过来。”
田园园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他的大手。
“刚才那人是何人?”
“噢,陈老九,三河城的送葬人。”
话音一落,孟季心头猛地一震:“那个孩子…死了…”
田园园抬头看他:“说什么呢!大壮好的呢!是我们住的院子里有个死尸!”
“……”谁让你说话说一半呢!孟季看着这个女人,快半年不见她又瘦了。
“你瘦了。”
“嗯,天天吃不饱,也没什么好吃的。能不瘦嘛!”
孟季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干又涩。
“好啦,我们去接大壮吧!”
“大壮是谁?”
“你给我的,你问我!”田园园斜眼看了他一眼。
孟季反应过来,大壮是那个孩子—周永臻。
“扣扣!”
田园园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不一会儿,高瞻打开了门怀里抱着大壮。
“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田大壮一见到田园园便伸手让抱抱,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高远从门后探出头:“你儿子真能闹,怎么哄都哄不好。还能吃,光是晚饭喝了一大碗粥!”
“多谢你们了,等日子好了定会请你们吃饭。”
田园园心疼拍了拍大壮的小身子。
高瞻看到她身后黑衣男人,低声问道:“田娘子,身后是何人?”
田园园笑道:“忘了说了,这是我相公孟季。孟季这是高瞻,小点的是高远。这几日颇受他们照顾。”
孟季上前抱拳施礼:“在下孟季,多谢两位对内子的照顾。”
高瞻回礼道:“哪里,哪里!相互照顾!”
高远笑着插了句嘴:“你媳妇可不是一般人……”
“咳咳咳!回家了!天晚了,我们要回家睡觉了!”田园园一听,就知道他要把自己勇斗流匪的事情说出来,她可不想让孟季知道自己是个悍妇,赶紧打断高远的话,然后抱着大壮拉着孟季就回去了!
高远跟他哥嘀咕:“我话还没说完呢,她就走了。”
高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人家夫妻团圆了,可不得回家嘛!”
第74章 真相
“好吧,不过她相公看起来好气派啊!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跟咱们不一样。”
“他是个当兵的……”
回到家院子里黑咕隆咚的,唯有月色皎洁。
孟季环视一圈,微微叹息。
田园园笑道:“嘿嘿,这可比住茅屋好多了,而且还不要钱!有什么可叹气的!”
“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青砖瓦房高床软枕的,可比以前的生活环境高出好几个档次呢!”田园园问他:“饿不饿?”
孟季摇摇头。他们在安平县刚吃过饭了,这会儿不饿。
“大壮也吃过饭,你也不饿。就我自己了…”
田园园打算不做饭了,自己一个人不值当再做了。
孟季见她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知她为了尸身之事跑了一天,想必连饭和水都没吃上一口。便道:“厨房在哪儿?有无粮食?”
田园指着离门口最近的房间道:“那里是厨房,里面有些糙米。你想干什么?”
“煮饭。你去收拾一下身上吧!”
闻言,田园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泥巴,今天因为柳如玉的事忙了一天,这会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会煮吗?”
“见你煮过,你去洗洗吧!”说完伸手去抱大壮。
大壮沉甸甸的小身子可是不轻,怪不得她会取大壮这个名字,确实名副其实。
田大壮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小嘴撇了撇快要哭出来了。
孟季没发现田大壮的委屈摸黑进了厨房。
田园园从水井里打了些水,冰凉的井水瞬间带走了焦渴。
等她洗漱后,孟季连火也未点着,正和田大壮大眼瞪小眼。
她走了过去,点火倒水煮粥一气呵成。随后在他的旁边坐下,伸手接过大壮。
大壮回到妈妈的怀里后,小嘴在妈妈的脸上啃了好几口,借此表达自己的想念之情。
“想妈妈了,妈妈也想你啊!”
田园园抱着大壮亲了半天,才算安抚了田大壮的思念。
孟季目光幽深的看着母子俩,直到田大壮不再黏着妈妈要亲亲为止。
“园园。”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田园园转头看去,面前是孟季放大的脸和唇上温柔的碰触。
他的吻渐渐加深,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
田园园感受到他的急切,厚脸皮如她也不由地红了脸。
许久他才松开田园园,望着田园园水光潋滟的眸子,重重出了一口气。
夫妻俩没再说话,静静看着灶里的火光。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熟睡的田大壮被携进床的最里面。
月光如水般从半掩的窗户里泄了进来,微微照亮了床上的两人…
一番云雨后,田园园趴在孟季的胸前半眯着眼。
孟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单薄的背部。
“你怎么找到我的?”田园园抬头看着他的眉眼。
他略微低头盯着她:“青娘告诉我的。这一路你辛苦了!”说完亲了亲她的额头。
田园园想起这半年来的经历,赞同的点点头:“确实辛苦!发生了好多事……”她将半年来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不过隐瞒了她遇到流匪的事情。最后问道:“你这次来是要带走田大壮吗?”
“真是辛苦了!”孟季一听她受了这么多苦,心疼的抱紧她。
“不是,我来剿匪的。三河城边的流匪猖獗,叔父命我来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聊的?”
“……”
田园园见他沉默不语,叹气道:“你叔父是孟星惟吧!”
孟季惊讶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你知道了?”
好像她是个傻瓜一样。田园园腹诽着,从他身上滚了下去。
她坐起身,头发瞬间披散下来,朦胧中增添了几分妩媚。
“我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酸秀才。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的叔父是谁!很惊讶吧!孟长辉!”
古人的名字与现代的名字有着本质的不同,名是名,字是字。名是在幼年的时候是由父母来命名的,类似于如今的小名。而字是男子成人举行加冠礼时取字,以示对本人尊重或供朋友称呼的,女子则在及笄许嫁时取字。
孟季是名,长辉是字。
孟季抬头看着田园园:“嗯,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孟长辉,孟星惟是我的叔父,正是平西大将军!”
“嗯,你怎么跑到了大青山还差点死了呢?还不从实招来?!”
“去年秋天我私下里……”
去岁秋,孟季奉孟星惟之命交一封书信与安西王。回城后遇到了追杀,刚到安庆县内突然体内陈毒毒发,不得已逃进了大青山。他在大青山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压制余毒,如此苦苦支撑月余。后大雪封山,饥饿难忍便铤而走险出去打猎,忽然毒发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后便遇到田园园。而后休养生息,正月时他借口打猎去了县城找到叔父的人,而后叔父明升暗降奉旨镇守三河城,之后便是和安西王一拍即合,高举清君侧大旗……
孟季平白直叙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寥寥数语却让田园园的脑中掀起巨大的风浪。
没想到田有粮真有眼光,这一捡就捡回一个将军!
她两眼放光的看着孟季,激动的抓住他的手:“你既然是将军,一定很有钱吧!”
孟季微微侧头躲过她狂热的目光:“……我的俸禄一年三百两银子,还是能养的起你的…”
“三百两?!你叔父不是那个什么什么侯爷吗?怎么这么穷?!”田园园可不信,堂堂一国侯爷怎么可能没有钱!
一想起叔父,孟季就一个头两个大。他小心的瞄了田园园一眼,心虚的说:“你有所不知,我们除了俸禄没其他经济来源了…”
“侯爷应该有些田地庄子啥的吧!?”电视剧里侯爷不是有什么封地啥的!或是庄子、田地…
孟季疑惑的看着她:“侯爷就是一个虚名,除了有些钱财上的补贴,便什么都没有。”
“……你们对的起侯爷两个字吗?这么穷。”
“……咳咳!”孟季握住拳头咳咳两声。他叔父还想他娶个有钱的媳妇贴补家用呢,没想到他娶了一个贫户女……这话他不可敢对田园园说。
第75章 货物
田园园忽然想到眼下的要紧之事,笑道:“那那,要是这个安西王当上了皇帝。你们就有从龙之功了,到时候肯定会大加封赏吧!”
孟季点点头:“事成后确实会如此。”
田园园摸了摸大壮熟睡的小脸:“大壮是谁的孩子?”
“是安西王的长孙。”
“……这个瓜真大!要是你们胜了,这孩子的未来不可限量……”田园园叹息一声。若是输了,他跟着自己便是农妇之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看来自己便是他们给安西王留下的退路了。
田园园觉得凉披上衣服。孟季伸手将她的头发从衣裳里挑出来。
“目前形势于你们不利啊,听说平西军被截在江南了。”
“定国候与我叔父有半师之谊,又是当世公认的战神,就是我叔父也一时半会打不了的。”
“你等一下!”田园园想起柳如玉留给自己的东西,下了床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翻出证物。
她将皮子和写着蝌蚪文的纸条递到孟季的手里。
孟季拿着它们走到窗户下,借着月光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不由地大惊失色!
皮子上画着三河城与西北边境防控图,纸条上的字是西夷的亚吐文。
“你是怎么得来的?”
田园园便将柳如玉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她多嘴问了句:“那个冯与甯是谁啊?”
话音一落,孟季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军!!”
“哇哇哇…”
田大壮被突如其来的大笑声惊醒,哇哇的哭了起来,田园园赶紧抱起大壮温声哄着,等他安稳下来,不悦看着失态的孟季道:
“你发什么疯?吓坏孩子了!”
孟季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目光狂热:“困局有解了!你当首功!”
“啊?”田园园丈二摸不着头脑!
孟季将东西塞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脸:“我恐怕要离开了!”
田园园不解:“啊?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来剿匪的吗?”
“现在有比剿匪更重要的事了!”说完,他开始穿衣服。
田园园拉住他的胳膊,急道:“这些流匪杀人越货,让三河城百姓苦不堪言!要是再不除,三河城将不复存在!而且我们现在只有糙米可吃,时间一久,百姓虚弱不堪,又怎么继续重建家园呢!无论如何,你要除了流匪再走!”
孟季想起城中荒废的情景道:“放心,我离开前定会安排妥当。”
田园园撇了撇嘴道:“嗯,流匪剿灭后,让官府出面把商路开通。”
孟季伸手抱住她:“好!等我!”
“等你。”又是等,什么是个头。
田园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孟季就像夏季的暴风雨样,忽地来了又忽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高远便过来敲门了。
田园园披着衣服过来开门看到是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高远看她打哈欠也不由自主的打起来哈欠。
“咋啦?”
高远揉揉了眼睛:“我的铁锹呢?我要上工了。”
田园园这才想起来,昨天好像忘在柳如玉的墓前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弄丢了。”
原以为高远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大方的说:“丢了就丢了,没关系!”说完,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不一会儿隔壁院子里传来少年人特有的公鸭嗓:“哥,我的铁锹让田娘子弄丢了。我就不去上工了……”
原来如此。
田园园取完口粮后,准备吃过饭就去墓园找铁锹,老是让高远这么闲着实在不利于兄弟团结。
回来时遇见准备上工的高瞻。
“吃了吗?”田园园打招呼。
高瞻温和的笑了笑:“吃过了,时候不早了我先离开了。高远在家,有事叫他吧!”
“嗯,我去墓地找铁锹正好叫他同去。”
高瞻忍住笑:“去吧。”
吃过饭后,田园园叫高远和自己出城。一听出城,高远高兴的跟过来了。
“咦?你相公呢?他怎么不陪你去呢?”
“走了。”
“刚来就走了?那他回来干什么呢!”
田园园咬住下唇,打炮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这里可有两个小朋友呢,可不能带坏了。
“谁知道!大壮去找哥哥去!”田园园把大壮交给高远。
高远苦着脸:“你儿子可沉了,也不知道你都喂他吃啥了!”抱怨归抱怨,还是伸手接过小肉墩了。
田园园笑道:“谁说的,他可瘦了不少呢!你看小脸都不圆了!”
高远摸了摸大壮的双下巴,不可置信:“这还不叫胖啊!”
两人说着话来到登记处,看到登记处与往日不同,多了许多身穿重甲的士兵。
“这是怎么了?”
田园园摇摇头,两人刚靠近关卡就被士兵拦下:“特殊时期不得出城!”
“那什么时候能出去?”田园园问道。
那士兵冷着脸:“等待通知!”
无法两人便回家去了。薆荳看書
回去的路上高远问:“你出城干什么去?”
“啊!去拿你的铁锹啊!我落在坟地里了。”
高远一听惋惜道:“那真是遗憾,现在出不了城了。”
田园园从他高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惋惜的模样:“你好像很开心啊!”
“有吗?没有的事!”
到了晚上,有人敲响田园园的大门。
她当时正在做饭,听到门响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一打开门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黑衣男人。
他看到了田园园,立刻行了一礼:“夫人,卑职宋百年奉郎将之命送来一些粮食用品。”
宋百年?田园园想起自己跟孟季要钱时,他曾唤过这个名字。
“多谢你了,请进!”
“不敢!”说完,他从车子上卸了三筐子的粮食、还有些新鲜的肉菜,以及一些衣服、被褥,甚至还有几十根蜡烛。
“夫人,这几日城外正在剿匪不太平,请夫人保重!卑职每隔五天会送一次物资!卑职告退!”
说完,宋百年便告辞了。连田园园端的水都不曾喝上一口,架着马车消失在街角。
田园园将蜡烛点燃后,往桌子上滴了些蜡烛油然后把蜡烛粘了上去,很快黑魆魆的室内明亮起来。
“啊啊!”田大壮指着蜡烛高兴的叫了几声。
第76章 商机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心酸不已。这孩子跟着自己真是受尽了辛苦,明明是个龙子凤孙平日里连口肉也吃不上,可怜的孩子啊!
“这是蜡烛,有了它晚上也会很亮的!”
田大壮托着腮痴痴看着蜡烛。
田园园微微一笑随他去了,然后她把宋百年带来的东西一个一个打开看。
有箱是衣服,有藏蓝、有蟹壳青的…还有几件田大壮的衣服。不过看样式好像给她的衣裳好像都是男装啊!
算了男装就男装吧,好歹是新衣服。田园园嘟了嘟嘴,便把衣服和被褥床单都塞进衣柜里了。
蜡烛送来了五十根之多,估计刚来时看到母子俩瞎灯黑火的心疼了。
点清完物资后,她将其他东西随便收拾一下,便招呼田大壮睡觉去了。
吹蜡烛的时候,田大壮不让熄,非要让蜡烛亮着。
田园园等他睡下后才去吹灭了。
到了早上,高远就来敲门了。
“咋啦?”
“昨晚上看见你家点灯了!你哪来的蜡烛啊?”
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你眼够尖,等着啊!”
说完,回去给他拿了三根。
高远接过蜡烛,眼睛一转说:“你要不要和我去城东?”
“去那儿干什么?”田园园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去找宝贝啊!迁移过来的百姓基本上都集中在城南和城北两个地方,城东那里几乎没有人…”
没有人意味着那里的房子都没主,那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田园园眼前一亮,笑道:“好,我去!”
和高远约定好时间后,田园园赶紧回去准备一下。
刚把肉粥煮上,门又被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是高瞻。
“多谢你的蜡烛!”高瞻文质彬彬的笑道:“我们也不好白拿,请问多少钱?”
“要什么钱…等一下,你说钱?!”
田园园脑中突然叮了一下,她好像抓住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现在整个三河城有钱的不在少数,可是却没地方买东西。如今她现在有个现成的渠道了,怎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她要开个杂货铺!
“多谢你了!那蜡烛算是我的报酬!对了你可不可以问问你的工友要不要蜡烛?我这里还有好多呢!”
“是嘛?一会儿我上工的时候问问!”
送走了高瞻,田园园兴奋的蹦起来!
田大壮正坐地下玩石头呢,看见妈妈手舞足蹈的,咯咯的笑了起来。
“大壮,我的儿!以后咱们要发财了!”
家里还有近十来斤的肉,她割下了一条留着自己吃,又割下两斤多准备送给隔壁,这样还剩下十斤左右的肉。
天气热这么多肉根本吃不完,她看着肉想到一个有钱人。
“啥?这点肉要四两银子?”陈老九掂着猪肉,一脸嫌弃的看着田园园。
“你到底要不要?这可是我费了老大的力气弄来的。我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田园园心疼的看着陈老九手上的肉:“你知道现在正在剿匪吧,外面乱着呢!我还是托了关系弄来的肉,我一个女人又吃不完。想起你人不错,这才匀了你一点!你要是不要,我就匀给别人。”
陈老九看着肉,想到自己快三个月没沾荤腥了,这剿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好吧,四两就四两吧!对了你既然有门路可不可以帮我弄些朱砂、宣纸和墨水。”
“可以,可以。没问题!”
田园园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一到家就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高瞻一眼看到田园园,便招呼她:“田娘子,这些人都是来买蜡烛的!”
围在他身边的男人说:“他是女的吗?”
田园园赶紧否认:“不是,我叫田良资。你们都是来买蜡烛的吧!”
“听高兄弟说你这里卖蜡烛,我们过来问问,看价钱合不合适!”
田园园叹道:“我手里只有三十根蜡烛,一根五个大钱。”
“这么贵!五个大钱可以买五根蜡烛了!”一个男人嚷嚷道。
田园园笑道:“可不,我买的就是这个价。现在我只是让给你们,连个辛苦费都没收。大家伙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光景!吃吃不上,穿穿不上的!唉!我就只有三十根,手慢无!”
话音一落,高瞻说道:“我先来两根!”
田园园笑道:“等着,我去拿!”
她回屋数出三十根蜡烛用包袱皮包好,拎到了门口。
一打开便露出了整齐的蜡烛,她笑道:“就这么多。”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等什么呢!
这时一个男人从人群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了十五个大钱,放到包袱皮上。
“我要三根。”
田园园一挥手,笑道:“您自己挑!”
男人选了三根揣进怀里便走了。
有一就有二,很快三十根蜡烛就卖完了。
田园园用包袱皮包住铜钱,看着高瞻道:“多谢你了,你稍等一下!”
说完,她便回家拿了留给他们的肉和一些青菜给他。
高瞻没有推辞接过肉和蔬菜,提点道:“你也可以卖些蔬菜和肉什么的,这个三河城有不少有钱人!”
“多谢!我和你一起,大壮还让你弟弟帮我看着呢!”
四天后的晚上,宋百年真的来了。
等了许久的田园园,一听到马车的声音,赶紧去开门。
宋百年还没敲门,门就被打开了。
田园园高兴的看着他:“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可是他喜欢娇滴滴的女人,田园园英气的长相实在不是自己的菜…再说她还是自己上司的夫人…难道上一次送菜后,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了!万万不可!孟将军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且别看他平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心眼挺小的…要是让他知道了……
思及种种,宋百年退后一步行礼道:“夫人,请自重!”
田园园不知道这家伙脑补什么,看见宋百年她就看见了无数的银子!
“我自重不了!我找你有事!有大事!”
宋百年大骇:“抱歉夫人!我们不能对不起郎将!”
第77章 城东
“你脑补什么呢!”田园园明白了他的意思,翻了一个大白眼:“我是真有事找你!”
宋百年还是不相信,又不好违拗她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问:“那夫人您就在这里说,卑职就不进去了!”
呃!这家伙长的不如孟季,自我感觉良好的!也不想人家有个帅哥老公还能看上他这个豆芽!
“是这样的……”田园园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最后还拿了二两银子给他。
“这二两银子是我给你的跑腿费,若是以后生意更好了。我会给你提花红的!”
宋百年拿着银子,不敢相信有这个好事。
他的月钱才二两多银子,现在只要跑上一趟就能赚二两银子!一个月能跑十趟,那就是二十两银子了!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银子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攒够老婆本了!
“多谢夫人!”宋百年这次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
田园园扶起他道:“我还是有要求的,你采买的东西要按照我的要求买!”
宋百年笑道:“那是自然,您给不给银子。卑职都要跑上这一趟的!”
“好,现在没有纸笔,你先用心记住。对了,你识字吗?”万一不识字可就麻烦了!
没想到,宋百年点点头:“郎将教过我,识得些。”
“太好了!识字最好了!我要宣纸三刀、毛笔十支、朱砂………”田园园说了十种需要的东西,道:“你说一遍!”
宋百年的记忆力不错,磕磕绊绊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田园园满意的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他道:“劳驾你再跑一趟!”
宋百年接过银子,道:“郎将是留了些钱给夫人的。”
田园园眼睛一亮问道:“他留了多少钱?”
“…四十两…”
“……”田园园无语的望着他,问道:“你说实话,你家郎将是不是很穷?”
宋百年迟疑道:“郎将心好,经常接济退下的弟兄们,所以才手头比较紧。夫人莫怪!”
“打肿脸充胖子…”
送走了宋百年,田园园将这次的蔬菜拉进屋里。
第二天,高瞻去上工了,高远便过来找田园园去城东去探险。
城东倒是比城西好上一些,损坏的房屋较少,不过到处可见成片的褐色血迹,可以看出当时这里发生不少集体屠杀。
田园园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来了。她还带着田大壮呢,万一冲撞了什么就不好了。
他们转过一条小巷后,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浓稠带着悲伤的寒意。
明明刚立秋,天还很热。可是此时田园园却觉得寒意入骨。
周围寂静无声,刚才充斥耳边嘈杂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就连唧唧叫个不停的虫子声也消失了…
这里除了他们没有什么人,只有路边有几棵烧黑的槐树,张牙舞爪死气沉沉,上面停留了十几只黑色大鸟。
一只膘肥体壮的野狗从旁边的废墟里跑了出来,吠了几声便跑得没影。
突然,“嘎!”一声,黑色大鸟凄厉的叫了起来。
哪是什么黑色的大鸟,明明是大乌鸦!
“哇!”田大壮吓得哇哇哭了起来,田园园瘆得不行对白着脸的高远说:“我,我看咱们回去吧!”
高远赶紧点点头。
两人像被鬼追了一样风似的跑了回去。
一到主街,各种嘈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两人惊魂未定的看着彼此,刚才他们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
“你以前来的时候也这些吗?”田园园擦干净田大壮眼里的泪。
高远还没缓过来:“以前我都是跟我哥来的,没遇到过今天的事。好凶啊!刚才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像周围有什么。吓死我了!”
“我也是,赶紧回去吧!”
“你不是不怕鬼吗?”
“我不怕好鬼,怕恶鬼!”
晚上大壮起了热,抱着田园园闹个不停,直到到了后半夜他才退了热,安稳的睡过去。
天麻麻亮,宋百年将她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她留宋百年吃饭,可是他还有要事在身,约定下次来的时间就走了。
吃过早饭,高瞻便过来了。
田园园疑惑的看着他。高瞻与高远不同,他极少会来自己家,行事说话都是彬彬有礼,和她保持着得当的距离。
“不瞒田娘子,我本是一个郎中。如今见娘子有门路,想和你谈笔生意。”
田园园笑道:“没问题!”
生意,她最喜欢做生意来着。
原来他想让田园园帮他买药材和制药工具等,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田园园取来宣纸,让他写下自己要的东西。
他要预付定金,田园园拒绝了:“咱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信不过你!等买回来一起付了就行!”
高瞻温和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对了,我儿子昨夜起了热你能帮我看看吗?”
“自然。”
田园园把屋里睡觉的田大壮抱了过来,高瞻察看了一下道:“受惊吓了不碍事。昨天的事我听高远说了。城东有些紧,你们还是少去为妙。”
“没事就行,以后不去了!”
高瞻要去上工了便离开了。
谁能想到这穿着褐色短衣的,扛着锄头的男人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呢!
她曾问过高远为什么会来三河城时,他支支吾吾没说个所以然,便不曾过问了。
早上她做了些面片汤,田大壮吃了满满一碗。
吃过饭,她背着陈老九要的东西去送货了。
陈老九正在给棺材上漆,看她来了笑道:“速度挺快啊!”
田园园笑道:“壮壮快递,使命必达!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可带来了。你点点!”
陈老九将手里的刷子扔进漆桶里,拍了拍手走了过来,查看自己要的东西。
“宣纸三刀,朱砂八两,墨汁一斤!足斤足两,童叟无欺!”
陈老九摸了摸纸,捻了些朱砂和墨汁,看成色还成。点点头笑道:“说吧,多少钱!”
田园园挑了挑眉:“不多四十两银子!”
“你抢钱啊!”陈老九被她吓得呛到了,捂住心口咳咳咳半天。
第78章 生意
田园园便将他前些日子说给自己话,还给了他笑道:“你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啊!仅此一家!自然是贵呀!”
“要不是我着急用,怎么可能被你宰!”陈老九无奈的说。
这女人比自己还黑!真是当奸商的料,脸厚心黑,不择手段!
“你这奸商还说我呢!你也差不多!”田园园接过他递来的银子笑道:“没看出来,你真是有钱!哎,对!你还有没有要的?我给送货上门!”她不忘拉拢生意。
陈老九摆摆手:“够啦够啦,媳妇本快被你宰光了!赶紧走,别让我看见你!”
“走走!这就走!有需要的随时来找我呀!”
晚上宋百年送来二十筐蔬菜,她把高瞻写的纸交给他。
“他要的多,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东西要好的,别漏买了。等他结完账,我分你一成!”
宋百年一听笑道:“多谢夫人!”
田园园给了他一百两银子道:“这是一百两的定金,你拿好!百年,这个外快好不好?”
宋百年接过银子,听了夫人的话连连点头:“特别好!”
“这次买完记得让老板出收据!我知道成本是多少,卖多少钱合适!”
“放心吧!夫人!你多卖点!”
“自然!”
经过这几次接触,宋百年办事还算老实。可是有句不是说人心难测啊!要是他不经过自己在这里倒卖东西,可以赚的更多。
其实她不知道,周王朝有户籍制度,像是士兵属于军户,有令上战场,无召回军庄屯田。一旦发现他们做买卖或是其他,轻则降级重则流放。
就是给宋百年一百个胆也不敢倒卖粮食、日用品啊!要不然守城的将士这么多,一个想不到,两个想不到,成千上万个都想不到?他们只是不敢而已!
后来,三河城的百姓们发现路边有个年轻的男人在摆摊,卖蔬菜、米面、肉还有针线、衣服、鞋子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虽然价格比外面贵了三倍之多,但物以稀为贵,于是很快就会销售一空。
他每天都会来,卖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不过总是能卖出去的。
毕竟是三河城唯一的小摊子,即使不买东西,他们也会来逛一逛看一看,渐渐成了茶余饭后人们必来之地,堪比现代的小公园。
每到下午许多居民就会聚在附近,聊天说笑简直成了三河城一景!
生意渐渐上了正轨,田园园虽说赚的不是盆满钵满的,但也是小有家财,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数铜板了!
不过铜板终是比不了银子,太占地方。她不得不把另外一间卧房当成存钱的仓库了。
她将铜板的事告诉了宋百年,宋百年说他可以替她去钱庄换成银子,于是每攒够一百贯便换成银子,这才解决了田园园的麻烦。
这日,田园园将地上的床单提起来抖了抖,今天带来的蔬菜和水果也卖光了,她收拾一下准备带大壮回家。
这时一个白胖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一看就是高级货。
田园园笑道:“你好,不知阁下有什么需要吗?”
那男人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我听说你可以弄到别人弄不到的东西。”
“没错,你要什么?”
男人说道:“我要一千斤白面和一千精米,五百斤小米。”
田园园整了整衣服,问道:“你是自己吃还是准备卖掉做生意呢?”
男人摸了摸下巴,萝卜般的手指上戴着三个宝石戒指:“吃也吃,卖也卖!”
这是想来抢生意吗?不过这怎么是来抢生意呢,明明是个代理商啊!
田园园笑的更加热络了:“可以,不过钱可不少啊!”
“多少?”
“一千两!”田园园狮子大开口。
“太多了,这些下来不过几十两左右!”男人也不傻。
田园园笑道:“你若是卖了粮食,我便不卖了。期间我也不会再给其他人进粮食让别人卖!这样你便垄断了三河城粮食市场,只要人吃米面就要到你这里买!怎么样?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男人一听立刻同意:“好!成交!”
“三天后来,三街三巷三号找我。先交一百两定金,你要是反悔了这钱我可不退给你!”
“我钱满仓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田园园将定金揣进怀里,和钱满仓分手后便抱着大壮回家了。
她将银子放进卧室里带锁的柜子里,今天得的铜板放进地上的筐子里。
大壮拿起一把铜板,再一松手,哗啦呼啦像是下雨一样。
谁能想到三河城现在最畅销的居然是锁,原因无他三河城遭遇屠杀后,锁基本被破坏殆尽了,没有锁之前就连田园园也是用木棍别着门。
现在家里藏着近万两的钱财,就是上了锁也让她不放心,想着哪日让宋百年换成银票,天天带着心才能放心。
大壮快九个月了,最喜欢扶着东西站起来走。现在满院子里都是菜筐,正好用来做扶手,这几日走的有模有样了。
她让大壮在院子里玩,自己先打水做饭。为了防止大壮掉进井里,平时她都用木板盖住井口,用的时候再掀开。
今天吃的汤面条,母子俩吃完后天也黑透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马蹄声,田园园抱着大壮去开门。
正是宋百年。
“正好还剩下一碗面条,你去吃吧!”
宋百年跳下车,笑道:“嫂子做的面条最好吃了。你要的药材啥的,我今天终于买齐了!你对对数,我先吃。”
“没问题,你抱着大壮。我去对对!”
高瞻要的东西多,宋百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凑齐。
宋百年抱着大壮去吃面条了,田园园将马车上的东西对一个,搬一个。
等他吃完饭,两人一个对,一个搬,半个时辰就对完了。
“你等会儿,我去找他们。”田园园把大壮交给他,便去了隔壁。
临走前听到宋百年对她儿子说:“大壮大壮啊!你咋长的不像你爹呢!”
因为不是亲生的!
第79章 铺子
田园园敲响隔壁的门,是高远开的门。
“园园姐,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最近肉菜足了,田园园捯饬不少好吃的,母子俩吃不完,便时常给他们兄弟俩端上一碗,来往多了两家亲近不少。
“今天没做,你叫你哥过来。他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让他去找你!”
等高瞻来了,田园园便把单子给了他。
“东西到了,来我家对对数吧!”
一个时辰后,高瞻满意的对田园园说道:“全部对上了,而且质量也不错,一共多少钱?”
田园园已经事先看过了进货价,共计白银三百八十二两。
她开诚布公的说道:“一共花了三百八十二两,我只赚你一倍的价钱!”
高瞻行了一礼,笑道:“多谢!”
他回去取了七百七十两的银子,笑道:“多了几两,算是给小哥的辛苦费!”
宋百年看了一眼田园园,见她同意便收下了,随后还热情的帮他搬回家里去。
三个男人很快就搬完了。
等宋百年回来后,田园园便将银袋子给他。
“卖货所得减掉本钱是三百八十二两,也就是盈利三百八十二两,一成就是三十八两多,我算整的给你就是三十九两。他赏了你六两银子和今天的二两银子,一共是四十七两银子!你数数!”
宋百年摇摇头:“要不是嫂子我还没这个外快呢!又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你信的过就行了!哎呀!要不是跟他们太熟了,换作其他人我肯定多卖他三倍的价钱!”田园园惋惜道,三倍就是一千多两银子呢!
可惜呀,可惜呀,太熟了不好下手。
上次高瞻从流匪那里就得了不下百两银子,再加上他又是个大夫,光是给宋百年的打赏就有六两之多,可见身家丰厚着呢!
田园园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道:“对了,这是这次要的东西!还有快过中秋了给我来一百块月饼!”
“好的,夜深了我走了!”
“注意安全啊!”
送走了宋百年,田园园屁颠屁颠的搂着大壮睡觉了!
吃过早饭后,田园园带着大壮出去摆摊。
她背了些今天卖的货物来到老地方,刚把东西放下就看见陈老九过来了。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田园园将旧床单铺到地下后,把猪肉和蔬菜、调料一一摆好,随后还拿出一些日用百货。
陈老九没搭理她,反而打量着摊子上的东西。
“有想要的吗?”田园园招呼道。
陈老九笑道:“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渠道,干嘛不开个店呢?”
田园园环顾主街上还在重建的商铺,笑道:“你自己看看,这里哪有什么能用的商铺啊!”
陈老九提起一块肉,说:“在城南和城西交界处有几家还算完好的铺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田园园一听笑:“等我卖完货就去看看!”
“我可是给了你这么好的建议,这块肉我就不嫌弃的收下了!”
这块肉田园园还是舍得的,但是她怎么会就让他白白拿走呢!
“拿走可以啊,你得陪我去。万一里面有不好的东西你得帮我处理了!”
“先说好其他的另算!”陈老九才是人精才不上套呢!
“奸商!”田园园冷哼一声。
到了中午今天带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她便收摊回去了。
中午做了手擀面,母子俩将就吃了点,接着就去找陈老九了。
到了陈老九的棺材院子,就见他捧着白水煮肉吃的正香。
“一点味都没有,好吃吗?”田园园看他咬的满嘴流油,嫌弃的啧啧了两声:“你不会做饭吗?”
陈老九瞪了她一眼,说:“那是女人干的事,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会呢!”
田园园嘲讽的笑道:“榆木脑袋!赶紧带我去!吃了我的肉赶紧干活!”
“噢!我竟然不知道你是猪,失敬失敬!”陈老九欠揍的笑了起来。
“少贫了!快带我去!”
陈老九拿着肉边走边吃,馋的田大壮口水横流伸手要吃。
“大黑儿子也想吃!来叫爹,我就给你吃!”
陈老九拿着肉逗弄田大壮:“叫爹!爹~~”
田大壮伸手够,他坏心眼的抬起来,嘴里说着:“爹!快叫爹!爹~~”
“唉!”田大壮响亮的应道!这孩子居然被逼的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田园园抱着儿子笑的直不起腰了。“哈哈哈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你怎么叫我家大壮叫爹呢……哈哈哈哈哈……”
气的陈老九脸都绿了!
吵吵闹闹的到了陈老九说的铺子,铺子是两间连着的,门上还有几块板子没掉,牌匾上写着天衣馆,原来前身是家成衣铺。
走进铺子里,一股腐朽的味道传来,地上的柜子东倒西歪,凌乱不堪。不过整体下来还算完好,只要清理一下卫生便能营业了!
“不错,是个好地方!就是我直接用还是需要得到官府的文书什么的!”
“现在整座城里的一切都归官府了,你需要到三河城的管事那里问问!”
田园园转头看他:“三河城有管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给你登记的人,他叫木水生。是三河城的暂城守。有事找他就行!”
田园园想起那个年轻男人,说道:“堂堂一个城守还得自己干活啊!”
陈老九两手一摊说:“没人啊!都跟着安西王打仗去了!而且城里识字有钱的不愿意干活,没钱的又不识字。他不干谁干!”
“……”田园园无言以对。
她怎么觉得他们好穷的节奏啊!
回到家时,她特地去了趟高瞻家。
自从药材到了,高瞻就在家里制作药丸就没有上工了,而高远只好替代兄长去上工。
在三河城,只要是男丁必须要参与重建,这是强制劳动,就是你不干也得干!
见她来了,高瞻温和的问:“你来了,有事吗?”说完,拿起一颗山楂丸子塞进大壮的嘴里。
大壮吃着又酸又甜的丸子,高兴的要高瞻抱抱。
田园园看着架子上晒的山楂丸子,红红的看着就好吃。
第80章 蛋糕
高瞻从袖子里掏出手绢给大壮擦了一下口水,看到田园园目不转睛的看着山楂丸子,温声道:“喜欢就尝尝。”
得到了主家的首肯,田园园捡起一颗放进嘴里,果然是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
“这是你准备卖的吗?”田园园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高瞻笑道:“远儿爱吃,我便做了些。”
“真羡慕高远有你这么个好哥哥!对了,我今天去看商铺了!你要不要也来一间,咱们还做邻居!你开医馆,我开个杂货铺!怎么样?在城东城南交界那儿,我也看了位置不错,商铺也完好,只要打扫打扫卫生就能用了!”
高瞻温声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多谢告知!”
“嗯,等明天我去关卡那里问问。要不要一起去?不过我得下午去。”
“可以,我等你!”
从高瞻怀里接过贪吃的大壮,田园园告辞准备离开。
“稍等!”高瞻叫住她,回屋拿了一张油纸包了一些山楂丸子递给她。“给大壮做个零嘴吧,你也可以吃点!”
“谢谢!”田园园喜笑颜开。
回到家母子俩面对面坐在床上,中间放着山楂丸子。
“咱俩要平分啊!不能仗着你小就多要!”
“咋咋咋咋!”田大壮握着小拳头赞同道。
“我听不懂你非人类的言语,我开始分了!”田园园解开油纸,拿起一颗放在他的面前,再拿起一颗放在自己面前。
如此你一颗我一颗的分完了,总共是三十六颗,田园园分了二十颗,田大壮则分了十六颗。
“你看我们一样多,各吃各的啊!你不吃我的,我也不吃你的啊!”
“咋咋!”田大壮伸手抓自己的山楂,小嘴咧着露出三颗乳牙。
但凡田大壮识数点就不会被骗的这么惨!
第二天田园园卖完货就回去了。
中午她烙了些葱油饼,大约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田大壮很喜欢吃,吃了三个还想吃。
葱油饼是死面的,田园园怕他吃多了不舒服就不让吃了,端起碗喂了些面汤。
小家伙不愿意哭了几声。
“下午吃,再吃肚肚就疼了!”田园园揉着他的小肚子哄着。
大壮便不闹了乖乖的让田园园揉肚子。
高瞻一进门便看见,田园园耐心哄孩子的模样,眉眼低垂温顺婉约。
平时她大大咧咧像个男人,居然还有这般温柔的面孔。
他咳了几声,看见田园园望过来时脸上扬起大大的笑。
高瞻想起一个词:笑靥如花。
“走!我这边也收拾好了!”田园园抱起大壮对高瞻说道:“哎!我烙了葱油饼,你要不要吃?”
“要…”高瞻捂住嘴,他怎么会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呢!他的矜持礼节呢!怎么跟高远一样贪吃了!
田园园去橱房拿了两张葱油饼递给他,笑道:“我做的可好吃了!放了好些葱花,可香了!”
高瞻红着脸接过低声道:“多谢。我给远儿送一张,一会儿再来!”
“行!去吧,去吧!我等你。”
等高瞻再回来后,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要不是田园园见过他杀流匪的那股狠劲,真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们带着大壮来到了关卡,进城的人不多,木水生正在登记。
高瞻让田园园等着,自己前去询问了。
只见木水生为难的摇摇头,对高瞻说了几句话。
高瞻一回来,田园园连忙问:“怎么回事?他不准吗?”
“木城守说等城南重建完公开招租,暂时不能私自占用。”
田园园抱怨道:“这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建好,真是群榆木脑袋不知变通!看来只能先回去了,我问问我门路看他有没有办法!”
两人只好无功而返。
到了晚上,宋百年送货过来。
田园园问了他此事,不过他也不清楚这件事。
没办法开店的计划只能搁置起来,继续摆摊。
古代摆摊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城管。
之后人们发现摆摊的又多了两家,一个卖药看病,一个是卖米面的。
田园园看着隔壁两家,突然心生感慨,有人就有新生,新的城市将从废墟里重新拔地而起,就像生命一样生生不息!
“这两句说的真有哲理!”田园园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赞自己一句。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喊道:“田哥,来两棵白菜!”
“十文钱!”
“你咋不抢呢!”
“物以稀为贵知道吗?!”
目前的三河城是块还未开发的大蛋糕,而田园园不但拥有最大块的蛋糕,因为有个其他人没有的渠道,所以拥有了分配蛋糕的权利。
若是等流匪剿灭后三河城重新开市,那么这块蛋糕将会越分越少,田园园手里的蛋糕会变小甚至没有。
所以她要在三城城开市前将蛋糕分出去得到利益最大化!
现在她老公就管剿匪这块的工作,那么她就得学习后世那些当官的家属,趁着东风好好赚上一笔!
于是她做了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宋百年,然后随意问了问战场的情况。
宋百年道:“确实有好消息,嫂子你知道三河城屠城事件始末公告天下了!”
田园园惊讶道:“我都没离开三河城哪里会知道!”
看来柳如玉的证据派上用场了!
“郎将找到冯尚书通敌卖国的证据了!冯尚书!冯与甯!定国候的东床快婿!他和西夷里应外合制造了三河屠城惨祸!现在整个大周百姓都在请愿诛他九族呢!”
“要是诛他九族的话,那定国侯岂不是也要死?”田园园兴奋的说道,没想到这个柳如玉居然真的是冯与甯的前妻!
宋百年目光阴狠道:“冯与甯犯下滔天大罪!不诛九族怎么对的起八万七千五百六十六条冤魂呢!现在皇上不能也不敢诛他九族,他还指望着定国候给他保卫江山呢!可是不诛他九族,民愤滔天如何能平复?现在一边是江山,一边是民心!就看皇上怎么取舍了!”
“自古有云: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田园园叹息道。
第81章 开市
谁能想到柳如玉这个小小女子居然颠覆了政局!冯与甯做梦也想不到,死去两年的结发妻子竟然可以将他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看来形势对咱们挺好的!”不过田园园看他眉头紧锁,似乎还有忧心之事。“怎么不太好?”
“王朝军因为此事军心涣散,战事节节败退!已经退到了河南行省!”
“河南行省?”田园园脑中想起中国地图来,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比划了一下,又想了一下都城的位置,惊讶的说:“这不快打到京都吗?”
宋百年点点头:“过了河南行省,再打完河北行省,就是京都了!”
“哎呀!这么厉害啊!这不是快成事了?!”
“胜利在望!大将军一路打,一路收编。当今皇上登基时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他昏庸无能残忍无道,百姓早就苦不堪言。王爷一举事,四方呼应。这才打的快!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田园园正听的入迷呢,他吞吞吐吐的好不墨迹。
“军饷不足啊!”宋百年脸红了起来:“人多粮少。”
“正好有件事,这事情若是成了可以解决你们部分军饷呢!”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她正好借此机会大赚特赚!
“什么事?”
田园园将之前的打算告诉了他,宋百年听后连连摇头。
“你是不是傻?!又不是不让你们剿匪,就是让你们慢慢剿而已。晚些开市,咱们好多赚点!等开市后,可就赚不了这么多了!这钱就是扔到地上让咱们白捡的,你难道不要吗?”
宋百年苦着脸,想来想去一咬牙道:“好!”
成了!田园园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开心的要起飞!
“这就是对了!你赶紧安排下去,千万别告诉你家郎将!”
宋百年回到军营后,纠结了许久还是给孟季去了一封信!
三天后宋百年送来军队同意缓剿匪的消息。
既然和剿匪的大兵们串通好了,田园园开始大肆招收各种货品的代理人。
有些人还在等着剿匪结束后,重新开市,可这一等直接等了两个月还没有动静。
但是当街的各种摊位如雨后春笋般摆了出来,于是这些人也着急起来纷纷加入摆摊大军。
过了八月十五,这条主街上竟然摆了上百个摊位,琳琅满,大到古董旧货小到头花针脑,那是应有尽有!
等开的差不多了,剿匪工作也结束了。
十月十五,三河城正式开市!
等其他县城乡镇的商家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时,发现三河城要什么有什么,根本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而三河城并没有停下重建的脚步,战场上受伤退役下的士兵也加入进来,前前后后共有三万多人次参与重建,足足耗费了二年的时间,三河城才恢复旧貌。
开市前,田园园还特地找了一趟木水生。
现在有新聘的文书,他也不用整日守在关卡,每天都会察看重建的进展。
整个三河城只有城南重建完成,其他城区还在慢慢推进。
田园园找了半天,才在城北街上找到视察工作的暂城守大人!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常服,汗流浃背的帮着抬一个横梁。
真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这边刚才横梁抬到一边,田园园怕他又去干其他的活,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挨到他,一个灰头土脸的黑脸男子拦住她。
“什么人!速速报上名来!”
田园园想起这个男人可能是城守的大人的近卫,便行了一礼道:“小女子田园园,今日有事求见城守大人!”
木水生拍了拍头肩上的灰尘,道:“让她过来吧!”
男人抬起手让她过去,自己便背着手走到木水生的旁边。
“你找我有事吗?”
离远看还没发现,这离的近了才发现木水生长的像她高三班主任,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田园园笑道:“打扰了,是这样的。这不是快开市了嘛!我想优先买几套商铺。你看可行吗?”
木水生皱着眉头道:“不能!以后城中商铺全部归三河城所有,你们商户可以从官府租赁。”
这是官府要垄断商铺的前奏。
田园园道:“确实,官府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重建。这样吧,可以让所有的商户从我这里批发货物吗?”
“你这是准备垄断市场吗?”木水生冷冷得看着这个贪婪的女人。
田园园赔笑道:“交易额五五分怎么样!如果事成后你们拿着房租,还拿着整个三河城的提成和税务。如何?”
其实她更想说跟他五五分,让他从中谋利。虽然不了解他的为人,可是从他的长相判断应当是个不知变通、迂腐固执的学究型性格,所以她先试探看看!
不出所料,木水生拒绝了:“我们是官府不是奸商!如果如你所愿,整个三河城不出五年便会民不聊生,再次成为死城!官不与民夺利,方能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你是商人,无论做人办事皆看有利可图否!而我是官,办事做人以百姓为基!若我不管百姓死活,像你一样仗着手中的权利徇私枉法、狂征暴敛!我如何面对天下百姓!我这个城守是个责任,而不是敛财的工具!”
园园看着他正直无私的脸,瞬间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到尘埃里。
一是为了一己之私,一是为了满城百姓和三河城的未来,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她觉得自己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奸商,满脑子都是银子!
看看人家,多么大公无私啊!
“……城守大人不愧是木青天!您的一番话让小人醍醐灌顶,深感惭愧!与您相比,您是皎洁皓月,小人是那野鬼狐火不值一提!小人就不打扰城守大人的工作了!告辞了!”说完,不等他说话就落荒而逃了!
木水生冷哼一声,对自己的亲卫说:“怎么样?大人这番话说的如何?”
黑脸男人木着一张脸,拍他家城守的马屁:“口若悬河!口吐莲花!滔滔不绝!油嘴滑舌!”
“哼!油嘴滑舌是贬义词,下次不许用了!”
第82章 军饷
田园园已经不摆摊了,她现在是三河城最大的经销商,每天工作就是记录她的代理商需要什么,然后让宋百年带回来就行了!
工作简单还巨能挣钱,她满意的不得了!
宋百年虽然赚的小头,但也是一笔非常可观收入了,也同样满足。
这天晚上,田园园已经睡下了。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披上衣服举着蜡烛去开门,门打开后发现外面站着孟季。
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像是从天而降的天将!
“你怎么来了?”田园园惊喜的看着他:“你穿这身好帅啊!还有斗篷!”
孟季摸摸她的头,道:“有事,顺道看看你!”她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生活的不错。
“就你自己吗?”她举着蜡烛向外探去,外面还有一队骑兵和马车,天太黑看不清有几辆。“怎么还有马车,都是谁啊?”
孟季道:“我的士兵,没有其他人。我今天过来拉军饷的!”
“拉军饷?这么晚啊!那你快去拉吧!别耽误了事!”
孟季微微一笑:“你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那是!你一会儿回来。我给你做点葱油饼吃!”说完,田园园向他挥挥手。
孟季哭笑不得:“想什么呢?军饷不是在你这里吗?”
“我这里?!”田园园疑惑的看着他:“没人给我啊!我怎么不知道?!”
“宋百年说你愿意为我挣军饷,这不是开市了嘛!叔父命我来拉军饷……”孟季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田园园越听脸越黑!
田园园气的眼前发黑差点昏倒,孟季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另一只手接住蜡烛。
田园园看着孟季气若游丝的说:“我当时只是说说……”
孟季叹了一口气:“剿匪一事,还是叔父拍的板。要不然你以为凭宋百年微末小职,怎敢说拖延就拖延呢!你呀,就认命吧!你的十一万两银子,我会一分不落的带走!”
田园园从他怀里挣扎出去,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赚了多少?!”
“宋百年每隔六天写一封信,将你的盈余事无巨细的通知我们。所以……”孟季移开目光,田园园眼神太绝望了。“还有。你没发现百年给你换的银子都是官银吗?另外,你还被我们的人一直保护着,要不然你早被人抢了。”
田园园一听,赶紧爬了起来。她前些日子刚让百年把自己存的铜钱换成银子,换了将近五百两白银。
来到放银子的卧室,她打开门口的竹筐,拿出一个银锭子,凑到蜡烛下看。
果然上面印着西北官银,四个大字。
跟在她身后的孟季吃惊的望着堆到屋顶的竹筐,整间屋子堆的满满当当的,打眼一看不下一百个竹筐。
这些竹筐里都是银子!
十一万的白银,虽然对于二十万大军不算多,但是却能足够支持他们过完这个冬季!
田园园坐在院子里看着孟季指挥他的手下,抬走她的血汗钱。
望着天上的月亮,她现在开始怀疑人生。
她辛辛苦苦的赚了这么多银子,结果到头来被人截了胡,是她不配拥有这么多钱吗?还是穷伸大人一直保护着她,让她永远享受贫穷得快乐呢?
“呵呵…”她冷笑几声,随后后抱着头哇哇痛哭起来。
搬军饷的士兵:“……”夫人你不要再哭了!搞得他们好像是强盗一样!
孟季挥挥手让他们继续,他走到田园园跟前蹲下,金属盔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园园。”他拍了拍媳妇的肩膀说:“世子说了,他会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的!到时候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丰功伟绩!”
田园园抬起头,眼泪成串的流下来:“我不要这些虚名,让他给我打欠条,把钱还给我!就是诰命夫人还是我用十一万两银子买的!我不要,我就要钱!”
“好!”孟季擦掉她的眼泪说:“我回去就让他们给你打欠条!所以别哭了!”
田园园拍掉他的手,恨声说:“那个宋百年也赚了不少也得让他充公!以后别让我看见他,见一次我打一次!”
居然敢告她的密,那谁也别想好过!
“放心!我会把他的钱全部拿走,一两银子也不会留给他!”
“说到做到!”
“我要走了,给我们烙点葱油饼吧!”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恨声道:“不烙!”
孟季叹了一口气:“我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滋啦”一声,一张葱油饼被推进了铁锅里。田园园冷着一张脸,眼泪还流个不停,手边已经烙了十来张葱油饼。
孟季低头添柴,不敢说话。
门外搬完银子的士兵,一个一个站的跟标枪一样,闻着院子里传来的葱油饼腹中如擂鼓,一个赛一个响。
他们好感动,郎将的夫人居然给他们烙葱油饼!
天微微亮,孟季提着一大兜的油饼和田园园告别。
晨光熹微里,她红着眼睛望着自己,此时孟季心柔软极了。
她真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驾!”他一夹马腹,身下的马率先窜了出去。
田园园看着他们跑远了,咬牙切齿的骂道:“强盗!”
刚一出城,孟季便一人发了两张葱油饼。
他咬了一大口,入口咸香,好吃极了!
他回头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好吃吗?”
“好吃!”
孟季道:“等太平了,吃你们自己媳妇的饼子去!”
“我们可没媳妇,郎将也给我们找一个像嫂子一样,会赚钱还能烙饼的婆娘呗!”
孟季高傲的看了那个士兵一眼,冷声道:“世间少有,仅此一家!”
田园园看着空空如也的卧室,不由得再次痛哭流涕起来。她的银子啊!十一万两银子啊!说没有就没有啊!她天天早出晚归才挣这么多的银子,说没有就没有了?
“娘?娘?”
田大壮起来后没看到娘在身边,便自己下了床,听到田园园的哭声便寻了过来。
田园园看着儿子,一把抱住他:“田大壮你以后可得给你老子把我的钱要回来啊!”
“娘,不哭!”田大壮伸出小手给田园园擦眼泪。
第83章 我的
两个月的时间,田大壮会走了也会说些简单的话。
怎么不哭呢!田园园心痛的无以复加!捶胸顿足!
当真是刚刚才养好的一盆活,被人连盆带花的给搬走了!
丰收的果实还没有享受呢,被人连吃带拿的带走了!
愁人的还在后面。
不说她的银子,说说她的生意。
自从开了市,她这个大奸商的生意是江河日下,有了其他便宜的进货渠道后,谁还愿意被她扒皮啊!
那些摊主再不曾来她这里进货了,甚至一见到她白眼翻上天,可见她敛财之路有多黑!
田园园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才拼命招收代理狠狠割了层韭菜。原本那些银子可以舒舒服服的过完下辈子,哪能想到被人截了胡,只能重新开始了!
现下手头只有一百两金子和不到一百两银子,干什么,做什么,她都得好好合计合计!
十二月初,城南当街的商铺已经重建完成,其他城区的恐怕还需要些时日,这里的商铺所有权归于官府,红红火火的进行招租。
而且参与重建男人可以凭借工时享受折扣优惠,此优惠终身有效。
高瞻兄弟俩以每月一两银子,一年十二两银子的优惠拿下一间旺铺,而且是终身这个价格噢!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租的起商铺,于是这些人便把这个优惠卖给其他有能力但没有工时的人!
可是这个行径很快被叫停了!
木水生反应很快直接下了告示:内容是租赁商铺者,只有使用权不能买卖、转租其他人!一经发现罚款五百两!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便有人私下里放贷款。
这样有工时的人便可贷款租赁商铺了!
一时间放贷的鼓了腰包,有工时的得了实惠。
但是田园园只能望着各种商机从眼前飞过,她没钱放不了贷,没工时不能便宜租店铺。若是正常租的话,一个月不少银子。城里又没多少人,生意有限根本回不了本。
就这样一代商业女强人悄然落幕!
三河城的工时折扣的计划一实施,竟然令许多其他地区的百姓慕名而来,安家落户。
木水生趁热打铁,颁布不少了抚民令,着重在于民生与人口之上。
而且其中有一条:若是落户者有女者,免费赠送宅院,两个以上者赠送两套宅院!三个以上免费使用商铺和赠送两套宅院!有效期至明年四月初一!
一时间,三河城里的人恨不得自己的多生几个闺女!
这木水生为了增加人口也是拼了!
十二月中,木水生突然屈尊降贵的来找她。
田园园这才知道暂城守曾经和孟季是同僚,也是师兄弟。
既然有这层关系还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道是不是孟季比他受师父的宠爱,便把心里的嫉妒发泄自己的头上……田园园心里腹诽着。
不过知道他的来意后,田园园都想给他捶背擦汗了!
原来他为了感谢田园园的付出,无偿赠送了一间店铺。
田园园激动极了!活了两世终于拥有自己的店铺了!
第二天一早,她连早饭都没吃就拉着田大壮去她的新铺子看看。
大壮啃着她做的面饼,乖巧的拉着娘的手指。
“东街五十五号……”
田园园看着铺号,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东街的倒数第二间。
店铺的墙壁上挂着号牌:东街五十五号!
“就是这里吗?”田园园打量着周围,越看越不满意。
店铺在东街的街尾,周围没什么人家,铺门还对着一堵墙。
店铺倒是挺大的,做了酒楼饭店倒是挺好的。
陈老九从铺子出来,看到田园园打招呼道:“早啊!”
田园园无语了。隔壁居然还是哪里卖棺材的,让她卖啥香烛冥镪吗!
她气鼓鼓的拉着田大壮去关卡找木水生了!
可是木水生说只剩下这么一间了,不要就没有了!
田园园一想反正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便回家从长计议!
这天,她带着大壮再次来到店铺,陈老九正躺在门口晒太阳。
田园园裹着棉袄看着天上昏黄的太阳,冷风嗖嗖的,觉得他脑子有病。
“怎么,这里你租下来了?”陈老九慢条斯理的问。
田园园点点头:“没错!咋啦?”
陈老九侧头看她,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做生意了,没开市前你宰的太狠了,大家对你有成见。以后你的生意会很难的!”
确实,走哪都有人翻白眼,看来大家真讨厌她了。
她看着陈老九笑道:“我把这个商铺租给你要不要?”
“疯了吧!不怕被罚款吗?”
“我告诉你实话吧!”田园园指着铺子道:“这是我的哟!我可以卖!可以租!可以借!怎么样要不要?”
陈老九坐直了身体,看着她:“你是什么来路?你,你不会是木水生的媳妇吧!”
田园园故作神秘的摇摇头:“不是,我的背景没法给你说!我只问你要不要?”
“也是,有能耐弄来那么多东西想必也不是一般人。”陈老九重新躺回躺椅上,兴致缺缺的问:“房租多少?”
“你一个月房租多少?”
田园园走了过去,大壮迈着小短腿跑了几步,停在门口还未上漆的棺材前。
“二两银子!”
田园园笑道:“一两银子怎么样?”
“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可以签订协议,盖手印的那种噢!”
陈老九心动了,但是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万般的小心些,于是先来个缓兵之计。
“你先等一下,明天给你回话!正好把你的协议写一写,明天一并带过来!”
“行,好饭不怕晚!”
告别陈老九后,她拉着大壮去了高氏兄弟开的:回春馆。
此时门口有不少人排队,虽然城里多了好几家医馆,可他家成名早医术又不错,一直是三河城人的首选。
在门口负责接待的高远看到她们母子高兴的迎了过来。
“你们咋来了?”
“路过,生意不错啊!”
田园园拉开大壮,一个老人家从他身后走了过去,要是不拉开,肯定要被这个老人家给撞倒了。
第84章 过年
老人家看到她的动作才看到脚边小小的大壮,慈祥着打量孩子,笑道:“好久没看到小娃娃了,你养的真好!”
大壮搂住田园园的腿,害羞的笑了笑。
“您慢点!”高远扶住他进了医馆。
田园园一抬头看到高瞻在看她,便高兴的挥了挥手。
高瞻偷看被发现了,赶紧低下头给病人看病,可是脸上飞起了云霞。
离开医馆后,田园园拉着大壮便回家了。
第二日,她将昨晚写的协议递给陈老九,大壮躺在他的摇椅上吃高远给他的山楂丸子。
陈老九看着协议上歪七扭八的字体,吐槽道:“你这字比鸡爪子挠的还难看!”
田园园翻了个白眼:“我一个村妇会写字已经很不容易了!将就看吧!”
他指着协议上关于租金的话,问:“什么叫每年租金为去年的一倍?”
“就是今年是一两,一年十二两。明年二两,一年二十四两……”
“呵呵,明年四两就是四十八两,后面八两是六十四两,大后年十六两就是一百九十二两!你可真是黑!还有单方面终止合同需要赔你一万两?!”陈老九把协议扔给她,冷淡道:“人家黑的进退有礼,你黑的是蛮不讲理!”
田园园把协议重新拿到他跟前劝道:“你可以租三年的啊!不限年限,这样算下来三年也不多!”
陈老九头摇的跟拨浪鼓:“我才不租呢,你肯定还有后招!”
“……不租拉倒!”田园园将协议收好,不使点手段怎么挣钱,不过这家伙太精了骗不了。
这个世道越是老实人,越被欺负!只有坏人才能活的痛痛快快,潇潇洒洒!
陈老九拦住她,眼神闪着精光:“等等,有人会租!”
田园园挑了挑眉:“你肯定?”
“我肯定,正好没机会整他!遇到你,他可得扒了一层皮!”
“喂喂!说的我好像是个剥削人得周扒皮!”
陈老九嘲弄的笑了笑:“你确实不是。你是田扒皮!”
张大力从自家店铺吹着口哨出了门,他现在想多弄家店铺,干点其他的营生。
“张哥!”陈老九离老远招呼他。
张大力嫌弃的看着他,真是晦气!大清早的就遇到陈老九!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脸,准备避开时。
“有间铺子要租有没有兴趣?”
田园园抱着大壮挤在陈老九的摇椅里,母子俩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一抬头就看到陈老九带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
他留着八字胡,脸上带着傲慢的神色。一直拿袖子遮住半边脸,似乎很嫌弃陈老九。
她从摇椅起了身,那男人一看是她,顿时露出嫌弃嘴脸。
“你怎么在这儿?”
田园园记得他,也是自己曾经的代理商,今天的大肥羊。
她笑的极其灿烂:“好久不见,听说是你想租我的铺子?”
张大力掸了掸下摆,道:“不是你有铺子要租吗?我先瞧瞧!”
“你后面就是!”
张大力打量着身后的铺子,“我进去看看。”
“您请自便!”
田园园一看地理位置不理想,连店里都没参观。
“你怎么确定他会租?你俩有过节?”
陈老九低声道:“过节大了!不是个好东西!”
具体的田园园也没问,张大力正好走出来了。
“啊呀,为什么你能租赁呀?”
田园园笑道:“就像我能在封城时弄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自然有我的门路。我告诉你,整个三河城只有我的店铺能租能卖!”
“想来也是!你打算卖吗?多少钱?”
“十二万银子!”
张大力嘲讽的一笑:“天底下没有一个傻瓜来买的!我租了!房租多少?”
田园园将协议扔给了他,张大力瞟了几眼笑道:“你的房租便宜,好!我租个十年!”
“好,好,没问题!”
田园园生怕他反悔立刻和他签了协定。
“这是今年的房租!十二两!”
张大力高兴拿着新到手的铺子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租?”田园园拿着银子,心情甚好的问道。
陈老九瞟了她一眼:“他之前想租我的铺子,于是和我起了冲突。现在有个现成的好地方,他肯定不会错过!而且这人别看衣冠楚楚,其实是半瓶子醋乱晃荡,认不得几个字!”
“他准备干什么?也不怕你家的棺材铺!”
“见棺发财,你猜!”
半月后,八通赌馆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田园园见此,更加心安理得了。
转眼又是一年,今天除夕!
三河城中到处张灯结彩,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高瞻拿来了他们自己写的桃符,还帮着田园园把屋里院外都贴好了。
除夕守岁,田园园做了一桌子好菜,邀请了高瞻兄弟过来,陈老九则是不请自来。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
终是男女有别不便多留,饭罢他们就一同离开了。
田园园抱着大壮也回屋睡觉了,就她俩守岁没意思。
大年初一,田园园刚刚起来就有人叫门,打开门是个穿着盔甲的士兵。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交给田园园,说道:“这是木城守给令公子的压岁钱!”说完,便离开了。
没想到这个木水生这么忙,还能想起来田大壮的压岁钱。
他这么大的一个官肯定能给不少银子呢!
田园园兴奋的打开一看,只有半钱银子!
……从上到下都是穷光蛋!
高瞻兄弟过来拜年。
田大壮像模像样的向他们拜年:“田大壮给,给两位叔叔拜年了!恭喜发财!”说完鞠了一躬。
大壮鼓着张红扑扑的小脸,躬着圆滚滚的小身体,憨态可掬。
“大壮,是不是你娘教的?”高远逗他。
田大壮点着小脑袋:“娘,教的。”还睁大了眼睛,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你太可爱了!大壮壮!”
高远抱起他举高高,转了一圈。
随后两兄弟一人给了大壮一个红封。
田园园也掏出预备给高远的压岁钱:“这是你的,你也长大了一岁!”
高远很高兴的接过来,笑道:“多谢,园园姐!”
第85章 基情
高瞻拍了拍弟弟的头,低声道:“他都这么大了,不该给压岁钱!”
高远撅着嘴看着自家哥哥,不满道:“你可是我亲哥哥还说我,再说那是园园姐爱护于我!”
田园园点点头:“就是,他在我心里还是小孩子,应该给的。之后,你们准备干什么去?”
高瞻温声道:“给邻居街坊拜拜年,你呢?”
“我去找陈老九要大壮的压岁钱去!”
“一起?”
“一起!”
几人上街拜年,街上人不少,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相互拜着年,说着吉利话。
田园园叹道:“没想到大家都这么热情!”
高瞻温声道:“来这里的人有亲戚的极少,故而和邻居们更亲近些。”
“那你一个大夫怎么也会来这里?”田园园奇怪的问。
话音一落,高瞻兄弟皆沉默下来。
田园园见此知她唐突了,便赶紧转移了话题:“哈哈,我都忘了问。高瞻你咋没成亲呢?”
沉默再次蔓延。
好嘛!她好像捅到别人痛处了,这乌鸦嘴!
高远不满地看过来,嘟囔道:“园园姐,大过年的能让我们高兴一下吗?”
高瞻道:“她又不是故意的。远儿被我惯坏了有些没大没小,田娘子别生气啊!”
田园园摆摆手:“没事,我的锅。”
高瞻人缘不错,路过的人都会给他们打招呼寒暄几句。
至于田园园不刺她几句,不翻个白眼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有不少人都了给田大壮压岁钱,没办法这小子嘴甜,遇见谁都是恭喜发财!
古往今来谁不喜欢发财啊!
“给,叔叔拜年,恭喜发财!”
一见陈老九,田大壮迈着小短腿跑了几步,赶紧拜年。
娘说这个叔叔最有钱了!
陈老九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大壮最乖了!你也新年好呀?”
“谢谢!老九,叔叔!”田大壮高兴的接过压岁钱。
不过陈老九一听称呼又把压岁钱从他手里抢回来,眯着眼睛问:“叫我啥?我没听清楚!”
田大壮不愧是田园园养大的,小脑瓜一转,甜甜的说:“帅哥叔叔!帅哥叔叔!”
“乖!”陈老九笑着把红封还给田大壮。
田园园啐道:“就知道欺负小孩!”
“哼!我欺负不过你,还不能欺负你小孩嘛!呦,我的小徒弟也来了?”
自从见过高远后,陈老九就小徒弟长小徒弟短的叫。
不过高瞻明确的拒绝过,这辈子高远都做不了陈老九的徒弟了!
高远抱起大壮,道:“我哥准备了锅子,一会儿来吃!”
陈老九笑眯眯看着高瞻:“没想到高大夫还会做饭呢!”
高瞻微微一笑:“其他大夫会不会在下不知道,可是当哥哥的大夫得会!”
这两人一个穿着天青色的棉袍,长身玉立。一个身着靛蓝粗布棉袍,肩宽细腰。就这么当街一站,颇有几分相得益彰,风景如画。
不是田园园腐眼看人基啊,这实在是两人太有cp感。一黑一白,一生一死,针锋相对,是温润大夫攻,还是毒舌厚脸皮受呢……她已经自动脑补出一篇小黄文。
高远看到田园园,眼冒邪光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和陈老九,笑的猥琐至极,吓得抱着大壮跑到了一边。
两位主角不知道田园园正在脑补自己的小黄文,说了一会儿话招呼他们回家吃锅子。
田园园这才反应过来,意犹未尽的叹息一声。
高远这才小心翼翼凑过来:“园园姐,你,你流口水了……”
田园园擦了擦嘴角,嘿嘿的笑了起来。
两人并排走在高瞻和陈老九的身后,高远彳亍了一下,决定还是劝劝田园园。
“园园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一般先说这句话的,后面都不是好话。你可以不用说!”
高远捏了捏拳头道:“呃!我还是要说,你都有夫君了还是不要移情别恋才好。”
田园园侧头看他,不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移情别恋了。
“我怎么移情别恋了?!”
“你看我哥哥和陈大哥…”
“啊?哈哈!你呀,傻瓜!我男人又高又帅还是将军,我干嘛移情别恋啊!”
殊不知,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两人谈话的高瞻,听到此话,心里头像是被针扎了下,又痒又疼。
陈老九敏锐感觉到高大夫的情绪瞬间低落,联想刚才田园园说的话,他好像知道高大夫的小秘密。
“呵呵呵……”
没想到高大夫居然看上了要脸没脸,要胸没胸的田园园,而且还是个有妇之夫……
陈老九伸手搂住高瞻的肩膀,还没张嘴说话,身后传来田园园的尖叫声!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她一脸又猥琐又兴奋的盯着他们!
陈老九嫌弃的啧啧了两声,问高瞻:“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
高瞻:“?”他眼睛一直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
田园园捂住自己的心,这两人太登对了!简直是天生一对!
几人在高瞻家吃锅子,这个锅子和火锅不同,就是用砂锅炖了许多食材,炖好后连锅端上桌。
里面有肉、排骨、鸡肉、萝卜、白菜、土豆、豆腐,炖了满满一大锅,还有白面馍馍。
几人吃的都肚子溜圆才告辞回家。
过年就是各种吃,各种吃还是各种吃!
等年过去了,田园园发现自己胖了些,最明显的是胸稍微大了一丢丢……
最近田园园开始发愁了,别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干生意,而她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别人干生意!
目前手头拮据,她需要找个工作。
这样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后才能好好抚养未来的皇太孙!
她在三河城的名声有点不大好,能接受自己的工作单位,不外乎高氏兄弟的医馆和陈老九的棺材铺!
当真是生与死的选择啊!
不过田园园可没有这方面的苦恼,自然是谁的工钱高就去谁家呗!
高远正在给一个干活被砸断手指的大叔,清理伤口的泥土,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田园园母子。
第86章 求职
田园园扯着大壮走了过来,问高远:“你们这里缺人手吗?多少月钱?”
“啊?”高远迟疑道:“我哥好像说过找个伙计,可能一个月一百个大钱吧!”
田园园点点头拉着大壮就走了。
高远望着母子俩的背影嘟囔道:“这就走了?”
这时高瞻从后堂走了出来,看到了田园园母子的背影。
“田娘子怎么来了?”
“她没说,就问咱们招不招伙计。”
高瞻望着子俩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长街上,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大夫,我的手没事吧?”
正在清理伤口的男人听到大夫在叹气,立刻吓得眼泪飙出来了!
这好端端怎么叹起气来?难不成他不行了?药石罔顾了?
高瞻轻咳一声,温声道:“无碍。在下最近气短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田园园拉着大壮向街尾走去,大壮张望着忽然看到卖包子的店铺。
他扯了扯田园园的手,指着雪白的肉包:“娘,娘,包包!”
田园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雪白的大包子正热气腾腾的冒着气。
她拉着大壮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卖的?都是什么馅的?”
卖包子的小哥正在给其他人拿包子,听到田园园的问话道:“肉的三文钱,素的两文钱。”
“那来两个肉的!”
卖包子的小哥一抬头看见是她,脸立刻拉了下来,而且还坐地涨价:“要是你买,那肉包子就是五文钱一个,素包子就是四文钱一个!”
一听这话,田园园生气的说:“凭什么我买比别人贵啊!你这是看人下菜吗?”
卖包子的小哥冷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卖货的时候不都加好几倍嘛!怎么你能加,我加不得!爱要不要!”
“不要了!谁稀罕你的臭包子!”
田园园拽着大壮气鼓鼓的走了!
当真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田大壮委屈的看着肉包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田园园见他恋恋不舍的样子更加生气!薆荳看書
于是她拉着大壮又折了回去,躲到离包子铺最近的小巷子里。
她把钱交给大壮说:“你去买吧!他不卖给娘!要两个肉包子!跟娘说要两个,两个肉包……”
田大壮一字一句的学了几遍,便独自一人去买肉包子了。
田园园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壮小小的背影,看着他叫人,交钱,拿包子!
等他迈着小短腿回来时,田园园一把抱起了田大壮,高兴的在他小脸蛋上各亲了两下,还狠狠地夸了好几句!
田大壮兴奋的小脸都红了,骄傲的笑着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军!
人生第一次买包子,完美成功了!
母子俩一人一个肉包子,手拉着手开开心心的前往陈老九的棺材铺。
陈老九一眼就瞧见人群里田园园母子,她走路向来是悠哉悠哉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极其好认。
“呦,陈老板最近生意发财啊!”
陈老九看了一眼田大壮手里的肉包子,有段时间不吃还挺想吃的。
“还好意思说呢!来也不知道给我带个包子!”
田园园冷哼一声:“哼!我买包子买了一肚子气。这卖的包子的包子卖给我比其他人贵!真是可恶!”
陈老九幸灾乐祸的笑道:“现在咱们城里的包子铺用的面粉都是钱满仓的,他可是放出来话了,田园园买他的东西要比买其他人买的贵上两倍!”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他早早占住市场名声又打了出去,会有今天这番成就吗!哼!”
陈老九问道:“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来干嘛?不会照顾我生意吧!”
田园园翻了个大白眼:“你就不能想我点好?你这里招伙计不?”
陈老九先是打量母子俩,随后大惊失色的说:“你儿子这么小,就送来当我伙计啊!你这当娘的心够狠!”
“……这么多戏好吗?”田园园指着自己说:“当然是我当伙计!”
“你不是将军夫人吗?也要出来养家糊口吗?”
“瞧你说的,将军夫人也得吃饭吧!多少钱一个月!”
陈老九看着田园园,笑道:“我给的工资可不少,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来当我的伙计呢!月银一两,而且有打赏!”
“打赏?”
“对,所谓打赏是主家给的,这份收入归你!”
一两银子一个月确实不低了!整个三河城这么高的工资也是头一份!
“会涨工资吗?有过节费吗?”
陈老九抱住胳膊,看着眼前的女人笑道:“没有,不过我不招女人!”
“切,你这是逗我玩呢!”
陈老九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色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非也,女人阴气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干的是粗活,你干不来的!收尸、挖坑,你带着孩子多有便,还是另谋高就吧!”
田园园看了看儿子,孩子还小确实不方便。
求职之路崎岖不平,看来唯有创业才是正途!
可是卖什么呢?田园园犯了难。
前世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也没什么拿出手的手艺,就是做饭也是马马虎虎。
自家男人去打仗了,打赢了就是风风光光的将军夫人,打输了就是人打人骂的谋逆分子,而且还能提前瞻仰一下地府的风光!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前路漫漫,未来黑暗!
田大壮疑惑看着他娘蹲在墙角画圈圈……
颓废了五天后,田园园再次振作起来!她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还是本书的主角!怎么能在这里摆烂呢!
“城守!”黑脸侍卫敲了敲木水生的房间门,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又敲了几下。
好半天里面才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不一会儿门开了。
木水生黑着脸看着他:“何事?”抬头看着鱼肚白天空,脸色更黑了。
“城守!孟夫人找你有事!”黑脸侍卫说道。
木水生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说道:“孟夫人?哪个孟夫人?!”
“孟长辉孟郎将的夫人。”
第87章 碰壁
木水生这才反应过来:“嗷,那个奸商!她来干什么?!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真是可恶!叫她回去!等下午再来!”
黑脸侍卫为难的说:“孟夫人天没亮就来了…等了你一个时辰。再说她好歹也是自家兄弟的媳妇,也不好太冷淡。”
木水生被他说了一脸,无奈看着他道:“就你好心,本官收拾一下就去。”
田园园给田大壮擦了擦嘴,笑眯眯的说:“好吃吗?”
大壮嘴里塞的满满的,听到她的问话大大的点点头。
“乖,一会儿你木伯伯来了记得嘴甜点。”田园园再次嘱咐道。
田大壮乖乖的点点头。
等木水生穿戴整齐来到前厅后,两母子吃饱喝足靠着太师椅打盹。
“咳咳咳!”
母子俩睡的哈濑子直流没动静。
“咳咳咳咳!”
还是没醒!
“咳咳咳咳咳咳!”木水生觉得自己的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
江福子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推了推田园园。
田园园如梦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刚想站起来。
木水生抬起手摆了摆道:“孩子还睡着呢,有事直接说吧!”
“多谢木大人体恤。”田园园谢过后,便将今天的来意告知:“木大人,我夫君孟季许久不曾回家,我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没有经济来源生活拮据,想请大人给我谋个差事!”
木水生闻言,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可是我朝并没有女人当差的先例!”
田园园笑道:“没有并不代表不可以啊!俗话说女人撑起半边天,女人也是大周朝的臣民!理应一视同仁啊!”
“本官说的很明白,没有女人当差的!”木水生端起茶几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嘴里品着茶水抬眼看她,见她神色失落又想起江福子的话。便道:“这样吧,本官在城中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工作,如何?”
怎么如何啊?现在三河城里最不受待见的人非自己莫属,他这话不过是搪塞自己的。
“我认识字,要不然我到关卡那里去做个文书?”
木水生将茶碗放下,见她还是纠缠不清,苦恼的说道:“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确实没有女子当差的先例!本官若是让你来官府当差,又如何面对其他百姓呢!”
若是手上宽裕给她些资费又如何,坏就怪在,他也穷啊!
城中百废待兴,税务杂捐也不敢操之过急,官府收入有限自然是穷得叮当响!
田园园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吧嗒吧嗒成串的流下来了。
一见她流泪,木水生手足无措起来:“怎地好端端哭了起来?”
“我男人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他的媳妇和孩子却连饭也吃不上…你还是我夫君的师兄呢!如此冷眼相待,连兄弟情分都不顾!无情无义!”
说完,眼泪一擦抱着田大壮就要离开。
田大壮本来睡的正香,被他娘这么一抱便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想起娘教的话,皱着小脸说:“娘,我好饿~~”
田园园眼泪汪汪的摸着田大壮的脸,泣道:“好孩子,娘没用。娘给你讨饭去……”
江福子从门外走了过来,拦住母子俩去路。薆荳看書
“孟夫人,千万使不得!你且宽限几日,城守大人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母子受苦的!”
田园园感激的看着江福子:“今日多谢您了。”又回头看木水生,目光哀怨:“大人,多叨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江福子埋怨自家的城守:“她天天穿着男装,城里的人都以为她是男人。给她找个差事又如何?”
木水生为难的说:“可她是个女人…”
“顽固不化!你不说谁知道她是个女人!”
“可是…”
“这事被孟长辉知道,他看他揍不揍你!”
这家师兄弟感情并不好,同在平西大将军座下学武时便针锋相对。孟季在他叔父面前像只小猫似的,在其他人面前倒是都大老虎。谁的面子也不给,强势惯的。其他人碍于他叔父身份都给些脸面,可是木水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纨绔子弟,每每见到从未给过什么好脸。
木水生冷哼一声:“我怕他啊!要不是他我能跑到这儿当个破城守?再说我所做之事皆按照规章制度何错之有!”说完,一甩袖子回房间去了。
江福子欲言又止:你是真不怕孟长辉啊!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被揍的抱头鼠窜!死鸭子嘴硬!
田园园从木水生这里受了挫,心里郁闷无比,情绪十分低落。
高瞻见她拉着儿子回来,想迎上去又觉得不合适便在门口等着她经过,等她离自家门口一步之遥时,出声叫住她:“田娘子!”
田园园吓了一跳,一看是他笑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高瞻没想到会吓到她,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没事。奇怪?你今天没去医馆吗?”
高瞻笑道:“家中有事便没去了……”,接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袋银子递到田园园。
田园园没有接,反而奇怪的看着他。
这个高瞻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给她银子干嘛,难道……
“呃,你这利息怎么算?”
高瞻身形一窒,颇有些哭笑不得:“田娘子误会了,这是我给你的,不是放你的贷。”
“你为什么要给我钱?”田园园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高瞻看着手上的银袋子,低敛目光温声说道:“陈老九说你在找事做,可是生活有问题?”
“嗯,问题不大。不过我干惯了,不想在家蹉跎而已。”
高瞻将银子放进她的手里,微微低头看她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
知她好强,怕她没钱度日也得强撑着面子。
“大壮还小,用钱的地方多。”
田园园没要,笑着还给他了。
于情于理都不该要一个男人的钱,再说她还有钱呢,怎么能骗他的钱呢!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钱我却是不能收!”
高瞻没想到如此爱钱的田园园居然不要钱……
第88章 写信
“怎么了?发什么愣啊?这快吃午饭了,我们先回去了!”
田园园的说了一声,带着田大壮回家了。打开自家的大门时,还瞟见高瞻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儿。
她笑着摇摇头,催促大壮进去。
关好门后,她看到墙角长出了几草芽对大壮说道:“大壮,你看这里长草了!”
大壮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蹲下小身子好奇的看着墙角的嫩草:“吃,我吃?”
田园园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骂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吗?中午想吃啥?娘给你做。”
田大壮努力睁大自己的眯缝眼,高兴的拍着小手道:“吃,吃面条!”
“好的,娘这就做。大壮想吃什么配菜?”
自从田大壮到了学说话的月龄,田园园每天都会引导他多说。
“鸡蛋!青菜!”
“那就跟娘一起去做面条吧!”
母子俩手拉手一起做午饭。
田园园先往陶盆里舀了些精面。她喜欢吃劲道的面条,又加了些盐巴,随后一边往里倒凉水一边用手拃着,等面团搅和在一起了,便双手齐下用力和着面,很快一个光滑的面团就成型了。
她将面团搁到一边醒着,就开始做浇头了。鸡蛋打散,青菜洗净切断,又觉得太素便切了些猪肉。
接着起锅烧油,等油热了倒猪肉翻炒起来。
正炒着热火朝天呢,厨房门口探出一个人头。
“好香啊!”高远探进半个身子,伸着鼻子嗅着肉香味。“园园姐,你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田园园将炒好的猪肉盛了出来,倒上油准备炒鸡蛋。
“面条,一会儿吃点!”
高远一听吃面条,立刻走到灶台前和大壮排排坐。笑嘻嘻的拍马屁:“好嘞!我最喜欢你做的面条了!正好我中午没吃饭呢!”
田园园炒着鸡蛋,听了他的话奇怪的问道:“你哥刚才不是回来了,怎么没给你做饭啊?”
“没有,他让我在医馆看着,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呢!我这不是饿了么跑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吃的。”高远往灶里添着柴火,不甚在意的说。薆荳看書
“你哥是挺奇怪的……不用添柴了,火太大了!”
高瞻给自己钱的事,看来高远不知道…这更奇怪了!
田园园见鸡蛋快糊了,赶紧快速翻了两下,加了三瓢水,然后把炒肉倒进去,最后盖上锅盖一起煮。
浇头做完了,便开始做面条。闲来无事,田园园随口问道:“你们以前是哪里人啊?”
高远正逗着大壮玩,听了她的问话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们是江州府人。”
“江州?离这里挺远的!”
“嗯,是挺远的。我是不想来,可是我大哥要来。我们爹娘前年都死了,我不跟着大哥跟谁啊!只好来了……园园姐,我喜欢吃粗一点的!”
高远抬头看她在擀面说了一句。
田园园道:“知道了!吃白食还那么多话!”
“嘿嘿嘿。”
面条擀的差不多了,此时锅里的汤也煮开了。
田园园放调料调味道,尝了下咸淡又放了些盐,然后便开始下面条。
面条下了大半锅,田园园吃了一碗半,高远吃了三碗,田大壮也吃了大半碗,可锅里还剩不少。
田园园便找了一个小陶盆,装满后递给高远。
“还有不少呢,给你哥哥端点。”
高远端着盆,目露感激:“你要是我嫂子该多好!”
田园园冷哼一声:“我要有你这个这么能吃的小叔子,一天打你三百回!”
“啊!园园姐好坏!我这么可爱的小叔子谁不喜欢啊!”说完,高远眨了眨眼睛装可爱。
“别贫了,赶紧送饭去!一会儿面条坨了。”
她喜欢高大威猛的男人,而不是各种娘炮小奶狗,看见这种人类恨不能打他三个耳巴子!
高瞻将手里的药包打包完,就看到自家弟弟端着陶盆走了进来。
“大哥,园园姐做的面条!可香了,还有鸡蛋和肉!”
高远将面条放到哥哥面前,笑道:“她做饭真好吃!你能不能也学着做面条吃?”
“少废话。这还有几包药没打包呢!”
高瞻嘱咐完,端着面条去了后堂。
面条有些坨了,不过味道真的不错,于是他连汤带面全吃光了。
吃过饭,他看着眼前的陶盆,脑子里抑制不住想的全是做面之人。
想起第一面时,她握着菜刀凶狠的目光,想起得知两家是邻居时真诚的笑容、想起她不要自己银子时……
高瞻的目光由温暖变成了失落,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的感情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这日,早起就下着毛毛细雨,一直到了下午还没见停的意思。
田园园正搂着大壮睡午觉,她轻轻拍着他的小屁股,轻声哄他睡着。
见他睡着后,田园园则起身出门了,轻轻掩住房门,一股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
她打了个寒噤,忽然看到门边的海棠树上长了不少的芽包。
去年冬天一场雪也没下过,倒是少了几分冬天的乐趣。如今还没从冬天里回过神,这春天又来了。
孟季走了大半年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安西王做了皇帝没有,孟季能不能也混个大将军当当。
她搓了搓手来到书房里。书房的书架上躺着几本书,其他都闲置着。旁边的博古架上也没什么摆件,光秃秃的落了不少灰。倒是书桌上整齐着文房四宝。
这些文房四宝还是高瞻给的。
往砚台上滴了几滴水,慢慢研磨起来。她磨的很细,心里琢磨着怎么给青娘写信。
等墨水研磨好了,拿起毛笔轻轻一蘸,提笔在纸上写道:“青姐安好,见字如面……”
她写了足足两张信纸才算写好,不是话多的说不完,实在是水平有限,一个字大的恨不得顶的上人家三个字了,两张信纸上全是墨点子,活像一群大蝌蚪!
吹了吹墨,见信上的字勉强能认出来,便自吹自擂:“不错,不错!第一次就写得能认出来,着实不易!很好!”
等墨干了就把信纸装进信封里了。信一写好,她才想起来,这古代没有邮局去哪儿送信啊!
第89章 尿泥
次日,天气晴朗。
田园园将厨房的小桌子搬到了院子,田大壮搬着一个小圆凳子跟在后面。
天一热,在厨房里吃饭有些憋闷,田园园便把餐桌和早饭搬到外面。
她们的早饭有糙米粥、炖鸡蛋羹和两张手掌大小的烙饼。
田大壮拿着调羹往嘴里扒着鸡蛋羹,还不时给田园园喂一口。
鸡蛋对于母子俩来说算是奢侈品,三河城城南区自从开市后,只要不参与重建的工作的居民,一律取消免费的粮食。
田园园母子,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自然在取消之列了。因而之前每天的一个鸡蛋的福利也就没有了。薆荳看書
现在吃的都是田园园每天跑到街上买的。这三河城还在建设几乎没人家养鸡,所以鸡蛋可遇不可求!
田大壮将鸡蛋吃的干干净净,然后拿起烙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人家说孩子跟谁久了就像谁,这田大壮一些小动作也特别像田园园,比如吃饭时嘴张的很大,喜欢吃各种面食,生气的时候翻白眼,还喜欢冷哼,就连笑都带着几分奸诈!
陈老九总说田大壮就是田园园的翻版,以后也是个不省心的!
田园园才不管这么多呢,儿子还不到两个月来她的跟前的,这么久了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自然会像她!
认识母子俩的人,根本不会想到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母子俩吃完饭,田园园去刷碗,田大壮擦桌子。
刷过碗,田园园将脏衣服洗洗,大壮则蹲在院子里玩。
这附近除了田大壮没怎么见过其他孩子,就是上街上跟他这么大的几乎也没有,搞得大壮不是跟田园园玩,就是自娱自乐。
田园园洗完衣服后晾在院子的绳子上,随后陪田大壮玩了一会儿泥巴。
玩了一会儿,她觉得手里的泥巴味道怪怪的。便问大壮:“你这泥巴用什么活的?”
大壮捏着一团泥,傻笑道:“尿…壮尿尿了…”
“你这家伙真坑娘!”田园园嫌弃的看着满手泥,真是尿活泥啊!
田大壮举着泥巴咯咯的笑了起来。
刚到田园园门口的陈老九,听到田大壮清脆的笑声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孩子天真无邪的笑最可爱了!
这个想法等踏进门口后戛然而止,刚推开门一团泥巴从天而降砸中他的脸……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陈老九脸上滑落的尿泥,刚才她就摔了两下,没想到正好砸到他的脸……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田园园展然一笑,像是二月的春风和煦温柔。
然而下一秒说的话令陈老九想把脸上的东西塞进她的嘴里。
她说:“你可真幸运,这可是童子尿和的大补神泥,可以驱邪治病,仅此一家绝无分号……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她幸灾乐祸的爆笑声,陈老九脸上青筋暴起……
田园园看着陈老九发红的脸,强忍住笑,问道:“你不在铺子里守着跑我家干嘛?”
“……自然有事,没事我过来干嘛!”陈老九扇了扇脸,刚才洗的太厉害了,这会儿有些发烧。
“噢,什么事?说来听听!”
“今天来呢确实需要你跑一趟。是这样的,我住的城西也开始重建了,上个月起来陆陆续续的住进些许人。我家的隔壁院子也住进一个姑娘,那姑娘三番两次的想让我娶她为妻……你不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可好?”
陈老九凉凉的看着她,讲的好好的,一看她撇着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就来气。
田园园立刻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微微一笑:“好的,您请说!”
“别我是个送葬人,好歹也是个公职!”陈老九斜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呢,这辈子没打算娶妻,也明确的拒绝她了。可她还是纠缠不休,让我好生烦恼!便想让你扮演我娘子,也让这女子知难而退,不要再来烦我了!怎么样?能帮吗?”
田园园扣了扣嘴角,笑着回答:“帮也可以,就是这女子如此大张旗鼓的追你,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这个朝代对女子还是比较宽容的,既可以合离也能再嫁,根本不存在什么贞洁牌坊、守节不嫁之说,因而便有许多女子大胆追求喜欢的男子。
陈老九听了她的话,摇头叹息:“你见了便知道她是什么了!”
田园园笑道:“到底什么人物,让你这般作难!”
“你若无事,现在便可去瞧瞧!”
“好,稍等。”
田园园抱起大壮先给他洗洗,见他裤腿上都是泥巴,便给他换了衣服。
等母子俩收拾利索了,便和陈老九去会会那女子。
三人来到了城西,就看到不少男人们抬着泥沙、横梁、砖块在大街小巷里穿梭,钉钉梆梆的生意不绝于耳。
有不少重建好的房屋,已经住上了人家,有几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玩石子。
田大壮目不转睛的看着男孩们玩游戏。
田园园抱起他的小身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田大壮高兴的直点头。
“你们母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老九看着母子俩互相咬耳朵,亲亲密密的,开口调笑。
田园园笑眯眯的说道:“秘密!”
田大壮跟着点点头。
陈老九看着母子俩如出一辙的奸笑,啧啧两声:“真是你儿子啊!长的越来越像你了!”
“你这话说的,我儿子不像我像谁啊!”
“不给你说了。前面就到了!”
话落,陈老九指着拐角的朱门小院。
“你原来不住这里吧!我记得你以前住的可比这个院子大呀!”
陈老九正开着门,闻言愤愤不平:“这不是说我就一个人嘛,不让住大宅子!怎么说的我好像以后都不结婚生子似的……”
田园园斜着眼看他:“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成亲呢…”
陈老九也斜着眼看她,他的眼睛本就又细又长,这么一看人颇有几分妩媚。
田园园被他这么一看,立刻跟他同仇敌忾:“…他们真过分,现在不成亲不代表以后不成亲是不是!”
陈老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孺子可教也!”
第90章 相好
他推开门,入目的便是几棵结满花骨朵的桃树,桃树下有一套石桌石椅子,看不出他还挺附庸风雅的!
这几棵桃树正种在院子中间,两侧是一排瓦房,最里面是贴着墙用砖头垒起来的花圃,长着些杂许草看起来并没有种其他植物。
“你的棺材呢?”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的棺材!?”陈老九气的跳脚:“你会说话吗?”
“我说你以前你这里可是堆了不少棺材板、木板什么的!现在怎么都没有了?”
田园园放下大壮,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让他在这里随便玩。
“拉铺子里了!”
他进了屋,从屋里拿出一碟子甜酥饼和一壶茶放到石桌子上,招呼她们过来吃。
田大壮跪在石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母亲。
田园园给他拿了一个,田大壮坐下去捧着酥饼认认真真的吃了起来。
“那个对你情有独钟的女人呢?”
“…你一说话怎么会这么气人呢!”
田园园也拿起一个酥饼,白了他一眼:“都过来帮你忙了事还这么多!我还不要你钱呢!”说完,狠狠咬了一大口。
“你呀,嘴上一点儿都不饶人。我院门一响,不出一柱香就得来。”
果真连半柱香不到便来了人。
“陈大哥,你回来了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当真是又甜又酥。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一个美貌的姑娘,那姑娘五官柔美,柳眉樱唇,肌肤如雪,身材纤细犹如弱柳扶风。
如此一个美人就连田园园也看直了眼睛,这陈老九脑子有问题啊,美女投怀送抱竟然还嫌弃?!
“你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美女喜欢你,你居然还觉得麻烦?你不会……”说完,田园园的眼神停留在他的下路。
陈老九冷冷的扫她一眼,警告性的挥了挥拳头。
田园园撇了撇嘴,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大哥,我今日闲来无事做些糕点,一会儿送与你尝尝。”
美女面若桃花,眼神殷切的看着他。
陈老九清了清嗓子,对美女说道:“咳咳,吴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前些日子我也与说明白了,你我刚刚认识,还请不要过分亲密为好。对姑娘的名誉也有妨碍!”
吴澜云巧笑嫣然,端的美丽动人。柔声道:“男未婚女未嫁,何来妨碍一说呢?”
陈老九看向田园园,呶呶嘴示意她上。
田园园撇了撇嘴,低对田大壮嘱咐了几句,让他不要说话乖乖的吃饼,省的一会儿穿邦了。
吴澜云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还有一个瘦小的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刚才一颗心光顾扑在陈老九身上,竟是没发现其他人。
她向田园园柔柔一拜,微笑道:“这位小哥安好。不知你是何人?这孩子又是何人呢?”
“你好,你好。”田园园行了一个抱拳礼,抬头笑道:“我们是谁无所谓,关键是他虽然未婚可已经心有所属了!”
闻言她起身看向陈老九,脸色微微发白:“你不用找人搪塞我,我曾在附近打听过,并未见你曾与其他女子交往甚密。”
田园园一听,顿时有了主意。这个主意绝对可以让她知难而退!
只见她走到陈老九的身旁,轻轻挽住他的胳膊,示威的看着吴澜云:“没有女人,男人难道就不算了……你长的如此美丽,正常男人早就欣喜若狂的将你娶回家了,然而他还弃之如敝屣…这其中有没有问题,你说呢?”
陈老九手一抖差点把她给扔出去,幸好理智知道她现在在帮自己,只好忍住与其他人接触过密时的不舒服感,继续面无表情接着演戏:“没错,我心有所属。”
吴澜云看看田园园,再看看陈老九,顿时恍然大悟两人的关系。
她涨红了粉脸,指着两人恨声道:“你们俩竟然是断袖之癖…”
田园园暧昧的看着她笑道:“感情之事不好勉强,我与他乃是真心相爱,还请姑娘不要插足噢!”
陈老九被这句断袖之癖恶心到了,随即轻轻推开田园园,借此走了几步,转头向吴澜云说道:“我与她相交多年感情深厚,对你自然不会动心。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再去寻你的有情人吧!”
吴澜云伤心不已,她掏出帕子点了点眼角,委屈的看着两人。
“…陈大哥,我也对你是真心的。不介意做小的…”
陈老九头疼的看着像是狗皮膏药的吴澜云,不明白一个整天跟棺材打交道的送葬人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的。
他拽住田园园将她圈在怀里,田园园下意识的一挣,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田园园不动了乖乖的任他圈住。
他冷声道:“我此生只求她一人,不会娶妻纳妾。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吴澜云失魂落魄的看着他俩,踉跄的退了几步,下一秒竟然昏倒了……
陈老九立刻将田园园推到一边,上前查看吴澜云。
田园园差点被他给推倒了,退了几步才站稳身体。冷哼一声,什么人呀!过河拆桥的家伙!
“吴姑娘?”陈老九拍了拍她的脸,又探了一下鼻息,转头对田园园笑道:“她没死!”
田园园摇摇头,学着他啧啧了两声:“人家被你气昏了,赶紧送高瞻那里看看吧!”
“对对。活人送医馆,死人才送我这儿呢!”
“啧!你好可怕!”
陈老九抱起吴澜云就走,田园园也拽起大壮紧随其后。
陈老九从还不忘叮嘱:“帮我把门锁上!”
“知道了!”
田园园给大壮擦了擦嘴角,笑道:“吃饱了吗?”
田大壮用力点点头。
几人穿过街道很快到了医馆。全程都是陈老九一人抱着,到了地方也没见到他流一滴汗。
果然是好臂力!
高远见他们来了,陈老九怀里还抱着姑娘。便连忙迎了上去将他们引入内堂。
内堂是病人暂时休息的地方这会儿没什么人。
陈老九将人放到床上,高远一看是美貌姑娘笑道:“这是陈大哥的相好吗?”
第91章 身孕
“你毛都没长齐呢!还知道相好!赶紧把你哥叫来,她昏倒了。”
“知道了!他现在在看诊得得等会儿!走,大壮,小叔叔给你拿山楂丸子吃!”
说完,高远拉着大壮撩起帘子出去了。
田园园坐到了床边上,见他紧拧着眉毛嘲笑道:“刚才人家向你示爱,你不愿意。这会儿怎么担心起来了?”
陈老九白了她一眼,道:“她是被咱俩气昏的。万一讹咱们银子怎么办!”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要讹也是讹你。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还不是你告诉她咱俩相爱许久,感情深厚……”
田园园正要反驳,忽然看到陈老九身后的高瞻。
眼前一亮招呼道:“高大夫你可来了,看看这姑娘吧!”
高瞻心里钝痛,没想到她俩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见几人都看着,他勉强笑了笑:“打扰你们了。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谈话的。”
田园园不以为然:“听就听吧,有什么关系!”
又一把刀插进他的心里,高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来她俩已经正大光明成双成对……可是她的夫君又怎么办?
高瞻长叹一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田园园动了心,碍于她已经有了夫君,便一直发于情止于礼从不敢逾矩,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背地里在一起了。这一刻,他特别后悔。若是早早表明心迹,说不定跟田园园双宿双飞的就是他了……
田园园和陈老九自然不知道高瞻在心里如此看他们,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以为他跟吴澜云有什么过节。
“高大夫,怎么了?你认识她?”陈老九奇怪的看着他。
高瞻素来是个温和有礼之人,极少会露出如此可怕的神色,这今日怎么了?
田园园也觉得高瞻不对劲,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高瞻顿时从臆想里回过神,见他俩人都奇怪的看着自己,神态一致默契十足,又觉得心钝钝的疼了起来。
他咽下心里的苦涩,伸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
良久对俩人说道:“这位姑娘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昏倒不过是初孕反应而已。”
话音一落,田园园看向陈老九,毫不客气的嘲笑道:“我知道这姑娘为什么找你了。哪里是找你啊!敢情给她孩子找爹呢!哈哈哈!”
陈老九铁青着脸冷声道:“这女人行为不端就算了,还敢算计我!”
“你不是没答应嘛!要是答应了可不就是便宜爹了!哈哈哈…”
田园园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可笑的事!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陈老九呵斥道。
“你给我说她纠缠你的时候,还一脸的哥就是魅力大没办法的自大样子,结果呢?人家怀孕想找个爹而已。”
一想起,陈老九洋洋得意的样子现在被啪啪打脸,田园园就想笑!
陈老九无奈的看着她:“我叫你大姐,别再说这事了!”
田园园忍住笑点点头。
高瞻问道:“怎么这姑娘与你有过节吗?”
田园园垫脚在他耳边嘀咕了事情的始末,高瞻的脸由阴转晴,眉眼弯弯脸上有了笑意。
原来这两人是这么回事啊!
吴澜云嘤咛一声睁开眼,见周围很陌生吓得猛地坐了起来。
田园园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跳了下去。
陈老九见她醒了,脸色微沉,冷声道:“你可知你怀孕了?”
吴澜云脸一下子白了,不可置信捂住小腹。
田园园见她如此震惊,难道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便开口询问:“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吴澜云眼圈一红,眼泪顺着粉面落了下来。见此情形,众人了然如胸。
高瞻说道:“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宜大悲大喜,情绪起伏过大。”
她看向陈老九,目光哀怨:“我虽然身怀有孕,可是对你却是真心的。”
话音一落,在座的人都无语了。
姑娘,你怀着其他男人的孩子还对另一个男人示爱,你观念是不是太超前了?!
田园园忍不住插嘴:“你还是找你孩子爹去吧!”
吴澜云抬头看她,眼神愤怒:“是你!要不是你陈大哥肯定会爱上我!你这个狐狸精!”
“…谢谢你的赞美!第一次有人夸我是狐狸呢!”
就田园园现在这副尊容可跟什么祸水、狐狸精沾不上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有人说自己是狐狸精,真是死而无憾了!
高瞻和陈老九没想到田园园脸皮如此之厚,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吴澜云被她气的粉面涨红,眼泪涟涟,口无遮拦的骂道:“你!厚颜无耻!你这个二椅子!肮脏的南倌!”
一听这话田园园也恼了,冷冷的看着她:“我再怎么无耻也没有你下贱!你自己做了什么,干了什么,你比谁都心知肚明!居然还敢找上其他男人,让别人当个便宜爹!你不是更加无耻下流!”
“啊!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只是怀了人家的孩子,可是心里只想着陈大哥啊!”吴澜云被她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看着她。
随后拉着陈老九的衣袖,哭喊道:“陈大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陈老九甩开她,冷冷的说道:“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何来抛弃一说。既然你也醒了,告辞!”说完,撩起布帘就走了。
走的如此坚决,以至于等田园园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踪影。
“这家伙屁股拍拍就走了!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田园园嘟囔了几句回到医馆,便看见大壮坐在药台后面捣药。
“大壮好厉害!可以帮叔叔干活了!”
大壮抬起小脸,扬起大大的笑容,高兴的举着手里的石杵:“大壮,厉害!”
这时内室传来吴澜云的哀泣声。
高远站在内室门口不耐烦的往里喝道:“你没事了就赶紧走吧!都把我家的客人的吓跑了。”
高瞻见她一个人回来了,没看到陈老九问道:“他自己走了?”
“可不是!没良心的家伙,把这烂摊子留给咱俩。”
田园园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吴澜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说回家的事只是哭。
第92章 生活
高瞻低声说:“你去劝劝吧。”
田园园抬眼看他:“为什么要我劝啊?我也跟她不熟!”
“你们都是女人说话方便些。”
“好吧,不过我不可保证把她劝好。”
高瞻行了一礼,微笑道:“田娘子,拜托了!”
田园园走到吴澜云的跟前,对脸皱成苦瓜的高远说:“你去忙吧,我来吧。”
高远一看救星来了,松了一口气:“好好,园园姐你来吧!我去跟大壮玩了!”
等他走了,田园园坐到床边的圆凳上。
吴澜云擦了擦眼角的泪,红着一双美目看着面前的田园园道:“他叫你园园姐?你是女的?”
田园园点点头:“是陈老九让我骗你的。”
“他果然不喜欢我…”
“俗话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他不喜欢你,你就再找一个男人呗。说不定就会遇到一个合适的呢!”
吴澜云惨然一笑:“哪里会有呢?”
田园园不解:“你长的这么漂亮,为什么会看上陈老九呢?”
“他很好,我的侍女小翠死后就是他帮我送葬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细心又体贴。这样温柔的男人让人如何不心动呢!”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女儿家的娇羞。
“插个题外话,你家侍女死后花了多少银子?”田园园比较好奇这个。
吴澜云愣了一下,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花了五十多两。”
田园园一头黑线心里吐槽:你可真有钱,什么细心体贴,明明是宰完肥羊后的优质售后罢了。
“怎么了?”
“没啥,你已经怀孕了,干嘛不去找孩子爹啊?”
吴澜云目光涣散,喃喃自语道:“他,他不好…”
田园园惊讶的掩住足够,说道:“他死了?!”
闻言,吴澜云捂住脸再次哭了起来,许久情绪才稳定下来,给田园园说了她的过往。
长话短说,总之是个富家女带着侍女和情人私奔头脑发热跑到三河城,结果渣男卷了她的金银财宝跑了,然后从小到大服侍自己的侍女死了,现在有怀了孕……惨的不能再惨了!
“你真坚强!”田园园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澜云笑了笑,几分凄惨几分哀伤。
“我听信他人抛弃父母远走他乡。已是无颜面对父母,可是我却不甘心的。我想重新开始生活,再找一个好男人好丈夫!”
田园园温声道:“会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问:“你会觉得我脏吗?”
田园园看着她。美丽而坚强像是前世里暴雨的绣球花,即使风大雨急也依然傲视群芳。
“你怎么会脏呢?你只是遇人不淑而已,又不是你的错。”
吴澜云眼泪再次滴了下来,她抓住田园园的手温声道:“谢谢,你是个好人。”
“无事,还有这个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生下来还是打下来?”
她愣愣的看着田园园:“打,打下来?”
“就是流产,不要了。”
吴澜云摇摇头捂住嘴:“不!我要他。”
田园园叹息道:“以后你会很辛苦的。”
交浅言浅,还是点到为止为好。
等她终于愿意回家后,天也快黑了。
医馆准备打烊,高氏兄弟正在上板子。
田园园抱着大壮站在台阶下等着他们,大壮结结巴巴给娘说下午自己干的事。
大壮捣药了,大壮吃山楂丸子,大壮和高远叔叔送药去了……
高远两步跳下台阶,开心的招呼她俩:“走啦走啦,我哥说带咱们去吃馄饨去喽!”
“好呀!我要吃两碗!”
“我要吃三碗!”
高瞻接过田大壮抱着,看着前面两人比谁吃的多,微微一笑。
田大壮看到高瞻脸上的笑,夸奖道:“叔叔,真帅!”
高瞻听到此话,哭笑不得:“你跟你娘学的吧!”
天气一天天变暖,转眼到了惊蛰。
三河城发布开荒令,城外数十里的土地由官府出面买卖,城中居民只要交三两银子就可以买下五亩荒地,不过一家只能买五亩,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开荒令一经发布,城守府门口排起了长龙。
田园园从江福子那里走了一个后门,优先买了五亩荒地。
江福子问她想要哪个位置。
田园园想了一下,她要荒地里最靠近路边的,而且还在荒地里中间。
木水生看到她在荒地地形图里圈的位置,冷哼一声嘲笑道:“或靠城墙,或靠水源,或靠深处!唯独她要个路边,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
江福子倒不觉得,指着她画圈的位置道:“我倒觉得,在这里若是盖个茶寮生意肯定好。”
“来三河城的人很多吗?她若是开个茶寮连茶钱都付不出来。”
“也是,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来的人员也是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
木水生用手指点点了太阳穴,思虑了一下说道:“看来得增加些人手了。”
之后,每天早上都会有浩浩荡荡的开荒大军,扛着锄头出城去自家地里开荒,等到了日落时分又浩浩荡荡的回城里来了。
一如此过了三天后,有几家开荒的回到家后发现失窃了。
报官后,这几日城中不时能看到十个士兵身着重甲手持佩剑,挨家挨户的巡逻。
田园园家也失窃了。毕竟家财万贯过,谁不知道她曾经是无人不知的大奸商,于是趁着她出门的时候悄悄拜访她家,可惜一无所获!
毕竟她的银子早被洗劫一空了!
那日她和大壮回到家后,发现家里里被翻的一团糟,赶紧跑到后院察看自己埋的银子,好在银子、金子还有柳如玉的珠宝都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偷走。
她将屋里收拾一番,就不了之了。
门边的海棠树上长出许多绿色的嫩芽,柔软的叶芽上还有一层白色的绒毛,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娘,肚肚饿了。”
田大壮扶着门框对院子里的田园园喊道。
田园园回头一笑,道:“好,早饭想吃什么呢?”
“好吃的!”
记得家里还有一把韭菜,春天吃韭菜最补了。
第93章 清明
田园园进了厨房准备做韭菜饼吃,田大壮端着凳子坐在门口等着。
她先把韭菜掐头去尾,洗干净切碎。接着往盆里倒了半瓢面,倒上切好的韭菜,放上些许盐巴,打了两个鸡蛋,再倒一瓢水,最后搅拌均匀,没有一颗面疙瘩为止,不干不稀正好。
接着将锅烧热,用干净的抹布蘸了些油,将锅底抹了一遍,就可以开始摊饼子。
她舀了一勺子面糊倒进锅里,随后用铲子将面糊摊成圆饼,饼薄锅热转眼就熟了。
第一张韭菜饼出炉后,她用盘子装好端给大壮,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点,烫!”
大壮嘟起小嘴使劲的吹了吹,等凉了些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田园园抬头看了一眼吃着正香的大壮,继续摊韭菜饼。
一盆面糊,最后做了二十来张韭菜饼。别看数量多,其实很薄的,就连大壮都吃了四张。
田园园也吃饱了。她留下七八张中午吃,其他的送到隔壁去了。
高氏兄弟还没有去医馆,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呢。
“咚咚…”门响了起来。
高远蹦蹦跳跳的跑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田园园端着一叠的韭菜饼。
他赶紧接过盆低头闻了闻,韭菜混着油香扑面而来。伸手掂起一张,啊呜一口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好吃!好吃!又软又香的,真是太好吃了!”说完,又塞了一张。
高瞻走了过来,看着自家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伸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笑道:“注意吃相!”
“干嘛呀!特别好吃!你尝尝!”高远不高兴的看着哥哥,将手里的韭菜饼递给他,
高瞻拿起一张咬了一口,确实好吃。
田园园笑道:“好吃吧!我想摆个小摊卖这种饼子怎么样?”
高远快人快语:“别了吧,你这辈子别想在三河城做生意了。”
“…我都忘了这茬了。”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大奸商这个名声是摘不下来了!
高远说:“再说你不是将军夫人嘛!到时候每天都吃香喝辣的,还有丫鬟仆人伺候你,还用你抛头露面摆摊挣钱啊!”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道:“我要是吃香喝辣,有人伺候,还用着在这里整天为钱发愁嘛!你没看到我夫君不在家嘛!”
高远继续伤口撒盐:“也是!你虽然是个将军夫人可也没有丫鬟成群,和我们一样住在小院子里。不得不说,你这官太太挺落魄的。而且,我见过其他的夫人小姐长的很漂亮呢,你长的就不像是官夫人。”
田园园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的韭菜给吐出来。
她冷冷一笑:“你吃我的饭,还说我的坏话。”
高远摇摇头:“我没有说你的坏话,这都是肺腑之言!”
“……你我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园园姐,我错了!你最漂亮了!”高远拉住生气的田园园哀求道!
高瞻摇摇头,继续去干活了。这两人几日不掐架就难受!
下午时分,天上便飘起了丝丝细雨,像是牛毛像是银针。
田园园打着油纸伞拉着田大壮到城外去踏青。
她想去看看买的田地,其他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开荒,唯独她地里的石头杂草还安然无恙。
今天出来干活的人没有平常时的人多,但也有不少人出来干活。
雨刚开始下,地面还没怎么湿。娘俩打着雨伞悠闲的慢慢走来,一路上田大壮左顾右盼看见什么都要问问。
田园园认识的就详细的告诉他,不认识的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掺杂着不少现代的故事和知识。
田大壮是个好孩子,只要是娘说的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她买的地靠着路边,地边上还有几棵大树。周围的土地里多多少少都整理的差不多。他们还在自家的地头上埋了几个木桩子充当标记。
田园园走进自家地里,杂草石块遍地都是,看来不下大功夫整理肯定是不行的。
她蹲下来拔起了草,田大壮见他娘拔草呢,也蹲下身来拔草。
初春时节,草木还不茂盛,根短草嫩倒是好拔。
她拔着拔着,发现地里长着不少荠菜,此时的荠菜最嫩了。于是就开始拔荠菜,回家做饺子吃。
拔了近半个小时才得一大把荠菜,虽然不多却足够她们娘俩吃了。
田园园这才抓住荠菜,拉着田大壮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回去的路上还买了一斤瘦肉。
这家伙完全忘记了自己出城的初衷了。
当晚,她们的餐桌上就摆上了猪肉荠菜饺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寒食节。
田园园自己去了墓园,给柳如玉烧了些纸钱。烧着烧着,看见陈老九拉着板车,车上堆着小山一样的纸钱。
陈老九也看到了她:“你也来了!”
田园园好奇的看着高高堆着的纸钱,问道:“你这是给谁烧的啊?”
“给这里无人祭拜死者的,他们生前惨死死后无人祭拜,岂不是更加凄惨!”
“仁义之人!都是你已经掏钱吗?”
陈老九嗤笑道:“除了我还谁啊!每次祭拜都要花掉我三两银子之多!”
“没想到大抠门还有愿意出血的时刻啊!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
陈老九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不以为然的说:“我出血的时候多着呢,这算什么?”
“你挣得就是死人的钱,确实该回馈一下社会了!”
“本来挺伟大的事,让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跟个奸商似的!”
田园园弯腰拎起自己的篮子,听到他的话不由地笑了起来。
“因为这是事实啊!你慢慢烧吧!我走了!”
陈老九叫住她:“田园园!你是好人,整个三河城里除了我会祭拜他们,就只有你会来!”
这是陈老九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田园园回头莞尔一笑:“我和她相遇便是缘分,更何况这是她应该的。若不是她,三河城屠城的真正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纵享人间富贵呢!”
“你不呆会儿了?”陈老九挽留。
“大壮还让高远看着呢,我得去接他了。你慢慢烧吧!”
第94章 海棠
陈老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动容,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当真是少见。
忽然远远传来到田园园的吟唱,他侧耳倾听,只觉得晦涩难懂,却让人心生安定。
她唱道:成礼兮会鼓,
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菊,
长无绝兮终古。
回到家后,田园园收拾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接大壮。
一进医馆就看见自己儿子正坐在小马扎上,腿上架着一个小箩筛捡药材里的小草叶,小家伙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捡着,丝毫没发现自己娘正在看着自己。
高远拎着两包药从内室里走出来,看到她来笑道:“你忙完啦!”
田大壮闻声一抬头看到娘,甜甜叫了一声:“娘!”
田园园蹲到他面前夸赞他:“大壮好棒,还帮叔叔干活呢!娘不在,你乖不乖呀?”
“乖!大壮,最乖!”说完,自己还用力点点头。
田园园拿起箩筛放到桌案上,没看见坐诊大夫,想来高瞻不在店里。
“你哥呢?”
“我哥出诊了,就是那个怀孕的姑娘。上个月她和我哥约定,每个月初五都让我哥上门看胎像,这不我哥刚去?”
“去吴澜云那里了呀?那姑娘怎么样了?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那姑娘体质不错,听我哥说胎像很稳。”
“哦,那就好。大壮咱们回家了!”田园园冲大壮招招手,向高远告辞:“嗯,你忙吧!我们走了!”
“好,再来玩!”
田园园拉着儿子回家了。
今天是寒食节,路上的商户基本上都关店休息了。
此时的寒食节和后世不大同,除了祭祀死人外不能开火做饭,吃的饭食都是前一天提前准备好的。
还没有到家,天上又开始细雨绵绵了。
回到家里门边的海棠花,枝叶新绿间挂满了饱胀的花骨朵,骨朵上细雨点点,鲜翠欲滴,看来不出两日就会开始绽放了!
大壮冒着小雨跑到海棠睡下,垫着脚拽下一朵半开得花,噔噔的跑过来放到田园园手里。
“送给娘。”
“谢谢,我的儿!”
田园园接过花,轻轻一嗅,淡淡的清香盈满鼻端。
白驹过隙转眼间,田园园来这里已经两年了。
以前的世界渐渐从她的脑海里淡出,唯有此间世界的一切,鲜活的、生动的充斥着她的全部。她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是见到快要盛开的海棠树,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匆匆忙忙的男人。
那个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那南飞的候鸟不知疲倦。
这些日子过得快乐,她险些忘了自己还有夫君。也不知孟季如何了?
乙未年春,周荒王周廷祚于京都行宫暴毙,生前并无子嗣,一时间朝中百官群龙无首,只得向安西王俯首称臣。
到了仲月,安西王入主天下的消息才传到田园园的耳中。
那时满树的海棠花已经落败,枝叶繁茂,在地上投下一片凉影。
对于安西王荣登大宝,田园园倒没觉得什意外。
来了这里两年也听闻那个周廷祚特别好色,临死前建了座奢华无比的行宫,听说里面有很多从全国各地搜罗回来的绝世美人,供他淫乱取乐,日日夜夜荒淫无度,最后才落的个精尽人亡。
在他沉溺美人乡时,他的将领士兵在战场上为了他的江山在拼命!就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心中没有天下的君主如何能君临天下,做这大好河山的主人!
太平十五年,周荒帝周廷祚驾崩,其叔父安西王荣登大宝,改年号永昌,史称周武帝。
一个月后,孟季西率领一队骑兵西去三河城接迎皇孙回宫。
夜晚的风有了些许的暑气,大壮光着小膀子坐在圆凳上,捧着一块西瓜吃的正欢,小脸上沾了不少的西瓜瓤和红色的汁水。
田园园见他吃完了,又递他一块。
“西瓜好吃!”大壮扬起花猫似的小脸,高兴的对田园园说。
“大壮喜欢吃啊,明天娘再买一个。不过这里的西瓜真贵……其实这里的水果都好贵!”
在古代,水果这玩意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买的起的,一是各种瓜果种的少物产不丰,二是交通不便运送费贵,故而可以称的上奢侈品了。倒是本地产产的水果还能尝尝,其他地方的也就是达官贵人才能吃的起。要不然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千古名句,可见古代交通多么落后了!哪像现在水运、陆运、空运,三路齐下,只要有钱保管能吃上全世界的特色美食。
就拿今天买的西瓜来说,就这半个西瓜都能买上五斤糙米了。薆荳看書
大壮看着手里的西瓜,大声说:“大壮长大,给娘买好吃的。”
田园园亲了亲他圆嘟嘟的小脸蛋,笑道:“好孩子,娘等着!”
吃过西瓜,田园园在院子铺了一张凉席,放上两个枕头,在旁边点上艾叶做的香块,这样就不会有蚊子咬了。
别看田大壮皮肤黑,但是被蚊子咬了就会又红又肿,很难消下去。而且孩子皮肤嫩还爱招蚊子咬,不上心都不行。
母子俩躺在凉席上,一起看夜空中的星星。
黑色的天幕上,漫天的繁星像是璀璨的钻石熠熠生辉。
田园园打着蒲扇给他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讲星座的故事,讲着讲着,小家伙依偎在她的脖颈里睡着了……
睡到半夜,天公不作美滴答滴答的下起了小雨。
惊醒的田园园赶紧将熟睡的大壮抱回卧室里,小家伙翻了一身又睡熟了。
她把凉席和枕头都拿回了屋里后,接着雨势哗啦哗啦的下大了。
不知怎地,她想起在田家村住的时候。她们的茅屋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冲塌了,她抱着大壮躲进陷下来的茅草屋顶里,瑟瑟发抖的等着天亮。
那一夜漫长而冰冷,也不知道娘俩是怎么过来的。
雨越发大了,一道闪电划过,随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田大壮被雷声惊醒,还没有叫娘来,就被抱进熟悉的怀抱里。
“乖啊,乖的。娘在这里……”
闻着熟悉的味道,田大壮揉了揉眼睛窝在娘的怀里又睡着了。
田园园搂着他,轻轻摇着……
第95章 请客
今日外面起了大风,田园园和田大壮没有出门,窝在舒服的家里。
她们坐在堂屋的罗汉椅,一个缝被面,一个玩线头。
偶尔吹来一阵大风,房门和窗户都会震一下。
上次她拆洗被面后,一直都懒得缝上去。今天早起叠被子的时候才看到棉被头脏了,这才赶紧亡羊补牢。
不管缝成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缝上就行。
母子俩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咚咚…”有人在外面拍门。
田园园朝外喊了一声:“谁呀!”
门外的人答道:“我,高远!”
她下床去开门,一开门就看高远满头大汗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什么事呀?这么着急!”
高远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咽下嘴里的唾沫。
田园园帮他拍后背顺气,道:“不着急,等你喘好了气再说。”
“好了,好了。我喘好气了!”高远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布包,道:“我大哥让我把这个给大壮,有驱邪避虫的功效。”
田园园接过布包放到鼻子下闻,一股辛辣苦酸的味道传来,皱着眉头看他:“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这是是清毒药囊。最近几天我家医馆里来了不少和大壮年纪的孩子看病,我大哥怕是疫病,赶紧就做了这个药包,让我给大壮送来。”
“是吗!你大哥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人,多谢你们兄弟了!”
“没事,馆里就我哥一人忙不过来。我先走了!”
等高远走了,田园园将门重新栓住,一进屋就给大壮带上了。
大壮闻到药包的味道说什么都不肯带。
田园园只能先收在一边,等他睡着再说。
吃过午饭后,这小家伙每到下午都会睡上一觉,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准时准点。一到点眼皮子就打架,接着下一秒立刻断电,多一秒的续航时间都没有。
见他抱着被子睡熟了,田园园把小布包缝到他的裤腿上,还是在后面,这样小家伙就发现不了了。
黄昏时分,门外有走街串巷的游商出来叫卖,忽然听到有人卖活鱼的。
田园园赶紧出去去买鱼。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河少,很少会有卖鱼的商贩。
卖鱼的是个笑容可掬的老大爷,他说这鱼是自己钓的,家里人不会吃就拿出来卖了。
他一共钓了五条,从中午到现在就做了田园园一桩的生意。
田园园挑了一尾鱼鳍都是红色的鱼,这鱼大概有成人手臂大小,得有十来斤,鱼眼鱼鳞看起来都很新鲜,确实是新钓的。
老大爷要了二十个铜板,田园园看着便宜又买了一条,要不是天气热不好存放她肯定会包圆的。
拎着两条大鱼,田园园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她先将鱼鳞刮掉,鱼肚里处理干净,然后冲洗干净挂到晾衣绳控干水。
两条大鱼,一条准备炸成鱼块,一条做成水煮鱼。她打算今天先吃水煮鱼,炸好的鱼不怕坏能搁几天。
她切了些葱段和姜片放到碗里,再倒了些水进去浸泡,等一会儿再用。
然后她将鱼拿到厨房里,开始捯饬了。等把鱼片成片后,她看着鱼肉挺多的,临时决定给大壮做点鱼丸吃。
她先将鱼肉用刀背剁碎,边剁边捡出里面的鱼骨,等鱼肉剁的差不多了放进盆里,再倒上葱姜水,又放了些鸡蛋清和盐,顺时针搅动用力打出粘性。
然后她赶紧点火烧水,做鱼丸要冷水下锅才能成型,于是手脚麻利的挤鱼丸子。
“娘?”
田大壮揉着眼睛走进厨房,迷迷瞪瞪的抱着娘的腿,闭着眼睛还想睡。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头发:“乖,一会儿给你吃好吃的。”
不一会儿锅里的鱼丸都飘了起来,等水一开就能出锅了。
她先盛了一碗放到灶台上晾着,其他的都舀进了盆里。
她端起鱼丸说:“大壮,娘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尝尝!”说完,夹起一个鱼丸递到田大壮的嘴边。
田大壮张开小嘴咬住鱼丸,又弹又鲜好吃极了,开心的拍拍手:“好吃!”
田园园将碗递给他,田大壮还不会用筷子,用手抓起一个鱼丸送到娘的嘴边。
“啊呜!”田园园也不嫌他脏一口吃了鱼丸,还不忘夸奖他:“大壮真孝顺!你乖乖的吃,还有好多呢!娘现在做晚饭呢,你高远叔叔他们来吃饭!”
“嗯,大壮乖乖的。”
现在还有一条半的鱼,她也不炸鱼块了。准备把鱼头剁下来炖汤,鱼肉做成水煮鱼,做两个素菜,贴些面饼子就行了。
等田大壮吃完鱼丸,娘俩拿着菜篮子出门买蔬菜,走到半路想起还要买豆腐,于是又原路返回拿了一个大碗。
在街口有个专门卖豆腐的小摊,摊主是个年轻的女人,她做的豆腐比其他家好吃,田园园想吃豆腐了就来她家买。
今天她们出门的早,卖豆腐的女人也才刚刚出摊。
“我来块豆腐!”说完,田园园将篮子里的碗递给她。
卖豆腐的女人接过碗给她切了一大块,看到田园园的身边田大壮,叮嘱道:“我家住的巷道里有好几户的孩子都发热了,你还是少带你儿子出来。”
田园园道谢:“多谢提醒,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可不是。”
“你们住哪个城区?”
“城东五街那里,现在还在重建呢!不过,我觉得那里可凶了,你不知道我一进那条巷子就觉得背后发毛。”
田园园想起柳如玉,说不定那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告别卖豆腐的摊主,她们到街上买菜去了。
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街上卖的蔬菜也不多。
她就买了些豆芽、豆皮和青菜,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陈老九。
陈老九从手里的纸袋里拿出一个酥饼给田大壮,见田园园手里拎着不少蔬菜,问道:“晚上做什么好吃的?”说完,又拿了一个酥饼给田园园。
她接过他送来的酥饼,笑问:“鱼,吃不吃?”
“噢,吃。晚上吗?”
“对,我做水煮鱼吃。”
“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见!”
第96章 鱼宴
两人分手后,田园园去高瞻的医馆里去买花椒。
没错,在这个朝代花椒叫做申椒,不止是一味药材还是一种昂贵的香料。这里人将它入药或是充当祭祀的香料,唯独做饭不用它。
那时她过来玩,还是无意间发现的。不过可惜的是没有麻椒,那玩意做鱼才好吃呢!
今天做水煮鱼正好用来压腥提味。
高远见她娘俩过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园园姐,现在就开饭了?”
“你个吃货,刚吃过午饭吧!你们打烊后再来也不晚,你给我称二两花椒。”
高远疑惑的看着她:“你哪里不舒服啊?”
“我好着呢,你拿就行了,我有用!”
“噢,那你进来。大壮,小叔叔抱抱!”
高远伸出手去抱田大壮。
田大壮躲开他的手,自己迈着小短腿爬上台阶,田园园跟在后头。
进了医馆,正巧碰到了前来看诊的吴澜云。
她看见田园园迎面走来,嫣然一笑:“好久不见!”
田园园见她面色红润有光泽,笑道:“确实快一个多月了!你看起来挺好的。”
吴澜云红着脸点点头,这时一个彪形大汉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串药包。
那男人上来扶住吴澜云的胳膊,温声道:“娘子,高大夫说你孕相不好,要多多休息。”
吴澜云娇笑道:“奴家天天都躺着,难得出来一次呢!”
那大汉柔声劝说:“可是你有了身孕,还是需要多休息才对。”
“你是我夫君,我听你的。”吴澜云柔柔一笑,转头对田园园介绍:“这是我夫君。夫君她是我说的好友。”
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这吴澜云手段不是一般的高。
田园园向大汉抱拳行礼,那男人以为她是男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云儿,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也该走了,你怀了我们李家的骨肉,可得小心才是。”
吴澜云对田园园眨眨眼,笑道:“田娘子我们走了。”
“好,慢点啊……”
呵呵,大哥你看到自己的头顶长了青青草原吗?没想到这吴澜云居然没告诉她夫君实情,还能让他夫君以为她腹中的胎儿是他的,这手段不是一般的高超……就是不知道是这大哥蠢呢还是蠢……
当然她也不会点破真相的,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还是关上门自己解决最好了。
高远拿了一小包的花椒给她,田园园问多少钱,随后跟来的高瞻笑道:“晚上还得劳烦你招待,怎么好要钱呢!”
“爽快大气,大壮我们回去吧!”
高远抱住大壮,说道:“你回去做饭吧!一会儿我们带回去!”
大壮也抱住高远,摆明想再玩会儿。
“那你给我看好,别弄丢了。”说完,田园园提着篮子回家了。
一到家,田园园就开始准备晚饭了。她先做水煮肉片。将片好的鱼肉倒进水,等煮熟捞进凉水盆里,这样冷热相激,便让鱼肉更加有口感。接着煮豆芽、豆皮、青菜捞出放进陶盆里备用,然后将鱼肉铺在豆芽等菜上,再添加调味料。
接着重新起锅烧油,等油热了依次倒姜片、葱段、花椒,激出香味后将残渣捞出,最后将热油泼在鱼肉上,最后的最后扔了一把香菜,满满的一大盆水煮鱼片就出锅了。
紧接着做鱼头豆腐汤,鱼头、鱼骨扔进锅里翻炒几下,然后倒进一大瓢水进去,小火慢慢炖着。
她又拿出盆和面,准备做成死面饼子吃。等擀好面饼后又做了些葱油酥,将油酥涂抹均匀后,卷成长剂子,再用菜刀剁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剂子,一会儿汤开了就能贴饼子了。
还没到田园园家,高远就闻到了香味,他一把抱起田大壮飞快的跑进院子。边跑边喊:
“园园姐,园园姐!我们回来了!饭做好了吗?”
田园园听到他的声音,就掀开锅盖盛饭了。
桌子上摆着水煮肉片和一盆葱油饼子,每人面前还有一碗浓白的鱼头鱼丸豆腐汤,上面点缀着些许的香菜葱花。
陈老九来的时候买了一只卤鸡,田园园拆了切成片端了上来。
“鱼汤真鲜?别看你长的不秀气,厨艺倒还拿的出手!”
陈老九端着鱼汤小口小口的喝着,鱼肉的鲜和豆腐的嫩、鱼丸的弹牙,完美的熬出了这碗汤。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高瞻夹起一片鱼肉,入口即化,余味微麻鲜香,这口感?
“这鱼里可是加了花椒?”
田园园从水煮鱼里夹起一粒花椒笑道:“没错,怎么样香吧!”
“园园姐,没想到加了花椒这么好吃啊!”
“它能去腥提鲜,要是有辣椒就更好了!”田园园颇稀罕的说道。
这个朝代还没有辣椒呢,也没有玉米、番薯,不过倒是有土豆,挺奇葩的。
高远嘴里嚼着饼子问道:“辣椒是什么?也和申椒一样吗?”
“不一样,它外形更大,口感更刺激点!”
高瞻想起这几日城中发生的事,向田园园叮嘱道:“最近有许多住在城东的幼儿多发热惊厥,你和大壮尽量少去城东。”
田园园将嘴里的鱼肉咽下答道:“我也听说到底怎么回事?”
高远故作神秘的说:“有个老大爷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高瞻低喝一声:“别胡说!子虚乌有之事还是不要乱说!”
田园园倒是想起那日和高远去城东想要寻宝的事,那日阴冷粘腻的空气让她记忆犹新。
“小远,还记得那次我去城东的事吗?”
高远皱着眉头回想了一番,他去过很多次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摇了摇头。
“啧,那你还记得有几棵槐树的巷子吗?”
“噢……想起来了。那条巷子感觉不太好,让人害怕!就是现在想起来后背还冷飕飕的!”
田园园一直贯彻牛鬼蛇神就是纸老虎的信条,对各种灵异事件向来是嗤之以鼻,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但是!经历了柳如玉的一事后,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确实不在常理之中。
第97章 深巷
陈老九曾经去过那里,脑子里还有点印象,便说道:“有槐树的巷子啊,我记得是五街六巷…高瞻,要是再有人带小孩看病,你问问他们的住址!看看是不是那儿附近的!”
高瞻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看着几人,说道:“行,我问问。不过我倒觉得是疫病,远儿这几日你备些清热解毒的药材,以防万一!”
“知道了,大哥!”
田园园眼睛一转,脑子里升起一个赚钱的念头,越想越兴奋,最后激动的抓住高瞻的胳膊。
正在吃东西的高瞻被她抓住,白净的脸瞬间通红起来,他抬起头看向田园园,顿时吓了他一大跳!
只见她的眼睛冒着精光,像狗看见了肉骨头,更像是地主老财看见了二八少女,这眼神露骨贪婪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了……
陈老九啧啧两声:“唉!唉!田园园看你那眼神真是猥琐,你有没有做为一个女人的矜持!”
田园园两耳根本听不到陈老九的讽刺,现在她满眼里就只有高瞻。
“高瞻,高大哥!哥!我有个好主意,让咱们发大财的好主意!”
高瞻看见陈老九嘴角的嘲弄,不知怎地像是被火烫了一下挣开田园园的手。
若是其他女人被如此对待,早就捂住脸跑出去嘤嘤嘤嘤了。
但是田园园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带拐弯,锲而不舍的抓住他的衣袖,说道:“你推我干嘛?真有好事找你!”
陈老九笑道:“有什么好事,给我们说说!”
田园园转头看他:“就是让高瞻做药包能避邪能去祟的那种!咱们大捞一笔!怎么样!”
高瞻皱着眉头道:“我能做清虫避毒的药包,可做不了避邪去祟的!”
“你给大壮的呢?不是说可以避邪吗?”
高远插嘴道:“就是里面放了些朱砂而已!”
“这就行!咱们说能辟邪去祟不就行了!”田园园继续劝说。
现在刚刚开始,还没有流言在鬼怪之说上。他们先提前做出一批驱邪去祟的药包,然后再在城里散播邪秽作祟的谣言……嘿嘿嘿嘿,到时候只有他们医馆卖去祟药包,不得大卖特卖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一想起数不清银子,田园园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
其他几人无语看着这个女人。
等田园园畅想够了,眼冒精光的看着众人:“这现在有大把的银子在向我们招手呢!咱们一定要做!”
陈老九也是一个人精,立刻坐直了身体,道:“你说到是条财路。我常年跟死人打交道也有驱邪避祟的法子!这样吧,我出些我祖传的去秽法子,这买卖算我一份怎么样?”
“那是求之不得,论去祟你可是行家呢!”田园园合掌笑道!
高瞻看着两人,对于此事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劝道:“我觉得不妥,此事到底是疫病还是祟乱都没有定论呢!怎么能因为利益而造谣呢!若是真是疫病岂不是给耽误了!”
田园园他说的有理,真是疫病的话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了,可也不想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要不然这样呢,我们兵分两路。高瞻和高远做药包和去邪祟包,我和陈老九去城东看看什么有没有发现!”
陈老九瞥着她道:“你去什么!我和高瞻去才对!”
高瞻仍然有些迟疑,看着两人还想说什么!
田园园不耐烦的说道:“造谣的事情我和陈老九负责,你就呆在医馆里制作药包就行,还有什么不愿意!你要是想说什么人民的利益,那也不知道是谁抢了流匪的钱!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敢作敢当,有勇有谋的真男人!今天倒是婆婆妈妈瞻前顾后起来!记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一番话让高瞻的脸红了白,白了黑像是打翻颜料瓶一样!
高远插嘴道:“我大哥可也给你钱了!”
田园园斜着眼看他:“我还救了你呢!再说我说的是这事吗!这是银子的事!而且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商机,现在还没有人做是因为没想来,我们现在先想到了而已,等我们做起来后三河城里的人就会优先想到我们!知道为啥那段时间大家会找我摆摊吗?因为谁先抢占了市场谁就能赚上钱!陈老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他干了别人不干的生意,就是抢先占据市场!”
陈老九听到她的发言着实吃了一惊,夸赞道:“佩服!佩服!没想到你个目不识丁的村妇居然有这么深刻的见解,令人佩服!佩服!”
这陈老九素来阴阳怪气的,此时正正经经的夸奖自己,田园园像只骄傲的公鸡昂首挺胸的看着众人。
陈老九看向一言不发的高瞻,笑问:“看不出你一个文弱书生还能抢流匪的银子啊!”
高远搬着板凳坐到他边上,说道:“你不知道,我哥其实会些拳脚功夫,那些流匪根本不是我哥的对手……”
田园园看大壮吃的差不多了,便不让他吃了,哄着喝了半碗鱼汤。吃饱后,自己乖乖的窝在妈妈的怀里,捏她的手指头完。
高远向陈老九吹嘘着兄弟俩如何反杀劫匪,手舞足蹈的恨不得再去杀上一回。
高瞻看着弟弟想到他年岁渐长,若是两人先后成亲家里肯定住不下的……他叹息一声,再怎么清高的人终是躲不过资本的糖衣炮弹,还是妥协了:“你说的没错,我听你们的!不过我们要先查明是疫病还是邪祟!”
田园园高兴的看向高瞻,大力拍着他的胳膊赞道:“当然!”
陈老九插了一嘴:“明日我和高瞻去就行,你带着孩子不合适!”
田园园歪头看他:“你们愿意跑这一趟就跑呗!我还省功夫呢!先说好啊,这事成了大家平均分配啊!”
三人没有异议。尤其是高远,没想到自己也能算上一份!
接下来几人边吃边谈论着计划的细节,不知不觉吃到了深夜。
陈老九便不打算回去,在高氏兄弟家睡了一宿。
第98章 对症
临走前还不忘调笑田园园:“你真不是一般女子还敢捅人!果然是个悍妇!”
田园园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媳妇,关你什么事!我夫君就喜欢我这样的!”
“啧啧,你个女人好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滚吧!今天开心姑奶奶饶过你!”
说完,门哐当关上了,里面传来田园园招呼田大壮的声音。
陈老九哈哈一笑,勾住高瞻的肩膀,笑道:“真是泼妇!可是有人喜欢,高瞻你说是不是?”
高瞻还没回答呢,高远凑了过来好奇的问:“谁喜欢园园姐?她夫君吗?”
陈老九看着某人卖了一个关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高瞻转头看他黑暗里看不出神情,可陈老九感受到他的提防与愤怒,两手一摊见好就收!
这家伙看起来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生起气来也挺唬人的。
一大早,田园园就做好了早饭招呼几人过来吃。
吃过饭,高瞻和陈老九便去了城东查看。
高远去开店了,田园园和大壮母子俩也跟着去医馆帮忙。
早上人不多,田园园负责切药材,田大壮则拿着小药杵捣药。
高远进进出出的忙着脚不沾地。
好在没多久高瞻和陈老九回来了。
田园园问道:“怎么样了?”
陈老九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我们还看到有官差也在四处查看呢!”
高瞻道:“我也没发现什么。”
一时间,几人沉默下来。
田园园想起鬼魂都是晚上出没的,便道:“这鬼怪是阴间之物白天不出来的,咱们要不然晚上去一趟!”
高瞻点点头:“没错,晚上再去!”
刚说完,外面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大夫!大夫!救命!我儿子发烧昏过去了……”
高瞻立刻走了过去,高远连忙跟上。
陈老九看着他们救治孩子,转头看着田园园道:“要是疫病,咱也能挣些黑心钱。不过看高呆子这样,估计不让咱们赚。”
田园园笑道:“你才是奸商呢!国难财也敢发!要是疫病我才不会插手呢,我的良心可过不去!所以我最希望的还是邪物作祟,这样赚的钱才舒坦。”
陈老九嗤之以鼻:“我才不信呢!”
“哼!”
忽然,田园园眼尖看见孩子露出的脚脖子有些淤痕。
她立刻走了过去抓住孩子的脚踝,青紫色的淤痕像是人的手指,四根手指根根分明。田园园比对了一下,比自己的手还大了一圈像是男人的手!
“大叔!”田园园抬着孩子的脚问孩子的父亲:“他腿上的伤是你抓的吗?”
孩子爹看见孩子的脚踝上的淤痕骇了一跳,摇摇头:“我就这一个儿子,从来没打过他!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出现的!”
陈老九也走了过来,盯着男孩腿上抓痕。
高瞻看了一眼,道:“普通的淤痕,七八天便会消了。孩子没事,只是高热引起的惊厥。我这有退烧汤先喝些……”
高远带他们去了内室,田园园见陈老九还在发呆,推了推他。
“发什么呆呢!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陈老九回过神道:“可能真是邪物作祟,那个伤痕我曾经也有。我刚来三河城,当时满城的死人……那段时间我满身都是这玩意儿。”
“……我鸡皮疙瘩被你吓出来了。”田园园搓着胳膊,一想起他说的景象全身的鸡皮疙瘩立马竖了起来。
“千真万确!”
“晚上你们还去吗?”
“去一趟,看看哪里最凶了!”
田园园道:“万一它想害你们怎么办?”
陈老九道:“它都能把人抓伤,要是真害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
“你们还是小心为上。”
那对父子也从内室出来了,孩子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些。
高瞻跟了出来,不忘叮嘱:“明日还需要再来一次。”
父亲抱着孩子连连道谢,赶紧离开了。
田园园好奇看他们:“没拿药啊!”
高远走了过来,听到她的话解释:“孩子除了发烧没有其他的状况,怎么拿药啊!此病怪异,终是治标不治本!”
到了晚上,高瞻和陈老九再次去了城东。
临走前,田园园交待他们有什么事白天说千万不能来她们家。田大壮毕竟是孩子,万一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就麻烦了。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田园园就睡不着了。
她做了韭菜饼子,煮一锅白粥,调了些青瓜凉菜,最后给大壮煮了两个鸡蛋一颗早上吃,一颗晚上吃。
田大壮也醒了,自己去洗脸,然后拿着柳枝蘸着灰盐刷牙。
灰盐是田园园自制的牙膏,由草木灰和盐巴混合而成的。
田园园给他盛了一碗白粥,又剥了一颗水煮蛋放进粥里搅碎,招呼他过来吃饭。
母子俩吃过饭,田园园端着韭菜饼,大壮跟在后面去隔壁叫门了。
吃着饭,陈老九就把昨晚的事说了起来。
昨晚两人确实在城东看见了什么,不过天太黑看不真切,将将看见槐树上吊着七八个黑影……
两人吓得不行赶紧回来了,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吃过饭几人就去了医馆制作去祟包。
陈老九将自家祖传秘方交了出来,道:“我祖父曾经是个游医,走过大江南北,这个方子还是无意间得到的名叫八毒赤丸,可治一切邪祟鬼疰,服之即愈。取雄黄、朱砂、矾石、附子、藜芦、牡丹皮、巴豆(各一两)蜈蚣(一条),可制丸药凉水送之。”
田园园道:“你这是药吧!又不能带在身上吗?”
陈老九笑道:“你这话就是外行了,咱们除了可以制作去祟包还得会治才行!”
高瞻点头:“陈兄说的在理,昨天发热的孩子下午应当还会来,正好试一下八毒赤丸的效果。”
陈老九微笑道:“正合我意!”
高瞻道:“去祟包就用我前些日子给大壮的方子就行。”
高远接过话:“这个我在行,我做去祟包。”
“那我们做八毒赤丸的药丸!”
几人说干就干,热火朝天的开始行动了。
好在八毒赤方的药材都是寻常之药,医馆里有不少。
他们没做多少,准备看下药效再决定做不做。
第99章 祟物
田大壮坐在一边吃着山楂丸子悠闲自在,看着大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中午他们买了些炊饼随便吃了点,直到下午昨日的父子再次上门。
孩子精神仍然不济,小脸蜡黄,脚上的淤痕越加的青紫可怖。
之前发热惊厥的孩子们也是治疗两三次才会减轻状况,但是淤痕之事高瞻却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衣服给盖住,父母也不曾注意?
高瞻拿出新做的八毒赤丸塞进孩子的嘴里,高远端过凉水让他冲下去。
药丸看着挺大,其实入口即化,十分容易咽下去。
孩子喝下后没多久,众人听到一阵剧烈的肠鸣声,孩子捂住肚子叫了一声,随后一股恶臭弥漫开来,那恶臭夹杂着腥味,难闻至极。
“后院有净室,先带孩子处理一下!”高瞻面无改色的指着后院。
他父亲脸色通红,神情难堪的道了一声谦抱着孩子去了净室。
高远等他们走了便立刻开窗通风,屋里的腥臭味才慢慢消散掉!
田园园才放下捂住自己和大壮口鼻的手,微微喘着气。
内室传来孩子父亲的声音,几人便朝内室去。
刚才精神萎靡的孩子,此时精神抖擞,他光着小屁股乖乖窝在父亲怀里,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着周围。
高瞻看着孩子的腿,刚才青紫交加的抓痕居然消失了。
这效果真是杠杠的,立竿见影也!
他对孩子的父亲说:“孩子没事了,这几日多喝些水。恐孩子体内还有余祟,刚才孩子吃的八毒赤丸,我给你开上三剂,什么时候孩子不泻黑水了便可停药了!”
“多谢大夫!”他想起刚才孩子拉的黑水,问道:“大夫,你说的余祟是?”
“令郎可能冲撞了什么才发热的。晚上少出来,早些回家吧!”
孩子父亲抱着孩子连连道谢,拿着药结了诊费和药钱回去了。
高瞻算了药材本钱,将八毒赤丸的价钱定在一丸三十文。
田园园觉得少,但是高瞻说三十文钱还赚了一大半,让她见好就收。
搁田园园的意思,一丸卖一百文钱才算赚钱,被陈老九好一顿嘲笑。
为了日后好分账,高瞻让高远拿了新账簿专门记八毒赤丸的销售额。
既然有效,他们就放手做八毒赤丸了。
看着麻烦其实做起来特别简单,先将药材捣成沫,然后搓成丸子,等人买的时候用小油纸一包就好了。
不过店里只有两个小石臼,捣不了多少药材。
高瞻和陈老九便出门买了两个大石臼。这石臼专门是捣谷子的,如今做了捣药臼,出药量可观极大的提高了效率。
三个男人轮流捣药,田园园只负责搓丸子。
几个人埋头苦干了两天,做了近两万颗的药丸。其间高远也做了不少去祟包,将它们都堆在内室后,几人各自回家补眠了!
到了后半夜,田园园和陈老九再次去了城东。
住在五街的居民半夜里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有鬼!有鬼!救命~~”随后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要害,再无声音。
就在附近的居民以为听错了,谁知没多久,外面再次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害怕的求救声:“有人吗?救命!有鬼啊!树上吊着鬼………”
接连两次有人呼救,那么就是真的见鬼了!
一时间,谁也不敢睡,吓得是魂飞魄散草木皆兵。
第二日一早,住在五街的居民议论着昨夜的事情,这一说原来大家都听见了。
张大山看见蔡满仓快步走来,刚想打招呼,他却视而不见走的飞快。便赶紧上前拉住蔡满仓,问道道:“老蔡,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蔡满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张大山道:“我儿子前些日子发热,吃高大夫一颗什么八毒赤丸,这不是好了嘛!今天我两个侄子也发热了,我这赶紧去买药去。而且…”他看了一眼周围,低声说:“他那个药是去祟用的,我儿子发热就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你不知道吃了那药后,我儿子拉了好多黑色的臭水,拉完臭水后就好了。我不跟你聊了!”说完立刻快走了。
张大山见他一走,快步走到相熟的邻居跟前,将蔡满仓刚才说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末了还嘲笑的说了一句:“你说他是不是傻的,这也信!”
几人看着他谁也没说话,然后他邻居说:“你们先忙,我有事出去一趟!”说完撒腿就跑。
其他人见此也一哄而散,张大山愣了一会儿,回过神也撒腿向回春馆跑去!
等他到了地方,回春馆门口已经挤的水泄不通!
门口有两个小哥正在维持,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田园园看着排到街上的长队,嘴角咧到耳后根。
直到昨日做的八毒赤丸全部卖完,人群才散去,连带着新推出的去祟包也告罄了。
几个人看着医馆里满地的狼藉,相视笑了起来。
陈老九负责记账收钱,高瞻负责介绍八毒赤丸和看诊,田园园和高远维持秩序,田大壮则在内室捣药……总之都忙碌了一下午。
田园园去找田大壮,小家伙窝在做药包的麻布里睡着了。
田园园心疼的亲了亲他的小脸,没有叫醒他,又找到蜡烛点着,这才出去了。
陈老九正在算今天的账,手下的算盘拨的飞快。
没看出这家伙成天吊儿了当的还有这本事!
高远瘫在太公椅上,累的不轻。
高瞻手里拿着小药臼捣着蜈蚣,看到田园园从内室出来,问道:“大壮呢?”
“睡了。”她在高瞻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茶壶一看里面一滴水也没了。
“算完了吗?”
陈老九拨完最后一个算珠,长吁一声:“算完了!今天流水是四百二十五两,除掉高瞻的诊金以及八毒赤丸和去祟包的本钱,净赚三百二十两!这钱是今天分,还是结束后再分?”
高瞻看着田园园道:“点子是你想的,你说!”
田园园看着五大筐铜钱,又喜又叹:“我想今天分啊,可都是铜钱啊!八十两就是八千个铜钱了!我怎么拿,先放你这儿吧!等找个时间去银庄换成银子吧!”
其他人纷纷赞同,陈老九把每个人应得的钱记好就好了。
第100章 做梦
接着高瞻拿出自己的柜台里拿出十两给陈老九,道:“若不是你的方子,我们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这是谢礼!”
陈老九没有接,笑道:“我这人喜欢长久的买卖,此间事了后回春馆每卖出一剂八毒赤丸就分我十文钱算是我的分红!你若是愿意这个方子就留在回春馆了!”
高瞻笑道:“如此可以!不过我看这买卖干不了太久。若是城东之事传到官府中,肯定会派人侦查此事的。到时候此事一解决,八毒赤丸便不会像今日一般大卖!”
陈老九道:“你说的在理,咱们赶紧趁着这股东风多卖些才是!”
田园园道:“就怕这几天陈老九的方子被泄露出去,到时候八毒赤丸如雨后春笋到处都是!”
陈老九斜着眼睛看田园园道:“你这是乌鸦嘴吗?刚开始就给我们泼冷水。”
“你以为你的方子有保密绝招啊!这药的成分来个老先生,人家一尝就能分辨出来。”田园园不以为然道:“趁着现在能卖些赶紧卖才是正理。”
陈老九嗤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耳朵不好,听不懂吗?”
高瞻见两人话锋一转又要掐起来,插嘴道:“陈兄是个大气的人,我自然放心。我今日得了实惠,晚上请大家伙吃饭。”
高远大声道:“哥,我要吃五味居的肘子!”
高瞻笑着点点头:“就去五味居吧!”
田园园去了内室叫醒田大壮。
田大壮一听去五味居囔囔着要吃猪蹄。
吃过丰盛的晚饭,几人回到医馆里继续奋斗,田大壮玩了一会儿躺在内室的诊床上睡着了。
几人一口气干到后半夜,男人就在药室里席地而卧,田园园则去了内室搂着田大壮也睡了。
睡着睡着,田园园做起了梦。
梦里她看到一个妖艳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披着一头长及腿弯的青丝,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魅惑。
他望着田园园,目光温柔如水像是看自己心爱的情人一样……
等她醒来后,天已经亮了。从窗户投下几缕橘色的阳光,忽然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她一摸满手的泪水,竟是哭了。
田园园怅然若失的靠在床头,不知怎地心里头突然难受极了,特别想放声大哭……眼泪不受控制般汹涌而出。
她捂住嘴无声的痛哭着,不想吵醒旁边的孩子。
此时田大壮抱着被子酣睡,他年纪还小不谙世事,每日好吃好睡便是目前的任务了。
许久她才从无尽的悲伤里挣脱出来,等平复了心情才出了内室。
药室里三人正在磨药粉,见她醒了,高远指着一旁桌子上的包子说:“园园姐那有刚买的包子,你吃点。”
田园园没胃口,摇摇头去后院洗脸去了。
等她回来也开始干起活来,高远看着她眼睛通红,小心翼翼问道:“园园姐,你昨天怎么了?”
田园园没反应过来,随口一问:“咋啦?”
“你哭的好大声,还一直说什么美男子,美男子的……”
“……你确定?!”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他,昨晚上是做了一个美男子的梦,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说话呀!
陈老九扑哧一声,哈哈大笑道:“真是不害臊!这是想你家男人了!”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道:“你脑子进水了!我真想我男人了还会对你们说嘛!”
被陈老九这个口无遮拦臭男人一打岔,田园园心情好了许多,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内室里传来田大壮呼唤的声音,她赶紧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去看孩子了。
等她走了,高瞻说道:“田娘子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她呓语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宋连云!”
“宋连云?”高远园嘴里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他听到田园园的哭声时,起身去查看时自己大哥还在睡觉。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大哥是什么时候去内室呢?他居然背着自己去关心其他人…
高瞻看到弟弟幽怨的眼神,不自在的咳嗽两声。
倒是陈老九听到名字后,莫名觉得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样。
田园园抱着洗漱完的田大壮进了药室,看见他们三个各自发呆着,气氛极其诡异。
“赶紧干活!一会儿就开店了!”
三个男人这才如梦初醒,任劳任怨加快速度干活!
天大亮,高远刚摘掉门板就看到医馆外面围满了乌泱乌泱的人群……
疯狂采购的一天开始了!
木水生带着江福子去了城东五街,这大白天的巷子小道里几乎看不到行人。
今早上有城东居民反映,附近小儿接连无故发热,恐出了疫病便赶紧过来查看。
照理说此时正是出门做工、做生意、采买食物的时候,可偏偏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这可真是怪哉!
江福子看到前面有几棵大槐树,这会儿天上太阳大,正好到树下避避暑气,于是拽着木水生去了树下。
一走到树荫下,木水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忽然一股阴寒的气息从背后袭来,全身汗毛倒竖起来。
“怎么这么冷啊!”木水生搓了搓胳膊,衣服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股凉气不停的从背后窜了出来。
他转头望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江福子疑惑的看着木水生,问道:“大人,怎么了?可有不适?”
木水生摇摇头道:“怎么那么冷?”
“冷?不冷啊,多凉爽啊!”江福子奇怪看着脸色苍白的大人,道:“大人是不是不舒服?”
木水生摇摇头,可是这股寒气越发的冰冷,像在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衣一样,他实在受不住了,就从槐树荫里走了出去。
刚走了两步,他又觉得自己特别难过伤心,随后眼泪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瞬间哭成了泪人!
江福子看着放声大哭的木水生傻眼了!这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哭什么?!
“大人?你怎么了?”
木水生哭的说不来话,就觉得心里悲伤至极,让他委屈让他想哭!
他悲伤的哭声引来一个男人。
男人看着两人,一个哭的不能自已,一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一时间搞不懂出了什么状况!
第101章 劳力
江福子扶住木水生,压低声音说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这要是让满城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城守大人在大街上哭成泪人,你以后还怎么治理三河城的百姓!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木水生听了他的话羞愧不已,可是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依然呈决堤之势,甚至愈演愈烈。
那男人也是热心肠,虽然觉得两人行为怪异,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木水生立马捂住脸背过身去,堂堂城守大人怎能人前失礼,哭的像个娘们呢!
江福子对男人摆摆手,道:“多谢兄台,我们刚才在槐树下乘凉他有些不舒服而已!”
那男人一听两人敢去树下乘凉,舌桥不下:“乖乖,不得了了!你朋友可能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江福子问道:“不知兄台为何这么说?”
那男人道:“你们是不是不住在这片啊?这个地方凶啊!附近的孩童经常发烧抽抽,而且身上都有鬼抓的痕迹,那形状和人的手一个样!还有前两天还有两人从这里过看见鬼了,叫的吓死人了!你朋友可能遇到了东西了,要不然一个大男人会哭成这样?!你带他去城南的回春馆去,那里有卖去祟包和八毒赤丸可以治他!快去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也快步离开了,好像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江福子谢过男人,拉着自家大人准备去城南回春馆。可他哭的太过伤心,脚软腿软的走不了路……
“唉!唉!那个大妈不要插队!”田园园指着一个戴着头巾挎着篮子的妇女喊道:“好好排队去,不排队的不卖你!”
那妇女白了她一眼,挎着篮子去了队尾。
“还是小哥有办法!”刚才被插队的男人夸赞道,这女人不但插队还跟他吵架!
田园园撇撇嘴道:“最讨厌插队的,一点素质都没有!”
刚说完,就看见江福子怀里抱着一个青衣男子快步跑来,直奔医馆!
田园园见他不排队连忙拦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男人捂住脸的哭不行,疑惑的看着两人:“这谁啊?怎么了?”
江福子原本被人拦住,火气噌的上来了,刚想呵斥时一看是田园园,立刻心平气和起来:“见过孟夫人!”
田园园道:“不用客气?这谁啊?哭的这么厉害!”她打量着哭泣的男子身上穿的衣服,觉得十分眼熟,不禁讶然道:“木,木……”
“孟娘子!”江福子打断她的话低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给我家大人一些脸面!”
田园园忍着笑点点头,问道:“他怎么了?”
江福子便把刚才在城东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完,田园园连忙引着他们去医馆。
这边她领着两人从旁边的门进去,身后就传来其他人的骂声。
“不知道排队吗?有人就能插队吗?”
“就是,就是!排队!不能走后门!”
……
一进医馆,她对坐诊的高瞻说道:“他好像碰了脏东西,你给看看!”
高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个黑脸汉子抱着一个哭泣的男人……
“远儿你来!”说完从位置起了身,引着江福子主仆进了内室。
高远接替了大哥的位置,田园园则站在他旁边帮忙包药。
不一会儿,高瞻就出来了。
田园园一边包药一边问他:“他怎么样?”
“已经吃了八毒赤丸。刚才我出来时,人已经不哭了。”
“他是遇到了什么吗?”
高瞻想起他吃八毒赤丸后,嘴里便发出一股腥臭味,极其难闻。他点点头道:“应该是,而且是距离极近。”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赶紧干活了。
今天的人比昨天还多,不到中午所有的药丸都卖完了。
他们便提前打烊,然后几人随便吃了午饭继续制药。
这时江福子撩起药室的门帘进来了,他对高瞻说道:“多谢大夫,他已经没事了!”
高瞻明显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他把这两人给抛在脑后了。于是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道:“没事就好!他现在怎么样了?”
“噢,他睡了。吃过药后泻了三次,身体有些虚弱就睡了。”
田园园招呼江福子:“既然木水生睡了,你也没事干不是帮我们捣药吧!”
江福子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道:“怪不得他经常夸奖孟夫人有玲珑心呢!”真是雁过拔毛的主。
田园园嗤笑道:“你说的我才不信,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不骂我就不错了!赶紧过来帮个忙,我们这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人才吗?我看是干苦力的免费的劳力!”陈老九手里干着活,对高远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高远点点头表示赞同。
免费劳动力江福子走到大石臼前,从高远手中接过石杵大力的砸了起来。
他是个习武之人,身上有把子力气。只见满满一石臼的蜈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砸的粉碎了。
陈老九抬头看了眼江福子,想起他是木城守身边的侍卫,那屋里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田园园和江福子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十分自然,看起来极为熟稔。
陈老九转头一想,这田园园虽然成天像个男人一样大大咧咧,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官太太该有的派头,但是好歹是个郎将夫人,自然是认识江侍卫和城守大人的。
他用腿轻轻推了推高瞻,随后小声说道:“他是城守的侍卫,那屋里的就是木水生了。”
高瞻扫了一眼江福子,见他和田园园聊天没注意这边,便说道:“我知道,以前重建这里的时候他们经常过来监工……我之所以装不认识,怕他仗着身份不给咱们钱……”
陈老九不可置信的看着高瞻。好家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文质彬彬的高瞻高大夫也被田园园的铜臭味给传染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高大夫吗?”
高瞻疑惑的看着陈老九,不解地问:“为何这样问?”
这时,高远探过头来好奇的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陈老九和高瞻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
第102章 山寨
田园园看着他俩神同步的白眼调笑道:“看不出你们二人这么默契,嘿嘿,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高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陈老九反击道:“我们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学的!”
田园园撇了撇嘴讽刺道:“你说的好有道理啊!你是理他爹吧!”
陈老九不甘示弱呛回去,于是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
木水生迷迷糊糊听到无数只苍蝇嗡嗡的乱叫着,他忍住头疼睁开眼,就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那张脸又胖又黑,小嘴张着睡的正熟……这张脸怎么那么像周廷祎呀!
江福子一边看戏一边捣着药,这时木水生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大人!你起来了?好些了吗?”
木水生点点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说道:“没事了,走吧!”书房里还有一堆公文没处理呢,睡了一下午已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田园园拍了拍高远,挑了挑眉示意他去要钱去。
高远和她相处许久,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拍了拍手道:“您要走了?敬惠一百文。”
木水生看向江福子,一脸的无奈,正准备掏钱呢。
田园园笑道:“不要你钱,凭咱俩的关系这钱我替你拿了!”这一百文钱她还是看不到眼里,不过是为了让他承个情而已。
“……惹人误会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这钱晚些自会送来!”木水生也不是傻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这田园园还想让他欠人情,还是一百文的人情……跟孟长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是好东西!
“江福子,走!”
两人走出医馆后,木水生一把揪住江福子胳膊上的软肉,生气道:“一百文钱你都不帮我垫!还是不是兄弟了?!”
江福子一哎呦哎呦叫了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才几个俸禄啊!哪次垫了你给我钱了?!我才不给你垫呢!”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我这么穷的城守……”木水生放开他胳膊上的软肉,长叹一声。
江福子还不忘插上一刀:“还没有当街大哭的城守呢!”
“……我看你想回老家了,怎么不想跟着大人我了?”木水生斜着眼看他。
江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表明态度:“没有,绝对没有!大人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清官!”
木水生马屁被拍熨帖,心里极是受用。傲娇道:“哼!回去安排人调查城东的事情!”
“是!”
再说田园园他们,木水生前脚走,后脚陈老九就去算今天的盈利了。
田大壮也睡醒了,田园园说了一声带着大壮回家换衣服。这两日几乎没怎么离开医馆,她都觉得自己要发臭了。
一到家,她烧了一锅热水,娘俩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过澡后,她给田大壮拿了一身衣服又回医馆了。
路上,田大壮想吃馄饨。
她又带着大壮到小摊上去要了一碗馄饨,卖馄饨的小哥一看是她,问道:“田小哥,八毒赤丸明天还有吗?我今天排了半天的队都没有买着。”
“肯定有你要多少?我先给你留下!”
卖馄饨小哥腼腆的笑道:“多谢,多谢!我要十丸…会不会要的多啊?”
“不多,不多!其他人买药多的能买上百颗,少了也得五六颗呢!再说这药丸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即使不吃了,制成药囊还驱邪呢!”
馄饨小哥一听顿时安心了。这时锅里的馄饨也熟了,熟练的放入葱花、香菜、调料和香油,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出锅了。
等田大壮吃完馄饨,天色发黄已到了黄昏。
她又买了些炊饼和一些卤肉当晚饭,就和大壮回了医馆。
吃过晚饭,陈老九拿出今天得账单,笑道:“今天生意比昨日还强些,每人能得一百一十两银子。”
高瞻道:“今日我听病人说,益元堂也推出了八毒新赤丸。明日的生意可能就不如今日了!”
益元堂也是医馆,在这条街的最前面,装潢考究大气上档次。它若是高端收费不低的私人定制医院,那回春馆就是城乡结合部的中西合并的小诊所!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在现代山寨产品层出不穷,就是到了这里也逃不出被内卷的命运!这才几天啊,八毒赤丸就有了弟弟—八毒新赤丸。
“真讨厌,名字都不带换的!”
陈老九眉头一皱,冷声道:“明日我去买上一贴瞧瞧!”
“对,看配方和咱们一样不一样!一样的话,咱们就告官说他们抄袭咱们,让他们赔钱!”
搁现在国家会保护专利发明的,不知道古代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呢!
高远嘲笑她:“你是不是傻,谁会因为这种事报官啊!再说官府也不会管这种事的!”
田园园挑了挑眉,奸笑道:“管他呢,报官吓唬他们也行啊!”
“你是不是女人啊!笑的这么猥琐!”陈老九看着她奸笑就难受,忍不住讥讽。
田园园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赶紧干活就你爱偷懒!你看人家高瞻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你就应该学习学习人家这种埋头苦干的劳模精神!”
“……字我都认识,可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陈老九吐槽道。
“哼,有空发问,没空干活吗!”
翌日一早,陈老九就去了益元堂假装顾客买了两粒八毒新赤丸。
高瞻用水化了些,捻开放下鼻子下闻了闻。
陈老九问道:“如何?”
“这八毒赤丸里用了八味药,其中他把蜈蚣换成了干蝎。虽然两者都有息风止痉、攻毒散结、通络止痛的功效,但是蜈蚣辛温,性善走窜,通达内外,有比全蝎更强的息内风及搜风通络作用,就药效来说蜈蚣更胜一筹。而且的朱砂也换成了胶质较多的红砂,红砂比朱砂杂质多,于药效来说药性不足。这两味药换了差不多的药来替代,看似无碍实则药性大减。”
田园园赞道:“我…你一闻就闻出来了!你的鼻子好厉害!”
老天保佑,她差一点就说出了优美的国粹。
第103章 专利
高瞻被她这么一夸心里熨帖极了。他咳了两声,涩然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即使其他医者也能分辨出来的,若不然也不会让益元堂学了去。”
田园园嘿嘿两声没说话,其实昨天乍听这个消息后,她还以为是陈老九背着他们将方子卖给其他人的!不过看今早陈老九上心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他干的。
高瞻又这么一说,田园园也承认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老九道:“他们不止药丸和我们一样,价钱也一样,我去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排队了。”
田园园问道:“高大哥,他们的药有什么危害吗?”
“药性不足,毒性过大,易伤肠胃。”
“好!咱们也开门营业吧!下午再做打算!”
今天的生意确实不如昨天,不过也卖的挺多的,其中租了田园园铺子的赌馆老板自己就要了三百颗。
三百颗可不少,一时半会包装不完,于是定了时间上门送货。
卖馄饨的小哥也过来拿药丸了,田园园专门把他的那份拎了出来。
小哥将钱付了微笑道:“改天去我那吃馄饨,不要钱的!”
免费的馄饨不吃白不吃,田园园立刻答应下来。
送走了小哥后,田园园将钱交给了陈老九,顺便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田大壮。
陈老九无奈的看着她们母子俩:“你儿子不愧是你儿子,以后也是妥妥的财迷,看见钱就两眼放光!刚才我不小心掉了一枚钱,可把你儿子急得呦!”
“我儿子不像我还能像你嘛!好儿子,娘去干活了,你好好看着你老九叔叔,别让他算错账了!”
田大壮拍着小胸脯,坚定的说:“娘,放心!”
“好儿子!”
下午时人不多了,高远和田园园便拉着板车去给赌馆送药丸。
陈老九这几日都在忙活着八毒赤丸的生意,自家的店铺也就关了。
城里十天半个月也没死过一人,他的生意冷清的不行。
从喧闹的赌馆里出来,便看到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个还是急色匆匆的。
到了晚上八毒赤丸没有卖完。从默默无闻到人手一件的爆款,再到烂大街的地摊货,八毒赤丸的药生轨迹和后世的网红食品一个德性!
其实挺好理解的,毕竟这东西是个药,买的多的一时半会吃不完,买少的说明人家不着急用,不过是有备无患。自然而然的买家渐渐减少了,或者趋于平淡。
如此看来他们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了!
陈老九提前将今天得流水算了出来,去掉成本还剩下二百五十三的盈余。
虽然不如前两天,也算不错了。
田园园想起益元堂的事,今天卖的这么少还有他们家功劳呢!剽窃他人的智慧成果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她道:“益元堂的事,我想找一趟木城守!”
高远正在捣药,闻言赞同道:“我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居然敢仿造咱们的方子,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高瞻无奈的看了弟弟一眼,劝道:“我国律法并没有规定不能卖同一种药,就是告到官府也不会受理的!”
田园园笑道:“那卖假药呢?”
“假药?他卖的不算是假药!”高瞻道。
“……”田园园无语凝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轴。便解释道:“咱们就说他卖的是假药,看他敢不敢当着城守的面对峙。敢就最好不过了。两药对比,高下立判!到时候城中人都知道咱们的药好,还能乘机做波广告!不敢呢就是心虚了,让他下架赔偿咱们的损失!不论比不比,咱们都是受益者!”
陈老九抚掌大赞:“田园园!你真是做生意的鬼才!简直是世间少有!”
高远也夸赞起来:“园园姐,你咋想出来的啊!太厉害了吧!”
老娘受社会毒打多年,这点小机灵还是有的!
田园园像个大领导一样摆摆手,微微一笑,谦虚里带着骄傲:“低调,低调啊!我们呢可不能怕他们,不让他付出点代价,怎么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呢!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高瞻笑着摇摇头,看着田园园的目光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女人啊!今日遇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木水生看着部下送来的调查结果,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这时江福子带着一个人进了书房。
“大人,孟夫人来了!”
木水生一听,顿时觉得头大如牛。这节骨眼上麻烦精上门了。
他不耐的看了一眼江福子,这个不省心的部下居然敢不通报就把她领了过来!真是胆大包天!
田园园见他神情冷峻,先甜甜笑了一下。
谁知,木水生好像看到了狗屎一样,脸色更臭了!
“你别笑了,有什么事说吧!”
孟长辉的媳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事!
田园园听罢也不客气立刻将益元堂卖假药的事说了一遍。
听了事情的经过后,木水生淡然道:“知道了,等过了两日买了他们家样品后,再作比较!”
“不用改日,我来的路上买来了。”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两个药包,分别放在他的面前:“棕色是益元堂的八毒新赤丸,深棕色的是回春堂的八毒赤丸!请城守大人过目!”
木水生仰天长叹。这个女人真讨厌!孟季讨厌,他媳妇也讨厌!
田园园好笑的看着他,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一副被迫营业的模样。
纵使百般不愿意,木水生的职业操守不容许他敷衍了事。
“将这两味药送到欧阳先生那里。”
“是!”
江福子拿着药下去了,书房内只剩下田园园和木水生大眼瞪小眼。
田园园在这里,木水生心里隔应什么也看不进去。
倒是田园园不把自己当外人,随手从博古架上抽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书的名字叫《大周水利》,介绍水利工程的,她翻了几眼不感兴趣放了回去。
正好江福子拿着一张纸回来了。
“大人,这是欧阳先生的裁断。”
第104章 装神
木水生接过纸,扫了几眼,道:“益元堂的药与回春馆的药,总体相差无几。不过他们的药性不如你们,不该卖的比你们贵。江福子,你让行首监督一下益元堂。”
“…这就完了?”田园园诧异的问。
木水生抬眼看她:“你还想怎么样?”
田园园据理力争:“这药方是我们的,他们仿造我们的药,侵害了我们的利益!应该赔偿我们的损失!”
“你怎么证明这个药方是你们的?”
田园园据理力争:“我们先卖的八毒赤丸。自然就是我们呀!这无可分辨呀!”
木水生摇摇头:“我国律法并没有规定这一点,也就是说益元堂合理合法。”
“那我们申请八毒赤丸的专利!”
“专利为何物?”木水生眉头紧皱,不解的问道。
田园园道:“我们发明的东西我们能卖,其他人要是想卖必须缴纳钱财才能拿到我们的代理权。若是其他人偷偷卖我们有权追究他的责任!”
木水生笑道:“倒是一个法子,不过大周朝领土广阔,恐怕不好实施。”
现代交通落后,信息不发达,能追究一个村、一个镇、一个县、一个城,但是追究不了全国!
田园园自然是知道,笑道:“以目前来说确实如此,可是以后谁能说的准!这个法子可以保护发明人的利益,他们得到钱财后会发明创造更多对国家、民生有利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好法子!”
木水生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他点点头:“确实,国家大定后待到重修律法时,本官自会提议!”
“那现在呢?”
因为这事木水生看她也顺眼了几分,温和的问道:“你想如何?”
田园园道:“让他们不卖或者赔我们钱。”
“……本官是一城之长,不是勒索绑架的地痞流氓!本官只能让行首监督市场,而没有权利让益元堂如何!”木水生摇摇头。
他说的行首是三河城中官府组织的商会监督者,有监督市场运营、市场价格等权利。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这人真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两家还是亲戚呢,这么不给面子!不过她也不傻,这时候说什么亲戚关系,肯定会让他大义灭亲!
“知道了,我们能和他们比药吗?”
木水生哂笑:“其实让行首去一趟,城中居民自然知道他家出了问题。不必这么大张旗鼓!还有三河城还在重建中,因而不建议各种劳民伤财的比赛。”
田园园诧异的说:“我们自己出钱,怎么劳民钱财了?”
“你们比药,你说城中居民看不看?肯定看啊,这一看是不是没人上工了,没人上工了是不是……”
江福子头一次见到田园园气冲冲的走了,往日里都是木水生被气的说不出来的,今日没想到居然被气走的是田园园。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木水生冲他勾勾手,江福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下一刻刺痛从胳膊上的软肉传来。
“哎呦!我的大人!”
“你居然敢把人直接领过来,收了她什么好处!快快招来!”说完,手上又使了三分力。
疼的江福子嗷嗷直叫:“我错了!!谁让你不给人家药钱!!都几天了连一百文钱都不给!!孟夫人说只要把她带过来,就不要了!!!”
木水生松开手,面无表情的道:“没出息的东西,区区一百文就把你收买了!”
江福子捂住胳膊,哭丧着脸:“那你给我涨俸禄呗!”
“滚!我的俸禄还没影儿呢!”
回春馆内,田园园一回来就将木水生的态度说了一遍,接着着重叙述了自己怎么巧言令色,才让木水生答应让行首去益元堂走一遍。
高瞻听完表示静观其变,其他人赞同。
忙到半夜,田园园困的不行,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抱着大壮睡觉去了。
睡着,睡着,她又发现自己做梦了。
梦里她和那个妖艳的男人,坐在一条木舟上,不用人划桨,小舟就在水中慢慢悠悠的行进着。
水面上云雾缭绕,小舟穿过时荡起阵阵的烟波,如梦似幻。
男人的脸被水雾遮住,全身上下只能看清一双手。
他白玉般的手指上戴着一个碧绿的指环,那只手指卷动着他两颊垂落的长发,一举一动优雅而妖冶,魅惑人心。
两人沉默着,小舟在水面游荡着,似乎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处,飘飘荡荡犹如水中浮萍……
天刚刚亮,田大壮听到娘又哭了起来,赶紧爬起来用力推着娘,试图将她推醒。
可是自己推出一身汗也没将娘推醒,立刻下床去找叔叔。
“小叔叔,娘哭了…”一见到高远,田大壮四脚并用的抱着他的大腿。
高远抬脚将他从自己的腿上扒拉下来,抱到怀里笑道:“你娘是不是又梦见美男了?”
田大壮揪住他的嘴唇,气鼓鼓的看着他:“不笑。”
高远连忙点点头,田大壮这才松开小手。
进了内室田园园正安稳的睡着,不过眼下残留着泪痕,确实是哭过。
高远见她无事,便不大在意抱着大壮去洗漱了。
等田园园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医馆已经开始营业,不过人不多。不用排队也不需要维持秩序。
她回内堂吃了早饭,和陈老九一起被高瞻赶回家了。
陈老九没回去,反而拉着田园园和大壮去益元堂。
刚到益元堂就见几个商会的公职人员把守着益元堂的大门,看来商会行首已经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回各家了。
之后,回春馆的生意兴隆起来。不过也没了前几日的人山人海的盛况,八毒赤丸的销售量逐渐下降。
田园园和陈老九白天不用守着了,晚上过来制药就行。
眼见八毒赤丸销量不好,田园园想出一个损招。
当晚两人趁着夜黑风高又装神弄鬼吓人去了。
次日八毒赤丸的销售量又上去了,看来这招还是挺挺有效的。
田园园和陈老九尝到甜头,每隔几日就去一次……如此反复了几次,田园园出事了。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第105章 弄鬼
这天晚上是个月圆之夜,田园园将田大壮托付给了高氏兄弟后,便和陈老九像前几次一样深夜造访城东五街的槐树巷。
两人刚走到槐树附近,忽然来了一场风,那风打着卷吹了过来,一片槐树叶子直直落到了田园园的胳膊上。
田园园伸手抚掉,当手指碰到槐叶的瞬间,一股阴冷之气从脑后传来……
“今天有点邪性啊!”陈老九被这阵风吹的遍体生寒,寒毛倒竖,便搓着两条胳膊道:“咱们做完赶紧走吧,你先来还是我先来……你怎么不说话?”说了两句,跟在身后的田园园都没有说话,死一般地的寂静。
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回头看去。
月光下田园园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唇竟然呈现着诡异的紫色,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你没事吧!田奸商?田园园?”
陈老九拍了拍她的脸,手下冰冷滑腻的触觉让他想起了蛇。
田园园依然没有反应,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
这时又刮起了一阵冷风,槐树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除了叶子的声音外,其他声响竟然都消失了,就连随处可见的虫子低鸣声也消失了!
陈老九哆嗦了一下浑身发冷!太诡异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看着他们,目光怨毒!
他一把扛起田园园,头也不回的向巷口跑去,边跑边呼救:“救命!!救命!是真鬼!!真的有鬼!!!”
……
陈老九扛着田园园一口气跑回了医馆,脚软腿软的瘫坐在大堂上。
高远和高瞻闻声赶来。
陈老九顾不得自己,道:“快!田园园出事了!”
高瞻立刻从陈老九手中接过田园园,只见她眼睛紧闭,面白唇紫,浑身冰冷,人事不知!惊道:“不好!这是邪祟入体!”话落,连忙抱着她去了药室。
高远搀着陈老九跟在后面。
药室里有付铺盖,这几日他们连夜制药时,晚上累了睡觉用的。
将田园园安置在上面,高瞻便去拿八毒赤丸。
陈老九扶住椅子坐下,将刚才的事对两人说了一遍。
高远疑惑道:“你这么一说,除了刮风就没发生奇怪的事啊!”
“看来是风有问题,先救田娘子,其他的稍后再说!”高瞻将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可是她牙关紧闭这么都喂不进去!
“喂不进去!”高瞻拿着药丸看着两人。
陈老九目光晦明看着他,道:“哺给她。”
高远猛地掀起布帘走了出去。
陈老九笑道:“你弟弟还挺识趣的。”
高瞻白净斯文的脸瞬间爬满了云霞,拿着药丸手足无措。
“你是在救她,又不是有意轻薄她!怕什么?”陈老九蛊惑道:“你看她都昏迷了,只要我们不说她不会知道这事的!”
高瞻看看药丸看看昏迷不醒的田园园,心一横放进自己的嘴里。若是让陈老九来,他会忍不住打人的!
高瞻含着八毒赤丸走到田园园跟前,背对着陈老九,单膝跪地俯下身时……
高远抱着大壮走了进来,笑道:“我把大壮带来了,让田大壮来!”脸上一副看我多聪明的模样!
高瞻咕咚一下将药丸咽下腹,同手同脚的走到旁边,脸色绛紫像块猪肝一样。
陈老九凉凉的开口:“你可真机灵!”
高远嘿嘿一笑,拿起八毒赤丸对田大壮说:“你娘昏迷了只有你才能救她!快!把这个含在你嘴里喂到你娘嘴里!快!”
田大壮见到田园园躺地下,神色不好刚想瘪嘴哭的。一听高远说要他救娘,二话没说张开小嘴含住药丸。
高远把他放在田园园身边,田大壮抱着她的头亲了上去。
三个大男人看着小男人喂药,等田大壮喂完药,田园园嘴上糊的全是棕色的药汁……
没多久,田园园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但是依然昏迷着。
高远和田大壮给她擦手时,发现她的手里攥着一枚碧绿色的指环。
指环通体碧绿,竟是上好的翡翠制成的。
几人都不记得田园园有这么好的首饰,而且这指环款式一看就是男人样式的。
田大壮窝在娘的怀里,抱着她的胳膊也睡着了。
三人也没睡觉,心急如焚的等着田园园苏醒。
田园园感觉有人抚摸她的头发,睁开眼便看见一个妖艳男人爱怜的看着她,目光如水温柔缠绵。
又是梦。在梦里她说不了话,男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而后男人拉着她走到一棵槐树下,槐树上开着雪白的槐花,层层叠叠,如堆雪如云积。
妖艳的男人拽着她绕着槐树不停的转,绝美的脸上满是忧伤。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飘渺的男声: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田园园是被腹中的绞痛痛醒的,一睁眼就看自己的上空,悬浮着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的脸。
她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腹中的又袭来阵绞痛!这次更厉害,已经到了紧急关口!她二话没说赶紧推开他们,跳下床飞快的向净室跑去!
一阵山崩地裂后,大海一泻千里!
等田园园神清气爽的回来了,三个男人的神色都怪怪的。
“怎么了?”田园园揉了揉肚子,奇怪的看着这几人。
“你去洗洗脸吧!”高瞻友情提示:“你儿子刚给你喂过药。”
田园园摸了摸脸,上面糊着什么东西干巴巴的:“这是什么?怎么喂药喂到脸上了?!你们三个大男人还让我儿子给我喂药啊!”
高远眼神飘忽:“咳咳,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没法喂!还有你一直没醒他就又喂了一次。”他还没来的及擦,她就醒了。
陈老九打了一个哈欠,接过话头将她昏迷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看见了什么吗?”
田园园咳咳两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随即面色凝重道:“我看见槐树叶子落在我身上后就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又做梦了,梦里的男人我梦见多次,他是个很漂亮的的男人……”她又强调道:“真是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人。那皮肤白玉一样,一点瑕疵都没有!”
第106章 尸体
“……”三个男人无语的看着糊了一脸药汁的田园园。
“好了!我们不想听那男人有多漂亮,还有其他的吗?”陈老九打断她的花痴问道。
“嗯,前两次梦见他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次我看到了槐树还有人唱歌,唱的是我是清都山水郎……什么的,挺长的,我记不大清楚了!”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对对,就是这个!你怎么知道?”田园园惊喜的看着陈老九。
陈老九没说话,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碧玉指环,问道:“这个你有印象吗?”
田园园接过指环,打量了一番认出是梦里男人的指环,惊讶的看着陈老九:“你怎么会有这枚戒指,我在梦里男人手指上见过。”
高瞻觉察出什么,问道:“陈兄你是不是认识指环的主人?”
陈老九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不认识,但是知道。年少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刚才那首诗是玉楼的成名之曲……你梦中的男子恐怕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玉楼公子了!”
“玉楼公子?他为什么找上我?我跟他又不认识!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田园园不解的问道。
还有柳如玉也是,她说是人家都吓跑了唯独自己没被吓跑……难道因为她占着田大花的身子重新活了就变成了招鬼体质?!
高瞻想起了木水生的经历,想起一个可能:“你是不是碰到了槐树叶子?木城守出事的那天,江侍卫说他摸了槐树的树干!许是槐树有问题!”
田园园想起以前看的鬼片,鬼害人都要达到一定的条件,这个条件就是触发的媒介。照她和木水生的例子来说,那槐树就是媒介!那就有另外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他就死在槐树那儿呢?所以才到处作祟呢!要不然你们晚上摸摸槐树看能不能中祟了?”
“你可真敢说!”陈老九嘲笑道。
田园园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你们摸了,才能证实这一点!”
三个男人想起木水生哭的不能自己的样子,纷纷摇起头,他们才不要嘞!
“哼!胆小鬼!”田园园不屑的看着他们。
卧槽!怎么越来越灵异了!田园园觉得自己好像穿到了灵异志怪的小说里!
陈老九道:“不摸也行,只要在那儿附近挖一下就知道了!”
高瞻道:“挖街道得经过官府批准才行!”
“那老田去找木水生让他去挖吧!”
田园园听到陈老九对自己的称呼十分不满意:“老陈,你叫我老田也太过分了吧!”
陈老九不以为然:“你先洗脸去吧!跟个大花猫似的!”
吃过午饭,田园园就去了木水生的府邸。
虽然是一城之守,可连个门房也没有,把守的士兵一看是她连拦都不带拦的,任她自由出入。
田园园直奔书房,木水生正埋首在一大堆公文后面,奋笔疾书。
“木大人!好消息!”
木水生一看是她头立刻疼了起来,捏着鼻梁道:“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我这次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田园园不满地看着他。
木水生抬眼看她,嗤笑道:“你能有什么好生意!”
田园园冷哼一声:“……你记得上次你当街哭的事吧!”
“咳咳咳…有关系吗?”那件事是他一辈子不想提起噩梦,这女人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对她的不识趣,木水生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
田园园挑了挑眉忍住笑,道:“有啊!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哭吗?”哭字还拉长了音。
这女人故意的,木水生忍无可忍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不说就走吧!”
小心眼的男人!田园园心里腹诽,道:“这几日我曾多次梦见一个漂亮的男人,啧啧,真是人间尤物!他居然是那个玉楼公子,城东最近发生事情极有可能就是他在作祟!我们推测他就埋在槐树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对对,当时他还唱过这首诗!你也知道?!”
“当时这首词传遍天下,自然知道。你是怎么认定他就在槐树下的?”木水生问道。
田园园将自己的三个梦一一告诉他。
木水生面色凝重:“你到厨房去找江福子,让他来见我!”
“厨房?他做饭吗?”
“他不做难道我做吗?”
田园园呵呵一笑:“我以为有厨子呢!”
木水生生气的看着她:“厨子不要钱啊!废话少说,赶紧去!”
这城守穷的一比。
田园园在偌大的城守府找了半天才找到厨房,江福子正在灶前热火朝天的炒着菜。
她告诉江福子木水生找他,江福子把手里的锅交给她,自己一溜烟的跑了。
田园园认命的做起饭,等饭做完后端到书房时,江福子已经不见了。
木水生说他已经去城东挖街去了,田园园放下托盘也跑了。
等她从城守府跑到城东五街六巷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了。
六巷已经被封了,巷口有两个士兵把守着,不少居民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田园园挤不进,蹦起来也看不到,只能在外围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过了许久一股恶臭突然传来,围观的人群纷纷捂住口鼻退后。
田园园趁机挤到了前面,最前面还有俩傻子屹然不动,她一看正是高瞻和陈老九。
这俩傻子既没有捂住口鼻也没有后退,坚定不移的忍受着蛋白质腐烂的洗礼。
前面巷道的槐树下已经被挖出两个大坑,一具腐烂的尸骨躺在土堆上,黑洞洞的眼眶里流着黑色的汁水。
随后又一具尸体被拉了出来……
冲天的臭味散发出来,田园园被熏的眼泪直流,只好和其他居民退出了巷道。
这时有一个男人没忍住吐的稀里哗啦的,田园园看见他吐也跟着吐出来了……
“呕……”随后呕吐声此起彼伏起来……
听着身后的呕吐声,高瞻捂住了嘴差一点也吐了出来。
第107章 骨针
在槐树下一共挖出十七具尸体,尸体已经严重腐烂。无法辩出谁是谁!薆荳看書
到底是不是玉楼公子谁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dna鉴定,自然是有心无力了。
尸体暂且停放到陈老九的铺子里,等到了明日下葬。
晚上回家,田园园特意烧了一锅热水洗洗澡去去秽气。
田大壮被高远抱走,去他家玩了。
田园园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洗着洗着她靠着浴桶居然睡着了。
她又做梦了,梦里的玉楼公子衣衫褴褛,他指着自己的头顶,泪流满面恳求的望着她。
下一秒她便猛然惊醒过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狂跳的胸口。
难道他的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事不迟疑,她穿上衣服跑到陈老九的铺子。
门被拍的震天响,陈老九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开门。
田园园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
“这么晚了,还过来干嘛?”陈老九上下打量她一眼,嫌弃道:“穿上龙袍也不像皇上。”
“玉楼的头顶有东西!有东西的就是玉楼!”田园园说道,一把推开他。
铺子里充满了恶臭味,田园园差点被熏了一个大跟头。
陈老九关上铺门,指着一边的架子说:“第三个架子中间一排第三个格子有个盒子,里面有我制作的秘药,你含在嘴里就闻不到臭味了!”
田园园按照他的指示找到盒子,一打开就看到里面有许多黑色的小丸子,她拿了一颗扔进嘴里含着,下一秒就真的闻不到恶臭了!
“这是什么?好厉害!”
“祖传秘方概不外传!他们在后院,走吧!”
来到后院,陈老九在院墙上挂着十几盏油灯,十七具尸体整齐的躺在地上,身上裹着黑色的裹尸布。
陈老九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这九具是女人,这八具男人!你要找的玉楼公子就在这八具尸体里。”
两人各找四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田园园找到第一具尸体就是玉楼。
拨开脏兮兮的头发,便在他的头盖骨上看到了那根白色的骨针,若不是边缘处有圈泥巴,要不然根本发现不了。
陈老九伸手摸了摸那枚骨针,叹道:“这针是钉进百汇穴,为了镇压他。这么看来,玉楼公子应该不是死于屠城,而是被人害死的!”
柳如玉也是被人害死埋尸的,而他也是,两人都是死于非命,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可三河城的人都死了,无人知道他的过往。
田园园想起柳如玉在梦里和自己交流过,可梦里的玉楼为什么从不说话呢?难道他的鬼气不足?
“你能把他的尸体保存下来吗?”田园园问道。
陈老九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什么?”
田园园握了握拳道:“我觉得他死的好惨,想替他报仇!”
“我是高瞻吗?你说什么我都信!”
“……你帮不帮吧!”
“五十两银子!”陈老九狮子大开口。
“成交!记得保存越完整越好!”
第二日天一亮,十七具棺材便在城南公墓下葬,有不少城中的居民过来送行。
田园园没有去观礼,而是将玉楼埋在柳如玉的埋尸的地方。
“你找到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做吧!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你是的过去,一时也找不到线索。你先在这里等等吧,说不定以后就有线索了!城南的公墓里你的棺材是空的,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别看这里简陋啊,其实这里挺好的,风水宝地,死人专用!而且柳如玉也睡过这里呢……”
她啰哩啰嗦说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高远的声音才离开。
高远抱着大壮,递来一个小布包说:“九哥让我给你的,城里的商户集资请了一个得道高僧去城南超度去了,你去吗?”
“去,一起看看去!先等会我!”
田园园接过布包,隔着布能摸出是个细长的物件,她将布包和柳如玉的手串放在了一起。
到了晚上,高瞻将这几日的卖八毒赤丸的银子分了下去。
昨天他一大早拉了一板车的铜板去钱庄换成银子,等陈老九将几日卖的钱全部算了一遍,去掉成本和其他支出,一人能得四百五十两多。
田园园趁机退出了八毒赤丸的生意,毕竟用不着她出力了,自然不好再拿分红了。
三人挽留她,田园园笑道:“我赚了四百多两呢,够啦!”
高瞻高远兄弟负责制药和售卖,陈老九出的方子。以后的八毒赤丸用处不大,她怎么能好意思再瓜分这个微薄的利益呢!
现在他们感情深厚不计较,等他们三个娶了媳妇呢,难保不会因为此事生出嫌隙。到时候说不定会一脚踢开她,与其闹的这么难堪,还不如得体的退出呢!
就这样田园园带着银子再次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但是木水生不平静了,他收到宋百年寄来的信,信中说孟长辉不日就来了。
江福子看着自己的上司一脸的愁苦说:“你怎么了?”
木水生长叹一声:“孟长辉要来了……”
一夜大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湛蓝湛蓝的像是剔透的蓝宝石。
田园园拿着扫帚扫着院子里的积水和落叶,扫到屋后面,发现空地上长了不少的白蘑菇。
她将蘑菇全部拔了下来,田大壮光着小脚丫跑了过来。
他看到地上堆的蘑菇,说:“娘,大蘑菇好吃。”
田园园摇摇头,笑道:“这可是玉楼公子长的蘑菇,万万不能吃。要是吃了,说不定他晚上会过来找你的。”
田大壮听到她说不能,捂住裤裆跑了。
这小家伙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对着海棠树撒尿。
她将蘑菇重新埋回空地里。
刚走到院子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田大壮连裤子都没提就跑去开门了,从后面能看到他黑乎乎的小屁股蛋。
这小家伙不止脸蛋黑,全身上下也都黑……后来田园园见到他亲生父亲和爷爷才知道基因的强大!
打开门后,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
男人剑眉浓长,目若寒星,鼻若悬胆,整个人猿背蜂腰,身材结实腿又长,是个俊俏的郎君。
田大壮不认识他,抓住大门抬头问道:“你找谁?”
男人蹲下身体,摸了摸他的小脸,道:“我找你娘和你。”
第108章 非爹
大壮回过头看见娘就站在院子里,不高兴地喊道:“娘,不认识。”
田园园已经看到了来人,她走了过来先将大壮的小裤子提上,再用腰带系好,然后爱怜的摸着他的小脸蛋:“他是娘的夫君。”
黑衣男子就是离家快一年的孟季。
田大壮转着黑豆一样的眼睛,看向男人响亮的叫了一声:“爹!”
孟季笑了笑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快把门给堵住了。
田园园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骂:“小傻瓜,他不是你爹呀!”接着看到他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便招呼孟季进来。
“你吃过饭了吗?没有我做点。”
孟季站起身走进院子里,随手将门关上:“不饿,来的路上吃过了。”
田大壮糊涂了,娘是娘,可娘的夫君不是他爹,那谁是他爹啊!
他戒备的看着院子里的男人,这是个野男人,小远叔叔说过不能让野男人接近娘!
孟季见田大壮一直戒备看着自己,便对他伸出手,温声道:“我这次来是带你去见你爹的。”
田大壮将小手背在身后,走到娘的跟前伸手让抱抱,等娘抱起了他,便紧紧搂住娘的脖子,将小身子背过去不让男人抱。
听到孟季说的话,田园园心跳漏了一拍,浑身上下紧张起来。
她抬头看向孟季问道:“大壮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
孟季看着女人的眼睛道:“尽快!你们收拾一下,下午就走了!”
这孩子是皇孙,不可能一直流落民间,分别是早晚的事。
田园园抱住田大壮的小身子,只觉得满心里都是苦涩。虽然一直知道这个孩子养不了太久,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来临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感情是个淡漠的人。可是田大壮是她从一个小豆丁养到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亲力亲为,费心费力的,如何不爱呢!
一想到将与田大壮分开,她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田大壮见娘很伤心,立刻把两个小拳头捏的紧紧的,生气的看着孟季喊道:“你坏,欺负娘!”说完就要去打孟季。
田园园抓住他的小拳头,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柔软的碰触让她顿时心如刀割,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田大壮见他娘哭了,伸手给她擦眼泪,还不忘哄她:“娘,你疼?不疼,大壮给呼呼!呼呼呼……”
田园园抱着大壮无声的流眼泪,她养了一年多的宝贝要从她的身边带走了,虽不曾生过她,却也养了快两年如何不痛呢!
田大壮见娘这么伤心也哇哇大哭起来。
孟季看着娘俩抱头痛哭,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是孩子是人家的,终究要回去的,正要安慰她们俩的时候。
“怎么了?怎么了?”
这时高远从他家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一根大木棍!
他今天有些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去了,还没睡着就听见隔壁传来田大壮的哭声,想也没想抓起门栓就跑了过来!
打开门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打量了男人一下,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的人,便喝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你对园园姐她俩做了什么!快说!”
孟季和他只有匆匆一面,当时身上还穿着盔甲,故而高远不认得他了。
田园园见他来了后,目露凶光的和孟季对峙上了。赶紧解释道:“高远,他是我相公孟季啊!你不认识了?”
高远这才悻悻的放下手里的门栓,走了过来,见她红着眼睛明显哭过的,生气的看着男人说道:“你是不是欺负园园姐了?!”
孟季冷声道:“她是我的娘子,在这里等我许久,我又怎么会欺负她呢。今日我来是要带她们同我回京。
“回京?”高远倒吸了一口气,转头向她求证:“园园姐你要离开三河城吗?”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眼圈红红点点头。
高远没有说话,眼圈也红了起来。
田园园走到他的面前,少年已经长的比自己高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故作轻松的微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吗?”
高远抿着唇还是不说话,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田园园忽然心疼起来。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别看平时两人吵吵闹闹的,可是感情一直都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听到田大壮的哭声第一时间赶来。
田园园帮他擦干眼泪,劝道:“别哭了,有朝一日总会相见的。”
“园园姐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哥哥还不知道呢!”高远躲开她的手,自己用袖子擦眼泪。
田园园看向孟季目露乞求。
孟季原本打算下午就出发,护送皇孙乃是当前第一紧要之事,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周氏一族向来血脉稀少,田大壮更是他们这辈唯一的男孙,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皇帝特派出精锐骑兵专门护送田大壮上京,现下三十名骑兵身着便服正在巷口等着呢。
孟季看着她不愿让她失望。说道:“明天一早出发!”
田园园想也没想的赶紧招呼:“高远,快通知一下你哥哥和陈老九一声,晚上来我家聚聚。”
“嗯,园园姐咱们吃的散伙饭吗?”
“不是散伙饭难道还是团圆饭!赶紧去吧,我晚会儿去买些菜!”
高远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
田园园被他幼犬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她忍住眼里的泪,强颜欢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呢?快去吧!”
高远红着眼睛说“这不是多看一眼是一眼嘛!”
田园园把自己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这家伙真是有个奇葩的脑回路,分分钟能把天聊死。
“我只是去京城,不是下地府!”
高远立刻跑的没影了。
孟季道:“我陪你去买菜吧!”
田园园拍了拍田大壮的小屁股,他抬起涕泪交加的小脸抽抽搭搭的看着娘。
“别哭了,一会儿跟娘一起去买菜吧!晚上和叔叔们一起吃好吃的。大壮有没有想吃啊!”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给他擦眼泪和鼻涕。
田大壮扬起小脸让娘擦鼻涕,奶声奶气的说:“猪蹄,大壮吃猪蹄。”
“好好,我们吃五味馆的猪蹄行吗?”
“好。大壮喜欢吃!”
孟季问道:“现在去吗?”
第109章 没钱
田园园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晚上吃当然是下午买,现在我们去收拾一下行李!不不!我得去趟木水生那里!我的房子、铺子、田地都得给我留着。等哪天跟你过不下去了,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抱着大壮就往门外走去。
孟季见此跟在娘俩身后,一同向城守府走去。
刚转过街角,就看到通往街道的胡同里有三十来个骑着马的黑衣人。
他们每一个人目露寒光,杀气腾腾的,刚一照面就吓得田园园连连退了几步。
孟季正好也赶到了,伸手扶住田园园的腰。
他低头在她头顶问道:“怎么了?”
田园园举起手挡住自己的嘴,小声说道:“他们好凶啊!是你的人吗?”
孟季点点头:“是的,你等一下。”说完,走了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着拳头道:“将军!”
孟季吩咐道:“明日出发,你们先到城守府待命!”
“是,将军!”
话音一落,三十名骑兵拉着孟季的坐骑轰轰的跑了。
“……为什么不把马留下?”田园园见有一匹空着的马,幽怨的看着他。
她还没骑过马呢,那马全身乌黑,唯有鼻子尖有块白点,十分神骏!
孟季摸了摸鼻子,他想跟田园园一起走走路。不过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摇摇头没说话。
出了巷口,豆腐西施已经出来摆摊了。
田园园过来预约了两块豆腐,豆腐西施看着她身后的孟季,俏脸微红道:“他谁呀?你兄弟吗?”
田园园刚想说是自己夫君,这才想起来附近的人大多数以为她是男人呢!若是说了两人的关系不得以为他是断袖之癖啊!
于是她点点头,道:“嗯,我兄长!”
“你哥哥长的真俊,可曾婚配吗?”豆腐西施脸更红了。
田园园挪逾道:“嗯,成过亲了!”又补充道道:“他不纳妾!”
豆腐西施深吸一口气,白了她一眼,傲娇道:“想什么呢!我才不当小妾呢!”
没想到还挺有个性的!有个人一定适合她。
田园园对她低声嘀咕了几句,豆腐西施听的两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城守府门口,把守的士兵看到田园园抱着孩子,身后跟着孟季,立刻抱拳行礼齐声道:“孟郎将!”
孟季也抱拳回礼道:“许久不见!”
田园园见他们聊天叙旧抱着田大壮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他走过来温声说:“走吧!”
田园园好奇的看向他身后,问道:“你认识他们?”
“他们曾经是叔父的部下,现在受伤退下跟着木水生。”
穿过小院,一个长满杂草的花池引起了孟季的注意,他才发现整个城守府里没什么像样的绿植,花池、鱼池里长满杂草,哪里有一城之守该有的风光和尊荣!
孟季紧皱着眉头,眼睛在院里不断流连。
田园园见他看着城守府面色不善,问道:“怎么了?”
“不知他是如何御下的,府中奴仆如此惫懒!”
田园园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府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木水生,一个是江福子。还奴仆呢!木水生吃完饭还得自己洗碗呢!哈哈哈…”
“竟有此事?!”孟季看起来极其惊讶。
田园园不明就里的点点头:“江福子还得给他洗衣做饭!”
孟季沉默下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还没到书房就看到江福子端着茶碗出来。
“江福子!”田园园冲他招招手。
他抬头望来便看到她身边跟的男人,惊讶的张了张嘴:“将军?孟将军!”
田园园听到江福子的称呼,抬头看向孟季:“他怎么称呼你为将军?”
孟季低头温声道:“前些日子升了职,做了骠骑将军,从一品。”
“从一品!升了职那太好了!那现在你一年的俸禄是多少?”田园园期待的看着他。管他将军还是郎将呢,加薪才是最重要的吧!
孟季咳了两声,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像别处:“年俸一千两加上暑热碳敬,共约二千五百两。”
“二千五百两?可以,可以挺多的。不少呢!”田园园手握拳头,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你真能干!”
“不过…”孟季吞吞吐吐。
田园园心头一跳,拧着眉看着他:“不过什么呀,你说啊!”
她怎么有不好的预感啊!
“圣上说,国库空虚,各地都需要重建,用银子的地方多,先暂缓发放俸禄。前朝皇帝死前已经将国库挥霍一空……”
田园园认命的叹息一声,果然!她好像跟有钱两个字没什么缘分,每次都会失之交臂,没想到都是骠骑将军了还得受穷!这都是什么事啊!
江福子已经走了过来,向孟季抱拳行礼:“见过骠骑将军!”
孟季回礼道:“许久不见,你们消息挺灵通的!”
江福子笑道:“这事也就属下和城守知道,没跟其他人说呢。对了,城守在书房呢!他见到你们来一定很开心。属下去倒茶!”
到了书房,木水生正在处理公文,一抬头就看到了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个人。
他阴沉沉的看着两人,冷哼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孟季抱拳行礼:“见过师兄!”
田园园则把田大壮抱到了旁边的太公椅上,见书案上摆着一盘绿豆糕,便端了过来,给大壮一块,自己一块吃了起来。
木水生看着她们娘俩自来熟的样子,额头上爆出了好几个青筋。
“你既然来了,有把我的俸禄拿来吗?这一年多收的税银全部都贴到三河城重建上,本官现在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在不给俸禄本官连饭都吃不起了!”
孟季道:“并无!你父亲没有支援你吗?”
木水生冷哼一声:“他的难道不是我自己的吗?我当官拿不了俸禄还得自己贴钱吗?”
田园园心里腹诽:真是个穷光蛋朝廷,连臣子得俸禄都给不起,要是自己贴钱上班不得呕死啊!啧啧!
“那你来干嘛的!”
“无可奉告!”
“哼!你们找本官什么事?本官可是很忙的!”
第110章 聚餐
孟季看向田园园道:“是内子有事!”
木水生这个单身狗被他一句内子,差点噎住,看向他的内子,这也是个不省事的!
田园园赶紧咽下嘴里的绿豆糕道:“大人,明天我就得跟他去京城了。我名下的宅院和铺子还有地,你可得给我留着!万一孟季哪天不要我了,我还能有个住处!”
木水生呵呵一笑:“就冲你最后的那句话,我就给你留着。”
“多谢,木城守!”
江福子端着三碗茶进来了,将茶碗一一放在几人面前。
田园园端起茶碗递到田大壮的嘴边,他就着娘的手喝了两口,继续吃手里的糕点。
“孟将军,你的骑兵可带有粮食?”江福子问道。
木水生凉凉的开口:“我们资费有限,恐怕没有你士兵的口粮。”
“……三河城这么穷吗?”孟季问道。
一听这话,木水生就炸毛了!
“从重建开始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一开始连文书都是我做的!还问为什么穷!这都多些日子了,朝廷一点银子都不给!”
语气极其激烈,可以听出当事人特别愤怒!孟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不易,安抚道:“我回到京城后,自当将此事上报朝廷!”
木水生脸上露出喜色来,决定投桃报李:“此事多谢孟师弟了,为兄相信你!城守府房间多,也不叫弟兄们住驿站了。江福子安排下去,收拾出几间上房让弟兄们歇息吧!”
“多谢!”
“别谢我,他们的晚饭自理!”木水生公私分明。
从京都到三河城,一路走过不知多少州府,各个州府官员哪个不是尽心尽力的解决好一行人的食宿问题!可到了老家,不但住的地方还得上门说,吃饭还得自理……
孟季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交给江福子,道:“劳烦江哥为兄弟几个操劳一顿晚饭。”
江福子没收,抬头看了一眼木水生。
木水生颌首,他便收下了下来笑道:“孟将军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
“你做事,我自是放心!叨扰师兄了,愚弟告辞!”ζΘν荳看書
从城守府出来,孟季的兴致明显不高。田园园跟他说话,也是有上句没下句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田园园关心的问道。
孟季看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心中觉得甚是可爱,微微一笑:无事,走吧!去买些晚上的吃食。”
田大壮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猪蹄,我吃猪蹄。”
田园园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好好,这次多买两个!”
三人直奔五味馆,刚刚靠近就闻到了卤肉的香味。
田大壮咽了咽口水,高兴地迈着小短腿跑进馆内。
“他很喜欢吃猪蹄啊?”
在大周朝士族和贵族是不吃各种下水、边角料,他们认为是下里巴人才吃的平民食物。
但是田园园不知道这个事情,田大壮爱吃猪蹄还是因为她喜欢吃,便隔三差五买些猪蹄吃,久而久之田大壮也爱上这下等人的吃食。
一进五味馆就看到田大壮垫着脚,眼巴巴的看着大铁锅里的卤肉。
田园园走过去,对站在大锅后面的老板说:“来四个猪蹄,一片猪脸,四只猪耳朵,嗯,再来四根尾巴。”
老板一看是个大户,嘴巴咧到了耳边:“好嘞,都切开吗?”
“都切开。”
五味馆不止卖卤肉,还卖各种吃食。此时正是黄昏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故而没什么顾客。
老板切了一小块猪头肉递给了一直咽口水的田大壮,小家伙接过肉甜甜的道谢,然后拿着肉走到田园园跟前。
“娘,吃肉肉。”
田园园象征性的咬了一口,笑眯眯的说:“谢谢,大壮!”
田大壮走到孟季跟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卤肉,像模像样的叹了一口气送到孟季跟前:“吃肉肉。”
孟季诧异的看着这个孩子,明明自己一直咽着口水,还能忍住让自己吃。这份心性,这份忍劲当真是像他爹!
“你吃吧。”
田大壮这才坐到板凳上吃了起来,边吃边晃着小短腿,十分开心。
孟季低声对田园园道:“这孩子你养的很好。”
田园园笑了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看着她狡黠骄傲的笑容,孟季也笑了起来。
“你们的要的卤肉好了!”老板提着一串打包好的油纸包,吆喝道。
田园园接过油纸包,问道:“一共多少钱?”
“一共是二百零五文,算你二百文!”
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二串铜钱递给老板,招呼孟季和田大壮走了。
路上有人卖活鸡的,她买了一只,又买了些青菜和猪肉。
三人这才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去,到了巷口拿上提前定好的豆腐。
回到家后田园园先烧水,杀鸡拔毛再剁成块,过水焯后倒油翻炒。
她今天主菜是大盘鸡、卤肉拼盘、蒜蓉青菜、香煎豆腐。光是大盘鸡和卤肉拼盘就占了半个桌子。
厨房里还有些韭菜和鸡蛋,新买的猪肉、一把豆角,她又多做了两道菜,一道是韭菜炒鸡蛋、豆角炒肉。
田园园招呼孟季将厨房里的饭桌搬到院子里,她放下锅铲准备去帮忙。
孟季摆摆手示意自己就行,就见他单手将桌子拎出厨房。
院外传来田大壮惊叹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香喷喷的饭菜已经上桌了,静待好友的到来。
不一会儿门“扣扣”的响了起来,田大壮像只小兔子一样窜了过去。
打开门是高氏兄弟,高远俯身抱起田大壮笑道:“大壮最能干了!”
田大壮最喜欢高远了,抱着他的脖子高兴的招呼道:“小远叔叔,娘买了猪蹄,来吃呀!”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走到饭桌前,田大壮兴奋的指着娘做的饭菜。
高瞻手里提着两坛酒,温声道:“这一坛是云积楼的桂花酒,回味甘甜最适合女子饮用了!这一坛是他家新做的屠苏酒,想与好友共饮。”
田园园笑着接过酒,请他落座。
孟季从厨房走出来,见到了高瞻便抱拳行礼道:“在下孟季,多谢高兄对内子的照顾!”
高瞻赶紧起身还礼:“哪里哪里!平日里她也极照顾我们兄弟!”
第111章 情意
高瞻眼见孟季高大威猛又是一副好相貌,比自己强上许多,心中只觉得酸涩异常。
这时陈老九拎着一个油纸包的走了进来,见到孟季微微一拱手:“见过孟将军!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丰神俊朗,年轻有为!”
话是好话,田园园听着怎么这么别扭,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会说些人话了!”
孟季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媳妇,拱手还礼道:“抱歉!刚才内子无礼,还望海涵!”
陈老九哈哈一笑:“她哪天不无礼了!没事,我都习惯了。在下陈老九,三河城的送葬人。”
“在下孟长辉,请这边坐!”
孟季也看出来了这两人都是嘴上不饶人的,针尖对麦芒。
高远和田大壮也寻了位置坐好,等着吃饭。
田园园去了正堂,拿出那套黑色的小茶杯,放在几人面前当做酒杯用。
田园园招呼道:“粗菜淡饭不要嫌弃啊,趁热吃!!”
陈老九笑道:“你的真心话么!”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小远斟酒,赶紧堵了他的嘴!”
“好嘞,大哥我能喝些吗?”
高瞻道:“喝桂花酒吧,屠苏后劲足。你受不住!”
高远便给三个男人人斟满屠苏酒,给田园园和自己斟了桂花酒。
在旁边啃着猪蹄的田大壮眼巴巴的看着杯中之物。
田园园用筷子蘸了些喂到他的嘴里,田大壮咂咂嘴,呸呸吐了出来。
“哈哈,你想喝酒还得十八年呢!”嘲笑完田大壮,高远也拿起一块猪蹄啃了起来。
陈老九这几日没去医馆,便问了下高瞻医馆的情况。
他们谈论起最近的生意,田园园看到孟季一人默默喝酒吃饭,似乎插不上话。
他们几人都不是什么阿谀奉承之人,自然不会捧着孟季说话。
而孟季也是沉默寡言之人,对经商之道更是一窍不通,故而说不到一起。
两人挨着坐,田园园伸手拉了拉的衣袖。
孟季侧过头看她,见她脸颊酡红,眼睛亮晶晶的。
“你喝了几杯了?”
田园园微微一笑,极是温柔:“这酒的度数低喝不醉的,我还不曾问你过得怎么样呢?”
孟季目光温柔,低声道:“挺好的。你呢?”
田园园将前几日城东的事当做灵异故事说给他听,至于玉楼遗体之事略过不提。
“呦,你们夫妻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田园园你都快走了,不跟我们聊天光顾着跟你男人咬耳朵呢!”
陈老九阴阳怪气的看着她们。
田园园眉头一挑,挑衅的看着他:“你俩光顾着说话,我跟我男人说话怎么了。”
一听此话,高瞻歉意道:“失礼失礼!孟大人多有怠慢!”
“你看人家高瞻,再看看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田园园趁机嘲讽陈老九。
陈老九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你这么泼辣,哪有大官太太仪态,到了京城可得小心点,别笑掉人家大牙了!”
田园园不甘示弱:“你别操心我了,想想你的生意吧!”
孟季见她俩你来我往的斗着嘴,端起酒杯打断两人:“高兄,陈兄这杯酒我敬你们二位!”
他们二人也端起了酒杯。
高瞻郑重道:“田娘子快人快语,为人爽快,大大咧咧。还请孟大人多多看顾!”说完,一饮而尽!
孟季听了他的话将手里的酒杯差点捏碎,目光陡然冰冷起来。
“我的妻子自然会看护,不劳高兄挂念!”
高瞻无畏的看向他,身体在他冰冷的目光里微微颤抖着。
两个男人无声的对峙着。
田园园看到两人气氛不对,连忙调笑道:“哎呀,高大哥你这是把我当闺女还是妹子啊!放心吧!我田园园走到哪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陈老九嘿嘿一笑,扫了高瞻一眼。
孟季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只是杯中的酒却没有再喝。
高瞻给自己的杯里倒了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陈老九撇着嘴嘲笑道:“脸皮之厚,城墙难及了!”
田园园气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之后气氛莫名其妙的古怪起来,高瞻闷头喝酒沉默不语,倒是孟季偶尔跟他们说几句。
直到高瞻喝多了,陈老九和高远架着人离开……
田园园关上门回到饭桌,拿起一块猪尾巴啃了起来。
孟季拿来她的酒杯,倒了些桂花酒独自浅酌起来。
田园园看了他一眼,拿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刺激的酒味冲上天灵盖,赶紧吃了一口菜压了下去。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个喝酒一个吃菜。
倒是田大壮依偎到田园园怀里,嗦着手指说困了。
田园园将没吃完的猪尾巴扔进盘子里,抱着大壮洗漱哄他睡觉了。
等他睡下,田园园准备过来收拾一下,发现孟季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菜。薆荳看書
田园园走过来坐下,抓过一块凉透的猪蹄继续啃了起来。
许久,孟季冷声道:“高瞻对你有情。”
田园园点点头:“看出来了。”
孟季见她啃猪蹄啃的津津有味,不悦道:“…你没有什么对你的夫君要说的吗?”
田园园将嘴里的肉咽下疑惑的看着他:“我也是刚知道他喜欢我,要是早点还有点想法,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就走了还有什么可发展的!”
孟季冷冷看着她:“早点就有想法?!”
田园园不畏艰险继续作死:“哼!你拉我银子跑了半年多连个信都没有。早知道他喜欢我,我就赶紧改嫁给他算了!他好歹还是开医馆的大夫,旱涝保收可比你没影儿的俸禄强多了!”
一说俸禄,孟季顿时泄了气,忙活了一年除了职位确实没得什么实惠。
他咳了两声,刚才还想给这个女人振振夫纲瞧瞧,这会儿却被她几句话说的心虚不已。
孟季底气不足,低声道:“…等国库充裕了,俸禄自然少不了的。”
田园园挑了挑眉:“这话是皇帝给你说的?”
孟季道:“不可无礼!”
“他那是画饼呢!你有问过他国库什么时候充裕?什么时候发俸禄?你是第几个发?小心最后一毛…一文钱都不给你!”
第112章 离别
以前上班时,她老板最爱画大饼了,可惜还没消化呢就穿到这个傻叉朝代,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给她丈夫画大饼!这就是老板的血脉传承吧,当真是一脉相承!
孟季摸了摸鼻子,有件事打死都不能告诉她,就是叔父和他都拒绝皇帝赏赐皇庄的事,若是让这女子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嘲讽两人。于是色厉内荏的喝道:“皇上金口玉言,休得放肆!”
田园园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接着起身收拾饭桌上的残渣和剩菜。薆荳看書
最后孟季端着酒杯提着筷子,脸色发黑的看着光洁溜溜的饭桌,连个骨头渣子都没有……
他还没吃饱呢!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夜深人静,正搂着大壮睡觉的田园园,忽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田园园温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闻到一股桂花的清香。孟季抱着她来到准备好的偏房,轻轻放到床上,随后俯身吻上去……
一豆烛火微微摇曳起来,田园园从斗柜里拿出自己的积蓄,一一排在床铺上,有一百两金子,六百两银子还有两贯铜板。
接着她打开衣橱将里面衣服都拿了出来,又找出包袱皮,看来打算连夜收拾行李。
孟季单手撑着头,黑色长发从结实宽厚的肩膀滑落下来。他静静注视着田园园的一举一动,脸色微红神情餍足。
田园园被他看的背后发毛,转头看他,无奈道:“你要是实在闲就帮我干活!懒死你算了。”
他趴到床上笑而不语,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
田园园嘲讽一笑:“啧啧,你这体力不行啊!”
孟季一挑眉,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挑衅的打量着自己的娘子:“要再试试吗?”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姑奶奶忙着呢!睡你的吧!”
她要打包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她和田大壮的衣服,其他的物件都留在了家里,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毕竟是将军府要什么没有,还用她千里迢迢的带过去。
孟季去了卧室,搂着田大壮已经睡着。
田园园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在一旁的几子上。随后端着烛台又去了书房,从斗柜里找出一包首饰,这里面有柳如玉的手串和首饰、还有玉楼的天灵盖的骨针。
那骨针通体雪白,上面镌刻着许多小字,密密麻麻的,乍一看还以为是花纹呢!因字体太小,她也没耐心去一一辨认,故而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
收拾完,她将烛台放到书桌研墨蘸笔,等毛笔蘸满墨汁时,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道:高兄,你看到这封信的时我已经去了京城。这座宅院劳烦你看顾一下,记得此院不租赁啊!你们兄弟成亲后要是住处不够可以住的(这里她画了一个笑脸,其实像团黑疙瘩)还有此宅绝对绝对不能重建、翻新,总之一定要维持原状。我走啦,不要想我!你赶紧给我们找个嫂子吧!希望再见你时儿女成群!哈哈,还有帮我向高远和陈老九赔个罪吧,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要是不跟他说,我怕他会诅咒我。我走了,天大地大总有见面的时候,有空来京城找我呀……
她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将镇纸压在空白的地方,叹息了一声端着烛台掩上门便离开了。
她的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离别,离开田家村,离开青娘,离开孟季,离开三河城,又离开朋友,希望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别。
卯时一刻,他们便出发了。
马车吱呦吱呦的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了,田园园掀起厢帘便看见高瞻、高远、陈老九向她走了过来。
她将还在熟睡的大壮放在被褥上,怕路上太颠簸车厢里铺了两层厚厚的棉被,躺在上面很是舒适,接着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
“你们怎么来了?”田园园温声问道。
高瞻双目通红,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哑声道:“这里面有些日常所需的药丸,从三河城到京都路途遥远,若是路上有头疼脑热便不用作难了,你拿着吧!”
田园园接过包袱,明媚的笑道:“多谢高大哥,还是你想的周到!”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人,故作开朗的问道:“你们俩呢?都来送我了不会空着手吧!”
陈老九冷声道:“哼!给你!”说完,递了一串油纸包给她。
田园园提起来闻闻,是五味馆的卤肉,没想到这个陈老九还挺上道,微笑道:“太好了,我对你有了很大的改观呢!谢谢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路上撑吐你!”
“你多虑了,吐了我再捡起来吃……”
“滚!”陈老九嫌恶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女人啊!”
田园园挺起搓衣板骄傲的看着他:“如假包换!”
站在一边的高远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要不是孟季在一旁虎视眈眈,她肯定抱抱这个小奶狗好好安慰一下,现在只能摸了摸他的头顶。
“别哭了!我肯定会回来的!多多吃饭,多多睡觉,好好跟你大哥学本领。”
高远哇哇的哭了起来:“园园姐你别走!你一走,我觉得好难过……”
田园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忍住心里喷涌的悲伤看着他们三人,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爽朗一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老爷们儿就别磨磨唧唧了!姑奶奶是去京都当官太太了,是享福去了!到时候丫鬟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日后若是有人问你们,你们还能借我的光吹吹牛批呢!还有高大哥我家就托付给你了门没关!我走啦!你们保重!”说完,头也不回潇洒的离开了,转头时泪水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孟季看着田园园上了马车,在马上向他们一拱手,调转马头带队离开了。
如火的云霞从天边渲染开,由深到浅,浸染开来,颜色与颜色之间泾渭分明又相互交错相染,错落而朦胧。
三个男人望着离开的车队,久久没有收回目光,目送那马车消失在巷道,消失在街道,消失在城门,消失在离开三河城的官路上。
第113章 路上(1)
这一日,天降大雨。官道上泥泞不堪,三十来个精壮的汉子披着斗笠,护送着一辆灰扑扑、极不起眼的马车,飞奔的马蹄和车轮撵过泥浆溅起一蓬泥水。
正是孟季一行。
他们从三河城出发,不知不觉间已有月余,一路上畅通无阻已经到了江南行省地界,还有两日的路程便能到常州府。
常州府过后是开封府、应天府、顺天府,过了顺天府就到达京都了。
孟季说至少还有两个月才能到达京城。
他们来时轻装上阵日夜兼程,不到两个月便到了三河城。
此时带着妇孺自然不能操之过急,只能耐心赶路。
田园园发现这群人确实节省,有驿站住驿站,没驿站便夜宿山野,吃食方面不是驿站送的干粮就是自力更生。不到一个月,田大壮和田园园成功瘦身。
田大壮的双下巴消失了,脸蛋小了一圈。
到了常州驿馆后,他们先是大吃了一顿。然后田园园从孟季那里拿到他们的路资……一百八十两。
“就这么点?!”田园园震惊的看着孟季。
从京城到三河城,再从三河城到京城,至少半年的路程,就给了一百八十多两的路费?!这也太抠门了吧!
孟季摇摇头:“没那么少!”
“我说呢…”
“三百两!”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田园园震惊到无以复加:“三百两?!你们三十人平均下来一人就十两银子?!你们够吗?!”
“咳咳,够!住驿馆的时候管饭,还一人给三斤的干粮,野外露宿时我们就打猎,天气实在恶劣时才会投栈。这样一路来省了不少银子。”
“给你路费的时候没想过会多了两人?!一个还是皇孙呢!”
“……有啊,我们花一百五十两,其他的都是你们的。”
“真的这么穷吗?”田园园想象不到什么样的朝廷会穷成这样,纵观古今哪个皇帝不是富的流油。
孟季低声道:“嗯,不瞒你说国库里就剩了一万两银子,今年的税银被前朝挥霍一空。打仗打了一年,百业待兴,而且我国是年底收税的,所以……”
田园园捂住额头:“你们不提前能加税吗?先渡过眼下难关再说!”
孟季义正言辞道:“天下百姓苦税已久,前朝皇帝在位时各种苛捐杂税已让百姓苦不堪言,当今圣上心系百姓,又如何忍心加赋!”
其实当今天子登基时大赦天下,还免税三年。要是让田园园知道肯定了会嘲笑他们打肿脸充胖子的,还是不说为妙。
这三年要没有其他收入,大周王朝可能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破产王朝。
田园园呵呵笑了两声,打天下的时候都这样,等坐稳了位置还能这般心系天下才是真正的仁君。
“你知道还有一个快速积累财富的方法吗?”
“什么方法?”
田园园故作神秘道:“你知道抄家吗?”
“你是说…”孟季若有所思。
“孺子可教也!”
在中国封建王朝发展历史中,抄家可谓是发家致富的一大捷径!嘉庆帝就是抄了和珅的家才充盈了国库。他爷爷雍正也是一个抄家狂魔,要不是抄家抄的多,要不然也养不起败家子乾隆呀!
田园园见他还在一副沉思的模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皇上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怕天下人骂他卸磨杀驴,找各种借口呗!什么造反、反诗、勾结外族怎么严重怎么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孟季觉得田园园很可怕,抄家、灭族,一个女人能如此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天气如何一样,毫无波澜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我?”田园园挑了挑眉:“怎么觉得我没人性嘛?你可知道他们巨富又是从何处得来?还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那这背后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呢?怎么你们士族是命需要怜悯,平民百姓就该死吗?他的子女族人享受优渥的资源,难道不该承担后果吗?不知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原子弹下无怨魂!”
田园园的话字字如刀将他反驳的血肉淋漓,不可否认,在此之前他依然认为分为三六九等。可自从遇到了田园园后,心里渐渐明白平民、奴隶他们和士族、贵族一样都是血肉之躯,流的都是红色的血液,从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有不同的身份,而身份是当权者定下的!若他日平民做了天下之主,谁是平民谁是士族只在一念之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怪不得叔父和周廷祎经常说天下之主是百姓!
这一刻,他心中深处的偏见自此消失!
田园园可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拉着大壮去食堂吃饭了!
古代的驿馆好处真多,免费提供食宿、上路的干粮,还能免费寄信。
她不知道这是官驿,只能是官员士兵才能投栈,只有官信才能走驿站。
田园园给青娘写的信终于寄了出来,一同寄走的还有新写的信。
当然她不知道是孟季动用了关系,她的信才平安送了出去。
一百八十两银子正式到了田园园手里,她指挥孟季的亲随——陶靖,去买白面、油、各种调料、大铁锅和碗筷。
从夫人手里拿了银子,陶靖去请示自己的上官。
孟季道:“以后她吩咐你干什么,不用过来请示了!”
“是!”
在常州驿馆休息整顿两天后,他们再次出发。
亲卫们发现夫人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极大的改善了他们的伙食。
不住驿馆时她会给他们烙饼,打了兔子做炖肉,尤其她做的红烧兔肉,好吃的极了!
这几日亲随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都会打兔子。
田园园便变着花样做红烧、清炖、烧烤、小炒肉等,那时吃的亲随们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极了。
如此到了九月初,天气渐渐转凉,沿途树木叶子微黄,秋天到了。
这日,田园园靠着马车厢补觉,孟季掀开轿帘钻了进来。
第114章 路上(2)
田园园在他进来的瞬间便醒了:“你怎么进来了,大壮还没玩够吗?”
这几日田大壮闹着学骑马,孟季就把他放在自己前面,一大一小共乘一骑,除了吃饭睡觉下来,其他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孟季递来四个半红半绿的苹果:“陶靖带着呢,这是他们摘的果子让我给你送来。”
田园园接过来放在一边,打量着孟季粗糙的脸庞,来回近四个月的风吹日晒让他疲态尽显,眼窝深陷。
“你瘦了!”田园园摸了摸他瘦削的脸颊,有些心疼。
孟季抓住她的手,调整位置也靠在车厢上,侧头看她:“你也瘦了,等到了京都你好好养养。看见大壮,我也想要个孩子。”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她身体应该是发育时亏了根本,月事极不正常更别提受孕的事。
“那得养个几年吧。”她不愿意在这事上多做口舌,转移了话题:“快到哪了?”
孟季伸手搂住她,只觉得怀里人身单肉薄,瘦小极了。田园园跟了他两年,在一起的日子掐指可数,还好以后便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同其他夫妻般。
他回道:“再有一百里就是宜州了,过了宜州就是应天府。”
田园园窝在他的怀里点点头。两人谁也没说话,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马车外田大壮的笑声传了进来。
“唉!养了这么久真是舍不得。从嗷嗷待哺到现在壮的跟小牛犊一样,一想他离我而去,真是心如刀割!”
到了京都后,田大壮就会恢复皇孙身份住进皇宫中,到时候奶娘宫女一大堆哪还需要她啊!
孟季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慰道:“他终是天潢贵胄,该回去的,跟了我们反而影响他的前途。”
“父母爱子女为计深远。不知道他娘亲见到大壮后该是如何高兴!”
“他亲生母亲是妾室,还未加封去年就病逝了。”
田园园“腾”地坐起身,转头看他:“那他进宫谁管他啊?!皇后吗?”
孟季温声道:“当今皇后是他祖母自然会看顾他的,你就放心吧!”
“要不然我跟着进宫当奶娘,怎么样?”
孟季看着眼前天真的女人,无情的说道:天下所有女人可以做他的乳母,唯独你不行!”
田园园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为什么!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合适的人选吗?”
“三百多年陈朝陈殇帝听信于乳母梁氏的谗言,杀了当朝大将,自毁长城!之后秽乱后宫,滥杀朝廷命官,这才有了灭国之乱!如此前车之鉴,我朝便有了皇子五岁时去乳母的规定。即使他不到五岁,你也不可能进宫照顾他的!园园,如此才能保全你们二人。”
“……算了,我也别无他求,只要他好就行了!”
田园园捂住心口,那里在钝钝的疼,仿佛有刀子在揦自己的肉。
孟季低声道:“日后我们还有其他孩子呢!若是你喜欢孩子,多生几个便是。”
“是啊!反正怀胎十月的是我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现在医疗水平,真真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能活着看的是造化!”说完,田园园推了他一下,又翻了一个大白眼给这个说风凉话的男人。
孟季刚想伸手圈住她,马车外传来陶靖的声音:“将军,有缕子!”
男人掀开轿帘下了车,随后从陶靖手里接过田大壮送回田园园怀里。
“有山贼,你们别出来!”
“好,你小心!”
田大壮躺在田园园怀里,小脸红彤彤的:“娘,大壮骑马。”
“好玩吗?”
“好玩,还要玩!”说完,挣扎着小身子就要起来。
田园园赶紧哄他:“外面有坏人,不能出去!”
话音一落,外面传来几声惨叫。
士兵们身手极好,山贼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干翻在地,老大一看遇见了硬茬子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要撤退。
孟季见此冷声道:“杀无赦!”
这帮山贼不知在此地拦路抢劫横行多久,怎能轻易放走任他们祸害百姓!
田园园抱住田大壮,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这帮山贼都是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这群当兵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全部砍死。
半个时辰后马车继续行进起来,透过轿帘的缝隙,她看到地上有滩血肉,血里掉着一只断掌,下一秒被人捡了起来。
这一幕比鬼怪还惊悚,不知怎地竟然深深烙进田园园的脑海里,到了半夜发起高热来。
她这一病,原本不胖的女人短短几天竟瘦的皮包骨,面无血色,整日神色恹恹的歪在马车里。
幸亏有高瞻送的药,田园园才慢慢恢复过来。还别说高瞻真是贴心的人,他在药包上作了标识,即使她不懂药也知道其的功效。
细细想来这何尝不是高瞻对她的心意呢!一想起自己居然还有其他男人惦记,田园园心里还是有丝丝小确幸呢!自己长的虽然不漂亮还能有人喜欢,就是说自己很有人格魅力呢!
这几日里,都是田大壮负责给她端茶端饭,人不大却很负责,其他的时候也不跟他们骑马了,一直守在田园园身边。
田园园问他为什么不去了,小小的孩童抱着她的脖颈哽咽的说要陪着她,怕她死了!
那真是说的她心里柔软无比,这世界上唯有这个小东西是真心爱着自己,一想到不久之后母子俩就要分离,田园园悲痛欲绝,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直流。
田大壮看见她哭,也哇哇哭了起来,边哭边去擦田园园脸上的泪。
孟季听到母子俩的哭声立刻过来查看,田大壮一看是他,便哭着叫他走开。
在他心里都是孟季害得田园园生病的,故而不让孟季接近田园园。
田园园摇摇头示意没事,孟季这才离开。
之后一路上顺遂极了,一天后到达宜州城。
城内张灯结彩,原来是快到了中秋节。
他们在驿馆里安歇下来,田园园叫了三桌酒菜犒劳一下随行的士兵。
又叫了几个菜,他们一家三口在房间自己吃的。
第115章 路上(3)
吃过饭,田园园就乏了,懒懒的倚在太公椅上不想动弹。
她现在很想洗澡,因为前两日发热出了许多汗,汗湿又干,干了又汗湿,身上便有股腌了三年以上的咸馊味。
孟季叫来驿馆内的工作人员将酒菜撤下,又叫他们送来沐浴用的热水。
田园园闻了闻身上的酸臭味,真是上头,于是趴在桌上等着热水送来。
田大壮端了茶递到她的跟前:“娘,喝茶。”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懒懒的笑了笑。
等热水送来了,田园园和大壮脱了衣服一起洗的。
等大壮洗好后,田园园喊来孟季将大壮抱出,自己继续洗。
洗了一会儿,她也觉得差不多了。从旁边的屏风上拽下衣服穿上,刚走出屏风脚下一软,眼见就要跌倒,下一秒就被孟季拦腰抱起。
湿漉漉的长发甩出几点水滴,田园园揽住他结实的脖颈,慵懒的望着他。
此时她黑发披散着,脸色微白多了几分平时不常见的柔弱,近在咫尺的暖香从她身上传来,孟季呼吸一窒。
田园园感受到他的变化呵呵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将军,我这身体可经不住啊!”
孟季恼怒的看她,手下的劲增大几分像把她揉进身体里,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知道!”
“不许抱我娘!”田大壮见他抱着自己娘不松手,光着小脚丫下了床,捏起小拳头打在他的腿上,边打边宣示自己的所有权:“我娘,是我的!不许抱我娘!”
孟季无奈的看着娘俩,真是谁养的向着谁,将田园园放到床上后,他看着生气的田大壮,正色道:“她是我娘子!”
田园园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淡然一笑:“你跟他置什么气,你还小吗?儿子来!”
田大壮刚爬上床就被孟季捉住:“小脏猫,脚上都是泥!”说完单手夹住大壮的小身子出去了。
等到大男人带着小男人洗脚回来了,床上的田园园已经睡熟了。
两人对视一眼,撇撇嘴相看两厌。
两日后就是中秋了,他们决定在宜州休整两天。
中秋节这日,田园园拉着大壮和孟季到街上买月饼。
这个时代的月饼可跟现代多种多样月饼不同,品种单一,就是老式带青红丝的老式月饼。
田园园买了二十个,花了二两银子。
因为中秋节的缘故,街上的店铺没开几家。到了下午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他们一家三口便回驿馆了。
驿馆里的工作人员也放假了,好在厨房里米面、蔬菜、猪肉应有尽有,在三个士兵的帮助下,田园园整饬了三桌酒菜。
吃过饭后,田园园准备把买来的月饼切开。
陶靖在分月饼的时候告诉她,等拜过月亮后才能分。
田园园不知道这个习俗让他拜,只见陶靖将月饼们拆开一一放在桌子上,接着对着月亮拜了拜,其他人也拜了起来。
连田大壮也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拜了起来。
等拜完后,陶靖说可以分月饼了。
孟季拿过刀一人分了一大块。
田园园拿起月饼象征性的咬了一口便给了孟季。
孟季拿着两块月饼慢慢咀嚼起来,连掉在衣服上的渣子也捡拾起来吃掉。
吃过月饼后,士兵们主动收拾碗筷来,田园园乐得清闲,田大壮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去看月亮。
一抬头便看见如同玉盘的满月高高的挂在中天之上,银辉如水皎洁明亮,星辰如钻璀璨生辉。当真是明月带醉意,隔云不出来。天光拂照水,恰似一镜开。
翌日一早,他们一行收拾行装离开了。
之后的一路上再没有不长眼睛的山贼流氓来挡路了,九月初六他们便到了离京都不到百里的驿馆。
第三天晚上驿馆来了一队士兵,士兵簇拥着一辆精美的马车。
等车停下后,两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走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长相极其俊美,长眉凤目流转间有几分妖娆,但是他眼神里带着凌厉冷酷,生生冲淡那妩媚,使人生不出旖旎的想法来。
跟在他后面的男人粗眉大眼,面方嘴阔,长的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一看就是根正苗红三观正常的好人。
若是田园园看见男人定会大吃一惊,原因无他,男人的皮肤黝黑和田大壮简直可以媲美了。
驿丞得了消息领着一干驿卒前来迎接,黑皮男人手一抬免了众人的跪拜,对为首的驿丞说道:“不必行礼,前面带路即可!”又对身后的侍卫说:“在此等候!”
“是!王爷!”
他声音温厚和煦,听得人像是沐浴在三月春风里,不愧是贤名在外的秦王。
驿丞慌忙起身,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
田园园端着她和田大壮的洗脚水,准备倒进前面不远处的花圃里。
田大壮这孩子看到花圃里草木凋零,非要闹着让她浇水,只好她过来代劳了。
谁知刚刚转过月门时撞到了县丞的身上,手中的洗脚盆也掉到地上,溅了两人一身。
“哎呀!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田园园提起湿透的下裳,看向同样湿了的驿丞连忙道歉!
驿丞擦着身上的水渍,看见是那个无名小卒,心里顿时恼火起来,居然让他在贵人面前丢了面子。
于是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啊,不知道有人啊!今天幸亏是冲撞了我,若是冲撞了其他人看你还有好果子吃!”
田园园拾起地上的木盆,听了他的话眉头一挑:“我要是知道有人还会撞到你啊!今天确实我毛躁了,对不住!弄湿你衣服了!”说完,行了一礼。
那驿丞冷哼一声:“滚开!没眼力的东西!后面还有贵人呢!莫要污了贵人的眼!”
田园园刚要靠边让路,一听这话反而站在月门中间,双手一撑冷冷看着他,泥人还有三分性呢!
这时,在驿丞身后驻足的两人也走了出来。
那男人一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俊美无双,长眉凤目,气势凌厉,看过来的目光如冰如雪般。
田园园想献上自己的膝盖。至于另一个男人天太黑看不清楚……
(周廷祎微笑:你想看杀头吗?用你的头那种)
第116章 分别
黑皮男人见月门下挡路的小哥一脸痴迷的看着同行男人,而同伴的目光愈发的冰冷,不由地咳咳两声:“小哥,可否让我们过去?”
田园园这才回过神,连忙让开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请过,请过!”
等两人过去后,跟在驿丞的也想过去,田园园却把着门不让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驿丞指着她生气的问。
田园园冷冷一笑:“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胆!”驿丞怒目而视:“这是驿馆,可不是你个乡下小子撒野的地方!”
“是驿馆又如何?你是驿丞就能随便骂人吗?这天下还是皇上的你有听见他骂人吗?一个驿丞就这样大摆官威!这还当着贵人的面就这样大呼小叫的,私下里没人时不知又是如何的作威作福!”
“强词夺理!”驿丞见两位贵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俩,脑门上生出了细密的汗水,他凑了过来低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田园园笑道:“把我们的伙食费还给我!”
也不知道是快到京城了还是地方政策不同,想住在这驿馆里就要每人上交一两银子,不交不让住。
孟季与人约定好在此地接头,不住也得住。田园园这才将最后一点路银掏了干净,谁知住了进去才发现这也要钱那也要钱,自己竟然还倒贴了五两多的银子。
驿丞擦了擦脑门的汗,恶狠狠的看着田园园,威胁道:“本驿丞来头可不一般,小心你的狗命!”
田园园故作惊讶,还不要脸的提高音量:“你说你的背后有人?!谁呀?这得多大的官才能让你有恃无恐!”
话落,驿丞看了一眼贵人们,见他们沉着脸,便恼羞成怒的甩袖而去。
黑皮男和同伴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田园园哼了一声提着木盆走了过来。
“小哥,可知馆内有一个叫孟长辉的人?”黑皮男温声问道,这小哥甚是有趣不知是哪家的官眷。
田园园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屋子道:“知道,就住那儿!正好我也去那儿,你们跟我走吧!”
两人便跟在田园园身后,没走几步前面的门开了,田大壮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孟季。
田大壮抱着田园园的大腿,仰头看着她:“娘,你怎么才回来?大壮找不到你。”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笑道:“我去给花花浇水了!”然后抬头对孟季说:“他们找你。”
孟季早就看到她身后跟的男人,立刻向两人行礼:“卑职见过王爷!见过大将军!”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两人,一个王爷一个大将军……
周廷祎也看到田园园腿边的男孩,眼眶微湿。
孟星惟道:“这孩子定是你儿子。”
一看孩子那黝黑的皮肤,两人立刻判定了孩子的身份。
周廷祎点点头,刚送走的时候才两个月大,转眼已经两岁了。那结实的身子,虎头虎脑的模样,长的真不错!
孟季对田园园说道:“这是秦王爷,这位是我叔父……”
叔父?!田园园眼睛瞪的溜圆!
他就是孟季口里叔父长、叔父短的叔父!就这个颜值怪不得他会成日里挂在嘴边,要是搁自己身上恐怕梦里都是叔父的倩影!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玉楼的美是只是表面,而叔父不一样,他美的盛世凌人,美的锋芒毕露,美的高高在上,像是裹着绸缎的绝世神兵!
孟季看到自己的媳妇盯着自己的叔父,那痴痴的模样,眼见叔父越加黑沉的脸,立刻挡在她的前面对叔父说道:“叔父,她就是田园园。我的夫人!”
听到孟季说他身后的男人就是他惦念许久的媳妇时,孟星惟只觉得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不住还是周廷祎眼疾手快的扶住。
“叔父!”孟季快步上前扶住了他,惊讶的问:“您怎么了?可是旧疾复发?!”
孟星惟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看着眼前已是成年男人的侄子,恨铁不成钢的说:“我孟家要绝后了!!”
孟季不解:“叔父你说什么?”
“你,你!“孟星惟一把推开孟季,生气的指着他身后的田园园说:“你说的夫人就是他?一个男人!我孟家不是绝后是什么!!”
田园园一听,敢情是把她当男人了。好吧,再好看的男人没有脑子就是大花瓶。
孟季连忙解释:“叔父,你误会了!园园是个女子,为了方便才女扮男装的!”
一听孟季说田园园是个女人,两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这脸,这身材怎么看都像个男人啊!
田园园被他们赤裸裸怀疑的目光冒犯到了,气鼓鼓的看过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沉默,还是沉默。
打破僵局的还是田大壮,他挣扎着要抱抱。
田园园抱起他,田大壮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陌生的男人,尤其是那个矮一点皮肤黝黑的男人。
田大壮向他伸出手,响亮的叫了一声:“爹!”
什么是血缘?这就是血缘!不需要特别说明只要一眼便能确认彼此的身份!
周廷祎眼圈顿时红了,颤抖的着伸出手抱着孩子的小身体,怀里沉甸甸的份量让他恍如隔世!
他的孩儿终于回来了!
至于田大壮为什么一见周廷祎就叫爹,还是因为孟季说过谁黑谁就是他爹……导致这孩子见他自己爷爷时也特高兴的叫了一声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周廷祎此次前来是接儿子回宫的,今日一别田园园将和田大壮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见面,直到田大壮彻底忘了田园园为止。
回京的马车上只有母子俩,田园园哄着田大壮入睡,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他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盯着田园园:“娘,你是不是不要大壮了?”
听着他奶声奶气疑问,田园园一直强忍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怎么会不要啊!他可是在自己怀里抱了十个月养了两年的孩子啊!
“娘…”田园园泣不成声,哽咽难言。她紧紧抱住田大壮,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衣服里。
田大壮搂住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娘…要大壮。”
“我的孩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最乖最聪明的孩子…娘最喜欢最爱你了…”
第117章 入府
可你终究不是我的孩儿,我又怎能将你永远留在身边呢!田园园只愿时间就此停止,永远停留在母子相拥的时刻。
离别的时候还是到了,马车停了下来。
孟季掀开轿厢,田园园无力的抬头望去,眼睛红肿不堪像两个桃子,她的怀里趴着哭累睡着的田大壮。
“到了,我要把大壮带走了…你还好吗?”
“不好。”田园园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低头在大壮的小脸上亲了亲在他耳边低声说:“再见,我的孩儿。”
孟季抱起大壮,歉然的看着悲痛欲绝的田园园。
“园园,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
田园园揉着哭痛的额头,冷冷得看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你们想让我养便让我养,说带走便带走!从始至终你们可曾问过我的意见!还问我好吗?一个被夺走孩子的母亲会好吗?!我是人,大壮也是人,我们不是没感情的工具,只要分开了就可以忘记彼此……你们活生生的拆散了我们母子!!”
面对田园园的控诉,孟季无力的叹息一声:“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秦王已经为你请封,不日将封你为诰命夫人……”
“上次你拿我银子时也说会封我诰命的!这也封?你们的诰命夫人便宜的遍地都是吗?”
“……你累了,歇息吧!”孟季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黑暗的车厢里,田园园捂住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马车再次启动起来,车厢轻轻摇晃着,田园园靠着车壁无声的哭泣着……
她的孩儿真的走了!再不会回来了……
“园园,园园…”
孟季轻轻拍了拍她,叫了半天她依然没什么反应,心头一惊,连忙去探鼻息……还好没事,应该是哭累了昏睡过去。
他将田园园抱下马车,孟星惟也下了车看见他们俩,眉头一皱喝道:“像什么话!”
孟季没搭理他,抱着媳妇大步走进府里。
“瞧瞧!真是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忘了娘!”孟星惟对身后跟着的亲随抱怨道。
他的亲随是个粗壮高大的男人,憨憨一笑:“将军,你不曾成亲哪里知道其中的原由,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孟星惟扫了他一眼:“哼,话多。”
这时将军府的管家走了上来,拱手行礼:“老爷,舟车劳顿辛苦了!刚才少爷抱着的人是?”
孟星惟道:“他夫人,你自行安排吧!”
“是!老爷。”
第二日,田园园顶着一头鸟窝头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突然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吓了一大跳:“我艹,你是谁?!”
“少夫人安好!奴婢小云见过少夫人!少夫人洗漱用品和衣服奴婢都拿过来,让奴婢服侍你吧!”
这姑娘长的清秀极了,头顶扎了两个发髻,上面各插了一朵小珠花,穿着嫩黄色的衣裳,整个人鲜嫩的像是三月初生的叶芽!
田园园见她笑的明媚心情也好了许多,温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那好,奴婢去给少夫人去拿早饭!”说完轻轻一福,蹦蹦跳跳的跑了。
床边前方的屏风上挂着一套樱红色的衣裳,而她昨天穿的衣服堆在床头,黑乎乎的一团。
拿起那套衣服一看,她真是哭笑不得。原来男装跟女装有着天壤之别,除了外衫还有什么背子、内裙、外裙各色腰带,林林总总的让她看花眼。
正在为难之际,身穿黑色劲装的孟季走了进来,他绕过屏风便看见田园园拿着一堆衣服正在发呆。
他咳了声惊醒了出神的某人,结果得到媳妇的一个大白眼。
“你好些了吗?”
“嗯,你来的正好。教教我这些衣服怎么穿的?”
田园园头大的看着这堆衣服。
孟季耳根悄悄红了,这些衣裳是他拿了自己的私房钱为田园园置办的。
“咳咳,我一个大男人怎会知道女人的衣裳?你可喜欢吗?”
“…算是喜欢吧!就是这颜色显我黑,算啦!我不在意这个!对了现在我在哪儿?”
孟季有点挫败,果然不该听宋百年那小子的建议。
“你现在已经在侯府里了,这里是我住的院子听竹轩。我已经命人打扫了后院的落樱园,日后你便住在那里。”
田园园疑惑道:“我们夫妻不应该住在一起吗?”
“自然!”孟季微微一笑:“听竹轩在前院与你不合适。”
“少爷,夫人的早饭已经拿来了,请用!”小云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你先吃吧,我让小云帮我穿!”田园园用脚踢了踢孟季示意他赶紧走,随后唤来小云。
孟季见侍女来了起身,温声道:“你吃吧,我吃过了!有事来书房找我就行了!”
“知道啦。”
田园园看着小姑娘找了一个借口:“你帮我穿下衣服吧,我胳膊酸痛抬不起来。”
她可不能说:我常年穿男装不会穿女装,不得笑死个人啊!
小云不疑有他,拿起床上的衣服整理起来。
田园园下了床伸手让她伺候,不到半盏茶便穿好了衣裳。
她上身穿的是交领的对襟罗衫,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柔软无比,而下裳穿的是艾青色的长裙。
小云拿了一双绣花鞋给她穿上,上下打量着田园园笑道:“少夫人穿这身衣服真漂亮!”
“是吗?”田园园头一次穿女装,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小云笑道:“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夫人,奴婢给你梳头!”
说完引着田园园坐到一边的圆几上,从怀里拿出梳子给她梳起头。边梳边安慰田园园:“等落樱园整理好了您就住那里,那里原先是大夫人的园子。”
田园园任她梳着自己的长发,问道:“大夫人?”
“嗯,大夫人是少爷的生母。咱们侯府原先是大老爷当家。大老爷死后便是现在的老爷了,老爷一直没有娶亲,这侯府主母之位一直空着…”
田园园没什么首饰,头盘好后,小云找来和衣裳同色的发带装饰。
……真是寒酸啊!
她低头在水盆里照了照,还别说小云手还挺巧的,这样一收拾多少有了几分女人的娇俏。薆荳看書
洗漱完来到桌前,小云已经从食盒里端出早饭来。
清粥、咸菜、手掌大的饼子、还有颗水煮蛋…
……除了鸡蛋其他的跟她在三河城吃的早饭一样。
第118章 书房
还没来就知道侯府是驴粪蛋表面光,没想到比她想像的更穷些。
一个将军夫人只有一个丫鬟服侍外,连套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还有比她更穷得的将军夫人吗?
吃过饭,小云去送食盒。
田园园吃饱喝足出门溜达溜达去了。
一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大鱼池,池里的水还挺清澈,池中有几尾小鱼游的正欢,院墙的周围种着一排竹子,叶边发黄,地下掉落了不少枯黄的竹叶。
院里铺着青石板,整个院子里除了竹子没一棵杂草。
出了听竹轩迎面而来是一座假山,绕过奇形怪状的假山,是一条夹墙石道,两侧也种着茂盛的竹子。石道蜿蜒幽深,走了有三十来步后豁然开朗,是一大片空无一物的场地,场地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靠墙的位置长着几棵小树,几片黄叶要掉不掉的挂在树梢上。
她见对面有座拱门,慢慢走了过去,穿过拱门是座曲折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又是一座大院子……
偌大的园子里,走了许久连一个人也看不到。
她晃悠了不知多久,走的是腿累脚软,见旁边有个亭子便走了过去歇歇脚。
亭子的对面是座湖,湖里还生长着不少残荷,湖的对面是座水榭,隐隐约约有人站在廊下。
走了半天终于见了个人,她赶紧向水榭走去。
水榭在湖的另一侧,她得绕个大圈才能走过去。
沿路也用石子铺了条羊肠小道,两侧长着各式各样的树木,正值秋天,路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叶子,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走了许久她终于来到通往水榭的进口,不得不说这个候府确实豪华风雅,一路上见到的建筑无不精美华丽,布局风雅,堪比后世见过的园林景观。
要不是她身处古代,还以为是哪个古风公园呢!
走在木板栈道上,两侧的栏杆上缠着许多的黑红色的布条,层层叠叠数不胜数。
还未走到头,才发现那廊下之人便是这个园子的主人—孟星惟。
他也发现了田园园,原本如十二月冰雪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惊疑,像是确认来人般,细细打量着她。
田园园学着小云福了福身子,温声道:“侄媳见过叔父大人!”
孟星惟见到做女装打扮的田园园,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皇上的意思了。
他轻轻咳了两声冷声道:“嗯,若无其他事便回去吧!”
田园园抬头望着他脸色十分尴尬,她已经迷路了根本不认识回听竹轩的路,走了半天也只见他一个活人。
“叔父大人,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能不能请人送我回去啊!”
孟星惟愣住了,他的侍卫刚才有事出去了。此时洗秋阁就他自己…
“咳,你去哪里?”
“找孟季,他说他在书房!”
“嗯!”
田园园见他大步流星的向她来的栈道走去,慌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孟星惟眉头一皱,侧头看了一眼和自己并驾齐驱的田园园。
田园园见他神情不悦,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怎么好端端的不高兴了!
“没有。”孟星惟转回头冷声说道。
一路沉默,走了不知多久前面出现一座园子,园子上写着:五车苑。
“这里就是!”
田园园高兴的向孟星惟福了福,提着裙子脚步轻快的跑去。
孟星惟叹气摇头背着手走了。
见惯了各种举止优雅的名门闺秀,这种山野村妇令他着实大开眼界。同时心里隐隐担忧起来,若在平常人家没什么妨碍,可是在他们家问题就大了!
堂堂骠骑将军的夫人,又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怎么能举止粗俗、言语无状呢!
又如何能做孟氏当家主母呢!
如此毫无仪态、不知礼节,要是和其他命妇游会不得笑掉人家大牙啊!那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不行,就这般粗鄙的行为举止可不能放出去!
孟星惟长叹一声,算了。
田园园一踏进五车苑差点被大扫帚拍到脸上,幸好她身手敏捷闪的快,要不然肯定吃一鼻子灰!
“对不住!我没看到来人!”宋百年拿着大扫帚道歉道。等他看到来人后,吓得跳脚就跑!
“跑?你跑个试试!”
田园园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宋百年一听灰溜溜的跑了回来,讨好的笑着:“许久不见,夫人越发光彩照人了!”
“是呀,尤其是我的银子!确实是光彩照人!”田园园一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财富,眼神越发凶狠一字一顿的说。
宋百年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欲哭无泪……他的银子也被将军搜刮干净了,也是受害者好不!
孟季端着木盆从书房走出来,见到田园园道:“你来了,小云过来找你几次了!”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道:“哼!一看到你们俩就来气!”
孟季将手里的木盆交给宋百年,使了一个眼色。
宋百年意会接过木盆,灰溜溜的跑了。
“你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孟季招呼她进书房,田园园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一进书房就看到正中,安着一面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左边临窗放置着一张案桌,案子上摆着两盆绿植。右边是兵器架,上面插着长刀、大刀、红缨枪等武器。
她走到书桌前的太公椅上坐下,见书桌面前摆着几本兵书便翻开看看,只见上面圈圈点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可见看书之人的用心了。
书上面的字铁画银钩,笔锋凌厉。
田园园笑着赞道:“你的字真不赖的!也是你叔父教的?”
孟季的脸不易察觉的红了,就他这手字实在不能提。
“这是我叔父的书,是他的字。”
“哦!看不出来你叔父还能写出这手好字呢!”
“叔父文武双全,世间男子无人能及!”孟季忍不住吹自家叔父的彩虹屁。
“既然叔父这么优秀,为什么至今还单身呢?”
他叔父能文能武,长的还这么高不可攀,怎么看都不缺人追求啊!
第119章 孟浪
孟季摇摇头:“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他只是让我赶紧成亲为孟家开枝散叶!”
田园园挠挠头,忽然想起今天第一次穿女装,可是眼前这家伙没啥反应啊!
“你不觉得我今天变了样子吗?”
孟季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然,我娘子果真…果真如此的秀气。”
田园园伸出手指戳戳了他的腰带,他今天依然穿着黑色的劲服,显得人肩宽腰窄、高大挺拔,看起来丰神俊朗!
“你说真的吗?看你的表情可不像啊!”
孟季侧头看了一眼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将她揽在怀里。
夫妻俩静静相拥温存着。
“初定时,皇上封你为二品夫人,你当日不在,我便把圣旨放了起来。你要看看吗?”
“不看!还不是拿我银子买的嘛!”
一想起十一万多两银子,田园园心又开始滴血了。什么劳什子诰命夫人啊,她才不稀罕呢!
“好,不看。别生气了!”孟季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园园抬头看他:“你和叔父都没有俸禄,平时如何维持开支的?”
“……我不曾管家,所以不知道。”孟季脸热起来。
他跟叔父都是甩手掌柜,至少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日三餐有人送来,四季衣服也有人送来,自己没银子了就跟叔父要…
田园园呵呵两声:“真没救了!你脑子里平时都在想什么呢?!”
“每日都在想学好兵法,然后怎么打败西夷北狄。”孟季诚实的说道。
听了他如此有抱负有前途的话语,田园园觉得每日想着吃喝拉撒睡的自己,简直是个大颓废!
“真是国家一等一的好公民!”田园园用力拍了他的后背几下,这么大的道德标杆杵在这儿不打几下,心里总不得劲。
两人一直说到了中午,小云过来给孟季送午饭才看到了田园园。
“少夫人,奴婢找你许久!落樱园已经打扫干净,您可以随时搬进去住了!”
“是吗,等我吃完饭就去!”
小云将食盒放到书桌上,打开盖子一股肉香传了出来。
“什么肉这么香啊!”
小云微笑着从食盒里端出一碟子肉片,肉片晶莹剔透肉理分明一看就好吃。
“这是水晶肉片,厨娘的拿手好菜。刚才奴婢见到宋侍卫了才知道您在这里。于是奴婢将您和少爷的饭菜一起拿了过来。”
说完,又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素菜二碗米饭,看着份量倒像是一个人的。
小云将筷子轻轻放在碗上温柔的笑道:“请少爷、少夫人用饭。”说完,便要退下去。
田园园说道:“等等!”
“不知夫人还有什么事?”
“这点饭不够我们俩吃的,厨房还有吗?”
碟子里的肉总共八片,一筷子下去几乎就没了,素菜也没几根。这点量,她一个人都不够吃的,何况两个成年人呢!
小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是很快镇定下来:“管家给的钱财有限,厨娘也只得有多少钱做多少钱的饭菜。”
田园园问道:“那每天的伙食费是多少?”
小云笑道:“奴婢只管伺候少爷、少夫人,其他杂事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一概不知还能知道管家给的钱不多?
田园园看了一眼孟季,他挥手让小云退下。
等她一走,田园园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孟季给她夹了一片肉,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田园园轻轻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吃吧,这肉片真好吃!这个厨娘手艺不错。”
“韦厨娘在府中也干了快一年,饭食确实不错。”
田园园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想起小云来,便抬头问孟季:“这个小云跟厨娘有没有亲戚关系?”薆荳看書
“有,她们是母女俩,当初一起来府里的。”
“咱们府里一共有多少下人、侍卫!”
孟季停下筷子看着她,尴尬的说:“这个我,我不知道。”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真是个猪队友!
“我记得你说过家里有老仆,不知道老仆一家现在在府里吗?”
“海荣爷爷在我十二岁时就过世了,他的儿子海孟山是府里的管家,大儿子跟在叔父身边做侍卫,小儿子是个秀才,现在在乡下的庄子里读书备考。”
“咦?管家的老婆,不,娘子呢?”田园园差点说秃噜嘴,连忙改了回来。
孟季已经习惯了自己媳妇语出惊人,她说话方式以及做事风格和他们大相径庭,这对于他来说极其有趣。
孟季温声说道:“她在乡下陪着小儿子。”
田园园又问了些其他问题,发现这个孟季对于自己家的事知之甚少,简直是一问三不知。
吃过饭,孟季领着田园园前往落樱园。
落樱园的面积足足有两个听竹轩那么大,园内当中有棵水桶粗的樱桃树,此时树上零零落落的挂着几片黄叶,若是到了春天樱花盛开时,定然宛如仙境!
看来因为这棵樱桃树才有了这座院落。
绕过樱桃树,后面就是女主人住的房子。这座精美的房子又分东厢房和西厢房,下人住的耳房。
她的卧室在东厢房,推开房门迎面是摆设精美的堂屋,左侧挂着一帘玉珠,拨开珠帘后是一座落地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卧室。
卧室里最里面墙放着一座挂着床惟的架子床,窗下放置着一座梳妆台,台面上放着三个白色的圆盒。
孟季跟在她身后,拿起中间的圆盒轻轻掀开,露出淡红色的胭脂来,一一为她介绍:“这盒是胭脂,左边的是妆粉,右边的是画眉墨,抽屉里还有画眉笔。”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你为我买的?”
这家伙一看就是直男,居然知道给自己买胭脂水粉!
孟季放下胭脂,脸红的要滴下血:“嗯,喜欢吗?”
胭脂水粉还有衣服都是他自己上街挑选的,因为钱财有限,他买的都是不算最好的。不过看着田园园欢喜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喜欢的!
田园园踮起脚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他的媳妇真是太大胆了!
孟季脸色通红,故作镇定道:“日后白日里可不能如此孟浪!”
“闷骚!”田园园啐道。心里美的很,一个人爱不爱你从行动便能看出。孟季心里是有她的,不枉她背井离乡的跟着他!
第120章 诰命
孟季轻咳了一声,从梳妆台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箱子,木箱子被一把小巧精致的银锁锁住。
“这是?”田园园拨弄了一下银锁。
“我母亲的妆奁。她去世多年,现在属于她的儿媳妇了!”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同样小巧玲珑的钥匙,等打开妆奁后,里面并排摆四个手掌大小的木盒。他将木盒一一拿出来,下面赫然是八个尺子大小的长木盒,长木盒下面还有两个大木盒,最底下是个大木盒。
孟季将这些大大小小,总共十五个木盒全部打开。
瞬间闪瞎了田园园的狗眼!
四个木盒里装着成对的镯子,有玉镯子、金镯子、银镯子还有一对金手串。八个长木盒里放着各种样式的花树、流苏步摇、金玉簪子、成对的发钗。大些的两个木盒里放着成套的宝石头面,一套是红宝石、一套是珍珠的。最下面的木盒里则放着玉佩、耳坠、耳环、戒指、手链等各式小饰品。
“母亲大人真有钱!”田园园抱着这些盒子,眼睛亮的发光,郑重其事道:“我日后定会好好保管!人在它在,人亡它还在!”
发了,发了!这么多漂亮值钱的首饰都是自己的了!素未谋面的母上大人您可真是好人,给我留了这么多宝贝,这辈子都够用的了!
孟季看着媳妇咧到耳根的笑脸,不由自主的也笑了。媳妇如此喜欢母亲留下的遗物,真是太好了!
田园园抬头看向孟季,甜甜的笑了起来,柔声问道:“我是不是应该给母上大人上柱香啊?”
“理应如此。而且你我成亲多日,明日随我到墓前祭拜一下,告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应该的,应该的!”田园园连连点头。
孟季见她头上没有一个首饰,便拿起一支雕刻着祥云的白玉簪插进她的头发里……
“哎呦!”头上传来一阵钝痛,田园园捂住头哀怨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妻啊!”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说完,孟季赶紧拔了出来,白玉做的玉簪顶端竟然带出了一点嫣红…
田园园看着玉簪上一点也不尖锐的顶端,脸黑的能滴出水来,阴沉沉的看着一脸懵逼的男人:“你确定不是故意?”
孟季立刻摇摇头,他刚才插玉簪的时候觉得不好插,就稍微使了一点力气,谁能想到那是她的头皮啊!
“疼不疼?我看看!”
他翻开田园园的头发,见头皮上有个小红点,还没说话小云提着两个大包袱走了进来。
她看到孟季在翻田园园的头发,突然一股寒气从背后生了出来,赶紧将包袱放在圆桌上,福了福快步离开。
她从进来到离开也就眨眼的功夫。
田园园拨开孟季的手,疑惑的问道:“她干什么呢?”
孟季挑眉看她:“我曾说过行为举止不能过于亲密,以后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什么人面前都要收敛些!”
田园园冷笑:“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忘了!”
孟季淡然道:“自然!你自己收拾一下吧!“说完背着手离开了。
田园园见他走了,来到圆桌前收拾包袱。一打开包袱,映入眼帘的就是田大壮的小衣服。她轻轻抚摸了几遍,将他的衣服挑出来,再一件一件的叠好放到衣橱最上面一层。
之前柳如玉的首饰、手串和玉楼的骨针也被她细心的收好。
其他衣服也叠好放进衣橱里,接着她躺到床上休息起来。
谁知高床软枕实在太舒服了,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是天昏地暗、口水横流,直到被小云推醒。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小云:“怎么了?”
小云一边叫她起床一边说:“皇上的天使来了,让您接旨呢!老爷和少爷都在前厅等着就差您了!”
整整睡了一下午,田园园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只能任由小云摆布,等她穿好鞋子和外裳,就被小云拉走了。
直到进了前厅看到主位上的叔父,她轻轻福了福身子。
孟星惟扫了一眼田园园,见她头发有些蓬乱顿时心生不满,可碍于天使的面子也不好当众训斥她。
“黄公公,请!”
田园园好奇的看去,只见右边的太公椅上坐着一个穿深蓝色宫装太监,面白无须,唇红齿白,若不是满脸褶子倒也是个娘炮级别的帅哥!
他双手捧着黄色的圣旨,细声细气道:“孟田氏接旨!”
话音一落,孟星惟走到前面一撩前裾双腿跪下,孟季紧随其后跪在叔父的左后面。田园园见此,难得机灵跪到了孟星惟右后方。
其他侍卫、下手也都跪了下来。
黄公公走到主位前,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孟田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婉愉之挚性,慷慨之沉……诰封一品国夫人,钦此!”
众人答谢:“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后面的小太监将一品夫人的朝服交给孟季。
孟星惟接过圣旨站起身,对黄公公拱了拱手道:“在下已经备下薄茶,不若尝尝再走?”
黄公公温声道:“多谢侯爷美意!杂家也想尝尝您的茶茗。但是天色已晚恐宫门落钥,改日再喝也不迟!”
“那就不留黄公公了,让长辉和他媳妇送送黄公公!”
黄公公连连摆手:“怎能让骠骑将军送咱家呢!万万使不得!”
孟星惟道:“如何使不得,若不是您长辉怎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还娶了媳妇呢!”
黄公公看向孟季和田园园轻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皇上经常夸赞你们呢!”
夫妻俩向他行了一礼,接着送他出府。
路上田园园想问问他,田大壮怎么样了。可是又怕自己太关心田大壮惹来麻烦,思及想罢还是将满心的担忧化作苦水自己咽了。
送黄公公上了马车,离开后两人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孟季见她兴致不高问道:“都做了一品夫人怎么还不高兴呢!!”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我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了一个二品夫人,又把我养了两年的孩子拱手让人得了一个一品夫人。不是被迫捐钱就是被迫捐孩子,我高兴才怪!”
“慎言!”孟季一脸严肃的说道:田大壮的事你一定不要在任何面前提起!记住!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第121章 水深
他三番五次的耳提面命,田园园又不傻自然知道原由。
“知道啦!我肯定守口如瓶!对了听你叔父的话,那个黄公公还救过你的命,怎么说?”
“那是前年渝水战场上,我在当时掩护还是定西王的圣上撤退时中了敌人的埋伏,若不是他拼死将我从死人堆里捞出来,我肯定早已死于乱箭之下。”
田园园听的心疼轻轻勾住他的手掌,用力握了握:“确实感谢黄公公,你这人生真是够幸运的啊!你瞧先有田有粮背回家,后有黄公公把你抢回来。”
孟季回握住她的手,笑的温柔。
回到前厅孟星惟端着茶碗,慢慢的品着清茶,低头的间隙夫妻俩走了进来,对旁边的管家说:“开饭吧!”
“是,老爷!”说完管家便下去了。
孟星惟率先走了出去,孟季和田园园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咱们去哪?”
田园园跟着他俩出了前厅,拉了拉孟季的袖子问道:“这是去哪?”
孟季低声说:“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到饭厅里吃饭。”
转过前厅就是饭堂了,只见圆桌上摆着六道菜。
田园园看了一眼份量,不少,够三个人吃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牢饭一样的晚饭,夫妻俩告退。
离开前管家将敕封诰命的圣旨和诰命服交给田园园。
孟季接过朝服,田园园端详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见它两端有翻飞的银色巨龙。
孟季从她手里抽回圣旨,双手捧住:“圣旨要双手捧着才是对圣上的尊敬。”
“知道啦,这圣旨一看就很值钱!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
管家适时接过话,笑道:“少夫人,这圣旨也分品级的,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材料也十分考究,都是用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你看上面祥云瑞鹤,多富丽堂皇啊!自然是价值连城!”
田园园听完,顿时眼前一亮那神情简直就是老色批见到轻纱裹身的双十少妇。
孟星惟冷冷一笑:“毁坏、转卖、丢弃圣旨等,视为大不敬轻则下天牢,重则处斩!”
田园园一听要杀头慌忙撒腿跑了,眨眼间裙裾在转角间扫过,人已经没了。
孟星惟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撂在桌子上,脸色阴沉的看着孟季:“这就是你找妻子!成何体统!”
孟季出声维护:“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还请叔父宽容些!”
“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孟星惟叹气。前些日子同僚的儿子成亲后,喝酒找他抱怨说什么儿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媳妇,每日除了早上问安竟然再见不上一面…当时自己还说风凉话呢!结果呢自己侄子结婚后也一个德行!
孟季望着叔父,目光诚恳:“您将我抚养长大,此生我定会孝敬您,将来为您养老送终!”
只比侄子大五岁的叔叔听见侄子要给自己养老送终,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田园园一进卧室先点着烛台,然后走到衣橱前将垫在衣服最底下的圣旨给抽了出来。当时收拾衣柜时把圣旨给垫在柜底了,还别说正正好好!
她赶紧卷好收拾起来,这才坐到桌前喝喝茶压压惊,等心情平复后恭恭敬敬的将圣旨请到衣柜最上层。
小云送来热水,田园园洗漱一番便脱鞋上床睡觉。她独自躺在雕花大床上,摸着空荡荡的里间微微叹息。
也不知道田大壮怎么样了?吃的可习惯?晚上睡觉可有人陪?
辗转反侧多久才迷迷瞪瞪的睡去。
等孟季回来时见她已经睡熟,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抱着自己媳妇也就寝了。
第二日,田园园看到早饭脸都黑了!
只见桌子上摆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昨日还有个饼和鸡蛋呢!
小云见她脸色不好,也懒得遮掩,敷衍一笑:“不知夫人可是对早饭有什么不满?老爷和少爷也吃的白粥咸菜,吃过早饭便早早的上朝去了!”
田园园抬眼看她,目光了然。小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敢再说话了。
怎么瞧着她是山里来的山野村妇,要见识没见识,要背景没背景,一个丫鬟也敢骑到她头上了,还敢内涵她!
这一眼气势十足,这乡下野丫头瞧着不像好惹的,她赶紧低下头退了一步。
田园园放下手里的筷子,无意识的拨弄碗里的白粥,最后还是三口两口将早饭吃了。
小云麻利的收拾好食盒,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田园园悄悄的跟在她身后,一路跟到了一座小院子里。
小云将食盒往墙根一放就进了屋里,一进屋里就关上了门。
田园园趴在门边往里瞧了瞧,院子不大,晾衣架上晒着几件女人的衣裳,看来是她们母女的住处。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猫着身子将耳朵贴着房门上听。只听见里面传来吧唧嘴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就有个陌生的女人说起话来:“小云,还有一个鸡蛋你吃了吧!”
然后是小云的声音:“娘,我吃不下了,我都吃了两个。”
“多吃点,反正花的不是咱家的钱。”小云娘说完,传来磕鸡蛋壳的声音,
田园园觉得腰酸的不行,索性盘腿坐了下来,继续听母女俩谈话。
“可是,可是少夫人……”
“狗屁少夫人,也不知哪儿来的蠢妇!我也瞧了一面,那长的连你小指头都比不上。你没看老爷都没给她钥匙,定是瞧不上她!等过了几日便会打发她走了!慌什么!”
小云声音有些慌乱:“娘,这几天咱们还是别克口饭费了,她虽然是个村妇可还歹是个诰命夫人我怕…”
“怕什么!现在的诰命夫人多如牛毛,她算个屁!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还能把咱娘俩怎么样。”她娘不以为然,吧唧吧唧的吃的正香。
田园园托着下巴点点头,深以为然。
“丫头,你要是早早听娘的话爬了少爷的床,现在也混了个妾室当当,还用的着在这端茶倒水伺候一个野丫头!”
“娘~~少爷,少爷他一年能在家才几天。最近才算长住下来,再说他跟少夫人住呢。我哪有什么机会!”
“你呀!那窝窝囊囊的样像你那个死鬼老爹!等着娘啊!”
第122章 火热
屋里传来推凳子的声音,又响起脚步声。
“娘?这是什么?”
“这可是娘费了好大力气弄来的好东西。哪日你温些酒送给少爷,温酒时放上些许不出半炷香便能成了好事。”
“娘,你对我最好了!”里面传来小云的娇羞声音。
田园园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乖女儿,赶紧再吃些。”
“知道了娘,还有娘你不知道那个野丫头头上虱子,那天我看到少爷给她翻头发呢!”
“呦呦,真是脏。以后你别给她梳头了!”
“那天接旨时我都懒的给她梳头了,让她闹了好没脸,等我当了主子谁还伺候她呀!”
“就是,她怎么跟你比。”
“我也该回去了…”
听到这儿,田园园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一个穷光蛋侯府丫头竟然想当妾室,不错不错还是有上进心的!
一回到落樱园,田园园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娘俩将整个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刚才就该冲进去把她们暴揍一顿,不对!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也没个帮手肯定会被她们娘俩打一顿。就是闹开了,她俩一口咬定是自己掏钱买食物,眼下也没个证据到时候打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臊!
她先去书房找孟季。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好汉两个帮!
不过扑了一个空,这才想起小云说孟星惟和孟季去上早朝了。
她又去找管家,可是在府里转了许久也没看到他。正着急呢,碰见一队侍卫。为首的侍卫告诉她管家在前院扫地呢!
海孟山正在前院扫地,大扫帚挥的虎虎生威,大冷天的出了一身汗。
田园园走进院子喊道:“海伯海伯!我找了你半天!可算找到您了!”薆荳看書
海孟山闻声望去是少夫人,连忙放下扫帚拱手行礼:“不知少夫人有何事?”
田园园问:“我想问您府里平时都是谁负责采买的?”
海孟山回道:“平日里家中采买事务由韦厨娘负责的。”
“那是她报账还是你报账?”
“都是她报账。”
田园园眉头紧皱:“也就是说她每天报多少您给多少?”
“没错,韦厨娘在咱们家干了一年多了,极其可靠!”
“那您每天都查账对账吗?”
“刚开始每天都对的,后来见她报的账井井有条,极其详尽,而且钱财上没什么问题便不怎么对了。”
田园园目露奇怪:“你作为大管家,为什么你不来管这些呢?”
海伯尴尬的笑笑:“老夫不懂管家之事,只因为府里没其他人,这才当了大管家!所以府里的开销都是韦厨娘在记账。”
田园园无语看着他,敢情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甩手掌柜啊!怪不得韦氏母女敢名正言顺的克扣主人的口粮,想必其他的地方也没少捞。这一年多也不知道扣了多少钱呢!
“那啥,您把韦氏当差以来的账本送我院子里。还有您可千万别让韦氏母女知道!”
海伯也不算傻:“您是说她们有问题?”
田园园语焉不详:“呵呵,我就闲的没事做。”
“行嘞!”
“对了海伯,咱们府里一共有多少人?”
海伯掰着手指道:“主人有老爷、少爷、少夫人,下人有老夫和韦氏母女,以及专门负责洗衣服的禾娘子。还有十个侍卫,不过侍卫是侯爷的亲兵,户籍不在候府上。”
“……那么大的侯府就这么几个人?!”田园园惊讶不已。
电视剧里的侯府不但富丽堂皇,而且丫鬟婆子一大堆,当家主母出门时哪个不是丫鬟成群,前呼后拥,跟前服侍着。怎么到了她这里堂堂侯府穷得叮当响,丫鬟想爬床、厨娘在敛财,管家在划水。精的精,傻的傻,没一个正常的。
海伯也尴尬:“没办法,不瞒少奶奶您。咱们府里的日常开支还是用老爷的赏金维持的。若不是定国时皇上赏了些金银,恐怕更是艰难。”
田园园尬笑了两声。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白顶着侯爵名声,竟然穷得一贫如洗!
回到自己的院子,小云正拿着抹布打扫卫生。田园园眼尖看到衣橱门夹着一点衣角,看来这丫头趁着自己不在动了自己的东西。
她走到衣橱前“哐”地一把拉开,见里面的衣服摆着好好的,伸手摸了摸衣橱最上面,圣旨、布包都还在。
“少夫人你找什么?奴婢帮您找吧!”
小云放下手里的抹布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帮忙。
田园园抬手挡住她的手,冷冷斜了她一眼:“不必。”
小云似乎吓了一跳,漂亮的杏眼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少夫人,奴婢只是想帮您而已。”
田园园嗤笑一声,鄙夷的看着她:“少在我面哭哭啼啼的,还有以后我的院子你少进!再让我看你进来,就把你卖出去!”
小云捂住脸哭着跑出去了。
下一秒孟季走了进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她不经我同意就翻我衣服,我说了她几句。”
“她年纪小,多宽容些才是。”
“…就是你们的宽容才养了这些寄生虫!”
“园园,你说什么?”
“没啥事,倒是你上朝回来了?你们上朝不用穿官服吗?”
他穿了一身平常的衣服,田园园疑惑的打量着他。
“我刚才在听竹轩换的。”
“小云给你换的?”田园园冷笑。
“嗯。”
这小云这般殷勤,看来对妾室之位是志在必得,还是先上车后补票的操作方法。若是两人发生肌肤之亲,以孟季这食古不化的性格,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孟季见她说了几句便没了声音,走了过去将她揽到怀里。
田园园依偎在他怀里,刚才的火气顿时跑了个干净。“你不是说白天不能太过亲密吗?你这是做什么?”
孟季看着她发髻上的祥云发钗,低声笑道:“若是有人自然不行。”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躲在樱桃树后面的小云,看着两人亲密的的样子揪着手绢咬碎了一口银牙……
吃过晚饭,管家送来一大堆账簿和三张帖子。
田园园让他把账薄放到桌子上,拿起三张鎏金红帖问道:“这是什么?”
管家说:“永定伯爵府、安平长公主府、永昌侯爵府今日一早送来的帖子。”
第123章 请帖
田园园走到烛下将帖子打开,一一看了起来。
永定伯爵府三日后邀请京城里官眷到府听戏,五日后长公子主府邀请他们两口子看菊花,七日后永昌侯爵府邀请他们两口子宴饮…
“真是闲的没事做!哎,海伯去参加这些聚会,东家管饭不?”
海管家觉得这夫人十分率真,微微一笑:“自然,听说长公主府的厨子是宫里的御厨,一手厨艺冠绝京城!”
田园园一听,眼睛都亮了:“那肯定得去尝尝了。”
孟季从叔父的住处回来,路上遇到给田园园送饭的小云。
小云看到孟季,福了福身子:“少爷,这是少夫人的食盒。她不让奴婢去,劳您带过去。”
孟季接过食盒就要离开。
小云眼圈微红,抬头柔柔的看着仪表堂堂的少爷,一副无辜小白花的模样:“少爷,您跟少夫人求个情,奴婢只是想帮少夫人收拾一下衣橱而已,不是有意翻她的衣服的。”
孟季侧头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一进屋,看到田园园面前摊着着十来本账簿,手里拿着一本看的正认真。
“看什么呢?”
他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在她身边坐下。
田园园揉了揉额头:“看账簿呢。”
这账本记得十分繁杂,加上记账本的人水平有限,字写的十分简洁潦草,田园园根本看不进去。
“写的什么破字呀!”
田园园将账簿一扔,颓然的趴到桌子上。
孟季把食盒打开将晚饭一一拿出来,一碟子炒土豆、一碟子炒豆芽,还有一小碗米饭。
田园园看着饭菜咂咂嘴:“天天都是素菜,我的嘴里都淡出鸟来!好想吃猪蹄啊!吃肉啊!你吃了吗?”
“在叔父那里吃了些。”
“我看了这本账簿,我怀疑韦厨娘从中饱私囊,克扣府里花费。”
孟季拿来一本账簿翻开,看了两眼就把它合上了。
“这写的都是什么!!如此敷衍潦草!”
“你们都没人没管过吗?你看这儿本第三页!”田园园抽出一本账簿翻到第三页,指着生姜一栏说:“你看生姜三斤五百文!不知道京城物价如何,但是我在三河城买一斤才五文钱,相差过大!还有这个,在今年五月份韦厨娘采购了五十株果苗,一株一两银子,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什么果树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株!这本账簿我只看了二十来天的流水就发现有七八处不合理的地方!你们候府还是有钱,任人钻空子!”
孟季眉头紧皱:“真是可恶至极,枉我和叔父对他们信任有加!我和叔父常年在外奔波也就这几个月刚刚安定下来,对府里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这才养了蛀虫!!我得告之叔父,将她们赶出府去!”
“慢!”田园园眉头舒展,一脸的坏笑:“哪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母女!不把贪污的钱财吐出来,怎能随随便便放她们走呢!现在咱们正穷,苍蝇再小也是肉!”
“今天不是有人给咱们上帖子,明天让她去成衣铺给我买两套好点的衣服。咱们看她是怎么扣了我的钱。”
“娘子说的是!”
他伸手在袖子里掏了起来,掏出一袋银子交给田园园。
田园园盯着手里的银袋,不解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刚才叔父说过你参加园会的事,给了我些银两让你添置些好看的衣物,这里有二百两。”
“没想到你叔父考虑真周到。”
孟季抿着唇没说话,他叔父是怕田园园穿的寒酸丢侯府的脸,这才额外掏了些银子给她。
翌日一早,田园园让孟季把韦厨娘叫来。
原先孟季身边跟着宋百年打点着,但是自从田园园来了后,便自请去了军营不肯再回来了。
陶靖又去了江北大营,手下暂时无可用之人。
堂堂一个骠骑将军被自己的媳妇当成小厮,支使的团团转。
小云不敢来了,田园园再次给自己挽了个丸子头,她还从妆奁里选了一支珠钗插进自己的发包里。
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跟着孟季身后走了进来。
她年约四十上下,五官端正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之人,就是这副表皮骗的侯府的老少爷们团团转。
她见了桌前的女子连忙行礼:“奴婢韦氏见过少夫人!”
田园园走过来将她搀扶起来:“您快快起来!您可是府里的老人!不瞒韦娘子您,后日我得去参加园会,但是身上的衣服太不合适了。我又是乡下来的没什么眼光。劳烦您先到成衣店里买两身时下卖的最火的衣裳,您一看这通身的派头就知道您眼光好!望您掌掌眼!”
韦厨娘和善的笑笑:“既然少夫人看的起奴婢,奴婢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
田园园叹一声,笑道:“还是您可靠,可就仰仗韦娘子您了!这是银子。”说完递给她一袋银子。
韦氏接过银袋时不易察觉颠了颠钱袋,顿时笑成一朵大菊花。“夫人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敷衍的福了福就急匆匆的走了。
田园园舒舒服服的伸了个大懒腰,没想到演场戏还挺累的:“网撒出去了,咱们等着捉鱼就行了。对了老孟,这个小云对你可是心怀不轨等着勾搭你呢!你喜欢吗?要不收了做个小妾?”
孟季俯身圈住她低声问:“怎么?你愿意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田园园仰头看他:“自然不愿意。不过若是有个富家女子看上你,带着一大堆嫁妆非要嫁给你,我也是愿意滴!我不愿意的原因是小云人穷没钱,还得养活她。府里这么穷,哪有闲钱养她啊!”
孟季一听心里生起火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你瞧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田园园你有没心?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不知吗?”
田园园见他一脸的冰霜知他生气了,赶紧讨好的笑了起来,好声好气的哄他:“别生气,我不过是同你开的玩笑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弱女子吧!好不好?”
其实田园园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这个朝代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她从一开始也没指望孟季能为自己守身如玉,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怎么还相信这等鬼话!
第124章 收据
孟季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你?”
田园园搂住他的脖子,用甜的腻死人的声音说:“才没有呢!你长的这么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帅气多金,我嫁给你简直是祖坟烧了八丈八的高香!我怎么会质疑你呢!对吧,夫君~~”
孟季一口咬住她油嘴滑舌的唇……
中午吃过没什么油水的饭菜,田园园继续跟那堆糊涂账死磕去了。
孟季去了京城守御司,负责京城守卫的工作,而叔父现在正在学习政务,听孟季说叔父留京工作的可能性更大。
她找来一本新账簿,将每天的流水账重新记录然后再算出每日总数,有疑问的支出就另外写在一边。
“扣!扣!”
“少夫人!”院子里传来管家的声音。
“进来吧!”
管家先走了进来,韦厨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买好的成衣。
“少夫人,您要的衣服买好了!”
韦厨娘将放着衣服的托盘放到桌子上,殷勤的笑道:“少夫人,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云衣阁里卖的最多的衣服。您看看可还满意吗?这是收据您过目。”
最多的?看来猫腻还挺多。她微笑着接过收据上面确实是二百两银子。
但是,田园园在青娘手下干过些日子,对布料衣服还是懂得一些的,她拿起衣服心里便有数了。
这是件淡粉色的长衫,入手还算柔软,前襟和裙摆上绣着夜来香,绣工不仔细看也挺精致的,款式大方简洁,不过颜色过于粉嫩不适合她这个黄皮人。
田园园趁着打量衣服的功夫瞟了她一眼,这韦厨娘打心里瞧不上她,这会儿正在翻白眼撇嘴呢,心里指不定怎么笑她没见过世面呢!
哼,真当自己是傻子随便就能糊弄啊!
田园园装出一副没见识的表情,惊喜的打量着手里的衣服:“哎呀!不愧是京都的最有名的成衣店,这衣服、面料、刺绣真是精美华丽!还是韦娘子的眼光好!不知道这衣服贵不贵?”
韦厨娘又装出谦逊和善的嘴脸,低眉顺眼:“不瞒少夫人,这衣服原来卖三百五十多两银子呢!奴婢一见到衣服就知道您肯定喜欢,于是奴婢霍出老脸好说歹说又是求的,老板可怜奴婢满心为了主子,便要了二百两的进价。”
她说的声情并茂,不知道她底细的人真以为她是个处处为主人着想的勤俭持家的好下人!实则宰你没商量。
田园园心里冷笑,面上仍然是喜悦,手里还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两人一个比一个会做戏,要不是海伯提前知道田园园在演戏,也被她精湛的演戏给骗了!
“真好看,后天我去参加园会肯定能艳压群芳了!”田园园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吹自擂。
韦厨娘充分发挥她见风使舵的天分,闭着眼睛对田园园的容貌大吹彩虹屁。
自己长什么样,田园园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随便附和几句就打发人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田园园招呼管家:“你带我去云衣阁!”
管家疑惑问:“现在吗?”
田园园点点头:“可不!若是等到明年就晚了!”
她换上自己以前的衣服,还不忘把头上的珠钗拿下来,收拾妥当后跟管家出了侯府。
她们候府在京城东区,附近的人家也都是王府、候府、伯爵、子爵等,远点也是各种当官的人家,跟在现在的公务员或者军队家属院一样。
今日他们要去的是城北,是京城里比较高档的商业街。
若是其他像他们的人家定要坐个马车,一来路远做个脚力,二来堂堂一个骠骑将军夫人随意抛头露面不太雅观呀。
他们家也是有马车的,不过平日都是孟星惟出入用,孟季出入靠骑马,而她只能靠自己的十一路了。
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城北,管家去过云衣馆便在前面带路。
田园园背包裹跟在后面,一路上眼睛是应接不暇。
此时薄暮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上,还有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
他们从高大的城楼里走过,此为中央,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当铺、作坊等,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种类繁多有些简直是闻所未闻。
在这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往来的挑夫脚夫在人群里中穿梭,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那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无不昭示着京城的繁华与喧闹。
若是再等十年,三河城也像京城这般繁荣就好了。
田园园心中感慨万分。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管家指着前面被一堆女人围起来的铺子道:“夫人,前面就是云衣铺了!”
此时他们门口摆着几个柜台,柜台上堆着高高的衣裳,乌泱乌泱的围着一大群抢购衣服的女人,凶残的程度不亚于现代的大妈抢白菜。
田园园和管家直接去了店里,结账的柜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买到可心衣服的女子交头接耳兴奋的讨论什么。
“有人吗?”田园园直接在店里喊道。
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打量了她一下冷淡的说:“我们云衣馆只卖女子的衣服。”
“是吗?这件衣服是你们家的吗?”田园园将身上的包袱拿下来,解开从里面拿出那件衣裳。
管家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袱皮。
小伙计拿过衣服看了看,确定是自家的衣服:“确实是我们馆里的衣服,请问有什么事吗?”
田园园微微一笑,看起来脾气极好:“这衣服多少钱?”
小伙计呆头呆脑:“这衣服搁在外面甩卖呢,五两银子一件,”
田园园将收据拿出来,问他:“可是你们卖给我家却是二百两银子!”
小伙计去拿,田园园收了回来竖起来让他看:“你看收据下的落款是不是你们云衣馆的?”
小伙计一看上面的印章确实是店里的,不过他似乎不清楚这事,便让她稍等去请了掌柜。
田园园收了衣服见旁边有座位,便走了过去歇息一下。
这时结账处一个年轻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这男人二十多上下,时不时的瞄着他们俩。
第125章 收入
那伙计确实有问题。
他脸色焦急时不时的跟身边的同事说什么,可是同事摇头似乎拒绝了他。
“是哪位结账出了问题?”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从内室走了过来,五官端正未语先笑。
田园园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衣服给他过目:“掌柜的,我们二人是镇远候府的家丁。今日我府里负责采买的娘子给我们少夫人买了这衣服回去,结果和府里的丫鬟今天早上买的衣服一样,她花了五两银子买的,可是采买的娘子则花了二百两银子。夫人让我们过来问问这是何意?!”
掌柜拱手行礼:“原来是镇远侯府的人,失敬失敬!您别着急,您将收据给我瞧瞧,谁卖给您的只看字迹,便一清二楚了!”
田园园将收据给了掌柜,那胖掌柜拿过来一看,神情一变立时看向刚才那个脸色不对的年轻男人,喝道:“仲志过来!”
年轻男人也就是曹仲志,拖拖拉拉的走了过来,根本不敢看他们的脸,低着头不说话。
“我们云衣馆明码标价,做的是诚信买卖!你怎么能随便加价卖给客人呢!把你多得银两交出来!”
曹仲志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掌柜的,我没有多拿银子!有个胖大娘给了我一两银子让在收据上写成二百两银子的!我就拿了一两银子!”
那胖掌柜的一听上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这遭瘟的,馆里明令禁止不得私开收据,不得私开收据!你平日里怎么听的!”说完,还想打。
田园园抬手拦住掌柜,看向捂住脸的不敢还手的曹仲志,问道:“你说的胖大婶,你认识她,她经常来吗?”
曹仲志摇摇头:“小的不认识。今天刚过午饭后她才来的,买完衣服后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在收据写上二百两银子。原本小的不想开,害怕她日后反悔讹钱的,可是她说自己是镇远候府的,这钱用来报账的……所以小的就给她开了。”
“为什么开始让你写不写,说是报账的才写呢!”田园园疑惑的问。
掌柜温和的笑了笑,将话头揽过来:“此事我们不好多说,您看事情都解决了。一切是您府里采买衣服的手脚不干净……”
田园园听了这话,讽刺道:“她是手脚不干净,你们的伙计也不是好东西,一丘之貉。我们走,咱们将此事一字不落的告诉夫人去!”
掌柜的连忙拦住两人赔笑。
这镇国候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一门两个将军,各个位高权重何等荣耀,而且少夫人自己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呢,功勋世家他怎么敢轻易得罪!
“两位留步!”掌柜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看也不看的塞进田园园的手里,谄媚的笑道:“我们云衣馆也只是个小小的衣馆不成气候。今日确实是我们伙计疏忽让人钻了空子,这个小小的心意请二位喝酒了,千万在少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田园园颠了颠钱袋,挑着眉一笑:“好说好说,看掌柜的如此识相,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了。海伯我们走!”
“两位慢走!慢走哈!”
田园园感叹仗势欺人真是太爽了,尤其仗势欺人的还是自己!
出了云衣馆,两人相视一笑。
海管家叹气:“没想到这个韦厨娘真是胆大包天,敢拿五两银子的衣服糊弄少夫人!”
田园园冷冷一笑,回头见没人跟来,小声的说道:“你听他们的意思,高门豪府里负责采买的人中饱私囊已是司空见惯。就是这些商户看有油水可捞也跟着为虎作伥。简直是目无法纪!这韦娘子在咱们府里把持中馈,欲所欲为和管理者不作为有很大的关系。”说完,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海伯。
明明是个管家,什么都不管任由一个小小厨娘只手遮天。
海伯尴尬的笑了笑:“不瞒少夫人您,老奴原本是太老爷的书童,要不是府里无人老奴也不会忝为管家,老奴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对于管家一事实在一窍不通,这才让人蒙骗!”
他这么一说感觉还挺可怜的,田园园将钱袋扔给他道:“放公里吧!”
海伯打开钱袋看了眼里面大概有三十两银子之多,不由地眉开眼笑。
“少夫人真是厉害!”
两人没走多远,一个身穿齐胸襦裙的娇俏的小姑娘拦住她们俩。
“你们可是镇远侯府的家丁?”声音清脆婉转像是小鸟叫。
田园园拱手笑道:“是的,不知道姑娘有什么事?”
小姑娘从袖子掏出两个银锭递到她面前,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田园园立刻接过银锭子,一个十两,两个就是二十两。立刻谄媚的笑道:“您问,我们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我家老爷的底裤我也能告诉你什么样的!”
小姑娘连忙用手绢捂住唇角,娇滴滴的叱骂:“呸!谁问这个!”脸颊绯红,一片女儿家的做派。
“好姐姐你说吧!”田园园看在二十两银子的份上格外的有耐心。
“谁是你姐姐!”那小姑娘啐了一口,白了田园园一眼,见她长的英气勃勃还算顺眼,便放软了语气:“你们镇国候府后日不是也去参加永定伯爵府的戏会,不知道侯爷去不去?”
“哦,帖子是给我家少爷和少夫人的下的,侯爷去的可能性不大!”
小姑娘听完很是失望,忽然想到什么对她说道:“那明日你家侯爷去哪?可否透露吗?”
孟星惟一般早起上朝,下午当值,下了班就院子一趴哪里也不去,妥妥的宅男一枚!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田园园实话实说。
小姑娘不死心:“以后你们侯爷要是出去,去哪儿可以提前透露给我。我也不让你白跑,一次给你十两银子怎么样!”
还有这好事呢!怎么跟现代追星的脑残粉似的,想要得到孟星惟行踪的应该是她背后的人,要不然一个小丫头哪有这么多钱打赏啊!
田园园自然是欣喜万分,便和小丫头约定每日下午酉时就在旁边的偏街交易。
就这样田园园和海伯不废除灰之力之力赚了五十两银子。
第126章 审问
回到府里田园园便让管家去将韦氏母女带到前厅,她则回到落樱园去拿账簿,顺便去书房找孟季,正巧孟星惟和他的侍卫也在。
她将韦厨娘的事情告诉了两人,随即他们三人也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韦氏母女已经到了。
孟星惟沉着脸坐在首位上,手边放着管家上的热茶。
田园园将账簿放到茶几上,向上首的孟星惟行了一礼:“叔父,我重新检查了韦厨娘进府后每日记录的开销。从第二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与市场价不符的开支!”她拿出自己滕录的账簿交给孟星惟,朗声道:“这一本是我滕录的有问题的开支,请叔父过目。”
孟星惟接过翻阅起来,翻了几页便狠狠地将账簿拍在桌子上,眼神冰冷的看着韦氏母女:“韦娘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韦厨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的女儿也随即跪了下来。
“侯爷!侯爷!冤枉啊!奴婢一向老实本分从未干过逾矩之事啊!”
孟星惟冷哼一声,扫了一眼田园园。
田园园意会上前一步,问道:“你既然没干过?那我问你,今年年初你花五百文买了三斤生姜怎么解释?年节里光是肉、蛋、菜就支出了三百多两,这还不算年节访礼等,若是清算,整一个一月份就支出了整整七千多两银子!而且送的礼物、收的礼物均没有记载!三月份买果苗花了五十两,那果苗在何处?有没有成活?四月初五你单单香烛冥纸的支出就花了八十多两?你这是给哪家先人烧了豪华大别墅?!初八买生猪五十斤花了三十两银子,就在来京的路上我们路过沧州买过猪肉,一斤不过十多个大钱,两百斤的猪也不过三四两银子左右!你买的镶金边的猪吗?五月初一生猪三十两、糯米、粽叶、密枣共计八两!我想问你买的密枣是银子做的吗?回叔父大人我只整理了前五月的记录,后面的还未统计。光是上半年支出就有将近九千两的银子不知去处!其中属一月份最为杂乱!”
“韦厨娘此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孟季问道。
“侯爷!是您看奴婢娘俩可怜收进府里的,奴婢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至于少夫人说的奴婢一概不知啊!奴婢本来大字不识几个平时都是随便记记的,可能一时不查才记错的!奴婢真没干过这些事啊!苍天在上,奴婢若是干过这中饱私囊的坏事,就让奴婢天打五雷轰!”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那真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捶胸顿足,指天发誓,看那模样真是忠心耿耿百年一遇的奴仆。
她红着眼睛指着田园园道:“所谓捉贼捉赃!我可是正经的良民,不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要是你胡乱诬告我,我便去京都府尹告你们去!”
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
田园园将包袱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向孟星惟道:“叔父,这是云衣馆的成衣。本来我衣服不多,恐于后日的戏会上丢了侯府的颜面,将您给我的二百两交于韦娘子,让她采买一件像样的衣服。结果她拿回了一件打折出售只卖五两银子的低价货,告诉我花了二百两。一来一回不费出灰之力就赚了一百五十四两,其中一两给人小费伪造了二百两的收据!收据我还留着呢!对了,韦厨娘,你要是还觉的证据不足冤枉了你,差人请来云衣馆里为你造假的仲志小哥对峙!如何?就是去京都府我也敢同你对峙!”
“侯爷!侯爷!”韦厨娘膝行几步拜倒在地,哀声泣道:“今天确实是我鬼迷心窍不该以次充好,可是以前的事情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田园园走到孟季身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茶碗一饮而尽,说了这么多早就口干舌燥的。
这韦厨娘面对如此局面还能镇定自若,对以前的错账死不认账,不过没关系大不了麻烦些,找到卖家一家一家对账去!薆荳看書
要是死契下人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就今天这事便足以发卖了,可她偏偏是个合同工是个自由人,他们就不能随便打发随意处置了!真是麻烦!
周王朝有律:良民、自由人入府为仆,主人不得随意惩罚、殴打。若是犯错,主人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提交当地官府,不得私自动刑,略。
管家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道:“韦厨娘,府里虽说眼下困难,但你们的月银我可是一分钱都没少过。每月的开支我也是早早给了你,一直对你信任有加。老爷和少爷更不曾打骂下人,全京城打听打听,有哪家主家这般爱护下人的?!嗐,你们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韦厨娘哭喊着:“侯爷,奴婢真没有干这些事情,是少夫人栽赃陷害奴婢的。”
田园园听到此处气笑了,真是为了脱罪无所不用其极。
“你说我栽赃陷害你?有证据吗?”
韦厨娘回身将女儿拽了过来:“你嫉妒我女儿生的好看,少爷多看了几眼。你怕我女儿日后当了妾你就失了宠,所以想出这歹毒的一招逼走我们母女!”
田园园撇了一眼孟季,孟季摇摇头脸色十分难看。
田园园起身站到韦氏母女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恨意的母女,淡然的说道:“你闺女做不做小妾,哪里是我说的算。如果将军早有意何必等我回来呢!我看你们是不掉棺材不落泪!管家扭送官府,让整个京城看看这母女什么货色,我看谁家敢聘回家当个家贼供着!”
管家拱手:“是!”说完走上前就要上手。
若是因为中饱私囊进了官府,不止京城的大户人家不敢要她们娘俩,说不定连京城都呆不下去。她们本身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天下之大哪里能去的!
“慢着!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我闺女并不知情!”韦厨娘为了女儿能留下,将一切过错揽到身上。“侯爷,看在奴婢兢兢业业的份上饶过我女儿吧!我可以离开侯府再也不回来!”
第127章 贪心
田园园冷冷一笑,插上一刀:“兢兢业业的偷钱吗?你以为你扣了那么多的银子想走就走,还能全身而退吗?”
韦厨娘愤然的看过来:“你想怎么样?我都自己走了!你还想怎么样?”她一连问了几遍,怎么还想将她们搜的一干二净的不成!“堂堂镇远侯府辞退一个下人,还得将下人搜一遍。你们若是搜身,我便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全京城的人看看。你们不怕笑话我自然不怕。”
这话说的光棍,简直就是为光脚不怕穿鞋代言。不过她以为贪了这么多银子还能囫囵个的走吗?
“这话说的,你以为走就能解决一切吗?把你吃的给我吐出来!”田园园冷冷的看着她:“你卷着银子远走高飞,谁能把你怎么样!”
一听这话,这田园园根本没把侯府颜面放在眼里,满眼都是银子。那些银子可是韦厨娘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保障。于是慌乱的看向主位的孟星惟,泪流满面的哭诉:“侯爷!侯爷!我真没干过!哪里有银子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孟星惟眉头拧成疙瘩,若是敌人如此呱躁早就一刀过去了,可一个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他又于心不忍。
田园园见孟星惟面色不忍,怕他一时心软饶了这老虔婆,于是抢先说话:“你把钱还来我们自然放了你们!”
韦厨娘听这个新来的少夫人左一句银子,右一句银子,气的直打哆嗦。若是搁在其他世家大户里,她漏下的那点银子人家还看不上眼呢!她倒好开口闭口就是要银子,不怪乎小地方来的眼皮子浅,见钱眼开的下贱货!
她刚要开口骂娘,孟星惟突然站起身对田园园说道:“剩下的你处理吧!”
田园园道:“是,叔父!”
孟星惟出了前厅,刚才办事的侍卫跟上他的身后。
海纳低声道:“卑职无能,并没有在韦厨娘的房里找到银子!”
原来海纳得了他的吩咐先人一步去搜查韦厨娘的房间了,可惜一无所获。
孟星惟一走,田园园也不用拘着了。她笑眯眯的看着韦厨娘,脸在笑可是声音冰冷:“你把钱还回来,我们自然放你们走。又不惊动官府日后你们还是能找个好人家的,何乐而不为呢!”
韦厨娘擦干泪,啐道:“我又没干过哪里来的钱!”
真是死鸭子嘴硬,田园园也懒得跟她磨蹭了。
“管家,先把她们母女押到府中无人住的院子里,明天一早再送进官府!”
韦娘子还要狡辩什么,但不待她说话田园园起身离开,孟季也跟在媳妇身后一眼也没看地上的柔弱的小白花。
一出前厅,田园园对孟季说道:“咱们去她俩的住处去找她私吞的钱。”
孟季有这些犹豫。堂堂将军和将军夫人一同去搜厨娘的房间,若是传出去贻笑大方。
田园园才不管名声好不好,拉住孟季的大手向韦氏母女的住处跑去。
一到韦氏母女的住处,孟季死活不进去。妇人的住处,他一个男人怎么进!
“行,你等我!”
田园园便一个人进了屋,一进屋子黑布隆冬的,走了没几步就被脚下的凳子绊倒。
“哎呦!”
孟季在外面等着,忽然听到田园园的痛呼声便连忙走了进来。
“园园,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摸到火折子了,等会!”
田园园摸着桌子起身时,摸到放在桌子上的火折子。
当点着桌子上的蜡烛,才发现满地狼藉,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田园园一下子想起孟星惟的侍卫海纳,刚才在前厅时就不见此人的身影,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趁着韦氏母女被审问时来到此处的,看来叔父也想到韦氏母女藏匿的银子了。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想到的叔父提前想到了,就是不知道他没找到。
“这是府中进了贼?”孟季疑惑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
田园园调笑:“呵呵,看来候府里特产家贼。你去问问你叔父找到了吗?我在这里等着。”
孟季长眉一皱,不可置信的看着田园园:“你是说,叔父曾经来过?”
“确切的说是海纳奉了你叔父的命令来过。哎呀,你赶紧去吧。我瞅瞅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我叔父光风霁月、人品贵重、光明磊落乃是此间嫡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做这等……”
“好啦!”田园园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叔父再怎么高大上也得吃饭喝水拉屎放屁!赶紧去!”
孟季长眉一皱,语气生硬:“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等话呢!如此不敬!”
田园园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叔父是貔貅啊,只进不出的!废什么话!赶紧去!”
“你!”孟季气结。
“你什么你!你不想你叔父以后没饭吃吧了,出门没有马车坐吧!你知道府里的开销哪里来的吗?是你叔父的赏金在维持的!你的呢?没钱还要什么脸面?脸面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服穿?差不多得了,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的!等你们的俸禄能发下来,在冲我摆架子也不晚!我再说一遍,赶紧去!”
孟季被她一顿嘴炮,刚才满腔的不满顿时化作飞灰,灰溜溜的去找叔父了。
田园园见他终于去问了,不由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个孟季实在不像话,有点叔父控,开口闭嘴的叔父怎么怎么样,简直没点男人样。
田园园开始翻箱倒柜的再次搜刮起来。
再说孟季这边,他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叔父住的洗秋阁。
“叔父!”孟季行了一礼。
孟星惟正歪在罗汉床上看书,身上穿着雪白的里衣,长长的青丝从肩上滑落下来,蜿蜒到床上,纤瘦的长足搭在另外一条腿的膝盖上,在灯光里极是莹白。
“怎么了?叔父难道不曾教导你行事需冷静,今日如此风风火火所谓何事?”
孟季被自己媳妇这一顿训斥心里有些委屈,刚想向叔父诉说,又想自己的叔父嫡仙的人物怎能让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烦扰他呢。
可是不说,又怕田园园不依不饶,思极种种终究不愿意听她的唠叨。
第128章 管家
“我夫人让我问问,海纳哥是不是…是不是…”
他打心里觉得叔父不会干这种事,说了半句就说不出话来了。
孟星惟将书一撂,长眉一皱:“什么事?说。”
“……”孟季叹了一口气终究问不出,摇摇头准备回去。
孟星惟冷笑一声:“你这耸样!还是我孟家儿郎吗?自从娶了媳妇,我看你是一日不如一日!你媳妇是不是让你来问我,韦厨娘的住处是不是海纳翻过了?有没有翻出银子来?”
孟季张惶的望过来,好像在极力否定什么:“叔父!娘子她,她说叔父,叔父您怎会…”
“她什么她!府里的事务你是一概不过问的,每月的开支你知道吗?每天的伙食、换季的衣服、节日人情往来你知道吗?你叔父我虽是侯爷,又是大将军。可眼下的朝廷刚刚稳定,外有虎狼环饲,内有前朝余党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可谓是举步维艰!三年之内,我们这些追随新帝的新臣毫无俸禄可拿!那么我们要怎么维持生活?一个小小的厨娘胆敢来偷我的银子,可见府里管理之差!你说你干了什么?对府里有什么贡献?”
刚才被自家娘子骂他还能怒气冲冲甩个脸子,此时被叔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连一丝怨气都不敢有,只能看着地砖怀疑人生。
堂堂一个骠骑将军一天被骂了两次,他却连个怨言都不敢有,放眼天下他真是最可怜的男人了!
海纳捧着一叠公文走了进来,看到孟季站在一旁垂头丧气,便知道肯定是被叔父训了一顿。
“侯爷!这是宫里加急送来的公文,请侯爷审阅!”
他将手里的公文放到宽大的书桌上,退到了一边。
孟星惟冷哼一声坐直了身体,长发散落在两肩,凌厉的目光扫向不长进的侄子
“回去给你媳妇说让她找找。”
孟季虽然不愿忤逆叔父,可还想劝上两句。顶着叔父冰雪般的神色,大言不惭道:“叔父!我们纵然钱财上有短缺,可是大丈夫应当取之有道!而不是因为这点银子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孟星惟目光越发的幽深,刚想让这个不思进取、不切实际、天真无邪的侄子领略一下叔父的威严时,田园园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找到了!找到了!”
田园园用下摆兜着银子窜了进来,她脸上噌了几块锅底灰,眼神亮晶晶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她将下摆打开露出包裹里大银锭和一袋银子:“你们看!这袋子里是我今天给她的银子!”
“少夫人你在哪儿找到的?”海纳惊喜的说道,赶紧凑了过去:“嚯,这银锭子都是十两的!十个就是一百两!”
田园园更是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在厨房里的灶眼找到的,对了,海管家在后面呢!你赶紧去帮忙抬去!”
“还有呢!我这就去!”
海纳立刻跑了出去。
孟星惟也走了过来,满意的看着田园园兜的银子,问道:“一共有多少银子?”
“我刚才数了,有一千三百五十两银子!还有三贯钱!”田园园眼睛瞪的老大,兴奋的将自己发现银子的过程叙述一遍:“叔父,你不知道这女人真会藏,她把银子藏在厨房里不用的灶眼里。要不是我福灵心至拿那个烧火棍子捅了捅,谁能想到一个搁置不用的灶眼里居然藏了那么多银子!”
孟星惟这才正眼瞧她,觉得她长的还挺有旺夫相的。
“不错!不错!此事你记头功!”
“是嘛?哈哈,好高兴!”
“侯爷!侯爷!”
海纳还没进门外面就传来他底气十足的喊声。
等他将一包袱的银子放在众人面前时,在座的各位眼睛都亮了。
那真是一大包银子,全是足金足两的十两银子,也不知道韦厨娘为了这些银子耗费了多少心神,此时全为了他人作嫁衣……是物归原主,想必可以气个半死吧!
管家也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四人围着这些银子兴奋的议论着。
唯独孟季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刚才义正言辞的话犹在耳边,脸好疼……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田园园疑惑的问道:“这韦厨娘有这么银子为什么不存银庄啊?”
孟星惟解惑道:“她们母女俩虽然签的不是卖身契,却也是登记造册的侯府下人。若是她平白拿着这一千两银子去存,银庄会派人来候门询问这笔银子的出处。若是她以候府的名义去存,则需候府的印鉴。无论哪种都会穿帮的。”
“那她为什么不能这个银庄存点,那个银庄存点呢?”
孟星惟微微一笑:“侯府的下人出入都是有时间规定的,一天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而且银庄最低起存是五百两银子。一个下人若是拿着五百两去存钱,银庄也是会来询问的。她自然是藏在候府最安全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京城里的银庄这么负责,连谁是哪家的下人都知道。
在这个一个板砖都能砸死一个公爷、两个侯爷、三个伯爵、四个子爵、五个男爵的京城,要是没点眼力劲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孟星惟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海伯感叹不已,家里还是需要女人主持中馈才行。
于是他对海管家说道:“海伯以后前院的事情你负责,家里的支出打点就交给少夫人吧!”
海伯连忙点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田园园面前。
“老爷您这次做的特别对。少夫人这是咱们府里内库,公库的钥匙,明日您随我到库房看看,以后侯府就交给您了!”
田园园并未推辞伸手接过钥匙,她向孟星惟福了福身体:“多谢叔父,!日后若是您娶了新妇,管家之权媳妇定会交还回去。”!
孟星惟:“以后再说。”
田园园握紧手里的钥匙,心里大呼万岁,叔父英明。既然交给她钥匙,也就是认可她的能力了!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
“叔父,银子既然找到了,先让海伯放起来吧,明日再归于公账里。对了叔父,您明天有什么计划?”
第129章 公库
田园园可没忘记明日还能赚十两外快的事情呢!
孟星惟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说道:“明日下午去兴隆斋……你问这个有什么事?”
田园园摆摆手,笑的极是灿烂:“没什么事!叔父真是风雅!兴隆斋一听就是个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
孟星惟不可否认,挑了挑眉送客:“夜深了,都回吧!”
田园园和管家便被海纳送了出去。
“管家我回去了,有事明天说吧!还有那娘俩你就别送饭了,给咱们省点!对了,今天谁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管家笑道:“知道了。今天的饭菜,是老爷做的!”
“卧…老爷居然会做饭?”田园园实在想象不出,孟星惟这个高高在上的嫡仙一样的人物居然会烧火做饭?!
“以前老爷和少爷还小时,老奴和父亲出门做工补贴家用的时候,都是他做饭给我们吃。”
一个侯府的嫡子在家做饭、照顾侄子,下人出门务工补贴家用……这是什么穷酸设定呀!
怪不得这么不称职的管家都还甘心情愿的用着,哪里是主仆啊,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呢!
田园园感慨万分的回去了,一路上总觉得少点什么?问了管家,他也觉得少点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孟星惟都要就寝了才发现比自己还高大半个头的侄子,一声不吭的杵在一边呢!
孟季撇了撇嘴,心想终于看到了我啦!
“我一直都没走!”
“哦,我以为你早走了呢!对了,你把银子带你媳妇那里,明早让她放进公库里。去吧!我要就寝了!”说完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被媳妇骂完被叔父骂,然后被全家一起忽视就算了,还得干重活……
今天是孟季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没有之一!
更惨的还在后面,他拎着银子回到落樱园时,田园园已经睡下了……
呵呵,女人啊!自己的夫君没回来居然不知道还能呼呼大睡…
孟季幽怨的看着呼呼大睡的媳妇,不是说好去烧香的吗?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去烧香。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被管家叫醒,他隔着窗户叫的,叫了好几声田园园才叫醒的。
田园园看着窗外的天还没有亮,愁眉苦脸的抱怨:“海伯!天还没亮呢!叫我干嘛?”
海伯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少夫人,老爷和少爷卯时就,就要上朝去了,现下府里又没有厨娘劳驾您负责朝食。”
田园园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穿好衣服去做早饭去了。
下床时看着空荡荡的床,才想起来自己老公不见了。
赶到厨房时,海管家正在煮粥。
田园园打了一个大哈欠,现在看天也就凌晨三四点的样子,两位大爷卯时上朝也就是现代的五点左右,天不亮就上班也挺辛苦的。
田园园看着时间紧张煎了些葱花饼,炒了些青菜。
海伯拿来两个食盒将葱花饼和青菜、粥装好,一一放进食盒里。
“以后咱们就在厨房里放张桌子,让他们过来吃,别老是送来送去,多累呀!”
田园园将锅里的熟透的饼子铲出来放进盘子,再放进新的面饼。
海伯笑道:“老爷和少爷平日里公上已是辛苦,老奴多做些也让他们歇歇。”说完,提着两个食盒送饭去了。
他前脚走,海纳后脚进来了。
“少夫人做什么好吃的?”
“葱花饼、有菜有粥,你吃点!”
海纳拿起一张饼坐在灶前的板凳上吃了起来,他吃的快五分钟搞定了早饭,吃饱了一摸嘴就拍拍屁股走了。
没一会儿海伯提着空食盒回来了,身后跟着穿戴整齐的孟季。
他头戴官帽,穿着紫色的武官补服,脚下穿着皂靴,又帅又飒,精神小伙一枚。
“你胸口的图案是什么,看起来怪威风的。”
田园园把锅里的油饼都铲出来,随手拿起系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一脸的惊喜。
孟季一见媳妇早把昨晚的委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指着官服上的补子笑道:“这是狮子,武官专用的,自然是威风凛凛的。”
“你这个样子真是英俊!不愧是我夫君”
得了媳妇的夸奖,孟季直到坐进了马车唇角的笑都没落下来。
孟星惟冷哼一声:“德性!”
送走了上朝的男人,田园园吃了些葱花饼就打算回去睡觉。海伯拦住她的去路,笑道:“少夫人您还得整理一下公库呢!少爷走之前已经把银子放在老奴那里了,今天要入账的您忘了吗?”
“啊呀!我想睡觉!天还没亮呢!”
田园园现在好后悔,以前明明有人伺候着吃伺候着穿,自己作死想不开把人给赶跑了,好了吧,这不是自讨苦吃呀!
她苦着脸跟在海伯身后,两人先去他的住处搬银子再去了公库。
所谓的公库就是府里公用的库房,不止有府里开支用的银子还有其他人家送的礼品,公库里面还有一个大架子专门用来放宫里赏赐的。
有半人高的珊瑚树、一人高的大瓷瓶、数不清的小瓷器、还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玉石珍宝、和璧隋珠!
“没想到库房里居然有这么多宝贝,怎么不卖上两件咱们还用着这么穷吗?”
田园园随手拿起一块玉摆件,晶莹剔透就连底座入手温润,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海伯苦笑道:“少夫人你看底座就知道为什么了!”
田园园提起摆件去看,底座上刻着“宫造”两个字,随后又拿起旁边的白瓷瓶,瓶底也刻着“宫造”,她又连拿好几个花瓶都刻着这两个字。
“这是?”
“只要是宫里出来物件上都刻着,不能买卖不能丢弃不能抵押,若是犯了一条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简直就抱着金饭碗饿死!”田园园撇撇嘴,恋恋不舍的放回架子上。
海管家找来账簿,指着公库里所有的东西道:“少夫人,这是公库的簿册您对对。”
田园园看着厚厚的簿册,觉得自己脑子真是有病,好好的摆烂少奶奶不当偏偏逞能当个管家婆,这下可好了,光是公库这些只能看不能卖的废物宝贝就是个浩大的工程。
海伯先离开了,他的工作量也不少。整个侯府里光是院子就有十几座,这还不算榭阁呢,每天早上他都要巡查府里的所有的院子,看看有没有修葺的地方,同时还要清扫一下院子里的落叶等。
现在偌大的候府随着两位男主人和海纳离开后,就剩下田园园、海伯和负责洗衣服的禾娘。
田园园翻开第一页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自言自语道:“双耳白釉瓷瓶是什么?宝石富贵烽火树又是什么鬼,青玉满堂彩?琉璃八宝大瓷瓶?卧槽,我又不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现代人面对如此之多的老古董,除了抓狂还是抓狂。
库里有许多长的差不多,名字却相差十万八千里。类如双耳白釉瓷瓶,就有不下三对长相符合的,极难分辨。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过了秋分以后天越短夜越长,此时已是早上五六点,天仍然还黑着。
田园园将门锁好回落樱园先去补眠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天已经大亮。她取出化妆盒里的眉笔,又去了孟季书房里拿了本新账簿,重新返回公库。
既然看不懂前人写的薄册,她自己写份不就好了。
她将库里的宝贝们分为三类,一类是各种瓷器,二类是玉器,三类则是杂类,这类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只要不是前两类统统归于此类。
在整理过程中,她还发现角落里堆着四个大木盒,一打开四个木盒里装的都是衣裳,一个装着真红大袖衣,以红生色花罗为领,配着红罗背子,黄、红纱衫,白纱裆裤,黄色裙。有一套粉红色纱长衫,下面配着淡蓝色的齐胸襦裙,看起来像是春衫。还有一件镶着白毛的大红披风,左右两边各坠着十几来颗芸豆大小的珍珠。最后的是罗袄大袖衣,不过是淡蓝的,衣领和袖领上绣着淡紫色的云纹,下摆处也绣着几朵淡紫色的云纹,里面配着淡紫色的袄裙,应当是冬装。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她还发愁明天去伯爵府听戏穿什么衣服呢,第一套真红大袖衣正合适这个时节穿。
她把衣服搬到外面晒晒,这些衣服不知道是不是用香薰过,打开盒子时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一个时辰后公库里的库存全部重新整理完成,银子也入完库,刚想喝些茶休息休息,结果又被海伯拉着做午饭去了。
田园园中午做饭时就在想,说什么也得找几个丫鬟婆子,这样就有人做饭、打扫卫生了,自己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海伯看着她用力擀着大面饼,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么做饭,奇怪的问道:“少夫人,您中午做什么吃的?”
田园园笑道:“做炒面。”
她在三河城的时候经常做,高氏兄弟就很喜欢吃,还有大壮每次都能吃一大碗,尤其喜欢肉丝炒面。
一想起大壮,田园园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海伯见她脸色不对,忙问:“少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田园园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事。海伯您先烧水,一会儿我先煮面。”
“炒面?面条还能炒着吃呢?”海伯惊奇的看着案板上的大面饼。
“当然能了。那您今天得多吃些,这是可是我家乡的小吃。不止做汤面还可以做打卤面、炒面、拌面、蒸面、焖面,特别的好吃!”
田园园越说口水流的越多,在三河城她还没发现这里的人不怎么吃面食,还以为是高氏兄弟不会做饭的缘故,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不知道面条能炒。
她心里蠢蠢欲动想开个面馆,汤面、炒面、拌面、炸酱面、打卤面……
午时一刻,孟星惟和孟季下朝回府。
两人回院子各自换了常服,海纳和海伯将午饭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
孟星惟看着盘里的面食疑惑的问道。
海纳将筷子放到碗上道:“少夫人说是炒面条,是她家乡的食物。”
“是吗?就是这卖相实在不雅。”
孟星惟半信半疑夹起一根面条送到嘴里,面条劲道,味道十分不错……不到一会儿满满的一大盘就吃了个干净。
“不错。明日也吃这个!你也吃去吧!”
“是!”
海纳收拾好食盒离开,一出水榭立刻向厨房飞奔而去。
一进厨房就看见孟季端着盘子蹲在门口大口大口吃着呢!
海伯见儿子来了将新出锅的炒面端给他,海纳端着面条蹲到孟季的身边也吃了起来。
她和海伯已经吃过了,海伯将锅里剩下的面条的装进两个食盒里提着出去了,应该是给韦氏母女和禾娘送饭去了。
“海哥,叔父下午有什么,什么活动没?”田园园斟酌着用词,好显得自己不那么刻意。
“活动?什么是活动?”
她用词太前卫了,海纳听不懂。
“就是下午会出去吗?”
海纳明白了,他咽下嘴里的面条道:“下午去衙门批公文,下公后到兴隆斋和同僚吃饭去。”
“谢了你吃吧!”
“少夫人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好奇而已。”田园园打了个哈哈,然后转移话题看向孟季。“你下午去不去京备司?”
孟季道:“去,今日点个卯就行,不过叔父让我和他一起去喝酒。”
“去吧,去吧!”
海伯送完饭回来,田园园问他:“咱们府里人手不足,想添些丫鬟婆子,你有什么门道吗?”
“不难,明日老奴将牙婆叫来,让她带人过来让您瞧瞧就行。”
“如此甚好。”
吃过午饭,孟星惟和孟季各自去了衙门不提,田园园将卧室收拾了一下窝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天微微发黄。
她换了一身男装拿着菜篮子装作出去买菜,前去跟那个小姑娘接头。
来到昨日约定好的地方,田园园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那姑娘才姗姗来迟。
田园园将孟星惟下公后的活动地点告诉了小姑娘,小姑娘喜笑颜开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她。
告别小姑娘,田园园买了些菜蔬肉蛋,还用自己的钱给孟季买了几块枣糕,这才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晚上吃过晚饭,田园园让孟季给自己烧水,她要洗澡。
等他将浴桶添满温度适宜的热水后,田园园将枣糕拿给了他。
孟季看着油纸包的时候愣住了。
田园园抬眼看,他不解的问:“怎么了?不喜欢枣糕了吗?”
“…喜欢。”孟季接过枣糕,别过头说:“很喜欢。”说完,他的耳尖悄然红了。
田园园温柔一笑:“喜欢就好,要不要一起洗个鸳鸯浴?”
孟季顿时面红耳赤,拒绝道:“你先洗吧,你洗完我再洗。”说完便出去了。
夜深露重,孟季拎了壶冷茶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他把油纸包打开,一股香甜的枣味迎面而来,轻轻捏了一块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再来口冷茶,微苦的茶味冲淡了嘴里的甜味。
“哗啦啦…”
净室里传来田园园洗澡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没多久,净室传来田园园呼唤他的声音。
他刚进去就被一具湿漉漉的身体紧紧抱住……
第130章 牙婆
一夜荒唐,天还未亮小两口睡的正香,海伯准时出现叫醒田园园。
送走孟星惟和孟季,田园园就回落樱园补觉了。
睡了没多久,海伯又来了。
“少夫人,牙婆带人来了。您看看!”
田园园起床梳洗,自从小云被关起来后,她每天就挽个丸子头,反正府里都是男人也没人关心她打不打扮。
她换了身男装,熟练的挽上丸子头,一个翩翩美少年就出炉了。(脸皮真厚)
若是这家的女主人不会梳头这事传出去,家里的男人在外面也会没面子的。
“你别叫我少夫人,叫我管家。记住啊,别穿帮了。”
“好的,少…管家。”
牙婆正在前院偏厅等着,她年约四十上下,眼睛又细又长,瘦削的脸上有两条很深的法令纹,无端生了几分刻薄。
她坐在太公椅上,不住的往外张望。
忽然见管家领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二十来岁,身形瘦弱,长的还算周正。
管家对她毕恭毕敬的,应该是个主事的。听说镇远候府只有两个主家,镇远候孟星惟和他的侄子骠骑将军孟长辉,不知这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要说全京城最神秘的人家便是这镇远候府了,快五六年了都没有开府买人,今年这还是头一遭。还听说孟小将军在外地已经成亲了,就是不知道少夫人是哪里的名门闺秀,平时足不出户,竟然无人一睹其芳容。
两人来到偏厅,牙婆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海伯对田园园介绍道:“这是钱牙婆,是咱们京城里最有名的牙婆,她手下出来的人都不错,在京城里有口皆碑。”
田园园打量了一下钱牙婆,见她目光清明笑而不谄媚,应该是品性不错的。
“有劳牙婆了。我想要三个…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钱牙婆见田园园说话客客气气的,脸上的笑也越发的热情:“不知管事的,对丫鬟和婆子有什么要求吗?”
“丫鬟年轻点,会梳头,心正手勤。婆子呢。会做饭,心也要正就行了!”
钱婆子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又问:“您是要下人和奴仆?”
下人是韦氏母女那种签做工合同的合同工,奴仆就是海伯一家签了卖身契的编制工。
出了韦氏母女的事,田园园自然要的是编制工,“当然是奴仆。”
“那您请移步后厅,我的人在那里等着呢!”
后厅离偏厅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
田园园一上台阶就看到偏厅里站着二十来个女子,有年轻的姑娘、有中年妇女,还有三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
她们面有菜色,神色拘谨,衣衫褴褛。田园园从她们身边走过时,能清楚的看到她们的紧张和害怕。
钱牙婆指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笑道:“她的手倒是很巧,曾给我梳过头人人都说好看呢。您看如何?”
田园园看了一眼那个姑娘,摇摇头:“不合眼缘。”
钱牙婆又指着她旁边的姑娘,笑道:“这个也好,老实能干!”
那姑娘身材不错,但是田园园觉得她目光飘忽不像是个正经干活的,摇摇头:“没眼缘。”
“这个婆子做饭好吃,也有一把子力气。”
“没眼缘。”
……
接连几个,田园园都没相中。
钱牙婆也不气馁,大户人家哪个好伺候,哪个不挑剔,有时候带几次人都未必能被选中。
她笑道:“您再看看,若是实在没眼缘的,明日我再带些姑娘来。”
闻言,田园园笑道:“麻烦您了,这几人我瞧着实在没什么眼缘。后日您再带些人我再瞧瞧。”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客气了!”
钱牙婆说完招呼姑娘婆子们离开了,海伯在前面领着送出府去了。
中午吃过饭,田园园让海伯将小云放出来,给她梳头。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再美的娇花也不鲜艳了。她不愿意伺候田园园拿着梳子站一旁不动。
田园园冷冷一笑:“这个月银可是给你们了,只要没把你们送进官府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干活,要不然把钱给我吐出来。”
小云眼圈一红落下泪来,柔柔弱弱的福了福身子,一派矫揉造作的模样。
“夫人,看在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饶过我们母女俩吧!您行行好!”
“你先给我梳头,我自然会酌情考虑的。”
闻言小云便过来梳头,她的手确实巧,没几下便梳好了。
田园园看着铜镜里油光水滑的云鬓,满意的点点头。
小云从妆奁里选出红宝石金累丝步摇,插进发髻里,随后又选了同色的簪子和金钿儿,最后拿出红宝石耳坠给她带上。
田园园看差不多了,对她说:“你跟你娘回原来的住处吧!告诉你娘让她贪污的银子全部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马。”
小云眼睛一瞪,生气的说道:“你们不是都搜刮了去吗?为什么还向我们要。”
“有没有,你娘知道。走吧,趁着我还没反悔赶紧走吧!”
“你说话算数!”
田园园拿起眉笔对着镜子描眉,看着镜子里脸色阴沉的小云,不以为然道:“自然。”
她想反悔便反悔,谁让主动权在她那里呢!
以前她是个上班族,但是公司里没什么帅哥,平时都是素面朝天,偶尔心血来潮时才会化一次。
古代化妆品种类有限,她也就随便化了化。
有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田园园换上了那身真红大袖衣后,加上满头宝石首饰和得体的妆容,山野村妇摇身一变变成了京城贵妇。
不过她照镜子时发现自己打扮的太喜庆,像是准备结婚的新娘子,太过招摇惹眼,有违她低调谦虚的品德……
于是便将头上首饰全部拿下来,她选了一对珠钗、珍珠点花步摇、珍珠耳坠。
这样一素一艳,倒是相得益彰。
“园园收拾好了吗?”
正当她顾影自怜时,穿戴整齐的孟季走了进来。
他仍然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唯一不同的是交领和袖口绣着深灰色的暗纹,不过此人肩宽背阔,腰窄腿长,身材极好,以及那俊酷的脸庞光凭这二点足可以艳压群男了!
真是人好看披着麻袋都有气质!
孟季看到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夫人(田园园:我那叫怎么舒服怎么来),此时她眉目如画,朱唇嫣红,穿着鲜艳华贵的锦服……大气秀丽。
“怎么样?好看不!”
田园园站起身转了一个圈,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嫣然一笑:“是不是有种捡到宝贝的感觉?”
孟季向她伸出手,田园园将手放进他的大掌里,随后被紧紧的握住。
“娘子今天真好看。”
“哈哈,是吗?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田园园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孟季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脸上的妆容,真诚的夸赞道:“确实好看。”
“哎呀!你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田园园娇羞不已,原本是想用小拳头轻轻的捶捶他的胸口,结果激动之下手抬太高,直接擂在孟季的嘴上……
孟季只觉得的嘴上一痛,口中顿时弥漫起血腥味。
“对不起,你怎么不躲啊?”田园园捂住嘴惊讶不已。
孟季温声道:“娘子又不是故意的,无妨。”
他这一张嘴,牙齿上都是血……
直到上了马车,田园园都没办法直视孟季。
孟季以为她心中有愧便伸手揽住她的腰身,低声笑道:“娘子不必挂怀,我没事。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田园园依在他的怀里,抬头偷瞄了一下孟季有些红肿的上嘴唇,心想应该没事吧!
马车是孟星惟的座驾,内室华丽,屁股底下的坐垫十分柔软,可比她回京时坐的马车舒适多了。
孟季怕她第一次参加园会紧张,便道:“我同僚郑九川也会来,到时候你认识一下他的夫人,他夫人我曾见过,也是个温柔贤惠之人。你又是一品诰命夫人,就是妃嫔公主见了你也需得客客气气的,不必害怕。”
田园园微微一笑:“看来这个诰命夫人还挺唬人的。你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了!”
“今日的戏会来的品级最高的也就是抚国公和他的夫人,国公夫人与你品级相同,也无须担心。”
“是吗?也就是说今天女人堆里我最大了!”
孟季宠溺一笑:“可以这么说。”
镇远侯府与永定伯爵府相隔不过两条街,走路十分钟,马车十五分钟到地方。两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过来,是他们镇远侯府的气派,若是两人为了省事徒步走来才真是闹笑话呢!
永定伯爵府正门前,永定伯爵嫡子和妻子站在门口迎客。
小厮快步走来,向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说道:“孟小将军和夫人就快来了。”
两人赶紧下了门前的台阶去迎接。
不一会儿镇远侯府的马车就来了。
马车一停,孟季率先跳下马车,充当车夫的海纳也拿来下车的垫脚,田园园扶着孟季的手慢慢走下车。
“永定伯爵长子陈朗明携妻王氏恭迎骠骑将军、一品国夫人!”
两位华服的中年男女行礼道。
田园园第一次遇到有人给自己行大礼,不知如何是好,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孟季。
孟季司空见惯,疏离而客气:“不必多礼,起来吧!”
王夫人虽已年过四旬,但是保养的不错,一头青丝上插满珠翠,华丽富贵,活像一只招摇过市的孔雀。
这么一对比,田园园倒是素雅了许多。
田园园脸上挂着笑,心里告诫自己要端着端着……
“这就是孟将军的夫人,果真是好标志的人儿。”陈王夫人打量着田园园违心的夸赞道。
田园园微微一笑,不要脸的夸奖:“多谢夫人。听闻您有三个儿子,刚一见我还以为您是某个小少爷的娘子呢!没想到您竟是他们的娘亲!”
没有任何赞美之词,却比任何赞美之词还要令人开心。
陈王夫人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假笑里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高兴。
京中传闻孟小将军的夫人是山野来的村妇,已经准备好她上不了台面的,结果人家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最主要的是小地方来的诚实不是,一眼就看出来她保养的好,还会生养。
夫妻俩热情的招呼道:“两位里面请,酒食已经备好。您两位先吃着,一会儿就开戏了!”
陈王氏还特地将二人送到戏园里,男宾与女宾是分开坐的,中间隔着几座屏风。
小夫妻俩便一个往东席,一个往西席。
她将田园园送到最前排偏中间的位置,笑道:“夫人,您先休息。这里有上好的香茶和果子,一会儿戏曲就开锣了。”
田园园坐下笑道:“行,您去忙吧。”
“您瞧今日府里忙,真是怠慢您了,两边都有下人您若有事唤一声就行。”
“不愧是伯爵府,想的真是周到。”
等这啰哩啰嗦的陈王氏一走,田园园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拿起茶几上的糕点尝尝时,陈王氏又带来两个贵妇,不过她们坐在第二排,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陈王氏又走了。
田园园拿糕点的手改为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慢慢的品了一口,随后放在茶几上。
闲来无事便打量起周围了,她的正前面就是戏台子,离她大概有10来米左右,此时上面空无一人想来都在后台准备上场呢。
今日天气不错温度适宜,此时太阳正好照在她的背上,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她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忽然一个女子走上前,对着田园园柔柔一拜:“小妇人夏氏见过诰命夫人。”
夏氏?田园园睁开眼。
眼前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柳眉杏眼,琼鼻朱唇,身上穿着深碧色的大袖衣,越发称的肌肤白净。
“你是郑九川夫人?”田园园记得孟季说过郑九川夫人姓夏。
夏生花嫣然一笑:“正是,小女子娘家姓夏名生花。”
田园园:“我家夫君说过他与郑将军乃是好友,我娘家姓田名园园。”有了孟季这层关系,见面先是三分熟。
“您若是不嫌弃,我唤您一声园园姐可行!”夏生花更是自来熟,巧笑嫣然。
“当然。”
夏生花整了整衣裳在田园园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坐下,她便拿起茶几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田园园见她虽然脸长的白净漂亮,可是行为举止不像其他贵妇那么矜持,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
“园园姐,你尝尝这糕点奶香味十足。”夏生花递给她一块奶糕,脸带惊喜的说。
田园园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确实奶味很浓,甜而不腻,“好吃。味道真不错!”
两人小声地对茶几上的各色糕点评头论足,相处不到片刻,两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赶脚。
第131章 戏子
夏生花对这个一点架子的一品国夫人太喜欢了,她本身是个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的姑娘,这里的贵妇瞧不上她的出身,自然对她疏远冷淡。
开始来拜见田园园时,她还担心这个一品国夫人高高在上不好相处,但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温柔好奇,唯独没有瞧不起,还接过自己递来的糕点……那一刻她就知道田园园是个能交心的。
“园园姐你有所不知,我是江南小门户出身,这里的妇人都不大待见我呢。”夏生花低声道。
田园园小声回道:“一样,我是山野村妇还不如你呢!”
夏生花这笑的真心实意:“以后咱们一起去园会宴席也好有个伴。”
“太好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有不懂的地方你提点些!”
“放心,我肯定帮你的!”夏生花信誓旦旦。
她这个姑娘当真是没心眼,若是放在其他诰命夫人面前肯定斥责她逾矩,可放在田园园这里便是率直可爱乐于助人。
这时各位官夫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园子里纷纷落座,连两人的旁边也坐了人。
不过这些贵夫人眼高过顶,个个华衣美服、衣香鬓影、簪星曳月,举止投足间无不昭示着我家教好,我家有钱,我家位高权重的气派。
这些女子一到,满鼻子都是冲天的香粉味。
田园园轻咳一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压压嗓子里的痒意。
一个香,两个香,三个,四个呢便是灾难了!
这时一个穿着桃红色的姑娘莲步轻移走到田园园跟前,她年约二八,粉面桃腮,身段窈窕,盈盈一拜。
“小女子甄洛见过诰命夫人。”
田园园身体僵了片刻,换上虚伪的笑容:“不必多礼,请起。”她连这些女人谁是谁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说什么。
甄洛嫣然而笑:“小女子头一次见到夫人若是唐突了,还请别见怪。”说完,她从袖子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双手呈了上:“家母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前来,听闻夫人来了,特地嘱咐小女子将此物赠送给您。”
这是什么规矩?
田园园环顾四周见在座的夫人都望着这边的动静,心里忐忑起来,不接是不是不尊重人?接过来也不像样啊?她们非亲非故的。
“夫人,家母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受您帮助特此向您道谢。”
她说的话,田园园更是一头雾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见过什么豪门夫人。不过既然人家都给了梯子,她也不能不识好歹。
她接过木盒,笑道:“多谢,代我向您母亲问候一声。”
甄洛满意的笑了:“劳夫人挂怀,小女子定然转达。”说完,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田园园将木盒放在茶几上,对夏生花小声说道:“这里的人够热情的,还送礼物呢!”
夏生花看着木盒道:“你打开看看,看她送的什么?”
“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能打开。要不然让人家以为我多贪财呢!”
“哦,也是。”
谁知又一个美貌姑娘袅娜的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姑娘打扮的极是素雅,脸上略施粉黛,头上只簪着几朵白玉兰。
她盈盈一拜:“小女子木清雨见过小孟夫人。”
卧槽又来了,田园园心里直叹气,这个还叫自己小孟夫人,有点失礼。
她再次换上职业的假笑:“请起,不必多礼,”
木清雨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双手呈上,柔声道:“小女子有一南珠项链,与小孟夫人极其相配特献给夫人。”
田园园微笑接过夸赞道:“有心了,真是人美心也美。”
“小孟夫人谬赞,打扰了。”说完,带着婢女离开了。
田园园将木盒也放到茶几上,端起茶碗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刚放下茶碗便有伯爵府的侍女将茶满上。
刚想歇一口气,又有女子走了过来…
直到开戏的铜锣声响起,那些女子才消停。
田园园手边的茶几上已经堆满了那些莺莺燕燕送的礼物。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与这些女孩或是她们的家人素未谋面,哪来的一见如故啊!不是她母亲对自己一见如故,就是姥姥奶奶对自己一见如故…这是想巴结自己呢?
第一场台上演的西屏记,讲的是一个高门小姐爱上穷书生的故事。咱不说一个侯府小姐为什么会上街闲逛然后对一个衣衫破旧的穷书生一见钟情。单说扮演小姐的花旦,长的十分美艳,唱腔婉转如莺啼。
古代也没什么娱乐,田园园也听的入了神。
等戏演完后,天色将晚,演员出来谢幕就算散场了。
田园园抱着一堆礼物跟着夏生花去东席找夫君。刚走两步那些莺莺燕燕纷纷向她打招呼告退,田园园笑的脸都僵了才送走她们,怎么好像她是东道主一样。
“九川!”
夏生花向前面的两人招手。
田园园看到孟季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白净男子,看来他就是另一个骠骑将军郑九川。
郑九川见到夫人来了,和孟季说了一声便走了过来,他向田园园行了一礼拉住媳妇的手离开了。
离开前,夏生花回头笑道:“园园姐,三天后长公主府见!”
田园园挥挥手,等他们夫妻俩离开后。她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了孟季,道:“这里的人都热情,还送我这么多礼物。”
孟季接住礼物,“如何?可有什么不妥吗?”
田园园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可见周围还有伯爵府的侍女收拾残局呢便忍住了。好歹是个一品诰命夫人,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
其实今天的戏她也就听了前半段,后半段就跟着夏生花吃点心聊天。
“他们家的点心真不错。尤其是个肉蓉糕,咸香酥脆,好吃。”
孟季闷哼一声差点笑出来,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两人正往外走,田园园不满地看着他:“干嘛?你笑什么?”
“没什么,回去吧!”
刚出了园子就遇上送客的陈氏长子和陈王氏,他们热情洋溢的好一通恭维,殷勤的送两人出了府。
直到上了马车田园园还觉得身处云端没下来呢,回过神跟孟季一顿抱怨。
“真是肉麻,他们再说几句我都成了王母娘娘了!”
孟季道:“京城里皆是曲意逢迎,若是你无权无势自然是无人巴结,若你位高权重多的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我们只需秉承本心即可,切不能欺人仗势!”
田园园:“了解。不是有句话嘛,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我妻甚是通透。”
田园园一拍脑瓜,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孟季。孟季疑惑的接过,一到手里才知道手帕里另有玄机,轻轻将手帕解开,四块微黄圆润的奶糕出现在眼前。
“你夹带的?”孟季目光幽深。
“这个特别好吃,今天人多你肯定没吃上几块吧!”
这家伙好面子从不当着外人的面前吃甜食,戏园子里老少爷们这么多,肯定是干看着喝了一下午的茶水。
孟季觉得自己的青筋跳了起来,这个女子难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夹带糕点?一品国夫人吃不完还兜着走,若是传出去他们还怎么出门?孟府的脸岂不是丢了个精光?!
田园园见他眯着眼睛看自己,想必是误会自己吃不完还兜回来了,于是解释道:“我今天穿的衣服是大长袖,先拿起一块假装吃,乘人不注意的时候扔进袖子里,然后再在袖子里包进袖子里的,所有的行为都在袖子里完成,根本没人发现好不!你以为我当着人家的面夹带的,你把我想的也太笨了!”
孟季头疼的看着一脸“我聪明吧”的娘子,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下次不必如此,出门在外孟家的名声最重要。”
田园园从他手里拿回糕点,怒道:“确实是丢人,你也别吃了!省的玷污了你们孟家的名声!”说完背过身不搭理他了。
孟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也不知是好了。
一路无话,好在很快到家了。
来时二十分钟,回家五分钟。一下马车,田园园看了一眼天色,今天那十两银子是赚不了。
她也没搭理孟季,自己大步回园子了。
孟季捧着礼品苦着脸跟在后面,他长叹一声,觉得自己有的不识好歹。
回到落樱园田园园脱下今天穿的衣服,换上常服,随后去厨房准备今天得晚饭。
她冷着脸和捧着礼物的孟季擦肩而过…
孟季想要叫住她,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还没到厨房就看到屋顶上的烟囱正冒着烟,她还以为海伯招来新婆子了,一进厨房就看到小云正在切菜。
“你怎么在这儿?”
小云一看是她,竟然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菜刀差点掉地上。
“奴婢,奴婢…是海管家让奴婢做饭的!”
想来是她们回来晚了,海伯怕误了饭时。
田园园点点头:“那你做吧!”有人干活最好了,看到她就想起她娘让小云干的事了,不是一直没机会吗?她给你创造这个机会!“咳咳,少爷的饭不要送我房里了,给他送到听竹轩去!我跟他吵架了,气饱了,也不用给我送饭了!”
小云福了福身体道:“奴婢知道了!”
田园园背着手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转到厨房的后面。灶台后面有一个通风用的窗户,平时做饭的时候都是打开的,正好能将整个厨房尽收眼底。
她猫着腰趴在窗户那儿偷看。
小云刚炒完菜,海伯和海纳进了厨房。
小云说:“刚才少夫人吩咐了,少爷的饭菜拿到听竹轩里,晚饭少夫人不吃,不用送了。”
海伯说:“知道了!”
他们将饭菜分好装进食盒里,海纳让小云再做几个下酒的小菜,一会儿过来拿。
等海氏父子出去送饭了,小云开始做下酒菜。
没多久海伯进来拿剩下的食盒,他一出厨房的园子就看到田园园冲他招手。
“少夫人你怎么在这儿?”
“嘘,跟我来带你去看好东西!”
田园园招呼海伯跟她到厨房后面偷看。
小云做好下酒菜后,从橱柜里拿出一坛酒。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她顿了一下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将门掩上,转身时看到灶台的窗户还开着,快步走过去将窗户上的支架取了下来将窗户关好。
躲在窗户下,把自己当成壁虎的两人吓了一身冷汗,幸亏她没有往外看看,论多看几眼的重要性。
田园园拿手指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下,然后凑眼看去,海伯在旁边也捅了一个眼。
厨房里的小云把纸包的药撒进酒坛里,晃了几下,接着又拿出小酒壶和杯子,她把掺了药的酒倒进小酒壶里……
海伯见此大吃一惊,田园园还没反应过来,他提着食盒就去找小云算账了!
不愧是武将家的家丁老当益壮一脚踹开厨房的门,喝骂道:“毒妇!看你哪里跑!”
小云立时吓得面无血色,身如篼筛。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云被抓个现行,海伯拉着她就要见官。
田园园拿起酒壶跟在后面,这可是证据啊!
小云被海伯拖着走了一路,大声哭求着饶命。
海伯骂道:“毒妇,为何毒害我孟家?!今日不送你进大牢,我就对不起孟家的列祖列宗!”
小云满脸泪痕哀声哭泣:“奴婢没有,这不是毒药!奴婢没有想害人!”
“那酒里你下得什么药!”田园园晃了晃酒壶冷眼瞧她,“说呀!”
小云不敢直视田园园的目光眼神飘忽:“不是毒药!”
“海伯把她拉到她娘那里,一会儿让海纳套车将她们送进官府里!”
“好勒!”
“我不去见官~~”
任凭她怎么嘶喊哭求,两人都无动于衷。
韦娘子挠了挠发痒的头发,蓬头垢面的躺在木板床上,有气无力的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忽然门外传来自己女儿的哭叫声,她腾地一下跳下床,使劲的拍着紧闭的房门叫道:“云儿,你怎么了?你们快放开我女儿!”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韦氏退后了一步蓄势待发,在门开的瞬间死命的往外跑去。
突然斜刺里飞出一脚将她踹到了一边。
“娘!”小云凄厉的喊道。
第132章 御医
田园园收回自己的大脚,冷冷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妇人,寒声道:“怎么,还想袭击主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韦氏捂住心口怨恨的看着田园园:“我们可是良人,你们乱用私刑,我要去官府告你们去!”
田园园冷笑一声,这女人不知是天真还是无知,“去呀!我们也告你们下毒谋害官宦人家!你看是我们用私刑罪责大!还是你们下毒的罪名大!”
“下毒,我们下什么毒了?!一定是你们诬陷、栽赃陷害我们母女的!”
“人证物证俱在。“田园园晃了晃手里的证据,脸上笑的有点变态:“你女儿下毒时被我们当场捉住,容不得你们狡辩了!在大周谋杀官员一律当斩,等你们死后,我定会将你们扔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分食,到时候尸首分离永世不得超生!呵呵呵…”
她看着面如土色的母女俩,心里弥漫出一种说不来的满足感……尤其是她们被揭穿前的色厉内荏,怎么看都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打落地狱前的挣扎……
母女俩明白大势已去,
立刻磕头求饶:“饶命!夫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里面也不是毒药,是…是春药…”
“无论什么药,你们下毒的事情证据确凿。我可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们!”
“饶命!饶命啊!我们真错了!”
“梆梆!”又是一阵响亮的磕头声。等她俩磕的额头红肿后,田园园忍不住嘲笑道:“若是一开始老老实实的把贪污的银子交出来,哪还有今天这事啊!说吧,你把银子藏哪儿了?”
韦厨娘涕泪交加:“在厨房里不用的灶眼里!”
田园园哼了一声:“那个已经找到了!还有呢?”
“就这么多了!奴婢就贪了这么多钱!要是骗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韦厨娘煞有介事的指天发誓道。
田园园冷笑:“那你确实不得好死,光是年节那一个月就不止一千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银子无所谓了,反正你们母女必须死!才能以泻我心头之恨!海伯送官!”
“少夫人饶命!!在携雨园的假山里!!”
携雨园是离后门最近的一处园子,园子里有座干涸的水塘,水塘里有座巨大的太湖石,太湖石里有个石洞,石洞里整齐码着四口樟木箱子,一口箱子里装了一千两银子,共计四千两。
海伯说那些箱子最开始装侯爷赏银用的,也不知道怎么落入韦氏母女的手里。
后来官府定案书里,韦氏交待她偷配了一把公库的钥匙,最开始侯爷与孟季不在府中,海伯有时会回乡下看望老母亲,便趁着府中无人时偷盗银两。可是银两上有官银印记,没有府里印鉴无法存入银庄或是兑换,于是便藏进人迹罕至的携雨园里,原本打算再捞半年就带着银子远走高飞,谁知田园园因为饭食问题看出她们在背后捣鬼的事情,第一时间扣押了她们,使得她们没办法转移银两,从而功亏一篑。
田园园并未将小云下春药一事报给官府,一来家中厨娘贪污银两已是让世人看笑话了,偌大的候府管理不善,是主人用人不当。二来婢女爬床的事发生在她来了孟家以后,若是传出去不是啪啪啪左右开弓打她的脸!
一个月后韦氏母女被判刺配充军流放二千里,府中大蛀虫一事算是了了。
田园园指挥孟季和海纳将银子放进库里,海纳提着食盒苦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叔父又不吃吗?”
“侯爷这两天不准我进去,我去叫门他叫我滚!”
昨天将韦氏母女送进官府后,田园园和孟季也和好了。为了庆祝找回贪污的银子,海伯到了兴隆居定下一桌酒席,晚上大家聚到饭厅吃饭。
可是孟星惟不知道闹什么别扭呢,无论怎么叫都不肯出来吃饭。
一连两日也不去上早朝,关在水榭里不肯出来,也不吃饭。
田园园见孟季弄完银子了,便招呼他一起去洗秋阁去看看叔父。
这几日天气降温的很快,园子里的树只剩下树枝,一片落叶也没有了,再去往水榭的石子路边有两棵粗壮的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光秃秃的挂在树梢。
田园园眼馋树上的红柿子,孟季手脚并用摘了几个下来。
柿子不大,只有小孩的拳头大小,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好吃极了。
她撕开一个小口,吸了一口……涩嘴!怪不得没人摘呢!
孟季一看不能吃就扔回柿子树下,腐烂后又是新养分了。
两人到了水榭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回应,门也推不开似乎从里面栓住了。
田园园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叔父是不是昏过去了,这两天都没出门!”
孟季长眉一皱,一脚下去,房门连带着门框应声倒地…
当初海伯的一脚和孟季此时的一脚完美重合,看来踹门是孟家的优良传统。
孟季一进屋直奔孟星惟的卧房,随后而来的田园园是女子又是侄媳妇不好进孟星惟的卧室,只得在门口等着。
卧室里孟季看到脸色苍白如纸的孟星惟,趴在床上人事不知。
“叔父!叔父你怎么了?”
孟季慌忙扑到孟星惟的跟前,伸手在他的鼻子探了探,还好有气。
田园园在他呼唤第一声的时候就进来了,一眼就看到昏迷不醒的孟星惟,头发散落着,几缕黑发粘在莹白的脸上。她走了过来,顾不得避嫌,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入手滚烫,看来是发了高热。
“叔父发高烧了,你把他翻个身,这样趴着容易喘不上来气,不舒服。”
孟季便上前掀开叔父身上的被褥,谁知他身上的里衣上浸出了血渍,雪白的里衣衬着鲜血格外的刺眼。
孟季第一反应:叔父得了痔疮。
田园园第一反应:卧槽,被人爆了菊花。
两人面面相觑,孟季连忙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尴尬的说:“我找海伯让他找大夫去!”
田园园挠了挠脸颊,尴尬的点点头,这时突然想起进屋时看到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忽然一股寒气从背后升了起来……不是那日小云做的下酒菜嘛?
她脑中霎时一阵空白,看来叔父真是被人给……
那日小云从酒坛里倒出掺了春药的酒,酒壶的酒已经处理了,但当时他们光顾着抓人,便把酒坛事情给忘了。然后海纳过来拿下酒菜时也把装了春药的酒一并送了过来,叔父和某人喝酒后着了道,两人那啥了,他还是被那个的…于是羞愤不已的叔父这才闭门不出。然后伤处发炎,生性好强的叔父生生挺着直到昏厥……
她背后汗津津的,若是这事真如她想的,那么罪魁祸首就是她……
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打死也不能说!
孟季出门要去找大夫,田园园拦住他让他把海纳找来。
“不找大夫找他做什么?”
田园园隐晦的说:“事关你叔父的贞操…生命!赶紧去!你要是晚了才会后悔一辈子呢!对了,我屋里的衣柜里有退烧药!你也拿过来!”
“这跟贞操有什么关系?”疑惑归疑惑,孟季无奈只能去找海纳。
海纳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进屋就被田园园拽到外厅。
她指着桌子上的剩菜剩饭问道:“这是那天小云做的吗?”
海纳点点头:“这两天侯爷闭门不出,还不曾收拾。”
田园园手微微颤抖着,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你是不是还在灶台上拿了一坛酒?”
“不是!”海纳说。田园园正要松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不是一坛酒,是半坛!”
这一口气还没下去又来一口气,田园园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摔倒,好在及时扶住了桌子才稳住身形……
果然是那坛酒的事!
“那天,谁和孟星惟喝酒的?……当时有几个人?”
田园园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甚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要是有两人同他喝酒…那也…太惨了吧!
“当日只有秦王一人。”
“……还好,还好。你去王府里报信,就说侯爷昏倒让他派来一个可靠的御医来!快去!”
海纳得了令去前院牵马,一路向秦王府飞奔!
田园园的衣柜里有一包袱药,孟季也分不清药性索性全部拿来了,随后便一路飞奔。一进卧室看到田园园正捂着头,脸色十分难看,大吃一惊:“你怎么了?莫非是叔父?!”
田园园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少胡说八道了!你怎么那么慢!”说完把包袱拽了过来,放在床头的茶几上翻找开来。她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水蜜丸,道:“这药有去热镇痛的功效,你喂给叔父。”
孟季将叔父翻过身揽在怀里,田园园把药丸递给他,随后端了杯冷茶。
可能是这个姿势加重了伤口,孟星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白玉一般的脸烧的通红。
他睁开眼便看到一支男人的胳膊搂着他,吓得立刻挣扎了起来。可是他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自己呼哧呼哧的喘了起来。
“叔父,叔父?”孟季抱着他安抚的叫道。
孟星惟侧头一看是孟季便老老实实的不动了,田园园见此叹了一口气。
真是造孽啊!
孟季低声说:“叔父你发热了,这是去热药。您赶紧喝了!喝了就好了。”他将药丸喂到他嘴边。
孟星惟张开嘴乖乖的把药吃了。
田园园送上冷茶,孟季接过也喂给了他。
这时,海伯领着一个留着美髯须的男子进来了。
“少夫人,高御医来了!”
田园园起身道:“劳烦御医了,我家叔父发热了!”
高御医向众人行礼,道:“见过侯爷、将军、夫人。”
“不必多礼,您请!”田园园站到孟季旁边给御医让了一个位置。
高御医将药箱放到桌子上,海伯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方便他看诊。
孟星惟烧的晕头晕脑的,平日清冷的长目里此时水汪汪的眼角微红,哪有半点拒人千里的气质,当真是我见犹怜。
田园园看着叔父惊心动魄的美,自然理解周廷祎为何忍不住,不过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被折腾成这样,那男人连脸都没有露上一面,真是一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大渣男,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她心里唾弃渣男时,高御医也看完病了。
“侯爷有些炎症导致的发热,我给他开些消炎去热的药,吃上几副就无大碍了。还有…”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圆形的药盒交给了孟季,道:“这是外用的伤药,一日三次涂抹在伤处即可。”
孟星惟也不知是烧的还是想到什么,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目光里透出几分恨意。他这两日滴水未进,也不曾进食,加上生病发烧本就虚弱不堪,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忽地眼前一黑人再次瘫软在孟季的怀里。
“叔父!?”孟季失声大喊。
高御医上前一步拉住孟星惟的手腕,道:“无碍,侯爷身体虚弱又怒极攻心从而导致昏迷的,我再开副药就行了。”
听了御医的话,几人也放下心来。
田园园惊呼了一声,心想能不怒极攻心吗?他本身就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如此被人对待,渣男还不闻不问的,换作女人早就寻死觅活去了!不过他这两天不吃不喝是不是…想把自己饿死?转头见他昏迷不醒的模样,心里又难受,毕竟吧这事的起因在于自己…
千言万语一句话:造孽!
田园园和海伯去送御医出府。
高御医是周廷祎的人,孟星惟身上发生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他肯定是一清二楚的,游走在豪门权贵间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周廷祎既然派他来定然是信得过,自然也不怕他说出去。
田园园有心打赏他,但又没有事先准备赏银,此时心里有些纠结是留他一会儿去拿还是等下次来再给他…
这时,高御医开口道:“少夫人,下官有一事向您打听一下?”
来了?我刚刚在心里夸你守口如瓶呢!这就来向我打听孟星惟和周廷祎的八卦了……我说还是不说呢!
田园园内心的纠结犹如翻江倒海,面色不显微笑道:“高御医,但说无妨!”
“下官在桌子上看到一个白瓶,请问可是高氏消热丸?”
原来是问这个,田园园心里送了一口气。“它确实是消炎去热的,至于是不是高氏消热丸我就不知道了。”当时高瞻给她一堆药,不曾说过那瓶药的药名。
“不知夫人从何处买来的?”
“友人相赠。”
高御医眼前一亮:“您的这位友人可是姓高?”
第133章 周边
田园园噎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在心里琢磨了会儿。她记得高氏兄弟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似乎不愿意提及,她也不好就把两人随随便便卖了。
“不好意思高御医。我这位朋友姓陈并不姓高。您为什么这么问?对了,您也姓高难不成你们是亲戚?”
高御医叹了一口气:“确实。若不是就不打扰了!”他显然也不愿意多说,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海伯送他出府顺便去拿药,田园园便回了洗秋阁。
进了阁内,海纳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垃圾,孟季拿着药盒正在研究从哪里下手。
“你干什么呢?”田园园走了过来,从他手上夺过药盒。
孟季眉头紧皱低声道:“叔父的痔病太过严重,我正想给他上一下药。”
田园园扫了他一眼,海纳端着收拾好的碗筷也离开了,说道:“你去打盆温水,给他洗洗再上药。”
“好,我这就去。”
等到他端着水回来,田园园便离开卧室留下他们叔侄俩。
田园园走进孟星惟的书房里,他的公案上的公文堆积如山,靠窗的书桌上摊着一副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山水,大气磅礴。
地上有几个揉成团的纸,她捡起一个打开,上面画了一只画眉鸟,寥寥几笔就将一只探头探脑的画眉鸟画的活灵活现的,足见画鸟之人画工深厚,观察入微。
她来了兴致把那些纸团一一打开,都是鸟,麻雀、燕子、黄鹂、鹧鸪……画的都很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扔了。
田园园将画铺平塞进怀里,孟星惟的踪迹都有人买,他画的话应该有人要吧!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她就喜不自禁。
“滚开!”卧室里突然传出孟星惟的怒喝,田园园怕出什么事,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孟星惟眼前发花重重的躺回床上。刚才他从昏迷醒来时,竟然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正在扒自己的裤子,顿时想起那不堪的一夜。
“你这孽障……呼呼……你想…呼呼…做什么…”
孟季不明白叔父为何反应这么大,着急的解释道:“叔父,您得了严重的痔病,我准备给您上药!”
孟星惟喘着粗气,骂道:“滚…呼呼…不需要……呼呼……”
“可是您不上药怎么会痊愈!?让侄儿给您上药吧!”孟季说完伸手去拉他的裤子。
孟星惟抬脚去踢他,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把被孟季抓住他的脚。
田园园一进屋就见到孟季手中如同白玉般的脚丫子…人美连脚丫子也好看。
这么一个大美人竟然被周廷祎那个黑炭给嚯嚯了……
“混账…放手!”孟星惟被孟季气的头疼,感觉烧的更厉害。
孟季摇摇头:“不放,我给您上药!您现在生病了,应该好好休息!”
“夫君!”田园园看不下去了,那么隐蔽的部位怎么假手他人呢!偏偏孟季这家伙没点眼力劲,不合时宜的大发孝心。
“叔父身体不适,你还是不要违拗他的意思比较好。咱们走吧,让叔父好好休息!”
孟季踟蹰的看着满脸蕴色的叔父:“可是叔父……”
孟星惟松了一口气,冷声道:“无碍,走吧!”
田园园拉住他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说:“我给叔父煮些淮山肉粥,你来帮帮忙!”
孟季无奈的看了眼两人:“叔父您先歇歇。我一会儿给您送些粥过来!”
孟星惟无力的摆摆手,长叹一声。
夫妻俩从洗秋阁出来,孟季叹了一口气:“叔父身体素来极好。前年在江南战场上他的左肩中箭,仍然带伤指挥作战,三天后才把箭尖剜出来。在我记忆中极少生病发热,怎么这次因为痔病发热了呢?!”
……因为是内伤才严重的,田园园心不在焉。
半个时辰后,淮山肉粥煮好了,田园园让孟季给孟星惟送去。
海纳正在煎药,海伯过来回报说钱牙婆来了。
田园园擦了擦手便去了前院偏厅。
钱牙婆一看她来,立刻殷勤的介绍道:“管事的,您看看。今天这些姑娘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调教的!”
“那我来看看!”
钱牙婆手里的女孩,是附近穷人家过不下去便把女儿卖了换些活命钱。她也是个心善的,从不将这些苦命的女娃子卖进青楼红馆里让人糟蹋,主要售卖人家都是京城各个大户,进去做丫鬟婢女的正经营生,故而她的名声在外,口碑不错。
田园园巡视了一圈,对钱牙婆笑道:“劳烦您给推荐一下。”
钱牙婆指着第三排第一个姑娘道:“这姑娘倒是心灵手巧,您看看。”
田园园看去,那姑娘年约十六七岁的眉清目秀,垂着眼一动不动。
“不错,可以。”
钱牙婆对那姑娘招招手,她慢慢走来,脸上通红。
“这姑娘哪都好就是不爱说话。”
田园园笑道:“会梳头、会做活就行。我再要个厨娘和能干粗活的大姐。”
钱牙婆道:“刘家的,马家的,你们来。”
话音一落,从后排走出两个挽着包袱的大姐。
“刘家大姐,原来在沧州一大户里干过厨娘,灶上功夫不错饭食极好。”
田园园问刘家大姐:“为什么不在原来的东家干了?”
刘家大姐道:“奴婢的东家当家人死了,家里人立不起家业便分家了,奴婢因为是老东家人便给赶了出来。”
田园园问道:“老东家是哪家的?”
钱牙婆笑道:“是沧州翟家的,是当地的富绅。管事您就放心吧,咱们手底人都是家世清白的贫苦人家,像那些犯了错被赶出来的、手脚不干净的老身是不会收的,就怕砸了自家的招牌。”
“您是有口皆碑的,我自然是放心的!这个大姐我就收下了!”
“那极是好,您再看看马家大姐也是手脚勤快之人。”
田园园点点头,见她手指粗壮一看就是做惯活计的人,便也收了下来。
其实再招不到人她太累死了,一天天转的跟陀螺似的,还得记挂着孟星惟的事。再说侯府里连孟星惟也得自己打扫卫生,谁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其他人的伺候啊!搁在其他大户人家谁敢让当家主母做饭啊,可是谁叫他们侯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干也得干!
“钱牙婆改天再给我送来两个伶俐的小厮,十二三岁左右就行。”
“是,您就放心吧!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田园园定了人,心里也松快了些,:“您随我来,我给您拿银子去。”
钱牙婆忽然又拉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笑着说:“管事,这丫头孤苦无依,我见您是个和善人,这丫头您给五两银子就成!您收下她吧!”
田园园以后还得跟她打交道,人家都开口求了,自然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也一并收下了。
“您都开口,这丫头定然也不错,那就留下来跟在我家夫人做个小丫鬟吧!”
“哎呀,您真是个和善人!”
田园园领着钱牙婆去了前院,那里有间闲置的账房,前两日她让海伯收拾出来专门用来处理府里事务。
钱牙婆将几人的卖身契交给了田园园,海伯则写了一张类似收据书的收录文书,再盖上候府的公鉴,拿到收录文书后钱牙婆需要交给官府,这样几人的户籍会挂到镇远候府里,过了府这单生意才算完成,而被买下的人日后的生杀予夺将由候府定夺,再不会发生韦氏母女的事情了!
送走钱牙婆,田园园安排几人的具体的工作了。
她让几人先介绍一下自己,日后若没有什么变故大家要在一起一辈子呀。
刘家大姐名叫引弟,年约四十,老家衢州的,田园园为了好分辨便叫她刘厨娘。
马家大姐不如刘厨娘能说善道,木讷的看着众人,嘴唇蠕动许久蹦出几个字,声若蚊呐:“俺叫马小娟。”
那长相清秀的姑娘道:“我以前的主家叫我小芸。”
又是小芸!田园园叹了一口气:“你既然到了新主家换个名吧,你看芳好如何?”
“多谢主家赐名。”芳好拜谢。
田园园又看那小丫头柔声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细声细气道:“俺,俺没名,钱婆婆叫俺妞妞。”
妞妞?这个名字让田园园想起田家村小小坟茔里躺着的小女孩,她眼眶有些酸涩,轻声道:“那我给你换个名字可以吗?”
小丫头捏着脏兮兮的衣角羞涩的点点头。
田园园想了想:“晴好?可好?”
小丫头腼腆的点点头。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头发,对海伯说道:“海伯你先带她们到韦氏母女住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带刘厨娘去厨房看看,再烧些热水让她们洗洗。”
“是,管事。”
田园园又道:“刘厨娘,你日后便管厨房之事,每月一两银子。马娘子你负责杂事,主家的衣服有人洗,你只管做些园子里的活就行了,也是一两。芳好,你先跟着少夫人先伺候着,月钱五百文。晴好你还小跟着做些活吧,等你过了十岁再给月钱。至于衣服,你们先穿着自己的衣服,过两日我请人来给你们做衣服,一年有三套衣服。其他的日后再补充。还有工作满一年增加年薪,满三年带薪休假一个月。”
几人听了立刻脸带喜色,虽然月薪不高可是涨年薪这事还是头一遭。
刘厨娘问:“敢问管事的,那个带薪休假是啥意思啊?”
田园园解释:“休息一个月还能拿一个月的工钱。”
听她这么一解释,除了年纪太小的晴好外,其他几人极是开心。来之前钱牙婆就说过候府里人少事也少,就是管事的挑剔买人还得看眼缘,没想到竟然挑中了她们,更没想到待遇如此丰厚,真真是进了福窝。
海伯把人带下去安排去了,田园园看了眼天色赶紧去赴约了,昨天没去成,也不知道那姑娘生没生气。
刚到地方就看到那小丫头已经等在那了,一见她来,立刻数落道:“你昨天怎么没来啊?害我等了那么久。”
田园园扬着笑给她赔不是,她以为去伯爵府听戏不过一两个小时,鬼知道会那么墨迹啊!
那小丫头手掐着腰,娇俏可人:“你赶紧说我家主子还等着呢!”
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一张画,谄笑的看着她:“这是侯爷亲笔画的,你看你家主人要不要?”
小丫头看着皱巴巴的宣纸,疑惑道:“真是侯爷画的?这是什么鸟如此的扭曲。”
田园园撇了一下嘴,这姑娘眼睛有问题吧,这么栩栩如生的画眉鸟都看不出来吗?
兴许是看到她脸上的鄙夷,小丫头冷哼一声夺过她手里的画,“等着!”
说完大步离开了,田园园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姑娘两手空空的回来了,画已经没影想必是被她的脑残主子收下了。
“如何?是真迹吧!”田园园抱着胳膊笑问。
那丫头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道:“算你有能耐。”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锭银子。
田园园没有接反而笑道:“侯爷一个动向都得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亲手画的亲手团的,没有五十两银子我可不卖!”
那姑娘生气的看着她:“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一副破画!”
田园园好整以暇,她才不怕卖不出去呢:“什么破画?那可是侯爷的手里呆过的,这世间有多少女子想要此物还没有呢!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再找别人去!你把画给我拿回来!”
那姑娘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再回来时扔给田园园一锭银子,正要走时田园园想起明天要去长公主府,连忙提醒:“明天来不了,后日见吧!”
姑娘冷哼一声算是知道了。
田园园将钱袋收好回到主街上,她今天还得采买蔬菜肉蛋,又定了一百斤的米面,让他们连蔬菜一同送回了候门,她空着手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刚走了几步看到前面有卖糖人的,摊位前围了三四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卖糖人的老爷子,小小的糖饴在他的手里很快就变成一只
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她瞧着有趣准备围观一下。
第134章 珍馐
这时一个穿着藏蓝色劲装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田园园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去行吗?”
那男人冷冷一瞥:“不行!”
田园园只好跟着这位酷哥走进了偏街上,随后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出现在前方。
“请!”男人神色不容拒绝。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发现里面是个许久不见熟人,刚才悬着的一口气也瞬间落到肚子里。
“请坐。”马车里的男人温声道,等她坐下后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尝尝,云山的雾明茶,贡茶。”
田园园拿起一杯,小口小口啄了几口,入口微涩和其他的茶叶没什么区别,违心的夸赞:“好茶,王爷,今天您找我来为了何事?”
周廷祎打了一个响指,马车便启动了。
“王爷,您这是带我去什么地方?”田园园问道。
“请你吃饭,如何?”周廷祎坐直身体,身为王爷的王八之气大开,田园园见此也不敢造次,连连点头:“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车厢内再次沉默下来,周廷祎看见田园园不时的偷看他,温声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问吧!”声音温柔加上他温和无害正直诚实的脸。
“噢,那啥。大壮…一臻怎么样了?”田园园一看见他这块大黑炭就想起自己的小黑炭,也不知道他在富贵窝里怎么样了?
周廷祎想起自家倔驴一样的逆子就头疼,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养的。
田园园垂下眼睑:“那孩子又贴心又孝顺还特别听话……”
周廷祎挑了挑眉,经常拔他皇爷爷胡子的儿子确实孝顺,说他两句能顶回三句好像和听话相差甚远,贴心吗?有待考究!
“这孩子养在本王母后膝下,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不必挂怀!”
田园园应了一声,天潢贵胄的孩子再怎么样也比跟着一个农妇强,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又过了一炷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珍馐楼到了。”
珍馐楼是京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听说随便一顿饭就得花上百两银子,百两银子够他们府里两个月的开支了……
田园园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心里腹诽: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下来了,还有钱跑到珍馐楼里吃饭!腐败!真是腐败!
一进珍馐楼就有衣着干净整洁的跑堂将他们往二楼带,二楼都是雅阁包间,装修豪华大气,一看就是高档场合。
两人落座后,跑堂的小二上来一壶茶和两碟茶点便下去了。
“王爷,您找我到底什么事啊?”田园园殷勤的给两人倒了茶笑问道。
这又是请吃饭还这么客气,恐怕是别有目的,不用掐指一算,这个渣男肯定是想问孟星惟的事情。
田园园心里纠结起来,该不该把酒坛的事情告诉这个男人呢!
周廷祎将茶点轻轻推到了她的面前,温声道:“侯爷如何?”
田园园拿起一块绿色的糕点,“高御医不是来了吗?您问他不就什么知道了。”说完将糕点一口吞掉。
周廷祎眉头一皱,不知道是因为田园园粗鲁的吃相还是她的话,下一刻,小二将定好的饭菜的送了上来,他也没再说什么端着茶碗浅酌。
三个小二将五个食盒一一摆在桌子上,其中一个小二笑道:“客官,您订的八宝宴已经全部打包完毕。”
“月黑!”周廷祎唤了一声,一直在雅间外面等着的侍卫立刻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拎起四个食盒向外面走去。
田园园疑惑了,不是请自己吃饭嘛?怎么还打包带走了呢?!桌子上还剩一个食盒,田园园乖乖的拎了起来,她恋恋不舍的看着桌子上送的茶点,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包…她也不好意思当着周廷祎的面要求打包人家送的东西。
上了马车,田园园托着腮帮子看着脚边的食盒。
“今日原本与你叔父约好来珍馐楼品尝一下八宝宴,可惜他来不了。你带回去给他尝尝吧!”
“那,那您怎么不直接送去呢?”
周廷祎叹息:“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便是我。”
田园园:“你去了?你都没去怎么知道他不想看到你?”
那荒唐的一夜过后,他也没办法面对相交许久的好友,听到田园园的反问只能沉默以对。
田园园恨铁不成钢,不过人家是王爷也不敢明目张胆。小声的说道:“你应该去看他的,出了这档子事他比你还难受的!”
“你知道?!”周廷祎目光直接沉了下去,凉凉的看着她,“你偷看我们?!”
田园园心头一凉,说错话了!看着他幽冷的目光,只好结结巴巴说:“你,你怎么不说是我叔父说的?”
“以他的性格怎能会轻易告诉他人!”周廷祎对孟星惟的性格一清二楚,自然不会相信他会随便告诉别人,这个秘密若是他不说,孟星惟可能直接带进棺材里。
“……我可没有偷看你们,是看他反应猜的。而且海纳说那夜你也在,所以,所以不难猜出是你那啥他了。”
“咳咳!”周廷祎咳嗽了几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她是女人吗?说话如此的直白。
沉默再次蔓延,两人也不在交谈,直到到了候门口。
田园园和五个食盒被扔到了侯府门口,豪华马车绝尘而去,吃了一嘴灰的她朝着马车比了一个中指……
孟星惟烧已经退了,他也给伤处上过药,身上松泛了许多,他穿着里衣歪在床头看着书,可是脑子里很乱什么也看不进去。
这时孟季提着食盒给他送晚饭来了,他将饭菜一一摆在外厅的桌子上。
“叔父,吃饭了。”
孟星惟慢吞吞的下了床,慢吞吞的挪了过来,慢吞吞的扶着桌子坐了下来,行动缓慢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孟季想去搀扶他,孟星惟冷冷得看了一眼,他便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孟星惟看着桌子上的菜色,脸色阴沉极了。
“怎么了?叔父?”孟季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蔬菜关心地说道:“您平时得多吃些蔬菜才行。”
孟星惟冷冷看着他一眼,孟季立刻噤声还不忘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青菜。
“这是珍馐楼送来的?”
看着桌子上珍馐楼八宝宴的几道菜,他想起今日原本是与周廷祎约好品尝八宝宴的日子,可是出了这件事,他又如何面对昔日好友呢?
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那日两人像往日一样在一起夜话喝酒,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浑身发热然后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关键是一次不够还来了两次、三次……
孟季给叔父盛了一碗汤,刚放下便看到他的脸通红,惊讶出声:“叔父,你脸好红啊!是不是又发烧了?”
孟星惟回过神,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家侄子反问:“你是不是盼着我不好呢?”
孟季摇摇头:“绝对没有!叔父您吃。”
吃完晚饭后,孟季伺候他休息下才带着食盒离开。
落樱园内,田园园刚刚洗漱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炭盆前烤头发。
这几日气温降的快,府里便买了炭烧上炭盆。
忽然外面起风声,芳好连忙将门帘放下来。刚才才知道她竟然就是侯府的少夫人,也从今天开始她正式成为田园园的手下了。
“天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芳好福了福身体:“奴婢告退。”
等她离开没多久,孟季带着一身的寒意进了屋。
“还没睡?”
“叔父怎么样了?吃晚饭了吗?”
田园园摸了摸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手脚麻利的编了一个大麻花辫子甩到背后。
孟季坐到炭盆前,田园园想靠到他的肩膀上,他挪到一边:“身上冷别冰着你了,等我身上暖和了再过来。”
田园园微微一笑点点头,孟季虽然看起来憨憨的可是细节上还是很暖的。
两人望着炭盆里绯色的火炭出了神,许久孟季开口:“我昨日用叔父的帖子为你请了宫里的御医,到时候为你好好调理下身体。还记天一冷你的手脚冰冷,我一直觉得你身体寒气过重需要好好温养一番。宫中的御医都曾看顾前朝的妃嫔,想必医术了得。”
说起御医,田园园便想起高御医的事情来,他也姓高肯定和高氏兄弟有关系,就是不知道关系好否,明日写封信给他们提前通通气。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若有所指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孟季闷闷的点点头:“今天上朝时九川告诉我,他的娘子已经有了身孕,我也想要与你有个孩儿。”
他的目光温柔卷缩,伸过来的手掌温暖粗糙……
翌日一早田园园便起床梳洗打扮,今天长公主府的宴会是要在那里吃午饭的,下午才能回来。
芳好梳头手艺确实不错,她给田园园梳了一个时下里比较流行的倾髻,头顶着一个像是蝴蝶结的发髻。
“少夫人您今天穿的艳丽,首饰还以玉色为主可好?”
田园园这次还穿着上次的真红大袖衣,无论是袖衣还是里面的襦裙颜色都是比较鲜艳,记得上次她选了珍珠发饰,也是为了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张狂。
光凭这一点,这个芳好也是有几分审美在里面的。
“好,你来选。”
芳好选了同色的白玉首饰,连脖子耳坠也选的玉石的。
田园园看了一下头上的发簪、步摇见还可以便开始化妆了。
她的眉毛粗黑看起来确实不柔美,便让芳好去净室拿孟季的刮胡刀。
芳好疑惑的看着她:“什么是刮胡刀?”
田园园也吃了一惊:“没有刮胡刀,他们怎么刮胡子的?那有没有刮眉道?我想把眉毛修修!”
镜子里的自己那两条大黑眉毛堪比蜡笔小新,实在有碍瞻观。
芳好笑道:“夫人别急,奴婢会挽面。”
“挽面?”
只见芳好衣柜上的小簸箩里拿出一卷棉线,用剪刀裁出一截,约莫有二尺长。她又从妆盒里拿出妆粉轻轻抹在田园园的脸颊和额头上,然后将棉线对折,中间的棉线在右手拇指上绕两匝,她把一头拿在左手上,另一头用牙咬着看着田园园。
田园园仰着头闭上眼睛。
芳好将棉线紧贴在她的脸部,随后双手一弛一张上下左右交叉绞动,田园园感觉脸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于是脸上多余的小毛毛被拔下来了。
就在感觉脖子要被压断的时候,头顶传来芳好的声音。
“少夫人,可以了。”
田园园坐直身体,铜镜里的自己眉毛又细又弯……特别像86年红楼梦里王熙凤的眉毛……简而言之太过复古不适合她。
芳好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不喜欢吗?”
田园园拿起眉笔,在眉毛上加工一下,道:“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能修修!”
她画好眉毛后,芳好赞道:“您画的眉毛自然又好看,比柳叶眉更适合您。”
田园园刚化完妆,小晴好就把食盒送来了,早饭有清粥、小菜和面点。刘厨娘手艺不错,面点做的十分可口。
吃过早饭后,田园园便和芳好坐上马车去长公主府了。
这次宴饮与上次的戏会不同,邀请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夫人或是未成亲的小姐,除了围在八卦外,还有让各家夫人相看小姐们的意思。
这些名门望族的小姐们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是没有此类的宴饮那才是盲婚哑嫁了。
马车上芳好浑身僵硬,脸色木讷,手指无意识的绞着。
田园园笑着宽慰:“你紧张什么?你一会儿跟着马车回去下午来接我就行了。”芳好还穿着自己的粗衣,堂堂一个候府丫鬟穿的还不如外面的普通人家,这一点候府的脸面还要的。
芳好松了一口气,人也不那么紧绷了。
“芳好,你老家哪的?”
“回夫人,奴婢老家郉州开源县的。”
田园园:“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七岁了。”
“按道理你该成亲了,怎么你爹娘把你卖了呢?”
在古代朝廷十分注重人口,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早该成亲做人妇了,田园园当时是名声不好才给耽搁的,而芳好模样俊俏不该会剩下啊!
第135章 诗情
芳好咬了咬唇,似乎在做心理建设:“我…奴婢原来有婚约的,可是今年年初他生病病死了,但是他家不肯解除婚约,逼迫奴婢爹娘。没办法,奴婢爹娘不忍奴婢下半辈子守活寡,便趁着没进门时将奴婢卖给了钱牙婆好求条活路。”
田园园问道:“你的手艺不错是在家学的吗?”
“不是,是钱牙婆教的。她说即使做奴婢的也需要有一技之长,这样才能找到好主家。”
“看不出来,这个钱牙婆挺有前瞻性的还知道职业培训,真是一个能人。”田园园赞叹道。
芳好听不懂她的话便不敢接话,接触了两天也看出来这个少夫人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平易近人的很。
海伯在安平长公主府的东巷停了下来,前面还排着四五辆豪华的马车。
安平长公主府,长宁县主正和表姐静宁郡主在花厅喝茶聊天,贴身婢女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静宁郡主笑问:“这是什么要紧事啊,还不让我听到。”
长宁县主挥挥手,婢女向两人行了一礼退下。她长的极美艳,今日又穿着大红袖衣更是称的面若桃花,肤质如玉,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荼靡,浓艳欲滴。
连美丽的静宁郡主在长宁县主面前也相形见绌。论身份她的父亲不过是宗室闲散王爷,她也就是一个宗室之女,但是长宁县主的母亲安平长公主乃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她的女儿自然尊贵无比。两人虽然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县主,但是她从来不敢在这个表妹前造次。
长宁县主媚眼如丝,娇笑道:“没什么,听婢女说镇远侯府的小孟夫人到了,我便让她去看看别怠慢了才是。”
“小孟夫人?可是孟长辉孟将军的夫人?”静宁郡主讶然。
县主笑靥如花:“正是,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听说她是个乡下野妇长的不堪入目……”静宁郡主在长宁县主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咽下剩下的的话。她心头一震,这县主还让贴身婢女去迎接小孟夫人,自然对她十分看重……
长宁县主端起手边的茶碗,浅酌了一口,凉凉的看了一眼说错话的静宁郡主,浅然一笑笑:“她虽然出身不好,可也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候府的少夫人,地位尊贵还是少议论为妙。”
静宁郡主脸色煞白只得诺诺的附和。
这时长宁县主的婢女进来,行礼道:“县主,公主殿下让您去前厅见见各家的诰命夫人。”
“知道了。”
长宁县主离开花厅前,回头看着静宁县主嫣然一笑:“表姐还是到前厅等吧,这花厅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从此以后静宁县主再也没收到过安平长公主的帖子,其他府见此也极少给她下帖子,不到一年静宁县主便从京城贵妇圈里除了名。
田园园不知道有人因为说了她一句坏话便被人踢出了贵妇圈。
她跟着公主府的婢女信步走在甬道上,刚过一个长廊,便看到一处精致的小花园,假山流水,底下的水塘里游动着成群的锦鲤,个个肥硕极了,看起来至少得有十来斤。穿过小花园眼前出现一座精致的小楼,碧瓦朱檐,雕梁画栋。
门口站着不少婢女,门内隐约能看到华服美裳浮动,看来此处就是宴饮的地点了。
她刚上台阶,门口的婆子唱道:“镇远侯府一品国夫人到!”
一进楼里便看到黑压压的脑袋和头顶金光闪闪的头饰。
“命妇李王氏…”
“妾身张钱氏…”
“……拜见国夫人!”
一大堆女人向她请安,莺吟燕语,田园园僵了一瞬抬手:“不必多礼,请起。”
接着她走近主位对着上首的华衣贵妇,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命妇孟田氏叩见长公主殿下,愿长公主殿下福寿安康!”
安平长公主已经年逾四十,高鬓堆云,满头珠翠,雍容华贵,一只凤尾金步摇熠熠生辉。
她用帕子掩住唇,眉眼带笑:“这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快快请坐。”话音一落,便立刻有侍女过来搀扶着她坐在左边的第二位。首位还空着想来是留给抚国公夫人,好像上次在戏会上见过一面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妪。
这次宴饮,每位来客面前都有一个小方桌子,上面摆的吃食都一样,此时还不到午饭的时候摆了一壶茶和六碟子小点。
田园园借着端茶碗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次宴饮分了四排,她在中间位置的左边,除了首位外算是最尊贵的位置了。她们这边似乎都是命妇,对面都是些高门嫡女,个个芙蓉如面柳如眉,云堆翠髻,颜丹鬓绿,浮翠流丹,看起来像一只只眼高过顶的孔雀。
田园园快速的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了,接着捏起一粒豆沙糕慢慢吃了起来,她来是噌饭的,这些女子如何她也没什么可关心的。
偌大的厅里针落可闻,看来大家都不敢在长公主面前逾矩,故而谨言慎行。长公主也不像请人家吃饭的主家,倒是一副恩赐的模样,好像给了天大的面子才能来似的。
整个厅里除了田园园在喝茶吃糕点,其他人都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矜持做作着。
忽然一只火蝴蝶飘了进来,美艳的五官大气秀丽,原本压抑着的楼内像是注入了颜色鲜活起来。
“母亲。”那姑娘走了过来,对着长公主福了福身体:“孩儿来晚了。”
长公主高傲的脸上带出些真心的笑,拉着女儿的手尽显慈母爱意:“哪里晚了,还早些呢!”
一个地位不低的命妇笑着恭维:“长宁县主越发的美丽了,生生的把这屋子的嫡女都压下去了。”
另一个夫人也拍马屁:“真不愧是天潢贵胄的血脉。”
其他命妇嫡女也七嘴八舌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田园园也违心的夸了一句:“美若天仙。”
不过她的话音一落,那长宁县主的目光就移到她的身上,柔声问道:“你就是小孟夫人?”
田园园起身福了福身子:“正是。”她见其他命妇跟这娘俩说话时也是这般行礼,于是照猫画虎,反正礼多人不怪。
长宁县主起身回了一礼:“您是一品夫人不必多礼,您请坐。”
居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啊!田园园有些惊讶,这般的天之骄女会如此的客气,柔声道谢后坐下。
长宁县主见她桌上的糕点吃的差不多了,便招来自己的婢女让她将自己桌子上的糕点送过去。
公主府难道还缺这点子糕点,肯定不缺的,如此做派不过是向其他人表示公主府对田园园的看重罢了。
众人一瞧,长宁县主对田园园这般看重,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纷纷与她说起话来,一副姐妹情深。
田园园小心翼翼的的回应着,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小说里、电视剧里那些女主们如何应对其他女人的殷勤和恭维,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对上号的女主,只能硬着头皮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很快这些命妇小姐们发现小孟夫人还真是一个和善人。
好在宴饮开始了,命妇小姐们才放过田园园。婢女们将小桌上的茶点撤下换上今日的菜色,每一桌还上了壶桂花酒,听公主说这是长在皇家大内的桂花树所酿制的,味道极好,入口绵柔回味甘甜。
一共上了八碟菜,其中一道炙羊肉味道最好,有点烤羊肉的味道,可惜份量太小,几筷子下去就没了,其他的马马虎虎,算不上美味。
这时婢女把一碟子炙羊肉放到她桌子上,婢女道:“夫人,公主说您爱吃特命奴婢拿过来的。”
田园园倒了一杯酒向公主行礼:“多谢长公主抬爱,这杯酒敬您。”说完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长公主微微颌首,举起酒杯浅酌了一口,算是回应。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田园园专心致志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听着旁边的两位命妇八卦抚国公老牛吃嫩草,娶了一个年芳双十的小妾,气的国公夫人昏了过去,所以才没来参加宴饮。
长宁县主跟几位小姐们说着话,嫣然而笑间当真是灿若夏花。
田园园真是羡慕,这些小姐们一个赛一个漂亮,她百无聊赖的看了周围一眼,并没有看到夏生花到场,看来在家养胎呢。薆荳看書
她斜对面的一个姑娘打量着田园园干净的杯盏,不知想到了什么和旁边的小姐妹咬上了耳朵,眼角眉梢间带着几分鄙夷。
田园园抬眼扫了她们面前只动了几筷子的菜,想必看到自己的光盘行动,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又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下里巴人,所以吃的一干二净……没错,她确实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些不知道民间疾苦的温室花朵哪里懂的粮食的珍贵,说来说去就是吃饱了撑。
她叹口气觉得好无聊,还没有田家村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说的直白好玩么,这些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个个都是人精,唯恐说错话被人拿了话柄。
午饭过后,长公主带些一干命妇小姐去花园赏鱼去,太冷天的没有什么好景致,只能去湖边喂鱼吹冷风。
刚到了湖边,一个长的有几分文气的大家闺秀看到满湖枯黄的芦苇,有感而发非要大家做些关于芦苇的诗来,一语落罢,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虽不说饱读诗书,却也都识文断字,此时当着众命妇面前作诗,对于未婚姑娘来说何尝不是一展才情的时刻呢!
田园园微微叹了一口气,其他命妇姑娘一到湖边,她们得婢女贴心的送来披风和手炉,唯独她穿着单衣迎着寒风,趁着众人讨论时,她抬起大衣袖遮住口鼻,另一只手从衣袖里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掉清鼻涕,太他妈的冷了!
长宁县主披着火红色的披风,边缘镶着一圈白毛,她五官明媚大气,顾盼流连间如夏花般灿烂,往那儿一站便是此时此刻最夺目的景致。
她望着文气的姑娘:“既然你提议作诗的,那便你先来吧!”
那姑娘浅浅一笑:“那舜华便献丑了。”
只见那姑娘莲步轻移走到湖边,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望去。
田园园也僵硬的转过去,心里腹诽有屁就放有事快说,还走来走去的,以为是曹植啊能七步成诗!
许是那姑娘接收到田园园的怒气值,轻转螓首嫣然而笑:“浅水有芦花,一夜风吹去。”
话音一落,众人都说不错,这时有个娇俏的姑娘笑道:“听了王家的诗,小妹也有了一句。芦苇夜风多,秋兰霜露重,这句怎么样?”
“确实工整,若是换成秋兰霜露重,芦苇夜风多?这样可好?”
“更加对仗工整了,意境也足,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她们热热闹闹的做着诗,连长公主也吟了一句,不管做的如何,大家纷纷拍起了马屁。
田园园不懂诗词,自然不知什么是对仗工整,什么是平平仄仄,她们热闹她们的,自己望着满池的芦花发呆,心里后悔极了,为了吃这么一顿饭在这里陪着这群吃饱了称的没事干的娘们吹冷风…她现在想回去了。
一个姑娘正苦思冥想呢,忽然看到田园园站在一边发呆,眼睛一转不屑的笑了笑,立时拉过旁边的姑娘指了指田园园。
两人对视一眼笑的阴险,其中一个姑娘开口:“哎,咱们光是热闹了,小孟夫人倒是兴致缺缺的,是做了新作看不上我们的吗?”
跟她一起的姑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孟夫人才不是这种人呢,她定是想了什么好诗。您说是吧,夫人!”
两人一唱一和,偏生声音还挺大,前面的命妇和小姐们转过头看向三人。
这两个姑娘便是在吃饭时嘲笑自己的人,田园园整了整衣袖轻轻长叹,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就发个呆还被人说成瞧不上别人做的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两个黄毛丫头了给自己使绊子。
“小孟夫人,大家可等着您的诗作呢!”那姑娘背对着众人,便不掩饰自己的神色,眼神里满是讥诮。
一个乡野妇人也能和她们士族平起平坐,今日让大家看看你这目不识丁的村妇是如何作诗的?坐等她怎么出洋相。
第136章 画意
田园园笑而不语。她可是经历过高考啊,唐诗宋词三百首不说全会吧,至少知道几十个,还能怕你个小丫头。
长宁县主有心解围出声维护田园园:“小孟夫人刚到京城想必不知道咱们的玩法。今日也玩了一会儿,该是回去了!”
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倒是没说话,她也想看看骠骑将军的夫人是不是个白丁。
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的,即使长宁县主解围也无人附和,她转头看向母亲目露乞求。
长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长宁县主叹了一口气退到一边只得作罢。
田园园见这些女人都等着看自己如何出丑,可惜呀,可惜呀,等着被打脸吧。
她学着叫舜华的女子,走来走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走动而动,大约走了五六回,她才驻足停下。
“摧折不自守,秋风吹若何。暂时花戴雪,几处叶沉波。体弱春风早,丛长夜露多。”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无声。
田园园将众人脸上的惊讶收尽眼底,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乐的开了花。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长宁县主抚掌赞道:“好一个摧折不自守,秋风吹若何!好诗,当是诗首了!”
长公主也赞道:“确实不错。”
其他女人也回过神纷纷赞美起来,言语间多了几分真诚。
那姑娘脸都扭曲了,指着田园园斥责:“你肯定是抄的!肯定不是自己做的!”
田园园不可置否。就是抄的咋地了啦,有本事你也抄去!她微笑反驳道:“请问这位小姐你说我是抄的,那你说说我是抄何人的?”
那姑娘顿住,转头去看王舜华:“王家姐姐,你书读的多,她可是抄袭的?”
长宁县不乐意了:“今日作诗之事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她如何去抄?又不是能未卜先知!”
王舜华也柔声说:“县主说的极是,张妹妹,孟夫人这首诗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张姑娘脸上红的白的,眼圈一红落下两行泪来。跟她一起来的姑娘扶住她,看向田园园:“宛宛,孟夫人大人有大量不会怪你的!是吧,孟夫人?”
被诬陷的人没哭呢,反而诬陷人的人哭了。又说她大人有大量这先扣个高帽子,若是跟她计较了就是她小心眼了,可是不计较心里像是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田园园才不是信男善女,这两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面想让自己下不来台,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她柔柔一笑:“我自然不会怪她,我出身低微也怪不得她会误会。她一个个堂堂千金大小姐,最是三从四德了,哪里知道我们乡下什么样!只是怀疑人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若是再发生今日之事,没得让人笑话。还好我已经成亲了,要是其他待字闺中的姑娘被人这般误会就不好了。是不是呀张家姑娘?多漂亮的一张脸哭花了就不好看,快擦擦脸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田园园心里冷笑,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不就是觉得我是乡巴佬看不上我吗?一个个装的姐妹情深,心里巴不得我丢人。可惜,我偏偏点出来打你们的脸,我的脸你们想下就下,就别怪我下你们的脸!
一个命妇笑着出来打圆场:“没想到小孟夫人深藏不露,这会儿天也冷冷了咱们也回去吧!您看呢公主?”
长公主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长宁县主扶着母亲的胳膊先行离开,其他人跟了上去。
这时风又起来了,满池的芦苇发出簌簌的声音,无数洁白的芦花随风飘远。
田园园有感而发,当然也是为了装逼:“风飘细雪落如米,索索萧萧芦苇间。”
在她前面的王舜华听到,落后一步赞叹道:“芦花如雪,雪如芦花,当真是一副绝美的景色,韵味难得。小孟夫人才情高远小女子十分佩服!”
“哪里,哪里。你过奖了,小门小户有感而发罢了,惹人见笑了……”
最后跟着的两位姑娘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到了第二日,田园园在长公主府做的诗传了出去,一时间让她成为各府宴席上的座上宾,直到一个月后京城第一才女王舜华做了一首惊才绝艳的小词成为新的网红,她才算回归了平常的日子。
这天清晨便下起了绵绵秋雨,田园园百无聊赖的在园子烤着火,芳好在一旁做些针线活。她望着秋雨忽然想起高御医的事情来,手里的拨火棍一扔便去了小书房。
“少夫人可是忘了什么,奴婢去拿!”
芳好见她腾地站起来便走了,手里的活计都忘了放下,抓着就去追田园园。
田园园摆摆手:“我就写个信,你忙吧!”
“哎,您有是叫奴婢一声啊!”她不忘叮嘱了一句才回卧室。
这几日叔父身体恢复了过来,开始和孟季一起正常上下班。田园园私下里问过孟季,叔父和王爷相处的如何,孟季说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个大直男哪能看出个所以然,她便问了海纳,开始海纳说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以往王爷请侯爷吃饭,侯爷都会准时赴约的,然而这几次王爷来邀请,侯爷都拒绝了。
对于这份禁忌感情,是继续发展还是就此错过,旁人也不能插手只能静观其变了。
洁白的宣纸铺在桌子上,田园园的手中的毛笔也蘸饱了墨水提笔在纸上写道:“见字如面,高兄高弟安好。京城有一御医名高与仕,不知是不是你们的亲戚?放心我没有将你们的事情透露出去怕是你们的仇家。京城很无聊,这里的人虚伪又势力……”
她写了很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写了下来,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没地宣泄出去。孟季是不错,但从某方面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如果她说太多的时候发现这人走神,而孟季也极少和她沟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与她无话可说,还是有些事情不值一提,就不可而知了。
事实证明就不能念叨着某人,孟季穿着官服,身上带着冬日的寒气走了进来。
“这么冷,怎么没有点炭盆呢?”
田园园将毛笔放下,桌子上的宣纸像是开了黑色的墨花,一团一团的。这毛笔实在难控制,要想写的好看简直是难上加难。
“忘了,怎么样?我写的字是不是大有进步?”
孟季看到那墨花一样的字,问道:“为何不用信纸写呢?宣纸容易渲染,作画可以,写信不大合适。”
田园园将笔挂在笔架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笑道:“你真是低估我了,信纸太小不够我发挥的。”
孟季从背后抱住她,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脖颈里散发的暖香,哑声道:“是高估了吧。”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呢。”
孟季就这个姿势将田园园写的信看的一清二楚,啰哩啰嗦的都是些日常发生的事情,倒没什么逾矩之处,不过一想起那个男人对自己娘子有不清不楚的心意,心里便有些不悦。
感受他的力气逐渐加大,田园园有些受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轻点,轻点,快被你勒死了!”
也不知触动他哪根弦了,孟季将她抱了起来进了旁边的偏室,那里有张罗汉床,平时田园园爱在那里窝着看话本。
这话本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有民间故事、才子佳人、还有不少奇闻怪志,这几日闲来无事看了不少。
“白日宣淫呢!你!”田园园抓住他解自己系带的手,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孟季:“芳好可在卧室呢!”
孟季心里起了火,在她耳边喘着粗气道:“无碍,她不会过来。”说完两三下解开她的衣带,露出贴身的肚兜来。
他灼热的粗气喷在田园园的耳边,让她瞬间脊梁骨酥软起来,她放软了身体承受他的冲动……
田园园发现孟季是个矛盾的男人,若是自己想同他亲近,他便义正言辞的拒绝。可是他若是孟浪起来就如同吃了春药要个不停……
两夫妻胡闹完,田园园起身穿好衣服,屋里雪洞洞的实在是冷刚才运动时不觉得,这会儿浑身冰冷起来。
她看了一眼敞着怀露出赤裸胸膛的孟季,没什么好脸色:“还不赶快穿衣服,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孟季坐起身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打量着她,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些日子田园园过的滋润,整个人气色极好,脸颊微红,唇润如朱,和两年前的黄毛丫头大相径庭,浑身也长了肉抱起来又软又绵,实在令他爱不释手。
田园园感受身后的动静,脸色一白挣脱出他的怀抱,冷哼一声:“有完没完了,赶紧穿衣服。”
孟季将胳膊架在膝盖上,身上的衣袍凌乱的堆在腰间,壮硕赤裸的上身上有许多陈旧疤痕,增添了几分硬汉气质,他长眉舒展淡淡一笑,向田园园勾了勾手指:“过来。”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实在心里偷着笑,迫不及待的扑进帅哥的怀里……
田园园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她脑子迷迷糊糊的,身上没穿衣服盖着被子,一个人躺在偏厅的罗汉床上。
她骂道:“可恶的臭男人!”
穿好衣服,田园园将头上的饰品摘下来,再将发髻打乱,随便拢了两下扎成丸子头。各种繁复的发髻固然好看,可她依旧喜欢顶着丸子头,简单还不压头又方便活动。
刚出西厢房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头上包着头巾,插着一根银簪,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并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
她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许多衣服,田园园认出那些衣服都是自己的,看来这妇人便是禾娘了。
禾娘也看到了她,转身过来时露出了左脸上可怕的伤疤,那伤疤如此之大几乎覆盖了半边脸。她赶紧伸手捂住左脸,福了福身体低声道:“禾娘见过少夫人。”
田园园无视她脸上可怖的伤疤,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少夫人的?”
禾娘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脸上的疤痕或是吓到了别人,将头低的很低低声回答:“奴婢认得您身上的衣服。”
田园园:“你洗的很干净,谢谢。”
谢谢?禾娘心头一紧,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是奴婢应当,应当做的。当,当不起您一声谢!”
“认真工作的人都当的,你将衣服给我就行,想必芳好不在这里。”
“是!”
接过篮子时,田园园看到她左手上也有许多伤痕,这些疤痕应当有了些年月。
禾娘走后,田园园将篮子往桌子上一搁,换了身男装便出门赴会了。
这会儿细雨绵绵,她回去拿了把油纸伞。出门时还看到了训练新来小厮的海伯。
“海伯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等海伯回过神时,田园园举着伞已经跑远了。
下着细雨有些寒凉,路上铺着青石板湿漉漉的,街上没什么人有些冷清。
那丫鬟一见田园园又开始抱怨了:“每天都要来真的好麻烦呀。”
田园园附和点点头,其实人家有银子拿就是下刀子也不怕,之前她在孟星惟房里拿的废画卖了将近五百两的高价,也不知她家小姐是谁,这么土豪。
“哎,我家小姐让我问你,侯爷有喜欢的人吗?”
……喜不喜欢不知道,不过他已经有了一夜情的对象。
田园园低咳了一声:“没有。怎么你家小姐想嫁给我们侯爷?”
那丫鬟白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我们花了好些银子为了什么。”
“你们家小姐既然这么喜欢我们侯爷…我也不能白拿了你们的银子。这样吧,你们给我二百两,我帮你们给侯爷送封信,如何?”
那丫鬟喜出望外:“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们再约,这是今日的银子,劳驾了!”
田园园接过银子,眉眼弯弯。
那丫鬟脸颊微红羞涩的看着她:“没想到你还是个热心肠的,我,我对你刮目相看了!”说完,小腰一扭跑了。
田园园抚了一下头发,傲娇的哼了一声,乐于助人可是她的美德!
第137章 欺负
今天格外开心,她回去的路上买了些卤味和孟季喜欢的杏仁饼,又打了壶清酒。
自从孟星惟以因为酒的事情失了身,田园园对酒心里有了抗拒,不过今日兴致不错破例喝上一次。
回到府里晚饭已经送来了,自从家里增添了几个下人,田园园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颓废生活。而且,她的小金库里已经有了一千多两银子了……嘿嘿嘿…她摸着银子猥琐的笑着。
“夫人?”
芳好在卧室外面叫了一声,少夫人不让她们随意进入卧室。
田园园将银子重新锁进柜子里,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怎么了?”
芳好道:“少夫人,宫里下来帖子明日高御医会来府里,将军说让您呆在府里。”
“将军?哪个将军?”田园园抬眼看她。
芳好见她目光冷然,紧张道:“是,是少爷。”
府里有大将军和骠骑将军,海伯他们会用侯爷、少爷来区分两者。但是芳好却称呼孟季为将军,不知怎地她心里突然觉得不舒服。前小云想爬床,她不得不慎重。
“天色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海伯曾提出让芳好伺候他们起夜,但是被田园园拒绝了,一是自己躺床上呼呼大睡,而婢女坐在外面等着太不人道了。二是孟季和她一起睡觉的,要是两人那啥那啥的,难不成还给别人看活春宫啊!因而芳好一到时间就可以按时下班啦!
芳好行了一礼退下了,回长青园的路上见到了晴好。
“晴好!”芳好快走几步拍了一下晴好的肩膀。
晴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去,一看是芳好小脸又白了几分:“芳,芳好姐姐好。”
芳好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蹄子别忘了给我打水,昨天你就忘了!”
晴好动也不敢动,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我,我知道了。”
“哼!我可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跟你可不一样!”
“是,是。”晴好唯唯诺诺的低下头。
芳好抱着胳膊催促着:“还不赶紧去!要是我告诉夫人你又小又没用,你看她不把你踢出侯府!”
等芳好大步离开后,晴好捂住被戳红的脑门躲进树丛里小声的抽泣起来。
田园园去了厨房拿了碟碗和酒杯,将买来的卤味和糕点摆好,等着孟季回来一起吃。
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来,田园园找了本话本看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孟季说话的声音。
没多久一身酒气的孟季走了进来,他瘦削的脸颊酡红,眼睛极亮。
“你等我呢?”
他挨着田园园坐下,望着桌子上的卤味和糕点,微微一笑,伸手揽过田园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田园园单手搂住他的脖颈,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酒味,白了他一眼。
“跟谁喝酒去了,喝的一身酒味!”
孟季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感受着衣服下的柔软,闷声闷气道:“以前的同僚,这不快冬至了嘛!他们回京述职来了…一高兴多喝了几杯。”
田园园捏起一块卤肉吃了起来,为了等他回来她可还饿着肚子,她奇怪的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孟季:“干嘛?想吃啊?自己拿去!这么多呢!”
孟季目光幽幽,抬头欲吻。
田园园立刻向后撤去,推着他逐渐靠近的大脑袋:“卧槽!这块肉全是瘦的坚决不能给你!”
孟季低下头抱住自己的娘子,哈哈大笑起来。
“…讨厌!”田园园打了他一下,自己也嘿嘿的乐了起来。
两人相拥良久,田园园问他:“你会纳妾吗?”
孟季想也没想道:“不会!”
没想到他这么斩钉截铁,田园园低头看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虚假的情绪来,可是这人目光纯净一点也不心虚。
“大户人家不是讲究三妻四妾嘛?你会不想纳妾?”
孟季摇摇头,笑道:“咱们家穷养不起她们。”
田园园追问:“等有钱的时候会纳吗?”
孟季认真的想了想,“不会,虽然有钱了依然会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她们还是会花钱!”
田园园伸手抱住他,有些伤感的说道:“以后你想纳妾的时候一定告诉我,千万不要骗我。我很小气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便回三河城。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孟季眯起了眼睛,危险的看着这个女人。
“三河城?你是不是想找高瞻去?”
田园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要是人家不嫌弃我人老珠黄,自然是可以的!”
“哼!你放心到时候我才不会放你走,你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卧槽,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孟季抱起她,冷声道:“至于!我很生气!”
田园园见他往床边走去,吓得挣扎起来,可是很快被他制住。
“还来?你是种马吗?”
“你若是愿意当为夫是种马,为夫也是愿意一试的!”
翌日一早,田园园吃过早饭便去找了海伯要信封。
在这里的信件分为两种,官府的官信和民间的信件。官信又分为普通信件和加急信件,都走的驿站。尤其是加急信件,什么六百里、八百里一般都是紧急军情时才会出现的,而且驿站属于军事机构,驿站运行起来自然是有优先级的,和现在的执行特殊公务的车辆一样,遇之避让。就是王公贵族的仪仗遇,按规定都是要避让正在工作中的驿站马匹和骑手的,更不要说是那些平民了。一旦在驿站马匹狂奔的过程中遇到没有及时躲开的平民,驿站马匹是可以直接碾过去而且不会被追究责任的,要是有人故意的阻拦,又被没马匹踩死,还会有牢狱之灾。可见驿站驿信的重要性!
田园园的走的是民间渠道,一般都是西下的商队带过去的,时间不定,还容易丢件。但是她用了镇远侯府的信封便有一定的保障功能。
在这个朝代除了军国大事谁敢走驿站啊!那是肩膀顶着头嫌累了!连荒淫无道的前朝皇帝也不曾“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海伯提着笔问道:“少夫人是往三河城寄信吗?”
田园园实在不会在信封这么小的地方写字,便请海伯代笔了。
“嗯,三河城回春堂高瞻收!”
海伯很快便写好了,他拿起来轻轻吹了吹,用火漆将信封封上,盖上了侯府的印鉴。
田园园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银子,“劳驾海伯您帮到城北走一趟,这是五十两银子,您看办!”上次给青娘送信花了她五两银子,这次不知道能花多少。在城北是全国各个商户落脚的地方,也是人们想送信了唯一的选择,反正是资费不菲。
怪不得有诗云家书抵万金呢,交通不发达确实是个问题。
海伯接过银子,叮嘱道:“老奴这就去,一会儿高御医该来了,您可别出去。”
“知道,下帖子不容易,我自然不会浪费的!您去吧!路上小心!”
送走了海伯,田园园双手交插在脑后,悠闲的在园子里闲逛起来。
她穿过无人的练武场,走在夹墙石道上,两侧都是深墨绿色的竹子,天一冷,整个园子里呈现出寂寥无人的惶恐感。
她对未来没什么规划,目前只想混吃等死。这日子吃穿不愁,还一点不用脑子正是她以前最想过的生活。
将石子扔进还未结冰的湖中,望着逐渐放大的涟漪,田园园百无聊赖中又想起她的大壮,也不知为什么这几日老是做梦,梦到和大壮在三河城的日子,心里总是对这孩子有亏欠,在自己身边时没有给予他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关爱,可惜时光荏苒没办法倒流了。
北风乍起,冰冷的风尾带来几分湿意,田园园望着头顶的铅云无声的叹息,转身回落樱园了。
走在湖边望着水榭上坐落的精致小楼,雕栏玉砌,确实也住着神仙般的人物。此时孟星惟和孟季都去上朝了,那里空无一人…
田园园推开洗秋阁的门,海纳也跟着去朝了,正是偷…拿的好时候。
在书房的篓子里发现不少纸团,有练字时扔的、有画画时画错的、还有心情不好随便扔的,她一一展开,脸上挂着猥琐兴奋的笑容。
忽然她发现一封信,信上的字明显不是孟星惟的。只见上面写道:“惟弟,近日可好?虽每日相见,但言交极少。吾有心问你近况,然实在无脸见你。修书一封,万望回信,兄祎。”
“这是周廷祎给孟星惟的情书呀?准备和好了?”田园园自言自语,随后还是扔进篓里了,“说不定,他还要呢!”
她拿了些字画便回去了,刚出了水榭便遇到马娘子扛着一捆柴禾从前面经过,身后跟着抱着几根树枝的晴好。
自从进府后田园园还是头一次见到晴好,马娘子看到她后慌忙把柴放到地下,躬身行礼:“少,少夫人安好!”
小晴好学着马娘子的模样也行了一礼。
“起来吧。”
田园园走了过去,两人都换上了府里统一的下人服看起来干净多了。她对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小女孩笑道:“小晴好,你来。”
晴好浑身抖了一抖,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还是不敢抬头。
田园园疑惑道:“怎么了?几日不见你不记得我了吗?”
晴好抬起头看见她,小嘴惊讶的合不上嘴:“管,管事。”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哈哈,小傻瓜我就是少夫人呀!你最近怎么样?”
话音一落,晴好伸手抱住了田园的腰。
马娘子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过来拉她:“晴好,你快放手,这是,少夫人。”
田园园摆摆手:“没事,她还小。”
埋在田园园腰里的晴好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她,哀求道:“少夫人不要把我赶出府里,我会乖乖听话。”说完,便哭了起来。
“你好端端的我干嘛赶你走,你还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呢!”
晴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芳,芳好姐,姐姐说,让你把我赶出去。我会很乖,很乖的!不要把我赶出去!”
“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赶出去的,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芳好说这些话呢?”
“她说我给她洗的衣服不干净,不帮她扫地……呜呜…”
田园园心里有了大概,安抚的摸了摸她头发,“少夫人知道这件事了,你跟马娘子回去吧。马娘子,平时芳好还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马娘子是个嘴笨的,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田园园也没生气只是先让两人回去。
她转道去了厨房,刘厨娘正在为午饭准备食材。
“刘厨娘!”田园园站在门口,冲她挥挥手。
刘厨娘抬头看到她,赶紧走了过来,边走边在围裙上擦手。
“少夫人怎么来了?是不是早饭没吃好?”
田园园微笑的说:“不是,我特地来问你一件事。”
“啥事?还让夫人跑这一趟!”
……
等田园园从厨房离开后,她便回去了落樱园。在园里没看到想见的人,倒是被气喘吁吁的海伯给抓住了。
“您跑哪去了?高御医都快等了半个时辰!快快随我去偏厅。”
田园园把这看病一事给忘了,光想着芳好的事情了。
随着海伯的碎碎念来到了偏厅,先和高御医见过礼后,他将一块白帕搭在田园园的手腕上然后开始诊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了。
“夫人没什么大碍,下官开些温养的药即可。”
海伯带他去开药,出门前田园园问:“不知高御医老家是哪里的?”
高御医拱手道:“下官来自衢州。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田园园:“没什么,好奇而已。”
高氏兄弟也是来自衢州,看来他们确实是亲戚,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海伯送高御医离开后又找了过来,说今天是初一要到祖祠里烧香。之前一直说要给公婆烧香,错了时候便一直没去,今天确实该去看看了。
家祠在府里东北角,门口种着两株树,一棵是松树,另外一棵还是松树。周围很静,刚踏入门内,便闻到浓浓的檀香味。
一进家祠,田园园顿时肃穆起来。
祠内正中间便是孟家祖宗牌位,两排燃着儿臂粗的白色蜡烛,室内灯火通明。
海伯从供桌上抽出三根香点燃,送到田园园手里:“少夫人,请。”
供桌最前面摆着孟季父母的牌位,上面的字影影绰绰她没看清。接过线香,她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大老爷,大夫人,儿媳田氏拜见公公婆婆。谢谢婆婆您的首饰,儿媳一定好好保管。”
从家祠里走了出来,天晴的正好。
第138章 倚老
下午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亲戚上门了。
“堂叔祖母?”
孟星惟斜躺在罗汉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床边点着火笼,橘色的火炭散发着灼人的热浪,整个房内温暖如春。
海纳坐在炭边吃着橘子,见老爹鼻子都冻红了,连忙给他倒了杯热茶。
“哪个堂叔祖母?”
海伯道:“就是,就是老侯爷的堂叔父的夫人,孟陶氏。”
“……她来做什么?”
多年不怎么来往了,孟星惟都忘了这帮趁火打劫的亲戚了。
海伯放下茶碗,回答:“说是府里有了夫人过来看看。”
“她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让长辉媳妇去吧。我就不去了,日后若是还有此事直接禀告她吧,不必往我这里来了。”
“是,侯爷。”
此时落樱园里,田园园正在练字,孟季则在一边指导她。
虽然他那手字也不敢恭维,可比田园园强上许多。
帘子被撩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芳好端着茶碗走过来,随后将茶放在书桌上,接着走到一边便没出去。
没想到下一刻海伯也走了进来,他道:“少夫人,孟老夫人已经在花厅等候,您得过去接待一下。”
田园园放下毛笔,问道:“孟老夫人?哪个孟老夫人?跟府里什么关系?”
海伯:“她是老侯爷的堂叔的夫人,娘家姓陶。”
“老侯爷堂叔的夫人?”这名称跟个绕口令似的,田园园重复了一遍随着海伯往外走。路上她问海伯:“这老夫人跟咱们出五服了吧。”
海伯算了算道:“确实出了。”
“以前可有来往?”
“没有,自从老侯爷仙逝后不曾来往过。当年侯爷和少爷年幼无人照料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哪里曾来往过。倒是大夫人陪嫁的田地、铺子、庄子,被这群土匪分了个干净!”
田园园拦住他,惊讶的问道:“你说大夫人的陪嫁被他们侵占了?!那为什么没有拿回来啊?”
海伯眼圈红了,叹息一声:“当年大夫人死的早,大少爷又是个甩手掌柜,那时老侯爷常年在外征战家中无人打理,不知怎么着就被这么人抢走了。”
“那大夫人嫁进来时可有嫁妆单子?这么多财产怎么能白白被占呢!那孟季就不管不问了吗?那可是他娘的嫁妆!”
“少爷也就是今年才回京的,想必还没动手吧!”海伯赶紧给他家少爷做下掩护,“哪能让他们这么逍遥,早晚得夺回来的!”
田园园点点头:“嗯,确实不能让她们这般逍遥法外去!这么多年不知道得了多少银子!”
一想起白花花的银子,田园园感觉心里有火燃燃雄起,瞬间小宇宙爆发了!
这边,炭盆的炭火小小的爆裂了一下,溅出数些火星子。
孟季将田园园刚才未写完的字写完,看着宣纸上两个截然不同的字迹,他低笑出声,两相对比下他的字尚且能入眼,倒是田园园的字歪瓜裂枣,缺痕少画,错别字一大堆,也不知道谁教的这般不用心。
忽然一只纤白的素手将茶碗放在他的手边,孟季望去是应当跟着田园园出去的芳好。他眸光微冷,把手里的宣纸放下,冷声道:“退下!”
芳好受惊般缩回手,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冷峻的孟季。
孟季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喝道:“听不懂吗?还不退下!”
“是,是…”
芳好捂住脸落荒而逃。
孟季将纸扔到桌子上,撩起帘子也走了。
孟星惟对着海纳伸手:“给我来一个。”
海纳从小筐子里选出一个最红的扔给他。
“府里买的吗?”
孟星惟剥开橘子皮,撕下一瓣放进嘴里,甘甜多汁。
“不是,别人送的。”
“哦,谁这般大手笔!这可是贡橘,有价无市。再来几个!”
海纳捧了捧橘子放到他跟前的小茶几上,“自然是秦王送来的!”
“咳咳!”孟星惟被呛了住了,狠狠地咳了起来。
“侯爷,您没事吧!”海纳扔掉手里的橘子,赶紧上前给他抚背。
孟星惟感受到男人的手落在自己的背上,不受控制的反手就是一掌,向他胸口拍去。
海纳目光一凌立刻往后一撤,堪堪躲过他凌厉的掌风,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侯爷,你是要杀了我吗?”
孟星惟收回掌,谦然看着他:“抱歉,以后莫要离我太近。”
现在落了个毛病,受不了男人离他太近。
海纳坐回老位置,拿了一个橘子开始吃起来,“侯爷你最近怎么了,我瞧着你有心事,要不要跟我说说,我帮你解决。”
孟星惟目光幽幽,他的烦恼如何对外人诉说。
这时帘子又被撩开,孟季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少夫人又给你气受了?”海纳幸灾乐祸的问道。
他挨着孟星惟坐下伸手在炭盆里烤了起来,“新来的婢女心术不正。”
海纳眼前一亮:“是不是那个叫芳好的,我瞧着挺漂亮的!”
“你要是喜欢,求夫人去。橘子挺好的!”
孟星惟斜着眼看过来:“你最近是不是鞭打了梁仕元的儿子,他可来我这儿告你的状了。”还上了帖子,不过被周廷祎压了下来。
孟季剥着手里橘子上的脉络,认真而执拗。他剥完手里的橘子才回答叔父:“他不违抗上峰的命令。军令如山,我没有斩了他已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了!”
孟星惟侧头看他,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床边,一脸的揶揄:“当真不是因为他妹子刁难你娘子,你找梁子庚的事?”
孟季面无表情的说:“我是那公报私仇小肚鸡肠之人?叔父说笑了。”
“你以前不是现在是不是就很难说了。”孟星惟对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还算是了解,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很护短。
“这些橘子真甜。”孟季将橘子一口吞了半个赞叹道:“哪家送的?还没过年呢,年礼就送来了?”
海纳:“哪是什么年礼,是秦王特意送给侯爷的贡橘,自然是万里挑一。”
“确实。”
孟季起身从篓里捧出两捧,放到床边的小茶几上。
孟星惟摆摆手:“我不吃,太甜了。”他看着橘子就想起那男人,心里的那道坎暂时过不去。
孟季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他抱起篓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嘀咕说:“两个大男人的吃什么橘子,该给我家娘子才是!”
“……侯爷,他全拿走了。”海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的不可置信,手里还有半个橘子。
孟星惟:“看到了,应当拿回去了。”
“真是见色忘友的家伙!”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轻柔而细小,不一会儿洋洋洒洒起来。
田园园脸上挂上最得体的走进花厅,左边的太公椅上坐着一个画着浓妆的胖老太太,穿着镶着狐狸毛的织金暗纹锦袍,额头上围着累珠勒子,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神色,绿豆一样的眼瞟了过来,萝卜一样的手指上戴着三个宝石戒指,在精致的小手炉上来回摩挲,简直可以和荒野女巫媲美了!
她身后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妈妈,神色和她如出一辙,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妈妈后面又跟着两个身段窈窕,年轻貌美的女子。
田园园默默叹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笑道:“堂叔祖母,远道而来,若是我招待不周,您多多担待!”
堂叔祖母眼皮一搭,不客气道:“刚见面连行礼都不曾?”说完,她用锦帕沾了沾唇角,不屑的扫了一眼眼前的女子。果然是乡野妇人连见礼都不会,还敢以侯府女主人自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田园园心里冷笑不已,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虔婆真当自己是候府正儿八经的长辈了。
她走到主位上坐下,摆摆手大度一笑:“不必多礼,您是老侯爷堂叔的夫人,自然也算是我的长辈。我虽为一品夫人,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
堂叔祖母噎了一下,她确实忘记这个村妇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了,自己只是个五品官的夫人,该行礼的应当是自己。可……她看了一眼长相普通、打扮简单的田园园,撇了撇嘴没说话。
田园园心里冷笑连连,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看不上某人还不得虚与委蛇,虚伪至极。
她面上的笑仍然如和煦春风,笑问:“不知堂叔祖母今日所为何事,让您兴师动众的跑这一趟。”
这话有些不客气,堂叔祖母眸光微动轻咳一声:“府里没个能担事的女人确实不行,你是长辉媳妇,进京许久都不曾过府向我请安,老身只好拉下脸瞧瞧我的侄孙媳妇。”说完,绿豆眼冷冷的扫了田园园一眼。
田园园神色未动,垂着眼理了理宽大的袖子,大脑分析着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这是在说她不知礼数,不敬尊长的意思吗?真是麻烦,这些眼高过顶的贵妇说话拐着弯的损人真是讨厌。
“老太太,您也知道我初入京城,府里上面只有有叔父,下无亲近姊妹,自然是无人提点。可若是些至亲长辈,想必叔父自会吩咐过府拜会。”
这番话下来,孟陶氏脸上挂不住。没想到这个村妇嘴上也是不饶人的,她的意思分明在说自己不是她们的至亲长辈,所以孟星惟连提都不曾提过。
若是其他人被一府的女主人这般说早就灰溜溜的走了,可她孟陶氏论辈分怎么也是叔祖母,虽出了五服也是最近的长辈了!
人老不止珠黄,脸皮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淡然一笑,仿佛不知道田园园的意思,厚着脸皮说:“也是。老身看你们府里人不多,来了许久也不曾见到婢女捧茶。明珠、珍珠你们过来,见见你们的表嫂!”
身后那两个女孩走了出来,对着田园园柔柔一拜:“珍珠/明珠见过表嫂。”
田园园伸手微抬:“快快起来,两位妹妹真是好看。”
孟陶氏用帕子点了点唇角,声音淡淡:“这两位都是我娘家曾侄庶女,平日里最得宠爱。老身见你刚刚来京,身边也没什么亲近之人,今天就留在你身边做个婢女也罢,做个妾室也可,一切看你的心意。”
若是真是宠爱了怎可能随意送人,庶女,看这情况在家里也跟个奴婢差不多,若真当了婢女,她们家能愿意,还不是过来做妾的!把自家孩子送来当妾室真是糟蹋人!
这时海伯端上茶水来,田园园端起茶碗浅浅的喝了一口,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发这个讨人厌的老太太。
孟陶氏扫了一眼珍珠,珍珠意会捧起了茶碗走到田园园跟前跪下,柔声道:“妹妹给姐姐敬茶。”
田园园放下手里的茶碗,忽然瞟见海伯的眼神,她脑中突然闪过一条线。这茶是万万不能接的,若是接了便是同意她进门。
她冷漠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的姑娘,看向孟陶氏,说道:“堂叔祖母,府中的当家人是我叔父,若是他成亲,自然是我叔母当家。您也知道我出身不好,哪里有什么发言权?”她轻轻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继续说道:“夫君之事,我自然不敢置喙。若是您将您的庶孙女送来作妾,我夫君若是同意我自然不敢有什么意义。”
“自古以来,内院之事都是妇人说了算。他一个男人如何管呢?只要夫人收下了,长辉自然也是愿意的!”
珍珠趁机说道:“求姐姐收下妹妹!妹妹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姐姐的恩情的!”
跟在孟陶氏的老妈妈也劝道:“我家这两位小姐,心灵手巧最是乖顺了,定能帮助夫人管理家事。”
田园园看着眼前几个女人,说是求人哪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求人,她也不说话低垂着眉眼,一副为难的样子。
孟陶氏见她油盐不进,心里火起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光,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严厉:“一个女人连后院都做不了主何谈掌家!”
田园园冷冷望着她,她也冷冷回望过来,两人眼神交汇,谁也不肯让步。
第139章 卖老
“您说的对,一个女人若是连后院做不了主,确实够窝囊的。”田园园凉凉的看着几个女人,这可是在侯府她的地盘,还能让她们在这里教她做人,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孟陶氏露出胜利在望的笑容,她就说嘛。一个村妇就是当了一品夫人,骨子里还是下等人,“这才对嘛!珍珠给主家娘子敬茶,以后要好好听话。”
珍珠柔柔应道,又将茶碗递进了几分。
田园园还是不接,看也不看地下的女子,她清清嗓子回道:“既然是我做主,自然还是以夫君的意见为主。毕竟女人要三从四德嘛,您说是吧。老夫人您让您外孙女给我夫君做妾,还得是先经过我家夫君的同意。”
“你,你,哼!”孟陶氏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过去了。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若是如此为难给你家叔叔做个妾室也可以!”
田园园哑然的看着她,惊讶极了,眼睛瞪的溜圆:“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一个晚辈如何做长辈的主?!这不是逾矩嘛?!像什么话!您家可以如此行事,我家万万不可以!毕竟还是侯爷府怎可以如此没有规矩!”
“啪!”孟陶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的看着田园园,怒气冲冲道:“你指桑骂槐的在说老身吗?”
那你以为说谁呀!田园园低头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厌烦至极,真是多说一句少活两三年。
珍珠恰好看到,只不过在田园园看过来的时候立刻又低下头了。
孟陶氏见她不说话,更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她指着田园园,萝卜手指抖的跟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似的,她万万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居然给她叫板。
“这两丫头不做妾室给你们做个丫鬟也行,总之必须得留在你们府里!”
田园园叹息一声,说话越发的不客气:“怎么贵公子光知道生孩子,不知道养吗?厚着脸皮往别人府里塞,知道的是为了傍个高枝,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家的女孩没人要到处白送呢!”
话说的极是难听,两个姑娘脸皮薄,立马脸颊通红眼里噙了泪。
孟陶氏强势一辈子向来说一不二,儿子儿媳从不敢有任何忤逆之处。今日被一个村妇连连拒绝不说还被指着鼻子骂,那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一晃差点过去。
她身边的老妈妈赶紧扶住她,顺着她胸口没好气道:“您可是高门大户的嫡女,又是翰林老爷的夫人怎么跟一个村妇一般见识呢!”
孟陶氏“唉,唉”地叫唤两声,中气十足的喝骂:“你,你个村妇,去把孟星惟给我叫来。我倒是看看一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如何当我孟家的祖母!!”
田园园双手抱臂,嘲讽一笑:“我当镇远侯府的主母可是叔父同意的,还有啊!尊称您一声叔祖母,您还真当是这家的长辈了?!您一把年纪了,白吃这么多年饭了,不知道什么是五服吗?还有啊,我奶奶活了一百多岁,你知道她平时如何养生的吗?看你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我告诉你吧!就是,从,来,不,管,闲,事!”
孟陶氏气的仰倒,也不要她贵夫人的气度,指着她骂:“你这村妇……”
“村妇,村妇,你除了村妇还有什么词!识文断字的,除了村妇没别的词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田园园索性骂个够,一个二个的披着贵夫人千金小姐的皮,肚子装着最最脏污的心。
“这是镇远侯府,我他…我乃一品夫人,你在这里倚老卖老,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海伯!送客!不速之客的客!”
“天爷呀!我孟家造了什么孽让你这泼妇进了门!张婆子去找侯爷,我当面问问,问问他是怎么当的家!快去!”
“您别着急,老奴这就去!”
张婆子连忙提着裙子跑出花厅。
田园园冷哼一声静静的看着她们作妖,她想起自己婆婆嫁妆的事情,不屑看着这几人:“造孽?我看是我们府造了孽被些豺狼虎豹瓜分个干净。怎么样?吃人血馒头的滋味好吧!”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血馒头,田园园看着她们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对了,应该是吃绝户!”说完,恶意满满的看着她。
“你!你血口喷人!”孟陶氏推开给她揉心口的明珠,怒喝道:“谁吃绝户了?你说话得有凭证!红口白牙的,没得诬陷我们!”
田园园笑眯眯的看着她,“瞧把您急的,我可没说是你吃绝户的。对了你这反应是不是叫做做做贼心虚啊?我读书少,还得请您指教一下!”
“你这没脸没皮的泼妇……”
“谁是没脸没皮的泼妇?”一声清冷的疑问从门外传来,话音刚落,孟星惟走进了花厅,身后跟着满脸冰霜的孟季。
孟陶氏见到叔侄来了,赶紧用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像是受到什么天大委屈了。
张婆子跟在后头也进了屋,扶住自家夫人安慰:“侯爷来了,定会给咱们主持公道的!”
这话说的好像田园园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堂叔祖母/堂曾叔祖母近来可安好?”叔侄俩跟孟陶氏氏见礼。
孟陶氏抽噎不止:“好,好。你们有心了!”
田园园向叔父福了福身体让出主位,孟星惟一撩下裳坐下。
孟季在右侧首位坐下,对媳妇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田园园从善如流的坐下。
现在主位换成了孟星惟,左手边坐着孟陶氏,她身后站着张婆子和两个庶外孙女。
右手边坐着孟季和田园园夫妻俩。
孟陶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哀声道:“星惟,长辉媳妇也太不知礼数,屡屡顶撞老身,如何能做孟家儿媳?”
“是吗?”孟星惟看向田园园,奇怪的问:“你是如何顶撞老夫人?”
田园园把事情经过精炼了一下:“堂曾叔祖母要将两个庶外孙女送府里作妾做丫鬟,可无论怎么样总是带着亲呢,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家女孩呢!再说夫君说过纳妾之事需要得到他的首肯,不得私自做主。侄媳便拒绝了。”
孟陶氏怒声反驳:“什么是作贱?老身见她孤身一人也没个帮衬,便好心的送来我娘家的女孩,两个女孩在家宠的如珠如宝,要不是看着一脉相传,老身如何舍得将自家女孩送来作妾呢!说的冠冕堂皇,分明是她不如我外孙女年轻貌美,嫉妒罢了!”
在她说两个女孩很得宠时,两个女孩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若是真的得宠还能让姑奶奶送给人家做妾?可见她在睁着眼说瞎话,这两个姑娘不知道在家过着什么苦日子呢!
孟星惟黑白分明的眼睛扫了一眼两个女孩,冷冷一笑,真当别人是个傻瓜吗?便起身维护自己的妻子:“叔父,纳妾之事确实如我娘子所说,需得经过我的同意方可行事,她自然不敢擅自做主。”
孟星惟正色道:“好端端的女孩怎么送我家作妾呢!堂叔祖母,这事确实不行。按辈分您的外孙女和我一辈,若是孟季真是纳了两位长辈为妾,那真是有悖纲常伦理。长辉媳妇处理的也算得体!”
田园园趁机插了句嘴:“堂叔祖母也说了,我相公不要也可以给叔父做个小妾!”
这句话当真是火上浇油。
孟星惟重重的哼了一声,冷下脸:“长辉媳妇此话当真?”
“当真,老夫人说的!”
张婆子虎着脸反驳:“我家夫人才没有说,是她胡说编排的!”
田园园啧啧两声,讥讽一笑:“敢说不敢认了呗!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脑回路都清奇,侄子看不上就塞给叔叔,总之就是一股脑的往侯府里塞。”
孟陶氏怒声指责:“你个村妇,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孟季脸沉的可以滴下水,声音里冒着冰渣子:“怎么没有!这里是镇远侯府,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侯府的少夫人!你家婆子都能说话,怎么我夫人在自己说个话都不行!这是什么道理?!况且我夫人是一品夫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田园园偷偷看了一眼孟季,见他冷着脸想必是气恼了,从进来到现在他说了两次话,都是维护自己的,啊啊!心里好像吃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
孟陶氏算是看出来了,这叔侄俩护短护的不行,根本不可能处置这个村妇。于是她眼睛一转,声音放软:“之前老身也说了为妾为奴都行,你们家大业大的收下这两个女孩吧!”
真是狗皮膏药!田园园烦闷的看着眼前几人,这高门大户怎么事情这么多,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没一天的安生。
“堂叔祖母那恐怕让您失望了,海伯送客。”孟星惟也懒得跟她费口舌了,直截了当的赶人。
海伯从门外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人高马大的海纳,恭敬有礼:“老夫人,请回吧!”
孟陶氏气的火冒三丈,恨声道:“你!好你这孟星惟,真是不识抬举,白瞎了老身的一片好意!”随后带着三人走了,出门前还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不识抬举!”
老虔婆终于走了,田园园长舒一口气,明明没干什么体力活却感觉很累。
孟星惟看向田园园,脸色肃然:“你这家当的不够火候,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田园园诚惶诚恐:“您说的是,侄媳知道了。”
“不能光是知道还需学习。”
“是,叔父。”
高门大户的嫡女从小学习管家之道、用人之道、杂算之道等,为了长大嫁为人妇后,能做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而田园园半路出家,即使有前世的记忆也多少有些照顾不到。最重要的是眼下没有一个靠谱的长辈教导,所有的事情她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若是家中有其他夫人这个家是轮不到田园园掌管的。
孟星惟自然知道田园园目前的处境,心里也有了打算,说了一声带着海纳便离开花厅。
田园园叹息一声。她最近老是长嘘短叹的,感觉自己都有些气短了,正好高御医开了些温补的药,确实该好好补补了。
孟季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头发,安慰她:“不必担心,今日你做的很好。”
“好吗?”田园园撅起嘴,她对自己的表现十分不满意,神色黯然的说道:“一,我觉得今天太过冲动和她们起了冲突,不像个官太太,有失体统。二,自己没解决问题,惊动了叔父。我真是没用连个老太太都斗不过,你说京城里的老太太战斗力可真不一般,我一直觉得自己脸皮厚,可跟她们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呵呵。”孟季低笑出声。
田园园不解的问:“你笑什么?你没看到自己媳妇今天吃瘪了吗?”
孟季看着娘子因为惊讶而睁的圆圆的眼睛,声音温柔:“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你便知道如何应对了!再说吃亏是福。”
“哼,那我祝你福如东海!”田园园抱着胳膊不满地瞪着他。
孟季求饶:“我说不过你,下雪了看看吗?”
“既然你如此希望我看看,我勉为其难的看上一眼吧!”
“我该谢谢你的抬爱吗?”孟季难得油嘴滑舌。他见她的手冻的通红,便伸手牵住,冰冷的触感像是一块寒玉,心疼的搓了搓。
田园园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情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
此时此刻,他真是极好的夫君!
屋外小雪如米粒,飘飘扬扬像芦花,也像柳絮,薄薄的铺在远处的青瓦红墙上,像是深秋早起的冰霜。
两人依偎着看了一会儿雪景,田园园看着头顶的铅云,忽然想起今天和那个小丫鬟的约定。
田园园扯了一个理由好借机溜走:“你忙吧,我先回落樱园了!”
不过,孟季没有公务,自然有大把的时间的陪着娘子,温和的看着她;“今日不忙,我与你一道。”
你不走我咋出府啊!若是想出府他一定会跟着去,他一去不就发现自己拿他最最敬重的叔父隐私赚钱了吗?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田园园轻咳一声,抬头望着孟季,目光严肃:“夫君,你可知自己是周王朝骠骑将军!”
第140章 教育
孟季第一次见她如此严肃,不由地正色道:“自然,承蒙圣上厚爱。”
田园园点着他的胸口,开始嘴遁模式:“那你今日有没有读兵书?有没有思考以前的你打的仗?有没有反省自己哪里还有不足之处?打仗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今日少看些明日少看些?那一个月一年十年呢?经年累月便落下更多,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一步退步步退!”
“娘子说的极是,为夫这就苦读兵书去。”孟季摸了摸胸口,他觉得良心好疼。薆荳看書
“如此甚好,孺子可教也!去吧,为了大周朝的明天继续奋斗!你将会是新的战神,名满天下!”
“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卓尔不凡,高瞻远瞩!娘子,我走了!”
孟季打完了鸡血,激情满满的去奋斗了。
终于支走了碍事的男人,田园园高高兴兴的回去换了身衣服。
冒着漫天的小雪,田园园赶到了以往的相约偏巷,便看见那姑娘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姑娘见他来了娇俏的笑道,两团脸蛋红扑扑的。
田园园问:“你家小姐同意了吗?”
姑娘羞涩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请小哥一定要交给侯爷!”随后又掏出一个钱袋子和一块玉佩,一并交给了她。
田园园接过信和银子,放进怀里后又把玉佩接了过来,入手这一刻才发现玉佩不是玉佩,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乳白色的圆环上在外围边缘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内围则雕着小字……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心惊胆战的熟悉感。
那姑娘看见她在骨玦上又扣又摸,立刻柳眉倒竖,出声叱骂:“给我住手!你这个轻浮登徒子居然胆敢对我家小姐的贴身之物不敬重!这是你这等下人能摸的吗?”
田园园在她骂人的时候赶紧收回怀里,谄媚一笑,嬉皮笑脸看着她:“你本来生的就可爱,这一生起气来更是娇俏可人!”
“讨厌!油嘴滑舌!走啦!”
“等一下!”田园园拦住那姑娘的去向,笑着问道:“认识许久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何况你家主人了!”
姑娘柳眉倒竖,看来又恼了,“我可不能告诉你,这可关系着我家姑娘的闺誉,怎能随便告诉你呢!快快让开,我要回去了!”
“行吧,不告诉拉倒。不过你说的骨玦是什么,是刚才那个有很多花纹的玉佩吗?”
“真没见识,连是不是玉都分不清。”姑娘狡黠的眨眨眼,笑道:“我家主人是南庸州的人,族中有佩戴骨饰的习俗。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见。”
以骨为佩,这个习惯可真特别。田园园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赶紧回家了。
夜晚,田园园躺在床上,孟季坐在床边剥橘子,温暖的炭火驱走了冬夜的寒冷。
田园园把玩着两颗橘红的橘子,在现代烂大街的水姑娘,到了古代成了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的水果。
她记得那姑娘说过他们是南庸州来的,若是家中有人在朝廷做官,孟季可能知道什么。
“哎,你知不知道京城里有谁是从南庸州来的?”
孟季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净净手。
田园园将嘴里的橘子咽下,催促道:“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知道,户部尚书宋大人是南庸州人士。怎么想起问这个?”
“哦,没啥。对了南庸州在哪个地方?”
“南庸州是大周朝最南端的州府,距离京都千里之遥,地理位置与西北肃州差不多。”
“涨姿势了。天晚了,睡觉吧!”
田园园躺进被窝里,打起了哈欠。她今天跟老太太吵架,又费神又费力,这会儿沾上床就开始发困了。
孟季脱下外袍,钻进被窝里搂了住她。
屋外米粒般的小雪已经被鹅毛大雪所取代,无数雪片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了下来,落在青瓦上、红墙上、树枝上、青石板上,霎时间,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全似玉尘消更积,半成冰片结还流。
翌日一早,雪还在下。屋外已是雪的世界,屋顶、墙上、树上、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目光所及之处天地浑然一色。
今天是休沐日,孟季吃过早饭后,拿着大扫帚在园里扫雪,等落樱园里的雪已经扫完后,他便扛着大扫帚去扫其他地方的雪,现下府里除了孟星惟外所有人都在扫雪。
田园园拿着小扫帚在湖边小道上偷工减料的扫着雪,正好看到晴好也在另外一头打扫呢。
“晴好!”
田园园冲她摆摆手。一个人太无聊了,芳好这丫头除了早起梳头、一日三餐送饭过来,就没怎么见过人影。
她也觉得自己御下有问题,但是在接受了二十多年教育和平等思想的熏陶下,她心里没觉得这些下人与她身份上有什么不同,当下人只是她们的工作付出劳动拿到工资而已。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封建社会不适宜,惊世骇俗,可是一个人的三观以成是很难改变的。
就像现在,每次看到晴好她都有种压榨童工的罪恶感。
“少,少夫人安好。”
晴好小心翼翼的福了福小身子,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本夫人好的不能再好了!”
田园园蹲下身体抓来她的小手,她的很冰,手背上已经皲裂,望着晴好懵懵懂懂的小脸,不由地长叹一声。
晴好瑟缩的盯着夫人:“您,您怎么了?”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摇摇头。随口又问:“芳好呢,怎么没看见她?”
晴好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摇了摇小脑瓜。
“你去忙吧。”
田园园呵呵了手目送晴好离开,之后她立刻调转车头大步流星向长园杀去。
芳好拨动火盆里的木炭,几点火星蹦溅出去,秀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这么冷的天傻子才出去扫雪呢,人手不够也不能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扫雪不是!
她搓了搓自己白嫩的手背,打量着自己的手,修长纤细白嫩,这么漂亮的手怎能干粗活呢,就是给少夫人梳头还嫌弃她的发质不好,像她这么好看的女人怎么能当个下人呢。
若是,若是…少爷能多看她两眼就好了。也不知那丑女人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少爷对她死心塌地……
“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寒冷的空气瞬间扑入房内。
芳好转头望去,刚才在心里还腹诽的人现在正站在门口,满面冰霜。
“少夫人……”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其实少夫人很好伺候,每天不过给她梳梳头送送饭而已,若是想沐浴也从不使唤去干提水倒水的粗活,许是少夫人对她太好了,让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芳好,明日起你和刘厨娘一间屋子,每天给我梳过头后跟着马娘子干活吧,除了早起梳头以后不用来我身边伺候了。”
田园园冷冷盯着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慈不掌兵,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她和孟季尚且冒着严寒扫雪呢,一个买回来的下人烧着她家的炭,穿着她家的衣服,吃着她家的饭,住在她家的屋子,拿着高工资,结果呢好吃懒惰不说,还仗着不知哪来的优越感还欺负其他下人。这样的心术不正之人,留在家里到底是个祸害,不过还不到时候。
芳好可不想跟着马娘子干活,立刻跪到地上,委屈的狡辩:“夫人,夫人,奴婢早上一直在扫雪,不慎弄湿了鞋袜,这才回到屋里烤烤火……”
田园园才不信她的鬼话嘞,一进屋她就看见芳好的鞋干干净净的,若是扫雪弄湿了鞋袜也该有烤后的痕迹。她是御下不严,容易心软,可不是个傻子,以为随便几句话便能蒙的她团团转!
她看着芳好的头顶,目光冷然:“你若是还想留在府里便跟着马娘子,若是不想明日我便差人找钱牙婆过来给你再找户人家。”
“奴婢,奴婢愿意跟着马娘子,求求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偷懒了!求求您了!”
“你走与留,就看日后你的表现。”
田园园说完就离开了,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她呼出一口白气回去了。
路上看到了一甲和二甲,他们是府里新来的小厮,海伯回禀她的时候田园园随便给取了名字,虽然起的有点粗糙,可是两孩子长的白白净净的。
“少夫人!”
田园园对两人吩咐:“吃过午饭后,所有下人我园子里开个会,记得一个都不许少。”
“是,少夫人!”
“没事了。忙去吧!”
田园园背着手在园子里逛了起来,雪落无声,静谧的洒在偌大的园子里。
她在湖边的石道上慢慢走着,迎面看到孟星惟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锦袍,更称着面如白玉,唇若涂丹,在这漫天的雪花里像极了画中人。
他背着手走着,身后跟着海纳。
“叔父大人安好!”
田园园快走几步给他请安,在他好看的脸上悄悄的看了几眼。
孟星惟点点头:“嗯,天冷回去吧。”
“多谢叔父关心,您这大冷天的出门吗?”
孟星惟点点头,绕过她准备走了。倒是海纳告诉了她:“中午有人请客,午饭不回来吃了。”
田园园微微一笑:“哦,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等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后,田园园提起裙摆飞快的跑回园子,她要趁着主仆俩不在家赶紧把那封信放进去。
谁知脚下一滑,绊了个狗啃泥。
“……卧槽!”田园园在雪里翻了一个身,身上沾了不少雪,她躺在雪里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四下里静谧无声,唯有雪花簌簌。
孟季扛着扫帚出现在她的头顶,他俯下身体看着雪堆里的娘子,温声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田园园哈哈笑了起来,女子爽朗的笑声在园子里回响起来。
“奇怪的女人。”孟季宠溺的看着她。
午饭后,家里所有的下人都来到了落樱园里,她们站成一排等待少夫人训话。
所有下人包括刘厨娘、马娘子、芳好、晴好、一甲和二甲。至于海伯和海纳那是家人不能当下人看。禾娘嘛,人家任劳任怨,维持原状就好。
孟季在田园园的小书房里练着字,从半掩的窗子里可以清楚的看见田园园挺直的背影。
田园园清了清嗓子,开始训话:“为了加强你们的思想教育、认清本职工作、端正工作态度。以后每七天就开一次会。在这个会上呢,你们可以把工作中的难处、生活上的困难和人际交往里的冲突都可以说一说,来,大家畅所欲言吧。”
少夫人的说的字都知道,可是组在一起却听不懂。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年纪最大的刘厨娘开口问:“少夫人,您说的人,人际交往的冲突是什么意思?”
田园园微微一笑:“芳好原来和晴好住在一起,但是今天我让她和刘厨娘你住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一甲和二甲住在前院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摇摇头,刘厨娘和马娘子不约而同看向脸色发白的芳好,晴好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田园园将她们的反应一一看到眼里,看来刘厨娘和马娘子是知道芳好与晴好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袖手旁观呢?多半还是因为芳好是自己贴身婢女的缘故。
“以后晴好跟着我,芳好跟着马娘子干活,你们各自职责不变。还有,在候府里你们的地位相同,没有谁比谁地位高之说。就拿晴好说,她以后是我的贴身婢女,但她没有资格让芳好给她洗衣服、打扫卫生……”
芳好脸色苍白,瑟缩的站在那里。往日她仗着自己是少夫人婢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刘厨娘和马娘子早就不满了,可是她们也是刚来府里,不知道主人家的脾性故而不与她计较。
今日一事,她们知道了少夫人是个品格端正,关心下人之人。
几人应下,田园园便叫她们散了。
她回到屋里,两人腻味了一会儿,孟季便去补觉去了。
第141章 有孕
田园园则拿着书信去了孟星惟的书房,将姑娘的书信塞进桌子上公文里后,便快步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海纳便从屋顶落了下来。
晚上,孟星惟刚回到洗秋阁,海纳便将今日田园园来阁里事情报告给他。
孟星惟接过那封信,打开看了一眼就扔给了海纳:“烧了,当不知道。”
“是,还有夫人前些日子偷拿您的花和字都卖给宋家小姐了!”
海纳将信扔进火盆里,火舌窜了起来,很快吞没了信。
“长辉媳妇倒是比长辉机灵些…”
孟星惟推开窗户,室外冰冷的寒意灌了进来,他倚着窗望着外面的飞雪,等屋内的味道散的差不多,才将窗户关好。
田园园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早在第一次偷画的时候就已经败露了,只不过没被揭穿罢了。
孟星惟脱下外袍,坐在火盆边烤火,温暖的炭火驱走了深冬的寒意。
“她帮人送信收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海纳将他的外袍挂在衣架上,坐到火盆旁。
“亏了。给侯爷我送信才得一百两银子,这丫头还是不够黑。”
“侯爷,一百两可不少了。”海纳倒是挺佩服少夫人的脑瓜,没想到侯爷的那些废画和废字居然这么值钱,早知道他拿去卖了,要不然早就发了。有钱难买早知道,这么多银子白白浪费了,真是可惜,他懊恼不已。
孟星惟也没想到自己的画和字居然会有人重金求购,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这感觉很是奇妙,更多是觉得无聊,买的人无聊,做这件事的人也无聊。
海纳拨弄了一下火炭,“侯爷,年后少爷到西北驻扎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嗯,元宵后就得离京了。”孟星惟面色平静,西北大营离三河城约有百里,是大周朝抵御西夷的重要防线,“现在镇守西北大营的王将军年事已高,圣上已经准许他告老还乡了。长辉接替他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也是圣上的厚爱和肯定。”
海纳叹息:“只是,少爷刚与夫人团聚便分离,未免……”
“谁说要分离?少夫人也得跟着随军去。”自己侄子还没有生儿子呢,怎能与自己夫人分离,孟星惟挑眉一笑,田园园不去也得去!“他们还没有孩子,怎能分离呢!”
海纳深以为然,就是不知道少夫人愿意去吗?
这边田园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径已经被人知道,还在数着私房钱窃喜呢。在这姑娘身上田园园就赚了一千两之多,光是画和字就赚了九百两,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傻钱多吧!
“嘿嘿嘿……”
第二日,田园园来到偏街等那姑娘,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她来,天寒地冻,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了,她便往家赶去。
没想到路上碰到孟季,他和宋百川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他脚步微乱,脸颊酡红应该喝了不少酒。
田园园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伸出手准备吓他,结果刚一靠近,没想到下一秒天旋地转被他给扔了出去,扔了出去…
躺在雪堆里的田园园不可置信的望着昏暗的天空,她被自己的老公过肩摔了。
孟季虽然脚步虚浮,但是神智还是清醒的。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质问来人为何偷袭他。
结果,躺在雪堆里的人是他女扮男装的妻子?!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周围站着几个看笑话的吃瓜群众,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说啥呢,下一秒,出现了令人惊愕一幕。扔人的帅哥居然抱起了地下的男人,两人眉来眼去、秋波暗送怕不是龙阳之好吧!
帅哥抱着人大步走开了……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对不起,刚才伤着你没?”孟季懊恼的看着自己的娘子,“不要在背后接近我。你忘了吗?”
“我忘了。没事,冬天穿的厚,不曾伤着。不过你得抱我回家!”田园园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应当的。”
田园园依偎在他的怀里,刚才那点的不满早就消失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小肚子隐隐作痛。
“怎么了?”孟季见她眉头紧皱,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肚子疼。”田园园捂住小肚子,难道是月事要来了……说起月事,这个月事推迟了快十来天了。不会,这会儿要来吧!“快,回家!”
孟季加快脚步,忽然看到前方有个医馆连忙走了过去。
田园园见他不回家反而去医馆,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那啥,我快来月事了,回家就行!”
声音太小,孟季没听到。一进医馆他大声喊道:“大夫!大夫!我夫人肚子疼,您看看!”
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内堂走了出来,捋着胡子,指着医案前的椅子道:“将她放在那里就可。”
孟季将田园园放在椅子上,动作轻柔小心:“还疼吗?”
田园园皱着眉头点点头,小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疼痛还在持续。
老大夫一看椅子上坐着男人,还以为两人是断袖,脸色不由地僵了一下。但是医者父母心,还是捏起男人的手腕把脉。
这一把脉才知道此男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脸色好看了些,他捋着胡子,细细诊断。
孟季半揽着田园园,目露焦急:“大夫,我夫人如何?”
老大夫松开田园园的手腕,走到医案前坐下,温声道:“你夫人动了胎气,现在有些胎像不稳。不过她近日吃过温养的药,不碍事的,吃几贴安胎药就行了。她刚有身孕,不足一个月,切记劳累……”
两人不知道怎么出的医堂,孟季抱着田园园手里提着安胎药,站在医馆外许久才慢吞吞的往家里赶去。
直到了侯府门口,孟季才回过神。他的酒早就吓醒了,满脑子都是他将刚怀孕的娘子扔出去的事情!
田园园见他站在门口不动,脸色铁青,拍了拍他的胳膊:“到家了,放我下来吧!”
孟季摇摇头,迈着僵硬的双腿进了府,今天当值得一甲,见少爷回来了慌忙出来迎接。
孟季将手里的药包递给他:“去给刘厨娘让她赶紧给夫人熬药。”
一甲接过药撒开腿就跑了。
“没事,我肚子一点都不疼了。”田园园知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后怕,抱住他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安慰:“你看刚才的大夫说了我没事就是动了些胎气,吃几副药就行了!”
孟季现在浑身僵硬,心里阵阵后怕。刚才扔田园园出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顾及故而留了些手,若是他喝的再多些,手下不知轻重,恐怕不堪设想啊。懊恼自责的心情,狠狠煎熬着他的内心。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这时,海伯披着棉袍跑了过来,他手里提着气死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刚才一甲说您抱着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没事吧!”
田园园看着这个五旬老人如此关心自己,十分感动,笑道:“我没事的,海伯。”
孟季调整了田园园在他怀里的姿势,大步走了起来:“先回落樱园再说。”
落樱园,屋里已经烧起了火炭,整个屋子温暖如春。晴好估摸着少夫人该回来了,便提前烧好了火盆,茶壶里也沏好了热茶,就等少夫人回来了。
海伯推开门闪到一边让开路,孟季抱着田园园大步走进室内。
“晴好去让刘厨娘烧些热水来!”海伯吩咐道:“还有看看药煎好了吗?”
晴好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少夫人,接过海伯手里的灯笼赶紧去厨房了。
孟季将田园园放到床上,脱下她的鞋袜,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样了?”
田园园觉得小腹开始坠疼,很像来月经的时候的感觉。上一世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更何况生孩子了。怀孕这种事,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遭。
“有些不适,不严重的。”
海伯焦急的问:“少爷,少夫人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疼起来了?”
孟季脸色沉重:“园园,园园她怀孕了。”
“怀?怀孕了?!”海伯也惊讶的不得了,他老婆毕竟生过孩子,现在少夫人肚子疼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肚子疼?少夫人您发生了什么?可是摔倒了?”
田园园飞快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孟季,点点头:“我走着走着不小心摔倒了……”
“不是她摔倒了!是我!是我将她背摔扔出去的!”孟季打断了田园园的话,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海伯狠狠拍了他一下:“混账!你怎么能将她摔出去呢!”
“是我跟他闹着玩,他不是故意的。”
海伯焦急的看着他:“你看着少夫人,我去找海纳,让他去找高御医来。”
“海伯,我们看过大夫了。”孟季说。
海伯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宫外的能跟宫里的比!”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田园园无奈笑笑,伸手摸了摸孟季的脸,再次安慰他:“我底子好,不会有事的。”
“…对不住。”孟季的声音有些哑,满眼都是自责。
“高御医不是在宫里吗?怎么现在也能找去找他。”
“听说秦王府里有人病了,高御医这几日便住在秦王府里。”
“谁病了?”田园园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这里居然正孕育一个孩子。说到孩子又想起大壮来,她抬头看向孟季:“是不是大壮病了?”
“不是,大壮在宫里呢!别瞎想了。”
“不是他就好。”
这时刘厨娘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药的晴好。
孟季接过药亲自喂田园园,刘厨娘放下热水拉着晴好离开了。
喝完巨苦无比的药,孟季拧了热帕子给田园园擦手擦脸,他擦的很细致,甚至给她擦了脖子。
许是热药进了肚子,冰冷的疼痛感缓解了,田园园觉得疲倦说了一声便睡过去了。
孟季放下帕子,踟蹰了一会儿,轻轻掀开被子……没看到不想看的东西,他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在他小时候,母亲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他还记得母亲失去孩子时,两腿间血流不止,当晚那个孩子便没了。
许是这件事在他年幼时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所以才让他这般紧张。
田园园的脸很白,往日润红的唇也没了血色,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紧紧抿着唇。
屋外传来说话得声音,没多久海伯领着高御医进了屋,此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避嫌了,高御医直接进了内室。
“深夜叨扰,对不住了!”孟季起身致歉:“内子怀孕了,情况不太好。”接着将田园园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在床边,方便他诊脉。
高御医拱手还礼:“无碍。”说完,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良久,高御医放开她的手,孟季将田园园的手再次放进被窝里。
“高御医,如何?”
“夫人确实动了胎气,之前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导致胎像不稳,现在已有坠胎之像。”
“坠胎?”孟季觉得手脚发冷,面如土色。
海伯脸色也沉重无比,希翼的看着高御医:“大夫可有什么办法?”
高御医严肃的看着两人:“坠胎又称漏胎。夫人平素体虚,脾胃久虚,中气不足,不能化水谷为精微,上奉于心而生血,气虚不足以载胎,血虚不足以养胎元,容易导致胎动不安或胎漏。再加上她今日受了严重冲撞,故而胎动不安,腹痛坠下。我开些补血补气养元的安胎药,记住每日三次,按时服用。还有切记不可劳累、房事、少走动多卧床休息。”
“多谢,高大夫!”孟季继续说:“今天娘子已经吃了些安胎药。”
“还有药吗?我看看。”
海伯连忙去厨房拿药去,孟季领着高御医去小书房开药方。
等两人回来,海伯也拿着药回来了。
高御医打开药包翻看了一下,道:“只是应对普通的胎像不安,等夫人的胎坐稳了再喝不迟。明日再喝我的药,等七天后我再过来。若是期间夫人有任何不适千万来告诉我!”
第142章 补品
“多谢,高御医。”孟季拱手,“海伯您送送高御医。”
“这边请!”
海伯将高御医送了出去,出门时又送了一百两银子。
高御医没有推让微微一拱手:“多谢你家侯爷的好意!”
海伯还礼:“哪里,我们才该谢您呢,累您深夜来这一趟。”
“医者父母心,应该的。”
两人略微寒暄几句,高御医上了门口的马车,海纳等他坐稳便驾起马车将人送了回去。
海伯没去落樱园,反而去了洗秋阁。
孟星惟也没有睡,倚在床架上,手里拿着书,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侯爷!”门响了,海伯走了进来。
孟星惟抬眼看着他:“如何了?”
“高御医说少夫人坠胎之像,需要好生将养着。”
“唉!”孟星惟放下手里的书,长叹一声,盼来盼去的孩子终是来了,没想到却也不太好,他叮嘱道:“这几日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厨房那边也盯紧了。”
“侯爷莫要忧心,高御医医术高明想来没什么事。”
“但愿吧!”孟星惟扣了扣眉头,“明日我给长辉告假两日,让他专心陪伴少夫人吧。”
“还是侯爷想的周到,老奴这就去。”
深夜,落樱园。
田园园睡得不安稳,小腹隐隐作痛。她眼皮颤动了两下醒了过来,半睡半醒的孟季很快觉察出她的动静,伸手将她抱住。
田园园迷迷糊糊得问他:“我没事吧?”
孟季在她额头亲了亲,低声回答:“没事,你睡吧。天还早!”
“嗯。”田园园闭上眼很快又睡了过去。
孟季抱着她,良久,叹息了一声。
田园园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她支着身子坐起来,忽然小腹里传来隐隐的坠痛感。她吓了一跳,又慢慢躺回床上。
屋内温暖如春,除了她一人便没有其他人。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儿,珠帘响了起来,孟季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你今天没去上朝吗?”除了休沐日,这个时间正好是上班时间。大周朝还挺人性的,每隔十天便可休沐一日。
休沐日,顾名思义就是休息沐浴的日子。这里的人卫生习惯有待改进,十天能洗上两回就算是讲究人了。孟星惟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熏香,田园园觉得他是为了遮掩身上的味道才把衣服薰的香香的。
孟季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肉粥来,坐在床边准备喂她,
“等等,我还没洗漱呢!”田园园可是很注重卫生的,她呶呶嘴示意孟季给她拿青枝和青盐。
青枝是这里的牙刷,青盐是牙膏。
孟季只好放下肉粥,拿了青枝和青盐过来。
等田园园洗漱完毕后,孟季将她扶坐起来开始喂粥。
田园园不习惯别人喂她东西,伸手去接碗:“我自己来吧。”
“我来。”孟季低声拒绝了,舀起浓稠的肉粥喂到她的嘴边。
田园园张嘴吞了下去,粥里面有瘦肉、青菜还有山药,又香又糯非常好吃。很快一碗就下肚了,不过光喝粥了,没什么饱腹感还有些意犹未尽。
孟季从食盒里又拿出一碗吃的,一股奇异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田园园嗅了嗅,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她好奇的看着孟季手里的碗:“这是什么?”
孟季坐到床边,轻轻舀着碗里的汤水:“参汤,叔父送来一根人参。”
孟星惟一大早从自己的内库里拿出了一根百年老参,特地给田园园补身体,顺便揍了孟季一顿。别看叔父长的好看秀气,但他可是武将出身,拳脚很是厉害再加上孟季不敢还手,于是被狠狠揍了一顿。现在衣服下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偏偏还只能忍着,不敢对她说。
田园园点点头,眉眼弯弯:“叔父也知道了?他去上朝了?”
“嗯,叔父给我告假了两日,这两日我会在家好好陪你。”
喝完参汤不久,田园园的肚子里上蹿下跳,仿佛有几个小人拉扯她的肠子。
孟季见她坐立难安,以为她小腹又开始疼了,忙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人们常说憋尿能行千里,拉稀寸步难行。
田园园狰狞的看着他:“我虚不受补,快带我去净室!!”
孟季双目一凌连忙抄起她向净室里飞奔而去。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真是一首好诗!
解决完个人问题后,田园园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刚才上厕所时她看到底裤上有些粉色,应当是出血了。不过她没敢说,怕加重孟季的思想包袱。
晴好过来送安胎药,田园园端起温热的药一饮而尽。
“真苦呀!”
小晴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你来!”田园园对她勾勾手指,等小晴好一靠近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就你知道!”
小晴好吐了吐小舌头,抬眼看了眼孟季,行了一礼下去了。
孟季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这是什么?”田园园躺在床上看着他手里的布包。
“蜜饯。”他早上去药堂拿药时买的,以前生病不肯喝药,叔父都会买些蜜饯哄他的。他拿出一颗递到田园园的嘴边,笑着看她:“喝完药再吃它就不苦了。”
“……我不是小孩!”她说归说,还是乖乖吃了下去。
孟季坐在床边,两只大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你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哪也不去。”
田园园:“我才刚醒,睡不着。”距离她醒来不到两个小时,又不是猪说睡就睡!
一盏茶后,田猪猪睡的哈喇子直流。
这几日田园园在床上吃,床上喝,除了上厕所几乎没有下过床。如此过了七日,高御医过来复诊,确定她没事后生活才恢复正常。
不过,晴好不知道被谁教的。她只要在外面溜达了两刻钟,就被她催着回房里休息。看账本不能超过两刻钟、看书也不能超过两刻钟、不能久站、久坐、躺着到不睡不行了。
她实在无聊就开始练字,刚写了几个字就被晴好催促着休息。
“晴好,你说谁教你的?”田园园坐在椅子上捧着茶质问她。“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接触时间长了,晴好也不怕她了。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可爱,她小声地说:“没有,没有。奴婢最喜欢夫人了,可是少爷说了你肚子里有了小少爷,不能劳累的!”
“你听少爷的还是听夫人的?”田园园坏心眼的问。
晴好作难了,纠结着看着田园园。少爷和夫人都是主子,她该听谁的呢?
田园园将茶碗放下,催促道:“说呀,不说中午不让你吃饭。”
晴好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在夫人面前听夫人的,在少爷面前听少爷的。”
田园园惊喜一笑:“哎呦,不得了呀!你这小丫头情商还挺高的!你这小机灵鬼!”
居然还知道两面讨好,不错,不错,是根墙头草的好苗子。
小丫头逗逗就行了。
晴好该去端补品,说了一声欢快的跑出去了。
孟星惟下了血本,光是小儿手腕粗的人参、上好的血燕送了好几次。人参都是上好的百年老参,燕窝完整没一根杂毛,可见价值连城。不过现在都给她炖了补身体,不到几天,整个人气色红润,精气十足,身体好的能打十头牛。
下午田园园窝在床上看话本,孟季下了朝换过衣服就来了。
两人腻味歪着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晴好进来回话:“少夫人,海伯来了。”
田园园坐直身体,让晴好叫海伯进来吧。
孟季和田园园相视一眼,什么时候海伯这般外道了,平日里来园里禀告事情都是自己站门外叫一声,今天还让晴好过来通传。
这不海伯领着一个穿着富贵的老嬷嬷进了外厅,隔着珠帘和屏风对田园园说:“少夫人,公主府的嬷嬷来替长公主送些补品。”
长公主给她送补品?田园园和孟季相视一眼,孟季回道:“劳驾长公主挂念了,天寒地冻还想着我家夫人,改日孟某和夫人定然登门拜谢。今日我夫人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感谢,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那嬷嬷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听闻夫人有了身孕,我家长公主特地命我给您送些宫中的补品,您好生将养着明年定会给将军生个大胖小子。”
“多谢长公主还想着我,承嬷嬷吉言了。”田园园温声说道。
她声音绵软似乎气息不稳,嬷嬷也不敢叨扰太久说了几句好话就走了。
“长公主都知道我怀孕了?”田园园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季,她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怀孕的,“京城的信息网也太发达了吧!”
“应该是叔父给我告假时消息传出去的!”孟季揽住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你累吗?要睡会儿吗?”
田园园刚要说不累,晴好又来禀告说是海伯来了……
一上午海伯来了六回,能进屋回话的都是位高权重的,还有好几个过来送礼的官阶没有孟季大,只能送了补品拿些赏赐便走了,连宋尚书家也送了大礼过来。
光是礼单就有厚厚的一踏。田园园得意忘形的甩了甩礼单,礼单哗哗作响,“瞧见没有,看我这人缘。就这些好东西,这辈子都够吃了!”
孟季摸了摸她的脑瓜,笑着夸赞:“真是厉害呢。”
“嘿嘿嘿…”
下午,田园园刚准备睡个午觉,晴好过来禀告说郑夫人过来看她。
乍一听,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郑夫人是谁,等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郑夫人就是夏生花呀。
夏生花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窈窕几分,不知是不是孕吐的关系。
她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晴好给她端了杯茶和点心,收了托盘站在一边。田园园笑着让她下去休息,她们自己说话就行。
夏生花捻着点心,看着晴好离开,眼神露出几分疑惑。
“看什么呢?”田园园端起茶喝了几口,打趣她:“几日不见,你气色不错,看来郑将军呵护有加啊!”
夏生花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喝了口茶水冲下嘴里的甜腻,苦笑一声:“还说我呢,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怀孕了,那些公主候门送来的补品像流水一样送了过来,就是些品阶微末的人家也在你家门口排成了长龙等着送礼呢!”
田园园一听这话,上午还沾沾自喜的心顿时凉了起来,后背发凉脑中不知怎地想起什么功高震主、结党营私等不好的事情。这孟家竟然如此的权势滔天,那这不是要抄家砍头的前奏……
夏生花吃着点心,没看到田园园震惊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你家叔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那些公主县主千金小姐们,哪个不想嫁给你叔父做你叔母啊,都上赶着讨好你。若是等你生完孩子后,这些女人又该打着家里的名义送好东西了……”
田园园脑子有点乱,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说这些补品都是他们家未出阁的闺女送的?”
“可不!长宁县主知道吧!她可是放了话,非你家叔父不嫁呢!难道长公主府没送礼来?”
“送了,送了不少。”田园园还是有点混乱,感情不是她人缘好,而是孟星惟的脸白啊!这些女人都想讨好孟星惟这才争先恐后的送补品来。想起那厚厚的礼单来,呵,都想做她叔母啊!连长宁县主也对孟星惟情根深种啊…
秦王,你好像撬了你外甥女的墙角了!你知道不?!
“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夏生花询问道。
田园园哈哈一笑:“管她们什么目的呢,给我我就收了,明年都不用自己花钱买了呢!”
她心里默默给长宁县主点了一根蜡,长宁县主你造吗?你最大的情敌不是满京城的高门小姐,而且你家舅舅!孽缘呀!孽缘!比起深藏不露的秦王,她还是比较喜欢长宁县主做叔母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夏生花神神秘秘的问她:“我看你婢女太小了,你这怀孕期间给你夫君纳妾吗?”
“啊?”田园园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她怀孕了就得给孟季纳个妾啊!
第143章 东窗
“主母怀孕后,纳妾是为了彰显大度与贤惠。若是不纳,就会被扣上善妒、气量小的名头。可是哪个女子不愿意与夫君一世一双人?”
“我这刚怀孕,就提了我陪嫁丫头给我夫君做了妾。”夏生花说着,目光忧伤,谁愿意把自己夫君让出去啊,“我夫君昨日才与她圆房。”她掏出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珠,“我原以为他跟别的男人不同……”
田园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反问她:“是他提议的,还是你提议的?”
“我提议的,十月怀胎怎好让他一直忍着。”
“那你心里愿意吗?”田园园不理解她的行为,女的怀胎十月就得忍着,男的为什么不行?
夏生花目光幽幽,叹息一声:“自然不愿意。谁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啊!我刚怀孕,娘家母亲就过来催促,说是不提贴身丫鬟就会把家中庶妹送来,我只好提了我的丫鬟。”
她擦了擦泪继续说:“除了我母亲,婆母也在张罗纳妾之事。我这刚怀孕便盯上我夫君,平素里婆母规矩大,即使怀孕了还得让我请安立规矩。夫君若是为我说一声话,便寻死觅活的,闹得极其难看。”
“那你娘家不给你出头吗?”田园园眉头紧皱,郑九川看着不像个妈宝男啊,怎么任母亲欺负自己媳妇呀。
夏生花闻言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姐姐,我生母早逝。现在的母亲是我父亲的续弦,自是不重视。再者我父亲乃是翰林院的翰林修士,不过从三品,我夫君是从一品武将,他自然不敢为我出头。我在家中除了腹中孩儿,已是无依无靠。今日与我夫君同来看望姐姐,实在是无人倾诉,心里难受。”她起身福了福:“给姐姐无端添了烦忧,还请见谅。”
田园园心疼的看着她,第一次见她笑容明媚如夏花灿烂,没想到背后也有诸多忧愁。
同一场游戏里,因而生为男人便是简单难度,而女人则是困难难度。
“你坐下,这哪里是烦忧,而是你把我当姐姐看说的真心话而已。哎!我竟然不知道女子怀孕就要为夫君纳妾之事……”
什么狗屁名声啊?要是孟季领着一个女子回家说:娘子,这是我新纳的小妾!那她,那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会疼!
“还是姐姐好福气,上面只有叔父,这府里就你一个女主人。”夏生花擦了擦泪:“女子出嫁,谁不是奔着一辈子。我原以为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她以为郑九州与其他男子不同,可是男人终究抵不住美色。
“我一直记得一句话,若是相信男人那张嘴,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你呀,放宽心。事已至此,先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说,再怎么样你是他郑九州的正妻,谁也越不过你的。你婆婆要是让你站规矩,你就装晕,晕了几次看她还敢不敢折磨你了。”
“还有别跟你夫君对着干,男人多哄着点,婆婆对你如何取决于你夫君对你的态度。男人嘛,多哄哄。你越是烦他厌恶他,就是把他从你身边推开。要是他也不站你这边了,你的处境岂不是更凄惨!”
夏生花起身恭敬一拜,脸上带了些笑:“姐姐说的有理,多谢姐姐点拨。”
田园园在现代看过不少婆媳剧,来到这里后居然没有婆婆,颇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啊!
“日后我好了去找你玩,我在京城里交的第一个好友就是你。”
“谁说不是呢,我见姐姐也有眼缘呢!”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儿话,晴好过来回话说郑将军要走了,夏生花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郑九州见夫人情绪不好,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她却一反常态的依偎在他怀里。
自从纳了妾后,夏生花便与他生了隔阂,不爱同他亲近。今日肯让他抱了,一时间想起从前两人恩爱的时光。
夏生花强忍着推开他的欲望,放软了身体。田园园说的没错,若是郑九州再厌弃她,那她的日子更不好了。
郑九州摸着她的头发:“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夏生花摇摇头:“夫君,我们是夫妻本是一体,何来对不住之说呢。前些日子是我不对,不该生你的气。”
“不说了,你可有想吃的?我们吃过饭再回去,如何?”
“嗯,我去珍馐楼吃八宝宴!!”夏生花恢复了吃货本质。
郑九州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尴尬不已:“要不吃兴隆居的卤肉如何?”
夏生花撅起小嘴:“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娘子,你在哪里学的?
吃过晚饭,田园园躺床上看话本,这话本写的是一个狐狸精爱上一个书生的老掉牙故事,不过剧情紧凑看起来还可以,尤其是那只狐狸精还是公狐狸,更是引人欲罢不能。
孟季从叔父那里回来,见她捧着书在那里傻笑,出声问:“看什么呢?”
田园园翻了个身,扬了扬手里的书,书皮写着:孽缘记。
“这个可有趣了!说以前有个书生寒窗苦读十来年,进京赶考,路遇大雨跑到一个破庙避雨,结果遇到一个美貌的女子。那女子叫三娘,说自己倾心于他于是在此等他,还自荐枕席。那书生见女子貌若天仙,自然是高兴不得了了,结果……”田园园一脸姨母笑:“被那女子吃干抹净了!哈哈哈哈。”
孟季不解:“什么叫做被那女子吃干抹净了?”
田园园嘿嘿笑了两声,很是猥琐:“书生以为有美女投怀送抱,谁知那女子竟然是头公狐狸,变成美女骗那书生呢,等书生被迷的晕头转向时就被那公狐狸反受为攻,自然是吃干抹净了!嘿嘿嘿…”
“……你看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孟季脸都黑了。朝中大臣里也有豢养男倌的,他也曾见过,也知道男子怎么行事的,不过他比电线杆还直,“以后不能看这些了。”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以前她就是个腐女,看惯了现代人写的耽美小说,没想到古人也这么开放,描写更是直白详细,用词还大胆,看起来很带劲。“我又不是男子,看看又如何!你要不要看看?”她想起这里的风俗,来了兴趣:“我听说这里的大官都养男倌。你跟叔父怎么不养一个?听说当男倌的男人都很漂亮?真的假的啊?”
“…你怎么这么有兴趣?”孟季眯起眼睛看她:“是不是想往家里招男人啊?”
那眼神威胁满满,田园园立刻怂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她又拉住孟季的手,摇了摇:“我听说有南馆,可不可带我去见识见识?”
孟季黑着脸看她:“你说呢!”
“不能就不能瞪什么瞪!”她眉头一皱,觉得小肚子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怎么了?”孟季赶紧扶她躺下,“可是肚子疼了?”
“嗯,都是你气的我!”
孟季反省自身,没干什么事啊!
“你不让我去南风馆,孩儿不高兴了!”田园园起了逗弄的心思,佯怒的看着他。
“……无理取闹!”孟季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南风馆可不是女子去的。”
“好吧,好吧。”田园园老老实实的躺好,孟季见她眼睛乱转指不定想什么歪点子呢,她肯定会找机会去的,与其让她自己乱闯,还不如放到自己眼皮底下呢。“等你身子稳固了,我带你去一次。”
田园园抓住他的胳膊,惊喜的看着他:“真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
“你真是我的亲亲夫君。”
晚上就寝时,女寝室宿管海伯来了。他看到孟季在田园园屋里很生气,三言两语把他赶走了……
可怜的孟季,自从扔了田园园一次成了孟家的罪人。
他在听竹轩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先去了祠堂给父母上了一柱香,将田园园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又看到香炉里还有未燃尽的香,知是叔父来了。
既然他也没睡,孟季便兴冲冲去了洗秋阁准备与叔父彻夜长谈。
洗秋阁,孟星惟正面临着人生岔路上最男问题。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惊骇慌乱。
秦王抓住他的手腕,目光阴沉:“那夜你不是很愿意吗?为何此时不愿意了?”
孟星惟狠狠地抽回手,脸如千年寒冰,声音冰冷:“秦王还请自重。天不早了,还请回吧!”
周廷祎冷冷一笑,坐回凳子上,拿起酒壶将面前的酒杯满上,“你若不是倾心于我,为何那夜在酒里下春药?”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不知道是谁下的。”孟星惟整了整衣袖,却没有坐下,“这不是我做的!你爱信不信!”
刚才两人还好好的吃饭喝酒,这周廷祎不知发什么疯,居然要强吻于他。
“你的府邸、你的住处、你备的饭菜和酒,不是你还有谁!”周廷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充满了不易察觉的疯狂:“那夜你如此热情,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吗?你还掩饰自己的内心吗?”
“你是疯了不成!”孟星惟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你我都着了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忘了,为什么你不能忘?!”
“忘不了!!”周廷祎脸色扭曲,神色痛苦。因为他爱他,深深爱着他。友情一旦变质,没想到竟然这般汹涌令他难以招架,“每到深夜,我的脑海里都是那夜你的影子,日日夜夜,每天看到你我又如何…”
“龌龊至极!那是个错误,是个意外!”孟星惟颓然的坐下,手指微颤,“你走吧!我们不能再错下去!”
“这就是你一直躲我的原因吗?”周廷祎抓住他的手,孟星惟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可是他的手像是铁箍纹丝不动,抬头看去,是他深情款款的目光,“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一直知道!我愿意同你一起!”
“放手!”孟星惟闭上眼,声音暗哑:“你日后登基为帝,是天子!不要让你父皇失望!让天下人失望!”他曾动心过,却也知道这是条不归路,所以不曾表明心意,可惜天意弄人!
若他是个平民百姓,两人还有些许可能!可他是大将军、镇远候,便万万不能!
周廷祎起身望着他俊美无双的脸,伸出手指在他的唇上婆娑,目光幽深:“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情…”
他俯下身体狠狠噙住孟星惟的唇……
“啪!”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外面的寒意打断了满室的旖旎,孟季冰冷的看着交叠的两人。
孟星惟猛地推开周廷,唇角鲜红,素日里洁白无瑕的脸上飞着霞红,平添了几分欲色,他惊骇的看着孟季:“长辉?!”一瞬间,魂飞魄散!
周廷祎回头冷冷看着孟长辉,目光不耐。
孟季此时觉得浑身发冷,他听到脑海深处传来崩塌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怒吼:“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
而后是铺天盖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叔父此时像是南风馆的青倌一样,他的骄傲!他的高贵!轰然倒塌!
他的叔父啊!是荒漠飞翔雄鹰,是高山上的雪莲,是九天的星辰,是凛凛不可侵的嫡仙……却被周廷祎那厮拽入肮脏的泥淖!!
田园园睡的好好的,忽然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她还在费力的睁眼时便被人紧紧抱住。
她伸出手摸了摸抱住自己的人,男人浑身冰冷应该从在外面回来。借着昏暗的雪光,男人浑身一抽一抽的,应该是在哭。
“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呢?”田园园拢着他的头发温声问。
孟季只觉得有千斤石头堵在心口难以宣泄,孟星惟的事情更令他难堪,却不知道如何告诉自己的娘子!
他是个铮铮汉子,受过再严重的伤都不曾掉过一滴泪,今日哭的这般伤心,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田园园没有再追问,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默默的安慰他,等他哭够了自己说吧。
夜色如水,男人暗哑的哭声像是一把钝刀,不停的割扯着脑海里回忆。
第144章 蜃楼
“长辉?你终于醒了?”
小孟季睁开眼,看到是孟星惟一脸的惊慌失措。
他的额头上肿了一大块,破损的皮肤流出了血。小孟季眉头一皱,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叔叔,我头疼……”
孟星惟心疼的抱起他,刚才他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头正好磕在地上,当时就昏迷了过去。
孟季抱着叔叔的脖子,喃喃道:“我不骑马了,我不骑马了……”
孟星惟心里钝疼:“不骑了,长辉不骑了。”
当晚,六岁的孟季起了高热,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孟星惟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个多月,等他病愈了,孟星惟也瘦的脱了相。
在病的迷糊的时候他时常哭着喊娘亲,可他父母亲早逝,身边只有叔父一个至亲。侯府日薄西山,直系唯有他们二人,自小便是叔父一手拉扯,磕磕绊绊的长大。
犹记得幼时被族人下毒,差点一命呜呼时也是叔父日夜照顾,后散尽家财,延请名医才保住他的小命。在无数个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孟星惟是孟季的父亲、母亲、叔父、师傅,是他此生最最尊敬之人。
然而,他却如同青倌,与周廷祎纠缠不清……
孟季睁开眼,一滴泪从眼睛里滴了下来,落在面前的被面上,留下一点痕迹。他昨夜哭的时间太久,头疼脑胀,连眼睛也酸涩不已。身上盖着田园园的被子,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田园园应该是起床了。
出神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掀开被子下床,刚走了两步门外传来叔父和田园园说话的声音。
他在屏风前停下,此时此刻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叔父。
孟星惟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想来昨晚一夜未睡,声音有些嘶哑:“长辉还好吗?”
田园园不知道叔侄俩发生了什么,不过昨夜孟季的状态确实不好,今天早上孟星惟又特地过来询问,应该是叔侄俩发生了争执了。
“昨天回来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应该还睡着了。”
孟星惟心里一紧,这孩子过了八岁后便没有哭过,即使受伤如何严重,也不曾有过软弱之态……突然眼前突然发黑,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
田园园反应还是挺快的,立刻扶住了他的胳膊,关心的问:“叔父?您没事吧?看您神色很差?”
孟星惟等待着脑中晕眩过去,便抽回胳膊,摆摆手:“无碍,你也休息吧。”
“您真没事?要不我送您回去吧!”田园园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灰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她心里微惊,不会是孟季发现了他和周廷祎的事了吧!有心问,但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两人都下不了台。
“无碍,你怀有身孕回去休息吧!”孟星惟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那您慢点,注意安全!”
屏风后孟季双目通红,拳头握的邦邦硬!
“你醒了?”田园园回到屋内便看见孟季站在屏风前,脸色铁青,目光也透出几分凶狠。她吓了一跳,抱怨出声:“吓了我一跳!你这是干什么?眼睛好像要吃人。刚才叔父来。你怎么不出来,是不是昨天叔父又训你了?”
孟季嘴唇煽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你没事吧?”田园园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出声询问:“你干什么去!”
“天冷你歇着吧。我练功去了!”他头也不回道,嗓子哑的厉害。
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田园园嘀咕着:“这爷俩不知道有什么矛盾了,一个二个神神秘秘的又不说,不愧同出一脉!”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田园园也没见到孟季的人影。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话本,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刚下了床刚穿上鞋,晴好端着炖好的燕窝走了进来。
“少夫人,燕窝炖好了。”晴好放下燕窝,进了内室看到田园园穿戴整齐要出去的样子。“少夫人,外面下雪了。您还是不要出去了!”
田园园坐到桌前,轻轻舀起燕窝,抬眼问她:“小晴好,你今天见到少爷没?”
晴好点点头:“少爷在书房呢。”
“他在那儿干什么呢?”
“不知道,可是少爷的脸好可怕,比平时还要吓人!”小晴好人还小,童言无忌。
田园园噎了一下:“呃…知道了。”
她又劝道:“少夫人,外面下雪了,您别出去了。”
田园园摇摇头:“得去一趟。没事的,我小心些。”
吃过燕窝,田园园便去了孟季的书房,身后晴好的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虚护着她,唯恐她摔倒了……就田园园这体格子,真摔倒了,晴好也就是个垫地的!
雪不是很大,像是米粒子一样扬扬洒洒,扑的人满头满脸。
田园园走的不快,在雪中信步走着。好在孟季的书房不远,很快便看到院墙露出的竹子尖。她哈哈了手,在脸上搓了搓随即揣进袖子里。五车苑墙角的水池里结了厚厚的冰,上面落了些雪,透过冰层还能看到几尾鲜红色游过。
她推开书房门,屋里也同外面一样雪洞洞的,屋内没有升火盆。
“长辉?夫君?”田园园轻轻唤了几声慢慢走进屋,孟季坐在书桌前低着头,手边放着三四个酒壶,还未靠近一股浓郁的酒气冲了过来。她捂住鼻子,轻声道:“你没事吧?吃饭了吗?”
孟季一抬头,通红的眼睛,冒着青茬的下巴,颓废疲惫的神态,像是经历过什么巨大的变故一样,眼球慢慢转动着,看着她又好像没看她,“你怎么来了?雪天路滑的。”
他的目光盯在田园园身后晴好的身上,似乎在责怪她,吓得小姑娘像个鹌鹑一样瑟缩在少夫人身后。
田园园隔住他的目光冲晴好挥挥手,小姑娘泫然欲泣的赶紧离开,离开前将门带住,隔绝了外面的冰寒。
“担心你呀?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伤身体。”
田园园走到孟季旁边揽住他宽阔肩膀,她不是特别会安慰人。最主要的是孟季宁愿独自喝闷酒也不肯告诉他,她心里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应该是孟星惟和周廷祎的事情被他撞破了,这两人当时不会在那啥那啥吧。
叔父被那啥后可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才几日两人就把持不住了……呵,男人!
孟季满腹的窝囊却不能对她说,他敬叔父为父,发生了这样事情怎么能告诉别人,摇摇头,只能三缄其口。
他抬头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心也如寒冬腊月,良久才叹息一声。
孟星惟与孟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谁也没说。反而孟季私下里吩咐一甲和二甲,若是周廷祎来了务必禀告他。可惜周廷祎却再没有登门,孟星惟呆在洗秋阁的时间更多了,连应酬都很少去了。
直到冬至过了,宫里来了专门教导宫规的嬷嬷。
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好和芳好特地过来打扫卫生。
芳好跟着马娘子干活,脾气收敛了许多,眉目低垂时多了几分柔顺。
田园园正在练字,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她的字也有点模样了,海伯就是此时进来的。
“怎么了?”
海伯说:“少夫人,除夕宫中宴请文武百官及有品级的家眷。今日宫里的嬷嬷入府教导了,您需得跟着学些。”
闻言,田园园放下笔好奇的问:“所有入宫的都会教吗?”
海伯尴尬笑了笑:“就咱家。”
田园园:“……就我一人?”
海伯眼神飘忽:“嗯。”
田园园:“哼!瞧不起人。”
可不是,满京城的命妇就独独过来教导她,这不是明晃晃的说她不懂礼数嘛!真是有点丢脸的说。
海伯:“少夫人您别生气,这个周嬷嬷是秦王府的……是老爷专门给你请的,除了咱们没人知道。”
侯爷也是要脸的,宫里的确派人来了不过被他挡下来了,然后自己偷偷请了人回来。
田园园呵呵一笑:“真是用心良苦。”真是讨厌,就不能说她身体不适不能参加什老子宫宴吗嘛!
这种场合看起来高大上,其实根本吃不饱,规矩还多。
海伯去请周嬷嬷了,田园园回到主厅等着。没多时,他领着一个美貌妇人走了进来。
周嬷嬷大约五十来岁,若不是脸上有些皱纹,谁能看得出眼前美貌的妇人居然已经年过半百。柳眉杏目,肌肤白腻,就是号称善于保养的长公主也得甘拜下风,如今一看还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
她笑容可掬,声音犹如徐徐春风:“奴婢参见国夫人。”说完,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田园园连忙起身扶她:“你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她却没起身,反而温柔的看着她:“少夫人,奴婢不单单给您行礼,而是按照宫规在给上位者行礼。”
这就开始了?连个缓冲都没有吗?田园园尴尬的返回主位坐下,学习她如何行礼。
周嬷嬷道:“今日所学便是女子礼节,其中稽首便是重中之重。稽首便是跪拜礼,行礼时,施礼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上(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头至地须停留一段时间,手在膝前,头点在手背。这是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礼,也是您进宫面圣时所行之礼!您可以试试。”
田园园走到她的旁边慢慢跪了下来,跪的过程中,周嬷嬷指出她错处:“跪地时要将前裾撩起。”
田园园只得再次起身撩衣服跪地,学着她的样子跪了下来。
这可让海伯心疼极了,“我家少夫人怀有身孕还请嬷嬷看顾些。”
“来时王爷已经说过了。”周嬷嬷说:“今天只学稽首礼,其他的慢慢学,只要在宫宴前学会就行了。”
“那便好,那便好。”海伯叮嘱田园园:“少夫人若是哪里不舒服可千万别忍着。”
田园园点点头,离宫宴还有一个来月呢,时间还早不着急。
接下来半个小时都在学稽首礼了,等田园园做的差不多了没什么毛病后,周嬷嬷便告辞了。
海伯去送的,田园园躺床上歇息去了。幸亏她才两个多月,要是挺着大肚子说什么也不会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躺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刚一睁眼便看到晴好捧着安胎药等着她呢。
“啊~~”田园园打了个哈欠,起身端过药入手温热,“刚煎好的吗?”
“我估摸着时间提前煎好了,这会儿您起来正好能喝了。”
“你这小丫头有心了。”
田园园夸奖了她一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巨苦差点吐了。为了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整个五官紧紧皱在了一起,许久才压下日益频繁的呕吐。
小晴好从怀里掏出手帕,帕子里包着酸苹果干,田园园捻起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说实话,她想吃高瞻做的山楂丸子,又酸又甜特别好吃,酸苹果干除了酸倒是不怎么甜。
她闲着没事又去练字了。
古代没那么多娱乐项目,不是绣花就是做些针线活,着实没意思。
一口气练了四张字后,她找了本新出的话本歪在罗汉床上,要说话本她最喜欢一个叫绝情郎,他写的多是市井里的恩怨情仇,文采斐然特别有代入感,故事曲折离奇扣人心弦,让人欲罢不能。
田园园只看了一本便成了他的书粉,便让孟季给他搜罗了绝情郎的所有的作品,不过,他似乎这两年才出道的一共才写了五本,本本堪称经典。
每到月半便是他更新或是新书发行的日子,这话本还是上个月到手的,她把上本看完后才开始看这本新书。
这本新书名字也怪,叫蜃楼(上),她翻开书皮便是引言,引言寥寥数语:说是一个官宦子弟名叫宁不非,在父亲遭人陷害获罪后流放千里,在流放的过程中机缘巧合逃了出来,那时他还年幼被人拐子卖入了南风馆。引言结束,应该是这上本的概括。
冬日的暖阳透过白色的窗纸照下来,手中的书本散发的着墨香,田园园看得如痴如醉,文中讲到小宁不非的颠沛流离险些冻死,不由地又泪流满面。
自从怀孕后,她的泪腺也进入二次发育动不动就要流个眼泪,伤春悲秋的,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儿是个圣母的缘故。
第145章 道理
她正伤春悲秋呢,房外传来海伯焦急的呼喊声:“少夫人,少夫人!”
田园园心头一惊,连忙穿上鞋走了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海伯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少爷和人打架了!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来!”
“走,看看去!”
听竹轩内,海纳倚着廊柱,脸色沉沉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怒气冲冲的说:“你做事为什么不能想一下后果?秦王是你想动便动的!今日若不是侯爷到的及时,你便早死在月黑的剑下!”
他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窝在房间的孟季抓出来打一顿,“也就是秦王脾气好,与你不一般见识!光是殴打亲王这一条,便是对皇子大不敬!咱们阖府上下等着午门去杀头吧!”
“滚!”屋内传来孟季困兽般的咆哮!
海纳顿时怒火攻心,一拳将对面的窗棱轰的粉碎,冷笑道:“你今天还能囫圄个的回来,咱们府里人还活下来,你以为沾了什么光!”
此时,田园园和海伯也到了听竹轩,一见海纳黑着脸铁塔一样杵着,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海纳缓了一口气,说:“今天秦王府里宴请,吃过饭秦王又留侯爷喝茶,少爷一听也留了下来。我与王爷的侍卫月黑留在房外,忽然听到里面起了争执声,当我们冲进去时就看到秦王被少爷揍了一拳,月黑当即抽剑向少爷刺去,幸亏侯爷反应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月黑?田园园想起周廷祎冷面侍卫,能当王爷侍卫的人,身手必定了得!
海纳看来气得不轻,恨声道:“也就是秦王不追究。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够咱们全家喝一壶了!从小到大惹了多少事,哪次不是侯爷给他擦屁股!”
田园园问道:“侯爷呢?没回来吗?”
“没呢,还在侯府!我去接侯爷回来!”海纳拱手了一下,转身离开。
海伯叹了一口气,冷不丁的看到旁边的粉身碎骨的窗户,嘴角抽了抽。
田园园推开听竹轩的门,屋里和外面一样冷。
“屋里冷,海伯升个火盆吧。”
“哎!少夫人。”
田园园走进最里面的卧室,孟季垂着头坐在床边,胸口的衣服被利刃整齐的划开,敞着口露出结实的胸膛,只是划破了衣服,皮肉无损。由此可见当时确实凶险!
火盆升了起来,温暖的火光烤着田园园刚才冻透的腿。
她走到孟季跟前,轻声说:“海伯,您休息吧。这里有我呢!”有些话还是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海伯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孟季,叹了一口气还是离开了。
“给你讲个故事吧。”田园园搬来一个圆凳坐在他对面,也不在意他听不听,说道:“在我的家乡呢,有一个叫梁山伯的书生,他进学院读书认识了另外一个书生。他们都是家中独子三代单传,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可是天意弄人,他们竟然相爱了。他们的家族将两人强行分开。另一个书生叫做祝,祝亭台,他自幼有个姓马的未婚妻,为了祝家香火的延续,他的父母让她们强行成亲。在娶妻的路上他路过一座新坟,坟碑上刻着梁山伯。原来梁山伯因为不愿意娶妻竟然自尽了!祝亭台见爱人已死,便撞死在坟碑上。下一刻坟墓打开将他的尸体拉了进去,没多久坟墓打开一对蝴蝶飞了出来。他们生前不能厮守,死后化蝶而飞,生生世世在一起。”
床上的人没动,他的眼睫煽动,像是一把小扇子。
“你这一个月来忧心忡忡是为了叔父和周廷祎的事情吧!”田园园开诚布公,主动掀开这层遮羞布。
孟季猛地睁开眼,幽深的目光像把利剑刺了过来,“你知道?”他的声音嘶哑冰冷,像是淬了血。
田园园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吞了口唾沫点点头,当然她不能说出春药的事情,若是孟季知道了,后果肯定很严重,只好硬着头皮推到他身上:“我分析的呀,你看你跟叔父这几天不是鼻子不是眼的,肯定是心里生了嫌隙。我原先不知道,但是你今天和周廷祎的事情,坐实了我的猜想。你再生他俩气的,而且叔父天香……”孟季不善的眼神飘过来,田园园立刻改口:“伟岸英俊,魅力无限,那周廷祎一看就是好色之徒肯定对叔父生了觊觎之心。所以你才打他的对吗?”
“看起来你知道的挺多的!”孟季垂下眼,“你既然知道又与我心意相通,我也不瞒你。周廷祎那个混蛋今日纳了个妾,还厚颜无耻的请我和叔父去吃酒!!我恨不得将他抽皮拨筋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嘞了大瓜!周廷祎一边跟孟星惟纠缠不清,一边还又纳妾?!这操作够渣的,敢情这周廷祎男女通吃,孟星惟要是爱上他可就煎熬了。
两人认识那么久,孟星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为人,那只有一个原因: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哎,感情这事如何说断就断,不撞个头破血流如何能分辨虚情假意?
孟季眼睛发红,气息像是囚笼里的野兽,“他是一个伪君子!根本配不上叔父。”说完,他抓住田园的手,目光流露着哀伤和脆弱:“叔父不会爱上他的对吗?”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问题!
田园园沉默,孟星惟那么一个高傲的男人,愿意和周廷祎在一起,难道不是对他有情的最大证据吗?也许,孟星惟早就动了心,那坛酒不过是戳破窗户纸的工具。
孟季见她的反应,闭上了双眼,一串清泪顺着冷峻的脸流了下来。
“唉!”田园园替他擦掉泪,对孟季来说叔父便是他的软肋,是他心里的明月和信仰,偏偏遇到周廷祎这个渣男,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想了想,将内心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男子相爱本就不容于世,而叔父这条路比其他人更艰难。他要是一个平头百姓,周廷祎留在身边也是无伤大雅的,将来周廷祎当了皇帝顶多在后宫翻翻云浪吃吃醋!可是你叔父是西平大将军,手握西平虎符,拥有实权的重臣,而且他还有一个骠骑将军的侄子!到时候被翻云覆雨的是他周氏的天下!你觉得当今陛下会让他儿子和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双宿双飞吗?恐怕从知道的那天起,他就会怎么琢磨弄死你叔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你叔父不知道吗?他肯定知道,却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周廷祎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他都能全身而退!可是叔父呢?若是两人真在一起了,你叔父放弃的将是自己的前途和一切!”
孟季的唇抿的发白,长眉紧皱,脸上青紫一片看起来有点凄惨,像是一头被父母抛弃的幼兽,“那又为何同他在一起?!”
田园园耐着性子说:“这些道理你比我清楚,你只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而且不愿意相信而已!这是叔父自己选的路,他比我通透一百倍。我都能看清的事,他会看不清?!”
其实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要不是那壶春酒揭开了这层遮羞布,想必以叔父的为人肯定会带进坟墓里!
可惜天意弄人,那壶春酒注定是孟星惟逃不掉的劫!
她看着他的头顶束发的银冠,问:“还是你觉得恶心?”
孟季下意识的摇摇头,“不!他是我叔父。”
“你叔父在是你叔父前,还是个人,有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无论他喜欢的是男是女都是他自己事情!你这样的反应,我想叔父应该很难过。你是他的命,哪怕全天下人都反对,他也无所谓!因为他在意的人是你!”田园园苦口婆心,说的是口干舌燥。
这倒霉孩子不知道想通了吗?她都快理屈词穷了!幸亏看过些宫斗小说,要不然哪来这些真知灼见啊!
不过看着孟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接受不了自己叔父是个小受的事实?
田园园有点想笑,可是看着孟季这么凄惨的样子只好忍住。一直像朵高岭之花的叔父如今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还是被人那啥的那个,这种强烈的反差,孟季这个大直男一时半会的接受不了是挺正常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叔父,一手带大你的叔父。血缘关系你是割舍不了的,我相信你叔父比你还痛苦呢,你在他心中如此重要,得不到你的原谅和理解,他如何能得到幸福?在他心里,你比周廷祎重要多了!”
许是这些话入了孟季的心里,他睁开眼,“你说真的吗?”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你的妻子,骗你干嘛!”田园园微微一笑,声音像是二月的春风:“在这世上,你是你叔父的命根!”要没了你,孟家就绝子绝孙了!
孟季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就是神色恹恹,彻底想通想必还需些时日。
田园园想起在驿站时叔父第一次看见男的她,脱口而出就是孟家要断子绝孙了……不正说明他的性取向与常人不同吗?
她摸了摸肚子有点发愁,要是生个儿子性取向有问题怎么办?!希望是个女儿吧。
孟季揉了揉眉骨,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好像消失了些,他叔父确实极看重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眼前是田园园惊疑不定的目光。
“怎么了?这般看着我?”
田园园眼睛一转,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喜欢男人吗?”
男人的脸黑的如锅底,他伸出手臂勾住田园园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因着顾念着肚里的孩儿,男人的动作很温柔。
“我若是喜欢男人,怎么有你?”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摩挲,“还有孩儿呢!”
田园园低下头看向眉眼舒展的男人,伸出手描绘着他脸颊的轮廓,“不是就好。”
孟季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谢谢,这些天让你担心了。”
“没事,我挺好奇的。”
孟季:“好奇什么?”
田园园:“你不是将军吗?怎么被人把衣服都刺破了!”
话音一落,孟季脸又黑了:“大意了,被月黑偷袭了!若是周廷祎那厮授意的,这个亏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嗯,听起来好深奥的样子。我就不问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不太好,她问:“饿不饿?吃饭了吗?”
“不饿,没事啦!”
当时月黑明显是抱着杀死他的目的,至于为什么,叔父定会从周廷祎那里得到答案。
晚上,孟季去了洗秋阁,想必是和孟星促膝长谈去了。
田园园洗漱完躺在床上,继续看她的话本,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故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话到嘴边却想不起来。
带着这个怪异的感觉,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一早,二甲给海伯送来一封奇怪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
海伯问他:“送信的是谁?”
二甲:“是一个丫鬟来送信封,她说找咱们府里一个下人,小子问她找谁,但是她说只见过不知道姓名,她还给了小子一两银子便走了。”说完,从腰带那里拿出一两银子。
海伯接过信,“这钱你自己留着吧。”以前少夫人说过,若是家里来了奇怪的信给她就行。
一个丫鬟?他想起那日他和少夫人遇见给十两的丫头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到了落樱园,田园园已经吃过早饭,正拿着账本看最近的开支呢。
海伯将信给她,田园园二话没说拆开了信,只见信纸上的字体十分秀美,由字看人想必也是个美丽的女子。
信不长是向她讨要骨配,当时田园园只把信给了孟星惟,但是骨配却私下里留了下来。
还以为她不要了呢!没想到又要回去了,可见这骨玦对她很重要!
她对海伯说了一声稍等,便起身去了内室。从衣橱的最顶层摸出了一个布包,布包是晴好闲来无事做的,她瞅着还算精巧便装了柳如玉的首饰和玉楼的骨针,那块骨玦也在其中。
骨玦和骨针的做工很像,应该出自同一人手,但没办法确定是不是骨佩的制作者就是杀死玉楼的真正凶手!
其实田园园也没那么卖力找凶手啦,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46章 青楼
她将骨玦装回信封,让海伯放到门房那里就行,明日自有人过来取。
这十两的生意是黄了,目前还是养胎为主,其他的再说吧。真是可惜,苍蝇再小也是肉!
下午周嬷嬷再次登门,今日主要学习什么是顿首和叩首,她见田园园把耳坠和头上的步摇甩的飞起,又普及了这两种饰品的真正用处。
“步摇和耳坠都是约束女子行为举止的,要规行矩步,要端庄大方,万万不能像刚才那般。”
田园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头小小的动了几下,发上的步摇轻轻晃了几下。
周嬷嬷又见她发髻上的首饰位置不对,不知是按照喜好来搭的,还是确实不知道就不得而知了。经过两天的相处,也知她是个能听得进去的,便有心提点她。
“少夫人,今日既然说了步摇和耳坠,老奴便多说几句可行?”
府里没长辈女性,也没个见多识广的嬷嬷丫鬟提点着,如今来了个周嬷嬷愿意说两句,自然是求之不得。
田园园面上一喜:“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周嬷嬷走到田园园的梳妆台,拿起一根金累宝石簪,笑道:“在京城最普通的一套头面包括簪、梳背儿、挑心、坠子、箍儿,这是一般人家女子用的一套。而富贵人家还戴有顶簪、掩鬓、分心、围发、钿儿、满冠。”
“老奴的簪是用来固定头发的,而梳背儿便是小梳子用来压头发,材质多是金银,或是木质,戴在头发外面做装饰用。这是挑心,要戴在当心,是全套头面里面最吸引人的首饰。还有耳坠,在什么场合戴什么坠子都是有一定讲究的。比如夫人你现在戴的就不能入宫时戴。”
她又拿起一个点着珍珠的箍子,继续说道:“这箍儿也就是头箍,用来裹额头,大多数都是攒珠的。再来就是这个顶簪,要插在髻顶部,起到一个平衡的作用,这样头面便不会轻易倾斜。这是掩鬓,盛装打扮的时候才用,要插入两边四鬓才行。这个是分心也是一个头面的重要部分,要戴在发髻前侧。围发用来固定鬓后的头发,钿儿一般都是和其他首饰搭配而用。满冠是用来托住发髻的……”
周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田园园脸色饶是再厚还是红了,她把顶簪当簪子用了,掩鬓戴了一个还插在后脑勺来着。
呵呵……
周嬷嬷扶着田园园坐到梳妆台前,重新给她打扮。
田园园望着铜镜里自己满头金玉首饰,忽然想起一首诗:日下征良匠,宫中赠阿娇。瑞莲开二孕,琼缕织千条。蝉翼轻轻结,花纹细细挑。舞时红袖举,纤影透龙绡。
怪不得人人都求富贵呢,就是一个样式最简单的金簪,都够一家三口躺平三四年!搁在现代也是一样,一个明星戴的手表动辄上千万,而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忙忙碌碌碌也只为三餐糊口。
晚上,孟季来到落樱园。这月因着他心里郁闷加上田园园有了身孕,晚上极少过来留宿。
小晴好正在给田园园卸头上的首饰,嘴里说着白天园子里发生的事情,两人有说有笑的,直到铜镜上映出孟季的身影。小丫头立刻敛了笑容,诚惶诚恐的退到一边,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怕孟季。
“小晴好回去睡觉吧。”
“是,少夫人!”小晴好退下后不忘将房门掩住。
门外,月亮高高挂起,银色的月辉如水银泻地。
“你今天怎么来了?”田园园将头发松松挽住,脱鞋上床盖好被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由地喟叹出声:“真舒服!”
孟季看了眼炭盆,脱下靴子准备烤烤脚,脱鞋的那刻强烈的脚臭味也随之而来…
“呕~~”田园园干呕了两声,还好没吐出来。她拿被子盖住口鼻,闷声闷气的说:“你洗洗脚去,太臭了!”
“我就呆会儿,一会儿就走了。”孟季脸颊微红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赶紧穿上了靴子。
田园园拍着胸口食道里反着酸,“你跟叔父说开了吗?”说完,又张嘴干呕了几下。
“没事吧?”孟季走过来给她顺顺背,温声说:“说开了。”
“这就对了,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呀!”田园园探出头问:“什么时候带我去南风馆看看?”
孟季无奈的看着她:“你还惦记着呢?”
“当然,你自己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田园园对南风馆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尤其看了蜃楼后,恨不得立刻现在就去!
孟季欲言又止,元宵过后他可能就要去边关,圣旨虽还没下,但应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念及妻子的身子他准备过完年说,既然她这般好奇,临走前满足便是。
“明晚,可行?”
“行!行!太行了!”田园园喜不自禁,还以为需要好一顿口舌呢,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她嘟起嘴,斜着眼看他:“你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是不是你?嗯?”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眼神。
“……那不去了!”孟季脸色一沉,声音微冷。
眼见弄巧成拙,田园园立刻求饶,还用了夹子音:“去!去!长辉哥哥,伦家错了嘛~~~”
孟季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三斤。
两人插科打诨,又斗了会儿嘴,孟季见她倦了才离开。
第二日,田园园一整天都处于莫名的亢奋中,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上下午的礼仪课也是走了几次神,最嬷嬷教的什么也都没记得心里,似乎讲了些进宫的规矩,见到宫里贵人的礼仪,好像还普及了什么嬷嬷宫女的级别,尤其不能得罪贵人的贴身宫女等等。
规矩太多,等嬷嬷讲完后,她也是似懂非懂。有点像高中上数学课,也听也记笔记了,可是就是不会。
还好嬷嬷以为她不舒服,也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晚些,海伯回报说门房的信已经取走了,二甲跟着那丫鬟回了府,果然是宋府出来。
如此说来,对孟星惟一往情深的姑娘就是宋连云的妹子宋澄雨。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将自己贴身之物送给男人,若是传出去那她的名节和家里的声誉肯定会受到影响,好在孟星惟只当不知道,田园园也没有乱说,故而无人知晓。
姑娘一直没有收到孟府来的回信,便也知道心上人的意思,故而过来讨要自己的贴身之物。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黄昏时分,孟季总算回来了,田园园早早换好男装翘首企盼。
他一进门,就看到满脸喜色的田园园,如果有尾巴,她一定扇成了直升机。
“我准备好了,走吧!”田园园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孟季看着她的后脑勺无奈的叹息一声。
“我可是累了一天,夫人难道不让你夫君歇歇脚喝杯茶吗?”
“……呵呵,行。”
一盏茶过后,两人站在大门口,田园园振臂一挥:“走吧!”
此时天色尚早还不能去,孟季拽住她的胳膊:“等会儿。”
“等什么呀?”田园园委屈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去,骗我的!”
“不是。”孟季低声说:“现在去为时尚早,你有了身孕,等马车回来咱们再走不迟。”
“早知道晚点出来了!”田园园叹气。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不停的催,孟季无语。
两人相顾无言,还好没多久就看到海纳驾着马车的身影。
孟星惟刚结束一天工作,身心俱疲,马车停了下来,他刚掀开车帘就看见侄子侄媳妇两人,还以为是来接自己,顿时感觉一身的疲惫不翼而飞了,夸赞一声:“……今天很乖。”
等着马车回来的夫妇俩:叔父,你误会了……
田园园摸了摸鼻子,谄媚一笑:“叔父,您今天累了一天真是太辛苦了,下马车时千万小心些。”
孟季激灵了一下,后背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此生最看不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可没想到娶了个最会拍马屁的媳妇……这是报应吧!
孟星惟点点头,下车后,他整整衣服正要询问田园园近况时才发现夫妇不见了踪影,不见踪影的还有马车和海纳……
“夫人~夫人~你快回来!”
海伯慢了一步,喘着粗气和孟星惟望着侯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他们干什么去了?”
“少爷说带夫人去琼宇阁见见世面…”
“嗯…什么?!”
琼宇阁取自琼楼玉宇,坐落在城南旧街,目前算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
还未到城南主街,孟季便让海纳停车,两人走路过去。此时天色已晚,街上往来的行人不多。两人并排走在长街上,孟季落后半步看顾着兴奋的田园园。
两人走了有半盏茶的时候,远远看到一座挂满红灯笼的三层小楼,楼前站着不少穿着艳丽的女子,面如春花,笑语嫣然,路过的男子眼睛恨不得盯在女子们的雪白的酥胸上。
“快点,快点!”田园园拉着慢悠悠的孟季,“你怎么那么慢!”
孟季反手拉住她,脸色微沉。这女人忘记自己怀着身孕了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田园园松开手,放缓了步伐。
一到琼宇阁门口,那些打扮妖艳的姑娘纷纷围了上来,一股股浓烈的脂粉香也涌入口鼻。
“两位小哥进来玩呀!”
“好帅的小伙子呀!”
孟季伸手护住田园园,脸上青筋跳了起来,满鼻子的脂粉味呛的难受。
一个头戴红花的姑娘娇笑连连:“呵呵呵,这位小哥不用护着他,咱们也不吃人的!”
田园园被香味冲的有点心翻,她扒着孟季的胳膊笑着说:“姐姐别见怪,我和我哥哥第一次来。”
“哎呀,哎呀,还是个瓜呢!”
“你瞧这个哥哥长的真俊!”那姑娘轻佻一笑,伸手去摸孟季的脸。
孟季目光阴沉的看着她,那姑娘僵了手便不敢造次。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冰冷,姑娘们退后一步,脸色讪讪。
田园园见姑娘们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们,她可是想体验一下众星捧月的感觉呢,连忙和善的笑起来:“各位美女姐姐别害怕,他就是有点紧张。我们头一次来不知道什么规矩,劳烦美女姐姐们带路!”
她倒是一脸的和善,姑娘们被她美女姐姐叫的喜笑颜开,想拉着她但是高个男人的目光好像要吃人,又不敢动手动脚了。
还是那个红花姑娘领着两人往楼里走,其他姑娘继续留在门口招揽客人。
“客官第一次来,不知道是想找咱们姑娘还是想找青倌呢?”
“青倌是什么?”田园园好奇的问道。
姑娘:“青倌就是男倌,咱们琼宇阁不止有女子还有男倌呢!”
走过短廊便是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周围垂着红色的绸缎,整个大厅人满为患,人声鼎沸,中间围着一个大台子,上面有六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跳着艳舞,台子下围坐着不少男人,他们左拥右抱搂着漂亮姑娘或是模样清俊的男人,轻佻暧昧,对着台上香艳的女子评头论足,笑的极是下流。
大厅里暖哄哄,闹哄哄的,像是锅煮开的沸汤。
还有不少丫鬟和小伙计端着酒水往来期间,偶尔与那些男人纠缠一下,脸上带着媚笑,轻车熟路的与他们调着情,尺度之大令人脸热。
大厅两侧是两个楼梯直达二楼,二楼趴着不少女子和男人,他们身后是房间,应该是方便办事的。
三楼也有人,趴着几个男人伸着脖子往下看。
田园园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就是古代的青楼……我嘞,那个女子穿着抹胸就在人群里堂而皇之的走过……还有你们两个就这么亲亲摸摸的好吗?
她回头看孟季,孟季低着头看着地,耳尖极红。
姑娘扯着手帕看着这对纯情的兄弟,调笑着:“若是你们觉得大厅太闹,可以去二楼包间的。那里清净,到时候我在给你找几个姑娘可行?”
田园园点点头,这大厅里的人简直就是群魔乱舞,太刺激了!于是拉着比自己还僵硬的男人跟在红花姑娘身后去二楼。
她们从旁边绕过去的,田园园见那红绸子后面影影绰绰的,还伴随着令人尴尬的声音,用指甲盖想都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第147章 青鸢
当下,孟季脸黑的不能再黑了,抓住田园园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说:“别看!”
田园园想抗议,凭啥你能看其他女人,我不能看其他男人!不过这话她可没胆子说,要是说出来,孟季肯定不让她玩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玩尽兴怎么行。
红花看着哥哥捂住弟弟的眼睛,很是惊讶,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却也没说什么,引着人往二楼空的包间去。干她们这行的都是人精精,什么该问什么该说心里自然有准绳。
像她们这样在外面拉客的姑娘,拉到一人是有提成的,提成多少看客人当天的消费。这两个小哥上了包间加上一桌酒菜就是五十两银子,若是叫个一两个姑娘就得小一百银子,光是这个提成她就能拿七两银子,当然和阁里的红倌不能比,但是七两银子也快抵的上平头百姓家半年的收入了。
进了二楼,孟季见没什么过分的事情才将手放下来。
田园园恢复光明,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凑到红花跟前感慨:“这里的人真开放!”
红花妩媚一笑:“客人呐。来这里的人都是寻乐子的,要是跟家里一样谁还来呀。”
田园园哑然。可是电视剧里的青楼都是唱唱小曲,喝喝小酒哪有这么刺激,真枪实弹一点都不虚伪。
其实电视剧都是美化后的,要是真像这里这般的淫秽能过审能播出来嘛!
红花推开一扇门,笑着请二人进去。
屋里摆设很是漂亮,但是最抓人眼球的是,里间有张大床,真是好大一张床,四五个人在上面打滚不成问题!四周还垂着大红色的床幔,凭添了几分香艳。
里外间用博古架隔开的,上面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瓷瓶,田园园定睛一看,只见白色的瓷瓶上画着春宫图,每个瓷瓶都不同……古人真会玩!
“你们先坐着,我去叫几个姑娘!”
田园园叫住她,待她回头望来时,猥琐一笑:“叫几个青倌来!”然后成功看到红花脸上裂了几条缝。
她出门后才回过神,这兄弟俩恐怕是契兄契弟的关系。
“咋样?”田园园看着孟季笑的狡诈,“这么多美女呢?早知道给你叫几个女人了!”
“…不必!”孟季提起茶壶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垂着眸子面上看不出喜怒,“今日你玩的尽兴些。”说完,将杯子推到她的面前。
田园园脸一热,有种被他宠爱的感觉,这感觉很微妙,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嘿嘿嘿”的笑了两声。
两人各自喝着茶,屋内隔音挺好的,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基本传不进来,看来这里的老板的挺下功夫的。客人想嘿嘿嘿,便能尽情的嘿嘿嘿,怎么尽兴怎么来!
孟季看着她喝茶,看着她放下茶杯,看着她眉头一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自发的顺着她的背。
“没事吧?”
田园园咽下口中的酸水,胃里反的厉害,摆摆手,这孕吐真是难受。
“吱呀”门开了,两个伙计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他们将饭菜酒水一一摆到桌子上,摆完后就离开了。
田园园给他倒了一杯酒,清冽的酒香飘了出来,“这里的酒还怪好闻的!”说完,她打开酒盖闻了起来。
孟季长眉紧皱,伸手拿了回来,“他们的酒加了助兴的药物,你还是少闻些。”
“是吗?别说还挺会做生意的。”田园园低低笑了两声,有些战斗力低下、力不从心的的确实应该喝些。
两人见菜色不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可都是钱,不吃都浪费了!
刚吃两口门又开了,随之而来的是脂粉味。
红花姑娘领着七个穿着艳丽,头戴各种首饰的“姑娘”走了进来,田园园刚想说她们要的姑娘,这些“姑娘”虽然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是还是能看出与女子有些不同,这是群穿着女装的男子。不过看他们身量窄窄,应当都是些未长成人的少年!
……呃,一群女装大佬!
红花娇滴滴的笑道:“两位小哥,这七个青倌可是咱们阁里最漂亮的了,你们看看有没有可心的?”
她扭着腰让开,露出后面的青倌……他们样貌清秀,穿着女装毫不突兀还挺养眼的。
田园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着,七个女装大佬搔首弄姿等着被点单。
“咳咳,你有没有想要的?”田园园选不出来,小声地问孟季。
“你看中谁便留谁。”孟季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不可置否。
七个女装大佬后背发冷,这男人的目光好冷呀!嘤嘤嘤……不过好生英俊,于是媚眼如波的在孟季身上流连游走,目光露骨的瞟着他的下三路。
孟季脸再次黑了下来,田园园在他爆发前定下一个穿青衣的少年。他化的妆相较其他几人更清淡些,头上也没戴什么步摇钗环,只在发上簪了一个款式简单的白玉簪,一身修身青衣,若是忽视胸前开的很大的领子外看起来还是很清爽的。
红花将青衣少年推了出来,笑的很暧昧:“你们可真有眼光,咱们青鸢啊经验最是丰富了。青鸢呐,你可要好好的伺候两位公子!”
青鸢微笑点点头,笑的秀气还有些妩媚,“青鸢知道,红姐您就放心吧!”
等红花带着其他人走后,将门一关。青鸢便坐到田园园身边,比起哥哥,弟弟看起来和善些。
“公子,请喝酒~~”
青鸢捏着声音说话,他们自从卖进这里后就得学会掐着声音说话,好让来这里的恩客不反感。他们喜欢的是像女子的小男孩,而不是声音比他们还粗,掏出来比他们还大的男人。
“我不喝酒,你给他喝!”田园园肯定是不能喝酒的,眼巴巴看着青鸢起身服侍孟季。
“这位公子,你生的可真是英俊强壮。”
青鸢给他倒了一杯酒,媚眼如丝的看着孟季,素白的手向他肩膀扶去。
田园园脸上笑的纠结,眼前一个男人冷峻,一个纤瘦,一个攻一个受,可惜那男人是自己老公,要不然真想让他们亲一个给自己看看。
孟季没动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生人勿近的杀气,青鸢立时收回手乖乖坐回田园园身边。
田园园嘴里嚼着肉片,给孟季夹了一筷子,“他们这儿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青鸢无语,来这里的男人哪有这样吃吃喝喝的,哪个不是迫不及待的动手动脚。不过多年的职业素养在身,只好给弟弟夹菜伺候吃喝。
弟弟虽长的没有哥哥好,倒也算英气。青鸢喝了几杯酒水,身体热了起来,脸上透着几分薄红,伸手就去搂专心吃饭的田园园,既然出来玩也就放的开。
可惜的是认真工作的人遇见这两口子……
田园园伸手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们不要你那啥,就是过来见见世面。”说完,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青鸢稍稍偏了下头,便看到哥哥脸黑如锅底,吓得赶紧收回手…
原来他们是契兄弟,怪不得这么护着呢!话说回来既然都有伴了还来这里,也不知道来这里干嘛呢!他满腹的委屈,脸上还得赔着笑却不敢给人甩脸子。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田园园轻声说,她也好绝望,她也想左拥右抱啊!可是自己老公不让呀!
头一次有人给他道歉,青鸢有点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赔笑道:“都怪奴家,不知道你们的规矩。”
田园园说:“我们今天来不是找人玩的,我就是好奇青倌而已。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不必出卖色相,该给多少钱我们照付。”
果然是契兄弟啊!青鸢不动声色的瞄了孟季一眼,见他冷着脸吃菜并不看他,便给田园园倒了杯茶水,“让您见笑了,客人您想问什么?”
不用身体伺候人还有钱拿,这可最好了。他又没有断袖之好,承欢人下不过为了生存而已。
“你多大了,看着你挺小的。”田园园见青鸢身高和自己差不多,脸也嫩,脖子上的喉结也不明显。
青鸢妩媚的脸上多了些苦涩:“奴家今年十五了。”
“十五?!”田园园惊讶的看着他,才十五岁啊!搁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呢!
“嗯,在我们这行年纪越小越吃香,奴家算是大的了。”
青鸢垂下眼眸,以色侍人能有几时,何况他们这行,年龄越大,男性特征就越明显,过了十七便沦为最底层的青倌,接的客人不是变态就是苦力,赚不了几个钱还得受罪。若是在年纪最好时多攒些钱,兴许还能赎身回归正常生活。
田园园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是来取乐的,人家却在讨生活,想想自己还是残忍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挡”的声音,即使在屋里听的也很清楚,可见其声传透里很强。
“珰!”又一声。
田园园扭头去听,等了好一会儿又没声音了。
“这是什么声音!”
青鸢轻声说:“公子不防出去看看,应该是春郎出来了。”
“春郎是什么?”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小黄书的主人公,有点黄爆。不会是在台子上演小黄剧场吧……这也太劲爆了吧!
田园园捂住脸,陷入臆想里,两只耳朵通红。
“春郎啊,春郎是阁里的台柱子。他最会唱曲了,好多外地的富商专门赶来就听他唱曲呢!”
“原来是唱曲的啊!”想歪的田园园汗颜。她还以为真的演黄戏呢,“那得看看。”又转头看孟季,征求他的意见:“哥,我去看看成吗?”
孟季颌首:“成。”
三人推开房门,甜腻的暖香扑面而来…
“呕~~”田园园忍不住干呕起来,这味道混合着各种诡异的味道,特别难闻,“呕,呕……”好在都是干呕,没吐出什么。
她干呕的旁若无人,让周围其他寻欢的为之侧目,有脾气好点的翻了个大白眼,脾气不好的撸起袖子想教育教育她,当看到他身边高大冷峻的孟季立刻偃旗息鼓了,想想出来玩还是以和为贵比较好。
孟季给她顺顺背,在她耳边低声说:“要不然回去吧。”
“不,我没事。就是这味太难闻了!”田园园小声的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尽兴可不成。
她压下胃里的翻腾,走到栏杆那里往下看。
台子上的舞娘已经退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古筝,古筝下是个蒲团,空无一人。
田园园问青鸢:“那个春郎什么时候来?”
青鸢倚着栏杆,像是没有骨头般,“还要等会儿,春郎最喜欢让人们等他。”话很轻,里面多了些宠溺。
田园园和孟季对视一眼,便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孟季怕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也站在她身边往下看。
楼下台子上空着,围坐的男男女女调情取乐,西角发生一阵骚动,两个男人衣衫不整的大打出手,一个粉衣姑娘站在旁边捂着脸,也不知在笑还是在哭。
两男人似乎都是练家子,拳拳到肉,打的是鼻血横飞,牙齿崩溅,看起来还挺刺激。
田园园看得正高兴,突然听到孟季冷哼一声,扭头看去,只见他脸上阴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你认识他们?”
那两人是京畿司的兵丁,算是他的手下。朝廷明令禁止不许官员涉足青楼瓦舍,这两人胆敢知法犯法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你不是为来青楼玩了……
孟季摇摇头,虽然嘴上说不认识,可是脸真是黑的如锅底呀!她是十万个不相信,也懒得追问,只知道明天有人倒霉喽!
在二楼,离他们较近的姑娘,搂着旁边男人健壮的胳膊,娇滴滴的说:“公子,下回您来可一定找兰月儿。”
那男人在她小脸上摸了一把,揽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姑娘捏着粉拳打了他几下,随后两人黏黏糊糊的走到屋里。
田园园立马给了自家老公一个眼神:那两人去办事去了。
孟季目光一凛:回家。
田园园秒怂:我错了。
第148章 惩罚
忽然下面的人骚动起来,田园园望去,一个穿着红袍的男人慢慢踱步而来,头发半束着,胸口半裸着,即使离的较远也能看出是个高大的男人。
她拍拍青鸢的胳膊疑惑的问:“他长的这般高大,还这么有人气啊?你不是说青倌越小越好吗?”
青鸢妩媚一笑:“他呀,他跟我们不同。有些大人们虽然家中妻妾成群,有儿有女,可是……”他稍微低下头,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是也有的像我们一样,在家诸多不便,便会来找他。”
“我嘞个乖乖……”田园园秒懂,青鸢他们是小受,春郎就是那个大总攻。
忽然古筝被人拨动,像是一滴水落入湖中荡起阵阵涟漪……
霎时间,楼内寂静无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台子中间的红袍男子。他随意坐着,慵懒而随性,长长的头发蜿蜒在地,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随后清朗的男声传了出来:
惹住青山无限意。
积雪消肌,翠袖仙翁醉。
与把梨花娇有缀。
重看东壁红楼起。
云鬓凤钗花信坠
携手相宜,冷艳还如此。
瑞彩难留烟雨外。
暗黄柳拂行云里。
他的声音清冽高远,像冬日松树上的雪,像是小溪石头上的冰凌,像是寒夜里的银月。
古有诗云: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大抵便是如此吧。
曲调一转,忽觉得幽怨起来,清冽的男声再次响起:
琼楼玉宇缥缈行,
凝眸婆娑泪。
何待九霄誓音碎,
剑断三千弱水,人消回。
君却无语双萍恨,
佳人娇倍色。
无根倦得魂茕茕,全你一场华梦,血衣重……
声音清冷,曲调哀怨,真是闻者哀,听者泪。
田园园摸着胸口眼睛发胀,青鸢则泪眼婆娑,拿着手绢擦眼泪。她转头看向孟季,那男人黑着脸看不出喜怒来。
“铮~~”春郎再次拨动琴弦,曲调一转,又欢快起来。
他唱道:我是清都山水郎,
天教懒慢带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劵,
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殇,
几曾著眼看候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
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首诗?!不是玉楼公子的成名曲吗?
田园园抓住青鸢胳膊,眼神透出狂热:“青鸢,我想见春郎!”
青鸢:果然没有一个小受能抵抗住大总攻的魅力!
可惜想见春郎的人排到大街上,田园园终是没有如愿。
临近午夜两人才从琼宇阁出来,田园园看了眼见底的钱袋,有感而发:“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销金窟。就那点菜和酒,我连青鸢的小手都没拉一下,就要了我八十七两银子!真是黑的天昏地暗!”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觉得贵!孟季瞟了一眼,纠正她的话:“是八十五两,便宜了二两。”
“有啥不一样,都是八十多两!真是黑。以后说什么都不来了!”田园园将钱袋塞回袖子里,想想还是觉得肉疼。
刚走出琼宇阁没几步,就看到海纳驾着马车等着小两口。
两人对视一眼,乖乖的爬上马车。
马车里叔父正襟危坐,脸黑如锅底,和刚才的孟季异曲同工。
孟星惟:“回来啦?”
孟季/田园园:“回来啦。”
孟星惟:“好玩吗?”
孟季/田园园:“一般般。”
马车里沉默又尴尬,老公带着怀孕媳妇去青楼找青倌,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孟星惟冷冷盯着孟季说:“回府后来我书房一趟!”
“是,叔父!”
他又看向田园园,皮笑肉不笑地叮嘱:“以后不许再来了!”
田园园低着头温顺地点点头。看到孟星惟的脸,不知怎地就想起春郎。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人和玉楼绝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起玉楼,她还答应他找出杀人凶手呢!可自从来到京城后,每天这事那事的早就抛之脑后。说来也怪,前些日子碰到与骨针类似的骨玦,今日又遇到知道玉楼成名作的春郎,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个死亡的青倌到底牵扯着什么?柳如玉被杀害,是无意间撞破了姓冯的与西夷人通敌,灭口所杀。那玉楼又是知道了什么,天灵盖被人钉入骨针,又被镇压在槐树下,死后也得不到解脱。到底是何人如此恶毒!
有太多太多的疑点等着解答,田园园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是时候该补补脑子了!
孟季见她脸色不好,默默的抓住她的手。
“没事吧?”
孟星惟也见她脸色不好,叮嘱驾车的海纳一会儿让他请高御医过府。
田园园这才回过神,莞尔一笑:“我没事叔父,就是想起一些事情而已。”
“真的没事?”
田园园拍了拍自己胳膊,“我身强力壮能打死两只老虎呢!”
……马车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孟星惟心想:长辉媳妇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吧!
一回府,孟季被叔父给拎走了。海纳送她回落樱园,一进园子就看到海伯带着晴好等着呢。
见少夫人回来,晴好赶紧端着安胎药走了过来,“少夫人,您赶紧把安胎药喝了,奴婢刚刚热好的。”
田园园嘴里抽了抽,端起药碗小口喝了一口,冷热适口,就一饮而尽了。
海伯眼睛瞪的像鸡蛋,“少夫人,你怀着孩子呢!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万一出了点事老奴怎么跟大老爷和大夫人交代呀!”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田园园双手合十赶紧道歉:“让您担心了!”
放到其他人家,一个下人谁敢呵斥主人!可是在孟府,海伯对叔侄俩类似长辈的存在,以后要养老送终的。
海伯是真的气着了,知道俩人跑去青楼后,心一直高高悬着,幸亏老爷跟过去了,要不然他能担心死,“知道就行了,那种腌臜地方可不能去了!天也晚了,晴好伺候少夫人歇息。”
“哎!”晴好应了一声,“少夫人,奴婢火盆和热水都准备好了。您休息吧!”
“嗯!海伯,长辉是我叫他带我去的,您跟叔父说一声千万别打他!”田园园给自己老公求情,“他是被我逼的!”
海伯没说话,心知少爷这顿打跑不了,少夫人胡闹,少爷也由着她胡闹,不打他打谁。
洗秋阁内,孟季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衫遮住背上的鞭痕,面无表情好像挨鞭子的不是他。
孟星惟将鞭子扔给海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子,“她想去便让去,她胡闹你也宠着!难道不知道官员是不能去勾栏瓦舍的吗?!”
“知道。”孟季将腰带系好,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哼,这五鞭子你不亏。”孟星惟端起桌上的冷茶咕咚咕咚喝个精光,要不是两人就在琼宇阁里吃吃喝喝,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不就是五鞭子了。
他也担心,便让海纳进去瞧了,好在两人就喝酒听曲。
“…让叔父担心了。”
“如何不担心吗?以后切不能如此胡闹,她想去你该劝着不让去才是,你倒好也跟着胡闹!”孟星惟把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两人没一个省事的!
孟季眉头紧皱,“我娘子纵是想看看星星长什么样,我也让她如愿的!”
“……滚!”
从洗秋阁里出来,刺骨的冷风直往衣领里灌,孟季头也不回的向落樱园走去。
刚到门口就被海伯拦住了去路,清冷的月光下,屋檐下的冰棱反射着冷辉。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脸色都不好看!
海伯催促他:“回去吧,天晚了!”
孟季脸色阴沉,“我看看夫人就回。”
“天寒地冻,少夫人已经睡下了。”海伯也拉着脸,都是男人能不知道孟季什么意思,“少夫人刚有孕,胎不稳,不宜劳累。回吧,你也歇息吧!明天还上早朝呢!回吧,回吧!”
在海伯一叠声的驱赶下,孟季还是回了听竹轩。说来说去还是怨他,要不是他把媳妇摔了,海伯也不会这般防着他。
晴好服侍夫人睡下后,先去厨房打水洗漱。自从少夫人有了身孕后,她就搬到落樱园的耳房住了,方便照顾她。
少夫人人真的很好,不需要她伺候守夜,每天都能睡到大天亮。日子过得舒心,脸蛋也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身子也拔高了。
厨房里结束一天工作的刘厨娘和马娘子,坐在灶前话家常磕瓜子,灶眼里还有几块木头冒着红光,很是温暖。
晴好一进来赶紧关上门,搓着胳膊,细声细气的说:“真冷呀,快把我冷死了。”
“来,来,坐这。”刘厨娘把身后的小板凳搁在灶前招呼她,“少夫人睡了吗?”
晴好把盆子搁下走了过去,挨着两人坐下,“睡了,少夫人一回来喝完药就睡了。”
“听一甲说,少爷和夫人去逛青楼了?”刘厨娘给了她一把瓜子,问完不等晴好回答又来了句:“少爷自己忍不住还带着少夫人,这太不像话啦!”
小晴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少爷啥忍不住啊?”
两个妇人相视一笑,小丫头还没成人呢,有些话自然不能说,刘厨娘笑着说:“小丫头少打听。不过少爷真是难得,少夫人都怀孕了还没纳妾找通房。”
“可不是,可不,是。难得,难得。”马娘子附和了一句。
吃完手里的瓜子,晴好倒了些热水要回去了。一推开门就看到芳好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她张了张嘴想问一声,但她走的极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听竹轩,孟季洗漱完熄灯上床。他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帷帐发呆,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十分想念媳妇的软玉温香,还以为今天能温存一番呢,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不是一个欲望强烈的男人,可是去了青楼一趟,喝了些助兴的酒水,看到楼里那样的淫秽,便积了些火气。初时还好,这会子夜深人静就爆发出来。
辗转反侧许久,他抓起衣服准备夜会媳妇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虚浮无力似乎是个女人,愣了两秒,便躺回床上安心等着。
“吱呦”门被人推开,寒气随之闯了进来,门再度被人关上。
一个女人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她似乎踟蹰了一下,小心的摸了过来。
“你是谁?”孟季睁开眼坐起身,黑暗里的女人身形窈窕,但不是田园园。
那女子跪倒在地,柔声道:“请将军怜惜~~”
这个女子便是芳好,刚才从晴好与刘厨娘说话中得知,少爷与夫人去逛青楼,回来后还是分房睡的,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有侍妾和通房如何能忍,今天是她一步登天最好的机会。
芳好膝行几步,已经挨到床边垂落的床帐,“将军,奴婢不要什么名分。求求您了,怜惜怜惜奴婢吧!”
孟季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就是已经的小芸和现在的芳好,为什么想诱惑的人都是自己,明明叔父比自己官职高,还没有取妻,不去勾引他反而过来勾引自己…难道他脸上写着好色不成?
“你既然做到如此,我也不好拒绝了你。”孟季撩开帷帐下了床,他绕开芳好走到桌子前,摸到桌子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
黑暗的室内顿时明亮起来,他侧头望着跪在地下的清秀女子。
芳好仰着头露出细白的脖颈来,期期艾艾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请将军怜惜。”话落,她开始解开衣襟上的系带。
孟季冷冷得盯着她,眼神里像是淬了冰,嗤笑一声:“你既然脱了外衣,便用它把我屋子打扫一遍。”说完,抓起屏风上的外袍走了出去。
已经脱了外衣的芳好,僵硬的跪在那里,俏脸发白……
田园园睡的正熟,忽然感觉有人钻进她的被窝里紧紧把她搂住,那人身上冰冷,冰的她从睡梦中惊醒。
“孟季吗?”
孟季亲吻着她的后颈,呼吸有些不稳,“你总是叫我孟季,叫我长辉可好?”
田园园被他亲的后背发麻,“你不是叫孟季吗?”在田家村时,双腿残废的男人如是说。
孟季不过是孟长辉的化名罢了,唯有田园园才这么叫他。他将人翻过来,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低下头鼻子抵着鼻子,“叫我长辉吧!”
第149章 少爷
田园园彻底醒了,被他粗重的鼻息喷的很痒,她偏过头笑着说:“当初我嫁的人可是孟季不是孟长辉,深更半夜,孟长辉你跑到我床上来干什么?小心孟季揍你!”
孟长辉闷声笑道:“我与你私会,他不知道。”
“你个奸夫!”
“趁你夫君不在,快快与我成了好事罢……”
田园园咬着唇吃吃的笑了,“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比平时端着好玩多了。”
孟季忍的很辛苦,大手摩挲着她的唇瓣,在她耳边说:“我会轻些。”
“嗯……”
天还没亮,孟季就被田园园给叫醒了。
“你赶紧走吧,要是让海伯知道了,肯定会骂你的!”
“……我真是奸夫了。”孟季自嘲一笑,拿过衣服起身穿了起来。
“这才乐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看你偷也偷着了,不该心满意足的滚蛋吗?”田园园调笑两声,又看到他光裸的背上多了五条伤痕,看颜色还很新鲜,她摸了两下心疼地问:“还疼吗?是昨天挨的吗?”
孟季感受到她的手在背上滑动,连忙抓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吻痕和半露的胸口上,呼吸猛地粗重起来,“别乱动我!我忍不住!”
“……禽兽!”田园园躺回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赶紧走吧!人家好心的问你,你居然满脑子都是下流想法!龌龊!”
“……不疼。”孟季摸了摸她的头发,“天还早,你睡吧,我走了!”
“嗯。”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天真冷还是窝在被窝里舒服。
年关将至,外地回京述职的官员也增多了,除了做工作总结报告外,还得孝敬各路顶头上司。托了孟星惟的福,他直属部下的孝敬源源不断的流入孟府里。不过都是什么瓜果蔬菜猪肉鱼干,好点也是些文房四宝什么的。
田园园跟海伯收完礼物,能吃的拉到厨房,不能吃的送到洗秋阁,反正都是送给侯爷的,让他头疼去吧。
不过更头疼的是,孟陶氏又作妖了。她以田园园有孕为由头送来两个美娇娘,目的不言而喻。
周嬷嬷过来讲课时,田园园将此事告诉了她。
经过半个来月的接触,周嬷嬷也对她的脾气秉性有了了解,于是问她:“少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田园园说:“送回去。她们是孟陶氏给自己过来添堵的。留着干嘛!”
周嬷嬷温柔一笑,又问:“少夫人,你可知当家主母的职责吗?”
“管家。”
“确实如此。”周嬷嬷给两人倒了茶水,伸出手轻轻推到田园园面前,温声说:“当家主母又叫执掌中馈。其意有三层,一是指掌管家中供膳诸事,二是掌管家中所有的酒水饮食、吃穿用度包括日常开支等,三是管理府里的妾室、丫鬟和下人们。您是管家娘子便要把守好自己的地方,后院是不见硝烟的战场。您以为女人光是困着这方天地,殊不知全京城的女人都在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呢。”
她见田园园陷入沉思,接着说:“老夫人看似给你送来两个女人,其实是来试探你的虚实。您若是不同意,便是忤逆不孝。她虽不是什么正头长辈终归与你家有亲。其他人不管其中如何谴责的只是你!若是一品夫人不孝可比一个普通的官夫人后果更严重,轻则褫夺诰命,重则连累长辈夫婿。您记住夫妇一体,一损俱损!您若是同意了,便是引狼入室,她的手便插到您家的内院里。可真到了内院,就看您的手段。”
“嬷嬷,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的话真是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田园园抓住她的手,真是感激涕零,“我上面也没什么亲近长辈,自然也无人提点。多谢您的悉心指教,要不然我还想不出其中的是非呢!”
“哪里哪里,看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周嬷嬷的话像是当头棒喝,狠狠敲在田园园的脑袋上。
上次孟陶氏在田园园这里吃了哑巴亏,没传出去主要是她不占理。这次可不一样,田园园有孕,作为孟氏长辈送两个侍妾伺候孟长辉那是无可厚非,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孟长辉成亲许久,除了田园园连个通房都没有,外面早就传她善妒凶悍了,若是把这个两个女子送回去可不就坐实了凶名。
她本来不在意名声二字,可是没想到居然后果这么严重。想来想去还是现代思维害死人,在现代林子一大谁管你是什么鸟,可古代不同,人们没有电脑手机,除了看别人的八卦就是吃别人的瓜,不在脑中意淫几圈都不好意思说出去。就这氛围,有点破事可不分分钟传的人尽皆知嘛!
喵了个咪,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那个孟老夫人也是个人才,给人家送侍妾还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怎么处理这两个美娇娘成了全京城都关心的事情!
以前贵妇们聊天都是这家的首饰好看,那家的衣服漂亮。
现在呢都是,孟府的母老虎有动作了吗?…没有,没听说呢……真是集体吃爪!
三天过去了,孟府一切如旧,孟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多了两个侍妾。
田园园很苦恼,给送孟季床上吧,她心里恶心。送回去吧,又怕被戴上忤逆善妒的帽子,然后她褫夺诰命、孟季丢官罢爵,穷困潦倒,想来这也太不值了!
这天又下雪了,田园园托着腮看着园子里的积雪,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她让晴好到携雨园把那两个女子叫过来。
两人来了后,田园园便把人打发到携雨园,无事不许出园子。
一盏茶后,晴好领着两个姑娘走了进来。
两个姑娘,一个清丽,一个妩媚,确实漂亮。
“妹妹茹儿/萍儿拜见姐姐……”
妹妹?姐姐?田园园鸡皮疙瘩起了三层,她咳了两声,“你们来府里也有几天了,府里人少人手自然也不足,这样吧,以后府里所有的地面都归你们扫。今天就开始干吧!晴好给她们找扫帚去!”
听了她的话,两个娇滴滴的姑娘面面相觑。叫萍儿的丫头性格泼辣些,当即脸色一变,“少夫人,老夫人叫我们姐妹来是服侍少爷的,不是来做粗活的!”
“服侍少爷?是吗?”
两个姑娘点点头,脸上都带了些轻视,“奴婢们原先在府上都是娇养着,不曾干过什么粗活,干的活计也是服侍老爷夫人的!”
田园园微微一笑,“晴好,咱们家少爷会飞吗?”
晴好疑惑看着她:“当然不会了,少爷是用脚走路的!”
田园园两手一摊:“你看,少爷的脚是不是长在少爷的身上,长在少爷身上是不是就是少爷了。综上所述你们打扫园子难道不是在服侍少爷!晴好,我说的对不对?”
晴好很捧场:“少夫人说的对极了!”
“你看你们刚来就让你们服侍少爷的脚,我是不是对你很大度?别想了,快去吧!晚了少爷的脚就挨滑了,若是滑了是不是你们照顾不周到?不周到我是不是可以把你们送回去了?”说完,田园园眉开眼笑的看着两人。
两人一听要被送回去,也不敢说什么了,跟着晴好去拿扫帚了。
大雪纷飞,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拿着大扫帚伺候少爷的脚……下的路。
正好府里人不多,孟陶氏既然送来两个不要钱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下午,孟季和孟星惟回到府里。
孟星惟在回洗秋阁的时候便看到远处有两个陌生女子在扫地,迎面就碰到过来送衣服的海伯。
“她们是谁?怎么在此扫地?”
海伯看了眼偷奸耍滑的两个姑娘,“她们是老孟夫人送给少爷的侍妾,今天下雪,人手不够少夫人便让她们出来扫雪了。”
“什么时候送来的?”孟星惟将头上的兜帽拿下,露出俊美的脸庞。
“有两三天了。”
“不错,长进了。”
可怜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冻的脸青手紫的,冒着下着雪扫园子,此时周围空无一人,扫着扫着,一个姑娘大声哭了起来。
茹儿边扫边哭,“我在主家什么都没干过,跑这来受这罪!”
萍儿白了她一眼,不满地呵斥:“刚才在那女人面前你怎么不说话,这会儿子倒是来劲了!我也不曾干过这粗活,天寒地冻的想来也没人看咱们,咱们随便扫扫就回去。”
“你看那女人哪里是好惹的!老夫人还让咱们缠着少爷,让他们夫妻离心,最后厌弃那女人。你看咱们都来了三天,见过他的衣角吗?那女人倒好说什么扫地就是伺候少爷的脚!真是难为她想个好名头……呜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烦死人了!”
“我就哭,呜呜…老夫人说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来。你被老爷破了身,夫人把你送过来拉我做什么!呜呜呜……”
“你这贱蹄子,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勾引少爷不成怎么会和我一起送来!”
“呜呜呜…好歹我跟少爷,你呢,跟了一个可以做你爷爷的糟老头子……呜呜呜”
“好歹我也是伺候老爷的人,你算下来还是我儿媳妇呢!”
“不要脸,呜呜呜……”
不远处有丛小灌木,后面蹲着捉雪貂的孟季和海纳……
两人被迫听了一场翰林府的秘辛,海纳为孟季掬了把同情泪,“兄弟你真惨!”
孟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明日我去法华寺拜拜了。”
“赖我,不该叫你来捉雪貂的……”
落樱园,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田园园躺在罗汉床上,腿上搭着薄被,手里捧着话本。晴好在一边给她剥核桃,核桃是外地的地方官孝敬的,薄如纸壳,特别容易剥,问道也好。田园园还特地命人给周嬷嬷送了十来斤。
晴好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小碟,剥完手里的核桃,准备要拿新的时候一个属于男人的手伸了过来,吓了她一跳,抬头看去是少爷来了。
孟季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晴好乖巧的点点头,便小心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咯吱咯吱…”剥核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田园园眼睛都没离开书,张开嘴:“啊~~”
一只大手抓了半捧核桃捂进她的嘴里……田园园差点被噎死,对站在旁边的男人翻了个大白眼,这是谋杀亲妇呢!等她把嘴里的核桃咽下去,一杯茶出现在眼前。
“算你识相!”田园园哼了一声,一看到他就想到园子里那两个侍妾,脸上带了些不满,“哼!你堂叔祖母怕你没人伺候,特地给你送来两个美娇娘。你要不要见见?”说到见见,她的眼神露出一丝丝杀气。
孟季求生欲爆棚,果断的摇了摇头。
田园园愤怒的心才稍微平复下来,那两个女人虽不在眼前,但是膈应人……而且这两人又不是安分的,早晚是个祸害!她嘴上说:“算啦,就当来了两个丫鬟用!”心里生出些许委屈来。
什么破玩意朝代,媳妇怀孕了就得给老公纳妾,难道孕妇的心情就不能重视嘛?她鼻子一酸,落下两行清泪。
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就哭了起来。吓得孟季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问:“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肚子疼吗?”
“不是!”田园园听到他的问话,眼泪流的更凶了,“咱们俩好好的,你那个曾叔祖母给你塞俩妾室,我还得大度接受,接受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呜呜,什么狗屁时代!”
孟季抱着她,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不会,此生我只要你!”
“……我信你个……呜呜呜”田园园将后半段话咽到嘴里。以前没来这两人时,她觉得自己能接受孟季纳妾,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甚至想凑桌麻将啥的,真事到临头了才发现根本没办法接受,从骨子里恶心。
若是孟季真的和其他女人有了首尾,恐怕她真会一走了之,那时他就是掉在粪坑里的土坷垃,还爬满了蛆,脑子有病才会去捡的!
第150章 不周
孟季附在她耳边,将那两个女子的事情告诉了她。
一听这等秘辛八卦,田园园也不哭了,眼睛瞪的极大,“没想到,没想到,孟陶氏竟然送俩他们家通房过来……岂不是直接送你两顶绿帽子?!”说完,上下打量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他头上冒绿光!
孟季无辜的看着她:“绿帽子?什么意思?”
田园园解释:“哦,就是冤大头的意思!”
“……咳咳。”孟大头嗓子有点痒咳了两下。
“要是早知道就好了,现在知道咱们也不能送回去呀。”田园园被周嬷嬷点拨后,也明白其中的调调了,“真送回去了,不孝的帽子可真坐实咱们头上了,除非他们自己要回去。算了,先养着干活吧!”
“听娘子的!”孟季自然以娘子马首是瞻。
于是萍儿和茹儿开始了“服侍”少爷之路,除了扫地,还要洗衣服。美其名曰服侍少爷的皮肤,可是不单洗少爷的还洗府里所有下人的衣服,两人抗议!
少夫人说:若是其他人衣服脏了是不是污了少爷的眼睛?污了少爷的眼睛是不是服侍不周……
洗完衣服,还要养护园里所有的树木,养护树木跟服侍少爷有关系吗?两人抗议!
少夫人:万一风大刮了树枝下来砸到少爷,是不是服侍不周……
两人吐血,最后整天都在埋头苦干中,想偷会儿懒,马娘子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跟念经似的:服侍不周,服侍不周,服侍不周……
服侍不周个泥马!
自从有了这两姑娘,马娘子的工作变成了监工,除了念叨她们几句根本不用干活了,连芳好也清闲许多。倒是这两姑娘从早干到晚,一到晚上沾床就睡,累都累死了,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勾搭孟季了。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娇娘,手如树皮,小脸蜡黄,人也粗糙几分。
如此过了半个月,萍儿受不了偷跑回孟府,呆了片刻又回来了。她不知道是,一甲一直跟在她身后呢!她还到回候府,回孟家的事情就传到少夫人耳中。
田园园赏了一甲一两银子,并且郑重表扬了他机灵又忠心,是个可造之材!
下午午饭后,孟陶氏和她的狗腿子杀来了!那真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她们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这么一个粗鲁的村妇竟然跟她耍手段,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进花厅,孟陶氏气哼哼地园坐下,早守候多时的田园园微微行了一礼,“老夫人,许久不见,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是妖风,是黑风,是你的不正之风把老身吹来的!”
孟陶氏日益肥胖,说了这么几句话脸上的肥肉颤个不停,底气中足的说道:“好你个孟田氏,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纯良之辈呢!没想到你的城府如此之深!萍儿和茹儿是老身特地为你找来,服侍长辉的!你有了身孕,应该以腹中孩儿为重。怎么还霸着不让她们伺候长辉呢!”说着,萝卜手指着田园园,一副良苦用心的样子。
田园园坐到主位上,听了她在那儿放屁,脸上带着虚伪的假笑。
海伯站在旁边,脸色有些不好。
“您看您说的,您送来的女孩定然是极好的,又是黄花大闺女,对,黄花大闺女。”田园园特地在黄花大闺女上着重说了一下,果然看到孟陶氏脸色变。
她只当不知道继续说:“您若是说我拦着霸着,那就冤枉我了!您有所不知,眼下年关将至,各省各州的地方官回京述职,长辉又是京畿守备司的直隶官员,负责京城内外防务,就是外地来只老鼠没有路引都要抓回去审讯一番。您说他忙不忙?不止她们二人没见过长辉,我这正头娘子也是如此!哪里说什么我不让长辉亲近她们呢?!”
孟陶氏被噎住了,几日不见这个村妇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的,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换了话头:“行,就算你没有霸着。怎么叫这两个丫头干些粗活,她们可是老身送来的妾室,你糟践她们不就是糟践老身吗!”
眼神里带着审视,冷笑藏在下垂的唇角间,说来说去就是瞧不上这个穷乡僻壤的村妇。
田园园对她释放的蔑视视而不见,反而脸上恭恭敬敬的,全然没有了上次一点就炸的暴脾气。
“我的堂曾叔祖母啊!您这话就折煞晚辈了!您也知道我们候府底子薄,人手少,就是我们自己也得下手干活呢!偌大的候府主位三人,下人掰着手指算下来也才七八个。前些日子下雪时,府里的雪都是长辉负责扫的。”
孟陶氏张嘴想打断,可是田园园不给她机会,继续往外倒豆子:“您也知道现在叔父和夫君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人手不足,我又怀了身孕。您说我一个怀着身孕的主母都得自己煮药、打扫卫生,她们二人若是游手好闲,整天吃喝玩乐不干活。知道的是您送来侍奉我和长辉的,不知道还以为您送来两个奶奶,拿着长辈的款让怀孕的主母伺候呢!”
海伯适时的插了句嘴:“您还是一品夫人,都要亲自干活。她们再是老夫人送的,左右还是奴婢,活还是干的!”
孟陶氏脸色铁青,她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到了这儿反了过来,张嘴刚要说话:“她们自然……”
哪知,田园园像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再次截了话头:“她们自然是能干的,要不然该被传什么恃宠而骄,仗着孟老夫人送来的就拿大。堂曾叔祖母如此端庄的人怎么会养出不知礼数的奴婢呢!您说是吧,堂曾叔祖母?”
她眉眼弯弯,脸上一片孺慕,好像真是她的小辈过来让她评理的。
孟陶氏被堵的说不出来话,只能不情愿的点点头。
等她被送出侯府坐上回家的马车,那口闷气才长长的吐出来。
“这丫头嘴上功夫不得了,我满腹的话被堵的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跟在外面走的张嬷嬷听到车厢里传来话,也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几天不见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也不生气,可是说的话却没有转圜之地。”
“是呀,不服老不行。”
应付走孟陶氏,田园园得胜回来,晚饭胃口大开吃了不少东西。
孟季回来时,她正啃苹果呢。
“听说孟陶氏来了?可为了那两人?”
“除了她们俩还有谁!”田园园咽下嘴里的苹果,“这个孟陶氏当年有没有侵占娘的嫁妆?”
孟季被她说的一阵愣神。娘,这个称呼,有不少年未曾说出口,乍一听她说,忽然觉得很陌生。
“怎么了?发什么呆!”她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发呆的某人。
“…听你说娘,感觉很奇怪。”
某人眼睛里露出奇异的光彩来。好像有个保守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知道一样,突兀却不刺耳,还有些雀跃高兴。
田园园扑哧一笑:“傻瓜,她是你娘,我又是你的娘子,自然她也是我娘。就是不知道她喜欢我吗?”
“喜欢,肯定特别喜欢你的!”孟季抓住她的手,平日里冷硬的脸也温柔起来,“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娘去世的时候,你多大?”
“大概一岁吧或是更小。”
“那你怎么知道你娘会喜欢我?”
“知道,因为她是我娘。我喜欢你,她自然也喜欢你!”
田园园好像吃了一坛子蜂蜜,从里到外都是甜蜜蜜呢,抬眼看着孟季红彤彤的耳尖,忍不住摸了摸,“你在告白吗?”
孟季捉住她不老实的手,脸上还是冷峻的,可是红的滴血的耳尖出卖了他的心思。
他故作镇定:“什么是告白。”
“就是……”田园园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心悦你,爱慕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想和你白头偕老,想和你滚床单,想和你生猴子……”
前半段的话上孟季心跳加速,后半段让他怀疑人生,惊疑不定的看着田园园腹部,迟疑的指着那里,“这里是个猴子?!我们都是人为什么会生个猴子?!”
田园园:“……”
孟季长眉紧皱:“万物之长如何能生个畜牲?!为什么?!”
那个眼神好像在说,田园园你什么时候跟个猴子出轨?!
好在最后解释清楚了,孟季还有些委屈:“以后直接说生儿育女就行了。”
田园园咬牙切齿,心说:我特么基因变异只会生猴子!
侍妾风波平息后,孟府又再次回归安定团结。两个姑娘好像也认命了,虽然每天干活拖拖拉拉的,但是好歹也干的像模像样了。
这日雪霁天晴,头顶的天空像是一大块通透无比的蓝色宝石,澄净无比。
孟星惟和孟季都休沐,便去了法华寺,添香祈福。
田园园已经三个月了,孕吐也不那么频繁。海伯说法华寺的素斋赫赫有名,可以品尝一下。
去寺庙之前,她还把柳如玉的玉串和玉楼的骨针、指环都带了过来,虽然人不在了,他们的东西沾沾佛气说不定能化解些怨气。
说来也怪,昨日不知怎地梦见了玉楼。梦里玉楼依然艳丽无双,两人游湖泛舟,一如既往的沉默,不知飘了多久,坐在前面的玉楼忽然流出两行血泪。
她问玉楼,你哭什么?
他只是流泪,流的青白的袍子满是血污,等到她快醒的时候,他张开嘴,那口中竟然空无一物,没有舌头……
待她醒来时,仍然是满脸的泪痕,玉楼许久不曾入梦,不知为何又入梦来。
所以一听孟季要去法华寺,她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在京城男眷多去东边法华寺,而女眷则去南边的千相观音寺。
今日她跟着家里的两个男人去法华寺,只要不过夜也是可以的。
法华寺是京城百里香火最旺盛的佛寺,人们出远门、嫁娶、出殡、做生意都会过来拜拜,久而久之附近摆了不少寻卜问卦的摊子,还有卖香、卖祈愿符、护身符的小贩,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田园园不懂佛理,也不信这些。踏入寺庙的瞬间,闻到浓重的香火,望到宝相庄严的佛寺,听到幽远的钟声,那刻也感受到千年佛寺的厚重与端庄,浮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孟星惟走在前头,他清瘦的背影挺的笔直,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刃,在往来的香客中鹤立鸡群,太特么亮眼了,引来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她捂住了胸口,窃喜不已:这么帅的哥们是她叔父,跟她公公差不多……
“没事吧?”孟季见她捂住心口,眉头紧皱,立刻关心的问。
看着帅哥二号的俊脸,田园园的哈喇子快流了出来:这大帅比是自己老公,孩儿他爹!她怎么辣么幸福。
“叔父!”孟季叫住前面的叔父,“园园似乎不对劲,是不是中邪了?”
孟星惟回头一看,长辉媳妇笑容诡异,脸色发红,确实像中邪了,不过,“这里是佛寺,诸邪尽退,她怎么会中邪呢!”
“……”刚才一脸姨母笑的田园园,顿时笑不出来了,看着头顶严肃的两人,弱弱的说:“我没有中邪,刚才,刚才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对,好像踢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而已!”
“是吗?”孟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腹部,“这么小都会踢人了?!”
“嗯,四十多天都有心跳了!”这点常识田园园还是有的,好像快五个月要做大排畸,可是这里没有b超,孩子健不健康真的看祖宗缺不缺德了。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孟季目瞪口呆,“我一直以为孩子生下来才会有生命呢!”
她极少看到孟季这么鲜活的表情,无知的有点可爱,“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就有生命,有心跳,要不然大夫怎么诊出喜脉的。”
孟星惟拍了孟季后脑勺一下,“大嫂怀着你的时候,你这混小子还踢了我的手呢!”似乎想起过去短暂的幸福时光,他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怀念,“一会儿给你父母上柱香,告诉他们一下孟家有后了。”
“是,叔父。”
第151章 小狗
“叔父,若是我腹中是个女孩呢?”田园园问他。
孟星惟的目光在她腹部飞快掠过,温声道:“女孩自然也是我孟家的骨血!我孟家的根!我孟家的后!”他们家人少,男孩女孩都是自家的宝贝!
那一刻,田园园仿佛看到孟星惟在闪闪发光!
她从来不是感性的人,前世和此世都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而今孟家两代人,血脉凋零,只剩两个人,他们却说男孩女孩都是他们的后……
孟星惟的话触动了她心里最隐秘的痛,那是道刻在灵魂上的伤痕,用粗线匆匆缝合,平时没事,可是却不能触碰,一旦触碰便是千刀万剐的痛!
她在现代一直与自己和解,与家人和解,可是重男轻女的鸿沟把她从原生家庭里生生撕裂出去,他们是一家人,而自己来世一遭就是做自己兄弟的踏脚石!
后来穿越到了此世,从一睁眼她就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只想给田大花出口气而已。
而今孟星惟说,女孩也是他们家的骨血、根和后。两世为人,唯有这句话治愈了心底的隐痛。
在人来人往的佛寺里,田园园哭成了狗。
周廷祎远远看到了孟星惟,背着手慢慢走了过来,两只眼睛从始至终的落在他的身上。
走了近些,看到他正在和一个哭泣的女子说什么,眼神不由一暗,脚下加快,很快就来到两人身边。
直到看到那女子是田园园,阴沉的脸才堪堪放晴,温声唤道:“星惟!”
只见那人回头望来,清冷的眼里落了寒星,落到他脸上便成了春风。
那刻古寺佛刹远去,熙攘的人群淡去,唯有此人深深印到心底。
两两相望,说不出的温柔眷恋……
“让一下!”周廷祎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些许厌恶的声音,他不动声色的让开。
孟季冷着脸与他擦身而过。
自从知道两人的事情后,孟季对他的态度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开始还顾着面子喊一声王爷,现在,哼!连称呼也没有了!
可是他还不敢怎么着,全京城谁不知道孟季是孟星惟的命根子,谁敢动他一指头。上次月黑私下袭击他,当时就被孟星惟打个半死,此时还是托了田园园有孕的福,人家才给自己好脸色。
田园园擦掉眼泪,去看孟季身后的周廷祎。
他今天穿着绛紫色的大氅,里面是黑色锦衣,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祥云,精致而霸气,头顶束着金冠,配着硬朗的五官,整个散发出霸道的王八之气。
孟星惟今日穿着天青色的常服,两相对比攻受立下!
一看到他那张黑皮,田园园又想起田大壮来。许是受了体内激素影响,人也变的多愁善感,刚刚歇下的泪,又哗哗的流了出来。
孟季哄不住她,脸色铁青的看向周廷祎,声音冰冷:“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刚到的周廷祎:“……”
不明所以的孟星惟:“……”
哭的不能自已的田园园:“……”
三人同时看了眼高高的太阳,哪来的天色已晚啊!
周廷祎挑眉一笑,抱着双臂看着孟季,若他不是孟星惟的侄子早就被他弄死八百回了,“先烧香吧,午饭我已定好了。”
田园园擦了擦泪,目光落在孟星惟和周廷祎身上,怀疑这两人提前约好了,她和孟季就是他们的挡箭牌!
孟季就是知道里面的由头才这样生气的。
一个清瘦俊美,一个健壮霸气。他们站的很近,小声地说着话,健壮的男人眼里满是暖意,在斑驳的日光里像极了一幅画。
即使旁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爱意,除了叔父控孟季。他拉着脸浑身散发着怨念,恶狠狠的看着周廷祎拱了他家的大白菜,气的恨不得当场给他两脚。
田园园哑然失笑拉着他先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吗?
四人从门外的小沙弥手里取了香,然后前后进了大殿磕头烧香。
她虽然不信佛,但是看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膝盖一软和他们一起拜了拜。
拜完佛像后,他们来到佛像后面,那里有孟家供奉祖先的长生牌位,孟季的祖父母和父母也在其中。
孟季给牌位前的长明灯添了些灯油,然后三人呈“品”字,跪下磕了三个头。
孟星惟往香炉里添了三柱香,对着父母兄嫂的牌位说:“长辉媳妇有了孩儿,孟家有后了。望你们的在天之灵,能保佑这个孩子平安健康!”
上完香,四人从大殿里出来,周廷祎领着三人去往后山。
后山极其幽静,除了沙弥和他们一行人,根本不见其他人。
第二次来法华寺才知道,后山是皇家禁地,除了皇室子孙其他人一律不准踏足,他们能去吃斋菜还是托了周廷祎的福。
不过,号称堪比御厨的斋菜大师做的菜一般般,清淡寡味,田园园吃的是食不下咽,同样食不下咽的还有孟季。
刚吃过饭,周廷祎开始赶人了:“不知道你们也来了,我只定了两间佛室,天色不早了,你们俩还是早些下山才好。”
嘴上还沾着米粒的田园园:……
气都气饱了,没吃半粒米的孟季:……
无语的孟星惟:……
夫妻俩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临走前孟季沉着脸警告:“这里是佛寺,你可别乱来!”
周廷祎邪魅一笑:“就是在佛寺才有感觉……”还未说完,人就被孟星惟一脚踹出一米多……
王爷你这样好吗?佛祖再也不会保佑你了!
从后山回来后,田园园又进了一次大殿,刚才忘记给柳如玉和玉楼拜拜了。给她俩拜完后,又想给他们请个长明灯,孟季说供奉一个长明灯一年需要一百两银子,遂罢!
柳如玉/玉楼:你不怕我们晚上出来作祟啊!
出了法华寺,两小口见日头还早,索性就在附近的摊子上溜达溜达,不买什么看看就行。
正前方有棵三人合抱的槐树,树下有个算卦的老者,前面排着不少人,人气可望了。
寺里也有摇签解签的和尚,田园园本身就是穿越而来,命格已经改变,所以看看就好。
两人穿过堵路的人群向山腰走去,他们的马车停在那里等着呢。今天是二甲驾的车,他在曾经的主家就是车夫后备役,后来主家获罪又被卖到了他们府上,海纳调教了几日便能独当一面,于是他正式退位让贤。
转过来时的楼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倚在山道的石头上,闭着眼睛不知死活,头发脏乱,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脚,黑乎乎的不成样子,
路过的香客唯恐沾染什么脏东西,捂着鼻子避开。
拜的最慈悲的佛陀,却无半点慈悲之心。
田园园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她不是圣母,行善行恶全凭喜好。若是那孩子身边围着人,可能连看都不看一眼。正因为无人搭理这个小乞丐,她才愿意发扬一下乐于助人的精神!
孟季也看到那孩子,跟着过去了。
“小朋友,你没事吧?”
她蹲在小孩跟前,伸手推了推他,谁知那孩子顺着力道倒了下去,他倒下的瞬间一根细长的物件从衣服掉了出来,不过掉到腿边无人看到。
田园园第一反应是:碰瓷儿!吓得立刻站了起来,举着两只爪子,“我什么都没干!”
“……看到了!”孟季一撩下裳,蹲下身体去探那孩子的气息,“没事还活着。”说完,一把抱起了他。高大冷峻的男人也不嫌弃小乞丐脏,大步向山下走去。
突然地上细白的物件映入眼帘,它通体苍白,一头尖一头粗,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无数小字,要不是玉楼的骨针还好端端的在怀里搁着,田园园以为是自己掉的,它们太像了,一样的苍白,一样的花纹,一样的不祥!
她弯下腰捡起来,入手冰凉沉重,果然是骨针!心里不由地骇然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下意识的想去追寻时
……
“园园走了!”已经走出十来步的孟季,一回头看到她还在原地发愣,出声催促。
她紧紧握住骨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追了上去。
小孩不止脏还臭,逼仄的马车里臭气熏天,要是搁在以前田园园早就大吐特吐了,现在她满心都在想骨针的事儿,仿佛鼻子瞎了什么也闻不到。
倒是孟季本来就没吃东西,这一薰薰的他肚里反胃,喉咙里直冒酸水,好在他忍耐力惊人,一直忍到下了马车才吐的。
海伯兴高采烈的来到门口迎接少夫人,结果先出来的少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便飞快的往府里跑,刚进了府就“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所以少爷,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第二天中午,小乞丐才苏醒过来,负责照顾他的一甲见他睁开眼,立刻去厨房端灶上温的粥。
“你醒啦?这里有热粥你先垫垫肚子!”
一甲将热粥放到小乞丐的手里,他木愣愣的直看着他,眼神还有散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趁热吃吧!昨天是少爷和少夫人把你带回来的,这么冷的天,幸亏遇到他们了。要不然你的小命肯定交待了……”
小乞丐这才回过神,他将粥往一甲手里一放,在身上胡乱摸起来,衣服不是原来的衣服。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换了新的衣服,浑身上下打理的很是干净。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小乞丐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一甲哭着嘶吼,“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他的动作有些激烈,碗里的粥洒了一甲一手,幸亏粥不是很烫。
一甲随手推开他,那孩子身形瘦弱被他这么一推,后脑勺直接撞到了墙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甲吓了一跳,把碗放回桌子上就去查看那孩子的伤势,“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乞丐摇摇头,泪流满目的看着他:“求求你,把我的衣服还回来!求求你!”说完,跪倒在床上“匡匡”的磕起头来。
这可吓坏了一甲,“这可使不得,你的衣服上有虱子,海伯拿去烧了!”
“烧了?!”小乞丐眼睛发直的看着他,眼泪糊了一脸,“烧了?烧了!你们给烧了!”
“嗯,不过少夫人交代,你醒之后,让我带你找她说是你的东西在她那里!”
原本绝望的小乞丐听到他的话后,双眼又活泛了,“求求你,快带我去!”
“好,好。我一会儿就带你去。你身子虚,先把粥吃了再去!海伯说你许久未进食了,先让你喝粥缓缓……”
落樱园里,田园园死死盯着手帕里的两根骨针,长短、粗细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上面雕刻的字体,
玉楼的骨针,上面雕刻的字更多更密,从远处看就像被无数的蛇蚁虫蠡咬过,坑坑洼洼、密密麻麻,密集恐惧症都要犯,而小乞丐的骨针字体稍微大了些,上面还些空白,不过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少夫人,少夫人,小乞丐来了!”
门外传来一甲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公鸭叫。他今年十三岁已经开始变声了,声音一高就喊不上去。
她抬头说:“你叫他一个人进来就行。”
门外的一甲看了一眼才到他胸口的小乞丐,呶呶嘴:“去吧,少夫人叫你呢!”
小乞丐便自己进去了,一推开门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手上和脚上的冻伤刺痒起来。屋里里有淡淡的橘子味,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从左边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把门关上吧,天冷。”
女人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插着几只珠钗,长的不漂亮,小鼻子小眼睛的,可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十分温柔。
小乞丐乖乖的关上门,她指着桌子的对面,“坐下说话。”他也乖乖的坐下了。
“你今年多大了?”
小乞丐愣了一下,自从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后,母亲悲惧交加不到一年就病逝了,房子被伯父一家霸占后又把他赶了出来,浑浑噩噩的流浪许久,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只记得他过完生辰第三天,父亲就死了。
他摇摇头,流浪的日子太苦了,光是活下去都要用尽全力。年龄和生辰只有自己的父母记得,可是他们死了,他也忘了。
第152章 茹儿
田园园将桌子上的点心推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你家是哪里的?”
小乞丐飘忽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我叫小狗,他们叫我小狗。我家?我不知道在哪里……那根针在你这里吗?”说到针的时候,他的眼神多了些活气。
田园园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帕子里是两根长差不多的骨针。
“爹!”小乞丐一把抢过属于他父亲的骨针,紧紧攥着,“这是我爹!”
“你看看我的这根骨针。”田园园拿起另外一根递到他眼前,“它们是不是很像?”
闻言,小狗去看她手里的骨针,看看她的又看看自己的,问:“这是你爹吗?”
“……”田园园有点想打死他,呵呵笑了两声,耐着性子说:“绝对不是!你的骨针和我的这根非常像,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得来?”
“他是我爹!我爹死的时候,这里…”小狗指着头顶说:“这里就长出来这个针了。”
“你有没有想过它不是长出来的?而是你爹死亡的原因?”
小狗露出迷茫的神态,不理解她的话,呆呆的看着手里白色骨针。常年食不饱腹的生活已经影响他大脑的发育,以前的记忆早就遗忘在挣扎求生的苦难里。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怜悯的看着这个孩子,“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这样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若是没有遇到他们又能活多久呢!
小狗怯懦的看着她,“留在这里吗?”
“嗯,不过你得干活。府里不养吃白饭的人!”一个小孩子,府里还是养的起的。
他的眼眶里流出泪来,张了张嘴,嗓子干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小狗擦了擦眼泪,从凳子下来恭恭敬敬的给她磕了一个头。
“别跪了,咱们府里不兴跪。”田园园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尤其看到受难的小孩子,“你别叫小狗了,跟着府里叫吧,叫三甲行吗?”
“三甲?”
“嗯,名列三甲的三甲。”
三甲正式成为侯府第三个小厮。许是因着孟季救的他,最喜欢跟在他后面,只要孟季一回府,三甲就跟个尾巴一样缀在后面。久而久之,三甲成了孟季的专用小厮。
进了腊月,海纳的小儿子和媳妇也回府里过年了。
他的小儿子叫海川,今年二十三岁,和粗壮的兄长不同,长的白净斯文。进了府后,只在第一天时和母亲过来见礼,其他时候都窝在前院读书,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足不出户。
海纳的媳妇是个白净的妇人,性格爽利,她一来便接管了府里的杂事。
田园园除了每日看些账簿开支,其他的基本上不用操心了,开心的过起了米虫的生活。
这日刚刚吃过早饭,田园园和晴好在园子里遛弯消食,她小嘴叭叭的讲些最近日子里发生的趣事。许是和三甲年龄相仿,关注的便多些,十个事情里八个都是他的。
“……少爷早起上朝一走,三甲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蔫脑的。五车苑池子里的鱼可遭了殃,都被他洗的掉了鳞。少夫人您说,他是不是太闲了?”
听她这么一说,田园园觉得有必要加大一下府里小厮的工作力度,“也是。咱们府里人少事也少,晚上我跟少爷提议提议,教他们三个一些拳脚功夫。将来长大后也好看家护院。”
小晴好跑到田园园前面,黑黑的眼睛和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可爱极了,“少夫人,奴婢也想学。等奴婢学会了就能保护您了!”
“想学咱就学。”
主仆俩继续高高兴兴的逛园子,来到湖边亭子附近,看到茹儿坐在亭子里哭泣。
田园园此时百无聊赖,瞅着她在那儿一个人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脚步一转看热闹去了。
茹儿哭的正是伤心,忽然耳边响起了女人的问话:“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呢?”
她赶紧抬起脸,几滴眼泪从腮边滚落下来,一看是少夫人,慌忙擦净眼泪,躬身行礼:“奴婢拜见少夫人。”
田园园坐到她对面的长凳上,再次询问:“你哭什么呢?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茹儿咬了咬嘴唇,摇摇头:“奴婢没有什么委屈!”
小晴好开口说:“你这人好奇怪,没受委屈你哭什么呢?”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田园园,低下头说:“奴婢,奴婢就是想家了才哭的。”
“是吗?真要是想了,下午回去看看吧!”
“多谢少夫人!”茹儿面露喜色,她还在想找什么借口回府呢,没想到少夫人自己开口放自己回去。“少夫人,奴婢还有杂事没做完,先行退下了。”
“去吧!”
茹儿的事情,田园园开始没当一回事,真以为她是想家人才哭的。
孟家两个男人还在宫里没回来,田园园饿了就先吃了。
正吃午饭的时候,海娘子过来了。
小晴好给海娘子倒了茶,“海娘子您喝茶!”
田园园放下手里的碗,拿手帕擦了擦嘴,“您吃了吗?”
“吃了,少夫人您吃吧,您现在是双身子饿不得。”海娘子笑了笑,眼角扫了一眼晴好。
“晴好,给我拿些醋来,这个汤没什么味。”
“嗳!”田园园支走了晴好,端起碗说:“有事您说吧,若没什么事,您也不会这个时候来。”
海娘子说:“少夫人,你准了茹儿下午出府是吗?”
“嗯,是的。怎么,她有问题?!”
“少夫人,她可能也有孕了!”海娘子压低声音说:“这两日我们吃饭时她总是干呕,神色恹恹的什么也吃不下。您看这事跟少爷说下吧,虽说没什么名分,好歹是咱孟府的血脉。”
这两个丫头破身的事情就只有孟季、海纳和她知道,其他人以为是少夫人善妒不许她俩伺候少爷而已。
田园园将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冷冷一笑:“海娘子,她要是真是怀孕了。那怀的是孟家的血脉不错,但不是长辉的孩儿,跟咱们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您这话什么意思?”海娘子脸色大变,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转念一想便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孟陶氏送的是个破了身的?”
“没错。不瞒您说。这两个女子,长辉是碰都没碰过。没想到竟然珠胎暗结!”她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饭菜上,“海娘子,孟翰林家的子嗣如何?”
海娘子眉头一皱:“孟家的子嗣都不多。翰林老爷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今年也得四十来岁了,不知何缘故一直没有子嗣。若是茹儿怀了他们家的骨肉……”
若真是怀孕了,那孟陶氏绝对会过来要人的!到时候……嘿嘿嘿…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吧!
田园园心砰砰跳了起来,每次想到什么赚钱的好点子,就会像此时一样激动。啊!那是银子在召唤她!真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
“茹儿下午回家,您让一甲盯着,路上去了哪?干什么了都要禀告。”
“好嘞,老身这就去。你也吃吧,凉了伤胃!”
海娘子走了没多久,晴好端着一小壶醋回来,田园园已经吃完饭,手里拿着钥匙等她了。
“少夫人您吃完了呀?”
“吃完了。走,跟我去库房!”
晴好手里的醋都没放下,又跟着少夫人去了库房。
田园园从装着下人卖身契的匣子里找出茹儿的卖身契,当初孟陶氏把两人送来时,可是连卖身契一并送来了。
恐怕她也没想到茹儿竟然会怀孕了!还是她孙子的!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初敢来恶心她田园园,现在她不止恶心孟陶氏还得扒下她一层皮来!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晚上茹儿才回来,一回到她和萍儿住的房间,就忍不住喜逐颜开。
萍儿累了一天,正躺在床上挺尸。见她回来,脸上还带着笑,气就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的说:“你个浪蹄子,去哪儿卖骚了!我累了一天,你倒是跑的没影!给我打水去!”
平日里萍儿是个泼辣拔尖的,经常仗着伺候过太爷欺负她。而她是敢怒而不敢言,任由欺辱。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肚子里有了少爷的骨肉,而且她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父母,相信不久以后孟府就该派人接她回去,到时候再生下个男丁,母凭子贵,那真是一步登天!
她原本想刺激一下萍儿,可是话到嘴边了又咽下去。万一刺激过度伤了腹中的儿子,那可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她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的打水去了。
落樱园,一甲过来回话。
“茹儿出了府,先去了杏林堂,从杏林堂出来后直奔老主家。她是从后门进的,直到天快黑才回来的。少夫人,小子把给茹儿看诊的大夫给请了过来,现在在门口等着呢!”
田园园没说话,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一甲。
他转身去请门口的大夫。
站在田园园身后的海娘子,轻声夸赞:“这个一甲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一甲领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清瘦男人,他背着药箱跟在后面。
“少夫人,这就是那位大夫!”
田园园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劳您跑了这一趟了。不知道那姑娘怀孕多久了?”
大夫拱了拱手,“约莫两个月了。”
“胎像如何?”
“母健子安,已经坐稳了。”
“多谢您了。一甲送送大夫!”
大夫拱手离开后,海娘子给了一甲十两银子,冲着大夫的背影点点头,又低声交待了几句。
一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快走几步追上大夫。
海娘子将门关上,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真是怀孕了呀!孟陶氏送来的人怀了自家的种,真是传出去,他们家可真是颜面扫地!”
“扫地就扫地呗,反正那边已经知道了。”田园园托着腮,盯着桌子上跳跃的烛光,嘲讽一笑:“急的是他们,咱们等着就成了!海娘子,你一会儿让马娘子跟萍儿换一间住,别让萍儿伤了她。还有每天给她单独加个肉菜,我的安胎药每天给她熬上一碗,嗯…别给她派活了,想歇就歇着。最紧要的是别让她跑了!”她可是我的摇财树,这句话她没说。
“知道,事关重大老身知道。天也不早了,老身回去了!”
“行嘞,您路上慢点!”
海娘子刚推开门便和孟季碰着了,“少爷,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园园。”孟季今天忙才刚下班,一进府就直奔落樱园来,“看看就走。”
“少夫人该睡了,你说几句话就走吧!”交待完,她才回去。
一进屋里,田园园已经给他倒好了茶水,“今天这么晚啊!你吃饭了吗?”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想必是一到家就过来了。
“忙,吃了。”孟季喝了几口茶,问她:“那个叫茹儿怎么回事?”
田园园冷哼一声:“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胡说!我一个指头都不曾碰她!”孟季大呼冤枉,长眉紧蹙,“不会是孟华为的吧?”
“谁?谁是孟华为?”田园园惊讶问道,起这名字的人真他娘是个人才!
“孟陶氏的儿子!他与我祖父一个辈,从华字。”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不是说茹儿勾引过他吗?萍儿还说她是她的儿媳妇,肯定是他的呗!”
“你打算怎么做呢?”
打算讹他家一大笔银子!田园园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喝茶的孟季,要是让这家伙知道肯定会说教一顿的,懒得听他不知民间疾苦的废话,决定不对他透露半个字。
“这事吧不好处理,一个处理不好孟家可就颜面扫地了,左右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他们家丢人咱们也难以独善其身。还是等着她们过来交涉吧!”她随便忽悠了几句。
孟季侧头看她,目光很是惊奇。
她疑惑的问:“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长银子了吗?”
“你与以前很不同。”
田园园扒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问:“那我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现在!”孟季斩钉截铁的说。
真是不会聊天!她不高兴了,阴测测的看着男人:“我以前什么样啊?”
“你以前……”你以前贪财好色,张嘴闭嘴都是银子,他看到有好几回她看着叔父流口水……不过眼前媳妇的脸越来越黑,孟季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他好像说错话了,赶紧补救:“你以前也挺好的!真的!”
“你看外面的天黑不黑?”
“黑。”孟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那是因为你把天聊死了!”
“……我错了…”
第153章 欲壑
孟陶氏果然坐不住,一大清早带着她忠实的狗腿子就来了。估计一夜没睡,肥胖的大脸很苍白,眼袋黑眼圈让她老了十来岁,与一个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哪有往昔的盛气凌人。
田园园一进花厅看到她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高兴地唱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乐开花呀,乐开花!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和座上的孟陶氏形成了强烈对比。
“老夫人安好呀!”田园园落了座,身后跟着海娘子和端着托盘的小晴好。
小晴好给她俩奉了茶和点心,便离开了,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小丫头参与。
孟陶氏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有气无力的说:“你说吧,怎么样才肯放人!”
一听她这话,田园园不乐意了,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您说的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怎么样才放人?您指的是谁啊?”
“行啦,别装了。你知道我指的谁!”
“您是说您一个月前送给我夫君的小妾茹儿吧!”
“正是!”孟陶氏闭上眼睛,身心俱疲。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丫头怀上儿子的孩子,若是家里子嗣成群,一个下贱人怀的孽种管她死活。可坏就坏在,儿子已到四十连一个孩子也没有,茹儿肚子里的种恐怕是最后的希望了!她怎么听信儿媳妇的谗言把她送了出来呢!!后悔啊,悔不当初啊!
田园园皮笑肉不笑:“您送的人可真是天赋异禀,送到我家才一个月,可是却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您说这是不是一件奇闻呢?”
孟陶氏睁开眼,昏黄的双眼里蓄出了泪水,眼睛一笑眨流下两行泪来。她身后的张嬷嬷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少夫人,求求您把茹儿送回来吧!奴婢给您磕头了!”说完,哐哐的磕了好几个!
“哎呀,何故如此呢!”田园园故作惊讶的说。
硬的不行来软的?怎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她就得心头一软把金母鸡拱手让人呗!这是有多瞧不起自己呀!
田园园清了两下嗓子,语重心长的说:“当初这两个丫头,是您看在我有身孕的份上送来伺候我夫君的,大张旗鼓,生怕全京城的人不知道!现在没有一个名头您把她接走了。然后她在你们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小子还跟我家公公一个辈的。您叫天下人怎么看我叔父、看我夫君、看咱们孟家?!堂曾叔祖母,咱们都是孟家妇。您为了子嗣,可我也得考虑我夫君和镇远候府的脸面!”
孟陶氏攥着手帕,哑声说:“孟家同气连枝,你把茹丫头送回来就行,我们自然有办法不叫人知道。”
你说送我就送啊!哪有这么好的事!田园园心里的白眼翻上天,面上露出一副哀怨的模样:“老夫人您不知道,我夫君最喜欢她了。经常在我面前夸她贴心,善解人意呢!您说,我这把她送走了,我夫君肯定会说我不容人的……”
她拿手绢沾了沾眼角,月白的手帕上多了两粒眼屎,怪不得眼睛不舒服呢,眼屎有些黄,是不是上火了?
孟陶氏的脸颊抖了三抖,特别想骂她一句:放屁!昨日茹儿回来给她娘说,每天都有干不完的粗活,少爷根本不拿正眼看她们。所以哪来的善解人意啊!
“这个有什么难的,茹儿回去后,我自然再送来两个漂亮的。你看如何?”
“哎!”田园园叹息,“那也不是茹儿呀!您看她在我们府里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花了不少心思呢!”
“只要送回去,我便差人送来银子来,五百两如何?”孟陶氏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女人,要人还得要钱,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真是浅!
“五百两?!”打发要饭呢!田园园眼皮一翻,轻哼一声:“您的孙儿就值五百两啊!海娘子,今天府里是不是要搬木头?”
海娘子接收到她的想法,立刻说道::“少夫人好记性!厨房的柴火不够了,先把那百十来根的木头搬来,再一一劈开才能用!”
“我看茹儿身强力壮的,让她一个搬就行!反正肚子的孩子也不是咱家的,人家都不心疼咱们也别捧着了!”
“可不,白天搬不完晚上还能搬呢!水缸的水也指着她呢!”
田园园和海娘子一唱一和的,这番虎狼之词,让孟陶氏脸越发阴沉,伸出萝卜手颤抖的指着二人,“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啊!虽不是你家的孩子也是孟家的血脉呀!”
“切,又不是我家的!”田园园嗤笑一声,这老婆子想空手套白狼,又想要孙子还想不付出任何代价,怎么什么好事都想全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行啦,我也累了。您回去好好想想,您孙子到底值多少,想通了把我们该得送过来!有句老话不是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海娘子,送客!”
回府的马车上,孟陶氏扶着额头,满脑子都是田园园的话尤其是那句:把我该得送回来!把我该得送回来……
她闭上眼睛,自从孟长辉成亲后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是过来讨债了,讨上辈的债!
午饭过后,田园园在罗汉床补眠,刚刚睡着就感觉有人看她。
睁开眼孟季就坐在跟前,温暖的冬阳透过薄薄的窗纸,打在他的头脸上,耀眼的白光下眸子里盛着碎金,眼眸流转间像是搅动了星辰,当真是一眼万年!
她痴痴的望着孟季,而后伸出手抚摸近在咫尺的下巴和唇瓣,短短的胡茬微微刺激着手心,有些痒。
“你再摸下去,我是受不了的!”孟季抓住她的手,微微眯起眼睛,长睫下的目光在她起伏的胸口处流连,耳尖“倏”地通红。
她抽回手,轻哼了一句:“流氓!”
声音又轻又柔,孟季觉得心痒痒的,捏着她的下巴凑上去亲吻。ζΘν荳看書
吻了片刻两人才分开,孟季的呼吸粗重起来,重重的喷在她的脸上,灼热而滚烫。
田园园看他忍的辛苦,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自己笑了两下。
孟季恼怒的横了她一眼,下一刻将这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打横抱起,随后大步走进了内室。
……
孟季下午还有公务便回京畿守备司了,田园园午觉睡醒后直奔洗秋阁。
茹儿的事情,孟季那边可以随便糊弄,可是孟星惟这边可不能随便糊弄的,还得不遗巨细的说一遍为好。
一到了水榭,就看到海纳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少夫人!”海纳看到她后行了一礼。
那男人身着黑衣,身材瘦削气质冷漠。只见他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也不行礼说话,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海纳见此一脚踹了过去,“没礼貌的家伙,这是我家少夫人!”然而那男人纵身一闪,轻飘飘落到他的背后,连衣角都没有脏!
“啪啪啪啪!”田园园惊讶的目瞪口呆和晴好一起啪啪的鼓起掌来,太牛批了!真是轻功耶!忍不住夸赞:“你可真厉害!天下第一!”
晴好附和道:“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男子噎了一下,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了。
海纳“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田园园,“少夫人,可是来找候爷的?”
“是的,叔父在吗?方便吗?”田园园问道,那冷面男应该是周廷祎的人,此时两个亲随都在阁外面等着……不会正在行苟且之事吧!
海纳说:“稍等,我问问。”他摸了摸鼻子,似乎也很尴尬。
好在他出声询问后,阁里传来孟星惟的声音:“进来!”
“你在这儿等我。”田园园跟晴好低声交待了一声,便独自去了阁里。
晴好点点头,留在外面乖乖的等少夫人出来。
一进阁里,前厅空荡荡的,两人不知在何处浪荡的,田园园也不敢乱走,怕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不大会儿,孟星惟从左侧的屏风走出来。他今日与平时不同,往常头发都是一丝不苟的束在玉冠里,而今日半散些头发,只在后枕骨位置挽了一个发髻,簪着一根碧玉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服,全然没了平时拒人千里的冷淡,反而增添了几分慵懒。
直到那人坐下,田园园粘在他身上的眼睛才回到眼眶里,回过神刚要起身行礼时,孟星惟抬手压了两下,“坐,有事说吧!”
干脆利落,有点像是赶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跟里面的人有关系!
田园园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随即将茹儿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孟星惟听完对她想要讹孟陶氏一笔银子事情表示支持与肯定,不过有个前提就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冲锋陷阵的事情田园园来做,他就等着坐享其成……孟季老是说他叔父品格高洁,啊呸!他就是个脑残粉!白活了这么多年,没看清他叔父是头老狐狸的本质!
等她走后,一直在屏风后面偷听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他身侧,剑眉微皱,“你是不是对她太纵容了?”
孟星惟侧头看他,眉眼如波,狡黠一笑:“若是你有了我孟家的骨肉,我自然也会纵容你的!”
那男人挑眉看着他,“就是有孩子,也是你有吧!”说完,抬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一番,嘴里说:“若是你有了我的孩儿,定然是未来的天子!”
“慎言!”
孟星惟捂住他的嘴,他们都是男人如何能生下有彼此血缘的孩子。不由地自嘲的笑了笑,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脆弱,而那脆弱如昙花一现很快不见了。
这条路注定长满荆棘,可笑的是自己,偏偏一头扎进去!
周廷祎啄吻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你曾说过将娶天下最富有的人为妻,我若为天子便是天下最富有之人!此时我不能保证什么,待我登基后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是我酒醉之言,岂能当真!”
“可我当真了!待到他日我以天下为聘,迎你入中宫!”
两人如何信誓旦旦海誓山盟,其他人也不得而知。
至少此时的田园园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和晴好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陶氏带着儿媳妇又来了。她的儿媳妇年约四十来岁,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脸和手黄的吓人,转脸过来时眼睛也黄的怪异,正巧娘家还姓黄。
孟黄氏像个剧嘴的葫芦,从来到走没说过一句话,目光呆滞似乎反应有些迟钝。
倒是她婆婆底气中足,气色红润,由此可知可怜的女人在婆家定然少不了被孟陶氏嗟磨。
张嬷嬷捧拉一个匣子放到八仙桌上,便退回孟陶氏的身后。
“这是?”田园园看了眼桌上的黑漆匣子,匣子体积不大,装不了多少银子,所以里面肯定装着银票!大家夫人肯定要保持端庄,她捏着手帕故作不知,眨着小眼睛试图营造出自己是朵无辜小白花形象,“匣子装的什么啊?”
可惜孟陶氏已经见识过她霸王花的一面,自己又常年浸淫在宅斗的第一战场,自然是百毒不侵。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田园园,“你别装了!里面正是你想要的东西!”
呦吼,果然是银票,没想到这个老太太还是挺上路的。
她强忍住想要哈哈大笑的欲望,拿起桌子上的匣子准备打开,看看有多少银票。打开后里面是放着一踏纸,不过不是银票是一叠纸。
“这是?”她看向老神在在的孟陶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孟陶氏睁开下垂的眼皮,声音透着疲惫:“这是你婆母当年的嫁妆单子以及我家……暂代的铺子、农庄的地契和田契。”
闻言,田园园将匣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第一个就是嫁妆单子,嫁妆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上面写着陪嫁的商铺有四、农庄有四,下面写着地址。除了这些还有黄金一千两,白银五万两,剩下都是什么衣服、鞋袜、箱笼日常杂用等,单子下还有一间商铺的地契以及两座农庄的田契。
第154章 败家
田园园捏着单子问:“单子上有三间商铺和六座农庄,为什么你只有一间商铺和两个农庄呢?”
孟陶氏笑了笑,满是嘲讽,“当初我家就保管了这么多,其他的店铺和农庄在哪里,老身就不知道了!你霸着茹儿,不就是想要这些东西嘛!如今老身给也给了,茹儿今日老身可以接回去了吧!”
“呵呵,这可不算!”田园园扬了扬手里的地契,“顶多算是物归原主,这跟茹儿的事情可是两码事!”
“你!”孟陶氏“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目而视:“什么物归原主?!若不是我们代管,你以为还能留在手里这么多年,早就被你那败家公公和欺上瞒下的老奴给卖了!”
“你又知道?怎么您会未卜先知!我公公是长辈,做为儿媳我无权置喙!还有是候府的奴仆养大了他们叔侄俩,你们呢?趁火打劫,侵占别人的家财!这还是我婆母的嫁妆而已!你忘了,我可没忘了候府的财产也在你们手上!他们叔侄俩至今让你们逍遥法外,不过是看顾着都是孟氏子孙,不想与你们翻脸而已。别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
田园园是与她撕破脸皮了,拿着他们家的东西来抵偿他们的损失,跟谁俩呢!有些人不让他们出些血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茹儿你们要是想带回去,把这十来年,别十来年了取个整,就十年的!怎样,我够宽厚了吧!十年的收入折现补偿给我!若是什么没有记账、收入不好等原因没多少银子!那您给我三万两!人您领回家!您看如何!”
“你!你!毒妇!”孟陶氏气的说不出来话,全身的肥肉抖啊抖的,眼睛一翻就要昏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个村妇把自家长辈气昏过去,不被全京城的人戳着脊梁骨骂才怪……
“少夫人!!”一声凄厉的喊声,吓得想装昏过去的孟陶氏睁开眼,只见主位上的田园园面如白纸,双眼紧闭竟然先她昏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还没昏过去呢!怎么她就昏过去了?!
海娘子半抱着少夫人,凄厉的哭喊:“快来人呀!少夫人气昏过去了!少夫人?!您怎么了,可别吓我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少爷不得找人拼命啊!”
装昏的田园园在心里给卖力演出的海娘子点个赞,人生最意外的事情就是我预判了你的动作!所以在孟陶氏翻眼装昏时,她当机立断的先昏过去了!
嘿嘿!一个老婆子仗着是长辈气昏怀孕的小辈,传出去的话那才是酸爽呢!京城里的主母贵妇哪个没受婆母长辈的拿乔,最是看不得倚老卖老的事情了,真是传了出去,孟陶氏可就成了倚老卖老的代言人了!
之后乌泱乌泱来了一堆人,孟陶氏和她的儿媳妇被请了出去。
一上马车孟陶氏真的气昏过去了,铺子和农庄送了出去不说,人还没带回来,人家还另外要了三万两银子。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来孟陶氏再没有来过镇远候府,茹儿的事情由孟华为夫妇过来处理的,候府出面人由田园园变成了孟星惟,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孟星惟买一送一,把萍儿也送了回去。
侯府对外说孟季的两个侍妾生了重疾,送进乡下庄子里养病,然后过些日子报个死讯,到县衙销户就行。至于孟翰林家怎么处理就跟他们无关了!
孟季从始至终被这两人蒙在鼓里,还是三甲跟他说的,这才知道他的两个侍妾被叔父和媳妇卖了三万两。
不过事情过了十来天了,就是想说什么也晚了。
进了腊月府里忙碌起来,到了腊月二十三商人就会闭市,一直到来年的正月初五才会开市,所以采买年货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年货还有少夫人的安胎药以及过年的回礼,光是回礼这一块就花了将近三千两。
孟季和孟星惟还得给自己的亲卫额外发些年礼,这件事是田园园负责的。一人两身棉服,两双棉鞋,吃食折现成银两,一人三十两,共支出四百多两。还给他们放了一个月的年假,成家的都回去了,没成亲的住进了侯府前院。
清冷的侯府多了十三个士兵也暂时的热闹起来,每天早上一甲和二甲他们都跟着这群大兵学习打拳。
宋百年也来了,和去年瘦弱得模样不同,长的越发高大健壮,不过还是害怕田园园,看到她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田园园让他教一甲他们三人一些拳脚功夫,明明不想教可是又不敢拒绝,只能把满腔的不情愿化作动力,每日不把他们训的爬不起来不罢休!
腊月初八,要喝腊八粥,吃腊八蒜。
刘厨娘煮的腊八粥甜糯好吃,腌的腊八蒜咸酸开胃,一甜一咸配在一起很好吃。
孟季吃了两碗正在吃第三碗,筷子扒的飞快,没一会儿第三碗就见了底。
田园园吃着自己的第二碗,吃了几口吃不下去了,推到了孟季面前。
“怎么不吃了?”孟季端过她吃剩的粥问。
“吃饱了。你先吃,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她走进卧室把孟陶氏送来的匣子拿了出来,这毕竟是孟季母亲的嫁妆,应该让他知道。
孟季把她剩下的粥三两口喝完,又将碟子剩下的两瓣腊八蒜吃掉,才放下筷子。
田园园将匣子放到他跟前,“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你看看吧!前些日子叔父已经去了铺子,今年的收益咱们不用想了,明年才归我们。而农庄现在已经停耕了,明年开耕前咱们需要去看看。”
“这是我母亲的陪嫁吗?”孟季从匣子里拿出嫁妆单子,反复看了几遍,“母亲的陪嫁在我未出世时就已经下落不明,我曾到外祖家寻找过母亲的嫁妆单子,当年的老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卖出府,至今没有什么消息。没想到竟然在孟陶氏手里!”
“嗯,她不光把地契田契送了回来,而且还把嫁妆单子也送了过来。”田园园点了点嫁妆单子,笑眯眯地说:“她在帮我们收回其他的铺子和农庄!想来她的交出去,心里极其不平衡,便把其他人也拉下水。真是识相的老太太!”
孟季拿着嫁妆单子说:“事不迟疑,我现在就去处理这件事!”
“我也去!”
“…在家等我!”他伸手摸着田园园的脸颊,柔声说:“你已经给我铺好了路,剩下的该是我为我母亲讨回公道。我极少谈论我的父亲,只因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父亲当时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名声不好,几次求亲无疾而终,满城的女子谁也不肯嫁于他。母亲是他父亲做主嫁过来的,当时他父亲有求于祖父,祖父答应帮他,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他的女儿嫁给父亲。自从我母亲嫁于父亲后,整日郁郁寡欢。我父亲沉溺于赌博玩乐,祖父还在时尚且能约束几分,等祖父去了边关不到一年便把家财败了个干净。我母亲的嫁妆和府里的资产便被其他族人瓜分了干净。如今祖父留下的铺子和庄子、田地已经无迹可考,当年我和叔父太年幼了,没办法收回来。如今找到了母亲的嫁妆单子也是好的!”
田园园依偎在他的怀里,真心心疼他!难怪一个候府少爷一点架子也没有,有个败家子的爹从小就是穷的一批,论有个靠谱的亲爹重要性!若是亲爹靠谱,他也是人人称赞的京城贵公子!
……不过他若是和其他公子哥一样,养尊处优,那还有田园园什么事啊!感谢不靠谱的公公送自己一个帅老公!
她心里立下誓,以后绝对不在心里偷偷骂公公了,逢年过节肯定多烧一柱香!
田园园又有疑问了,“那啥,你爹死的时候你不是才一两岁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孟季苦笑一声,“叔父曾说了些,海伯也说过,待我长大些,也听到旁人的闲言碎语,便知道了七七八八。”
“唉!要是知道当年你爷爷留下的家产多好啊!”
她想说你娘的嫁妆好少啊,又想起自己一个嫁妆都没有,瞬间闭上嘴。
“母亲的嫁妆单子能找回来,我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也是,苍蝇再小也是肉!有了铺子咱们就能做生意了!到时候赚个盆满钵满的,还怕银子不够花嘛!”一想起未来美好的生活,田园园就充满动力。
孟季看着媳妇满眼放光,不合时宜的泼了盆冷水,“律法有云:官员及官眷不得经商!”
“什么?!我在三河城都有铺子呢!还摆了摊!木水生他怎么不说啊!“她不相信,“那孟陶氏怎么可以经商了?!她老公,她夫君不是翰林吗?!”
“铺子是属于她,但是经营铺子的是她家里人,她本人是不能露面的!也就是说铺子到手后需要一个有正经身份的经营人!他必须是个良民,而且没有功名。三河城百业待兴,那里管得不严,但是你盘铺子做生意却是不行的!”
“…这么麻烦呀!”田园园犯了难,忽然想起海川来了,“你要说户籍啊,那海川他为什么能考学?他不是奴籍吗?”
“海川是良民,他的户籍是我叔父找人办的,落在他一个同姓属下的户籍上。以户籍来说,他跟海伯一家没有关系。”
“哦,真是麻烦!我还以为你不能经商,我可以呢!”田园园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惊喜的看着他:“咱俩合离,这样我不就是官眷了。就能……对不起,我错了!”
孟季收回恶狠狠地目光,“哼!想都别想!”
婆婆的嫁妆事情有她儿子忙去了,周嬷嬷的礼仪课也教完了,她又开始躺尸状态了。
说来她怀孕也有三个来月了,小肚子还和以前平整,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她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也没把自己当个孕妇看。
腊月十二这天,成衣铺送来过年的新衣,主家每人三套,下人每人两套,支出二百七十五两。
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真是鞭炮一响,一年白干!
看着每日的流水,田园园觉得心在滴血。偏偏家里的男人忙了一年拿不回半两银子,也不知道忙个啥,还不如她跟老太太吵架讹个三万两。算了,哪还有个自掘坟墓的老太太呀!
田园园将手里的账本放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想了想便去厨房里看看。
这几日海娘子和刘厨娘忙着做过年的炸货,人手不足,晴好便也去帮忙了,
刚到厨房附近就闻到肉香味,她吸了吸鼻子,是炖肉的香味。
厨房的小院子里架着一口大锅,锅里咕嘟咕嘟正炖着过年的烘肉。烘肉是大周朝北方过年家家必备的肉食,里面有大块猪肉、干黄花菜、南瓜干和冬瓜干,加上各种佐料做成的大杂烩。
海娘子翻着锅里的菜,猪肉炖烂了就可以出锅了,等菜凉透了上面就会结着一层厚厚的猪油,平时吃的时候热热就行。
田园园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架着几个大木架,架子上满满的挂着处理好的鸡和鱼,还有两扇猪肉。
“少夫人来了?”海娘子第一个发现她的,“来的正好,我给你夹几块排骨吃!”
“那我可有口福了!其他人呢?怎么没见到?”
“她们在厨房里炸年货呢!”海娘子笑眯眯的去厨房拿碗。
田园园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炸东西的香味,也跟着进去了。
厨房忙的热火朝天,刘厨娘顶着头巾正在往油锅里挤丸子,身后的架子上摆了好几盆炸好的炸货。晴好在灶前填火,嘴里还啃着一块肉骨头。马娘子坐在案板桌前“咚咚咚”地剁着肉馅,芳好坐在一边择菜。
海娘子拿了碗见她也进来了,“别往里来了,油烟味该薰着你了。玩会儿丸子出锅了,我给你拿点出来!”
她一说话,其他人也知道她来了,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就要行礼。
田园园摆摆手,“你们忙,不用在意我!”
小晴好赶紧将肉骨头扔到一边,生怕让她知道自己偷吃了。
“您到外面吃吧,屋里腻的慌。”海娘子夹了些炸鸡块和炸鱼端给她,又拿了一个大碗,和她一起出去。
第155章 麻烦
院子里有个长凳,田园园在那里吃炸鱼炸鸡,鱼腌的很入味,外壳酥软好吃,鱼肉鲜嫩,炸鸡也不错,就是肉质有些老。
等她吃完碗里的炸货,海娘子又塞给她一碗肋条肉。肋条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肉,肉炖的正好,肉质紧实入味,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真是齿颊留香,令人食指大动!
“好吃吗?”海娘子问。
田园园手里拿着肋条肉啃的正香,听到海娘子问她,连忙咽下嘴里的肉,“太好吃了!简直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海娘子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您喜欢就好,少爷也爱吃这个肉。晚会儿,我给他送去些。”
“您别跑这趟了,我去送吧!”
“也好,这会儿忙确实走不开!”
等田园园吃完碗里的肉,接过海娘子准备好的食盒去了五车苑。
她提着食盒走出院子,又向前走了十来步,身后传来芳好的声音。
“何事?”田园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芳好迟疑了一下,还是飞快的走了过来,凑到她跟前低声说:“刚才您没来的时候……”
田园园斯巴达了!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居然向她打小报告说刘厨娘她们几人偷吃!呃,这点鸡皮蒜毛的事情还需要管吗?难道她看起来是个吹毛求疵、抠门到家的人吗?
可是人家好心好意的当眼线打小报告,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
“行,我知道了!”她如是说。
偷吃?这事怎么管?她总不能一日三餐盯着吧!真这样干了,不得笑掉全京城的大牙啊!谁家怕厨娘偷吃,专门盯着啊!再说她一个女人家可着她吃,又能吃多少啊!
只要她们不过分何必管这么多呢!
田园园有点心累。自从穿越后事情一个接一个,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还有玉楼的事情没有眉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送走。
“真累啊!”她叹了口气,继续送肉去。
眼下已是深冬,院子里一片萧瑟,满目苍黄,背阴处还有些未化的积雪。
路上遇到海伯带着几个大兵在给树木剪枝子。自从海娘子进了府,他极少往后院跑了,现在主管前院和园子的事情。
海伯看她提着食盒慌忙来接,“少夫人您怎么拎着食盒啊?有什么事让晴好她们做!”
食盒里就放着一碗肉根本没什么重量,真重的话,海娘子肯定不让她提。
田园园笑着拒绝他的好意,“没事海伯,里面就一碗肉不重的!偶尔干干活对身体也好!对了海伯,您快尝尝吧!海娘子炖的肉最好吃了!”
“你可不能逞强啊!”海伯不放心的叮嘱,又听到她说自家媳妇炖肉好吃,哈哈一笑:“她还差点火候,想当年老夫人做的炖肉才是一绝。当时连宫里的……咳咳。”他及时住了嘴现在已经是新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提也罢!
“少夫人!”头顶有人叫她,田园园抬起头看去。
正在树上砍树枝的兵将探着头,脸上不知冻的还是害羞一片绯红,“少夫人,我们也想吃炖肉!”
其他人也是满怀希翼的看着她,田园园会心一笑:“可以,不过每人一碗!咱们过年还得吃呢!”
“少夫人太好了!”他们欢呼一声,随后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向厨房跑去。
“等等我呀!”那个开口询问的兵丁还留在树上没下来呢!
“臭小子们!”海伯笑骂了一声。
她也不是什么吝啬的人,“您吩咐下去,府里每个人都发一碗肉。还有叔父那里,您送一碗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好的,少夫人!”
到了五车苑,宋百年和三甲正砸着池塘里的冰,两人一人一块石头,砸的“砰砰”响。
“你们干嘛呢?”
大冷天的砸冰块,这两人是想吃鱼了吗?
三甲吸了吸鼻涕,哆哆嗦嗦的说:“少爷罚我们的。”
宋百年冷哼一声:“怪谁啊!要不是你把簪子摔坏了,少爷会罚咱们砸冰呀!”
“……谁让你,你踢我。”三甲弱弱的反驳道。
“我那是试试你下盘稳不稳!”
两人一句我一句的争了起来,田园园摆摆手,“宋百年你都多大啦,还跟孩子吵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快别砸了,去厨房吃炖肉吧!”
“少夫人最好了!”宋百年石头一扔,在池子里往外一跳,脚不沾地飞快的跑了,倒是三甲拿着石头,纠结的看着她。
“你不想吃吗?”田园园奇怪的看着他。
三甲摇摇头又点点头,绷着巴掌大的小脸,叹了一口气蹲下身体继续砸冰块。
“……真是死心眼!”
这时孟季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去吧!”
三甲这才扔了石头,高兴的跑了。
“哼,明明是我救了他。他偏偏只听你的话!小白眼狼!”
田园园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不满地嘟囔了两句。
“……多谢夫人送肉!”孟季从食盒里拿出肉,“你吃了吗?再来点?”
“吃了。不用了!我还吃了炸鸡和炸鱼呢!对了你为什么罚他们啊?天气那么冷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药材那么贵!田园园咽下最后一句,不论哪个世界看医生吃药都好贵。
孟季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簪子,“我给你买了一个碧玉簪子,被那俩混小子给碰到地下,摔坏了!”
她把坏掉的簪子接过来,是用碧玉雕成桃花的模样,可惜其中一个花瓣摔断了,“……一会儿俩人回来后,让他们把洗秋湖给砸开!”
孟季揶揄的看着她,“不怕他们得风寒了?”
“哼!”田园园叹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破碎的玉簪,“咱们成亲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居然还被他们摔坏了。说实话,我挺伤心的!”
说着说着,不知触动哪根神经了竟然哭了起来。
“园园,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哭了呢?”孟季放下手里的肉,随便擦了擦小手,捧着她的脸。
“呜呜……我的簪子破了!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呜呜……可是它却坏了…”
田园园哭着哭着想起与田大壮、青娘、高瞻、高远还有讨厌鬼陈老九,想起他们又想起自己失去的十一万两银子,哭的越发伤心了,止也止不住,简直是痛哭流涕!
是不是女子怀孕后都是这般情绪失控,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下一秒泪流成河!
孟季脸上呆滞了几秒,随后掏出他的手绢给她擦泪,柔声安慰:“别哭了,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真的?”
田园园抬起头,鼻子里吹出一个大鼻涕泡,孟季也不嫌恶心细致的给她擦掉鼻涕,“真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我要我的十一万银子!”那些银子简直成了她的心病,只要一想就心疼的要死了!
“呃,这个真办不了。”
“呜呜呜……我的簪子破了,你还骗我,呜呜呜…”田园园再次埋头痛哭,“都是大骗子……呜呜……”
“要不然你再说一个可行?”明明正值隆冬,孟季却生了一脑门的汗,为人夫君可真不容易!
她抽抽嗒嗒的抬起头,红着眼睛说:“我,我还想闻闻,琼宇阁里加料的酒味!”
“什么?”孟季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他怎么听到媳妇说了什么诡异的话!于是再次确认一下:“你再说一遍!”
田园园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吼道:“我说我想闻闻琼宇阁里加料的酒味!”
“……”这个媳妇还能要吗!孟季震惊了数秒,回过神后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养的媳妇,深吸了一口气,用商量的口气问:“你再说一个,好吗?”
话音未落,田园园再次泪流满面,“骗子!大骗子!”
“……我去,我现在就去!”孟季举手投降,真是怕了她!
于是倒霉的宋百年肉刚吃了两口就被孟季拎走了,三甲端着碗跟在后面。
“将军,咱们去哪儿?”
“去琼宇阁!”
宋百年差点被嘴里的肉噎死,勉强咽下去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天光,“这大白天就去,是不是不太好?”
“无妨!”他扫了一眼宋百年低声回道。
宋百年还不死心,“那少夫人知道吗?”
孟季点点头,她不同意他敢去嘛!
宋百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少夫人知道少爷去青楼……他不相信!少夫人一看就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出了府门,宋百年驾着马车直奔城南的琼宇阁。
马车里,孟季脸色沉沉的看着三甲,后者捧着碗吃的正香,丝毫没感受到他家少爷的怨念。
城南琼宇阁,宋百年流着两条宽面条,疯狂的拍打琼宇阁紧闭的大门……
将军,你害死我了!
天黑之后,田园园如愿以偿闻到了琼宇阁加料的酒味!
腊月二十三,小年。
早上太阳还恍了出来,过了午饭铅云密布,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从明日开始直到初五,孟星惟和孟季便不用上早朝了,相当于后世的春节假期。
两人下朝后还带了些宫里的赏赐,两人共有猪肉三百斤,活羊六只、有粳米200斛、贡橘两筐、茶叶三斤、银丝炭五百斤,唯独没有银子,可见朝廷之穷!除了给这叔侄俩画画大饼外,也算见着实质的东西了!
下午属于田园园的赏赐也下来了,六匹锦缎、一筐橘子和苹果,还有一套鎏金绿松石首饰,一对金手镯。东西不多,可也是属于田园园私人的赏赐,让她得瑟了好几天!
直到两年后朝廷正常发俸禄后,她才知道一品夫人是有钱拿的。
晚上吃过饭,孟星惟领着全家祭灶。
灶王龛在厨房的东面,中间供奉着的灶王爷画像,此时供桌上摆着年糕、荸荠、甘蔗、红根菠菜、大蒜苗、糖瓜糖饼等。
他先上了三炷香,随后将捏了些糖瓜抹在灶王爷的嘴上,“请东厨司命主: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说完便把灶王爷的画像,揭了下来,随后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火盆。
随后院子外“劈哩叭啦”的响起鞭炮声,这是送灶王神。
而后海伯拿出一张新的灶王像贴在灶王龛里,再上三炷香,迎神结束。
最后一家之主孟星惟的分发贡品,整个祭灶仪式结束。
嘴里吃着糖瓜,手里拿着年糕,田园园和孟季走在回去的路上。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三河城呢!和高瞻他们过的年,那时候大壮还在呢!”她嘴里含着糖块,说话有些含糊,“去年你这个时候在干嘛?”
孟季正吃着糖饼,听到她的问话,回想了一下。
那时候也在京城,天很冷,也和今日一样下着大雪。
他胸口中了一箭,很疼,两条胳膊像是灌了铅,手里的长刀已经卷了边。还记得他吐了一口血后,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那时候他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可是他的叔父披散着被血浸透的湿发,浑身是血,从人群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便活了下来!
耳畔的杀戮之声逐渐远去,随后是自己怀孕的妻子询问的声音,他说:“去年这个时候,我和叔父在一起。”
他的妻子不漂亮,可是在微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却很温柔。
“挺好,是和自己最爱的人过的!”她是这样说的。
他看着她眼神温情脉脉,你、叔父,都是我爱的人!
第二日,高御医来了。他过来看看田园园身体如何,下午就要启程回老家了,等过了正月才能回来。
好在田园园身体健康,胎像稳固,平时注意休息,按时喝安胎药就行了!
送走了高御医,孟季和孟星惟便去同僚家里送年礼了,看这架势晚上不醉不归。
田园园则回落樱园休息了,闲来无事又把《蜃楼》找出来继续看。
看了几章,眼皮越来越沉,她把书往脸上一盖睡了过去。
恍惚中,她好像坐在一条小船上,湖水荡着涟漪,四周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对面摇着浆的仍然是玉楼,他穿着素白的长衣,依旧美的艳丽无双,洁白无瑕的肌肤像是玉做的。
木桨划过碧色的湖水,留下道道水波,却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玉楼向她伸过手来。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手掌微红……
第156章 吓人
田园园猛然惊醒过来,她颤抖着摊开自己的手,整个手掌上只有一条掌纹。而梦中的玉楼手上也只有一条掌纹,他也是断掌!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玉楼难道因为是断掌才被杀死的?还是有个变态专门杀断掌的人,玉楼在示警让她小心呢?!
她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梦到玉楼的频率有点高,心里多少有些膈应。尤其上次,他流着血泪,张着没有舌头的嘴时还是挺吓人的!
窗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罗汉床的旁边就是窗户,她推开窗户,冰冷新鲜的空气瞬间扑了进来,不远处的樱桃树下,小晴好和三甲在堆雪人玩。
小孩子果然不怕冷,这么冷的天大人们都窝在屋里取暖,唯有他们两个高高兴兴的堆着雪人。
孩子纯真的笑容驱散了心头的阴翳,田园园也没有打扰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玩乐打闹,雪人堆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第三个两个孩子受不了回屋取暖来了。
田园园躺在罗汉床,腿上搭着薄被,床下燃着红红的炭盆,整个室内都是暖乎乎的热气。
三甲和小晴好搬着小板凳围坐在火盆边上,举着小手烤火。
看到三甲的手,她心中一动,举起自己的手,问他:“三甲,你爸爸的手是不是也和我的手一样?”
他愣了一下神,仔细的打量她的手掌,随后点点头:“和爹一样!”
她愣了一下,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爹和玉楼都是断掌,头顶都插了根骨针,由此可见,两人必定死于同一人之手!
可问题来了,为什么凶手要杀一个青倌和一个普通老百姓呢!难道杀人凶手是个只杀断掌的断掌杀手?
若是果真,她的小命危矣!不行,等孟季回来一定要给她找几个贴身护卫,最好长的跟孟星惟一样帅一样仙才行,天天看着心情也好……不,不,小命要紧,孔武有力才是王道……
直到晚上孟季那个混蛋还没有回来!
天刚刚一亮,田园园放弃了温暖的被窝,杀气腾腾的直奔听竹轩!
一把推开房门,冲天的酒味和臭脚丫子味直接把她给熏干哕了!
“呕~呕~呕……”
敌人的生化武器过于浓烈,她只能铩羽而归暂时撤退!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洗精细。厨房的火都没停过,全府的上下都里里外外的洗了个干净。
自从进了腊月,田园园加上这次一共洗了五次澡,算是侯府里洗澡最勤的人了。
古代和现代不同,冬天有钱人家一个月能洗上三回澡就顶不错了,若是生到贫苦人家只能等到天气暖和了才能洗上澡,毕竟柴火挺贵的。
在田家村时柴火都是随便捡的,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那里太穷了,穷的连个乡绅都没有,因而附近的山林都是无主的随便捡。若是换一个稍微富贵的地方,那村庄周围的山林一般都是某个大官、地主的私产你想捡,轻则打断腿,重则丢了命!只能拿钱买柴火,然而价钱也不便宜,所以能省则省。
洗完澡,田园园坐在炭火边烤头发,屁股还没有暖热,孟季顶着一头滴着水的湿发走了进来。
“你怎么没擦擦?”
他的发尾已经上冻了,硬邦邦的杵着,嘴还硬:“不冷!”
田园园拿了自己惯用的布巾给他擦头发,轻轻一擦全是白色的冰渣。
孟季的发质又粗又硬还稠密,虽然洗起来麻烦,不过不用担心以后的发际线。
此时她站在孟季的左边,擦他头发的时候一抬起胳膊,便露出了微凸的小腹。
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的摸了摸田园园的肚子,起伏不是很大,但确实鼓了出来些。
“你的肚子大了些。”他抬起头,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一副傻爸爸的模样。
田园园将手巾扔到一边,笑着说:“都三个多月了,孩子也长大了些。”说完,拂开他的手,坐在一边。
她捋了捋长发,又问:“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孟季将头发甩到背后,平时冷峻的脸庞也柔和了许多,他看着田园园说:“男孩要两个,女孩要一个。”
“……”田园园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惹她生气了,摸了摸鼻子,从怀里掏出昨日修好的碧玉桃花簪,“昨天我找人修好了,给你!”说完,往她眼前一递。
田园园接了过来,摔裂的桃花瓣上多了几圈金丝,正是这些金丝将裂缝修补好的,说实话,金丝缠的太突兀了,若是每个花瓣都缠一圈,倒是更别致些。
“修的不错。怎么想起给我买簪子了?”
孟季刚想说从没给你买过什么,突然想起她因为这事哭过,要是说了,万一又哭了怎么办,幸而没有说出来,“想买了,我替你簪!”
田园园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拿起玉簪插进她的头发,然后,玉石迸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碧玉簪彻底四分五裂!
披着头发你能簪哪儿啊!大神!!
田园园好想抓住他的衣襟狠狠的质问!明明在田家村时还是个生人勿近冷峻的大酷哥,怎么回到京城后智商就倒退了呢?!
孟季愣了一下,从容不迫的捡起地上的发簪塞进怀里,清咳了两声:“问题不大,明日我再拿去修。”
“……”田园园怀疑根本修不好了。看到玉簪想起白天的梦,她觉得有必要和孟季说一下,于是去了内室把骨针拿了过来,“我跟你说个事!你看这个针!”
她将骨针举到孟季面前,炭火的莹莹火光给它镀了层橘色的颜色。
孟季接过来,刚一到手,便长眉一皱,“这是骨头做的?!”
“对,你能看出它是什么骨头吗?”
他摇摇头,拿起骨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骨针上面的字小如针眼,随后起身又走到门口借着天光又打量起来,勉勉强强的认出几个字来,
“看不出是什么骨头,我只看得出上面零星几个字。叔父饱读诗书想必能看出来些什么!你从何处得来的?”
田园园拿手指当梳子耙了两下头发,“从一个死人的头顶拔出来的!”她还记得玉楼头盖骨上的那个大洞,如果是活着时候被人生生钉进去的,该是多痛苦!想想头皮都发麻!
孟季手不易察觉的抖了两下,搁在离他最近的桌子上,神情严肃看着她:“死人的东西最好不要碰!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
田园园便把玉楼的事情说了出来:“……这几日,他三番两次的入我的梦。我猜他是不是在给我预警,那个专杀断掌的变态过来杀人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事,我没事。”孟季坐回凳上,俊脸煞白,突然问她:“你饿不饿?”
“不饿,你饿了?不是才刚吃过饭吗?”田园园头发差不多都干了,于是起身找来梳子梳头发,她一下一下梳着,长长的头发很是滑顺,“玉楼的头发特别长,快到腿弯了。而且长的还漂亮,比女的还美呢,我一看他,都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呃,是吗?”孟季想捂住耳朵,大喊我不听,我不听!可是他的娘子还喋喋不休说一个鬼的事情,越说越瘆人,于是便生硬的打断她:“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去去便来!”
“是吗?”田园园声音很轻,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低下了头。
孟季以为她生气了,温声解释道:“还有些公文没批,批完我便回来了。很快!”
旁边的田园园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此时外面的光线不足,屋内很是昏暗,除了面前的炭火还有些光亮,橘红色的微光,像是给房间铺了些血色,看起来极为不祥!
孟季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园,园园?”
她依然没有出声还是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头脸,从孟季看去只能看到她黑色的长发和头顶的发旋。
此时屋内的气息似乎瞬间凝固,万籁俱寂。随后一股冰冷的寒意充斥了他的体内,连带着指尖都冻透了。
“你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推了田园园一下,老人们说黄昏是逢魔时刻,最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没想到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阵诡异“呃呃呃呃”的声音从田园园那里传来了出来,那声音像是人被掐着脖子临死之前的呻吟,而后,她猛地站了起来,身体极是僵硬。
孟季心跳漏了一拍。
眼前披头散发的人忽然一仰头,漆黑的长发露出半面惨白的脸,露出的一只眼睛冷漠看着他,那眼睛突然闭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大片的眼白里只有一丁点瞳孔……
孟季只觉得大脑一阵空白,一股寒气直冲脑门,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变成女鬼的田园园,“叔…”余下的字被他咬在舌尖里,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田园园被骨针的鬼附身了!!
可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昏暗的屋里全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有人害怕到极致会失去身体的控制,脚软腿软的瘫倒在地,除了哭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还有人会在绝境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比如反把鬼打一顿!
孟季无疑是后者,在女鬼逐渐接近自己的时候,下意识的提起脚丫子想将她踹飞,可女鬼的身体还是田园园的!
于是一只大脚丫子狠狠将田园园身旁的桌子踢飞了出去,再狠狠地砸到靠墙的书架,书架上的瓷瓶摆件、书本摔了一地,随后桌子掉到地下也四分五裂……
随后,恐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田园园飞快分开头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惊讶的转过头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你是装的我肯定不会踹桌子!!
孟季心咚咚的跳的飞快,面无表情的收回脚,装作已经知道了她装神弄鬼的事,淡然道:“以后还装吗?”
田园园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装了!再也不扮鬼吓你了!”
“嗯,知道就好!我找人过来收拾,你别动小心扎了手!”交代完,他便冷着脸走了。
出了房门,他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刚才真吓人,差点就吓尿了,还好当机立断的出了脚,要不然可就丢人了!
田园园还不知道差点把自己老公吓尿的事,看着地上粉碎的瓷瓶和桌子,心疼的直叹气,早知道不吓他了,太费钱啦!
翌日,刚吃过早饭。海纳过来说是孟星惟让他们夫妻俩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找他们。
田园园想到孟季说过孟星惟博览群书,便把骨针带到身上,两人去了洗秋阁。
孟星惟在偏厅等着夫妻二人,桌子上放着几碟点心,茶水,还有一盅炖好的燕窝。
窗外的上空布满闷青色的云,进了腊月后雪也多了起来,洗秋湖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几棵芦苇从雪里伸出头来,随着寒风摇头晃脑。
房门响了起来,夫妻俩一前一后的见了礼,分别落座。
孟星惟将燕窝推到田园园的面前,温声说:“吃吧。”
“多谢叔父!”她受宠若惊的看着他,炫耀似的看了一眼孟季。
“咳咳!”孟星惟脸微微一沉,看向孟季。
昨日海伯来了一趟,说少爷和少夫人似乎打架了,少爷还把屋里砸了一遍,桌子都砸碎了!所以一大早便把两人叫来,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大动干戈!
“长辉,昨日为了何事将屋里的东西都砸坏?”
孟季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叔父知道了他踹烂桌子的事情,“呃,不小心踢烂的,没什么事!”
“啪!”孟星惟狠狠啪了一下桌子,俊美的脸阴沉沉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你在你夫人屋里发什么脾气,耍的什么横!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
无故被骂的孟季表示很冤枉!
“你还在狡辩!不小心能把桌子踢的这么远?!”孟星惟怒火攻心,冷冷的瞪着他:“我教你武艺不是让你对你媳妇逞凶斗狠!”
眼看孟星惟越来越生气大有撸袖子揍人的架势,罪魁祸首田园园赶紧解释道:“叔父,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是我扮鬼吓他在先,他惊惧之下才不小心踹了桌子的!”
“真的?”
“真的!”田园园狂点头,“真的,我没想到他居然怕鬼!”
第157章 吵架
真没想到,堂堂一个骠骑将军,杀过数不清的人,见过许多残肢断臂,在血海尸山里走出来的,居然怕鬼!这是个伪命题!
孟星惟冰冷的脸才缓和了些,“长辉确实怕鬼。”
“哼!你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出什么事第一个责备的永远是我!”孟季口气生硬的说道:“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你从来不相信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可是旁人一说,你便信了。”
孟星惟垂着长眸,抿了抿薄唇。随后将一碟子云片糕推到他面前。
孟季看着面前的云片糕,苦笑了一下:“自从你因为云片糕的事情打了我,我便再也不吃了。”说完,起身离开。
“孟季!你…”田园园见他就这么走了,开口挽留。
“让他去吧。”孟星惟出声打断她。
看着情绪低落的男人,田园园问:“叔父,你为什么因为云片糕打他呀?”
孟星惟叹了一口气,眼神放空,“你都知道问一句为什么,他却不曾问过。想来戎马倥偬半生,那年他才十五岁,而我不过是个郎将,那时前朝的五皇子是我们大营的监军,我父亲在世时与他有过结,于是时常处处刁难我们叔侄俩……”
那天孟星惟刚结束一天的训练,累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谁知五皇子的侍卫找到他说是五皇子要见他,没办法,于是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五皇子大帐。
五皇子刚愎自用又睚眦必报,因着白日里年轻气盛的孟长辉顶了他两句,便想讨回场子来。
到了五皇子的大帐里,孟长辉已经在了,孟星惟拱手与五皇子见礼,心道却知不好!
五皇子指着一碟子云片糕,脸上带着戏谑地笑:“你们叔侄是豫州人,听闻豫州的云片糕最是美味,这碟子点心算是本皇子赏赐于你们。不过今日孟长辉对本皇子大不敬,原本是杀头的大罪,但是本皇子心地最善,你们叔侄二人吃一片云片糕给本皇子磕一个头,而且还得说孟华硕死的活该!本皇子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孟华硕是孟星惟的父亲,孟长辉的祖父。
田园园冒了个泡:孟华为、孟华硕,这名字真是没谁了!
杀人诛心,叔侄俩自然不干!
五皇子恼羞成怒,直道两人若是不吃便叫孟家断子绝孙。
孟长辉宁死不从,孟星惟却吃了,吃一片磕一个头,说一句孟华硕死的活该。
吃了四十五片云片糕,磕了四十五个头,说了四十五遍孟华硕死的活该!
往事不堪回首,孟星惟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语调淡漠,好像在说旁人的事。可是田园园却知道此事深埋于心,以至于记忆犹新!
“我打他,不是我吃云片糕跪地求饶难堪。而是是他明知道五皇子对我们有嫌隙却去招惹他自送把柄,不懂什么是韬光养晦!”
“那您对他说过吗?”田园园扫了一眼桌上的云片糕,以后可不能给孟季买这东西吃。
孟星惟摇摇头,冷声说:“这些道理他该明白才是。”
她无语了,这两人和现代许多父子相处模式一样:我不说你应该知道才对,呵呵,大家都该有读心术才是!
“你叫他孟季?”孟星惟问道。
田园园:“嗯,他自我介绍时说的。怎么了?”
孟星惟清冷的眉眼有了笑意,一瞬间田园园仿佛看到高山的雪莲同时绽放,冰雪化冻,万物复苏!
她摸了摸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脏,脸皮热的要烧起来了,怎么办!她对自己老公的叔叔动心了,她想当的自己的叔母了。原来伦理道德真的会在绝对美貌里一文不值!
田园园赶紧喝了一大口茶,幸好茶水温凉,将将熄灭她可怕的臆想,什么烽火戏诸侯、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要是搁她这里恐怕还要过分!
孟星惟似乎还沉溺于回忆里,出神的盯着虚空,“孟季是我给他取的小名,小时候他中了毒命不久矣,海伯说在他衣服上写下他的名字,然后烧掉就能骗过阴差,逢凶化吉。名字烧掉后,在没痊愈之前是不能用长辉这个名字,我便给他取了这个字!他之所以怕鬼也是因为此事!”
他说了许多孟长辉小时候的事,旁枝末节都记得十分清楚,过去了那么久也难为记得这般清晰。
田园园也愿意和他多呆会儿,看着他清俊的脸,心里超级希望以后的的孩子长这样多好!等孩子生下来后,一定让孟星惟第一个抱!
不知不觉天黑透了,临走前田园园才想起骨针的事情。
孟星惟拿着骨针在烛光下努力分辨上面的雕刻的小字,一盏茶后,望着她说:“上面刻着,乃是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听起来很玄乎,干什么用的?镇压吗?”
“不是,是杀鬼咒!”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手里的骨针,“杀鬼咒是杀死鬼的咒语?!”
“嗯,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种骨针很恶毒,更是稀少,我曾听闻南庸州倒是有这种东西。正好,我有一个好友是从南庸州来的,可能知道此物!”
孟星惟说完,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目光极为幽深。
田园园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干笑两声,“叔父,您这位好友不会是姓宋吧!”
“正是!”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起身说道:“天黑了,让海纳送你回吧。”
“哦,好的。”田园园将骨针留下,“叔父您休息,今日叨扰了!”
田园园一转身流下两行泪,原来叔父你什么都知道啊!
回到落樱园,孟季正等着她呢,桌子上放着食盒。
两人沉默的吃着晚饭,田园园想了想还是把云片糕的事情告诉了他。
孟季往她碗中夹了片肉,面无表情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生气的是他什么都不肯说,有什么事情总是自己扛着,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什么都不说,一直把我当一个孩子看。”
“他想给你担着一切,直到担不了为止。”田园园微微一笑,“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愿意替你撑着还不愿意吗?”
“怎会愿意!他也是人会累会受伤,我也想替他分担些!”孟季扒了口饭,心底生出了许多暖意。
“你是因为周廷祎才闹的脾气吧!”她抬眼看他语出惊人,像是洞悉了什么隐秘的八卦,眼睛亮的惊人,“你叔父和周廷祎在一起后,有什么事肯定与他唠叨几句,若是难过害怕受了委屈也只有他才能安慰。你心里不平,凭什么你只能被你叔父呵护在羽翼之下,而周廷祎却能与他平起平坐,为他遮风挡雨!”
“胡说八道!”孟季将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冷冷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叔父!”
他的话一落,田园园瞪着眼睛看他:“你觉得我说错了,就当我没说过吧!干什么这么生气!大过年的我不想和你吵架,闹的家宅不安鸡犬不宁的!”
孟季长眉紧蹙脸紧紧绷着,也是恼了。匆匆将碗里的饭扒完,气哼哼的走了!
等他一走,田园园丢了手里的碗,现在一肚子气,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不下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人们常说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可这两人都是拧巴的脾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这一冷战便到了年节。
除夕上午,孟星惟与海川二人给府里所有的门都写了对春联,下午海纳与宋百年,三甲。一人提着浆糊,两人抱着春联,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贴。
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府里的廊下和院子门口也挂着红灯笼,等到天黑后点亮就行。
孟星惟和孟季则到祠堂烧香请祖宗牌位。
晚上府外府里灯火通明,他们在饭厅摆了三桌,男人两桌,女人一桌,这日也不分什么尊卑上下一起过年守岁。
田园园还给刘厨娘她们,一人包一个红包,里面都包了二两银子,几人高兴的脸都红了。
海伯一家的红包是孟星惟包的,具体多少她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不少的。
忽然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随后淡淡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又过年了!
“祝侯爷身体健康,福泽绵绵!”
“祝少爷和少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好听的吉祥话不绝于耳,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年夜饭非常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田园园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也吃了不少,虽然喝不了酒,但刘厨娘特别给她煮了碗甜汤,里面加了些醪糟,也算是应应景。
男人们喝酒行令,笑的恣意,喝的豪迈!女人们说说笑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而田园园却觉得浑身发懒,身上不爽利,勉强又呆了片刻实在不舒服。
她向叔父说了一声便回去歇息了,同她回去的还有海娘子。
等海娘子伺候田园园上床休息后便离开了,今天除夕,不好让她留在这里陪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凉不热,应该不是发热了,许是得了感冒。记得视频里说过孕妈妈在怀孕初期发烧的话,孩子容易畸形,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
要不然说田园园是个奇怪的女人,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既然存在玉楼和柳如玉这两个鬼,那么其他的人说不定死后也到处飘呢!而且今天还给祖宗们烧香上贡了,不防求求他们!
“孟家的列祖列宗们,我刚刚祭拜了你们,你们应该还记得。还有你们吃了我烧的香就要保佑我不发烧,不发烧!特别是公爹你,我还特地给你选了根最粗的香,你生前保不住家产,死后可得保护你的孙子啊!要不然做人失败,做鬼也不成功啊!”说完,还双手合十拜了三下。
也不知道泉下有知的孟老爹,是不是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打!话说鬼会打喷嚏吗?
半夜前院的酒场才散了,孟季被三甲搀着向听竹轩走去,脚下虚浮有些踉跄。
他看到听竹轩院墙的竹叶,对三甲说:“去落樱园。”
二人又转道去落樱园,一到地方孟季就把三甲打发回去了,自己一人进去了。
田园园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脸上传来冰冷的触觉,潜意识的想要继续睡,可那东西真讨厌,在她脸上动来动去,实在没法忽视。只好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与她冷战了两日的男人,背着光浑身酒气的坐在床边。
“你把蜡烛芯绞了,都不亮了!”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孟季从桌子的托盘里找出剪子,随后取下灯罩剪掉燃尽的灯芯。剪完后,烛火跳了两下,室内顿时明亮多了。
他将灯罩盖好,把剪子送回托盘里,做完这一切后又坐回了床边。
“没喝多呀!”田园园倚着床头,打量着他。
孟季的眼睛很亮,两瓣唇嫣红,身上传来阵阵的酒味,“喝了些。”
“可你身上的酒味很重。”田园园捂住口鼻,有点想吐。
她曾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里面的帅哥都是什么松针味、薄荷味、青草味,龙延香、檀香味,最不济也有个好闻的男人味!怎么到了她这里,不是脑油味就是脚臭味,早起的大帅哥还有口臭味!
这会儿喝完酒后,身上是酒味混合着饭菜味的滂臭味!这真是男主角正确的打开方式吗?!
孟季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他抬起头看着田园园,长眉舒展带着笑意,从怀里拿出一根被金丝五花大绑的簪子,“别生气了,那日是我不对!”
“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早就原谅你了。”田园园把簪子拿了过来,在手里把玩几下,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是你自己修的吧!”
只见四分五裂的碧玉簪,浑身上下几乎被金丝缠满了,原来扁平的簪子缠了金丝后,圆柱状的…有点,有点像某个不可描述的器官……这简单粗暴的手法绝对不是专业人士干的活,除了他自己。
孟季羞赧的看着她,“嗯,修首饰的工匠说修不了,我便拿回来自己修的。”
“修的很好,我很喜欢。”田园园握着簪子笑的很温柔。
原来我在心中这般重啊!
夫妻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孟季:“你既然喜欢明天宫宴便簪着,如何?”
田园园拒绝:“戴不了。”
孟季不解:“你不是很喜欢?”
田园园面无表情:“喜欢和戴出去是两回事。”
孟季不死心:“有区别吗?”
田园园:“别问了,再问就是自取其辱了!”
孟季遂罢。
虽然有些小波折,但两人还是恩恩爱爱的模范夫妻,可喜可乐!可喜可乐!
第158章 初一
大年初一,身为一家之主的孟星惟煮了三锅饺子,府里的人每人都有一碗。
这时候饺子里是不包钱的,铜板很重容易把饺子皮坠烂。
吃完饺子,孟星惟放了开门炮,炮声响府门开,便可以出门拜年了!
今天大家都穿上了崭新的新衣服,个个容光焕发,喜气洋洋。
小晴好穿了一身红花棉袄,头上簪了两朵红绒花,胖嘟嘟的苹果脸像极了画里的小玉女。
“奴婢晴好给少爷少夫人拜年,恭喜发财!”
田园园最喜欢这句话,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封给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也新年好呀!希望小晴好越来越好看!”
三甲也穿了一身新衣,自从来到侯府后,人长高了些,也胖了些,说话也利索多了,跟在晴好屁股后面也来给他们拜年,自然也得了红封。
孟季跟他的跟屁虫说了一声,晚会儿等叔父回来后,他们要到孟氏一族的祖祠去拜年,到时候族里耆老长辈都会来,他再跟着不合适。
三甲听完乖乖的和小晴好去玩了,现在街上有许多孩子拾炮仗,很是热闹。
没多久海纳过来叫两人,孟星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出了府门,田园园看到大门上挂着一个红纸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她指了红纸袋问孟季:“那是什么?”
孟季看过去,解释了一下:“门簿,专门放名刺投贺。有些人无法亲自过来拜年的,便让好友或是下人放上一张自己的名刺,算是自己恭贺新春的心意。”
这个习俗还是头一回看到,不得不感叹一下古人的智慧。
一上了马车,车便晃晃悠悠的启程了。
孟星惟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叠子小红封,里面都有十文,他叮嘱道:“等下了车,遇到过来拜年的孩子,记得给上一个。”
两人点头表示知道。
去年还在三河城的时候,大壮也是到处给人拜年,然后就能收到不少红封呢。一直以为是他嘴甜长的好,没想到竟然是这里的习俗。
还别说挺有人情味的!
孟氏一族并非京城里的名门望族,但是主支却在京城里生活了近百年,而孟季他们属于偏支,在他们爷爷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豫州老家,等到他的父亲立了战功有了封荫后,全家才迁到了京城居住。
现在他们要去城北,孟氏主支大多数都生活在那里。
按照居住环境来说,城南是各种高档别墅区,那么城北就是城中村棚户区。
老话说过天子门下有贫亲,更何况一个侯府呢!穷亲戚只多不少!
他们的马车停在一个窄胡同前,孟星惟便领着他们夫妻二人下了车,直奔胡同深处。
孟星惟那张天怒人怨的脸一出现,狭窄逼仄的胡同瞬间明亮起来,在门口拜年聊天的男人们女人们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上到柱着拐的八十岁老太太,下到三岁流着鼻涕的小丫头,眼睛粘在他的身上下不来了!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姑娘不远不近的跟着。
孟星惟似乎司空见惯,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而背景板夫妻俩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小男孩左右不过五岁,在田园园快过去的时候,小胖手抓住了她的下裳,抬着小脸说:“过年好,恭喜发财。”
“谢谢,你小嘴可真甜!“田园园捏了捏他的小脸,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红封塞到他的小胖手里。
而后像是捅了马蜂窝,周围的小孩们全部围了上来,连冷着脸的孟季也有几个小男孩围着要红封,唯独叔父身边空荡荡的没一个孩子敢围上去。
附近站了不少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交头接耳,脸上带着笑。
等两人把小红封全部贡献出去,这才从这堆孩子里出来,赶紧快步跟上叔父。
直到巷子尽头,左侧的人家开着门,孟星惟毫不犹豫的跨了进去,他们俩随后跟上。
刚进门是个一座影门墙,墙上画着花开富贵,绕过墙后,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有男有女。
墙边一个老者一看三人来了,高声唱喏:“镇远候孟星惟、骠骑将军孟长辉及其妻一品国夫人孟田氏,到!”
随后院子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向三人殷勤的见礼,原本在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对他们三人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孟星惟跟他们寒暄应付,田园园跟孟季咬耳朵:“哎,祖祠祭祖女人不是不能参加吗?”
孟季低声回道:“嫁入的女子是需要祭祖的,但是祭祖仪式是分开举行的,男子东堂女子西堂。没事,别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没多久,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过来请田园园到西堂先歇息。
她便跟着去了西堂。西堂里的人不多,牌位前的两排太师椅上坐的都是老太太,一个比一个端着,脸耷拉着像是别人欠了钱不还。她们木着脸,其他小辈是大气不敢出,站在一边等着祭祖。
整个西堂里死气沉沉的像座冷冰冰的坟墓,哪里有过大年的热闹劲。
叫她过来的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田园园自己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等着,四处乱看时正好与孟陶氏的眼神有了交汇,她恶狠狠的瞪了田园园一眼。她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却不是她的儿媳妇而是茹儿!两人都看到她了,孟陶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茹儿抬眼看过了过来,她还梳着姑娘头,头发半披着,头顶的发髻上簪了两只银簪,看起来老气横秋的。
既然能进西堂,就是不知道是以孙子的母亲、伺候好的丫头哪个身份进来的!
田园园移开目光时,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茹儿对着她撇嘴,只有跳梁小丑才上蹿下跳给自己加戏呢,懒的跟她一般见识。
好在祭祖开始了,几个男人抬着供桌走了过来,太公椅上的老太太们这才移动尊臀站到一边,放完供桌后他们将椅子靠墙放好,中间便留出足够的位置,随后他们端着贡品依次走了进来,等贡品摆好后,祭祖仪式终于开始了。
以那些老太太为首,余下的媳妇们按照辈分高低排辈站队,她们随着男人的辈分排的。田园园原是不知道自己该站哪儿,幸好同辈的媳妇们十分友好,主动告诉了她的位置。
祠堂外传来两阵鞭炮声,一个雄厚的男声传来:“孟氏祭祖仪式开始!起……”
三跪九叩后,西堂中辈分最大的老太太站了出来,拿起准备好的刀子分割贡品。
田园园辈分不大,倒数第三个上去领贡肉的,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太喜欢她了,给了一大块贡肉,几乎是全肥的!明明其他人拿的贡肉都是有肥有瘦的,到了她这里却不一样!
分完肉,老太太们聚在一起说话,她们不说走,其他小辈们也不敢随意离开。
田园园拎着肉站在一边,没想到茹儿走了过来与她搭话。
“少夫人安好!”茹儿嫣一只手扶住后腰,那样子肚子有七八个月了,算来她也快三个月了,肚子鼓不鼓不知道,可是人家状态拿捏到位了,“您没想到见到我吧!”
“确实没想到。”田园园扫了她一眼,爱搭不理的,这是过来耀武扬威的?
茹儿也不在意。如今取代夫人进了祖祠,她便是正经的孟家妇了,虽然田园园是一品夫人,可是按辈份她也能当的一声奶奶。
“呵呵,您瞧,前些日子我还是你府里的丫鬟,现在我与您平起平坐,甚至连辈分比你高了两辈,您说这是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她掩住唇,眉眼里都是讥讽,“按理说您出身不好,还不如咱们大家院出来的丫头呢!也能嫁个将军,得了诰命,您给我说说是使了什么手段,也让我好好学学!”
哎!也不知道她是造了什么孽,人人都想踩上一脚,说来说去还是嫉妒她逆天的狗屎运!
人都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了,田园园要是不把她打击的怀疑人生都白活这么多章了!
只见她长叹一声,看着茹儿带着些许可怜。
“你这是什么意思?”被她的眼神隔应到的茹儿,色厉内荏的问道。
田园园道:“你呀,真是被眼前的富贵虚伪迷了眼。我问你他们可把你抬了妾室?”
茹儿眼神不善:“等我把孩子生下来,自然是妾室了!”
“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天真!你今天能进祖祠来,是不是老夫人带你来的说让祖宗保佑你生个儿子,但是只能以她的丫鬟身份来。还说你家夫人没有儿子不能进,将来生下儿子你就能取代她什么什么的!”
田园园看了她僵硬的脸就知道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于是再接再厉:“你也不想想,你夫人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自己还是个奴籍,当个侍妾都是高抬你了,还做什么正头娘子!小心等你瓜熟蒂落的之时,就是去母留子之刻!谁会让未来的家主有个奴籍的母亲啊!”
说完,她微微一笑,眉眼弯弯,“你不是个傻的,只是被他们骗了,好好算计一下吧!”
门外传来礼成的声音,田园园拎着肉头也不回的走了!
茹儿敢如此张狂,肯定是孟陶氏给的勇气,既然让她心情不好,那么谁也别想高兴了!
出了西堂迎面看到孟季过来找她。
田园园看着孟季手里是自己两倍贡肉,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我输了!
孟季见她呆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贡肉,疑惑的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啥,给你这么多肉啊!”田园园感慨。
“嗯,长辈们说得到的肉越多,说明得到的祝福越多!越是肥厚,福气越多!”
她看了看自己的,再看看他的,啧了一声:“偏心!”
“站在这里做什么?”孟星惟拎着贡肉也走了出来。
夫妻俩看着他手里拎着比孟季还长两倍之多的贡肉,齐声啧了一声,异口同声的说:“真偏心!”
中午吃过午饭,三人便开始为晚上的宫宴做准备。他们要在申时到达宫门后,再与其他官员汇合一同入宫。
田园园还以为宫宴就是所有得官员和他媳妇一起同皇帝一家吃饭呢。实则不是,皇帝和皇帝儿子与官员在宫里的宴堂吃饭,而他们的家眷则由皇后或是后宫位分最高的招待,地点在后宫。那什么时候男男女女和皇帝一一家吃饭呢,就是在皇帝家的家宴,都是一个姓的一个族的方才可以。
因为要进宫赴宴,田园园便穿上了她的诰命服。
诰命服又称翟服,上面绣着翟鸟花纹,深衣形,深青色的衣料织成,并装饰了九行五彩翚翟纹,配套中衣多为素色纱质单衣,领口饰有黼纹,蔽膝同下裳颜色,还装饰着一行翚翟纹。在袖口、衣缘等处镶着红底云纹边,还有相配的衣带等等一系列饰物,看起来非常精美华贵!
小晴好在一旁捧着凤冠,说是凤冠正确来说是翟鸟冠,上面绘制的鸟是与凤外形相似的翟鸟。当今天下只有皇后才能有资格佩戴凤冠,为了好听统称凤冠而已。
她是一品夫人,凤冠上钳花枝各有九枝,左右各有两博鬓等再辅以金玉宝石制作,因外形酷似带枝丫的花又称为花枝冠。
在两人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后,海娘子又为在腰间系上腰带,绸带上佩有授环自然垂下,动作一大,两环相撞,倒是挺悦耳的。
海娘子说走路时授环是不能发出声音的,田园园只好小心翼翼争取不让发出声音来。
穿好衣服后,海娘子又将她的头发全部盘了起来,等会儿直接戴上凤冠就行了。
妆面是田园园自己化的,按照自己的脸型画了眉,还用眉笔在内外眼睑里画了眼线,这样眼睛看起来大了不少。
古代的妆粉里含有铅粉,平时她极少用,不过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为了好看些也顾不上许多,轻轻在脸颊上扑了些,然后再抹匀,随即肤色亮了不少。再点了些胭脂在唇上抹开,随后在两边腮帮子上轻轻抹了些,涂匀拉长,让腮红看起来更自然。
她曾在某些夫人的宴会上见过不少女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两团高原红,实在欣赏不来。
第159章 走你
化好妆,她看了看镜子精神不少的人,满意的点点头。
捧着凤冠的小晴好笑道:“真好看!少夫人好漂亮呀!”
海娘子夸张的赞美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少夫人今日这一装扮,可比其他夫人小姐漂亮多了。”
田园园这两年是好看了一丢丢,以长相来看就是个普通人,丢到人堆里都看不到,实在算不上好颜色。不过今日化了个美美妆,还穿上代表身份的制服,有这两个buff加成,她觉得自己可以带飞全场了!
凤冠一带,广袖一挥,田园园顿时觉得自己气场两米八,霸气十足指着门口说:“走!进宫!”
海娘子:“……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时间嘞!”
田园园:“………”
申时很快到了,盛装打扮的一家三口坐上马车向皇宫前进。
马车里,孟星惟和孟季都穿着上朝时的官服,头戴官帽,看起来威风凛凛不可侵犯。不同的是孟星惟的补子是瑞兽麒麟,而孟季则是狮子。
田园园还记得他俩都是武将,一品到二品武将的补子应该是一样的,怎么到了他俩就不同了呢!
孟长辉见到自己媳妇的眼神在两人衣服上流连,便知道她的疑惑,于是低声道:“叔父是侯爵,所以补子是麒麟和白泽的。”
她笑了笑表示知道了,头上的凤冠小四五斤,戴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僵硬不行,果然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别紧张很快就结束的!”孟季帮她整理了下衣摆,温声安慰着,“皇后是个和善人,也许你还能看到大壮呢!”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原本粗糙不堪的手不知不觉也变得柔软细腻。与大壮相依为命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有时候似乎还能听到了他呼唤的声音,明明分开才不到半年,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就像这手一样,明明还是自己的手,却是属于现在的手而不是过去。
“最好能见上一面,看到他我也放心了。”
但是与大壮见面终是奢望,镇远侯府的马车刚到宫门,便有穿着宫服的嬷嬷拜见。
隔着车帘,那嬷嬷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国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田园园心头一惊,不明白这是唱的哪出,孟季抓住她的手,朗声回道:“我也许久不曾见皇后,同我家夫人一起面见皇后娘娘!”
那嬷嬷道:“后宫禁地,将军不便同去,还请将军见谅。”
田园园反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没事,我自己也行。”
坐在上首的孟星惟,看着她低声说:“不必担心,皇后娘娘性情温善。”
“多谢叔父,我这就去了。”
“去吧。”
孟季先行跳下马车,然后向车厢伸出手,海纳也将脚凳放到车辕下,田园园这才抓着老公的手下了马车。
这时,有两个太监抬着一顶绿昵小轿走了过来。
那嬷嬷年约三十上下,细眉杏目,身形窈窕,见到她行了一礼,柔声说:“国夫人,您请上轿。”
“我去啦。”田园园向孟季招了招手,便独自向轿子走去。
小太监将轿帘掀开,她微微一弯腰就进了轿子里,轿子不大将将能转身,等她坐好后,那嬷嬷喊了声起轿,轿身一动就走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坐轿,一点一点的还挺舒服,不过时间一久就觉得很无聊,她掀开左边的小窗口的帘子往外看。
此时他们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入目的是黄瓦红墙,远远望去俱是金黄的瓦片,层楼叠榭,屋脊上还有造型精致的脊兽,在夕阳下闪着橘金色的光芒。又走了些,便看到些楼台殿阁,飞檐高架,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不愧是皇宫端的是富丽堂皇,豪华壮丽!
她探着头往前面看去,前方是看不到头的宫墙甬道。随后又掀开右边的窗帘,想看看这边的风景,便听到嬷嬷说:“少夫人,慎行。”
田园园放下轿帘乖乖坐好,此时想找个地缝把头钻进去,她竟然把周嬷嬷教的宫规抛到脑后了!
可是都来到皇宫了,要是不看一眼,她回去一定会后悔的!
周嬷嬷说过进了宫后必须谨言慎行,目不斜视,不可随意驻足停留……呃,其他的基本想不起来了。
多数是管住嘴,管住眼,总之该当瞎子时千万不要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当哑巴的时候大喇叭吆喝恨不得人尽皆知,那么恭喜你喜提黄泉终生游,说不定还能带着全家一同去呢!
田园园坐在轿里不敢瞎看,闭着眼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心口翻腾起来。轿子小还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加上轿子颠来颠去,确实会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她顺了顺心口,忍着呕吐感,心里祈祷着快点到地方。
皇宫有多大就拿北宋大内皇宫,在宋太祖后将皇宫扩建八里多,扩建后的皇宫极其雄伟,东西宽约一千零五十米,南北长约一千零九十米,占地有一百一十四多万里。
大周朝的皇宫也不遑多让,它分为外宫与内宫。外宫不止有皇帝上朝理政之所,还有议事都堂和颁布诏令、历书的明堂,与尚书省等,内宫就是后宫,皇帝后妃,未成年皇子和公主所住的居所,一般人是不能进的。
现在田园园正在最外侧的甬道上,想要到达皇后的居所还得有段时间呢!
等嬷嬷说声落轿的时候,田园园已经打了两个瞌睡,她抹了抹嘴角,又整理好衣衫才从轿子里走出来。
“国夫人请!”
那嬷嬷躬身道,随后在前面带路,田园园提步跟了上去。
只见前面是座雄伟壮丽的宫殿,殿上牌匾上刻着:临华殿。
宫殿雕栏画栋,丹楹刻桷,极是富丽堂皇,两侧还有回廊抄手,曲折蜿蜒通往宫殿后方,透过干枯的树枝能看到有座亭子,似乎是个花园。
她们脚下的甬道两旁长着少枝干虬结的松树,铺开的叶枝犹如华盖,不知生长多少年才长的这般粗壮。
前方一行宫女捧着托盘刚从宫殿里鱼贯而出,望到两人,曲身行礼:“李嬷嬷安好。”
李嬷嬷出声询问:“皇后娘娘喝过药了吗?”
排在第一位的小宫女回答道:“娘娘已经喝过了。”
她点点头,领着田园园继续向前走,等她们走了,小宫女们才离开。
上了台阶,李嬷嬷对着紧闭的红漆雕花大门躬身说:“一品国夫人孟田氏已到。”
话音一落,大门从里面打开,同时还有一个女声传来:“宣。”
李嬷嬷对着田园园行了一礼,“请。”
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整了整凤冠和衣服,迈着淑女小碎步向殿里走去!
一进大殿,便是高出地面的宽大主座,深红色的木头看不出材质,座位上铺着软垫,周边缀着各色宝石看起来极其华贵,下面摆着同色的太公椅,中间夹着小几子,上面摆着几个盆景,两侧竖着大屏风,将两边隐的严严实实。
几个宫女站在一边,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时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年约五十上下,看起来很和善,行礼道:“奴婢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见过夫人。”
贴身宫女就是心腹,绝对不能得罪的那种。田园园伸手扶起她,客客气气的笑道:“嬷嬷不必客气。”
“夫人客气了,您喝杯茶歇息下,皇后娘娘随后就来。”
“有劳您了。”
待她坐下后,便有一个小宫女奉上香茶。田园园也没客气,走了这么久确实是口干舌燥的。
等茶喝完了,皇后娘娘还没来。又等了许久,皇后娘娘还没出现。
太公椅又硬又冷,坐的她腰酸背痛的,那个嬷嬷还在旁边站着,想起身走走,活动一下身体又不好意思,只能强撑着。
又过了一盏茶,屏风后面传来宫人的唱喏声:“皇后娘娘到!”
虽然宫人的声音尖细刺耳,但此时对田园园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
田园园听到宫人的唱喏后,立刻起身走到主位正前方,按照周嬷嬷的教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稽首礼。
“臣妇孟田氏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赐坐。”主位上传来温和的声音。
“谢皇后娘娘!”
田园园这才起身,躬身退了两步才转身坐下,坐下后也不能直视皇后,只能将目光落在前面的台阶上。
现在她的前面坐着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砰砰的狂跳。
“你抬起头来。”皇后娘娘说。
田园园这才慢慢抬起头,也终于看清了大周皇后的真容。
她是个年约五十来岁的妇人,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两鬓斑白,簪着两根造型古朴的玉簪,身上穿着素色常服,整个人打扮很是素净。五官柔和大气,尤其是那双眼眸,深邃而明亮,不怒自威。眼角和唇角都有岁月的纹路,不难看反而有种沉静的气质,脸上不施粉黛,气色却是极好。
望着人时眼神很是温和,像是带着抚平人心的魔力,田园园顿时放松下来,心也静了。
要不是见过,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沉静温和的妇人便是当今皇后呢!
她与田园园心目里的皇后大相径庭,原以为会见到一个满头珠翠、锦衣罗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就像孟陶氏或是长公主,高高在上,没想到居然是个温文儒雅的老太太!
皇后温声道:“早该见见你了,臻儿你养的很好。”
田园园正要谦虚两句时,忽然想起叔父与孟季的话,耳提面命好几次,都是让她忘了大壮,不许随意询问关于大壮的任何事!
那皇后娘娘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夸赞还是试探?要是想表示感谢,为何又晾了自己这么久呢?所以这是试探吧!
她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便起身回话:“皇后娘娘,臣妇的孩儿才三个多月还未取名字。”
“不用起身,坐着回话就行。”皇后娘娘道,声音越发的温和。
“多谢皇后娘娘爱惜。”田园园坐下,略微低着头,神色恭敬。
“本宫也做过母亲,知道母子难以割舍。看到你如今的光景也知晓你已放下了。”皇后娘娘半敛着眼睛看不出情绪,“不过,臻儿依稀记得你,本宫不希望你们再见面,今日的宴会你不便参加,晚会儿自有人送你回府!”
田园园听了她的话,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但是不能,孩子还小不懂事,她不能不懂事!
她起身跪下行大礼,把头磕在地上,“臣妇遵命!”
从临华殿出来,来时的那顶小轿已经等在了宫门口。
来时是紧张兴奋,有点害怕还有点期待。而现在呢,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打扮的这么漂亮又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满心欢喜的赴宴来,结果被主人家亲自轰了出去。
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怕她们见面。
田园园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轿夫是皇后的人,若是失态了就是大不敬,谁让她刚从皇后宫里出来的呢。
出了宫门,田园园又坐上宫里的马车,踢踏踢踏的被他们送回候府。
从马车里下来,天已经黑了,守门的二甲迎了上去。
等田园园站好,马车又踢踏踢踏的走了。
二甲问:“少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提起裙角缓缓的走上台阶,轻声说:“有些累,皇后娘娘准许我先回来了。”声音透着疲惫。
田园园深刻体会到为什么说伴君如伴虎了,面对一个随时可以取你小命的人,确实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前的顶头上司生气顶多骂你一顿扣你工资,可是这里的要人命!
走到半路就遇到听到消息赶来的海伯夫妻和小晴好,他们围着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又护送她回了园子。
小晴好给她端茶倒水,揉肩捏腿,海娘子则给她卸下头上得凤冠,两人又服侍她换了衣服,净面,洗漱。
这边海伯拎了食盒过来。晚饭都是做的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就是有碟肥肉片,除了它难以下咽外,其他都很好吃。
吃饱喝足后,她失落郁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第160章 昏头
过了亥时一刻,孟季与孟星惟也从宫里回来,两人脸颊嫣红都喝了不少酒。
一下车,孟季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了落樱园。
田园园还没睡,披着衣服在自己的小书房练字。以前练字,是为了能让收信人认出自己写的是什么,现在练字,看着蘸着墨水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便觉得平心静气。
房门被人打开,随后孟季走了进来。“怎么还没睡?”他抹了把脸,走到书桌前看着她。
“睡不着。”田园园头也不抬的说道。
孟季看着桌子上的鬼画符,温声询问:“皇后娘娘说你身体不适先行回来了,在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田园园耸耸肩,撇着嘴说:“没啥,就是不舒服而已。”
不愧是皇族,真是干净利索快刀斩乱麻,杜绝一切可能!看来在大壮不彻底忘了她之前,皇宫是进不了了。心里难免有兔死狗烹、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的不平之意!
可是有啥用,胳膊又拧不过大腿!再怎么不满也得盖着、掩着,不能教人知道。活的真憋屈!
在回来的路上叔父也说了几句,应是不愿意田园园与大壮再见面。孟季想起今日宫宴上皇帝膝上坐的孩子,身形长高了些,眉眼与他父亲越发的相似,童言童语的十分可爱可以看出皇帝与皇后极是疼爱他。
这次宫宴也是大周王室的第三代在百官面前第一露面,其意义重大,回避的只能是田园园。
孟季见她拿着笔迟迟不肯落笔,便从她手里抽出毛笔挂在笔架上,“天晚了,你该睡了。”
田园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看着纸上的字,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怒意从心底迸发出来,让她想要把纸撕碎、把桌子掀飞、把屋里砸上一通,想要尖叫怒吼,想指着皇后狠狠骂一顿!
可是把屋里砸了还得花钱买,把皇后骂一顿还得被杀头,于是这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生气到消气,不过一弹指,快的让她自己都想笑。
“呼~~”田园园吐出一口闷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道:“你今天见到大壮了吗?”
孟季正色道:“园园,从今以后你要慎言再不许提大壮这个名字。”
她愣了一下,苦笑道:“连这个名字也不属于我了吗?”
“他从来都不属于你。”虽然残忍,孟季还是希望她能认清事实,
“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与他们争什么抚养权!可是你们不能连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我不是他生身母亲,可是却也养了他两年!当初是你们要我养的,现在也是你们抢走的。”田园园的泪水终于突破了防线,顿时溃不成声:“现在你们连大壮这个名字也不肯留给我…呜呜…他刚来我身边时我又没生养过,又没奶,他饿的哇哇哭我也哭!房子塌了我们娘俩缩在破屋子下淋了一夜的雨,好不容易光景好了些,我们孤儿寡母又得去三河城,路上遇到了流匪……呜呜…要不是高瞻高远,我们娘俩早就化做他们的刀下鬼……那时候我们的身边时青娘、高瞻高远、陈老九!而不是你们,我没想过要求什么、要什么,可是你不能连……”
她正泪流满面的控诉着,忆起往昔与大壮相处的日子,脑海里交替响起皇后与孟季的话,这时心脏处传来锥心之痛,眼前也阵阵发黑,她踉跄了两步便被人抱进怀里。
在失去意识前听到孟季惊慌失措的呼唤声,声音越来越远,她想:以后可不许再气我了……
小孟夫人在大年初一被小孟将军气昏过去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初二中午已是人尽皆知!
听说是小孟将军想要纳两个美妾,但是小孟夫人说什么都不肯,于是两人吵了几句,哪知小孟夫人气性如此之大,竟然当场气昏过去了!
她这一昏,田园园妒妇之名真真的坐实了!
而且还听说杏林堂的林大夫是在床上被小孟将军拖走的……
初二上午,皇后宫里就送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而且还放出话来,说什么时候小孟夫人点头,小孟将军才能纳妾。
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一看皇后如此为小孟夫人撑腰,于是回家整饬一番又把候府门槛踏破了,还有些想送美婢的人家也暂时偃旗息鼓了!
城里其他主母贵妇无不羡慕嫉妒小孟夫人!
此时镇远候府落樱园内,田园园愁眉苦脸的看着食盒里那碗肥肉,这到底是什么肉啊?昨天晚上吃、今天早上吃到了中午怎么还在吃?!
小晴好将饭菜一一端了出来,看到少夫人捏着筷子却不吃,疑惑的问:“少夫人您怎么不吃啊?一会儿就凉了!”
田园园指着那碗肥肉问:“这到底是什么啊?”
小晴好看些肉说:“肥肉啊!”
“我也知道是肥肉!为什么顿顿都有啊?”早上也有,她连个一口没动,没想到中午又送来了。虽然她爱吃五花肉,可是却吃不下大肥肉片子啊,这个肥肉只在最下面有一丝丝瘦的,其他都是纯肥肉。
小晴好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田园园说:“你回去吃午饭吧,正好问问刘厨娘怎么回事,去吧!”
“嗳!”
吃过午饭,小晴好一蹦一跳的回来了。一进门,嘴里就把中午打听的事情说出来了:“少夫人,刘厨娘说那是祚肉,初一那天侯爷带回来的。侯爷还特地吩咐这三块祚肉全部都给您吃,说是吃的都越多,福气越大,祖宗就会保佑您肚子的孩子了!”
田园园真想“呵呵”孟星惟一脸。原来这大肥肉就是那天的贡肉,一想起孟季和孟星惟拿回的祚肉,她的头都大了!
这么多肉她得吃到什么时候,就不能炸成油啊!
中午的大肥肉她是一口没吃,看着它实在倒胃口,仿佛屋里都是油腻腻的味道。
她在屋里坐不住,穿上外袍去祠堂看看被罚跪的孟季。
昨天她昏过去后,孟季发疯似的在全京城找大夫。大年初二医馆都没开,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出来一个大夫,拉着人家就过来了,到府的时候,那大夫的鞋都掉了一只。
所幸她没什么大碍,孟季又亲自将人大夫送回家。
孟星惟是第二天才从海伯嘴里知道的,孟季死心眼直接说是他把田园园气倒的,于是就被罚跪祠堂了!
而孟星惟赶紧让海纳散出消息,说田园园是让孟季气倒的,也不知道怎么传的,竟然变成了孟季纳妾,小孟夫人不许,一怒之下气昏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也算是圆了田园园昏过去的事情。
昨天被皇后娘娘单独召见,晚上回来就病倒了,这放在有心人眼里必定会成为攻讦孟氏叔侄的一个话柄。
等田园园醒来后立刻向叔父求情,孟星惟便说让他跪足两个时辰即可。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时间也是够长的!
一进祠堂,迎面就看到孟季跪在蒲团上,极笔直的背影,他的小尾巴坐在一边陪着他。
祠堂里阴冷阴冷的,几乎和外面一个温度。从她的背影倒映在地上,前面的男人动了一下没有回头。
她向男人走了过去,三甲转头看到了她,叫了一声:“少夫人!”叫完,他麻利的爬了起来就往外走。
田园园问:“你干什么去呀?”
三甲头也不回的说:“撒尿!”
海伯对他说过,少爷来找少夫人时自己不能跟着,少夫人来找少爷时自己不留在那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海伯对他很好,所以海伯的话,他要听!
现在祠堂里只剩下他们俩,田园园绕到孟季的前面说:“快到时间了吧!”
孟季点点头,温和的看着她:“你吃过饭了吗?”
田园园也点点头,轻声说:“没人时你就歇歇,别傻了吧唧的一直跪着,不会有人知道的。”
孟季宠溺的看着她,无奈的说:“可是我知道。”
“死脑筋!”田园园撇了撇嘴,“你饿不饿?叔父只是让跪下,可没说不让你吃饭!”
“无碍,快到时间了。”孟季笑了眼自己正前方的田园园,苦笑道:“你能站到旁边吗?”
“……”不小心沾他便宜的田园园立刻闪到一边,不好意思的说:“我可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昨日是我不对,不该在你情绪不好时还刺激你。”
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他依然很是自责。田园园从宫里回来后精神恐怕就紧紧绷着,酒后的他不但没发现妻子的异常,而且还火上浇油。叔父罚的没错!
田园园微微一笑,眼神悲痛,“忠言逆耳利于行。你说没错,我会忘记大壮的。”ζΘν荳看書
“嗯,你明白就行。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
“这句话你以前说过,只是我想不通而已。”她抬头看着前方列祖列宗的牌位,释然一笑:“以前我还期望能看他一眼见上一面,现在不想了。”
孟季向她伸出手,田园园见此将手递过去,随即被他温暖的大手捉住,两人对视而笑。
温情不过片刻,田园园眼睛一转,坏心眼的问:“你不是经常说端庄自重吗?又怎么在列祖列宗面前抓我的手呢!就不怕他们晚上托梦给你,说你孟浪吗?”
男人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木着脸说:“不会,夫妻琴瑟和鸣他们应该高兴才对!不会怪罪的!”说是这么说,手还是收了回去。
田园园见他害怕也不戳破,心里暗笑了一下,突然向他探过头说:“让你看个好东西!”说完眼睛用力一翻,整个眼睛只剩下眼白!
“……!!!”要是孟季是个现代人,第一句肯定是卧槽泥马!可他不是,而且是个男人。即使吓得浑身发僵,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娘子,别闹了……”
“吓不到你,真没意思!”田园园直起身,揉了揉眼睛,双眼就恢复原状了。
这个绝技还是意外发现的,在普通翻白眼的基础上稍微再过去点,眼睛就会变的全是白眼珠,嘿嘿,用它来吓人一定很好玩。
差点被吓到的孟季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说过,你不吓我的。”
“啊,对不起,原谅我吧!”田园园笑嘻嘻的说。
孟季一百个不信,冷声道:“我不信你,正好在祠堂里你向列祖列宗发誓,此生不许装神弄鬼的吓人!”
“……至于嘛!”
当然至于!孟季心里说,他最怕鬼神之说,偏偏摊上个喜欢作弄他的媳妇。
若是田园园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一个更加恐怕的事情,那就是一个异世孤魂,来到此世披着已死之人的皮囊与他同床共枕的事情!
“你快点!”孟季催促道。
田园园清了清嗓子说:“我田园园向孟家先人发誓,此生再不装鬼吓孟季了!”
孟季道:“孟长辉。”
“……事多!”她白了他一眼,重新发誓:“我田园园向孟家先人发誓,此生再不装鬼吓孟长辉!”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彼此的感情再上一层楼。
没多久,三甲颠颠的跑了回来,他扒着门探着脑袋说:“侯爷说时辰到了,让少爷起来。”
田园园和三甲扶着孟季起身,他跪了四个小时,膝盖和小腿僵硬麻木,走起路来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两人扶着他走出祠堂,没走几步孟季便能自己走了。
晚上田园园给他查看伤势,虽然跪在了蒲团上,但两个膝盖仍然都青了。
她心疼极了,便去拿药油想帮他上药。孟季说不用,表示这点小伤用不了几天就好了,没必要上药。
田园园想起他满身的伤疤,还是拿来了药油,盯着他给自己上药。
翌日,孟季说下午要去郑九川府上,问田园园要去玩吗?
前些日子一直想来看看夏生花,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便一直没来,今天有机会了自然是欣然前往。
于是两口子吃完午饭,提着礼物坐上马车前往郑骠骑将军府。
一到将军府便有管家过来迎接,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的面方嘴阔,看起来憨厚老实极了。
一看到憨厚老实的人,田园园就不可避免的想起周廷祎来着。他也长着正直诚实的脸,让人一见就觉得好相处,接触久了就知道什么叫表里不一,极具有欺骗性!
第161章 来信
“恭迎小孟将军与国夫人!”管家躬身行礼。
孟季将礼物交给他,道:“这是我家夫人送来与你家夫人补身的。”
“多谢将军了,我家将军正在书房等候,请随老奴来。”
管家将礼物递与一个小厮,低声叮嘱了几句,随后领着夫妻二人入府。
一进府迎面便是一座奇形怪状的太湖石,绕过石头,便是正正方方的小院,三方都是屋子,最显眼的是中间坐着一个巨大的青瓦鱼缸,离了两步宽地方种了些光秃秃的矮树,整个院子看起来很是紧凑。
走了几步,看见两侧各有一个月门,管家领着他们穿过左边的月门,一过月门走了没几步又是一个院子。
这时一个穿着褐衣的婆子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见了他们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老奴给小孟将军、国夫人请安,夫人请随老奴来。”
田园园下意识的看了眼孟季,正好他也看了过来,“我走了啦!”
“去吧,小心些。”
于是她跟着这婆子向南边的院子去了,穿过曲折的走廊,过了一个门是个大些的院子,几个小厮正拿着扫帚在打扫卫生。
田园园见前面的院子没有门了,看来郑家的女眷都是住在这里了。
这骠骑将军府挺小啊!要是郑九川多娶几房侍妾地方肯定不够住!
田园园第一次来别人家,不知道应不应该拜会一下郑九川亲娘呢!
正纠结呢,那老妈子停到一间屋里门口,殷勤的笑道:“国夫人,就是这里。”说完,她掀起房门的棉帘子,“您请。”
屋里很是暖和,房内摆设、家具位置基本和田园园住的地方差不多。
“姐姐,你可是来了。”夏生花从内室走出来,已经显了怀,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咱们到里面来,里面暖和。”
“好。”田园园拉住她伸过来的手。
“外面天冷吗?”夏生花挽着她的胳膊,又回头冲外间喊了一声:“星儿,奉茶再端些糕点果子!”
“是,夫人!”另一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刚才没出来,应该在忙着什么。
两人在里间的坐下,不远处有个炭盆,里面的炭烧的正红,果然比外间暖和多了。
“你这几个月了,都能看出来肚子来了?”田园园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她自己的肚子还是鼓了一个小包,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来怀孕。
夏生花摸了摸顶出来的肚子,“不到六个月,一到晚上动的很是厉害,很是调皮。”
田园园“哦”了一下,笑道:“看来是个男孩呀!”
“大夫说是个男孩,男孩好。”夏生花摸着肚子的手一顿,苦笑着说:“女孩太苦。”
确实,这狗屁时代女子除了嫁人根本没啥活路,无论嫁的如何都是一地鸡毛。
田园园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想这么多。对了,我问你件事啊!”她挠了挠了鼻子,“我是不是应该先拜见你的婆母啊!”
夏生花扑哧一笑,轻轻拍了她一下,“我的好姐姐,你可是诰命夫人,应该是她来拜你才对!”
“是吗?那我就不纠结了!”
说话间,夏生花的侍女捧来茶水和点心,她长的很是清秀,梳着妇人头。
“你下去,不用在屋里伺候了。我跟小孟夫人说说话!”夏生花嘱咐道。
“是。”星儿拿着托盘行礼退下。等传来关门声,两人继续说话。
田园园冲外面呶呶嘴,夏生花立刻就明白的她的意思,点点头:“就是她。”
“长的挺清秀的,老实吗?”
“嗯,娘家带来的,还算老实。”夏生花无奈一笑,“过个年过的糟心。前些天,有人给我夫君又送来两个美婢,他已经收了房。嗳,不说我了。听说你被气昏了,身体有碍吗?”
田园园笑着说:“我没事,身体好着呢!能吃能睡!”
“那就好,你还因祸得福了呢!皇后娘娘说了小孟将军能不能纳妾全在你呢!”夏生花羡慕的说。
田园园笑道:“要是人家真要纳妾,你以为咱们能阻拦得了吗?时间一长,满京城的人不得说我是母老虎、悍妇啊!就那么一说,咱们就这么一听,听过就算了。”
可是你已经是京城闻名的母老虎和悍妇了!夏生花喝了口茶,笑道:“姐姐说的没错,女人身如浮萍,无依无靠,身家性命还得仰仗夫君。若是像姐姐一样好命,有个如小孟将军般的夫君,那才好呢!姐姐,现下满京城的女子谁不嫉妒你啊!”
这话酸的,我确实命好咋地啦!叔父长的漂亮!老公又温柔又听话!打我呀,来打我呀!
田园园挑了下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转移话题:“别光说我了,你与你夫君如何了?”
她将手里的茶碗一撩,碗里溅出几滴茶水,落在桌子上,脸色沉沉:“哼!还能怎么样,左拥右抱,美人在怀,乐不思蜀!姐姐你说男人为何这般薄情?往日也曾与我软语温存,而今每日早上来问问却再不肯留宿。这日子过的真是难熬!”
“男人再好,哪有自己的孩子好。等你生下儿子后,你还有心思想他啊!”田园园劝道:“母凭子贵!”
“姐姐,我懂的。”夏生花这才雨过天晴,嫣然一笑,有了初见时的明媚,
田园园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提醒道:“我看你们都住一个院子,人多眼杂,饮食上要注意安全。”
“姐姐放心吧,自从那两个进了府,我的一日三餐都是婆母在照顾。”
“那就好。”
要不人们说怀孕、生子、养孩子能改变一个女人,夏生花这样的美女短短六个月,从一个灿如夏花的女子变成了怨妇,曾经明丽单纯的笑容也已被哀怨愁苦所取代,眉心也有了浅浅的痕迹,可见是经常皱眉所致。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闲事,说着说着,夏生花突然问道:“姐姐,你知道去哪儿弄些可以致女子不孕的药吗?”
听了她的话,田园园第一反应的是麝香、红花等物,可是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围观一下就好。
“我不通药理。你要这种东西干嘛?”害人吗?让那两个小妾吃吗?她在心里揣测。
夏生花泄了气,“我娘家那边使不上力,身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我就与姐姐熟悉些,若是你也不知道就算了。”
田园园不知道说什么了,低头整了整衣袖,心里疑惑这个夏生花无端的问自己这个嘛?
“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夏生花声音多了些哽咽。
恶毒?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劝人大度,要遭雷劈!再说她总不能说:你那样不好,不大度,不是一个合格圣母玛利亚。你要让那些小妾每个都要生十个八个然后跟你儿子分家产,这样才能让别人说你大度贤惠!
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后院,你不争便会一无所有!那些高门大户的主母们哪一个是柔弱小白花,都是黑莲花成了精的,才能在脂粉堆里笑到最后!
田园园脑子又没病!夏生花现在是后院之魂觉醒了,开始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儿争上一争!
若是孟季娶了妾室,妾室又不安分,她未必不会像夏生花一样,以绝后患!
她抬眼看着夏生花,淡然而笑:“我倒是觉得你开窍了。如果有一日,我也许同你一样!”
夏生花便笑了,笑了两下脸又塌了下来,“女子活的真难。”
田园园附和道:“可不是。”
窗外“呼啦啦”的过了一阵大风,看来是起风了。
忽然门开了,不多时一个老妈子走了过来,向田园园见礼,“奴婢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原本老夫人应该过来拜见国夫人的,可是不知怎地觉得胸口闷,不便过来。特地差奴婢向您告罪一声!”
田园园道:“无事,老夫人如何?我与你家夫人去看看!”说完,看了一眼夏生花。
那老妈子连忙说道:“回禀夫人,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既然睡下了,便不惊动了!”她转过脸对夏生花说:“我今日带来的礼品里有根百年老参,劳烦妹妹替我送与你婆母吧。”
“哎,妹妹知道。”
“那奴婢替我家老夫人谢过国夫人。”
老妈子高高兴兴的走了,听到门响后,两人重新说话。
“我这婆母看来是不愿意过来。”
“嗯,不来也好,只是多些寒暄而已。”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就有老妈子过来说孟季已经在前厅等着田园园回去。
天冷风大,夏生花挺着肚子不好相送,出门前拉着她的手,叫她多来几趟。
“天冷回去吧!”
田园园冲着她挥挥手离开了,出院子时瞥见夏生花扶着廊柱望着自己,目光忧伤哀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女子之愁,愁于方寸。
回去的路上,田园园托着腮望着马车晃动的门帘,不知看什么呢,已经出了神。
“想什么呢?”孟季伸手揽住她,让她倚到自己的肩膀。
田园园觉得倚着他的肩膀不舒服,便趴到孟季的大腿上,看着晃动地车帘道:“嗯,就觉得这里的女子看起来光鲜亮丽,背地里过的却是很辛苦。说来说去就是把男人太当一回事了,天天想着怎么争宠,夫君能多看她一眼。其实有个男人养着你,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生活富裕无忧,这不挺好的。还管夫君喜不喜欢!”
“…你的真心话吗?”孟季轻声问。
田园园不知死活的笑了两声,“可不。”搁到现在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话音一落,她的嘴被男人捂住,胳膊被揽住,“唔唔唔唔!”你抓我干什么?
孟季抓住她的力道不大,刚好让她动弹不得,冷声道:“哼!大胆的女子!你若是以后不想着讨好我,我便一文钱都不给你!让你吃穿都是难事!”说完,这才松开手来。
田园园抹了一下嘴角,嫌弃的说:“你个汗手,真咸!”接着又呸呸了两口。
孟季伸出自己的手心让她看看,上面都是某人的口水,一片亮晶晶。
她装作没看见,不以为然的说:“到那时候我就与你合离,自己挣钱去。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再说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总之是饿不死的!”
孟季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同你合离!到时候把你圈在后院,哪里也不能去。”
田园园转过身仰着脸看他,呵呵一笑笑,特猥琐:“逼急了我就把你叔父的字画、衣服、鞋袜都卖给那些对你叔父虎视眈眈的女人们!对了,还有他的裤子!一定最值钱了!嘿嘿嘿!镇远出品,品质保证!”
孟季一想起那场面,顿时长眉倒竖,脸黑如锅,阴鸷的看着她:“你怕是忘了周廷祎吧!”
想起扮猪吃老虎的周廷祎,田园园立马偃旗息鼓。真要卖孟星惟的贴身衣物,恐怕周廷祎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过年就是挺闲的,田园园吃了睡,睡了吃,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体重飙升,真是应了那句每逢佳节胖十斤。
最令人恐怖的祚肉,还是每餐必有。田园园抗议了两次还是无疾而终,它依然会出现在她的餐桌上。不过刘厨娘减少了份量,也算是抗议生了效。
转眼到了正月初五,迎五路财神,城中商户开市。
从早起街上的鞭炮声都没停过,直到了中午才稀稀拉拉的停了。
吃过早饭,小晴好拿了一个包袱来。说是刚才有人送到门房那里,是从三河城送来的。
田园园赶紧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年前她去了一封信,这个应该是高瞻的送来的。
“这是我老家朋友送来的。”
她兴奋的打开包袱,脸上带着笑,包袱里装了两个小坛子,外面还用布料包裹着。旁边还有七八个小瓶子,瓶身上还贴着纸,上面写着药名和药效。
小坛子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的署名写着高瞻。
“字写的真好!”田园园嘀咕了一声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三张信。
第162章 回信
第一封信里写到:田娘子安好,信已收到。你所说之人确实与吾兄弟二人有亲,其中隐情不便赘述,勿怪。近日陈兄离开三河城,去向不明。若他日见到,问兄安。吾与吾弟均安勿念!
第二封信:园园姐,你和大壮近日如何?大壮长高了吗?三河城的冬天真冷啊!你、大壮和陈老九都走了,我觉得好孤单,好想你们都在的日子。你们还会回来吗?我很想你们!一个叫青娘的女子你认识吗?前些日子她来找你了,可是你却走了。哥哥就让她住在你家了。她好温柔啊!还给我和哥哥做了新衣服!好想你们,快回来吧!对了,我哥哥给你们带了山楂丸子!一人一坛,园园姐你可别偷吃大壮的。
“……”眼里噙着泪的田园园无语凝噎。
第三封信:园妹子,近来可好?大壮可好?自你走后也曾想与你同去,终是思虑种种放不下。去岁四月表兄闹事,我一女子难以招架,遂将铺子典卖处理,前来投奔与你。没成想竟然与你母子二人错过!还好有高氏兄弟帮忙,已经安定下来,眼下算是有个栖身之地。你夫君在你去三河城时,曾来我这里询问过你。我也知你是官夫人,高门大户最是难处,望妹子小心谨慎。不知你与你夫君还好吗?与他的家人相处如何?婆母可还和善?
去年她是五月份左右从三河城走的,而青娘处理完铺子的事情也得需要十天半个月。那这样说来她们走,青娘来,自然就是错过了。而且在路上时她曾给青娘寄过信,想必也没收到。
她打开小坛子,里面装满了山楂做的小圆球,捏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绽开,还是那个味道,可惜爱吃山楂丸子的孩子不在了。
小晴好看着坛子里的山楂丸子,目露渴望。
田园园说:“这是山楂丸子,很好吃。你尝尝!”
她就捏了一颗吃,嚼了几下,笑道:“真好吃!又甜又酸!正适合少夫人吃呢!”
“嗯,确实好吃。”
小晴好好奇的问:“少夫人,我拿包袱的时候,海伯说从山河城到京城要三个月呢!这么久了山楂丸子不会坏吗?”
田园园笑道:“不会,这些做好的山楂丸子只要保存得当一年都不会有问题呢!”她拿出一坛子山楂丸子交给小晴好,虽然有点心疼,但是还得孝敬一下孟星惟啊!“你给侯爷送去一坛,我去写回信!”
小晴好接住应了一声,田园园又从自己的坛子里掏出一些让她路上吃着玩,剩下的收进柜子里。
至于孟季还是不让知道的好,毕竟是情敌送的。
见小丫头走了,她拿着信去了小书房。撸袖子、研墨、铺纸、上镇纸、蘸墨、提笔给他们三人写回信。
信一写给高瞻:好,我知道了。
高瞻:多写点会死啊!
信二写给高远:远弟,我也好想你。谢谢你哥哥的山楂丸子了,正好我怀孕害口呢,简直就是救命良药呢!你咋样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长的又高又壮,以后才能找到漂亮的媳妇!你说三河城的冬天冷,可是京城更冷!我也想你们了,想在三河城的日子。我暂时回不去,大壮很好很好!我们都很好!勿念勿挂!
信三写给青娘:青姐,妆安。你就在那里安心住下,这也是你的房子。在我心中你是我的亲姐姐。从前若不是有你,我和大壮还不知道如何呢!我上无公婆,下无叔姑。眼下夫君只有一个未成亲的叔父,府里就我一个女主人,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我夫君对我很好,目前已有身孕。姐姐勿念勿挂!
然后又拿了一张纸,写上自家的地址,一同连信塞进新的信封里。
她将信收好,等过了十五送到城南行商那里就行了。
下午孟季从同僚府里回来,正在往落樱园去。途中三甲送来一封信,他大致看了一眼便转道去了洗秋阁。
到了晚膳时分,孟季才回到落樱园。
进了屋就看到田园园夹着一片肥肉,愁眉苦脸的看着筷子上的肉。
“怎么不吃啊?”孟季随口一问,就看到田园园高兴看着他,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可发过誓不吓我的!”
“你说什么呢?人家不是那样的人!”她莞尔一笑,然后把筷子往他跟前一送,嗲声嗲气道:“来,夫君,啊~~~”
孟季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着快杵进自己的鼻孔的筷子,张开嘴将肥肉吃了下去。刚吃完,又是一筷子,这筷子实在,夹了得有四五片肥肉。
“这是什么肉啊?”孟季满嘴流油,这些肥肉一进嘴好像吃了一包肥油,没滋没味又油腻。
田园园往他嘴里塞了最后一筷子肥肉,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祚肉啊!这可是你们老孟家的福气,多吃点就能保佑你平安顺遂!”
孟季咽下嘴里的肥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而尽,才冲淡口里油腻。凉凉的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我还天天吃呢!”田园园解决了肥肉,高高兴兴的吃起饭来,看他不动筷子,问道:“你不吃吗?”
“午膳吃的多,还不饿。”
“这有碗甜汤你喝了吧!”她将手边的汤羹推到他面前。
“你喝吧,我要是想喝让她们再煮些就行。”
“天冷就别折腾了,我不爱喝甜的。”
夫妻俩推让了两下,还是推到了孟季面前。
吃过饭后,孟季给两人倒了一杯茶,说道:“今天我收到表妹的信。”
“表妹?”田园园惊讶的看着他,“你还有表妹呢?!”
孟季板着脸反问道:“我为何不能有表妹!”
“没啥,你继续说!”她笑了笑,端起茶碗喝茶。
表妹和表哥一样,都是男女主角感情路上的绊脚石,不是嘤嘤怪就是食人花。防火防盗防表妹!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孟季继续说道:“她是我舅家表妹,家在涿州,今年五月就要嫁到梧州去,梧州与涿州有将近半个月的路程,而梧州与京城只有五日的距离,所以她便从我们家发嫁,过了十五便启程来京。”
他垂下眼有些惋惜。等表妹来了,他也不在京城中,还是错过了。
“是吗,她叫什么?今年表妹多大了?”表妹嫁人,危险解除,田园园也有心情问一下具体事宜了。
“沈宛静,她比我小两岁。”
“嗯??她今年二十啦?”古人早婚早育,二十结婚的那真是凤毛麟角了。
孟季叹了一口气,道:“我表妹身世可怜,婚事曲折。与我表妹定亲的是梧州李家次子李翰云,在我表妹十五岁那年两人准备成亲,他的祖父突发疾病去世了,需守孝一年,婚事只得暂缓。第二年刚把婚事提上日程,李翰云的祖母又去世了,于是又一年。等守孝刚结束,没想到他的母亲也去世了,又需守孝三年。这一守,李翰云守了五年,我表妹便等了五年。”
这话说完,田园园都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李翰云今年三月出孝期,两家未免夜长梦多,于是让他们早些完婚。”
“这话没错,确实得抓紧!”
孟季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拽往自己怀里来,田园园便坐到他的腿上。
“我表妹自小寄人篱下,性子有些与常人不同。等她来京后还需要你多看顾些,她若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你看在我的面上不与她一般计较,可好?”
田园园看着他的冷峻的脸庞,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便疑惑的问:“你这话说的,你的表妹自然就是我表妹。不过你有点奇怪,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男人抬起头凑过去吻了她一下,温声说:“她是我外祖家唯一的血脉,自小被她的舅父养在膝下,日子过的一般。我曾上门求娶她为妻想看顾她这一世。可那时我还是个名不经传的穷小子,她的舅父不同意我的求亲,没多久就把她许给了李翰云。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古人确实有近亲通婚的传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近亲通婚对后代造成影响,不符合优生优育,幸好他俩没成。
“没关系,你能开诚布公的告诉我我就很开心的!放心,等你表妹到了,我会好好待她的!”幸好他伯父不同意,我才捡了个大便宜!田园园美滋滋的想。
孟季冷峻的脸也柔和了许多,望着她寒星似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田园园心中一动,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凑过去回吻了孟季。
烛光微摇,照亮了满室的旖旎。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甚是扰人清梦。
田园园从睡醒中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对面孟季胡子拉碴的睡脸,还有下巴上新长出的火痘。
现在随着月份的增加大,平躺着总觉得不舒服,所以她在喜欢侧着睡。她小心翼翼的伸了一下腰,这边一动,孟季立刻醒了过来。
“你醒了?”田园园伸手在他下巴上的火痘捏了一下,痘子已经冒了白头,再老点就能挤了。
“嘶!”孟季嘶了一声,摸了摸刚才的痛处,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个大疙瘩,“这是什么?”说话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口气扑面而来。
田园园的头往后一仰,与他拉开些距离,“你最近吃肉吃多了,有些上火,长了个白不老。”
“白不老,那是什么?”孟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为什么叫白不老呢?
“就是这个疙瘩!”田园园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下巴上的疙瘩,“越白它就越硬,白而不老,可不就是白不老嘛!等晚会儿它熟了,就是全白了,找我给你挤掉!”
“好。”孟季没闻到自己有口气,探过头想亲亲她。
田园园如临大敌猛地坐起身,从而避开了他的口臭之吻,百感交集的看着眼前的帅哥。
果然再怎么帅的男人也会有男人都有的毛病,口臭、脚臭,脑油臭!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孟季挠了挠头发,疑惑的问。
“我在想,咱们有许久不曾像今天这样躺在一起说话了。”田园园微微一笑。
孟季叹了一口气,赞同道:“确实。”
前些日子孟季在她这儿多呆了一会儿,不是海伯赶就是海娘子撵,偶尔敦伦完事后也得赶紧离开不能留宿,搞得好像两人像偷情一样。
两人静静享受片刻的温情,孟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园园,你口中有些异味,是不是上火了?”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你也有,三尺以内寸草不生!”
孟季:“……”
好嘛!两人都有口臭谁也别嫌弃谁!
下午田园园歪床上眯了一会儿,小晴好则坐在一边学做针线活。
田园园睡之前她正穿针引线,等睡醒了她还在穿针引线呢!
“你还没穿进去吗?”田园园打着哈欠问,刚才睡的姿势不对脖子有些难受,不由地转了两下脖子。
小晴好死死盯着针眼,拿线的手颤颤巍巍的,好几次都差点进去了,但是一到针眼那儿就是不进去,看的人都难受。
她抿了抿线头继续穿针:““快了!奴婢一定会穿进去的,到时候给小少爷做件小衣服。”
田园园挑了挑眉,海娘子总是对着她肚子小少爷长小少爷短。她无所谓男女,终归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肉!在这个破时代,妇女骂人会咒对方生女儿,不知道什么逻辑,若是讨厌女儿先去自尽去!
“那你先忙。我出去转转!”她躺了一下午,身僵体硬,需要活动活动。
小晴好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说:“奴婢陪着您!”
“你不学了吗?”
“晚上奴婢让芳好姐姐教我。”
田园园想起芳好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她三番两次想要勾引孟季这家伙,也是不能长留府里了,改日找钱婆子来发卖了事。
第163章 皇庄
“行,走吧,咱们溜达一圈去。”
此时还在隆冬,前些日子又下了雪,园子里的角落堆了不少积雪,朔风一起,卷起了不少雪粒子,顿时吹的人是瑟瑟发抖。
满园的枯枝败草,一片萧瑟。
主仆俩寻着夹墙甬道慢慢走着,一墙之隔的练武场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声音,“哼哼哈哈”的男声雄厚高亢。
走过甬道是一个小花园,上次孟季曾在这里给她摘过柿子,此时树梢上光秃秃的,连片叶子也没有了。透过树枝可以看到洗秋湖和湖上的水榭。
朔风阵阵,直往人身上扑,令人遍体生寒。
小晴好搓着胳膊,“天真冷!少夫人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奴婢给您拿披风去。”
田园园倒是没觉得多冷,看她冷的受不了,便让她回去拿了。在她走之前不忘嘱咐一声:“你也多穿点。路上慢点,别着急,小心摔倒!”
“嗳,您别走远!”说完,她快走几步,不过没走几步又跑了起来,把少夫人的叮嘱顿时忘了个干净。
田园园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揣着手继续在园子里逛了起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说话的人似乎怕别人听到,声音压的很低,听声音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她蹑手蹑脚靠近些,便看到前边的大树下,坐着一对男女,女的是芳好,男的穿着士兵的常服,应该是孟季带回来的士兵。
他们背对着田园园,低声聊着天间或还打个喷嚏,风那么大还来湖边吹冷风,看来是真爱了。
两人相谈甚欢,田园园冻的浑身发抖。
“少夫人~~少夫人~~”小晴好的声音从小花园里传了出来,由远及近。
这两人显然也听到了,立刻起身逃离了现场。
望着两人仓惶逃窜的背影,田园园觉得此情此景可以配上一句词:惊渡,惊渡,惊起一滩鸥鹭!
小晴好还在扯着嗓子喊,她高声回了一句。
主仆顺利会师,田园园穿戴上披风,小晴好也裹成了球。
两人顺着湖边石道继续散步,远远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影。
走了近些,看到孟星惟正在钓鱼,海纳蹲在石凳上磕瓜子。
田园园想起年前让他问骨针的事情便走了过去,自从到了年节,他和孟季三天两头出去应酬吃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可算是碰到了。
海纳嫌石凳冻屁股,便没个正形蹲在上面磕瓜子,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碟瓜子和花生,孟星惟坐在亭子边,他也不怕掉下去,拿着钓竿老神在在,腿边还放着铜炭炉,不得不说还挺注意养生的。
“叔父晨安!”
“侯爷晨安!”
行完礼,两人先后走了进来,海纳转头看她笑道:“少夫人,你来了?”
“我不能来吗?”她笑着反问道。
“瞧你说的,咱们侯府里你想去哪儿不能去啊!这是王爷送来的瓜子,你们尝尝!”
田园园和小晴好分别坐下,一坐下那真是一股寒气直奔天灵盖去,怪不得海纳蹲着呢!
她也不坐了,抓了一把瓜子走到孟星惟跟前磕着,“叔父,那个骨针的事情,宋大人怎么说的?”
孟星惟先是看了眼冰洞上飘的羽毛,随后回答道:“连云说,你的骨针是辟邪用的佩饰,没什么特殊意义。”
田园园磕瓜子的手一顿,一句放屁堵在舌尖上,什么配饰插进人天灵盖里啊!这个宋连云不是在说谎就是不知道!反正钉人天灵盖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好,多谢叔父。骨针是我朋友所赠,我让晴好去拿。”
“海纳!”
“知道了!”海纳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跳下石凳去拿骨针了。
田园园坐回石凳上,继续磕瓜子。
不一会儿,海纳把骨针拿了回来,田园园接过来看了一眼见没什么问题便塞进怀里,骨针到手也不好长留,向叔父说了一声准备离开。
走之前,孟星惟问她:“孟季可与你说过,年后到西北大营驻扎之事?”
田园园猛地转过身,惊讶的询问道:“西北大营?”
“没错,他将接替王老将军镇守西北边境!十五过后便会启程去西北!”
西北大营她还记得,离三河城不过百里。
“是吗?那家属能去吗?”田园园问道:“我可以不住在大营里住三河城里,吃穿自费。而且我在那里还有房子呢!”
孟星惟冷声道:“若是你没有身孕,自然可以去。现在你怀了孩子便留在京城好好养胎!”
她又问:“那,那等我生完孩子去行吗?”
话音一落,孟星惟转过身看着她,清俊的脸上带了些凉意,“日后再说!”
听了他的话,田园园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小晴好慌忙跟上,海纳嘴里咬着瓜子,口齿不清的问:“您会让她去吗?”
孟星惟望着冰封的湖面沉默不语,西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她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如何去!其他的等他日再说吧!
回到落樱园,小晴好去烧水沏茶,田园园找出装山楂丸子的小坛子,从里面只拿出一颗丸子吃,吃完又塞回衣柜里。
想起送给孟星惟的山楂丸子,她就觉得肉疼,“哼!白瞎了我的丸子,一点也不会为两地分居的夫妻着想!多影响夫妻感情!”
自从两人成亲后一直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京城里安顿下来,没想到几天后又得劳燕分飞!
也不知道孟季是不是候鸟属性,不是飞这里就是去那里!
一想起孟季要去西北,她就觉得心慌意乱的。
她在前面走,小晴好在后面跟,两人在园子里漫无目的转了一会儿,没成想竟然来到厨房附近。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忽然厨房那边的院子里传来女人们说话的声音,不知谁说了什么,又是一阵哄笑,很是热闹!
她心里本来很难过,但听到前面这么热闹脚下一转便过去看看。
一进院子就看到地上大大小小的背篓,上面用粗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刘厨娘、马娘子、海娘子以及不合群的禾娘,她们四人正在整理这些背篓,手里干着活,嘴里聊着天,说说笑笑的很是融洽。
田园园见她们四人脸上个个带着笑,心头的阴翳也散了些,笑问:“这都是买的什么呀?包的这么严实?”
她的话音一落,四人起身见礼:“少夫人安!”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这大冷天的!”海娘子擦了擦手笑着说:“这些是侯爷以前属下送的年礼,原是年前送的,说是商船有事给耽搁了,今早上才送来的!我们几个看看里头有什么坏的,臭的,提前捡出来。您怎么来了?”
“我出来散散心。你们忙吧,我回去了!”
田园园见她一来,几人有些不自在,便说了一句就回去了。
今天的太阳像是蒙了层雾气,一整日的空气又湿又冷,贴在人身上让人无端生出几分烦恼。
下午午饭后,孟季从同僚府里回来。一进落樱园,便看到田园园站在樱桃树下,仰着头看树杈上的鸟窝。
“看什么呢?”孟季走到她身边,也抬头望去。
鸟窝里空无一鸟,只有几根被遗弃的绒羽在寒风里颤抖。
田园园侧头看他,叹息道:“候鸟南飞来年归,人去又何时回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西北的事情呢?”
孟季低头看她,温声问:“你已经知道了?”
“嗯,叔父说的。”
他伸手抓住田园园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对,彼此的温度从掌心里传递给对方。
“我原打算这两日告知你,没想到叔父先告诉了你,你知道也好。”孟季望着樱桃树上的鸟窝,淡然一笑:“我是虽是候鸟,终有回来的时候!”
田园园也笑了,侧头看他,还看他下巴上熟透的火痘,“等我把孩子生下后,我们娘俩也去西北,去三河城。离你也近些,你若是想我们了,便过来看看。如何?”
“不如何,你是否还想着高瞻呢!”他有点不高兴了。
“讨厌!”她捏着拳头擂了他一下,冷笑一下:“我都如此了,哪里还有人惦记啊!除了他眼瞎!”
孟季抓住她的手,很认真的说道:“丑妻家中宝!”
“……呵!谢谢你啊!”田园园没有灵魂的道谢着,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痘子上,好想挤!
“我母亲的的嫁妆,我是拿不回来了!”孟季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田园园的面前。
她打开纸,上面写着孟华硕为了抵债将两间商铺和两个庄子给了债主,两相不欠等等,白纸黑字,下面还有官府的印鉴。
“那两间商铺和庄子被他拿去抵债,还是从官府手里过了户的,已是拿不回来了。另外一间商铺被族人转手卖了三次,易主三次也是无据可追。”
他说的淡然,但眼神无奈而悲伤。原以为能将亡母的嫁妆都收回来,没想到确是物是人非,事与愿违。
田园园抓住他的手,安慰道:“那咱们还收回一间商铺和两个庄子呢!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啊!再说你还有俸禄呢,二千多两呢!足够我们娘俩衣食无忧的!”
孟季心里顿时宽慰了些,正要说些什么,被田园园打断。
她说:“虽然成亲许久都没见过你的俸禄,但是一想未来有这么多银子我还是挺激动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知道为啥孟季生出几分惭愧之心。
“你说,你们俸禄什么时候才能发呀!”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夏生花给我说过,当年定国后皇帝可是赏了他们家两座皇庄呢,平时吃粮食和蔬菜都不用花钱!怎么你叔侄俩劳苦功高的,怎么一个庄子都没有啊?”
孟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摸了摸鼻子缓解自己的尴尬。
田园园见他不说话,眼神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夏生花还说了,说当时有人不要皇庄要银子!你说他们是不是傻子?”
孟小傻子反应过来,看来她知道了,想了一下把责任都推到叔父身上,“是叔父不让要的!”
“就当时朝廷的穷酸样能给你们多少银子啊!”
田园园不理解,皇庄不好吗?有田有地吃喝不愁还能继承,比那花了就没的银子可保值多了!
孟季咳了一下,也将手揣进了袖子里,“一万五千两。”
田园园疑惑的问道:“一万五千两?不是说银库里没有钱吗?”
孟季眼神飘忽,“是没钱。秦王将皇庄卖给了前朝留下的老臣,便有了这些银两。”
“……真是够拮据的!”田园园无力的笑了笑,又问:“我觉得叔父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为什么会要银子而不是庄子呢?”
“你有所不知。当年定国后,我叔父麾下有许多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以及死亡的士兵,然而他们的俸禄和抚恤银子不足以支撑日后的生活,叔父便把他和我的皇庄换成银子分给了他们。只剩下了些许。后来我才知道,周廷祎曾私下接济了叔父五千两,府里这才没有捉襟见肘,即使到现在他还时常接济着兵将家眷。我叔父才是心怀天下之人!”
这笔钱便是候府现在用的生活费了。
田园园联想到厨房地上的背篓,不禁在心里为孟星惟鼓起掌来,确实高义!又美又强还有责任心!相比之下,真令人相形见绌!薆荳看書
她一把抓住孟季的手,满眼泪汪汪:“我错怪你们了,能与你们成为一家人,确实是我祖坟上烧了八尺粗的高香!”
孟季侧头看她,疑惑的问:“八尺粗?你祖宗可还有地方躺吗?”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说:“……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旨在表达我对你叔父的最崇高的敬意!”
“胡说八道!”
她转到孟季的脸前,见到他下巴上的火痘都熟了,顿时喜笑颜开,向他伸出手来:“把你的手绢给我!”
“做什么?”孟季嘴里问着,还是把手绢给了她。
田园园拿着手帕对他招招手,笑眯眯的说:“你蹲下,我给你把下巴的白不老给挤了呗。”
孟季摸了摸下巴的火痘,乖乖的蹲下身体,等着她挤。
第164章 老道
挤痘痘这事情,挤者挤的口水直咽,被挤者挤的龇牙咧嘴。
田园园先将火痘上的皮轻轻掐破,随后一点白中带青的脓水冒了出来,然后两个指甲盖用力一挤,“噗”一声,一坨脓头就钻了出来。那真是酸爽!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随后用手绢擦掉后,一点鲜血从破损的地方流了出来。
“你看,你看,大宝藏!”田园园将手绢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多大一颗啊!太有成就感了!”
孟季看着手绢上那一点脓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以为结束了便想要起身。
“等等,还有呢!”田园园赶紧按住他,继续挤他下巴上的脓头。
等挤完火痘后,孟季的下巴都红了,看起来还有些肿,田园园怕感染了就拉着他回去上药去。
在给他下巴上药的时候,田园园提起书信的事,“你去西北时,顺便帮我把给高远的回信送到回春馆呗!”
孟季长眉一皱,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什么时候收到他的信?我怎么不知道。”
“初五收到的,高远给我送了些山楂丸子。没什么其他的了!”田园园没说是高瞻来的信,要是说了这家伙肯定又该生气了。
“你把他们的信和你的信,拿来让我看看。”
田园园拧着眉看他,不高兴地说:“不行!你这是在侵犯我隐私权!”
孟季敲了敲桌子,笑道:“我虽不知道什么是隐私权,但是你不让我看我就不送!”
“哼!”田园园嗤笑一声,“不送就不送。”大不了她再些掏银子找商行送去,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你信不信,我让你的信连候府大门都出不去!”他将桌子上的药膏盖上盖子推到她面前,“收起来吧,这药不错啊!”
药是新药,从哪里来的自然不用说。
孟季眯着眼睛看她,冷冷地问:“还是说你的信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望着他不可理喻的样子,田园园一把抓走药瓶,压着火说:“等着!”接着风风火火的走了,头上的步摇甩的飞起,没一会儿又拿着两封信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啪”地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看吧!看吧!你个霸道鬼!”
“我不是霸道鬼,是你夫君!”无视她喷火的目光,孟季慢条斯理的打开信真的看了起来。
不到一盏茶,他就看完了,表情也和缓些。尤其看到田园园给高瞻的回信,满意极了!
“怎么样?可是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笑了一下,“自然是没有。行,我给你送去!”
“哼!”
田园园拿起信就要走,猝不及防的被人从背后抱住,随后密集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孟季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园园,我要走了。你和孩子多保重,等我回来!”
刚才还把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这会儿又开始打感情牌,可偏偏她还特别吃这一套,一听到说等他回来,心里开始莫名其妙的委屈起来。
“呜…”她咬住嘴唇,一丝呜咽还是从唇边溢了出来,泪水慢慢地顺着脸颊落下,感受着他滚热的身躯紧紧抱着自己,一想不日之后就要分离,光是想想便令她难以忍受!
孟季抬手捂住田园园的眼睛,摸到她汹涌的眼泪,心疼不已,温声道:“别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我!”
田园园咽下喉咙里哑涩,叹了一口气说:“你总是说等你回来,什么时候才能不等你啊!
在田家村,你说等你。在三河城,你说等你。现在在京城,你还说等你……什么时候才不用等你呢!”
人生本来不长,我又能等你几次呢!
孟季亲吻些她耳尖,沉默未语。
翌日一早,田园园与孟季吃早饭时,她将芳好的事情告诉了他。
孟季问她:“是什么人?”
“男人啊!”田园园喝了一口粥随口说道。
“……我知道是个男人!他长的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
当时两人是背对田园园的,看不真切,只见的男人比芳好高些,看起来很是粗壮。
她大致的形容了一下,孟季颌首表示知道了。
这时,海纳过来请他们去洗秋阁一聚,说是宋连云来府,同行的还有一个老道士,看相批命极是灵验。
田园园一听便来了兴致,她的本尊田大花曾在年幼的时候因断掌之故,被传刑克六亲,故而造成其极悲惨的一生,但是本尊能活下去却是托了一个老道士的缘故,不论批的命数灵验与否,至少让她全须全尾的活到了十八年,虽说到最后还是换了芯子。
但是老道批的命确实灵验,十八年后田园园穿了过来命格发生改变。但是大贵是贵了,可大富还差点事!一会儿不防去问问还能不能大富了!
因着此事,她拉着孟季去了洗秋阁。刚出院门,便看到三甲过来寻他的少爷。
孟季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脑袋,让他去找宋百年习武。
田园园问他是否会带三甲去边关。
孟季摇摇头,边关苦寒,三甲是不能去的。
此时洗秋阁内的后厅,孟星惟给坐在对面的宋连云和老道面前的茶碗里分别续了茶。
户部尚书宋连云今年三十有三,面皮白净,下巴处留着一撮胡须。看着茶碗注入新的茶汤,他笑道:“我今天是来着了,喝上你亲自倒的茶了!话说回来你这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有,还得劳累自己动手,你说图什么?”
“清静!”
宋连云摸了摸下巴的那撮胡须,“你年后就该到兵部上任了吧!”
“嗯。”孟星惟放下手里的茶碗,客气道:“以后官场的事还须多向你学习,你我认识多年,可不要藏私才好!”
“那是什么话!你可是皇帝陛下的红人,我该是向你讨教才对!”宋连云又冲他挤了挤眼睛,“我妹妹可是钟情你许久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送她出嫁!”
孟星惟无奈笑道:“你呀!我可不愿意你做我的大舅。”
“为什么不愿意啊!我妹妹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不知道,才刚过初五我家大门门槛都快被踩平了!满京城的男子谁不想娶她!你还不愿意了了,哎!真是没有眼光!”说完,宋连云把茶一口喝了,说是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恼怒。
孟星惟又给他倒上茶,无奈道:“你妹妹如此人物值得更好的人选。”他已是这样万万不能拖累其他女子,何况还是好友的妹妹。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却无情。我这妹子对你真是情根深种,一时半会是忘不了你了!你不知道她………”
一提起自家妹子,宋连云那是长篇累牍,大说特说恨不得人尽皆知他有个漂亮的妹妹,能从她妹子一岁掉了牙,讲到十五岁给他做了件新衣服,事无巨细,极其详尽!
要是田园园在这里肯定给他贴上妹控的标签!
他还在夸夸其谈,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孟星惟便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道长,他穿着一件发白道袍,袖口处已经磨损的很厉害,看起来十分破旧,脚上的十方鞋也是磨损的不成样子,有些落魄。
老道头上花白的头髻里插了根乌黑的木簪,眼窝深陷,两侧脸颊瘦削,发黄的面皮上还有不少老人斑,露在外面的手像是枯枝鸡爪,干瘪得只剩下指骨,整个人瘦骨嶙峋像是一个骨架套着衣服。
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曾开过口,不知是何缘故,微垂的眼睛里亦是无悲无喜,令人觉得难以接近,
宋连云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家妹妹如何聪慧,在孟星惟快要忍不住捏住他嘴的时候,门外传来海纳的声音,片刻后孟季带着田园园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进了洗秋阁,满室的温暖顿时驱走了来时的寒气,夫妻俩向众人见礼。
行过礼,田园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屋内的人。
她的正前方是孟星惟,左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老道士。
那男人的眉毛短而淡,但是又深目高鼻,从远处看就好像没有眉毛一样,下巴尖尖。原本看起来还算英俊,可偏偏留了一撮小胡子。还不是帅大叔留的那种看起来特别有男人味的短络腮胡,而是像影视剧里汉地主老财留的山羊胡!
好端端的一个帅哥就被这撮胡子给毁了!
老道士瘦的跟麻杆似的,像是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望之生寒。
那老道猛地睁开眼,浑浊的双目慢吞吞的望过来。
他这一望,着实吓了人一跳,双眼的眼底泛着血色,冷冰冰的在田园园身上逡巡。
孟季长眉紧紧皱起来,往前一步挡住他们看过来的目光。
隔绝了老道的目光后。田园园发现,宋连云也看着她,手摸着胡子,笑的意味深长。
孟星惟见他的眼神盯在田园园身上,于是在桌上踹了他一脚。
宋连云差点被他踹倒,回头哀怨的看着他,“踹我干嘛!”
孟星惟颌首,他立刻顺着眼过去,此时孟季黑着脸目光不善看着他们。
“咳咳咳!”宋连云赶紧起身打圆场,清了清嗓子道:“唐突唐突了,这是白云观的清休道长,批命看手相特别准,所以我特地带来为你们相看相看!”
田园园被他们古怪的眼神看的不舒服,刚想推脱离开。
但那老道却说:“我认得你,也曾见过你!”
田园园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老道,心想自己怎么不记得!笑了笑道:“可是我却不记得曾经见过你!”
老道又说:“你让我看看你的手相,我便知道你我是否曾经见过。”
孟季脸色不大好看,冷声道:“今日我们夫妻二人还有事就不多陪二位了,告辞。”
宋连云出声挽留:“长辉莫生气,这个老道有些神奇在身,故而与常人有些许不同。清休道长,你说说你是在哪里见过小孟夫人的!”
田园园好奇的看过来,问道:“我看你说的准不准,若是准了再看我的手相不迟!”
清休老道说:“十几年前,我曾在一个山村里见过一个姑娘,那姑娘因为断掌之故而受欺凌。孟夫人,你可记得那个老道吗?”
“你,您就是是当年的老道士?!”田园园诧异的看着他。
田大花的记忆里确实有个老道士,可时间久远,加之田大花在多年的虐待下,智商低下,记忆混乱稀少,故而脑海里老道的形象十分模糊。
老道正色道:“正是老道我。我还记得曾与你批过命,十八岁后命格改变,可是灵验!”
“灵验,太……灵验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道!要不是你,我肯定活不到十八岁!”田园园上前几步,感激涕零的说:“谢谢!实在太感谢你了!我无以为报,定当来世衔草环来报!”
宋连云则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笑道:“十几年后还能见面,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缘分!”
星惟与孟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俱是未语。
十来年了在这里遇到,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就不得而知了!
田园园松开手,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说实在的,她本人不感动也不激动,甚至想一脚踹死他!若是田大花早早死了也不会多受十来年的虐待,她自己也不会穿越过来了,什么救命恩人简直就是罪魁祸首!
“老道也是以事论事。老道可以看看你的手相吗?”
田园园将手伸到他面前,又道:“您看吧,话说回来,我想问问我的大富去哪了?”
“……”
老道盯着她的手掌片刻,冷声道:“你已是一品国夫人,自然已是大富大贵!”
“您说也对!”她收回手,笑道:“我还想问您,断掌会行克六亲吗?”
“会与不会,你不是自有定论吗?”老道回了个模棱两可的话,随后又说道:“记住过刚易折,不要固执己见!”
田园园明白了他的意思。
田家村的人是愚昧的。他们接受不了与他们不同的人!一旦出便视为洪水猛兽、妖魔鬼怪,杀之欲快!仅凭着他三言两语又如何能改变当时的现状呢!
人的成见是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搬动它。
第165章 整理
孟季不信命理之说,不愿老道看手相。两夫妻便先行离开了。
路上,孟季问:“他算的确实灵验!”
田园园不敢苟同:“半真半假吧!就说我大富大贵吧,大贵是贵了,可是大富却不见得吧!我全身上下才有几两银子啊,你这二年光倒贴了,所以哪来的大富啊!一半一半!”
她还不喜欢这个清休道长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属于人的感情,看人的时候好像在看一个物件似的!
洗秋阁,宋连云与老道留了一会儿,就借口说有事也离开了。
孟星惟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等海纳送完二人回来后,侯爷让他去调查一下清休道长的来历。
这边,宋连云与清休道长从镇远候府出来,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走着。
他们来的时候也是走路,多走路也能多看看这繁华的京城。
“是她吗?”宋连云没头没尾的问道。
清休目光冷幽,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车水马龙的主街,冷声道:“是,没想到竟然跑到京城里来!”
宋连云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道:“既然找到了,就别放跑了!”
清休阴鸷的目光闪过一丝贪婪“你看这里如此兴盛繁华,如何不令人垂涎!”
车粼粼,马潇潇,行人如织,摩肩接踵!长街上的商户鳞次栉比,每家每户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他们再走的近些,喧闹的人声犹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两人没多久就消失在茫茫人群里,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河流,悄无声息!
转眼快到孟季出发的日子了,田园园想给他添置些衣服、鞋袜什么的。但他说路途遥远,自己还是骑马过去的,拿不了太多行李,一切从简!
田园园便把自己攒的私房钱让海伯给换成了银票,换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到要带走的衣服里,同时还给青娘拿了一百两,算是她的一点心意,又怕孟季弄混了写了小纸条塞在钱袋里。
都说穷家富路,多带些钱在身上,路上遇到事了也是有底气的。
把钱分给了他们俩人后,田园园手里也只剩下几十两的私房钱。
她将自己的私房钱收好,又从公账里支了五十两,用于孟季采买之事。
首先买鞋,他的鞋子多是靴子,等到天热了特别捂脚,这样很容易得了脚气。在现代一瓶脚气药就能治好,可是这里却没有相应的药物,只能提前预防。
田园园打算给他买些几双轻便的鞋子,于是便去了书房找孟季。
他也没什么事,收拾了一下便和田园园出去了。
二甲驾的马车,车厢里夫妻俩说着话。
田园园在给他普及怎么预防脚气,“你的鞋子一定要经常换着穿,有条件最好刷一刷,没条件就经常晒一晒,睡觉前一定要洗脚,洗完脚把指缝里擦干!”
孟季道:“你所说的脚气病可是脚上气?”
“脚上气?”她疑惑的看着他,“是不是指缝里爱长水泡,很痒,还特别臭的病?”
“嗯。”他脚是很臭,但没有脚上气。
“你别以为你现在没有,以后就不得脚上气了。现在天冷还好些,天热后很容易得的!你想天一热,你还穿着这些靴子,脚上出汗还不透气能不得脚气吗?”田园园在现代得过脚气,严重的一个星期都没办法走路。“得了脚气后,又痒又疼的!严重的还会长到身上呢!你听我的,绝对不让你得脚气病!”
孟季一听也是那个理,乖乖的去买鞋了。
到了成衣铺,田园园给他买了三双单鞋,两双新靴子,袜子买了十双,共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其中单是靴子就花了二十两。
“这靴子这么贵啊!”田园园拿起一只靴子摸摸看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负责卖货的小伙计,看她身上衣服也知其家境不错,自然是买的起,殷勤的笑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靴子本身极是难做,用料讲究结实耐穿,自然是价格不斐。您手上的靴子还只是咱们铺里中等货,那高等货又因料子不同价钱也有高低,高的大百两,低的也是有几十两。”
田园园咋舌:“几百两的靴子?这么贵啊!”
这伙计职业素质还是挺高的,对她没见识的反应,也没说什么,反而笑着解释道:“我们既然卖了自然是有人买的!”
有市场就有供需,田园园就是觉得贵。一双靴子就能抵的上京城里普通人家好几年,若是在田家村那种小地方,一百两银子基本可以躺平了!
“我看你们外面牌子上写着满二十两赠木屐,是吧!”田园园从袖子里拿出钱袋子询问道。
小伙计笑了一下,去柜子下面翻出一双木屐。
田园园这才付过银子,孟季提着鞋子,两人上了门口的马车,二甲一甩鞭子,马踢踏踢踏的走了。
刚才接待她的伙计对同伴说:“你看他们的马车是侯爵规格的,这般富贵人家竟然嫌弃二十两的靴子贵!连送的木屐都要!前些日子安国公的公子派人从铺里买了三双一百多两的靴子呢!你瞧人家那气派!”
他的同伴白了他一眼,“人跟人能比吗?安国公可是两朝重臣,自然是财大气粗!你觉得别人穷,咱们一年赚的还买不起中等一双靴子呢!”
伙计笑着揽着他的肩膀,“谁说不是呢!”
买完靴子后,孟季又带着田园园去了母亲的商铺那里看看。
商铺在城西,因为不是主街位置有些偏僻,原先是卖杂物的,左右两间,楼上还有一层,铺面不小。
现在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空荡荡的连个简单的柜台都没有。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临近的铺子也是没几个客人,门可罗雀,和繁华喧闹的闹主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田园园嘲讽的笑了笑,心中想怪不得这间铺子孟陶氏说给就给了。她原先还觉得奇怪,今日一看倒是不觉得了。想必平日盈利不多还需养着人,对她来说就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所以顺水推舟还了回来。
孟陶氏机关算尽,却没想到田园园不按套路出牌。不止要她婆母的嫁妆,居然还跟她要银子!幸好要了银子,不然亏死了!
“这孟陶氏打的好算盘!”
孟季侧头看她一眼,“虽位置不好,总归是我母亲的嫁妆。”
“知道!”
田园园一看这铺子的位置,心凉了半截,照这样说来那两个农庄估计也有什么问题!
“我外祖家不是京城人士,祖籍涿州,只是个六品地方官。这些家产还是他父亲在世时,耗尽家财在京城置办下来的。我母亲嫁于我父亲后,外祖将京中所有的资产做于陪嫁带到孟府来,可惜我那父亲不止将候府家产挥霍干净,还把我母亲的嫁妆也输了干净!”
孟季将铺门关上落锁,随后将钥匙放到她的手里,郑重其事的望着她,“以后这间铺子归你了,你做生意也好,租赁也罢,一切你说了算!连带两个庄子我都托付给你了!”
田园园看着躺在手心的黄铜钥匙,咧嘴一笑,“你放心!我肯定会认认真真的打理铺子和农庄的,不会辜负婆母和你的!”
“只是你别太劳累,一切以你和孩子为先!”
三天后就要启程去西北了,孟季看着已经显怀的田园园心里多了几分惆怅。
山高水远,此一去,若是无召只能明年述职时才能回来!
田园园将钥匙收进怀里,打量了一下四周,回去得好好合计合计做什么买卖了。
这可是她人生第二间铺子啊!没成想有朝一日,她也能在帝都有个门面房了!虽然地理位置不理想,可是在京都啊!在京都!
京都什么人多?自然是有钱人多呀!只要想个赚钱的好点子,那银子不是排着队往她兜里蹦嘛!
回去的路上田园园又买了不少糕点,都用油纸包好扎紧,让他路上吃。
此去西北大营,穷山僻壤哪有什么可吃的,要想吃点什么还得跑到百里开外的三河城!
越想越觉得孟季可怜,田园园握住他的手,伤感的说:“边境苦寒,你多保重!!”
“无事。西北大营地理位置险要,乃是对外第一道关卡。我此去镇守,不负皇恩之浩荡,不负父辈之教诲,不负大周百姓之期盼!”孟季冷声道:“西夷人屠杀我三河百姓乃是大周与西夷不共戴天之仇!我此生之愿便是直捣黄龙!踏平西夷!镇守西北正如我愿!”
他目光冷厉,遥想起当年西夷屠城之事,脸上浮现出嗜血的杀意!
西夷屠杀三河后,当时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以孟星惟为首的主战派纷纷请战,而以定国公为首的却是主和派,皇帝见战神也就是定国公主也是主和派,昏庸无能的他竟然只让西夷赔钱纳供了事,这也是孟星惟等一干武将投靠定西王的直接原因!
田园园道:“如此,我和孩子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她的男人是雄鹰,注定翱翔在九天之上!若是困于一隅,那将折断他的翅膀!
第二日,海纳说侯爷要支五千两银子,田园园也没问为什么打开库房让们抬走了银子。
到了晚上孟季从洗秋阁里回来,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一张银票是一千两,五张就是五千两。
田园园不得不感叹孟星惟真心疼爱着孟季。
因为商铺的事,田园园想让青娘来京城接管这个铺子,铺子里卖些女子的衣服和其他衍生品,具体的等青娘来了再说。
古往今来,女人和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
她将想法告诉了孟季,还让他跟青娘说一声,那一百两银子做为青娘来京的路费。
孟季点头表示知道了。
田园园又让晴好找来海娘子,让她将六千两银票缝进孟季的里衣里,并反复嘱咐他这件里衣穿上后不到西北不下身。
孟季哑然失笑:“与我同行的还有两名亲卫,三个大男人上路,谁敢劫我!”
田园园还是不放心,嘱咐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路途遥远谁知道发生什么!凡事小心才对,不能疏忽大意!”
海娘子缝完了衣服,笑着插嘴:“可不是,警惕些也是好的!少夫人您看看!”
“夫人说的有理!”孟季知她担心,才会这般不厌其烦的叮嘱着,便顺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将从里间拿出一个钱袋放到桌子上,“知道就好,我还给你准备了几十两的散银子。若是不想吃驿站的饭菜,你们三人就去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说完,拿起里衣打量,只见针脚十分细密,就是自己打开也需要些功夫,笑道:“很好,很结实,还是您的手艺好!”
“成就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先告退了!”海娘子说完拉着小晴好走了。
等外面的门一关,孟季起身抱住田园园,大手轻轻抚着她隆起的肚子,“等我再回来,孩子也出世了!”
田园园叹息:“可不是,说不定都会打酱油了!”
“你又说笑了!哎?孩子动了?刚才动了一下!”他收回手看着手心,脸上浮现出一副傻爸爸的模样:“还踢我的手了!”
田园园温柔一笑,可是说的话不太温柔:“嗯,孩子每天都在长大,等到了后三个月,还会贴在我的肚子往外面看呢!到时候你就能看到孩子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呢!”
孟季咽了口唾沫,迟疑的说:“怎么听起来有点恐怖呢!”
她哈哈一笑:“因为骗你的!”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孟季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田园园又去拿了高瞻送来的药,“你看这是清热解毒的、这是跌打损伤的、这是消炎镇痛的还有止血的、治疗冻疮的!。我都给带上了!”说完,找了块小布包上就往他的包袱里塞。
孟季抓住她的手,凉凉的看着包袱里的药:“他的东西我不用!待我再装些任书印鉴什么的,东西太多!”
“你是不是傻?其他的让宋百年背就行了!这可都是好药!这路上万一有个不舒服呢?”
“找大夫!”
“荒郊野岭呢!”
“草药!”
田园园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说:“有你后悔的时候!”
孟季挑眉一笑:“我从不未做过的事情而后悔!”而后凑近田园园,温柔的注视着她:“夜深了,我们也该就寝了!”
望着眼前英俊的男人长眉星目,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田园园立刻捂住脸害羞不已,“你这是在使美男计吗?”
闻言,孟季又靠近些,哑着嗓子问:好使吗?”又低沉又有磁性!
心动不如行动,田园园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效果非凡!”
……以下就是不可描述的场面!
第166章 送别
这日早起,天空就是阴沉沉的,刚过早饭就开始下雪了。
一大早孟季随孟星惟去了秦王府。
中午田园园闲的没事就去看厨房和刘厨娘她们滚元宵了。
之前田园园吃的都是街上卖的,但是在京城里大户人家都是自己做的。
元宵在这里又叫圆子、团子,一般都是甜馅的,听刘厨娘说江南行省还有用肉馅所做的咸团子。
今日她准备了糖拌花生碎和核桃仁碎的馅,拌馅时还加上猪油,捏了些干桂花,看起来很稠的样子。
随后她开始往糯米粉里加细面,看来一会儿就能包元宵用了。
海娘子则将昨天就煮熟的芋头去了皮,加上糯米粉揉制成一个个小团子,然后包上馅料,两手快速揉了几下,一个汤圆便做好了。
田园园第一次见到用芋头做的汤圆,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吃法?”
海娘子手里干着活,解释说:“这是我老家的元宵,糯米粉和细面精贵,我们就加些芋头也是很好吃的。晚会儿我炸出些,您尝尝!”
田园园笑道:“那我一会儿可要多吃些。”
刘厨娘拿来一个干净的竹箩,把掺了细面的糯米粉倒进去,然后用勺子舀出些馅料,倒在手里捏出丸馅,然后撂进糯米粉里随后快速的摇晃起来,不知道是怎么摇的,不一会儿一个白白胖胖的元宵就出现了!
“馅调的还可以,可以做了!”她看了一下新做的元宵说道。
随后芳好、马娘子一人拿了一个竹箩也开始摇了起来。
海娘子说一会儿要炸元宵了,油大,让小晴好送她回去。
其实是怕她看的有趣非要上手试试,她正怀着孕呢,这可不敢让她试。
百无聊赖的田园园回到落樱园里后,让小晴好自己去玩了。
她把忘在脑后的《蜃楼》重新拾起来看,这书写的悲,看了几眼又陷入故事情节里来。
尤其看到他被人卖进南馆后,誓死不从被龟公毒打的那段,哭的她不能自己。
等海娘子端着元宵和炸团子来,就看到她哭红的眼睛,惊讶的问道:“娘子发生了什么?哭的这般厉害?可是因为少爷走的缘故?”
田园园可不敢说看小说看的,万一她跟孟季说了,以他那个性子肯定不许她再看了。便囔着鼻子说:“可不是,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唉!皇命不可违!娘子还是放宽心吧!”海娘子将食盒里的元宵和炸团子拿了出来,摆到桌子上,说:“自从三河城之事,连着几年都没举办灯会了。今日的雪这样大,恐怕连孩子也不会出来了!”
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以前可热闹了,游灯会、猜灯谜、放焰火、城里的孩童挑着灯笼满城走,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整夜都灯火通明的!街上哪里都是人,挑着各式各样的灯。那晚皇宫大开,连宫里的贵人们也会出宫与民同乐呢!家里有小孩的,大人们还给孩子要唱劝学歌燃藜仗,我家海川小时候老侯爷就给他燃过藜仗呢!可惜,今年不会有灯会了!”
“那真是可惜了!雪下大了?”田园园走到门口推开门,一会儿没出门,外面已是雪的世界,目光所及都被白雪覆盖了。
此时大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又湿又冷。
“明天少爷就要出门了,赶紧停吧!”
田园园点点头,附和着:“赶紧停吧!”
到了晚上大雪还在不停的下,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唯有家家户户的门口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在风雪里摇曳着。
晚上在饭厅里吃的团圆饭,因着明日孟季就要走了,大家也没闹太晚,吃饱喝足后就散了场。
孟季撑着油纸伞,揽着田园园小心翼翼往落樱园里赶,雪很大,落在伞上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想你怎么办?”田园园搀着他的胳膊,小声地问。
孟季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举着伞,听到她的话,笑道:“我与叔父每隔两个月通一次信。你若是想我了便写信,把信交与他即可!”
“那就好,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明日便启程了,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田园园抬起头看他,“看这雪明天也不一定能停。明日不走改日走不成吗?”多待几日,也好多看看他。
孟季肃然道:“军令如山,我需在二月内赴任。时间本是紧张,明日若是不走,七不走八不归,便多耽搁三日。若是在二个月到不了任,便是抗旨不尊!”
“好吧,确实后果很严重!”田园园手有些冷,便揣回袖子里。
“我跟叔父谈过了,等孩子年岁大些,能经得起奔波时,让你去三河城住些时候!”
“真的?”田园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叔父同意了?”
孟季看着她惊喜的笑脸,不自觉的笑了,“嗯。”
虽然雪还在下,虽然分别在即,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月十六,走百病。
早起,天还是闷青色的,雪依然在下着,地上堆了不少雪,打眼看去全是白色。
镇远侯府门口,三个人各自背着包袱,牵着三匹马,站在那里。
雪下的大,如鹅毛,如苇花,不一会儿人的头上,马的鬓毛上落了不少的雪花。
孟星惟与田园园,身后还跟着哭的稀里哗啦的三甲,还有海伯一家过来送他们,原是想出城去来个十八相送,可惜天公不作美,遂罢。
孟季手里牵的马全身漆黑,唯有鼻端有点白斑,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威风凛凛!
他背着大包袱抱拳行礼,“我走了,雪大,你们回去吧!”说完翻身上马,衣袍翻飞的瞬间,脚下的雪水也英姿飒爽的甩了某人的衣服和某人的脸上!
田园园面无表情的抹掉脸上的泥水,侧头看了眼孟星惟,果然他的前襟也被准确无误的袭击了,顿时觉得长的高还是挺有好处的!
宋百年看到这一幕,上马后跟孟季使了一个眼色。
孟季回头一看,暗道不妙,立刻策马扬鞭飞奔而逃,雪花乱卷间只能看到他大的离谱的包袱!
“侯爷,少夫人,我们也走了!”宋百年他们抱拳行礼,随后一夹马腹追他们将军去了!
海伯叹息一声:“少爷怎么跑的这么快!连话都没说几句!”
海娘子擦着眼边的泪,“这一去又不知道多少年回来才能回来,老侯爷年轻时也是这样……”
“都多少年了,别说了!”海伯打断了她的絮叨,“天冷了回去吧!”
田园园揣着手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鼻头冻的通红,望呀望,好像下一秒孟季会骑着马再回来,可惜等了许久奇迹也没出现。
“哎!”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才发现都等她呢,连孟星惟也等着。
田园园揉了揉鼻子,咽下喉咙里酸涩的干哑,强颜欢笑道:“等我呢?他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天这么冷都陪着我吹冷风……回吧,回吧。”
孟季终是走了,她的心也空了一块,只希望见面的时刻快点来临吧!
待她失魂落魄的回到落樱园,后面跟着哭的一抽一抽的三甲,像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一样,跟着新领养人回家。
“别哭了。他还回来呢!”
田园园抬起他的胳膊,用他的袖子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三甲拽回自己的胳膊盯着地上的雪块的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往地下掉。
“你以后跟着一甲他们吧!学些府里的事务什么的!”田园园想让他多跟同龄的孩子多接触些,以后也能活泼些。
三甲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少爷说他走后让我保护你!我要保护你!”
她看着眼前豆丁一样的孩子,信誓旦旦的要保护自己,不由地生出几分欣慰。
“行!我相信你!那你搬到落樱园吧,就住小晴好的隔壁?”
三甲一早上都没见到她,于是问田园园:“小晴好?”
“她早上发热了,这会儿应该喝完药睡着了吧!”
今早田园园等了许久都不见她的身影,于是去了小晴好住的耳房看看,谁知她正裹着棉被瑟瑟发抖,脸烧的通红,许是这两天冻着了。
她便找出以前的退烧药喂给了小晴好,若是对症的话,现在应该退烧了在睡觉呢!
“走,看看去。”
两人轻轻推开耳房的门,耳房不大,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就摆的满满当当了。
小晴好散着头发窝在床上睡的正熟。
三甲张嘴想叫她,被田园园捂住嘴拖走了。
“别把她吵醒了!人家正睡着呢!”她推开小晴好隔壁的耳房,“你就住这里就行了!”里面得摆设和隔壁一样,应该是候府的下人房的标配。
三甲打量了一下,转头对她说:“我去拿衣服!”说完就跑出去了。
“真是个孩子!”田园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提脚去了小晴好屋里。
她还睡着,并没有被两人吵醒。田园园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又不放心的摸了摸她脖子里的温度,温暖不烫手,看来不烧了,随后便关门离开了。
田园园往冻红的手里哈了哈气,望着漫天的雪花,揉了揉快冻僵的脸,抬脚向自己的屋子快步走去!
忽然,“少夫人!”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田园园转身看去,是芳好。
只见她快走几步,还未到田园园跟前就直直的跪了下去,随后抬起泫然欲泣脸。泪汪汪的杏眼再加上微红的眼角,当真是我见犹怜!
田园园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朵小白花,在她冷冰的目光里,小白花的眼泪终于滴了两点!
对于接受良好教育的穿越人士来说,对别人没事就下跪表示不理解,何况天这么冷,这是要继承孙膑的衣钵吗!
“这么冷你还跪下,膝盖是不是不要了?赶紧有事说事!”她用手掌捂住冰冷的脸颊,靠手心的温度暖和一下,接着一行清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被她拿帕子很快的擦掉了!
芳好膝行两步,拽住田园的裙角,哭求道:“求求您了,少夫人!您能告诉奴婢张力去哪里了吗?”
“张力?谁是张力?”田园园眉头微皱,她所说的张力不会是那天和她湖边吹冷风的男人的吧!
她仰着头看着田园园,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张力是少爷带回来的兵将…奴婢,奴婢与他相好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两天却遍寻不得。奴婢问过府里的其他人,他们说兵将们今早就走了。他也没留个信息,奴婢找不到他……”
“他们应是回去了!你先起来!”
真是糟心,芳好不会遇到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了吧!
田园园见她起了身,哭的梨花带雨,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和发生性行为了?”
“?”芳好擦着脸上的泪水,闻言疑惑的望过来。
她换了一词,“就是你们逾矩了或是已经敦伦了?”
芳好头摇的跟拨浪鼓,拿起帕子捂住脸,哭诉道:“奴婢没有,奴婢只是与他说说话。”
田园园又问:“那你们私定终身了?”
“也没有,奴婢虽是农家女却也知道男女大防的!”三番两次爬床未遂的婢女正经的回道。
“呵呵!”她被这女子逗笑了,“你俩一没私定终身,二没逾矩。那,那我想问你,你找他干嘛?聊天?你不是说与他相好了吗?”
前后矛盾不知所谓!
芳好红着脸说:“他虽然没有明言告诉奴婢,可是奴婢知道他是喜欢奴婢的!奴婢想,想与他成婚……”
田园园突然觉得这个芳好其实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姑娘,一是目标明确,努力爬少爷的床,二是审时度势,上位没希望转投他人怀,三是大胆追爱,告诉主母。
这样的姑娘若是放到现代肯定大放异彩,松弛有道,能屈能伸,总能找到一条适合的自己的道路。
不过这样的人出发点永远都是自己,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和利益,还怕道德底线低,上好的小三专业户!
第167章 来了
“那他娶过媳妇吗?”
芳好僵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却没回话。
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没有!看到这里田园园就不想搭理她了,转身离开,什么玩意!找人帮忙还背着瞒着不说话,老娘可没闲功夫陪你在这儿吹冷风!
芳好看少夫人二话不说就走了,慌忙跟上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少夫人!少夫人!求您帮帮我!求您!”
她本是农家女,只因婚事曲折才卖身进府的,骨子里还是有些泼辣的。这会儿见田园园不说帮忙就要走,心里一恼就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见就要拉住少夫人裙角,谁知她背后像长了眼睛一样突然转了一个身,芳好便拽了一个空。
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田园园见此满脸冰霜!地上都是积雪,自己还大着肚子,稍微有些力道肯定会摔倒的。此时除了屋里睡觉的小晴好再没旁人,若是真被她拽倒,后果不堪设想!
“你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怀孕了吗?”
面对少夫人的质问,芳好立刻跪下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想做什么!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园静雪大,她还怀孕了,不是正面冲突的好时候。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田园园舒了一口气,脸色和缓,看着她的头顶温声道:“你的事情我知道了,雪大回去吧!”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芳好顶着一脑门的雪,连滚带爬的走了。
田园园见她没了影才往屋里去,一进屋,她惊魂未定的顺了一下胸口!
这个芳好万万不能留!
等三甲拿着自己的衣服回到落樱园,就被田园园派去请海娘子过来。
海娘子一来,她就把刚才芳好的事情告诉了她。
可把海娘子气着了,说什么都要去找芳好!
田园园稳住她,“事情已经出了,幸好我和孩子都没事!我之前看着快到年节,想等她好好过了年再发卖的,没想到差点出事!我不该优柔寡断的!您找钱牙婆来让她把芳好带走吧,她干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让钱牙婆知道!”
海娘子抓住她的手,自责道:“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不送你回来的。竟然差点被这个贱蹄子坏了事!”
“您怎么没送我啊!都送园子里了!是我有事耽搁没进屋子!”田园园笑着安慰她,“这不没出什么大事!别担心了!”
“少夫人,自古慈不掌兵!我瞧着您对下人们确实好。可是他们懂得感恩是个懂事的也行,就怕遇到芳好这样的抡不清,错把和善当纵容!若是搁在其他府里,早就被乱棍打死了!您还把发卖出去也是心善了!”海娘子苦口婆心道:“等晚几天,再采买些丫鬟来。您身边就一个小晴好,我也不能放心!”
田园叹了一口气,说打死人就打死人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再说芳好罪不至死……
没办法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她的本质还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嗳!听海娘子的,到时候您给我把把关。您还回乡下吗?”
“不回了,不回了。一来您有身孕了,府里人手少我也不放心。二来海川今年参加秋闱,学习上在京城更方便些!”
一听海娘子不走了,田园园也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把海伯一家当长辈看了,他们也是满心满眼的为他们考虑。有海娘子在,她也能安心养胎了!
海娘子从落樱园回去后,叫上刘厨娘和马娘子,带着绳子直奔下人住的长园。
芳好正在屋里梳头,只听“门”碰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望过去只见海娘子她们三人,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她……
下午钱牙婆就进了府,海娘子直接把往她带芳好房里,身后还跟着俩粗壮的婆子。
海娘子路上把这丫头干的事情一一道来。那钱牙婆也没想到居然从自己手里出了个这么吃里扒外的东西,十几年的好名声,眼见就要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败坏,也是气的不行。
一进屋就看到五花大绑的芳好,嘴里塞着破布,泪水涟涟的躺在床上。
钱牙婆先是解了芳好腿上绳子,然后把她的裤子扒下些,往里一探,脸色好了几分却也没说话。
“唔唔唔唔……”芳好剧烈地挣扎起来,抬腿去踢钱牙婆。
钱牙婆将她裤子系好后,随后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小贱人!既然做了就得为自己后果的担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将她带走!”
话音一落,身后的两个婆子上前,一人抓住一个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将芳好拖走了!
至于以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出了这等事,钱牙婆脸上也不光彩,她良好的口碑就是建立在手下出去的人勤劳朴实、能干规矩!现在芳好的事情,不等于打脸嘛!若是镇远候府将此事说了出去,那她的生意肯定大受影响。可又能怎么办呢!
向海娘子说了一声后,她也准备离开!
海娘子却拦下她,笑道:“这丫头的钱,您也别送了,改日您再送来些好丫头,到时候一块算!”
钱牙婆一听,这候府不追究不但不追究责任了,还再与她做生意,顿时喜笑颜开:“那真是太好了!您让少夫人放心,老身定然送些规规矩矩的好丫头!”
“我们自然信你。除了这个丫头,府里的其他人都好!”
送走了钱牙婆,海娘子回到落樱园,一进园子就看到三甲和小晴好蹲在地上堆雪人。
看他俩头上落了不少雪,她叮嘱了句:“玩一会儿得了,仔细冰着手。小晴好,你病刚好回屋再歇会儿!”
小晴好脆生生地应了声,又说道:“少夫人刚才睡下了。”
海娘子便不进去了,对她俩说:“那你们轻点,别吵醒了少夫人。”
“嗳!”两孩子应道。
田园园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等她醒了,屋里已经点了灯,她下意识的叫了声:“孟季!”叫完后,才想起人已经去了西北。
外间的小晴好听到里面的动静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少夫人,您醒了?饭刚送来,您快吃吧!”说完便走到床边来服侍她起床。
田园园坐在床边征愣了一会儿才去吃饭,不知是睡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因为孟季走了,总之没什么胃口,就喝了些肉粥。
吃了饭,小晴好去送食盒和吃饭。
她转悠了几圈又躺回床上去了,干躺了一会儿摸出话本来看,看了几页又看不下去,心烦意燥的将书扔到脚头,拿被子盖住头,不一会儿就觉得眼角湿了……
此时几十里开外的某个小客栈,三人正在客房里吃饭,宋百年嚼着饭问出了今天一天都想问的问题:“将军…”
孟季低声道:“出门在外需谨慎!以后你和长德唤我孟哥即可!”
“是,将……”两人咽下后面的军字,改口道:“孟哥!”
“嗯!吃饭吧!明日早起!”
宋百年夹了口菜,还是想问了出来,“孟哥,你拿了什么包袱这么大?”
闻言,孟星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包袱,“夫人装的。”
长德笑道:“你个青瓜蛋子哪里知道,这都是夫人的心意。”
“彼此彼此!”
吃过饭,孟季就把两人赶回房间休息去了。
宋百年和长德两人回到房里,他们一起住,孟季独自住一间。
“哎!百年,张力惹了府里的丫鬟你知道吗?”
宋百年摇头,他在府里那段时间一直在训练那三个萝卜丁,不知道这件事!
长德压低声音道:“听张力的意思,是那姑娘先勾引他的…”
“张力他不是在洵州老家有妻房了吗?”宋百年脱下靴子,脚冻的冰渣子凉,讥讽的笑道:“就咱们这点俸禄能养得起吗?”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不过听张力那小子说他对那姑娘无意,倒是那姑娘三天两头的过来找他说话……”
“扣扣!”隔壁传来敲击声,随后是孟季的声音:“小点声!”
两人对视一眼,脱鞋脱衣吹灯就寝。
孟季已经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许久也未曾入睡,直到隔壁传来高低起伏的呼噜声,他又下床点着蜡烛,打开包袱查看。
衣服、靴子、单鞋、还有买鞋时送的木屐……路上吃的点心、两袋钱。最底下还有个小包袱,一打开是十来个小瓶瓶罐罐,上面还有一张纸,纸上的字像是狗刨鸡挠的,上书:不许扔!!!
……
自从孟季走后,大雪又下了五天才停,这五日来,她也是浑浑噩噩,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大雪一停,候府上下开始热火朝天的清理积雪。大门口的雪是海伯带着一甲二甲负责的,三甲和小晴好则负责落樱园,连侯爷和海川也出来清理了园子和甬道。
唯一的闲人田园园则窝在房里看看话本和账本,脚边是温暖的炭盆,手边是滚烫的茶碗,耳边是三甲和小晴好打打闹闹的笑声。
她坐不住便放下手里的账本,推开门,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天空如洗,一碧千里!
园子里的雪被两个孩子拿着铲子往外推,你争我赶看谁推的快,银铃般的笑声回荡着,听的人也不自觉也带了笑。
园子里粗壮的樱桃树上、远些树枝枝桠上都积着雪,阳光下熠熠生辉,当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小晴好和三甲正在园子的月门下,见她站到门口,把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少夫人,地上很是滑,你可别出来呀!”
三甲也附和着:“别出来!”
田园园展颜一笑,忽然她就觉得没那么糟糕了。
孟季虽然离开,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
二月二,龙抬头。
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拜农神,下地亲耕。皇后娘娘则率领后宫女眷、宗妇命妇,祭拜蚕神娘娘,意在始开藉田,躬耕以劝百姓。
古有言:春耕乃是天下之大命!
田园园却没有参加,皇后娘娘体恤她身怀有孕,舟车劳顿诸多不便,特此免了她此行。
蚕神庙离京城约有五十多里,祭拜完还得织布什么的,这一折腾就得三天才能结束,田园园还在想怎么装病推了这个活动,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与她心意相同,直接免了这一遭。
不过时间一长,田园园发现居然没人下帖子找她玩了。过年时也有些帖子的,俱被孟季以天冷路滑为由给推了,没想到进了二月也无人下帖子了!
这也太不正常了,她还想没事赶赶场,吃些不一样的吃食,听听城里新出的八卦,打发下时间呢!
怎么就没帖子了呢!田园园很是失望。
没人下帖子也正常,祭拜蚕神这般重要的仪式,皇后娘娘体桖她有身孕都免了。这样一来谁家还敢请她过府来玩啊,这不是跟皇后娘娘对着干啊!
钱牙婆又带了些新人进府,人是海娘子挑的,只留了一个姑娘,名字还按着晴好的名字走的,一个叫特好,是个有些婴儿肥的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
特好,是田园园今年的愿望。
她负责田园园一系列的日常起居,手也非常巧,善于做女工。
刚来两天就给田园园缝了两个新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几朵樱花,精致秀美。
田园园来了兴致,她想给孟季缝个手帕。古有手绢寄情,到时候随信寄过去也解解他的相思!
如此过了十来天,姗姗来迟的表妹终于到了!
田园园还记得沈宛静来的那天,她带着海娘子、小晴好、特好,一甲二甲去门口迎接的。
那天天气不错,不冷也不热。
她们是昨日到了京城,提前上了帖子今天入府。
于是田园园代表孟季出来迎接表妹了。
等了片刻,一辆马车晃悠晃悠的停在了候府门口。
海娘子带着特好下了台阶去迎她,田园园和晴好则在台阶上等着。
先下来的是个小丫头,她下来后又去接后面的人,田园园以为沈宛静该下来了,没想到却是个老妈妈,等她下来后两人站在一边等着,一动不动。
随后一个姑娘冒出头来,还是海娘子笑着去搀扶她。
第168章 表妹
那姑娘长眉杏眼,长的很是清丽,眉目间与孟季竟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外甥像舅,姑娘又像爹,两人有几分相像自然不足为奇了。
不过一想到孟季还曾想娶自己的表妹,她就有点哭笑不得,长的这么像怎么下嘴啊!
她跟着海娘子过来拜见田园园,“小妹沈宛静见过表嫂!”
她声音婉转,甚是好听,果然人长好看的,声音也好听!
田园园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客气的说道:“表妹请起,就当来自己家了,千万别客气。”
沈宛静闻言抬起头,当下敛了笑,很没礼貌的打量着她,随后嘟着嘴说:“你这般丑陋,怎么配的上我长辉哥哥!?”
我嘞个去!孟季,我能打死你表妹吗!
话音一落,全场的人都惊的呆木若鸡!
表妹好像有点缺心眼,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敢口出狂言,冷笑的嘲讽道:“这是我长辉哥哥家,自然也是我家!你又是哪里来的?还说什么当自己家!”
海娘子惊了一身汗,看向表小姐带来的两个去仆人,只见她们瞥着嘴不说话,也顿时打消了让她出声圆场的意思。
她便挽住表小姐得胳膊,皮笑肉不笑的说:“表小姐,这是坐了一路的车,累的都说胡话了!来,跟老身看看少夫人为您准备的院子!今早就打扫干净了,被褥床单都是晒好,洗干净的!”说完,拽着她走了进去!
“你拉我做甚!有没有规矩啊!你不过是个粗使的下人……”
沈宛静一个大姑娘哪有一个常年做活的婆子有力气,就被海娘子拽走了。
她带来的丫鬟婆子向田园园行了一礼,跟着表小姐去了。
田园园吐了一口气,心里骂道:这还是大家闺秀呢!口无遮拦、狗屁不懂,真白活了那么多年!来到她的地盘上还敢对她口出狂言!不知道什么叫做寄人篱下谨小慎微吗!
她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身离开!
这都是什么事啊!好你个孟季给我找了个这么大麻烦!
给沈宛静准备院子离落樱园不远,因为里面种着几棵桃树,所以又叫团桃园。
海娘子安顿好这个小祖宗后,去了落樱园回话。
“那表小姐来时就带了四个笼箱说是带的陪嫁…唉!还有那老妈子姓冯,说话有些尖酸,我去帮着抬箱子,她也不让我碰!小丫头好像是冯婆子的孙女,叫小红,也不说话就闷头干活!”
田园园给她倒了杯茶,不冷不热的说:“她刚来,具体如何咱们也不知情。表妹毕竟是她舅父养大的,又比咱们亲近些,有些话她不说咱们也不好问,等过些时候再问吧!”
“只能这样了,这样的心性性格可怎么为人妇啊!”海娘子叹道。
孟季问曾说过他表妹与常人有些不同,田园园还以为是什么自命清高的才女,或是不俗于世的睿智美人,谁知道竟然是个空有皮囊脑袋空空的二百五!简直糟糕透顶!
“再说吧。”
晚上孟星惟刚回到家,海伯过来说沈宛静来了,想来拜见一下。
他愣了一下,立刻想起那姑娘来,冷声说道:“不用她过来,让她好好住着吧!”
“嗳!”海伯应下回话去了。
在一边吃点心的海纳笑道:“表姑娘来了,那府里可要热闹了!”
孟星惟想到些什么,对海纳说:“你去跟海伯说一声,让海娘子看着些,让那姑娘少去少夫人那里!”
“唔!”海纳将点心吞下含糊不清的应下。
第二日天刚刚亮就听到团桃园里传来一阵哭叫!
那真是撕心裂肺,堪比惨叫鸡!
田园园被猛地惊醒,乍听这凄厉的惨叫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赶紧穿上衣服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晴好和三甲也揉着眼睛出了门,看到少夫人走过,连忙跟了过去!
团桃园与落樱园只隔了一条甬道,她们刚看到院门,里面又传出一声惨叫还伴随着沈宛静的呵斥声!
田园园一进院子就看到沈宛静披着头发,穿着单衣,抱着胳膊,怒气冲冲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地上躺着的是叫小红的丫鬟,她披头散发,蜷着身体不停的尖叫着。
“怎么回事?”田园园不悦的看着两人,“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
“呜呜……少夫人!少夫人!”小红爬了几下,抬起头哭诉道:“小姐!小姐,她要打死我!唔唔…求少夫人救救我!”
沈宛静瞪着眼睛喝道:“我打你?我怎么打你了?!”
“少夫人…少夫人……”小红哀泣不已。
田园园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情景,火气也上来,指着小红道:“不许哭好好说!还有你”她又指着沈宛静,喝道:“大清早就开始管教丫头的吗?”
沈宛静听了她的话,双手叉着腰,冷笑道:“我管教我的丫头又关你什么事!你也来配说我的不是!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尊荣!”说完头发一甩回屋去了!
“……”气的田园园肝疼,这都是谁教出来的啊!
小晴好已经扶起那丫头,她还捂住脸哭的不行。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打你?”田园园压着火问道。
小红抹着眼泪,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都是些泥和雪,“回少夫人的话,呜呜,奴婢看天亮了就去叫小姐起床!”
“等等!”田园园打断的话,疑惑的问道:“这天才刚刚亮,你就叫她?!”你脑子瓦特了吧!
“回少夫人的话,在我们府里一向都要这般早起的!”
“起那么早干嘛?”
“回少夫人的话,按照规矩小姐是要向您请早安的!”
田园园没有婆母或是其他女性长辈,自然不用晨昏定省,听了小红的话才想起来,还有这个规定呢!
“哦,你继续说,说重点!”
小红又道:“奴婢就来叫小姐,小姐说,说…”欲言又止还看了眼田园园。
田园园面无表情看着她,“她说什么?说吧!”这人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小姐说,那个丑女人也配我,配我给她请安!就把奴婢打了!”说完,小红立刻低下头去。
结合昨天见面时的场景,这话确实像沈宛静说出来的。
田园园真想把她揪出来,给上两个大耳瓜子,再一脚踢出候府去!
她告诉自己这玩意儿是自己亲亲老公的表妹,亲亲老公的表妹…无限循环n次后。
田园园才算稳住情绪,冷声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以后晨昏定省都免了。”
一想到这才第一天,她整个人就要原地爆炸了!
早饭后,田园园照例去园子里溜达溜达,三甲和小晴好两人跟在后面。
进了二月后,天也渐渐回暖,风也没那么冷刺了。
园子深处有株红梅,开的正艳,深红色的花瓣上点缀着几点嫩黄,在光秃秃的园子里十分显眼。
她还是偶然间发现的,没事便过来看看,算是陶冶下性情。
三人在梅花那里玩了会儿,小晴好说洗秋湖开化了,湖边有好多小鱼,想去捉些小鱼来玩。
刚转身就看到沈宛静站在不远处,她也看到了三人,便施施然走了过来。
其实这姑娘不说话,光看面相有种温婉娴静的气质,挺配的上宛静两字。
田园园略微低下头对两孩子说:“咱们走!”于是三人继续向湖边走去。
沈宛静走到了田园园面前,嘲讽的看着她:“你长的这么丑还闻什么花啊!花都被你闻臭了!”
田园园面色一沉,今天可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沉声道:“让开!”
“哼!长的丑就算了,还没有教养!也不知表哥看中你什么了!”沈宛静看着她,讥讽出声:“你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如若不然,你长的这般不堪入目,我长辉哥哥又如何看上你娶你为妻?”
古人云: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田园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轻吹了一口气后,伸到沈宛静的面前,微笑的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宛静用看智障的眼神的看着她,“这是你的爪子!”
“真聪明!我奖励你个好东西!”说完,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卯足了力气向她那张清丽的脸上扇去,只听“啪”地一声,那声音真是要多清脆有多清脆,沈宛静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田园园用力太大,差点把自己甩出去,还好小晴好抱住了她。
“啊!!!”沈宛静措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半天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打我!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田园园吹了一下发红的手掌,微微一笑:“打你就打,怎么你的脸开过光需要选个黄道吉日打啊!”
“啊!!从小到大我舅父都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你这下堂妇!村妇!居然敢打我?!”说完,沈宛静张牙舞爪的想要还手,还未近身就被三甲拦住下。
“不许欺负少夫人!”三甲抱住她的腰大喊道:“你个坏女人!”
田园园冷声喝道:“你胆敢动我一个指头,我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你还反了天啦!你以为我是想骂就骂的!昨天就想打你了,但我的教养告诉我不能与傻子一般见识!可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看你能狂到几时!”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呜呜……”她虽是成年人,但平时都娇养着,拿的最重也就是绣花针了,所以手无缚鸡之力连三甲都甩脱不了,只好张着嘴哇哇哭了起来!
“…你骂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会挨打呢!既然来镇远候府了,你给记着我是地头蛇,你是是龙就盘着,是虎就卧着!”田园园对她的耐心够多了,要不是怀着孕早就让她知道社会的残酷性!“你得明白,你是个客人,麻烦你有点做客人的自觉!别以为全天人都得让着你!”
沈宛静还不知道悔改,“哇哇哇,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要告诉我表哥,让我表哥休了你!哇哇哇…”
田园园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笑的异常开心:“哦,你表哥去西北了,你走快点还能追上呢!”
沈宛静被她气的哇哇大哭起来:“哇哇哇!你这个坏女人!恶毒的女人!哇哇哇……”
“哭吧,哭吧,你越哭,我越开心!哈哈哈哈!”田园园抱着胳膊,笑的异常开怀!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哈哈哈哈………”
沈宛静回到自己的住处,哭的眼都肿了,一侧脸颊还红红的。她使劲揪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这就是那丑女人的脸。
“坏女人!臭女人!”一想起她得意忘形的脸,气就不打一出来!
小红见她回来,不慌不忙的给她打了盆水,放在洗脸架上,“小姐,你洗洗脸吧!”
沈宛静白了她一眼,起身去洗脸,一摸那水,不满地抱怨出声:“怎么那么冰,没有热水吗?”
“厨房里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她随便抹了两下,合衣躺到床上。小红凑了过来,说:“您这是让谁打了?”
沈宛静白了她一眼,“你管得着!!”
小红又凑近了些,低声说:“小姐,一定是少夫人对不对!一看她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没错!”沈宛静点点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长的还丑!”
“奴婢有个办法可以给姑娘出出气!”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沈宛静转头看她。
小红低下头她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她脸色一变,坐起身来冷冷看着她!
小红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小姐可是有不妥之处?”
沈宛静想起田园园打她来着,也学起来,于是伸出一只手来,对着自己的手掌吹了吹,然后伸到小红面前,嫣然一笑,“你看这是什么?”
小红不明所以,“这是手啊!”话音一落,她的脸就被狠狠扇了一把掌,用力之大直接被扇到了地下!
沈宛静收回手,厌恶的看着她:“我沈宛静再怎么讨厌她,也不会去做害她流产的事!”
小红捂住脸,哭诉道:“奴婢也是为了您好!要不是她,孟少爷娶的就是您了!”
这又如何!若是我害了她的孩儿,我还有什么颜面再见我表哥!滚!别让我看到你!”沈宛静拿起枕头狠狠地扔到她身上,骂道:“你们把我的果果留在府里,把你和你奶奶塞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注意!左右欺负我是个孤女,无人与我撑腰罢了!!”
小红捂住脸灰溜溜的走了。
沈宛静再也忍不住抱住膝盖哭了起来。
“表哥!她们都欺负我!你快回来吧!呜呜呜……表哥………”
第169章 小红
特好提着食盒,里面装着给少夫人炖的补品,忽然看到小红捂住脸从团桃园里跑出来,都是为人奴婢的丫鬟,顿时起了同情之心,关心的问道:“可是又挨了打?”
小红松开手露出红肿的脸,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嗯,我家小姐受了气便拿我出气。”
特好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叹息一声:“嗳!你家小姐怎么这样,难道在府里时也这般猖狂吗?”
小红呜咽了一声,点点头:“因着小姐从小没了父母,我家夫人特别爱护于她,份例首饰衣服都是最好最多的,连家里其他的小姐都比不上。可是她性子顽劣嚣张跋扈,与其他小姐都处的不好,对待下人也是动辄打骂。我跟着小姐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
“你家夫人倒是个大善人。嗳,你也别哭了!等下次看到她不高兴时,你就赶紧离开,省得再挨打受气!”
小红抹了抹眼泪,说道:“还是你们府里好,夫人这么宽厚。”
特好笑道:“可不是,我要给夫人送补品去就不多留了。”
“姐姐慢走!”
落樱园里,田园园慵懒的歪在罗汉床上看话本,《蜃楼》还有十几页就要看完了,也不知道绝情郎有没有把下册本写出来。
“少夫人,补品给您送来了。您趁热吃!”外间传来特好的声音。
“就来!”
她将蜃楼随手扔到踏上,弯腰去穿鞋,才发现肚子已经挺大的了,算下来快五个月了,再等四个月就要生了!
到时候生产时应该是在七月末八月初左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田园园见补品温度正好便一口干了,喝完品了品嘴里的余味说:“哪天炖些参汤喝吧!我想喝了!”
特好将碗装进食盒里,笑着说:“刘厨娘说过不能给您吃人参的,前两个月您身子弱可以补补。现在可不能吃了,人参性热会让您阴虚火旺,对您和孩子都不好!若是您想喝了,等小少爷生下来您再喝!”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田园园喝了口茶,冲冲嘴里的味。
特好羞涩一笑,“不是我懂的多,是海娘子说的。”
海娘子说的,八成是海川说的。田园园点点头,笑道:“好,听你们的!”
“少夫人刚才我来的路上看到了小红,她捂住脸,说是被表小姐打了!”
田园园撇撇嘴,“哼,这个沈宛静真是个不省心的。小红有没有说为什么被打?”
特好摇摇头,脸颊上的小肥肉也晃了两下,“没有。不过听小红说,表小姐被她舅父养大,舅母对她非常好,家里的女孩都不及她呢!”
田园园:“难怪了,怪不得会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呢!”
自己家的孩子打的骂的,可是人家的孩子却是说不得骂不得,日子一久自然而然的养成这副模样了,果然是少教!
今天出了口恶气,田园园心满意足,连晚饭也多吃了一碗。
自从沈宛静挨了一巴掌后,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到她面前上蹿下跳了!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才好了两天又出了幺蛾子!
这日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田园园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
特好与小晴好则忙着在屋中打扫卫生,于是将这位碍事的祖宗请了出去。
她嘴里啃着有些干瘪的苹果,一手拿着话本,晒着暖哄哄的太阳要多舒服就多舒服。
“少夫人!”园外传来三甲呼唤的声音,“少夫人!”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身影就出现在落樱园门口。
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小脸都涨红了,“少,少夫人,花,花折了!”
田园园一下子反应过来,“园子里的梅花被人折了?”
三甲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嗯,不知道谁干的!”
“走,看看去!”她将手里的书扔到椅子上。
特好和小晴好听到三的声音也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看少夫人起身,手里的抹布一扔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园子深处,便看到满地的落红。梅花树拦腰折断,像是被人大力踹断掰折的,红色的花瓣散了一地,断碴惨白新鲜,应该没过多长时间。
特好一见到这副模样很是生气,“谁呀?这么缺德!好好的花怎么给折了呢!”
小晴好和三甲一人一边将倒在地上的梅花树抬起来,深红色的花瓣随着动作又落了一地,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
田园园看着折断的梅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抬了,就扔这吧!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瓣做了肥还能护着自己的根呢。总有一天还能长出新的树干和花朵。”
特好脸色难看的接了一句,“唉!就是不知道得过多少年才能长回如今的光景了。”
她没事就爱过来看看这株梅花,尤其前些日子落了雪,深红色的花朵在白雪皑皑里美得不可方物,看着它们恣意的怒放,心里也是欢喜的。
如今却被人故意破坏,心里又是痛惜又是生气。
若说谁这么缺德会干这种事,特好第一个就想到沈宛静,斩钉截铁地说:“少夫人,一定是表小姐干的!她记恨着昨天的事情便来报复。”
“我也觉得表小姐做的!”小晴好附和道。
三甲也点点头,“是她。”
“咱们又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一切也都猜测而已。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真是沈宛静做的如何,她还能挺着肚子对教训她。至于二百五的主,都说不与傻瓜论长短,跟她说话气的只能是自己!
田园园转身离开,三人也连忙跟上。
她在前面走,三人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面有人躲在树后,应该是听到了声音,这才怯生生的走了出来,是小红。
她快步走了过来,向田园园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少夫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在等少夫人。”小红瞟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少夫人,梅花树是我家小姐弄断的,是我亲眼所见的。”
特好从田园园身后走了出来,“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干的?”
“我家小姐一大早就起来了,我就偷偷跟着,就看到她来园子里把树给折断了。”小红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夫人,咽了口唾沫,“我是亲眼看到的,而且小姐自从,从您这儿受了气,每天都想着如何报复您…这才气不过就把梅花树给折断了。”
田园园扫了她交叠的手一眼,只见上面有不少划痕,出声询问:“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弱不禁风,又是如何一个人折断这棵手腕粗细的树?”
小红回道:“她就用手和脚折的。”说完,下意识的将手放下,半背到身侧。
“嗯,知道了。”田园园微微一笑,略过她走了。
半路田园园让特好去趟厨房看看冯婆子的手,进府后她便留在厨房里帮忙,极少来后院。
特好疑惑的看着她,问:“少夫人,为什么要去看冯婆子的手啊?她的手受伤了?”
这丫头手工好,也勤快,就是没啥心眼。
田园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轻推了她一下,“去吧,好好看看她的手,连一个老茧也别放过。”
“哦,我去了。”
她带着三甲和小晴好回去了,刚到门口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沈宛静。
天热了些,今日她穿了身绀色的袖衣,粉嫩的像是三月的春桃。
田园园看了眼身上群青色的罗衫,这么一对比怎么自己有种挨年近晚的感觉。明明年纪一般大,人家嫩的像是树梢上新发的嫩叶,而自己像是秋天飘灵的落叶,难道这就是已婚与未婚的区别吗?
想了下,这是颜值与颜渣的区别!
那丫头眼高过顶,看到了前面的表嫂也没有丝毫想打招呼的意思,假装没有看见,目不斜视。
田园园自然也是如此,谁也不愿意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擦肩而过时,默契的各哼一声,该干嘛干嘛去!
过了一盏茶,特好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食盒。早上过的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饭时分,田园园让两个小的先去吃饭,她们俩一前一后的跑了出去。
特好边摆饭菜边说:“奴婢刚看了,冯婆子的虎口和手背上也有伤。”
“嗯,知道了。你们几人也不要对外说树是表小姐折断的,到底是谁折的还没有定论!一会儿吃过饭,让海娘子来我这儿一趟。你也回去吃饭吧!”
“是,少夫人。”
小红与冯婆子对沈宛静的态度耐人寻味,没有下人对主家小姐该有的尊重,倒很是瞧不上,似乎对沈宛静种种丑态乐见其成,甚至还要诬陷她,往她身上泼脏水,唯恐天下不乱!
沈宛静再如何不是,也是她们主家养出来的小姐,却如此作贱!若真有不是的,也只会说主家管教不严,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所以这是什么反向操作?着实令人费解!
海娘子吃过午饭,正和刘厨娘在院子里收拾今早送来的食材,准备收拾完就去落樱园。
两人忙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冯婆子的身影,刘厨娘抱怨了一声:“这婆子可是惫懒,来了几日每到干活的时候,不是跑肚子了就是哪不舒服了,跑的没影。”
海娘子宽慰她:“唉,她能呆几日啊!等表小姐一出嫁她们也就走了。”
“海娘子,我听冯婆子说,她和她孙女原不是表小姐的陪嫁,临出门时才换她们的。”刘厨娘将手里的蔬菜递给她,继续说道:“我问为什么换了她们?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我看呢是她们在府里犯了错,没地方去才跟着表小姐的。你瞧她说表小姐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是瞧不上!她一个粗使的婆子还瞧不上主家的小姐呢!”说是说手下功夫不慢,不一会儿手下的菜都分好了。
海娘子将分好得菜分门别类的放好,接过她的话:“一家一个样,表小姐以前也来过府里小住,那时我瞧着她还挺懂事的,也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一点规矩也不懂了!”
“表小姐毕竟住在舅父府里,便格外优待些,这才养成了娇惯的性子。”
海娘子道:“我只求她少惹些是非,让少夫人着急。”说完解开腰间的围裙,随手塞进菜架里,“不说了,刚才特好说少夫人让我去一趟,我先过去了。”
刘厨娘端起水盆,“去吧,没啥事了,剩下我一个人来就行。”
“你先干着,我回过话就回来了!”
海娘子说着话出了厨房,就看到冯婆子慢条斯理的回来了。
一见到海娘子,她立刻捂住肚子,五官也皱在一起,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嘴里哎呦哎呦的。
都活到了半截黄土埋腰间的年纪,还做些装病偷懒的做派,海娘子很是瞧不上,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照顾就大步离开了。
冯婆子见她走了,撇撇嘴又恢复慢条斯理的状态,慢慢往厨房挪。
到了落樱园,海娘子瞧见樱树下坐着田园园和特好,她们手里各拿着一块手绢在绣花呢。
特好绣的很快,几针下去一朵花形就出来了,反观田园园笨手笨脚的在手帕上琢磨着怎么下针,几下都扎不进去同个针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田园园见海娘子来了,打发特好去找跑的没影小晴好和三甲。
特好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走了。等她走了,海娘子便坐在她的位置上。
“少夫人,您找我什么事?”
田园园揉了揉了眉心,笑道:“这针线活果然也得看天赋啊!”
海娘子笑了一声:“说句不中听的话,还是您做的少。”
“可不是,我也不热这个。”田园园将手绢扔进竹箩里,“我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这些。”
她妈就不擅长针线活,自然也不会教她,再说在现代,针线活好的反而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像她,顶多衣服开缝自己缝补一下,再难的话就找专门缝衣服的小店,几块钱就能解决麻烦了,谁还特地越学啊。
海娘子想起少夫人来自穷家想必天天都是干些粗活重活,自然没时间学习女工了,不由地长叹一声:“少夫人,你也别介怀。过去就过去了,不好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
“也是。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冯婆子的事情,她有没有说些关于沈宛静的事?”她总觉得小红不对劲,像是在坑沈宛静似的。
第170章 书斋
沈宛静就是一只爆竹,一点就炸,不知道她舅母是如何养的,如此口无遮拦,缺心眼!
海娘子道:“这个冯婆子是根老油条,做事偷奸耍滑,吃的还多……”
“你说她吃的多?”田园园打断了她的话,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她吃的很多吗?”
“哎呦,那是真能吃。中午我们吃的面片,她自己喝了三还碗,吃完了了又吃了一个炊饼!她一人可是顶我们三个!”
田园园不满地说:“这也太能吃了!真是干啥啥不干,吃饭第一名!不行,海娘子明天别让她呆厨房了,让她跟马娘子干活去!”
“行嘞!那我继续说,她跟刘厨娘说过,她和小红原本不是表小姐的陪嫁,临走前被主母换的,具体她没说。刚来那天,我送表小姐去团桃园时她和小红跟在后面,隐约听到她骂表小姐贱蹄子,神色很是瞧不上。”
“看来沈宛静过的也不像表面优越。”田园园低头抚摸着鼓起的肚子,“毕竟寄人篱下。”
海娘子问:“少夫人是要帮表小姐吗?”
“哼!”田园园冷笑一声,“我看她不需要。”
海娘子劝道:“表小姐毕竟是少爷的舅表妹,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她是从小看着孟长辉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爱屋及乌对沈宛静也是看重的。
谁管她死活啊!田园园很想这么说。抬起头就看到海娘子殷切的目光,顿时好像吞了口苍蝇。
她又看不上自己,张口闭口都是丑女人,说什么配不上她的长辉哥哥,还用鼻孔看她。现在有事了,自己就得上赶着去帮忙,就凭她的性格领不领情还不知道呢!自己不落井下石已经很有素质了,好不好!
可是海娘子是府里的老人,权衡利弊之下,田园园只好说道:“她若是来求,我自然看在夫君的面上义不容辞。可是咱们冒冒然去了,若是她自己心里有章法,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呢!”
“你说的也是这个理,再看看吧!”海娘子也起了身,笑道:“厨房里还些活计,我先回去了。”
“您也多留意下冯婆子。”田园园吩咐了一声,“还有您没事多说些我厌恶沈宛静的话!我也会让特好如此的”
海娘子愣了片刻,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表情忽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笑着应下离开了。
“真是麻烦成了精!”田园园嘟囔了一句。
转眼到了月底,田园园想去收回的农庄走一趟。
可农庄离京城有些距离,一天之内回不来,孟星惟便让海纳和海伯走了这一趟。
田园园曾据理力争要亲自去一趟,可是孟星惟说什么都不同意,只能作罢!
看来孩子不生出来是哪儿也别想出去了!
这几日,沈宛静倒是很消停,侯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今天早上蜃楼就看完了,田园园下午想到书斋去一趟看看下册出来了吗?顺便多买几本书打发下时间。
她将蜃楼和其他话本收进书架上最下面一层,没想到竟然摆了满满一格了,不知不觉竟然看了二十多本书,手指在话本上飞快的划过,想了想还是不复习一遍了。
田园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铺子收回来了,具体做什么生意也得好好合计合计,周围的交通、人流、住户等也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她便拿出宣纸,压上镇纸,在纸上写下脑海里关于生意的想法,就这样不停的写写一上午就过去了。
三甲提着食盒,小晴好跟在旁边,两人并排说着话,去给少夫人送饭。
小晴好看到三甲走着路还龇牙咧嘴的,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三甲拍了拍自己的腿,“它疼。”
“腿怎么会疼呢?食盒给我吧。”小晴好伸手去接食盒。
他摇摇头,“我,可以。腿没事。”
小晴好又问他:“你是不是在练功啊?”
三甲点头:“少爷说了,练功要坚持。”
“哇!你好厉害。我就练了两天就坚持不了了!”
三甲将食盒换了个手,板着小脸说:“少爷说坚持。”
小晴好圆圆的小脸像个小苹果,笑着看他,“以后你的武功练好了,能不能保护我?”
三甲摇摇头,诚实道:“少爷说,我要保护少夫人!”
“那好吧,你先保护少夫人,再保护我!”小晴好退而求其次。
三甲这才点点头。
两人刚到落樱园门口,看到了小红与特好在门口聊天说话。
小红看到他俩提着食盒,对特好笑道:“哎呀,这都中午了!咱们也去吃饭吧!”
特好对小晴好她俩点点头,看着他们进了院子,疑惑的问:“你不先给表小姐送饭吗?”
小红嗤笑一声,“我都是先吃完再给她送。走吧,吃饭去!”说完自来熟的挽住特好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特好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没抽回手,反而笑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手挽着手,一副姐俩好的模样。
吃了饭,小晴好和三甲七手八脚的收拾食盒,田园园吃饱喝足的坐在一边喝茶,忽然看到三甲走路有些不便,问道:“三甲你的腿怎么了?”
“他练功练的!”小晴好抢先回道。
三甲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气的嘟起了嘴,他不想让少夫人。
田园园放下茶碗,过年时宋百年教了他们半个月的武术,但他一走三人也就荒废了,没想到三甲还自己偷偷着练习着,这般的上进可不能辜负了。
“嗯,等下午我去找下叔父,看看能不能让海纳收你做个徒弟。他的是侯爷的亲卫,身手也是了得!”
三甲抬头看她,“少爷是我的师父,我不要其他师父!”
“啧,你怎么死心眼啊!”田园园被这小家伙气乐了,笑道:“你少爷在边关呢,怎么教你啊!不拜他为师也是可以,你跟着他学总比自己瞎练强吧!”看着小家伙不情愿的模样,忽悠道:“你知道随随便便练武会走火入魔吗?”
三甲迟疑的看着她,“知道,可是宋百年说只有练习内家功法的,高,高手才会走,走火入魔的!”
“呃……我就问你跟不跟海纳?”
“……好吧。”
田园园哭笑不得:“跟海纳学武你还不情愿呢!真是个傻孩子!”
下午她午睡睡醒了,带着小晴好去了趟洗秋阁。
不过洗秋阁关着门,孟星惟还没有回来。
他现在已是兵部尚书,工作忙应酬多,下班时间不定。
逛了一圈,就看到三甲过来找她们,刚才来洗秋阁之前他找二甲套车去了,现在她们要准备去趟清风书斋。
清风书斋在城北的主街上,离她们府大约有半炷香的功夫,田园园看的话本上都有书斋的具体地址。
其实她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吩咐一甲或是二甲买就行,但是她想出来逛逛,买书也只是顺便而已。
自从孟星惟做了兵部尚书后,工作忙回来的晚,府里只有一辆马车也不方便,便又买了辆普通的马车供田园园专用。
在大周,官员出行乘坐的马车,其规格是按照官员的品级制作的。类如皇帝出行是六匹马、一品是五匹、二品到三品是四匹,以此类推,末流小官则都是一匹马。
但是…新朝初立,国库空虚。皇帝陛下将马车改为二驾,其他大臣公侯一看连夜改为了一驾,其他末流小官一看等级高的都一匹马拉车了,得,我们改为骡子吧!
古代的马主要用于交通运输和战争,是重要的军事物资,也是受官府监督的牲畜,与耕牛一样是不能随意宰杀而食用的。尤其在刚结束战乱的当下,普通百姓是不能随意买马车或是马匹,出行只能靠牛车、驴车等。若是天下太平时,老百姓倒可以去马市买些战场上退役的军马。
他们一行人停在清风书斋门口,三甲从车驾上跳下来放上脚踏,小晴好先下了车,随后田园园才慢慢下了车。
马车正好挡在书斋门口,她吩咐道:“二甲,你到前面等会儿!”
二甲应下,驾着马车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等着
一进书斋,一股墨香扑面而来,铺子里两侧都打着到顶的书架,架子上满满当当的放了不计其数的书,架子下的两边还摆着长长的矮柜,上面下面也摞着许多书。
屋里有几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正安静的翻阅着书本。
田园园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写的类似于名人传记的书。
这时,一个留着鲶鱼须的白胖掌柜,手里拿着两本书从后堂走了出来。
一见到三人眼前一亮,殷勤的走了过来,“真是稀客,您是买什么书?我们这里经史子集、试题策论、话本剧传应有尽有!”
田园园将手里的书放下,“蜃楼的下册有吗?绝情郎写的!”
掌柜说:“现在只有蜃楼的上册,下册他还没有写完呢,恐怕还需要些时候。”
“难不成绝情郎也是京城人士吗?”田园园随口一问。
掌柜笑道:“是的,还就在这儿附近住呢。”
“我是他的书粉…不,我特别喜欢他写的所有话本,我能拜访一下吗?”
得知大神就在附近,田园园很想要个签名。
掌柜捻了下胡须,为难的笑了笑,“他不爱见些陌生人。我恐怕不能告诉夫人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若您买的话本多了,我倒是可以告诉您住哪儿!到时候,他见不见我便不知道了!”
田园园挑眉一笑:“掌柜真会做生意。行!我挑些。那最近有没有新来的话本啊?”
“自然有啊,百梦生的书您看吗……”
最后田园园挑了四本新来话本,鲶鱼掌柜也将大神的地址告诉了她。不远,就在店铺隔壁的胡同第三户。
三人向大神家走去,她在前面走着,后面两孩子叽叽喳喳的争着话本。
小晴好嘟着嘴说:“我也要拿!”
三甲小脸一板:“不行!”
“我不管,我就要拿!少夫人偏心!就让你一个人拿!”小晴好不高兴地嘟起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被这两孩子吵的头疼,田园园只好一人分了四本,小丫头抱着书破涕而笑,三甲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
很快就到了胡同里第三户人家,黑漆大门紧闭着,门上的兽头嘴里衔着门环。
三甲伸手抓住门环,扣了几下,门里没什么动静,他又扣了几下,等了一下还是没动静,这孩子便又扣了几下。
小晴好说:你别扣了,都没有人呀。”
三甲回头看向田园园。
“既然没人咱们走吧!”还以为能瞻仰一下大神的风彩,没想到大神不在家。
正在三人转身要走时,门内传来动静,随后有人询问:“谁?”声音很是低沉。随后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头发乌黑,半挽着,长发随意的搭在肩上,浓眉凤目,高鼻龙口,轮廓硬朗,长相大气而英俊,是个极富有男人味的长相。身上随意披着鸦青色的外袍,微歪着身体,光脚穿着木屐,整个人有些吊儿郎当。
看着眼前的三人,他浓眉紧皱,“孕妇?小孩?”撇了撇嘴,又叹道:“现在生意真不好做!你们来吧!”说完扭头进了院子,脚下的木屐发出清脆的声响。
田园园跟了进去,小院不大,是落樱园的一半,靠墙种了不少树,此时树枝上鼓出了芽包。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她,眼含深义的说:“我一天最多接待一人,你们谁先来?”
田园园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只接待一个读者呢,便笑道:“自然是我。”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夫君知道吗?”
田园园笑道:“知道呀。他还给我买过呢!”
男人的脸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疑惑道:“你夫君给你买过?”
“对呀,买了好几次!怎么了?”田园园不解的看着他,忽然想到有些大神不喜欢读者在他面前说其他书的事,于是笑眯眯的说道:“以后我肯定只买你的!”
男人噎了一下,第一次见到这么热情的女人,还是一个孕妇,她的夫君真是心胸开阔,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他停到屋子前,越过田园园对她俩小跟班说:“你们在这儿等着!”
三甲和小晴好看向田园园,她点点头,随后跟着他进了屋子。
第171章 交易
一进屋子她发现不太合适,这屋子似乎是他的卧室,靠墙摆着一张雕花大床,床上被褥凌乱。
田园园见此连忙退出屋子,见他疑惑的看来,她解释道:“这里是您的私人地方,不太合适。”
他撩了下头发,沉声问:“那不知道夫人,您想在哪儿呢?”
“书房吧,那里比较合适!”
话音一落,那男人沉声笑了两声,邪魅的看着打量着她,“都听夫人的。”
田园园笑道:“没想到您这般的平易近人。”
男人轻笑一声,便带她去自己的书房。从卧房里退出来后打开隔壁的房门,书房不大,一张桌子,一排书架,窗户下一张矮塌。
田园园迟疑的走进书房,忽然身后传来关门声,她回头看去见他把门关上,便问:“我的小厮和丫鬟能进来吗?”
男人又僵了一下,转身看她,意味深长道:“他们太小,不宜在此。”
田园园想起他写的书露骨色情,确实不太适合小孩子们看,微笑着说:“您考虑的很周到。而且您真是热情,我原以为在门口就可以了,没想到您还把我们带进院子里!”
门口?!这个女的竟然是如此放的开!他心里微惊有些后悔,这般能折腾自己能不能吃的消啊!
不过看她衣着打扮是个富贵人家的太太,若是满意了打赏也是极丰厚的。
田园园见书桌上放着厚厚的手稿,回头问他:“我能看看吗?”
男人颌首,她便走到书桌前拿起手稿来看,趁此时间,他便缓缓解开衣带……
手稿写的确实是蜃楼下册的故事,她翻了几张回头笑道:“不知您什么时候可以……卧槽!你在干嘛?!”
男人裸着上身,下身只留着裤子,结实宽厚的胸膛上还有些卷曲黑色的体毛。他张开胳膊,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英俊的面庞邪恶一笑:“明知故问,你找我不是要同我欢好吗?”
田园园嫌弃的看着他:“你这是要睡粉吗?”
“什么?!”男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她。
“谁想和你欢好的,我找你要签名的!顺便问你什么时候出蜃楼的下本的!”
他顿了一下,白了她一眼后拾起地下的衣服,“你为何不早说?”他还以为是寻春来的花客呢!
“??你不是绝情郎吗?”田园园突然觉得他有些面熟。绝情郎正穿着衣服,胸口大开,这放荡不羁的头发和坦荡的前胸不正是琼宇阁那个大总攻!她脱口而出:“你你,你是春郎?!”
春郎将长发从衣服里撩出,面无表情道:“都是我。”
他走了过来一把抢过田园园手里的稿纸,冷漠的看着她,“找我何事?”
前一刻还温柔如水散发着浓厚的荷尔蒙,下一刻冰冷无情,不过转瞬之间就判若两人。
田园园吐槽道:“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春郎冷哼一声:“你又不是客人与你温柔,只不过在浪费我的情绪!有事说事,没事就走!耽误我接客!”
“你?你?你不是只接男客吗?怎么连女客也接?!”田园园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这人怎么那么复杂,写着话本、卖唱还卖身的!
春郎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赶人:“谁跟钱过不去啊!好了,你也走吧!”
“不,不,我有事找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绝情郎和春郎竟然是一个人!一个混迹青楼的男人居然文采是如此的斐然,真是令人万万想不到!
春郎在书桌对面坐下,随后伸出三根手指。田园园一窒,不可思议的问:“我又不是找你买春!为什么还要钱?”
“你可知其他人见我一面就不只这个数!”他收回三根手指换成了一根,斜睨着看她:“刚才你还看了我的胸口,已经占了些许便宜!”
“嘁!就你那没二两肉的身体,给我看我还不稀的看呢!我夫君的身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没想到那么有才华的绝情郎竟然是琼宇阁的台柱,而且竟然还这么无赖自作多情!
”咦?是嘛!你夫君是谁?改日见识一番。”春郎摸了摸唇笑道。
田园园冷冷看着他,“想得美,不是要钱吗?等着!”她从衣袖里掏出钱袋,数出三个铜板递给他,嘴里嘟囔着:“给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春郎看着眼前的三个铜板,额头蹦出一根青筋,咬着后槽牙笑道:“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吗?”
“我想问你你知道玉楼的事情吗?”田园园装作没听到他的话,直接开口问道。
“你是听不懂,还是……"在听到玉楼的名字后,他将未完的话咽下,冷冷望着眼前怀孕的女人,“你是谁?他已经死去多年,三河被屠,应当没几人记得他才对!”
田园园没说话,反而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坐在门口台阶的两个孩子回头看来。
“少夫人,要走了吗?”
她笑着摇摇头:“我开门放放风,你们让二甲过来吧,一会儿就能走了。”
三甲说:“少夫人,我陪你。”
小晴好把书往三甲怀里一塞,“少夫人,我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田园园走了回去,看到书桌旁边有个圆凳子,用脚将它出来随后坐下,做完这一切,目光落在书桌后的男人。
春郎也看着她,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谁?”
田园园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机缘巧合下与玉楼有些缘故。既然你知道玉楼,可否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以及他的死因?也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春郎嗤笑一声:“你是谁我都不知道,又为何笃定我会告诉你呢!”
“既然如此,你出个数吧!”田园园为了知道玉楼的过往可是下了血本!
“一万两!我就告诉你!”春郎单手托腮,冷笑的看着她。
田园园耳朵自动屏蔽了一万两的话,继续说道:“我在三河城无意间发现了他尸体,发现他的头顶……”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春郎不满地打断的她的话。
“他的头顶有根骨针,然后我被他的鬼魂缠上了……”
“扣扣!”他又敲了一下桌子,冷着脸看她:“要不是看你是的女子,还怀有身孕!你以为我会如此容忍吗?若是没钱,赶紧走人!”
可能是他的声音大了起来,三甲走了进来站在少夫人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田园园啧了一声,叹道:“若你是他的朋友,难道不想找到杀死他的凶手,让他得以瞑目吗?
春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沉声道:“谁给你说,我与他是友人?”
“呃,好吧!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分期付款吗?”
田园园现在可以说身无分文,她的私房钱都给了孟季,现在花的都是公库的钱,小钱还可以,可一万两太多了,将近府里三分之一的财产呢!
“分期付款?这是什么?”春郎不解的问道。这女人很奇怪说的话与人极是不同。
田园园笑道:“比如,我先付一些定金。你可以全部回答,也可以回答一点,然后日后我再把银子给你补齐!”
最好一次性说清楚,反正你也不知道老娘是谁,到时候一毛钱都不给你。
春郎想了想便说:“可行!”
哼!他随便说些,这女人一看就不精明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稳赚不赔!
田园园从钱袋里掏出五个铜板,笑道:“那先来五个铜板的!”怕他反悔似的飞快放到他面前,问道:“玉楼原名叫什么?”
春郎似乎被她的操作惊到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五个铜板,良久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你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啊!”
“一般,一般。”田园园谦虚的笑了笑,继续问:“玉楼的原名叫什么?”
春郎将五个铜板收了起来,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可真是个人精!今天算是第一次交易,我这人也大方半买半送吧,玉楼原来姓宁!”
“没啦?就告诉我姓宁?”
春郎嗤笑:“你就给五个铜板还想怎么样!”
田园园啧了一声,真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宁?你写的蜃楼的主角也姓宁!宁不非的原型不会就是玉楼吧!名字那么像!”
宁不非前身是官家子弟,因为父亲获罪被判流放后来被拐而卖到青楼,后来成为青倌。
“非也。”春郎摇摇头,微躺到椅子里,长发垂在两侧还差一点就落到了地上。
田园园点点头,“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不知道蜃楼下册什么时候能出版啊!”
春郎撩起胸前的长发,回给她一个妩媚的笑,雌雄莫辨,沉声道:“还未写完。”
田园园还没有忘记来时的初衷,从三甲手里拿出一本书放到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绝情郎大大,您给我签个名字吧!”
他看着桌子上的话本,上面写着浮楼梦署名是百梦生,冷笑问道:“你真是我的拥趸吗?”
“如假包换!您写的每一本我都买了,都看了!”
“……哼!”说归说,还是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绝情郎!
“你的真名呢?”
他征愣了一下,“忘了。”
从绝情郎家离开时,天已经快黑了,回到候府时门口站了一溜人,海娘子、一甲和特好都等着呢!
田园园一下马车就接受了海娘子的眼泪攻击,“少夫人啊!以后可不能这么晚回来了!
“让您担心了,今天有些事情给耽搁了。叔父回来了吗?”她低声问道,希望他老人家没回来,要不然以后肯定不会让出府了!
海娘子抹着眼泪,“侯爷还没回来了。”
“海娘子,我有些饿了。”没回来就好,她便放心了,肚子里也空了起来。
下午奔波了一圈也算是有些收获了。
“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海娘子回头招呼着众人,“走吧,都回去吃饭了。”
“吃饭了喽,吃饭喽!我都饿了!”
“我也饿了!”
……
远处的屋顶出现半个月亮,明亮而皎洁,忽然来了一阵夜风,吹面而不寒。
翌日,刚过了早饭。特好过来回话说,宋姑娘来找沈宛静玩,特来拜见田园园,此时正在院子外等着。
她一听头都大了,这姑娘正是买孟星惟周边的脑残粉,因为表白信一事没了下文,那姑娘也就死了心。怎么今日府来了?
田园园疑惑的问道:“沈宛静怎么和她认识的?”
一个京城的官家小姐,一个涿州的客居小姐,不像有交集的样子。
特好说:“听小红说过,表小姐小时候曾在府里住过与宋姑娘是手帕交。”
她一想也是,宋百年与孟星惟乃是多年好友,两家自然是熟悉,宋澄雨与沈宛静相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少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宋姑娘过来?”
田园园吩咐道:“让宋姑娘自己一个人进来。”宋澄雨没见过她,可是她的丫鬟肯定记得。
万一见到可不就东窗事发了嘛!
侄媳妇卖叔父的私人之物传出去,孟府的脸可真要丟到三河城了!
这个丫头是万万不能见的!
特好应下便退下去了。
田园园来到梳妆台前,照着铜镜整了整头发和衣裳,便去了外间等待宋澄雨。
没多久,一个穿着妃色罗衫柔柔弱弱的姑娘走了过来,发髻上插着几朵海棠花发钗,留着空气刘海,额头上点着花形花钿。
五官精致小巧,很是姸丽。生的最好的便是那双美目,睫毛长而翘,眼睛黑白分明,让人想起一句词: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眼波流转间像是一汪秋水,似幼鹿般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她未语先笑,躬身行礼,“澄雨见过国夫人!夫人安好。”声音清柔的像是黄鹂。
沈宛静刚来是声音也像黄莺,但是现在更像是乌鸦扯着嗓子叫!
“勉礼,请坐吧。”田园园客气的说道。她跟她不熟,也不知道跟这些千金小姐说什么,希望她说两句场面话赶紧走吧!
宋澄雨没接收到她的想法,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柔柔的笑道:“国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挺好的,能吃能睡吃嘛嘛香。特好奉茶!”
特好应道便要下去,她柔声笑道:“不慌忙,我一会儿便走。”
听她这么一说,田园园笑着点点头。
第172章 赴会
宋澄雨问道:“不知国夫人最近可还孕吐吗?”
这话问的,有点像长辈询问小辈的意思。田园园转念一想,她哥和孟星惟以平辈相交,她又是宋连云的妹妹,按理可不就比她和孟季平白长一辈嘛!只要和孟星惟平辈相交的,都比孟季长一辈……孟季实锤的惨!
田园园想通关卡,对着宋澄雨假笑了两声:“呵呵,不吐了。”
“那就好。我嫂子怀我小侄时经常呕吐,看来你身体真不错。”宋澄雨似乎是个自来熟,开始说起自家嫂子的事情了,“她怀孕的时候还喜欢吃酸果子,你不知道那果子酸的倒牙。她可……”巴拉巴拉的说了十好几句。
田园园干巴巴听着,很想说:姑娘我都不知道你嫂子是谁,能不能别说了!快点走吧!
可惜她的小嘴不停的说,生怕两人没有话说。
末了,宋澄雨笑着问:“……您说我嫂子是不是很聪明?”
什么聪明?她干什么了很聪明?刚才走神的田园园违心的附和道:“真是很聪明。”
宋澄雨嫣然一笑,拿出手帕捂了嘴角,正要继续口若悬河时,沈宛静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站在两人跟前,盯着她问:“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宋澄雨看了眼田园园,柔笑道:“我与国夫人一见如故,便多聊了几句。”
沈宛静静看也不看田园园拉起宋澄雨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有什么好聊的?我还等着你呢呢!”
明明是你在那儿自说自话而已!田园园心里吐槽着,第一次发现面目可憎的沈宛静也可爱了起来。
宋澄雨回头对她笑道:“夫人,我走啦。”
田园园松了一口气,冲她摆摆手,客气客气:“以后再来玩呀!”可千万别来了!
“澄雨会来找夫人玩的。”
不知道为啥,田园园觉得她一定会来的。
沈宛静拉着她,抱怨道:“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又丑又是乡下来的!”
宋澄雨从她手里抽回手,柔柔一笑:“她是国夫人,又是侯府的主母,我理应过来拜会的。你说她乡下来的?”
“三河来的,就是前两年被屠城的三河城。说她干嘛!扫兴!”沈宛静嘟起了嘴。
“哦。”她嘴上带着笑,可眼里却没半点暖意,用手帕点着唇角笑道:“明日三月三,抚国公家举办了游会,与我一道去吧。”
沈宛静这才转嗔为喜,欢欢喜喜的挽上她的胳膊,“还是你好,我这表嫂也不知道是怎么为的人,我来了许久竟不曾见她去过一次游会,你说是不是满京城的贵眷们无人下帖子给她?”说话间的神色很是幸灾乐祸。
“是也不是。今年祭拜蚕神娘娘,皇后娘娘爱重国夫人有身孕都许她不参加呢!你说,谁还敢下帖子邀她玩呀。”宋澄雨柔声说,目光虽未看她却眼含轻视。
沈宛静撇了撇嘴,“哼,小人得志。”
宋澄雨任她挽着没说话,快到团桃园了忽然说道:“哎呀,我竟然忘了我嫂子交待的事情!”
跟在后面的她的婢女问道:“小姐,您没做啊?”
“我这不是忘了吗!”宋澄雨从沈宛静怀里抽回胳膊,眼神里满含歉意,柔声说:“今日恐怕不能与你玩了。明日一早我便来找你,咱们再一同去!”
沈宛静不知道这对主仆打什么机锋呢,虽然不高兴只能点点头,嘟着嘴说:“好吧,明天可别忘了。”
“放心,说好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能忘。小松我们走。”说完便领着丫鬟走了。
她不知道,沈宛静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直到消失在转角处才一个人回去。
吃过中午饭,田园园在院子里消消食,走了一圈便仰着头去看着鼓出苞芽的樱桃树,苞芽上露出了些许白色。满树的苞芽密密麻麻的,若是等到开花该是如何的美丽。
院外传来一阵蹬蹬的跑步声,很快三甲和小晴好争先恐后的跑了进来,你推我搡的争的厉害差点都摔倒了。
“你们俩慢点!”田园园无语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这个年龄,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比,猫厌狗憎!
两人对视一眼才老老实实走了过来。
田园园问:“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侯爷回来了”!
她看了眼天色,笑道:“今天回来的倒是挺早。”
“侯爷说…”两人又异口同声的说,随后又争了起来。
“我说!”
“我要说!”
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谁也不让谁又开始闹了起来。
“停!停!”田园园被这两毛孩子闹的头大,“一人一句,小晴好先来!”
三甲撅起嘴,不满地看着她:“凭什么她先说!”
田园园弹了他额头一下,笑道:“女士优先!”
小晴好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说道:“侯爷说明日是上巳节…”
“问您去不去抚国公的庄子里玩去?”三甲飞快地接了下一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飞了个白眼,头一扭谁也不看谁。
“上巳节?什么是上巳节?”田园园装作没看到两人的小情绪,看到了也懒得管。这两孩子上一刻吵的鸡飞狗跳,下一刻又形影不离。
小晴好奇怪的看着她,“您不知道上巳节吗?”
田园园摇摇头,“知道了,我还问你们!三甲你知道吗?”
三甲点点头,“知道,我以前见过。过上巳节时好多男人在河里洗澡!”
“洗澡?上巳节就是洗澡节吗?”这是什么节呀?
“你瞎说,那不是洗澡是祓除畔浴!”小晴好小脸鼓鼓的,不满地看着三甲,“少夫人你别听他瞎说。那天要祭祀宴饮,兰汤沐浴,还有流水曲觞呢!”
流水曲觞,这个田园园知道。上学时曾经学过兰亭集序,有段就是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记得释义是用漆制的杯子,放入弯曲的水道里任它漂流,杯子停到谁的面前,谁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一种劝酒取乐的游戏。
古人还是挺会玩的,雅中取乐,可比现代人简单粗暴往死里劝酒文雅多了。
田园园也好些时候没有出去玩了,趁着过上巳节游玩一番也可以散散心。
“他既然问了,当然得去看看!”
“太好了!我们也能出去玩了!”
两人欢呼一声跑去回话了。
田园园回去找找明天穿的衣服和首饰,许久不曾出门了,竟然还有些紧张。
到了晚上,田园园吃过晚饭,歪在罗汉床上看新话本,等着特好送晚上洗漱的热水。
没多久特好走了进来,笑道:“少夫人,明天是上巳节,您和侯爷一早就出去,恐怕来不及沐浴。我便自作主张让刘厨娘和马娘子先煮了兰汤,您先洗洗?”
田园园放下手里的书,夸赞道:“你考虑十分周到,那就洗吧。”
净室里刘厨娘和马娘子正在往浴桶里倒着热水,水里放了煎过的佩兰汤,室内弥漫着奇异的香味。
等桶中的热水倒了八分满,她们便担着水桶离开了。
特好在屏风外面等着,田园园在屏风里面将衣服脱下,踩着脚凳慢慢走进浴桶里。
温暖的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她微微喟叹一声,放软身体微躺到浴桶的边缘,感受着散发香味的热汤滋润着身体,水微微荡漾着,轻轻拍打着她微凸的小腹。
特好将她脱下的衣服叠好,放在屏风下的矮塌上,随口说道:“少夫人,奴婢听小红说表小姐明天也去游会呢!”
“也是抚国公府吗?”田园园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刻,“她是跟宋家小姐去的吗?”
“对,明天宋小姐过来接她。”
“我要是她,我肯定不会去的。”
特好不解:“为什么呢?”
田园园凉凉地开口道:“京城里的人眼高过顶,她一无身份,二无靠山。去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她本不想管沈宛静,可是想到孟季又想起她的脸,还是于心不忍,便对特好说:“你去问问沈宛静,明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跟她去了,别人看在镇远侯府的面上不会薄待于她。
特好应下便赶紧去了,两个院子离的近,一来一回要不了多久。
田园园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个事妈!
沈宛静与户部尚书的胞妹宋澄雨不同。她一个外地来的孤女,借住在表哥家,没钱没势也没什么素质,更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情商,就这样也敢去抚国公府赴会?!真不知道是没脑子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团桃园,沈宛静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拿了出来,她的衣服料子样式虽然都不如宋澄雨,但是只论长相的话,她可是不如自己的。望着镜子里清丽的女子,顾影自怜了片刻。
小红端着水进来,“小姐,水到了。您洗漱一下吧!”
她放下衣服,转头嘱咐她:“明天一早你和你奶奶,可别忘了入送兰汤来。”
“知道了。”小红放下水,随口应下。
沈宛静看到她眼里的不悦,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出声讽刺道:“你再怎么不满也是我的丫头,你的婚事可在我的手里拿捏着!若是服侍的不尽心,我便把你许配给一个糟老头子!”
小红立时红了眼眶,恼怒的看了她一眼,却不敢说什么,扭头离开了。
“哼!一个下人还敢对我吆五喝六的!”沈宛静冲着她的背影狠狠白了一眼。
没多久,特好走了进来,笑着将田园园的花传达给她。
沈宛静嗤之以鼻,“跟着她去?岂不丢脸?我才不与她一道呢!”
一听这话,特好脸气的通红,扭头就走。
回去一说,早知道结果的田园园安慰了特好几句,最后笑道:“不去就不去,咱们还省事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田园园就被特好给叫了起来。
“我的少夫人,您先别睡了,赶紧洗漱一下,吃了饭,梳洗打扮下就要出门了!”
“唉~~最讨厌一大早起床了~~”田园园长叹一声还是掀开被褥,下床穿上昨天准备好的衣衫。
天气热了,衣料由厚重布料变成了单薄的细棉衣,她准备的这身衣裳,外衫是绿沈色,里衫是藕色的单衣,颜色极是素净。
穿好衣服,特好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选了几朵桃花发钗错落的插进去,又选了根珍珠步摇,耳坠也是的珍珠。
特好又拿了串珍珠项链给她戴上。
田园园觉得她戴着珍珠项链有点显老气,便让特好摘了下来,自己选了个白玉手镯戴上。忽然看到躺在妆奁里的那根五花大绑的桃花簪子,她拿了出来,摸了几下还是没勇气戴上它,又放回去妆奁里。
特好给她整理后面的头发,也看到了那根簪子,见它造型十分别致,笑道:“少夫,这根金簪好特别呀!”
田园园瞥了簪子一眼,呵呵笑了两声,打死她都不会戴出去,意味深长的对特好说:“等你成亲了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特好:“?”
因为要出门见人田园园化了淡妆,等收拾妥当后,她便去吃早饭。
早饭还未吃完,海娘子便过来催促,说孟星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田园园这才带着特好出门,两孩子得知自己去不了,便围着海娘子让她带他俩出去玩。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海纳和海伯去了庄子还没有回来,现在驾车的人是个陌生人,而田园园的马车上自然坐的是二甲。
这次出行,田园园并没有同孟星惟坐一辆马车,之前孟季也在,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倒也没什么,而今孤男护寡女,虽为叔侄却也该避嫌。
等她坐稳后,两辆马车踢踏踢踏的向城外走去。
抚国公的庄子离京城不过二十里,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马车里,田园园坐在主位上,特好坐在旁边。她看到特好腿上放的包袱,问道:“这里装的什么?”
特好笑道:“是我给夫人准备的衣裳,万一冷了也好给您加件衣服。”
“你真是细心周到。”虽说她没什么心眼,但是人还是很细心,田园园挺满意的。
特好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夫人对奴婢很好,奴婢也要好好照顾夫人。”
主仆俩又说了会儿话,马车摇摇晃晃的,田园园又起的早,没一会儿眼皮就重的睁不开,倚着车厢睡着了。
第173章 好吃
沈宛静与宋澄雨已经到了抚国公的庄子,此时门口停了不少马车,不远处的田地上有几株桃花开的正艳,一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农田。
她们俩先后下了车,便有家丁过来引着马车去了后院,随后有穿着黄色衣衫的丫鬟过来接待二人,引着二人向庄子走去,到了门口有专门收请柬的家丁走了过来。
宋澄雨的丫鬟小松将请柬拿了出来,家丁接过后打开,随后在手上的名薄上打了个勾,这才放两人进去。
沈宛静看了一眼前面的小丫头,在宋澄雨的耳边道:“你兄长这般的高官,还要检查你的请柬啊!”
宋澄雨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目不斜视,轻声道:“这里是抚国公府的庄子,我们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忽然前面走来一个年轻姑娘,身后跟着两个黄衣侍女,她一身绯色罗衫,称的她面若敷粉,唇若涂丹,笑容和煦。
“小雨,你来了。”
“玉华姐姐,许久不见。”宋澄雨脸上的笑也多了些真诚,抓住眼前女子的手,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你好久都不找我玩了!”
玉华点了点她的琼鼻,“我现在正与母亲学管家呢,哪能如从前想玩就玩呢!”
两人携着胳膊,神态亲昵,十分热络,一副相亲相爱的架势。
沈宛静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宋澄雨只与玉华说话,却不曾将自己介绍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也插不上话,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
她们现在在一条铺着青砖的甬道上,两侧种着不计其数的桃树,与外面田间地头开花的桃树不同,此时苞芽刚刚胀裂,露出些许粉色,花枝间零星点缀着几朵桃花,有种孤零零的寂寞。
桃树后面是成排的屋宇,目光所及处尽是房屋楼台,其间不少丫鬟和家丁进进出出很是忙碌。
这时,后面又走来几位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她们慌忙让到一边,躬身行礼,等她们走过三人才起身。
两人说了几句,见不少人往这里来,她们三人便顺着甬道往庄子里深处走去。
玉华好像刚看到她一样,询问道:“这位姑娘好面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宋澄雨赶在沈宛静前头回答道:“沈家,与我同来的。”
京城没有姓沈的官员,又是同宋澄雨来的,自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玉华笑了笑,拉着宋澄雨走了。
被冷落的沈宛静落到她们身后,脸上多了几分落寞。
甬道大约百米左右,左侧是庭院深深,右侧是桃林重重,走到头是座木制拱桥,桥下流过清澈的小河,河边长着几株连翘,开着金黄色的花朵。
桥的另一端是片空地,空地上摆放着的几十张矮桌,左右各两列,桌子上摆满了水果、糕点和酒水。
左侧已经坐了不少男人,手里端着酒杯高声阔谈着,右侧则是女眷也是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再远些是长长的围墙,墙边种着不少树木,此时上面还是光秃秃的,不知是什么树木。
宋澄雨与玉华在后排的矮桌选了个位置坐下,沈宛静便选了宋澄雨旁边的位置,小松和小红则在她们身后的蒲团上坐下。
沈宛静望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雾霭重重,山岚遮眼,看不真切。
她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水。
忽然身边的宋澄雨与玉华起了身,她也抬眼看去……
再说田园园下了马车,就看到孟星惟的马车调转马头走了。
两人这厢刚下马车,抚国公的长子与长媳就已经过来接待,寒暄几句,殷勤的在前面为两人引路。
孟星惟与抚国公的长子在前面走着,她的媳妇陪着田园园。
一路走来,孟星惟不知收获了多少女子的星星眼。
抚国公长媳笑道:“国夫人,今日气色极好。想来身体也大好了!”
这小半年来,皇后娘娘不想让她进宫,对外一直说她身体不好,导致所有人以为她怀相不好。今日一见气色红润,故而有此一问。
田园园笑道:“天暖了,身子也舒坦些。正好听说您这儿举办游会便也厚着脸皮来了!”
“那怎么是厚脸皮呢!您与您叔父可是我们的贵客呢!”她轻笑道。
田园园看着满园的桃树,问道:“我来的时候见田间地头的桃花都开了?您这庄子的桃树却是零星两朵,这是为何呀?”
她笑道:“国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庄子的桃树是晚桃,花期还需半个月呢!前面是座木桥,您注意脚下!”
“您这庄子里种了这么多桃树,等满树都是桃儿了又该如何丰硕的说,不知道贵庄都是怎么处理的?”
田园园想取取经,现在她们也有两个庄子,若是种些水果吃不完可以售卖吗?
闻言,抚国公的媳妇笑道:“结果后我们都会将果子分出去,到时候我定送你两筐最好的桃!”心里却想花儿没开呢就想着果儿,倒是一点不含蓄。
“那真是却之不恭了!先谢过夫人的桃子了!”做人情分出去啊!田园园好想问她,吃不完的能不能卖呢?不过看她穿金戴银,还能办游会,家里肯定不差钱。
孟季说过,这些旧臣老臣在京城盘踞百年,个个枝繁叶茂,一个比一个富有,不是他们这些底子薄的人家可比的。
上了木桥便能到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摆着矮桌酒席,已经有不少人落座,这里就是此次游会的地点。
他们随着夫妻二人下了桥,两侧坐的不少人纷纷起身向二人见礼。
田园园坐到右侧矮桌的第一个位置,孟星惟则在左侧矮桌第二个位置,等二人分别落座后,夫妻二人说了些场面话便去忙了。
不久来了一个小丫头,将田园园矮桌上的酒水换成了茶水。
宋澄雨带着一个容貌姸丽的姑娘过来见礼,“小女子王玉华见过国夫人!”
田园园摆摆手,温声问道:“不必多礼,不知道舜华姑娘与你什么关系?”
玉华笑道:“她是我的长姐。”
“怎么没见人影?”田园园没见到她,随口问道。
“今日宫里也有宴饮,前些日子宫里送了帖子来,我长姐便进宫了。”玉华一副心有荣焉的模样。
田园园也是随口一问,见宋澄雨小眼神不时瞟着前面的孟星惟,心里暗笑。
今日孟星惟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头上簪着同色的玉簪,长眉星目,俊美无匹,往那儿一坐当真是蓬荜生辉,将旁边的同进后生比的渣子不剩。
他旁边坐着一个也算是英俊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与孟星惟说着话,说着说着,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
孟星惟俊脸一冷,那男人立刻松了手。
“哼!”宋澄雨小声地哼了一声,“侯爷是什么人也是他能近身的!”
玉华附和道:“就是,就是。”
两人眼睛盯到了对面之人的身上,同仇敌忾,若是眼神能具象化,那男人的身上肯定会扎出若干个窟窿来。
得,这俩都是孟星惟脑残粉。
田园园向后扫了一眼,看到沈宛静自己一人干坐着,无人搭理她。
这就是个名利场!你若是籍籍无名,无权无势,旁人自然是捧高踩低,冷眼相待。她又跟着宋澄雨来,自然是受尽冷落!
特好给田园园倒了杯水,低声道:“少夫人,表小姐一个人。要不叫她过来?”
田园园瞟了她一眼,“我是她嫂子,她不过与我说话,我还巴巴凑上去啊,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奴婢错了。”特好一想也是。这沈宛静也是傻子,跟着国夫人一起来还能得到这待遇?
场里大多数是未婚男女,也有不少与她一样成过婚的妇人,不过不多。怪不得孟星惟会来呢!他虽与周廷祎相好,但两人是私下里交往不能上台面的,在外人眼中他依然是个单身狗,是该参加今日的相亲大会。
人渐渐多了,不少女眷来向田园园请安,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感觉自己的脸颊都木愣愣的。
特好往她的碟子里夹了块糕点,小声地说:“少夫人,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田园园小声说:“我脸都快笑僵了。”
“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特好给她夹的是金丝酥,咸口点心,外面包裹着丝状的酥皮,里面是加了马蹄和莲藕的肉馅,外酥里香,非常适口。
她吃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又吃了些类似米糕的点心,清甜可口。
又过了半柱香左右,席上差不多都坐满了,抚国公年纪老迈并没有来到宴上,是他的长子和长媳主持这游会的。说了几句感谢的场面话,就开始上饭菜了。
饭菜可圈可点,还算可以,田园园边吃边给特好手里塞了些点心。
古代的丫鬟们真可怜,主人们吃饭她看着,主人们睡觉她坐着,主人们坐车她走路,一切以主人的需求为前提。
特好低着头嘴里嚼着点心,小心翼翼的,若是有人看过来立刻住了嘴,等那人移开了目光再吃。放眼全场的丫鬟,唯有她才有这个待遇。
吃了饭,家丁们将两根长长的竹竿放进水里后,又接了同等长的竹竿,往里放了一个小托盘,托盘里放着酒壶。
男人们便起身各自拿了酒杯,来到河边席地而坐,有些胆大的姑娘过了桥坐到对岸,让丫鬟们拿了凭几跪坐下去,手边放着托盘,里面放着酒杯和糕点。
只见家丁拿了竹竿站在桥上,轻轻推了一下托盘,那托盘便顺着河水飘动,飘了不远停在一个姑娘面前。
男人们爆发出一阵笑声,那姑娘羞红脸伸手拿下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一饮而尽。
宋澄雨和玉华也在其中,交头接耳说着话,俏脸带着笑。
上巳节不止是女儿节、春游节还是古代的情人节,这一天男女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席而坐,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也相当古代的相亲会。
田园园喝不了酒,刚才也吃了不少,觉得肚子有点撑想在庄子里走走看看。
自家的庄子去不了,人家的庄子逛逛也不错。
孟星惟也没去凑这个热闹,正与友人谈天喝酒,忽然看到对面的田园园起了身,指了指周围,他意会便点点头。
友人喝多了,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贴着他笑道:“你与哪个女子眉来眼去呢?”
他推开友人,声音清冷:“长辉媳妇。”
那人眯了眯眼睛,扫了田园园一眼,笑着说道:“孟长辉的眼光独到,在下佩服!佩服!”
孟星惟长眉紧皱,不悦地看着他:“慎言!”
友人被那冰雪似的眼神一扫,讨好的笑道:“我错了!对不住!”
沈宛静看到田园园起身,想去跟她说说话,虽然她长的是不好看,可是人家身份不一般,对她爱搭不理的小姐贵妇们可都上赶着找她说话。想起昨天的事,多少有点后悔,早知道今天这个局面,她肯定和田园园一起来的!
她旁边坐了位姑娘,身宽体胖的,夹着一块糕点吃的正香,吃完自己桌子的食物后,看到沈宛静几乎未动的饭菜和糕点,便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
沈宛静扭头看去,那姑娘讨好的笑了笑,“姐姐,你的糕点还吃吗?你要是不吃了能给我吗?”
看着她像吹了气的脸,又白又胖让沈宛静想起肥腻的猪肉,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吃的,才能吃的这般肥胖,那水桶粗的腰身比她两个腰还胖。
许是她眼神里的嫌弃太过直白,那姑娘顿了一下,转过头不敢看她了,手指颤了两下,终是没再动筷子。
沈宛静起了身,她在这儿也是枯坐着,还不如到处走走。
她这边一走,后面还有两三个丫头议论纷纷。
“那姑娘是谁呀?嘻嘻,自从来了没一个和她说话!”
“可不是,我都替她尴尬呢!”
“也不知跟谁来的,真是可怜…”
小红是坐不住了,快步跟了上去。
沈宛静回头看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会儿跟我做什么!这会儿想起来我是你家小姐了?刚才吃饭时谁家的丫头不给自己小姐布菜倒酒。你呢,杵在那儿跟个死人似的!走开!”说完,自己顺着木桥去了另一侧。
小红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转念一想,狠狠掐了大腿一下,顿时眼泪汪汪的走了回去。ζΘν荳看書
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眼泪顺着腮滚落下来,
第174章 落水
旁边的丫头见她哭泣问道:“刚才那小姐是你家小姐呀!怎么了,你哭什么呢?”
“呜呜呜,是我家小姐,她刚掐了我……她还说…”小红瞟了一眼那位吨位感人的小姐,哭诉道:“她说我没用,让她跟个肥猪坐一起……”
“太过分了!”谁知那丫头气的面红耳赤,恼怒的看着她:“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说我家小姐!”
原来这丫头是胖姑娘的侍女!
小红捂住嘴,小声哭道:“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小姐说的!”
那丫头狠狠推了她一下,“你也不是好东西!”说完,便快步走开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的小姐嘴里吃着东西,忽然看她的丫头走了,刚想说话又被嘴里的食物呛住了!
小红看那丫头火急火燎走了,从地上起了身,一擦眼泪冷冷一笑。
这边田园园顺着小河向上游走去,直到小河从被围墙截住,她和特好才往回走去。
河水十分清澈,能看到成群的小鱼在水里游动,河底有许多漂亮的鹅卵石,像是上好的宝石。
特好捡了根树枝,站在溪边去戳水里的小鱼。
田园园见她离水边太近,叮嘱了一声:“小心些,别掉进水里……”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扑通一声,随后听到女孩子的尖叫声。
田园园与特好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具是惊讶。
她撇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特好疑惑:“什么?”
“跟沈宛静有关!”
说完,两人便向声音来源处走去,刚转过一处桃林,就看到前面的河边围了不少人,女子的尖叫声就是从包围圈里传来的。
离得近了,就听到有个女子阴阳怪气的在说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说安国公的妹妹是猪。那可是安国公的小妹妹啊!老安国公的眼珠子,啧啧。”
说完,立刻有人接话:“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这会儿被明月小姐逮着了!啧啧,有好戏看了!”
“哼!这个左明月性子最是火爆,谁敢惹她呀!这姑娘也是倒霉,谁不惹偏偏惹她的姑奶奶!”
她又在这两人身边站了会儿,才将事情听了个大概:说是安国公有个最小的妹妹叫左宝珠,今年刚过十六,家里溺爱又爱吃,故而身材非常丰满,今日也来了宴会,却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姑娘嘲笑,她的侍女气不过告诉了与她同来的侄女左明月,于是左明月便过来替姑姑出气,争执间,她不小心失足跌下河里。
听到这儿,田园园已经确定是沈宛静出了事,这个不省心的表妹口无遮拦早晚会有这一出啊。
她叹息了一声,随后向后面勾勾手指头,特好走进一步,她低声吩咐道:“回马车拿衣服去!”
特好点点头快步离开。
她又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澄雨的身影,于是拍了拍前面姑娘的肩头。
那姑娘回过头,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看是她便退了一步,脸上从刻薄不屑立时换成端庄温柔的面皮,柔柔的躬身行礼,“兰心见过国夫人。”
四川闻名遐迩的变脸也不过如此了!人家变脸,她换皮!
田园园对她前后不一致的变化表示接受良好,微微一笑得体又和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了这么多人?”
兰心柔柔一笑:“夫人,我也是刚来并不知道前因。而且…”说完,她斜了眼田园园身后之人,又拿出手绢翘着兰花指捂住唇,轻声道:“而且我平时最不爱凑这些热闹,最是喜静了。”
这话说的,你不是不爱凑热闹吗?怎么挤的那么欢,吃瓜吃的还不亦乐乎?当我傻吗?
田园园扯了扯唇角,这时身后传来孟星惟的声音,她扭头看去,那个闪瞎人眼的叔父大人正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周廷祎亲亲我我呢…不,交头接耳,两人眼神粘腻甜的齁人,旁若无人。
孟星惟似乎感受到她的怨念,抬眼看了她一下似乎想过来,但是周廷祎不咸不淡的看了田园园一眼,随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就看到那只白皙的耳朵瞬间染了绯色,孟星惟便与周廷祎向桃林深处走去。两人对这里发生的骚乱视而不见……就这么迫不及待?!
那姑娘捧着心口,陶醉的说:“刚才,侯爷,侯爷,还有王爷都看了我一眼……啊,此生无憾!”
“…”田园园呵呵了两声,看了眼那笑的跟痴汉有一拼的姑娘,撇了撇嘴。随后,自己捏着嗓子喊道:“让开,让开!快让开!国夫人来了!”
话音一落,前面的包围圈立刻让开一条路就像摩西分海一样。
还别说确实好使,田园园清咳一下,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得意,随后便抬头挺胸扛着肚子走进人群里。
和气定神闲的田园园不同,沈宛静却是难堪至极。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像一只落汤鸡,浑身湿透的坐在浑浊的河里,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花了,红的黑的混着河水流的满脸,像是戏里的丑角,令人发笑。
河水不深,只到她的腰间。明明不冷,她却浑身颤抖。河边围观的人眼中的嘲笑、讥讽、冷漠像是千刀万剑在她的身上刺了无数个窟窿。
还有几个男人打量着她的胸口,交头接耳,笑的下流而猥琐。
沈宛静颤抖着紧紧搂住自己,细长的手指因为用力变的苍白,可是依然还是止不住身上的颤抖。
她很冷,势单力薄。
“你不是很嚣张吗?”头顶一个清朗的女声响起。
沈宛静抬起头,红着眼睛望向河边人群里为首的女孩,整个会场里唯一同她说话的女子,她那么明艳温柔,花言巧语的将自己骗到河边,然后笑着将自己推下了河里。
女子的眼里淬了冰霜,冷冷地打量沈宛静,“这是我给你的教训,让你知道搬弄口舌、随意对她人评头论足的后果!”
她身边的女子也嘲笑道:“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破落户,也敢对安国公的姑奶奶说三道四!”
“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活该!”
“……你看她的样子,真是丑!”
“哈哈哈……”
沈宛静僵硬地看着河边的陌生人对她指指点点,绝望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敢说没有?!”安国公姑奶奶的侍女喝道:“是你家丫头亲口说的!”
沈宛静张惶地在人群里寻找小红,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而此时的小红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我都不知道是谁!如何去说三道四!!我真没有说!!”沈宛静嘶喊着为自己辩解,“我什么都没有说啊!为什么不信我!是你们诬陷我好欺辱于我!”
“这可是你自己带来丫鬟说的!你与我们都不相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诬陷你又有什么好处!”
“可不是。你一副穷酸样,若不是你主动惹事,又怎么遭了这场难!”
“祸从口出,谁出门在外不是谨言慎行,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有教养可言!”
“呵呵,也不知你的母亲平日里如何教导你的……”
众人纷纷指责着,他们笑的高高在上,嘴里说的话却是残忍至极!
沈宛静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恶语伤人六月寒!她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那女子吓了一跳,细白的手捂着胸口,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叫的这般大声,好不丢人!”
“这女人疯了不成……哈哈,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子…”
“众目睽睽湿了身,以后还有人敢要她吗?”
“嘿嘿,脸长的不错,做个通房也是可以的!”
“也是,嘿嘿嘿……”
这群人个个鲜衣怒马,衣衫华贵,人模狗样,内里却是肮脏不堪,下流龌龊。
沈宛静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扬,此时被这群人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声嘶力竭的着发泄被冤枉的绝望!
就在她绝望的快要死去时,那个被她看不起、瞧不上、奚落讽刺的女人突然出现。
她刚才叫的太厉害,耳朵里出现一阵轰鸣,那女人说着什么她没听到,只能看到她站在河边向自己的伸出手。
沈宛静通红的眼睛落在那手上,和她柔软白皙的手不同,手心有些黄皮,手指指甲缝里还有些倒刺。她毫不犹豫的抓住那只手,像是溺死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倔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田园园将她护在身后,面色沉静的看着众人,身后沈宛静紧紧搂着她的胳膊,浑身颤抖,衣服哗哗啦啦的流着水,两人接触的地方已经湿透。
她望着面前的脸色诧异的众人,沉声道:“她是我家表妹。若是哪里做的不对,可以过来告诉我,是该打是该骂,我绝不护短。”
左明月俏脸一变。因着这姑娘看着眼生,她还特意打听了一下来历,说是同其他小姐来的小姐妹,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又听到她说自家姑姑的坏话,这才有恃无恐的过来寻仇,居然没想到是国夫人的表妹!
国夫人是谁啊?全京城无人不知,她夫君乃是镇守一方的将军,手握十万兵权!前途无量!而叔父乃是镇远候又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正是当下炙手可热的新权贵!她自己更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国夫人!一门两权贵,放眼京城,谁敢与之匹极!
虽然没钱,但是有权啊!
左明月有些骑虎难下,为难得看着国夫人,辩解道:“回国夫人,令妹对我小姑出言不逊,我与她争执时,她脚下一滑便不小心掉进河里的!”
田园园刚要说话,抚国公的长媳匆匆赶了过来,原来是有人告诉她这边出了事,这才匆匆赶来。
一见国夫人身后浑身湿透的姑娘,呼唤落在身后的丫鬟:“哎呀,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湿透了?露儿,露儿快去带姑娘下去换衣服。”又走进些,温声询问:“姑娘可曾带了换洗的衣裳?”
沈宛静自然没有,不过此时特好也背着包袱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田园园对她说道:“劳夫人费心,她换上我的衣服就行了。特好,陪表小姐去换衣服。”
特好便去扶沈宛静,没想到她从她身后探出头,指着左明月说道:“她说谎,我没有说她姑姑的不是!是她们诬陷我!还有,是她将我推下河的!”说着说着泪珠滚滚。
“知道了,你先换衣服去!”田园园侧头斜了她一眼,眼神微冷,“天冷,别染了风寒!”
沈宛静流着泪,哭诉道:“表嫂,你也不信我?我真没说过,你得为我做主啊!”
真是缺心眼的孩子,怎么不知道轻重缓急呢!
左明月道:“你对我小姑无礼背着人说她的是非!这可是你的侍女自己亲口说的!”
“我没有!我都不认识她,说她做什么?!”沈宛静边哭边说,紧紧攥着田园园的衣袖。
田园园看她情绪开始又失控,对特好使了个眼色,兴许两人磨合的还不够,她的侍女木愣愣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带表小姐去换衣服!”
特好这才反应过来去拉沈宛静,嘴里劝着:“表小姐天冷,您快去换衣服吧!”
沈宛静被她拉了一步,回头对田园园尖叫道:“表嫂,她们都欺负我!你得给我报仇啊!”
她刚说完,就听见从人群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国夫人难道还想袒护她,颠倒黑白不成?”
田园园这还没说话呢,哪来的颠倒黑白?这不是故意起哄嘛!她在人群里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是谁浑水摸鱼,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沈宛静,“换衣服去!”
沈宛静见她确实生气了,这才磨磨唧唧的跟着特好和露儿去换衣服。
抚国公长媳见田园园脸色不好,笑了两声,出来打圆场:“哎呀,都是小姑娘说了两句嘴,吵吵闹闹的没事儿,都散了啊!我刚才嘱咐厨房做了些甜酪,大家去尝尝去!”
这态度明摆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175章 发誓
说实话田园园想就算了。口无遮拦,嚣张跋扈的沈宛静能得到个教训,她还是挺高兴地。毕竟这姑娘也不把她回事三番两次不给面子,今日能吃着大亏也是活该。管她是不是孟季表妹,自己还是他老婆呢!
左明月也想就这么算了,那姑娘虽说了小姑的不是,自己也让落了水她丢脸,算是扯平了。
没想到人群里又传来一个女声,挑拨道:“国夫人真是好大的脸面,您表妹说安国公的亲妹妹是头猪,左大小姐刚才还为小姑出头呢,您这一来连大夫人和左大小姐都要避您三分!镇远候府真是好大的官威!”
这话说的好,直接把她说成了以势逼人的恶霸,左明珠成了夹着尾巴的懦夫,而东道主抚国公长媳则是不敢说句公道话,只能和稀泥。
一时间,三人脸色都不好看。明明就是小孩子吵嘴,居然开始上纲上线了!
其中抚国公长媳脸色最难看,论官阶抚国公是公爵,而镇远候是侯爵,理应是矮了她们一头,自己刚才所作所为确实像是怕了田园园。不过好歹多吃了几碗饭,就当没听见,脸上仍然还带着得体的笑。
田园园最烦这种只会背地里害人的东西,便扬声道:“刚才也是你说我颠倒黑白,现在又说我仗势欺人,你又是谁?走两步让我看看是哪家仗义执言的侠女?”
话落,无一人出来。
说她仗势欺人可真搞笑。明明她三观正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比其他眼睛长在头顶的女人高出好几个层次,居然说她仗势欺人,简直就是用屁股思考问题!
左明月年轻气盛,被人这么一激顿时恼怒起来,俏脸微白微眯着眼,说道:“她说的也没错,您不能因为她是你的表妹就偏袒着,我们也是安国公府出来的,仗势欺人也得看看是谁!”
她单手扶着腰,笑道:“说我仗势欺人?左姑娘,咱们就将今天的事情分辨分辨!不过…”
田园园看了一眼面前的吃瓜群众,问道:“就在这儿?还是换个位置!”
左明月冷哼一声,“怎么您怕人听吗?我行的正,可不怕人听!”
她可站不了这么长时间,肚子一鼓老是觉得腿根有些疼,便对抚国公长媳笑道:“劳驾夫人,差人寻把椅子来。”
“好,这就来!”她说完,便对身后另一个丫鬟使了眼色。
那丫鬟福了福身体便去搬椅子了。
田园园的背后是小河,心里觉得不大稳当,就抬步向前走了几步,左明月见此向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的吃瓜群众也默契的向后了一步。
……咋地,当真是进了包围圈了?
小丫头搬来一个圈椅,田园园坐下后整了整衣衫笑着看向众人,装逼道:“说吧,我听着!”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好似一点也不着急,明明长的一般,莫名的让人不敢造次。左明月咽了口唾沫,福了福身体,“回夫人,你表妹的丫鬟对我小姑的丫鬟说我小姑的是…是黑面郎!”
猪彘太过难听,左明月便换了个称呼。话音一落,人群发出小声地哄笑。
左明月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她们便把笑容忍下,又安静下来。
古代的猪大多是黑色或是有黑色斑点,所以又称黑面郎。
田园园颌首示意她继续,确实挺像沈宛静说的话……
左明月质问:“你表妹骂我姑姑在先,我过来寻她晦气可有错?”
“嗯哼!没错。”
“……你既然同意,那便让你表妹当着众人的面同我姑姑跪下道歉!”
“让她跪下道歉可以,可是有得前提!”
左明月眉头一皱:“什么前提!”
田园园将目光对准她身边的丫鬟,问道:“你可是亲耳听到她的侍女说的?”
那丫鬟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回夫人,她的丫鬟被她拧了一下,回来哭哭啼啼的对奴婢说的!奴婢记得一清二楚!”
“很好,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回夫人,奴婢记得!”
田园园对npc抚国公长媳一笑:“再劳烦夫人,找几个丫鬟同她去找一找我表妹的丫鬟,找到后带过来,咱们对峙一下。”
她应下,差人随那丫鬟去找小红。
田园园又说道:“马车处也可以找一下。”
几人应下,离开的时候还有不少吃瓜群众的丫鬟也跟了过去。
田园园又叫左明月将此事告诉左宝珠,并问她来不来,
左明月立刻乖乖的去找姑姑,走到半路才回过味,凭啥自己要听她的!怒!
那群吃瓜群众也搬来了圈椅和凭几,手里拎着酒壶或是糕点,往那儿一坐继续等着吃瓜。
田园园无语了。怪不得中国人爱看吵架打架呢,谁曾想千年之前的古人更是明目张胆,闲来无事还自带酒水吃食,就等着强势围观。
“你们不喝酒游玩了?”她好笑地问道。
吃瓜群众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笑道:“这里风景更好……”
田园园呵呵笑了两声随她们去了。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流连,还是好想把那个挑拨离间的长舌妇给揪出来,可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这人隐藏的太好了吧!
第一个回来的是特好和换好衣服的沈宛静,然后是被两个婆子拖过来的小红,最后是一个人回来的左明月。
左宝珠不来也罢,省得被没素质的人二次伤害。
主审、当事人、被告人、证人都到齐了,大周朝第一法庭正式开庭!
田园园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下的小红,正色道:“肃静!小红你对安国公府的丫鬟说,沈宛静说左宝珠是黑面郎,对吗?”
小红吓得面无血色,“是,是小姐说的…不是我说的……”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说过!”沈宛静尖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幸好被特好眼疾手快的拉住,还不忘大骂:“你诬陷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背主的贱人!”
田园园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喝道:“沈宛静,你安静些!”
沈宛静委屈的看过来,见她面无表目光冷硬,心头一窒怕她不管自己了,便咬住下唇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左明月双手相握,冷冷地看着沈宛静,满含厌恶,“你的丫鬟说没说,你自己知道!你生的不错缘和嘴下无德,再怎么漂亮,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说是便是?她若说你死了,你也死了不成!”沈宛静又激动起来。
左明月恨声道:“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死了?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出来的话吗!”
吃瓜群众们一号:“可不,怪不得是侯府…”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打断,冲她对着田园园的方向挑了挑眉。
那人恍然大悟捂住嘴,差点把国夫人编排上了。
田园园:当我是瞎子吗?不就是想说怪不得是侯府出来的,都是小门小户没有什么教养!
她起身走到沈宛静的旁边,小声地提醒:“若是你会说便多说的,若是不会便把嘴闭上!”
沈宛静脸一白,继续咬着下唇。
田园园坐好,说道:“你们是听小红说,沈宛静说了左宝珠小姐不好的话,并没有亲耳听到不是!”
“国夫人,我们是年纪小阅历少,却是不傻的。她的丫鬟亲口说的还有假?难不成是她的丫鬟说谎陷害自己的小姐不成!”左明月冷笑地说。
田园园想说这就是真相,可是看着她们一个二个不服气的模样肯定不会信的。要是把小红打一顿后,得了实话,肯定又会说她屈打成招!
也不知道这小红脑子里有什么毛病,居然陷害自己的姑娘,这是想毁了她吗?
沈宛静与小红现在是各执一词,她俩说话时也没个人证,孰是孰非也难以判断。
她面沉如水,其实内里是:黔驴技穷!我也好毛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才能让小红自己说实话么!在线等!
沈宛静见田园园不说话,连忙抓住她的手,“表嫂,你一定要信我。我再怎么不知道礼数也知道分场合说话!我若是说了就让我不得好死!”
听到她的话,田园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还有一招!在某些古代电视剧经常出现,只要一出必定破解困局,就是发!毒!誓!
古代人迷信,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像是发誓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违背就会灵验,因而誓言是轻易不能发的。
这一点和现代不同,每天有那么多把发誓当做喝水吃饭的人,万一真灵验,天道不得忙死了,一天都要劈个成千上万次的!
“这样吧,既然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也难辨真假。在我家乡遇到这种事,她们就会发毒誓,谁发的越毒就越是真的!“田园园看向两人,问道:“沈宛静和小红,你们可为自己的言行的负责吗?”
沈宛静立马回道:“我没说过就是没说过!自然会负责!”
小红吞吐道:“负…负责。”
田园园看向众人,笑问:“听不听她们发誓啊?”
吃瓜群众:“听~”
她从地上捡了个桃枝,特好走过来说:“少夫人,奴婢来吧!”
田园园摆摆手,随后在两人脚下各画了一个圆圈,嘴里还嘟囔着:“画地成圆,送尔长眠!”
心虚的小红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不知怎地身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偏偏田园园还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睛全是白色不见一点黑色……一声尖叫卡到喉咙里,就在她想要叫出来时,又发现田园园恢复了原状,眼睛有黑有白与常人无异,仿佛刚才都是幻觉一样,等回过神时,背后全是粘腻的冷汗!
田园园拍拍手上的灰看着圈里的两人,小红脸色煞白,沈宛静脸色也不好看。“既然你们都同意发誓,那就你们跟着我说!”说完,她半举着手道:“我!你们自己的名字,别说错了!”
两人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发誓:“我!沈宛静/小红!”
“对天发誓!若是今日我所说都是假的,便爷死、奶死、爹死、娘死、兄弟姐妹死,猫死狗死蟑螂死!全家死光光,绝子绝孙!”
吃瓜群众:“太狠毒了吧!”
左明月:“……不用祸及家人吧!”
田园园看着面前迟疑的两人,冷笑道:“若是不重,如何昭示你二人之决心!”
再说沈宛静你家除了你都死了好不!还怕发毒誓!
只见沈宛静率先开口,还多了两句:“我沈宛静对天发誓!若是今日我所说都是假的,便爷死、奶死、爹死、娘死、兄弟姐妹死,猫死狗死小强死!全家死光光,绝子绝孙!死后挫骨扬灰,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更狠!田园园正色道:“誓成!”随后看向小红催促道:“你的呢?”
沈宛静急促的呼吸着冷冷地看向小红,恨不得撕烂这丫头的嘴。
吃瓜群众也催促起来:“赶紧说呀!你家小姐都说完了!”
小红颤抖着举起手,还未开口泪水已经流了下来,随后瘫软在地。
到底是谁说谎一目了然,这场闹剧也算收场了!
不过田园园画圈发誓之术却在京城传扬开来,后来只要有人发誓就会先在地上画个圈圈,然后誓言越是恶毒,越是能显出其的真心。
后来演变成一种考验真心的方法,尤其是有些男人花心想找外室,外室便让他画圈发誓,誓言内容极是恶毒。有些男人不肯立誓于是不欢而散,从而刹住了养外室小三的不正之风!还有些高门大户的小姐话本看多了受些书生蛊惑,爱的死去活来,后来画圈立誓想试试此人是否是真心实意,结果也是各种不尽人意。
沈宛静曾问过她,画地成圆祝尔长眠的含义,田园园但笑不语。
啥意思,画个圈圈诅咒你呗!
左明月向沈宛静真挚地道歉,别说人家真是大气有错便认,落落大方可见教养之良好!
但是沈宛静的教养还差了几条街,看着高高在上的姑娘这会儿低眉顺眼,老毛病犯了,刚想奚落几句时,就看到田园园正恶狠狠看着自己,顿时收敛心里的嘲笑向人家道歉说自己管教不周等场面话!
田园园也向抚国公长媳说了句身体不适便提前离场了,沈宛静也屁颠屁颠地跟着离开。
至于孟星惟老人家跟他奸夫相亲相爱呢,回不回家都是个问题。
周廷祎与孟星惟正在庄子里某处楼台上,倚栏而望,看着田园园带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重重桃林里。
从始至终,宋澄雨都没出现。
第176章 原因
一回到府里,田园园便让当值的三甲和一甲拿住小红,又让特好去找海娘子和刘厨娘把冯婆子绑过来。
今日便让这两个其心可诛的恶仆原形毕露!
冯婆子正猫在房里打瞌睡,睡的正熟间被刘厨娘一把拉下来。
跟在后面的海娘子喝骂道:“好你个老货!青天白日的不做活躲着在这里睡大觉!走,跟我见见少夫人!让她看看你干的什么事!”说完,和刘厨娘一人一条胳膊给架走了!
冯婆子昏头昏脑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两人架走了!
半路才反应过来,她嘶喊嚎叫着:“拖我作甚,你们俩个老货快放开我~~”
一路嚎叫着被拖进了团桃园,一进院子就被海娘子与刘厨娘狠狠掼到地上,她哎呦两声,滚了一身的泥才撑着身子爬起来。
这才看清田园园端坐在她的正前方,脚边跪着自己的孙女。
她身边左边站着怒目而视的沈宛静,右边是海娘子等人。
冯婆子见此觍着脸问:“不知道少夫人这是发的什么火拿乔奴婢祖孙,是因为奴婢睡了晌觉还是小红服侍的不尽心!”
田园园沉下脸,向特好使了个眼色。主人家没开口呢,下人就来质问,一点不像话!
特好,给我打烂她的嘴!
猪队友特好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少夫人……接收失败!
没办法,她们府平日里安定团结,还没有出现此等暴力之事!单纯的特好自然不知道少夫人的意思!
还好有海婆子,只见她上去就给了冯婆子一个大嘴巴子,嘴里骂道:“让你说话了吗?少夫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冯老婆子当即嘴角流了些血下来,可见海婆子用力之大!
田园园给特好递了个眼神,让她以后学着点。
特好意会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给了小红一巴掌……
你这是怕把蚊子拍死吗?再说,我让你以后学着,不是让你现在就去实践啊!
田园园捂住脸真没脸看了,心说你可别说是我调教出来的。真是没默契!
她叹了口气,懒懒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宛静说:“沈宛静,她是你家的人,你来问吧!”
沈宛静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她:“你这是在教我吗?”
在舅母家,舅母教两个姐妹管家之道时,从来都是找借口支开她。随着年岁渐长也意识到舅母并不像表面那般厚待、爱护她。虽是吃穿不愁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却不曾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
她的性子之所以跋扈自我,也是舅母刻意纵容的结果。
“…嗯,你问吧!”
田园园是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自是比一个从未接触中馈的女子强上许多,能看懂账本,会算账,别人在这方面是蒙不了她。
可若是说管家火候还是不够的,也得需要慢慢摸索。
沈宛静向前迈出一步,看向地上的小红,沉声问道:“你我主仆一场,为什么要害我?”
小红头一抬,眼睛通红,阴冷的看着她。与往日的温顺小意不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撕破脸的癫狂,不屑的嗤笑一声:“主仆一场?今日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我也就直说了!谁家的主子同你这般,想打便打,想骂便骂?我虽是奴籍,可也是爹生娘养的!你若真心待我,我又如何陷害你?害你也是活该的,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不会有好报!”
这话说的好像她跟了沈宛静许久似的,还被常年虐待,海娘子说过她们是在沈宛静临出门时才跟着的。
田园园换了一个姿势,顺便扫了一眼其他人,特好眼睛微红,刘厨娘木着脸不知想什么呢,倒是海娘子与她视线相撞,回了个了然的笑容,看来不止她觉得小红说的有问题。
就看沈宛静怎么解决了!
沈宛静指着她,声音不由地拔高了几度:“…我是打过你,可是你该打!你挑唆我对表嫂下手想让她流产!你才是好狠的心!”
话音未落,海娘子上去又是一个大嘴巴打在小红的脸上,小脸瞬间多了几根指印子,“你个毒妇!你才来几天就敢挑唆人对我家少夫人不利!真是个毒辣的搅家精!少夫人把她卖了吧,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
田园园还没说话,小红倒是抢着开口,愤怒的说:“我是梁府的丫鬟!可不是你们家的!你们凭什么……”
话还未说完,特好上去又是一掌,“啪!”极是清脆,接着斥责道:“问的是你吗?谁让你说话了?!”
她一叠声的质问着,方才听了表小姐的话才知道小红竟然是这般恶毒,刚才那点子同情瞬间消失殆尽,甚至还很后悔同情过她!
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几人厌恶的看着小红,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
冯老婆子上前搂住脸颊红肿的小红,老泪纵横,却不敢说什么。祖孙俩孤苦无依的模样,不知情的人都要掬一把同情泪。知道实情的人却是怒目而视!
田园园看着她俩作秀,不但没有同情反而还想笑,冷笑了两声后问沈宛静:“你的处理方法呢?”
沈宛静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想将她们都送回梁家,然后再将此事告诉舅父舅母,让他们处理吧。”
“也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摇摇头,又向表嫂投来疑惑的目光,“都问完了呀!”
田园园对她挑了挑眉心底直叹:真是个缺心眼的傻闺女。今日当着京城贵眷的面前都胆敢明目张胆的陷害她,平时私下里又该如何败坏她的名声呢!看她一脸懵逼的模样,就知道没想过。
她起身走到小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红,园子里的红梅是谁折断的?”
小红的嘴角已经流了些血,脸颊红肿,头发凌乱,裙子上也是脏污不堪,看起来好不凄惨,面对田园园的质问也只是默不作声。
“那株红梅怎么会折断呢?”沈宛静问。
她虽然不喜欢花花草草,却也知道园子里深处有株红梅树,而且那里附近挨了表嫂一巴掌,记忆犹新!花极其妍丽,她也很喜欢。
特好诧异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小红说是你折断的!”
沈宛静脸涨的通红,反驳道:“胡说!我根本没有干过这种事!”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是小红搞得鬼!
“那天清晨你与你祖母将树折断后,对外说是你家小姐做的。我曾问过你是不是你家小姐亲手折断的?你说是!还记得吧!可是沈宛静两只手都没有刮伤,反而你和冯婆子手心、手背都有划伤!由此可见是你和冯婆子做的。”
田园园踱了两步,接着说:“你为什么要陷害、败坏她的名声呢?平时你也是到处和别人说她的坏话,说她的家世、说她的为人!让我们这些从未接触她的人,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个是非不分、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粗野无礼的人!那这么做对你走什么好处?或者说你这么做是刻意为之的报复还是有人让你这么做!”
她刚说完,沈宛静也反应过来,俏脸顿时苍白如纸,“…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红依然沉默,死猪不怕开水烫。
田园园见此,对海娘子道:“带下去吧!等海伯他们回来后把这两人送回梁家去。”末了,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海婆子应下,和刘厨娘一人拉着一人下去了。
等人走了,沈宛静拉住田园园的袖子,急声问道:“你想问什么?想问什么?”
田园园眉头一皱,看着脸色张惶的沈宛静,“我想问什么?你心里不是知道吗!我怀疑小红和冯婆子是受人指使的才会这么做!”
“不会的!是我的原因才会让她们诬陷我的!”沈宛静疯狂的摇摇头,“我的家人都喜欢我,爱护我,不可能害我的!你不要再问了,已经结束了!”
她似乎接受不了背后真正的原因,正在自我催眠,还极力反驳着田园园。
田园园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深究真相,疑惑的看着泪眼婆娑的沈宛静。
“你若是这么想,我也不去深究。可是你得知道,小红在众目睽睽之下敢来诬陷你,不是对你有深仇大恨就是得到了相应的利益。你不相信还有别人害你,可是你得知道有人在害你!”说完,拂开沈宛静的手,严肃的看着她:“你快要成亲嫁作人妇,若是你一世像今日般天真烂漫,我这些话你可以不听。可是反之呢?莫要天真呢!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而后便大步离开了。
特好她们赶紧跟上,等人都走了,团桃园只剩下沈宛静一人。
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不想面对真相,就随她去吧。
回到落樱园,田园园舒舒服服的躺到罗汉床上,特好给她倒了杯茶水,小晴好也捧来糕点送到她手边,被伺候感觉真好!
她喝了口茶,对小晴好说道:“你这几日去伺候沈宛静吧!”
“我不去,她打小红姐姐,也会打我!”小晴好一听,头摇的拨浪鼓。
特好拉了她一下,低声说了几句话,小晴好这才嘟着嘴同意了。
田园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眼里的泪花花笑道:“放心,她不会打人的!她要是打你,我就打她!”
小晴好破涕为笑,“嗯,我听少夫人的!”
第二日上午,海伯和海纳才回府来。田园园放了话,待两人休息好了再过来回话。
海娘子在午饭前来了一趟。
昨天两人将小红她们带回去后,使了些手段。
小红别看年纪小,却是一个硬骨头死口咬定是自己恨毒了沈宛静才这般陷害她的。但是冯老婆子受不住,就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
指使小红的人是梁家的大闺女,她想毁了沈宛静的名声,以此搅黄她的婚事,最好让她与镇远侯府离心,怎么悲惨怎么来!原因是她曾见过李家郎几面,芳心暗许,谁知父亲将沈宛静许配给李家,故而生了嫉妒才收买了小红祖孙败坏沈宛静的名声。
可惜田园园不是个掐尖要强的人,平日里主动回避着沈宛静,两人也并未发生什么冲突。小红就故意与特好交好就是为了套话。特好得了授意也经常说田园园对沈宛静很是厌恶,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此时百口莫辩的沈宛静肯定会遗臭京城,到时候梧州得了风声绝对会退婚的……
万万没想到,田园园居然会站出来维护沈宛静,这才功亏一篑了。
田园园让海娘子将这事与沈宛静说了,至于如何自处让她自己谋算吧!
自古以来,唯有二物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下午,海伯来落樱园回话,将此行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庄子虽然易了主,孟陶氏的人也都走的干净,剩下些人都是自愿留下的。佃户倒是没什么变化,该干活的干活,该翻地的翻地,他们提了一个还算老实的人做了管事,等日后再看此人管理的如何。
还有几个挑事的刺头,被海纳狠揍了一顿,闹事的辞退,收敛些的狠狠敲打一番,杀鸡儆猴,这才镇住场子!
田园园一听不禁庆幸海纳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可见孟星惟极有先见之明的,多吃几年饭就是不一样!
过了一日,海纳和海娘子一起将冯婆子二人送回涿州梁家。
府里这次真的平静安定下来,田园园再次过起了饭来张嘴衣来伸手的幸福生活。
转眼过了半个来月,落樱园的樱桃树正值花期,满树烂漫,不计其数的花朵如云似霞,如梦如幻。风一过,无数粉白的花瓣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像是下了场花雨,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欣赏繁花似锦的同时,也被蜂拥而至的蜜蜂吵的头疼,“嗡嗡嗡……”
日出开始日落消失,一刻不停,真是群勤劳的小蜜蜂啊!
不止是落樱园里的樱花盛开了,杏花、梨花、桃花,相继开放,地上的野草也露出头来,整个府里洋溢着春日的气息。
第177章 添妆
沈宛静现在很安静,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也没有再出去凑热闹了,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嫁,对田园园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改善,不再丑女人丑女人的乱叫,而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表嫂。
田园园很满意她的转变,见到她也有了三分好脸色,还琢磨着如何给孟季表妹添妆。
这里有亲近女眷添妆的习俗,作为她的表嫂,田园园自然也要添的,添什么,还需要斟酌一下。
无法,沈宛静的嫁妆只有些衣物和些许首饰,堪堪填满四个笼箱,实在是寒酸,连普通人家都不如。沈宛静生母娘家就是一般人家,当年的陪嫁也是稀少,后来早逝更是没留下什么东西了,又加上舅父舅母抠搜小气偏心眼。这一成亲哪里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啊!
田园园是一分的私房钱也没有了,孟季官到了一品还没往家拿过钱,两人那是穷的叮当响!给孟季表妹添妆,是她们两口子的事情,又不好动公库里的钱。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对孟星惟说说,看看能不能拨些银子给沈宛静增加些嫁妆。
在大周嫁妆分为六大件和七小件、,六大件即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压箱底和子孙宝桶。
七小件则是痰盂、红尺、花瓶、铜盆、鞋、龙凤四件套、龙凤碗筷。
还有其他日常用品,类如手巾、铜镜、剪刀、针线盒等,越是详尽越好,女子的嫁妆几乎囊括了她这一生所有的需求!
而沈宛静是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她舅父是嫁外甥女的还是打发要饭的!
田园园猜测想来家中女儿众多,沈宛静不过是个孤女又无人撑腰,就随意打发了!
普天之下最可怜的便是失去双亲的孩子了!
还未到洗秋阁便看到亭子里站着一个人,离得近些认出那人是周廷祎,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看什么呢!平时恨不得黏在孟星惟身上,不知是何缘故转了性,自己一人临湖吹风。
田园园带着特好径直去了洗秋阁,孟星惟正在书房画画,淡金色的阳光打在神颜上,简直像是百尺之上的天人。
你说同是人类怎么长相差距如此之大,人家是来人间光芒万丈,而她却是来垫底凑数的。
人比人气死人!
嫉妒完叔父的美貌后,田园园看了一圈没看到海纳,问道:“海纳呢?怎么不在啊?”
孟星惟头也不抬的答道:“不是你让他教三甲练武的!”
自从海纳回来后,一甲二甲三甲他们只要不当值都会跟海纳练武。
田园园把这茬给忘了,接着就将与沈宛静添妆的事情告知他。
孟星惟道:“沈宛静是长辉的表妹,理当如此。你看做吧!”
田园园又道:“还得给她买个丫鬟婆子,孤身一人也怪可怜的。”
“嗯,你看着办!”他收了笔,垂着眼看着桌子上的画。
田园园看到他面前摆着一幅画,便走近一步探头看去,这是一副春桃图,颜色鲜艳,栩栩如生,在落款处还有句诗:遥念总角两小无猜时,朱颜辞镜回首已白头。
他将笔放入笔洗里,一抬头就见她探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画,沉声问:“可是喜欢?”
田园园不知道客气是何物,头点的飞快,笑着说:“喜欢,可以送给我吗?”
孟星惟不想给她,怕她拿出去卖钱,可是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脑中天人交战许久还是赠给了她。
“多谢叔父,还是叔父美丽又大方!”田园园拿着画爱不释手的看,画上的桃花栩栩如生,色彩明亮,极是灿烂,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美丽大方?孟星惟表示不喜欢这个赞美,咳了一下,板着脸嘱咐道:“不许卖给他人。”
田园园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不过转瞬想起亭子里的男人,他俩是情侣关系,这可不是他人吧!
收好了画,她便和特好离开了。
一出洗秋阁直奔洗秋湖上的亭子,亭子本来没有名字,田园园随着湖叫它洗秋亭。
刚到栈道就见那日见的冷面男子从亭子走了出来,冷冷地注视着主仆二人。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刚才看过来的时候明明只有周廷祎一人,神出鬼没!
“月黑。”亭子里周廷祎出声,他今日穿了身鸦青色的衣裳,从背后来看宽肩细腰,身材不错。
月黑退开一步让行,田园园继续向亭子走去,倒是特好被拦下了。
特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了一眼面前高她大半头的冷面男人,“我要过去!”
月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肯放她过去。
田园园摆了摆手,让她乖乖的等着。
进了亭子瞬间有了几分凉意,春日的暖阳里,湖水回绿,岸边发了不少芦芽,露着嫩绿的尖角,几只细腿水鸟在浅水里觅食,忽然对面的林子里传来一声清幽的鸟叫,婉转动听。
“遥念总角两小无猜时,朱颜辞镜回首是白头。”田园园抱着画走到他斜后方,朗声念着画上的题诗。
闻言,周廷祎转身看来,神色淡淡:“这是王老将军写给夫人家书其中的一句话。”
“出自王老将军的家书?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田园园愣了一下,心里吐槽:这里的人都有偷看别人书信的癖好吗?
许是她的眼神太直白,周廷祎皱着眉头解释道:“是他儿子与人谈话时说出的,莫要歪想!”
“咳咳咳……”田园园被自己口水呛住了,掩住嘴疯狂的咳了起来。
周廷祎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眉头皱成了疙瘩,不悦地看着这个女人。
又咳了一会儿,田园园才觉得嗓子眼里舒服了,伸手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歉然一笑:“失礼了!”
“…无碍。”虽然心里恨不得把这无礼的女人给踢出去,一想起孟星惟护短的性子,也只能想想了。随口一问:“有事吗?”
田园园立刻展开手里的画,“登登登登~~”,脸笑成一朵花,“王爷,你看这是我叔父新鲜出炉的画作!”
他的眼睛盯着桃花,虽然面无表情却露出惊艳之色,尤其是那铁画银钩的落款,笔锋遒劲!不由地伸出手指轻轻描画……
田园园看着他的样子打了个寒颤,真是肉麻死了!
“这幅画给本王!”
“好呀!”正中下怀!真是善解人意,助人为乐的好王爷!田园园笑的如春日樱花灿烂无比,向他伸出手:“一口价一千两银子!不还价!”
“……”周廷祎无语的看着这个女人,拿他相好的画转卖给他?!还好意思要银子?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田园园见他嘴角抽抽,故作惊讶地说:“您不会是觉得我叔父的画作不值一千两吧?!这可是我叔父刚刚画好的,余温尚有!”说完,挑了挑眉一副你赚到的模样。
周廷祎眯起了眼睛,冷笑道:“哼!你以为你能带着画能出这亭子吗?”
……前有狼后有虎的,简直在赤裸裸的威胁!
田园园不慌不忙改口道:“也不是非要银子不可,要不然您帮我找一个人,这画我就宝剑赠英雄,鲜花赠美人!怎么样?”
“你这是与本王讨价还价吗?”周廷祎冷冷地看着她。
田园园慢条斯理的卷着画,笑道:“要不然我再送您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叔父如何?”说完,将画递给了他。
周廷祎接了画,转身撩开下裳坐到石凳,粗长的手指敲打着石桌,一颌首:“说来听听。如果满意本王可以考虑考虑!”眼神里满是淡漠,似乎随时随地都要大杀四方!
上位者呀!呵呵,不就是一脸的便秘相!装什么大尾巴狼呀!田园园心里吐槽着,也只敢在心里吐槽。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微微一笑:“您放心,保准比那句什么总角竹马还要缠绵百倍!您听好了,这是第一句: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周廷祎无声地叙述了一遍,眼神一亮,满意地点点头,“还有吗?”
田园园趁热打铁,“…您给我找个人!”
“你知道本王是谁吗?”周廷祎不悦地皱着剑眉,谁不是捧着敬着他,怎么到了她跟前,丝毫没有该有的尊敬呢!
“秦王,吧!”论标点符号的正确使用方法,田园园为自己的小聪明点个赞!
周廷祎显然没听出来,淡然道:“你既知本王是何人,还胆敢讨价还价?”
田园园不满地看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都答应了我!这般出尔反尔我叔父知道吗?”
“……啧,你找谁?”
果然孟星惟是他的软肋啊!田园园心里偷笑,似乎找到与他相处的窍门了!
“这个人姓宁,具体的名字我不知道,大约可能叫宁不非。而他的父亲似乎是前朝的官员。您帮帮忙,麻烦了!”
若不是他不给银子,田园园还想不起让他找人呢!绝情郎张嘴就要一万两,实在是太多了,八成是不想告诉她。
至少知道那个人姓宁,而且第六感告诉田园园蜃楼里宁不非的原型就是这个姓宁的!若真是如此,当年他的父亲是前朝官员肯定会有些蛛丝马迹的!
“…宁?这个姓名倒是少见!本王知道了,你再说些如同刚才的诗句来!”
“好嘞,好嘞!您看这句…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甚好,继续!”
“您可真不客气!”田园园心里腹诽撇了撇嘴,问道:“我这般说您可能记全?要不我给您写出来?”
“也可,改日本王让月黑过来拿!”
这才放了她回去。哼,什么时候办了我的事,什么时候再给你!田园园如是想。
她带着特好直接去了海娘子一家住的院子,还未进院子就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两人顿时放缓了脚步,到了院子门口,就看到海娘子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低着头并未发现两人。
田园园拍了拍特好肩膀,她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了。
海娘子感觉有人来了,一抬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特好,吓得咯噔一下,笑道:“你不伺候少夫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少夫人让我来的!”说完,特好让到一边露出门口的探头探脑的田园园。
“嗨~~”田园园向海娘子打了一个招呼。
海娘子笑道:“你怎么不过来啊!在那里做什么?来呀!”
田园园这才走了过来,她在海娘子的对面坐下,低声问道:“我有事想问您,咱们在这儿会不会打扰海川啊?”
“没事,没事!他在后厢房呢,咱们说话小声些,他是听不到的!”
“那就好。沈宛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出嫁了,可是她舅父家没多什么像样的嫁妆,我想给置办些嫁妆,不说十里红妆吧,至少赶得上城里富户。”
“少夫人真是大善!”海娘子放下手里的活计,激动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姑娘呢!“少爷真是好富气,若是他知道您如此厚待表小姐,一定特别欢喜!”眼睛里还闪出泪花花来。
看的田园园顿时觉得自己人格高大上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子,笑道:“她也是长辉的血亲,既然叫了我声表嫂,我自然是她的娘家人。可怜一个孤女从小被捧着,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咱们再不看顾些,到了婆家也是难过。”
智商可以不在线,但是情商一定要高!沈宛静双商感人,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按照古代家庭生活套路怕是不好混。
“少夫人您真是周到!”海娘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一般人家嫁闺女大多说,二抬、四抬、六抬,富贵些的都是八抬到十二抬,官员的女子可以十抬到二十二抬,宗室女子呢,则是二十抬到三十二抬,唯独公主是三十六抬。身份地位对应着相应抬数,是万万不能逾矩的。听说前朝有个富商给闺女陪嫁了三十六抬,就被灭了满门呢。不论是嫁女娶亲都不敢逾矩,要不然呐,会下大狱的!”
“还有这么道道啊!”
田园园叹道,以前看电视剧女主角嫁人,不是十里红妆就是八抬大轿,要是搁在这里就是在作死!
第178章 串门
海娘子继续说道:“女子嫁妆的抬数需得看夫家。若是他们官宦之家,自然按照夫家品级来。他们下聘了多少抬,娘家就得还多少抬。对了,还有聘雁,成亲时一定得送回去的!”
聘雁这个田园园知道,大雁在古代象征着忠贞,不过也不妨碍男的娶小妾。“照您这么说的话,梧州李家是商贾之家最多也就十二抬。”
“对,十二抬。”
“十二抬的话要花多少钱?”这个问题才是田园园的中心思想,要是太贵的话就十抬。
海娘子笑道:“我的少夫人,嫁妆还分物件的料子呢,料子不同价钱自然不同!好些的要大三百两呢,普通也就几十两,中不溜的也得一、二百两呢!”
“确实不便宜。”虽然贵,还是能接受的。哈哈,现在她也算是财大气粗了。至少三四百两的支出也能接受了!田园园心里美了一下,继续说道:“一会儿,您让海伯到库房支四百两银子,劳烦他跑这一趟给沈宛静置办些嫁妆吧。既然决定给她置办了,咱们就来套质量好点的,也算给沈宛静撑撑腰。”
“少夫人,若是大夫人还活着,看到您这般厚待她的娘家人,定然极是欣慰的。”
田园园叹息道:“若是婆婆还在,这等事也用不着我忧心啊!”
“少夫人,您也放宽了心,眼下肚里的孩子最重要。”
“我知道的,就是让海伯操心了。”
“一家人客气啥!”
吃过晚饭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温度骤降,有些寒冷。
田园园便早早的洗漱上床躺进被窝里,特好收拾收拾就离开了。
门一关,寂静弥漫开。此时唯有窗外的雨打在屋顶的声音,一下二下三下,拨动孤寂的心。
孟季离开已经一个半月了,要不了几天就该到地方了。田园园翻个身,肚子里的胎儿突然动了两下,她抚摸着肚子小声说:“宝宝,你是不是想你爹了,告诉你吧,我也想了!”
肚子又动了两下,像是在回应着她。
“真是乖宝宝,也不知道你是男孩女孩?我先给你取个小名。男孩叫蛋蛋,女孩叫翠花,怎么样!名字贱好养活。”
“你爹长的好帅呢!俗话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你最好长像你爹,要不然长的像我,小心注孤生啊。还有你要是像我就会像田有粮,看的闹心呢,给你几个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心情舒展了些,便枕着自己的胳膊,听着外面嘀嗒嘀嗒的雨声,渐渐睡去了。
雨下了一夜也没停,闷青色的天空上不时传来几声闷雷。
吃了早饭,田园园撑着伞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樱桃树的枝桠上发了许多长着白毛的嫩叶,花朵凋零掉了满地的落红。
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雨落在水洼时叮咚作响,湿润新鲜的空气混合着花香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
她站了许久,直到送完食盒的特好回来,两人才撑着伞回屋。
田园园斜躺在罗汉床上出神发呆,特好窝在脚边低头缝小被子,手边还有一件做好的小衣裳。
屋外小雨还在下个不停,像是不计其数的牛毛,数不胜数的绣花针,缠绵而恼人。
曾几何时,她与青娘也在这样的雨里,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寂寥而温馨。
“扣扣!”门外传来敲门声,特好放下手里的小被子过去了。
“表小姐,你来了!”隔着屏风传来两人的说话声。沈宛静问:“表嫂呢?”
特好回道:“在小书房呢!”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沈宛静穿着妃色的春衫,称的人十分娴静。
“表嫂,安好!”
田园园坐起身,特好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她道:“你去拿张凳子,来。”
“是。”
特好寻来一个圆凳放到罗汉床跟前便出去了,想来给两人是煮水烹茶去了,沈宛静顺势坐下,随后低头整了整衣衫。
室内只剩下二人,一片寂静,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说话。
片刻,沈宛静沉不住气还是先开口,“下雨了。”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有点像废话,田园园不出门就能听到外面嘀嗒嘀嗒的雨声,随口附和道:“下了一夜呢。”
沈宛静没再说话了,又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了,离她来到回去也就半盏茶的时间,不知道来干嘛呢!
等特好端着茶水点心回来时,屋里只有田园园一个人,不由地诧异问道:“少夫人,表小姐走了?”
“走啦。”
她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给田园园倒了杯茶,送到她的手边,“表小姐肯定是有事来找您的,您没问问?”
田园园啜了一口茶,微苦清香的茶叶在嘴里散开,不甚在意的说:“懒得问。有事了,自己不说还让别人上赶着问,我很闲嘛?”
特好笑道:“您快躺一上午了,还不闲呢!”
“嗯哼!你夫人我,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做!”
“那您想干什么?”
田园园歪倒罗汉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小声地说:“等人……”
等孟季回来,等青娘来,等孩子生下来……
田园园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犯懒,提不起精神,就想躺着、歪着、撅着、趴着,干什么都神色恹恹的。
“要不然奴婢陪您到园子里转转?”
“下着雨,路滑,不安全。”
特好又问:“那您吃些点心吧!”
“甜,腻,不想吃。”
“那您睡会儿?”
“睡不着。”
特好还是将点心端到她面前,田园园看了一眼,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又甜又香,甜度正好。
“这是什么?怪好吃的”她说着不吃,又连吃了两个。
“是刘厨娘做的,叫什么一口酥。”
“真不错,你也吃点。”
两人正吃着点心,门外传来三甲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话落人已经跑了进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脑袋,脸上还有些雨滴。
“怎么也不打把伞?”特好问了一句,起身去找布巾。
三甲抹了一把脸,露出一对根根分明的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睛,龇着牙花笑了笑,“没拿,雨不大。”
田园园懒懒的坐起身,“什么事啊?”
特好将布巾递给三甲,他将头发和脸擦了几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刚才送过来的,少夫人的!”
“我的信?”她接了过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小孟夫人亲启,“小孟夫人?不会是哪个大家小姐找我吧!”说着拿出里面的信纸,一目三行的看完,古代人书写文章是不用标点符号的,看的人心累。
特好问道:“少夫人,是谁找您啊?”
“夏生花,她让我明天去看看她,说是听说沈宛静来了,想看看孟长辉的表妹长什么德行!”
其他的倒是没写,看来这是想找她倒倒苦水呢。
田园园将信塞进信封里,然后随手扔到一边又瘫了回去,无力地说:“烦死了~我哪里都不想去。”
三甲问:“那明天去吗?”
“不想去。”
特好笑道:“不想去您就不去,不就好了吗?”
“唉,这不是还有些情意嘛!”
三甲奇怪的看着两人,疑惑地问:“那你去还是不去啊?”两人说了半天也没明白少夫人真正的意思。
“不想去啊!”田园园两手摊开直叹气,这种感觉好像今天是周末,明天要去上班一样,让人忧郁。
三甲更疑惑了,“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田园园斜眼看他,“你说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三甲嘟着嘴,眼睛快要瞪了出来。
特好笑道:“少夫人逗你呢,明天去的!”
“去就直接说呗!还又是去又是不去的!”
“没大没小,特好你给我揍他!”
三甲做了个鬼脸,“呸!都是你教的!”然后撒腿就跑。
“熊孩子!”
春雨绵绵不绝,到了第二日也没停下来意思,空气潮湿寒冷。
田园园吃过早饭后便和沈宛静去了郑府,一下车,特好就紧紧扶住她,沈宛静给她打伞,两人脸色沉重生怕有什么闪失。
“……”这场面像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病号一样,小题大做了!“没事,地上不滑。我自己能走。”
两人当做没听见。
进了走廊,特好从沈宛静手里接过油纸伞,收好后甩了甩上面的雨滴,笑道:“这里不滑您可以走。奴婢来之前,海娘子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奴婢可不敢大意。”她又压低声音:“海娘子还说郑夫人不应该叫您出来的,雨天路滑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她可是要来拼命的!”
田园园哑然失笑。虽然不想来郑府,可是能出来转转也能是转换心情一下,真是憋烦了,笑道:“来这里就当出来玩了,我小心点就是。”
沈宛静安安静静的跟在表嫂后面,不作妖说话时,倒是个娴静美丽女子。
这时一个婆子过来引路,三人跟在她后面去夏生花住的院子。
院子里的花坛里长着一株开败的梨树,叶子鲜绿,在细雨里微微颤动着。
到了门口,是个脸生的小丫鬟打了帘子,一进屋子,就看到了大腹便便夏生花。
几月不见,她丰腴了许多,面若银盘,珠圆玉润,可见生活的不错,
一见到田园园,夏生花上前拉住她的手,温柔一笑,顿时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姐姐来了,快坐下,桃儿奉茶再端些点心果子来。”
“是!”桃儿应了一声撩帘子出去了。
夏生花引着田园园和沈宛静坐下,她看向沈宛静笑道:“这就是表妹吧,果然是好颜色,来了多久了?”
沈宛静回道:多谢郑夫人,我来了一月有余。”
“早该见见你的,可我身子重不好出门。”夏生花摸了摸肚子,脸上一片慈爱之色。
沈宛静看了她肚子一眼,说:“我表嫂身子也重啊!”
田园园被呛了一下了差点笑出来,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人家说的也没错。
夏生花脸色尴尬起来,捏着手绢点了点唇角。
“妹妹,别介意。”田园园笑着解围,“我表妹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思。你这快生了吧!”
“不妨事,不妨事。快生了!”夏生花客气的笑笑,便顺坡下驴,只是之后不再看沈宛静,只盯着田园园笑问:“姐姐,近来可好?”
“好,你呢?”这话问的,不好能出来看她嘛!
“唉!”夏生花就得这句话呢,柳眉紧皱,脸上也有了几分忧郁,“我之前的丫鬟星儿,现在也有了二个月的身孕,我私下里问了给她看诊大夫,说也是个男胎。待日后生下来是个男婴,就抬个正经的良妾。”
田园园问:“难不成星儿是个良人?”
夏生花目露恼怒,低声说:“正是,我也是刚知道的!她是我继母安排的陪嫁丫鬟,恐怕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姐姐,我被我继母算计了。”话落,几滴眼泪顺着腮滚落。
她拿手绢擦着泪,又道:“这星儿也是个有心机的,在我这里装的低眉顺眼,一口一个小姐夫人的,恭恭敬敬。她不是已经跟过我夫君也算是侍妾通房,我本不想留她了,随她跟其他侍妾住去。可一想,好歹是和我一起来的,比其他人可靠些,又见她老实便留在身边继续服侍,我夫君因着我有孕来的勤快些,一来二去她竟然有了身孕。我防着南边的几个,却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手段高明的狐狸精!”
“南边那几位……”田园园话没说完,抬眼看着她。
夏生花闻弦知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的转移了话题,坐在一旁的沈宛静发着呆,没听出什么异常。
“你既然做了干嘛不做的彻底些。”
“不是念她是我陪嫁嘛!真真后悔死了!现在她单独住了一个院子,我为了避嫌从不过去。”
这时帘子撩开了,夏生花的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给三人倒了茶。
“你到去外面守着。”
“是!”
小丫头出去后,特好在田园园耳边说了声也出去了,室内就剩下三人。
第179章 求符
夏生花擦了眼角的泪,叹道:“还好是我先生孩子,若她的孩子先出来……姐姐,我可真是全京城的笑话了。自从有了身孕,她是一朝得了势越发的猖狂起来。她走后,婆母便新买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我,然后她找借口嫌弃身边的丫鬟服侍不周到,便随意使唤我的丫头。这是什么道理!一个妾室就作威作福的!现在我家光是侍妾就三四个,整日争风吃醋,一天不得安生!整日气的我头疼,没一个省心的!”
田园园安慰道:“你可是明媒正娶的妇人,不和她掺和才是正理。你别管她如何招摇冒头,你只管养你的胎!你现在还管着家吗?”
“管着呢。”夏生花喝了口茶,苦笑道:“我婆母本就不喜欢我,星儿嘴甜又会侍奉很得我婆母欢心。若是他日她生了男胎,我这大夫人也就名存实亡了。”
“不管日后先管眼前。你月份大了,生不得气,还不如把管家权先交出去,落个清静,好好养着肚里的孩子,等出了月子再说呢。”
“姐姐,我怕我这管家权交出去收不回来呢!”夏生花苦笑道,镇远候府就她一个女主人,自然是不用担心管家权,一府夫人谁不愿意管家啊,出门说话都硬气三分。
“你婆母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把管家权交给个妾室吧!”田园园也喝了口茶,润润了嗓子。在京城还没听说过妾室管家的,到时候真把管家交给一个妾室,那可真是头一份了,“任她也不敢开这个先河!”
夏生花叹道:“谁知道呢!”
“其实真交给星儿,你有什么好顾虑的。”田园园看着她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现在快生了,她才两个来月。等你满月了,她也就和我现在差不多,顶多再管个三四个月的家。等她生孩子时,你不就顺理成章的收回管家权了嘛!”
夏生花迟疑不决,思来想去没个主意,为难得看着田园园说:“姐姐说的也有理,容我再想想。”
田园园点到即止不再劝她。两人处境不同,她可以出些主意但不能替别人做主,听不听劝是夏生花自己的事了。
沈宛静听了许久,自己一个人沉默的喝茶吃点心,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了。见田园园的茶碗空了,便提着茶壶给她续了些茶水。又看夏生花的茶水也不多了,犹豫了一下也给她倒了茶水。
“有劳你了,听我们俩说话可是烦了,要不我让桃儿领你出去逛逛看看?”夏生花笑着问。
沈宛静放下茶壶,垂着长睫道:“不了,你们院子还没有……”
“让她留这儿吧!”田园园打断沈宛静的话,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口无遮拦的丫头啊,别什么话都说!
沈宛静得了表嫂的意思坐下喝水,自己堵住自己的嘴,不说话了!
“让她留这儿吧,还有一个月就出嫁了,也该知道些内院的事了。”
夏生花当做没听出沈宛静的话,喝了口茶水,随口附和了句:“确实该知道了。”
忽然门外传来特好问安的声音:“宋小姐安好!”
宋澄雨怎么也来了??田园园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沈宛静,因着上巳节之事这两人再没见过面,今日一见确实尴尬!
随后桃儿撩了帘子,宋澄雨便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身青葱色的春衫,称更是面若敷粉,色如桃花。
“没想到是宋妹妹来了,真是巧了!正好小孟夫人和她表妹也来了!”夏生花起身招呼她。
宋澄雨走了两步扶住她,温声道:“嫂子太客气了,您快坐。”
等夏生花落了座,宋澄雨向田园园行了一礼,“小孟夫人安好。”
“姐姐,你们应该见过吧,她是宋尚书的妹子。”夏生花多此一举的解释道。
田园园微微一笑,“知道,也见过。”
宋澄雨捂住唇笑道:“您瞧瞧咱们这辈可不好论。我兄长与孟大哥是平辈之交,九川大哥与我兄长也是平辈之交,九川大哥和长辉又是好友。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孟夫人了!”
说起这个,田园园也很无语啊!孟季平白的比人矮了一辈,没办法谁让他叔父太年轻了!
夏生花笑道:“我都是论我的,我管姐姐叫姐姐就行!”
宋澄雨大眼睛一转,笑道:“那我也叫小孟夫人姐姐行吗?”
“不妥,还是叫小孟夫人吧!”田园园笑着拒绝了。
咱俩不熟,叫的这么亲热做什么!她看了一眼沈宛静,见她面色又回来了便放心了些。
宋澄雨被她拒绝也不甚在意,又像刚发现沈宛静一样,惊喜的说道:“是宛静姐姐啊,许久不见了。今日一见姐姐更是清丽啊!”
沈宛静瞟了她一眼,冷声道:“别姐姐妹妹的,我与你又不熟。”
夏生花斜了一眼沈宛静,心生些不满。论关系地位,沈宛静自然比不上宋澄雨,她这话一说在夏生花眼里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她招呼宋澄雨:“来,来我这儿坐。”
“嗳!”虽然被人下了面子,但是宋澄雨丝毫不在意,笑的依然是天真可爱好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反观沈宛静脸拉的好像人家欠了几百万似的黑着脸自己喝茶。
两相一比,高下立判!
当着她们二人的面,田园园也不好说什么,等回府再说吧。
三人聊了一会儿,田园园发现宋澄雨情商确实高。说话捧着人,顺着人,特照顾人的感受,最主要是能说还会调节气氛,说了半天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若是田园园不说话,宋澄雨便立刻将话题带到她身上,生怕冷落了她。
以前她也曾和朋友三人行过,永远是她们谈的火热自己插不上话,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一边。你说她们知道这样对吗?知道,只是不在意,觉得你可有可无而已。
可是这次不同,宋澄雨面面俱到,甚至反客为主,比夏生花还要照顾她的感受。
说实话,田园园心里还是挺熨帖的。
她见沈宛静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眼睛放空不知道想什么呢,便将自己跟前的点心往她那儿推了推,在她看过来时,田园园冲她挑了挑眉。
沈宛静点点头,伸手拿点心吃。田园园哑然失笑,有种带了个孩子出门的赶脚。
刚才还一脸忧郁的夏生花与宋澄雨几句下来,那是眉开眼笑通体舒泰,拉着她的手恨不得立刻去义结金兰!
说了一会儿,宋澄雨对田园园说道:“我听人说城南观音寺里的保胎符最是灵验了,你们二人不如趁着寒食节,去求一道,也好保佑能平安生产。”
夏生花也附和说:“我也听人说过,姐姐,要不然那日去观音寺吧!”
孟季曾经说过城南的观音寺,距离和法华寺到京城的差不多,那天出门走走也是可以的。
“也行,但是那天下雨的就不去了,雨天路滑,危险。”田园园不想去,生孩子这事又不是靠张纸就能平安大吉了。
宋澄雨笑道:“如果在寒食节那天求了符,回来后供奉到祖先灵位下,会特别灵验的!人们都说女人生孩子相当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有了它也相当于保命符了!”
夏生花劝道:“姐姐,既然如此那说什么也得求一个。”
田园园看了眼两人,一个二个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唱一和赶鸭子上架。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宛静插了句嘴:“要是下雨路滑出了什么事,那这符跟个催命符有什么区别!”
话音一落,再是好脾气的宋澄雨脸上也多了些不悦之色,干巴巴的说道:“我也是为了小孟夫人好。”
田园园低头喝水,对于宋澄雨劝她去观音寺一事,她也有点反感。
她想去就去,非要推着赶着。难不成跟观音寺那边有交易,她去求了宋澄雨有回扣不成?!
夏生花笑着打圆场,侧头时横沈宛静一眼,说道:“唉,说什么呢这么不吉利!姐姐,那天咱们去看看吧!”
田园园说:“看天气吧。”
宋澄雨笑道:“那就说定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田园园觉得没意思就起身告辞了。
见此宋澄雨也说有事跟她们一道出去了。
田园园和特好在前面走,宋澄雨跟沈宛静在后面说话。
两人嘀咕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呢。
回去的马车上,沈宛静问田园园:“表嫂,内宅都这样吗?”
“差不多吧。大家族人多事多,上有公婆下有叔姑,夫君、孩子、妾室通房,做为一个管家夫人都要操心。现如今夏生花忧心妾室生了儿子,威胁自己和孩子的地位……”
“一个庶子如何能威胁嫡子的地位?”沈宛静打断了田园园的话。
“庶子当然威胁不了嫡子的地位,可是这庶子日后有出息呢?若是嫡子死了只有这个庶子呢……“田园园看着她,认真而严肃:“人心叵测!万万不能手软!有些人并不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就相安无事的!会认为你的存在就是错误,便会千方百计的害你!”
沈宛静脸色白了一分,问道:“真是如此厉害吗?”
好吧,好像说的过于恐怖了,别把人吓出婚前恐惧症了。田园园微微一笑,“是不是吓到你了!具体怎么做、怎么应对,还得看你面临的情况而定!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其乐融融的,你自然不必防着谁。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夏生花,又该如何呢?”
“没有。”沈宛静道:“我不是她,便没想过。”
“…你,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
“嗯…嗯…”沈宛静没有紧皱起来,漂亮的脸皱成了一朵菊花,看来确实有在想。
田园园嫌弃地看着她,“你怎么像在便秘啊!”
“什么是便秘?”沈宛静忙然的看着她。
“就是拉不出屎来!”
“……”沈宛静嫌弃地看着她,嘴角撇着:“你怎么能说出这般下作的话!你可是一品夫人呢!”
田园园白了她一眼,“说的你好像不拉屎放屁似的!”
沈宛静脸臊的通红,无力辩解着:“人吃五谷,自然是要排泄,可不好挂在嘴边的。”
“不说这个了!你跟宋澄雨说什么呢?”田园园好奇地问道。
“表嫂,我发现你说话和别人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更直白?”
沈宛静轻轻摇摇头,头上的步摇也微微晃了两下,“嗯,就像刚才别人会称呼宋澄雨为宋小姐或是宋家姑娘,可你却直呼其名。还有郑夫人,你也是夏生花夏生花的叫。”
田园园倒是没注意这个问题,不过是习惯使然而已。
“这样不好?不礼貌?”
“也不是,就是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沈宛静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日,就到了寒食节。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出门踏青的好日子!
按照传统这天是不能动明火,当日的伙食都是头一天提前做好的,所以都凉的,怪不得叫寒食节呢!
此世的寒食节和后世的清明节不太一样,踏青游玩吃寒食,不用去给先人上坟烧纸。
吃了早饭后,沈宛静就来等她了,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跟前。还想下午去的田园园只好去换衣裳,特好给她扎了简单的发髻,连妆都没化,就准备去观音寺了。
刚到前院便看到海伯、海娘子和海川,他们手里提着小包袱,似乎也要出门。
田园园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海伯,海娘子你们也要出去吗?”
海娘子笑道:“我们去法华寺给海川求个文殊菩萨,今年不是就要下场考试了嘛!然后再给您求个保胎符,保佑您母子平安。”
“法华寺也有保胎符吗,那跟城南的观音寺哪个更灵验啊?”
海娘子说:“虽然京城里的女子多数去拜观音寺,大多数都是求姻缘、求子的。可若是说求保胎符、催生符,还是法华寺的最灵验。之前老抚国公夫人生最小的闺女时难产,差点不行了,娘家人在当口送来了法华寺的保胎符,这才母女平安。所以啊,城中的人家但凡家里有孕妇的都会到法华寺求个保胎符。”
田园园笑道:“那行,我跟你们一起去。”
“那更好啦!自己求的最诚心了”
第180章 事件
沈宛静拽了她的袖子一下,低声问道:“表嫂,你不是和她们约好去观音寺了吗?”
田园园疑惑看着她,“我只是说观音寺,也没说她们一起去啊!再说海娘子都说了法华寺的更灵验,那干嘛还去观音寺啊!自然是谁灵验我就信谁!”
海娘子笑说:“表小姐,今天是寒食节,按照惯例城南观音寺是不供斋饭的。往年这天去的人就少,你们还是跟我们去法华寺吧!今天可是热闹了!”
海伯也说:“真的,而且去观音寺多是山路,又连续下了许多天的雨,路上泥泞不堪不安全,还是与我们一道去吧!”
沈宛静面露为难之色,“不妥当,人家已经提前说过了,万一她们等我们呢?”
田园园不以为然:“我说去又没说跟她们一起去,你看宋澄雨一直劝我在这天非要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拿了观音寺的回扣,这般的积极!还有你,宋澄雨在你落难时连面都没出现,你不是气她见死不救吗!怎么她昨天灌了什么迷魂汤,今日就倒戈相向了?一个劲的为她说话。”
“表嫂。”沈宛静恼怒的看了她一眼,为宋澄雨辩解:“昨日她已经跟我道过歉了。那天她有事便先走了,过了几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很自责的!”
“呵,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要是想和她们去你就自己去吧,反正我要法华寺。”田园园斜了她一眼,冷笑道:“还说不是灌迷魂汤,你耳朵根可真软!”
宋澄雨说什么她信什么,真是个单(愚)纯(蠢)的小可爱!管她们的去不去,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海娘子咱们走吧,有马车你们也方便些。”
“哎呦,可不是。托了少夫人的光。”
几人路过沈宛静,有说有笑的向门口走去。
小晴好眼巴巴的看着少夫人走了,看着原地不动的沈宛静说:“表小姐跟着少夫人有马车的,要不然咱们得走路去。”
沈宛静踟蹰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过去,自然是坐马车方便些。至于宋澄雨那里改日说一声吧!不过田园园也太任性了吧,将与别人说好的约定不当一回事。
海伯驾的车,海川跟着父亲坐在车外,车厢里装了一车女眷,有田园园、沈宛静、海娘子、特好和小晴好。
到了法华寺,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海伯一家到文殊殿去请菩萨,田园园她们则去大殿去求保胎符。
一进殿,就看到不少大腹便便的妇人跪在蒲团上去保胎符,三跪九叩后,捐了些香油钱,便有沙弥送来一个叠在一起的黄纸,想来那就是保胎符了。
等了一会儿,前面的蒲团空了出来。田园园走了过去学着其他人跪拜后,特好拿出些碎银子捐香油钱,随后那个沙弥拿来保胎符。
“阿弥陀佛!”沙弥向田园园见礼,一低头露出头顶的戒点疤。
“多谢小师傅。”田园园接过刚要打开。沙弥阻止了她,温声道:“夫人,您手里的保胎符已经开过光,不能随意打开,不能让他人随意触碰,切记切记。阿弥陀佛!”
田园园还礼,“多谢师傅提醒!”
这边沈宛静也拜过了,起身走了过来。
“表嫂,我想在寺里逛一逛。”
“想去就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吃了斋饭再走。”
“好。”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田园园对特好说:“刚来时像个炸毛的小野猫,这会儿温柔多了。”
特好笑道:“那是表小姐知道谁真心待她了。”
“嗯,走吧,带你后山看看,前些日子我在那里吃过斋菜。”
“好!”
主仆俩高高兴兴的前往后山,绕过主殿,穿过甬道,来到幽静的后山山脚,两人顺着上山的甬道走了不到十步,一个和尚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请留步,后山乃是皇家禁地,若非皇室之人请回。”
田园园和特好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便爽快的离开了。
不过最后连普通的斋菜也没吃上,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斋堂都坐满了。几人只好饿着肚子回家了!
黄昏时分,二甲拿来涿州梁家的信,是沈宛静舅舅来的信,田园园没看直接让他拿给了沈宛静。
没多久,沈宛静来了。
屋里暗了下来,特好便将屋里的烛台都点着了,昏暗的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少夫人,快到晚膳了,奴婢去拿食盒。”
“去吧。”
小晴好也说了一声拉住特好的手,两人一起去厨房提食盒了。
自从三甲跟着海纳习武,便又搬回了原来的住处,原来住的地方离海伯一家住的院子离得近,离练武场也近。
他每天起的很早,天不亮就嘿嘿哈哈的打着拳,实在扰人清梦,就被田园园给赶走了。
现在落樱园里就住着田园园、特好和小晴好她们三个女人。小晴好现在伺候沈宛静,白天也很少过来,没了这两孩子,过的甚是安静。
沈宛静将信放到桌子上,眼角通红,似乎来之前刚哭过。
田园园拿起信看了起来,原来她舅舅要求沈宛静成亲后到涿州回门,而且还指责了她将小红送回的行为,又选了两个身家清白的丫鬟送来不日便到。看完信,她也气的不行:“他真是你的亲舅舅吗?”
“自然,是我亲舅父……”沈宛静哽咽难言,细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襟,浑身颤抖着,“表嫂,我心中好痛。”
她父母早逝,在心里早把舅父当做爹娘来看,是她的血脉至亲。可是自定了亲后一切都变了,梧州下的聘礼他们留下,只给了一对雁儿,便把她打发走了。
沈宛静感念他们养育自己不易,聘礼只当还了多年抚育之恩,不曾开口讨要。
就这样带着寒酸的嫁妆来到表哥家,等着嫁为人妇的一天…
他们可曾想过聘礼带不回去,连个像样的嫁妆的自己又该如何在婆家立足?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舅父曾背过她去游山,也曾在外出回来时带些她喜欢的甜糕,会在她生病时整夜不睡守着,她最亲最爱的舅舅啊……为什么会变了呢?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世上最痛苦最绝望的伤害往往来自于亲人,你对他不设防,然而他的伤害却是致命的!
田园园也曾经历过来自父母的伤害,自然感同身受,就因为自己淋过雨便想在有能力时为别人撑起伞,起身搂住了哀泣的沈宛静,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别怕。以后我和长辉会护着你,教其他人再不能欺负你…回门回这里,我给你风风光光的办起来。让你舅父知道,你也是有人撑腰的!”
沈宛静紧紧搂住她哭的撕心裂肺,实在太痛了,比舅母捧杀、姐妹背后下手还要痛上百倍……
特好和小晴好提着食盒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阵阵哭声,也不禁湿了眼眶。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霞光瑰丽像是波澜壮阔的火海,一道最明亮的光线将满天的红云拦腰截断,些许光芒从缝隙里照了出来。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翌日一早,沈宛静的嫁妆做好送了过来,海伯和一甲便带着婚行当的人进了前院。
后院外男是进不去的,只能先将嫁妆放到前院,再有府里的小厮抬进内院。
为首的是个大胡子,豹眼环眉,长的很是粗犷。他将肩上的嫁妆放到指定的地方,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人粗手指也粗,像个大蒲扇似的,粗着嗓子说:“海管家,这是之前定好嫁妆,我们给送到了,您点点。您定的是十二抬,拔步床橱柜等大件得到出嫁前一天才能送来。”
十二个红漆箱子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地,箱子上的黄铜小锁光鲜透亮,红的鲜艳,黄的夺目,一看就瞧着喜庆。
“你蔡老大家可是行当的翘楚啊,我自是放心。“海伯看着地上的红漆箱子笑的合不拢嘴,“这漆色真纯一看就是好的涂料。”
“还是您识货!”蔡老大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黄铜钥匙,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箱子的钥匙。”
海伯接了过来,笑道:“尾金等过完嫁妆再给你。”
蔡老大一拱手,说道:“这是自然!我听说您府里的小姐要嫁到外省,可需要我们把嫁妆送到夫家去!”
他们行当应雇主要求是可以送嫁的,当然不是免费的,根据距离远近选择收费。
海伯笑道:“真是瞌睡来了枕头,我还正想着到城南找些走镖的护送我们小姐呢!你具体的说一说,行与不行再另说。”
“嗳,咱们虽然是按远近收费的,可是太远也是不去。主要还是以京城周围为主,来回路程不能超过二十日。我们行当只得一队送嫁郎,太远就耽误功夫!”
海伯问:“正好我家表小姐嫁到梧州临山城,你算算需要多少银子!”
“梧州临山啊,大约在五十两等。”蔡老大道。
海伯在京城管家圈里混了不是一年两年的,不说对京城物价了如指掌,也是知道些的。故而笑道:“蔡老大,你可不老实。可比行商的贵些,城南行商去梧州也就三四十两左右。你是看我家是侯府故意提价的?”
蔡老大连忙赔笑:“海管家,您这话可真伤了咱的心。行商最多给您送落脚或是府里。超过一日便给一日,不尽心的。可咱们是送嫁,送新娘子入府妥妥当当后的才走,路上也是对嫁妆尽心尽力的,比行商的负责多了!当然走镖比咱们更尽心更有排面,可价钱比咱们贵多了。咱们赚的行商的价钱,付的走镖的心!”
“早经常听说蔡老大会做生意,果然名不虚传。”海伯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家表小姐五月十八的婚期,五月十二出门子,记得前一天过来装车。”
“那咱们就定了。”
“自然是定了!到时候可别误了功夫。”
蔡老大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憨厚一笑:“您就放心吧,咱们干了这么多年没误过一次事!”
定完了时间,蔡老大一行人拾起扁担和绳子准备回去,临走前他说起今早发生的事。
“今天京畿司出动了好些人,咱们来之前被查了两次呢,听说是昨天有两家贵眷去观音寺的路上被土匪劫了去,正在街上寻查可疑之人呢!”
海伯心有余悸的说:“哎呦,幸亏我家少夫人没去,真是危险。”
送走蔡老大一行,海伯指挥一甲二甲往团桃园里搬。
沈宛静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红木箱子抬进了园子,才知道田园园居然给她重新置办了嫁妆,不由地大为感动,也为以前种种任性行为后悔不已,从此便把她当做自己亲嫂相待。薆荳看書
而田园园从海伯那里知道了昨天贵眷被劫之事后,连忙吩咐一甲和二甲分别到郑将军府、宋尚书府去打探下消息,看看是否是夏生花和宋澄雨出了事。
“唉!”田园园倚着门户看到一甲二甲离开的背影,不禁长叹出声,“唉!希望不是她们两人出的事。”
身旁的特好小声安慰道:“少夫人别担心了,她们吉人自有天相。”
田园园侧头看着她,庆幸地说:“幸亏那日没去观音寺。”
特好也心有余悸,“可不是,要是去了遇到劫匪可怎么办!”
“就是!”
府里现在也就二万多两银子,要是碰到狮子大开口的劫匪,肯定是不够赎人的,就是够也没办法维持正常的生活了。
千言万语一句话,幸亏她们去了法华寺,避免了这遭飞来横祸。
下午一甲和二甲过来回话,夏生花和宋澄雨两人完好无损的在家里。
不过夏生花的丫鬟说寒食节那天压根没出门。而宋澄雨那边只说没事,倒没透露出其他信息。
田园园心里有了些想法,来个黑暗假设:那日宋澄雨再三劝说自己去观音寺,是因为知道寒食节那天会有劫匪,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劫匪是她雇佣的,寒食节那日是专门给自己下的套,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再三她劝说去观音寺了!
第181章 抬举
可是劫走她为了什么呢?为了利?侯府又没有钱!嫉妒她?宋澄雨喜欢的是孟星惟又不是孟长辉。难道是想劫持她,要挟孟季和孟星惟……这个理由很充分,可又为了什么要挟二人呢?是想造反吗……
田园园捂住额头,自从怀孕后总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她哥哥是尚书,造哪门子的反啊!越想越扯!
不过宋澄雨给她的感觉很违和,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敬而远之吧!
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半炷香之后,宋澄雨居然登门拜访来了。
特好领着宋澄雨主仆来落樱园,只让宋小姐进了屋,她的婢女则留在了门外等着。
田园园坐在前厅等着,桌子上摆着两碟点心和刚沏好的茶,壶嘴冒着热气。
宋澄雨一进屋笑着行了一礼,“国夫人安好。”
“请坐。”伸手不打笑脸人,田园园也换上了笑容满面的面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宋澄雨捏着手帕,脸上带了几分惶色,“我今日来是向夫人道歉的。幸亏寒食那天您没去,若是听了我的建议去了,再出了些事情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既是意外,便是谁也想不到。”田园园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笑道:“你尝尝我家厨娘做的一口酥,很是不错。”
宋澄雨悄悄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其神色泰然,并没有因为观音寺之事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气。听到她说点心好吃,便捏了一块,红唇轻启将点心吃了进去,嫣然一笑,“果真是又香又甜,您府里厨娘这手艺,恐怕连御厨都要甘拜下风了!”
这说的田园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忒夸张了吧!
好在宋澄雨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说是找沈宛静玩会儿。
“嗯,去吧。”田园园笑道。
宋澄雨应下,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田园园,此时正值黄昏她的脸被光线分割成两半,半明半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隐着几分阴郁,
在田园园看过来的时候,又飞快的转过头去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痕迹。
团桃园内,沈宛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干着针线活,她勾着头心无旁骛的缝着针脚,针脚很是细密足见用心。
宋澄雨不让丫鬟发出声音,自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走到她身后看了许久,也不见她发觉,便拍了拍手下纤细的肩膀,轻唤了声:“沈姐姐。”
沈宛静愣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尖锐的针头猛地刺进了肉里,“嘶!”嫣红的手指头沁出一滴血来,刚要含进自己嘴里就被宋澄雨抢了过去,“真是抱歉,我不该吓你的!”她拿出手帕将血擦掉,望着她目露愧疚。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沈宛静晃了晃那根手指,“你看血已经不流了!你这么晚来府里可是有事?”
“我听说昨天有两个女子去观音寺的路上被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幸亏你表嫂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去反而躲过了一劫,若是去了我便万死难辞其疚!”
沈宛静见宋澄雨满面的愧疚,眼里又泪水莹莹,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就是这般心善,我表嫂不是没事嘛!你也别太忧心了!”
宋澄雨反握住她的手,感激的看着她,破涕为笑:“谢谢姐姐。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些了。”
“哪里,我说得也是事实。”沈宛静又问:“那日,你和夏夫人去了吗?”
“她没去了,我是上午时分去的。我一人在城南口等了你们许久,不见你们来,便独自去了。”宋澄雨眼里露出几分落寞之色,苦笑道:“是不是国夫人不喜我,不愿意同我出去。”
沈宛静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安慰:“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表嫂是那种心里知道嘴上不爱说的人,虽然言行与其他妇人多少有些不同,可心地极是善良的女子!”
宋澄雨柔柔一笑,“没看出来,你与你表嫂感情这般要好。”
“我刚来时极是瞧不上她,长相丑陋、行为粗鄙配不上我表哥,人们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接触久了才发现她是把我当亲妹子看的。我又不是那白眼狼,自然同她亲近起来。”
想起刚来时自己的言行,沈宛静就想找个地缝钻。
“你们姑嫂和睦,将军知道了也是欣慰。”宋澄雨叹道,随后又问:“你是五月十八的婚期吧!梧州到京城大约有五日的距离,准备哪天出门?”
“前两日找了算命先生合了日子,十二出门最好。”
“那就好,你表嫂会出城送嫁吗?送多远?”
沈宛静打趣道:“你怎么这般关心我表嫂,那日出门的可是我吧!”
宋澄雨笑道:“你看看你还吃起醋来,我不是想那日也送你一场嘛,也好与你表嫂搭个伴!”
一听这话,沈宛静感动不已,紧紧抓住她的手,“咱们辈分虽然论的乱,但我比你大几岁,还是叫你一声妹妹。我在京城里统共没认识几人,妹妹的情谊教我此生难忘。”
“我也是。”宋澄雨说:“我还听说送的越远越能体现娘家的重视,到时候我和你表嫂一起送你几十开里来。”
“到时候就劳烦你们了!”
眼见离沈宛静的婚期越来近,她几乎足不出户,整日窝在院子不知道做什么。田园园找了几次,她也不让进,说了几句就回屋了,就是不肯出来。
田园园找到小晴好问原因,这小丫头得了沈宛静的吩咐也不肯说,问多了撒腿就跑,她又追不上只好作罢。
月底涿州送来的丫鬟也到了。那日下着雨,二甲直接将人送到落樱园,田园园吩咐他将沈宛静叫来。
前两日田园园有心叫钱婆子送来俩丫头,但是沈宛静觉得舅父已经送来人了不必采买新人,毕竟老家来的也知根知底。对于此事田园园认为不妥,说了几句那丫头也不听,便随她去了。
那两个丫鬟不过十多来岁,长的还算白净秀气,衣衫破旧,磨白的绣花鞋上溅了不少泥点,局促的低着头。
沈宛静一来,俏丽的脸像外面也同雨天般阴沉沉的,这两个女子即是她的陪嫁丫鬟,也将是她夫君的通房侍妾,任谁也不能有好脸色。
田园园冲她挑挑眉:干活!
沈宛静这才开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多大了?原来在府里做什么?是奴籍还是良籍都一一说来!”
她见过两人,一个是夫人房里的,一个二妹妹房里人,但是具体叫什么却不知道。
两个丫鬟你推了推我,我推了推你,谁也不想先说话。
田园园冲特好挑挑眉,特好朗声道:“小姐叫叫你们说就说,推搡什么,有点规矩吗?”
沈宛静指着左边的丫鬟,“你先说。”
“奴婢妍儿,今年十六,原来是大夫人房里的人,良籍。”
房里人?这是告诉她们自己是大夫人眼前得力的丫鬟,田园园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等妍儿说完,另外一个丫鬟开口道:“奴婢梦儿,今年也是十六,原先在二小姐院子做洒扫,奴籍。”
沈宛静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田园园,见她喝着茶根本不看自己,想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户籍带过来了吗?”
妍儿道:“带来了。”
梦儿则说:“奴婢是家生子,户籍在主家不曾带来。”
家生子就是签了死契的下人生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自动入奴籍。大周对奴籍有诸多限制,一个人一旦入了奴籍,就只能娶奴籍老婆,再生个奴籍孩子,不能读书、考学、种地、做生意,可以说一日为奴终生为奴。
而为奴者多数是贫苦老百姓生存不下去,自卖为奴混口饭吃而已,还有些获罪的官员抄家或是流放或是贬为奴隶,生生世世难以翻身。
可以说奴籍在大周朝处于金字塔最底层,像是牲口一样可以随意买卖,或是送给其他人,主家打死也不会有人追,命运极是悲惨!
沈宛静这次真不知道问什么了,求救似的看向表嫂。
田园园道:“你们既然来了,以后也好好伺候小姐,万不能像以前的小红那般。”
“是,奴婢明白。”两人福了福应下,接着妍儿突然笑着说道:“奴婢们是大夫人送来伺候小姐和未来姑爷的。”
听了此话,沈宛静脸上露出几分薄怒来,冷冷地看着开口的妍儿。
那姑娘好似没看到一样,仗着自己是良籍又是大夫人手下的人,很是有倚仗。
沈宛静气的牙痒痒的,指着她喝道:“大夫人来的怎样……”
“好了。”田园园打断沈宛静的话,对她使了个眼色,接着放下手里茶碗看向特好,吩咐道:“你先带两人下去,安排个住处,这几日先跟着刘厨娘和马娘子干活。”
“是,少夫人!”
特好应下领着两人离开了。
等人一走,沈宛静一脸的愁苦问道:“表嫂,这两人我该怎么办?你看那个叫妍儿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田园园眉头一皱,冷冷一笑:“你这会儿慌什么?哪个老实留哪个,不老实的送走不就行了!你还跟她吵架!一个主人家跟个丫头吵架像什么话,有失身份。”
沈宛静嘟着嘴,不满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打发?梦儿是奴籍倒是无所谓,可那个妍儿可是良籍,这怎么打发啊!”
“我原先说的你要是听进去了,还能为她们发愁。瞧你这没主意的样子,等你以后嫁了过去,除了嘴上厉害有什么用!”田园园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我一个穷乡僻壤来的都知道人不狠立不住这句话,你怎么跟个傻白甜的!”薆荳看書
“……”沈宛静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她:“我一个大家闺秀,可不会使那些下作的手段!”
田园园被她气笑了,“你可真是当了小姐还要立个贞节牌坊!下作手段?有本事你自己搞定那两人去!不识抬举!”
“我!”沈宛静被她怼的说不出来话,讪讪的看着表嫂,“可是,可是我真对付她俩了。我怕我舅父他们……”
“呦!也不知道谁前两天哭的撕心裂肺,我还以为你脑子里的水哭出去了呢!智商刚上线一会儿又下班了?!今天居然开始担心怎么跟他们交待了!”田园园沉着脸看着她,眼神里冰冷冰冷的,没一丝热度。“我告诉你,你舅母舅父把这两人给你送来已经很下作的了!若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也会送吗?沈宛静呐,你清醒一点吧!别像个傻瓜一样随意被人拿捏!被人拿捏着还得顾忌你舅父的心情,你是不是傻?”
她说的不客气,可见是真动气了!
沈宛静脸上立时一片铁青,嘴唇蠕动片刻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迎面看到了特好,特好见她脸色极差,温声问了几句,沈宛静摇摇头,眼泪随着脸颊甩落,显得委屈极了。
特好心道姑嫂俩又吵架了,看沈宛静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肯定还被田园园狠狠说了一顿。
“表小姐,少夫人说话直来直去,你也别放心上。她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看的,事事都为着你考虑,就是嘴上不饶人而已。”特好挽着她胳膊向团桃园走去,语重心长地劝慰着。
沈宛静用手绢擦掉眼泪,贝齿咬着红唇,沉默不语。
她不是生气表嫂骂她,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用!面对舅家她本该硬起心肠为自己考虑考虑,可一想起多年的养育之恩,便无从下手。
她拉住特好的手,央求道:“你与我表嫂说说,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她再恼了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表小姐,这话可不能说。你安心的回去吧,少夫人也就是当时生气,过会儿就忘了。”
雨下的骤然急了起来,小晴好拿着伞出来寻沈宛静,“晴好来接你了。我也回去了!”特好说完顶着雨跑回落樱园了。
幸好离的不远,回到屋里时特好外裳湿了些,她找了手巾边走边擦,“少夫人,您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
自月份大些,田园园经常会觉得饿,特好时常勤问着就怕饿到她了。
第182章 书信
“吃着呢。”田园园在书房的罗汉床歪着看书呢,她将点心碟子放在肚子上,时不时的还吃上一口,惬意的不行。
特好一进来见到此景,扑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田园园翻了页书,眼皮都不抬的问道。
“奴婢笑您这边惬意舒服,表小姐可哭的难受呢!”
“活该,谁让她气我了!”
“少夫人,您可是她嫂子呢,您得大度些!”
特好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簿被,搭在了她的腿上,“天有些冷了,您可别受凉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田园园把盘子拿起来,特好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正好盖着肚子。她咬了口点心,含糊的说道:“我虽然是她嫂子,可年纪她差不多大。都是第一次做人,凭啥就得顺着她说话。你知道吗?她说我使下作手段,呵呵,希望她这辈子都能如此天真。”
“也难得有表小姐这般心性的人。”
“确实少见,可见她舅母用心之狠啊!不教管家之事还把她养的跋扈娇蛮,也不知道跟她小姑子有什么仇!”
主仆俩又说了一会儿,三甲来了。
雨下的大他也没撑伞,头发上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衣服上不知道在哪里蹭的都是些泥巴树叶,鞋上还带了些泥巴,一走一个泥脚印。
“你去哪儿跟个小泥猴似的。”
特好把手里的手巾递给三甲,他接过来在头上随便擦了几下又还给了她。
“师父说我现在是习武之人不能像常人一样走路,让我练习翻墙上树,我翻了好几道墙才过来的。”
“呃,你师父这是在培养未来的梁上君子吗?”田园园笑死。
“不是!”三甲赶紧反驳道:“我师父说了,身手敏捷是一个习武之人应该具有的本领。等我出了师就能去边关跟着将军了,到时候我也要当大将军!哼,跟你说你也不懂。”
田园园笑骂一声:“小屁孩长能耐了!赶紧说来这儿干嘛?”
“噢,师父说侯爷让你给将军写一封信,明天有军务去西北大营可以一起送过去。”
这个假公济私,田园园喜欢。
“好好,我马上写。”她一刻也不耽搁,立刻掀开簿被下床就去写信,回头又对特好说:“你去跟沈宛静说一声,问她写不写。”
“嗳,我这就去。”特好快步离开去找沈宛静了。
田园园找来塞进书架角落的襟膊,一展开皱巴巴的,今天穿的是大袖衣,写字做活不方便,需要用到像布条的襟膊。穿戴时要先从一腋下经过脖子穿到另一腋下后系好,然后再将两个衣袖塞进去露出手腕就行了。
特好给她系的时候都是直接将袖子系进去,她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三甲坐在圆凳上自己捏着点心吃,边吃边说:“少夫人。侯爷吩咐了说您只能写上一封,多了不送。”
田园园看着手上一叠信纸,白了他一眼:“才写一封啊,都不够我写的。”
“侯爷是这么说的。”
一封就一封吧,总比没有强。
田园园研好墨,拿起一只毛笔蘸了蘸墨水,提笔写道:夫君近来可好…这六个字就快占了一栏,照这样根本写不了几个字。
她拿过来揉成一团扔了重新写,这次她把信纸横过来写,再把字写小点这样就能多些几个了。
在信纸上写道:夫君路上顺利吗?我很好身体健康,叔父和家里也一切安好。你表妹已经来家,她舅父没备嫁妆,我给她置办了嫁妆。我是不是你的贤内助!纸短情长,写不了什么了,祝我夫君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愿。落款是特别想你的田园园。
田园园将笔搭在砚台上,从书架上找到信封,又找出寒食节为孟季求的平安符,连带着信都塞了进去。然后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孟季亲启。
她刚写完,特好拉着沈宛静走了进来,身后是小晴好。
三甲招呼小晴好过来吃点心,许久不见的小伙伴一见面就叽叽喳喳。
沈宛静眼还红着,抬头看了一眼田园园很快就别过头,似乎是不好意思。
“你的信呢?”田园园见她两手空空,出声询问。
不说还好,一说沈宛静的脸更红。
田园园吹了吹信纸上的墨水,又道:“不是让你写信了吗?这次叔父可是给咱们开了后门是跟军务一起送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沈宛静脸色难堪,低声说:“表嫂,我,我……”
“你…你别告诉我你不识字啊!”
“认得些,就是平时写的少有些拿不出手。”
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刚拿笔的孩子写的一样。
田园园接过她的信,打趣道:“看来你表哥那手字还是从你们家里遗传的!”说完,将两封信拍在手舞足蹈的三甲头上,“别比划了,快干活去!”
“得令!”三甲将信收到怀里,对小晴好说:“跟我去侯爷那儿玩吧,我师父在湖边下了地笼抓小鱼,你去看看不?”
小晴好先看向少夫人,又看着表小姐。
田园园嘱咐道:“去吧,小心别掉水里了!”
两孩子欢快的跑了,特好见茶壶空了,便提着茶壶去厨房煮新茶,一时间,屋里就剩下田园园和沈宛静。
屋外雨声嘀嗒作响,樱桃树枝叶新绿已是茂盛,树叶里长着不少绿色的小樱桃,雨似乎又大了,天上乌云里滚来几声闷雷。
沈宛静起身将窗户关上,嘀嗒的雨声和雷声,隔着窗子发出闷响。
“你的嫁衣准备好了吗?”田园园问道。
在大周,女儿出嫁时身上所着的嫁衣,是女子及笄便开始准备的,一针一线都需要新妇凭亲手缝制,有些讲究的人家蚕、布料都是自己养的自己纺的。但是现在大多数都是买些布料自己做,对新妇来说嫁衣不止是嫁衣,也是向婆家展示自己女红如何的样品,定然十分的用心,越是华美越显示新妇的心灵手巧。
沈宛静点点头,又转过头看着她说道:“准备好了……表嫂,莫要生我的气了。”
田园园又歪回罗汉床上,“早就不生气了。日子是你过自己过的,旁人可替不了你。”她觉得凉,又把簿被搭在身上。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沈宛静是个外厉内荏的人,若是婆家和善倒无伤大雅。可遇到一个像夏生花一样的家呢,怕不是羊入虎口啊。
“知道,我知道表嫂都是为了我好。可我觉得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是狼窝火坑。也许以后夫妻和睦、公婆爱护、叔姑友善呢,你说,我还需用什么手段!”
田园园看着沈宛静用和孟季长的很像的脸,一脸娇羞的小女儿神态,狠狠打了个冷颤。
当时她像个落汤鸡似的坐在小河时,田园园愿意站出来帮她,多半也是因为这张脸。没办法,这张脸真是让她无法忽略。
“你说的也对。谁不是奔着过日子去的,也不是所有家庭都是尔虞我诈龙潭虎穴,可是岁月静好的又有多少。”
沈宛静笑道:“是没多少,可我眼前便有两个。一是舅父此生就我舅母一人,家中并无妾室通房,夫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二是表嫂生活安逸自在,与我表哥相敬如宾!这难道不是岁月静好!表嫂,你过于悲观了。这世上从来都是真心换真心,难道你我不是吗?”
田园园沉默不语,心中后悔没带她多赶几个聚会了,让她好好听年轻的媳妇都聚在一起说什么,哪个婆慈夫和了,不都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重新在你身上来一遍,最好能变本加厉,才能泄泄做媳妇时的恶气!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最大的感悟就是做人媳妇是最难的,上下多少只眼睛盯着,必须规行矩步方才立着脚。
田园园若是有公婆,未必活的像现在舒服。
沈宛静这般天真,说来还是缺少社会的毒打,从小被捧着长大事事顺心如意,嚣张惯了的,更从未有人教她这些内宅之事。估计那些表姊妹得了母亲的安排也极少与她一般见识,故而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该让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宛静的性格已经养成,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只有自己多经些事情,才能认清自己的处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田园园也不再给她上课了,只愿她得遇良人安稳的度过一生!
言尽于此,她又不听。田园园也没办法,只能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两个丫头你就自己留着吧,以后如何且看你自己造化吧。不是说给你买丫鬟,你看你还要不?”
“有两个就够了吧。”沈宛静欲言又止,其实她心里想让表嫂帮她料理了妍儿。可刚才自己还在信誓旦旦说不用什么手段,真心换真心什么的……最后她叹了一口气,终是没开口。
第二日依然是细雨绵绵,吃过早饭周廷祎的狗腿子月黑就来了,说是来要秦王与田园园定好的东西。
不过她一个字也没动,让特好传话说什么时候她要的东西拿到了才给秦王要的东西,以物换物,反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月黑无法只得回去复命。
得了回话的周廷祎亲自杀到镇远候府,田园园一看这架势只好认怂写了十来句话交差,月黑甩下几张纸回去复命了。
她拿起纸一看,上面是前朝宁姓官员的信息,是一个叫宁与成的官员,他于二十多年前获罪流放三千里,家眷的姓名也写的很是详尽,其中唯有幼子宁阙非,按年纪算倒是和玉楼差不多……玉楼便是那宁阙非。
不过知道了名字又如何,当年知晓他过往的都死在屠城里了,眼下唯有绝情郎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他又要一万两银子才肯告知真相……唉!早知道不去找他了,说不定蜃楼就是依照宁阙非的原型写的,等下册一出来自然就知道。这下他不可能写了,等着自己送银子过去呢!
一万两啊!一万两!她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凑到啊!公库的钱不能随便乱动,等日后赚了钱再说吧,只能委屈玉楼再等等吧!
转眼婚期将至,婚当行将最后的嫁妆也都抬来了,十二抬嫁妆和七大件一共装了八辆牛车,八辆车披红挂彩整齐的排在侯府门外,此时天色将明,幽蓝的天上稀疏的点缀着几个星子。
因着今日不是成亲之日,府里并没有挂红。
田园园开始还以为新郎会来迎亲,海娘子则告诉她新人在成亲前是不能见面,待沈宛静快到梧州时自然会有夫家的人迎亲,若是到早了则先在驿馆等待吉时。
其实像蔡老大经常送嫁,他们在路上就会控制好时间,基本上到达目的地的时辰正好,即不耽误吉时,又不会让新娘子等的时间长。
田园园领着府里的人出来送嫁,沈宛静穿着常服,并没有穿上嫁衣,做好的嫁衣让梦儿提着,待到成亲那日才穿。她自己倒提着一个大包袱,眼角红红的看着她。
“走吧,我去送送你。”田园园温声道。
她点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包袱。
这时,蔡老大坐在头一辆牛车上,对后面喊道:“别打瞌睡了,该走了,别误了时候!”
田园园自己上了辆马车,沈宛静则上了蔡老大提供的马车。此次海伯和三甲会将沈宛静送去梧州,原本定的海纳去。但海娘子觉得不妥,一来他是个壮年男子,二来又是个外男,怕婆家那边介意,便换成了一个老头一个孩子。
三甲一听有机会去外地,高兴极了,拍着小胸脯说保证完成送嫁任务。
今天孟星惟需要上朝并没有在家,海纳也跟着去了,所以两人都没来。
马车晃悠晃悠的走了起来,沈宛静眼泪也落了下来,梦儿见此跟着红了眼圈,妍儿倒是一脸冷漠靠着马车爱搭不理的。
她们是从北门出的城,走了不知多久,车队渐渐停了下来。
离别在即,沈宛静出了马车过来拜别表嫂。
田园园也下了车,脸色有些苍白。望着形单影只的沈宛静,心头一窒,险些哭了出来。
“表嫂,这是我给未来的外甥做的衣服,我身无旁物,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沈宛静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特好连忙接了过来。她又上前一步,忽然双膝一矮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行了稽首礼:“沈宛静谢过表嫂多日的照顾!”
第183章 劫持
“这是我该做的。”田园园眼里噙了泪,连忙弯腰去拉她,海娘子也过来搀扶,待她起来后,三人已是泪流满面。
田园园拿出手绢给她擦泪,笑道:“成亲了,以后当人媳妇了可不能像现在一样,动不动就哭。”
沈宛静眼泪流的更厉害,“表嫂,我对不住你。”
“我还打过你,咱们两清了。你有心了,这么多衣服也费功夫…”
想来前些天不出门就是加班加点的做衣服吧,田园园把金镯子褪了下来戴在她的手腕上说道:“这是你姑母的遗物,我现在给你,希望她能保佑自己的侄女平安喜乐。小晴好!”
跟在后面的小晴好抱着一个匣子走了过来,田园园接过来塞进她的怀里,随后附耳过去:“这是我给你的添妆,放好了。”
匣子里装着一整套红宝石黄金头面,也是田园园婆母的遗物,想必给了她娘家侄女,她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嫁妆是嫁妆,添妆是添妆。沈宛静本来就没几个亲近的姐妹,田园园再不添些实在可怜。
“多谢表嫂,谢谢……”
沈宛静紧紧抱住她,没想到在这短短两个月,她给了自己这前半生为数不多的温暖。
田园园拍着她单薄的背脊,“沈宛静,你记住!我和你表哥是你的娘家,若是日后有人欺负你,我们定然会为你撑腰!”
“表嫂……”
姑嫂俩抱头痛哭,海娘子、特好和小晴好也是泪水涟涟。
等情绪稳定后,海娘子也嘱咐了海伯和三甲,田园园夸他们劳苦功高,回来时会发奖金的。
又说了一会儿,天已经大亮不能久留。在蔡老大的催促里,沈宛静恋恋不舍的和田园园告别,登上马车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官道上除了表嫂她们再无他人,不由地叹息一声钻进了马车。随后她从车窗探出头,对田园园喊道:“表嫂!我走啦!”
还未上马车的田园园遥遥望着远去的车队,泪眼婆娑,若是她有女儿绝对不让她远嫁!
直到送嫁的车队逐渐消失在官道上,田园园她们几人才坐着二甲驾的马车回去。
…………
“咚!”一声,田园园的头重重磕在木头帮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卧槽!”她低声骂了一句,捂住被撞疼的地方。
而后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六哥,这娘们醒了!”
田园园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入眼是浓的化不开黑暗,连一丝光影都看不到……不对,眼睛被蒙住了!蒙的特紧,连眼皮都睁不开!
她被人劫持了!
“你们是谁?”她的双手用绳子绑住了,一边问着一边去触碰肚子,肚子还是圆滚滚的。”为什么抓我?”
在送沈宛静出嫁后,她们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群男人,老幼病残孕根本不是这群孔武有力的男人对手,很快就被制服,接着一个男人拿出一个布巾捂在田园园脸上便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田园园还在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打家劫舍必备神药?
现在她应该在快速奔跑的马车上,外面不时响起鞭打马匹的声音,路面崎岖不平车里很是颠簸,田园园被颠的快要散架,肚子一阵一阵的发紧。
眼下情况不明,田园园躬着腰缩着肚子,用胳膊护住,出声恳求道:“求求你们能不能慢点,我肚子里有孩子。”
车厢里汉子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喘着粗气问道:“六哥,你还有蒙汉药吗?”薆荳看書
车厢外传来另一个男人声音,:“不多了。”
一听要给她用蒙汗药,田园园连忙说道:“求求你们,别给我用蒙汗药,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求求你们,你们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们让我站着,我绝对不躺着!”
“咳咳,要不就算了,咳咳…路还长,还得用。”说完车厢里的汉子狠狠咳了两下,喘息的声音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一股甜腥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六哥道:“别管她,只要不死就没事。九儿,你的伤势如何?”
车厢里汉子似乎受了伤,从他那里传来很重的血腥味,“没事,死不了。”接着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随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一双大手又按在田园园口鼻上,上面有股刺鼻的味道。
田园园的意识又慢慢飘远,耳边传来九放大声音:“海纳那小子,没看出来武功这么好,差点我就……”声音渐渐扭曲起来,接着便什么都不听见了……
此时京城镇远候府书房,孟星看着郑九川,脸色铁青,冷声道:“一个一品夫人在离京城不到十里的地方被人劫走!你们京畿卫是怎么当的差?!前些已经发生此事过为什么没有加强戒备!”
孟长辉驻守边关后,郑九川领了京畿司卫将军一职,负责京城防务工作。
郑九川躬身行礼道:“回尚书,此事确实京畿卫之过,待将夫人救出后,末将自去御前请罪!现在末将已下令全城缉拿劫匪,京城三百里的城镇也在城门设立卡口,一旦有可疑的人立即抓捕。”
孟星惟闭了闭眼,沉声道:“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你给各州各县沿途镇村下发官方檄文和悬赏令,说是京城夫人身怀六甲遭人劫持,若是有人提供线索你郑九川骠骑将军重重有赏!记住,事关重大,不能将田园园事情泄露出去,尤其是千万不能让孟长辉知道!”
“末将明白!”
“还有在搜寻过程除了官道,小路山路你们也不能放过!”
“末将得令!”
郑九川出门时,遇到了胳膊受伤的海纳,两人一颌首便各自忙去了。
两天前,一品夫人小孟夫人与表妹送嫁后,回京路上竟然被人劫走,此次是京城第二次发生劫持案,上次劫持案刚刚解决,两位夫人只是受了惊吓没受什么伤,没想到刚平安两天一品国夫人又被劫持了,一时间负责京城防务的京畿司被推到风口浪尖,直隶上司兵部尚书孟星惟已被皇上连连问劼,若不是他也是苦主恐怕就要降职减薪。
现在京城的贵妇小姐们全部人人自危,足不出户,生怕下一个被劫持就是自己。
海纳刚回来,胳膊上的血迹还未干涸,脸色甚是疲惫。他一进书房,当即跪在地下:“侯爷。是卑职无能,我追丢了,没能救回夫人!”
孟星惟面色沉重,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看来真正的劫匪就是你追的方向。昨日周廷祎的暗卫在其他两个方位都发现了形迹可疑的马车,抓捕后才知道有人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在特地的时间向特定的方向跑,我追的西边也是如此。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我怀疑上一次的劫匪也是冲着她去的!”
自从田园园被劫持后心力交瘁,几乎都没休息。他揉着额头又问:“你与他们交手了?可曾见过劫匪的模样?”
海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交手了,两人皆蒙着脸不曾看到模样。不过两人武功路数让我有种熟悉感觉,我觉得应该是熟人!”他的胳膊被剑划伤,血已经染湿了衣服。
“熟人?”孟星惟从旁边的柜子里拎出一个匣子,走到海纳旁边打开,里面放着棉布、剪刀和一些瓶瓶罐罐。
“小伤,来点止血的就行。不过那人被我刺伤了胸肺,若不好好医治恐怕活不太久!”海纳自己拿了瓶止血的药粉洒上,看着孟星惟道:“应该是见过,但是不熟,所以我不确定是谁!看他们逃窜的方向是往南边去的,也不排除是掩人耳目的行径。”
“知道了,你休息去吧。我去找周廷祎一趟,看他那边有没有新消息!”孟星惟叹道:“兹事体大,若是有人劫持她为了要挟长辉。而长辉为了田园园离开西北恐怕便会落入圈套,到时西北必乱!陛下让我不许公布长辉媳妇的真实身份,私下又把他的羽林卫放了出去。”
血已不流了,海纳拿起棉布给自己包扎,但是伤的右手,左手笨拙的缠上棉布,又叹道:“皇帝陛下竟然如此关心少夫人!”
孟星惟接过他手里的棉布,冷声道:“他不是关心少夫人,而是防着孟长辉!西夷虎视眈眈,长辉是不能动的。这便是假借郑九川夫人的名字的原因了!”
海纳的伤很快包扎完了,他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去秦王府。既然你打伤了那贼人,辖下医馆也得注意,还有当天同去的下人都扣下了,你休息完记得审问。我去了!”说完,孟星惟离开了。
海纳将药箱放回原地回去休息了。当天接到少夫人被劫持的消息后,他便和侯爷一个往南一个往西,兵分两路前去寻找。他在路上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一路追寻,直到天黑时追上了劫匪,一交手便发现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纠缠许久还是被他们二人跑了。
他在后面不吃不喝的跟了一天,最后还是跟丢了,此时又累又饿。
刚出洗秋阁就看到自己老娘和刘厨娘,相扶着走来,两人眼圈又红又肿,不知道哭了多久。
一看到他,海娘子抓住海纳的胳膊,正碰到伤处,大男人也忍不住的痛呼了一声。
“大子,你没事吧!胳膊怎么伤了?”海娘子这两日眼睛都快哭瞎了,往日乌黑的头发也有了些许斑白
“没事,小伤。你们怎么来了?”海纳强忍着胳膊的痛,沉声问道。
海娘子一想起下落不明的少夫人,老泪纵横。那日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她们老的老,小的小,孕的孕,哪里是那群悍匪的对手。等她从昏迷中醒来后,发现田园园不见了踪影,她叫醒其他几人,先让二甲驾车回去报官,而她们几个则外地附近搜寻起来,可惜田园园就像蒸发了一样,遍寻不得!
“少夫人呢?你有没有带回来?”
海纳扶住海娘子,劝慰道:“现在已经往各府各县下了檄文,全国都在找少夫人,很快就能找到少夫人了。娘,你回去休息吧!”
“大子啊!”海娘子哭的嗓子嘶哑,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你让侯爷一定要找到少夫人啊!她还怀着孕啊!长辉还在给大周守边啊,他都不知道呀……”
其声悲泣,闻者落泪!
田园园这次不知道昏了多久,再次醒了过来,眼睛还蒙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马车还在行进,身子底下传来轰隆隆的震动感,她口干舌燥而且饿特别难受,这两人光顾着赶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田园园的后脑勺传来钝疼,她不由自主呻吟一声等头疼过去后,有气无力道:“能不能给点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那个叫九儿的大汉看到躺在马车的女子苏醒过来要吃的,刚张开嘴就被空气呛了一下,咳出些血沫子,他颤抖着将嘴边得血迹擦掉,看着手里的血愣住了,直到女人再次出声。
“拜托,给我点吃的和喝的,我真的很渴了……”田园园蜷缩着,心里虽然很害怕,可是渴的滋味更难受。
九儿拿起手边的水囊打开盖子,瓮声瓮气道:“我给你水,但是你别想使什么小聪明!”
田园园的嘴唇已经干裂,无力的笑道:“大哥,我大着肚子,眼睛蒙着,双手还捆着,我怎么使小聪明啊!”
九儿一想也是,但他也没想着把人扶起来喂水,就直接对准她的嘴倒去,水一流出来,田园园刚喝一口,其他的水来不及吞咽就直接从鼻子灌了进去…
“咳咳咳……”田园园差点就被这人给呛死,咳的撕心裂肺,肚子一阵一阵的发紧。
九儿见她咳的厉害,想给她顺顺背,可是突然提不起气来,胸口一热又流出血来。
外面驾车的六哥听到马车里的动静,询问道:“九儿,怎么啦?发生了什么?”
九儿想回答他,可是张了张嘴又沁出一口血沫来,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田园园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对马车外的六哥小声地说:“你朋友那里有血腥味。”饿了许久,她也提不起气来,怕他听不清又使劲喊了一声:“你朋友快不行了!”
第184章 九儿
“吁~~”六哥拉紧缰绳,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股湿冷的空气进了车厢内,冲淡了浓厚的血腥味。
“九儿,小九!”六哥叫了几声,随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股辛辣的味道。没多久,叫九儿的汉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六哥…我没事…任务要紧。”
六哥声音有些焦急:“不行,我刚给吃了你三哥的秘药,你现在吊着一口气,咱们只能先转道江州找三哥去!”
九儿无力道:“六哥,我没事……我身体一直很壮,这点伤一会儿就好…好了…”
“不行!听我的!”
“…大哥常说……任务第一……六哥,不要,感情用事……”
两人你推我往磨磨唧唧,再说下去人就真死了!
田园园听的火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插了一嘴:“人命大于天,任务再重要能有人重要?人活着要什么任务没有?人死了这才是什么都没了!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两人一起执行任务效率更高!”
两个男人望向半抬身子对着另一边空气振振有词的女人,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六哥道:“她说的再理,你躺好,先去江州!”
“我…六哥…的…”
田园园急了,这又走了她还没吃饭呢,“等等,六哥你先把我的手解开。你弟弟这般凶险,万一路上有什么不对我还能照顾他呢!你说是吧!”
“……”六哥第一次见到主动帮劫匪忙的人票,脑子一时有些短路。
九儿本来脑子不够用,这时候更是傻眼了。
田园园以为他们不同意,连忙又道:“我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要怕也是我怕你们两个男人才对,你们还犹豫什么!怕我跑了,你看我跑的动嘛!”
六哥略微思忖,小九危在旦夕确实需要照顾,于是解开了田园园手上的绳子,九儿一把抓住他的手,艰难地喘息道:“不行…呼呼…万一跑了呢…呼呼”
九儿,九儿,你也太小心了吧!是不是男人啊!
“荒郊野岭,她一个怀孕的妇人能跑哪里去,还有你确实需要照顾!”
没错,还是六哥你有见地!
手上的绳子渐渐被松开,田园园迫不及待地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随后把眼睛上的布带解下来。眼睛被绑住了许久,她没敢立刻睁眼,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光线的强弱可能会伤害眼睛。此时眼皮里映出通红色的光线,她适应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睁开一条小缝,又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谁知眼睛一痛立刻又闭上了,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
“你是瞎子?”六哥问道。
你才是瞎子,全家都是瞎子!田园园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带笑,“我眼睛许久不曾睁开,需要适应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你们能给我点吃的吗?我饿得不行了。”刚才那水虽然差点把她送走,好歹也喝了些。
六哥将马车角落的干粮给了她一些,田园园接过来摸了摸应该是个干饼子,她放到嘴边啃了起来,又干又硬,只能放在嘴里用口水浸软后才能吃。唉,有吃的总比饿着强。
“你把我弟照顾好,若是他有什么不测,你也别想齐整的活着。”六哥撂下狠话。
田园园咽下嘴里的干饼子,真诚地说道:“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把他照顾好好的!”
六哥很满意她积极合作的态度,探回身体继续行进。
等把干硬的饼子吃完,田园园的眼睛也适应了车厢里的光线,这个马车不大,两人就把车厢填满了,而且车厢是半封闭的两侧都没有车窗,唯一的出口就在前面。真够严实的!前面坐着驾车的六哥,从车帘抖动的空隙间能看出外面天气不太好。
“你,呼呼,你看什么,想,想怎么,跑…“九儿半倚着车厢的,粗壮的大腿挡在车门口,一副想要出去从我身体过去的样子。
他是个健壮的汉子,长的十分魁梧,粗眉大眼还有一个宽宽的屁股下巴!
“没有,我这样就是让我跑,我也跑不动的!”田园园换了个姿势也半倚在车厢,看他脸色惨白好心提醒:“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是少说点话吧!”
九儿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田园园立刻往里挪了一下,接着又护住胸口,谨慎的看着他,“你都这样了,还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心想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再说都快上西天了,还想临死前逞一下雄风?!
九儿气结,嘴唇蠕动两下,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番竟然昏过去了。
“不会死了吧!”田园园嘀咕了一声,将手指放到他的鼻子下,还好,虽然微弱但是还有气,于是对外面的六哥喊道:“你弟弟睡了。”
他撩开车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将手指放在小九的鼻子下面,见人确实睡过去了,忙不迭的转回身去驾车,从头到尾都不拿正眼看田园园。
她眉头一挑,别说这六哥长的还挺帅,长剑眉单凤眼,鼻直口阔,皮肤雪白,冷冷看人时颇有几分冷血杀手的感觉。
算了,长的再好看也是劫匪。她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好看的都有毒!
她倚着车厢抚摸着肚子,感受肚皮下偶尔传来的胎动。心里将眼下的现状分析了一遍劫匪身份不明、动机不明、目的不明,唯有昏迷前九儿说过海纳那小子如何如何,看来是认识或者见过。
九儿现在昏睡过去,头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脸色和嘴唇都苍白极了,一丝血色也没有,悄无声息半躺着看起来有点像死人。
田园园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目光。她又觉得渴了,伸手够来水囊打开喝了几口,水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放太久的缘故。
吃饱喝足了,她放软身体躺了一会儿,躺着躺着又想上厕所了,忍了一会儿后实在忍不住了,便越过九儿的身躯,撩开布帘对前面的人影喊道:“老师儿,我要上厕所!”
六老师只是回头冷漠的看着她,喝道:“进去!”
田园园觉得膀胱要爆炸了,怀孕的女人本来就尿急,马车又不停的颠簸,更加剧了膀胱和尿液的碰撞,箭已在弦上
“我要解手!!你赶紧停下!”
老六这次连头没回,继续驾车赶路,还狠狠地抽了马儿一鞭子!
田园园捂住肚子破口大骂:“你还有没有人性!我郑重警告你,你再不停下我直接尿了,到时候你的马车上和你弟弟身上都是尿了!”
“吁~~”威胁生效,老六将车停了下来。
田园园因为惯性差点怂出去,幸亏眼疾手快的把住车帮子。
老六转身看她,一扬头,冷声道:“赶紧去!”
“好好。”
田园园赶紧下了车,这是条土路,附近长了不少半米高的草,放眼看去不是树林就是矮山,没有半个人烟。
“磨蹭什么呢!”老六也跟着下了车,走了过来,眼神冰冷,“赶紧去!”
“我这就去!”
草丛就草丛吧,总比尿裤子强。田园园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老六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就在那儿!”
“……”田园园的位置离他也就四五米,她一脱裤子这男人不就什么都看见了……
“赶紧!”老六再次催促道,目光已经不善。小九危在旦夕,他没有多余的时间陪这个贵妇人玩什么过家家,说完他转过身去。
田园园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冷冰冰的声音再次传来:“别在动了,除非你真想尿裤子!”闻言,她只好就在此处解决。
这里人烟稀少,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即使侥幸逃掉,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去,她只得暂时打消逃跑的念头。
马车再次飞奔启程,田园园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团成一个虾米就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马车顶上传来雨点砸落的声音,开始是断断续续,后来是哗啦哗啦,偶尔来一阵电闪雷鸣。
今夜的雨格外大,他们走的路不是官道,就是一般的土路,一下雨全是烂泥,马车几乎寸步难行,再说马不吃不喝跑了一天,这会儿任由老六怎么抽打就是不肯走一步。
忽然银蛇裂天,天空亮如白昼。老六看到不远处有个林子,便下了车将马牵了过去,把缰绳系在树上后,也跳上马车进车厢休息。
马会累,何况血肉之躯呢!
老六浑身湿透直往下淌着水,若是这样进马车,九儿身上湿了恐怕发热,于是他将衣服脱下拧半干后赶紧套上,钻进了车厢。车厢是用特殊材质做的,防水防雨不怎么透气,所以整个车厢里依然很干燥,甚至还很温暖。
他看到田园园蜷缩在角落睡的正香,九儿也还在昏睡着,老六在他额头上一探正常温度,又拿起水壶喂给他些许水,还小心调整他的姿势,让他睡的更舒服些,这才抱着双臂睡去了。
车厢外雷雨大作,银蛇肆虐,看这雨势短时间不会结束。
田园园是被臭味熏醒,她开始以为是身边两位大哥放屁或是脚臭味,可那味道有点像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越闻越上头,熏的脑仁疼,不由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老六也被臭味熏醒,冷漠的目光落在田园园身上。
“你看什么?我可没放屁!”被他目光冒犯到的田园园不满说道:“你最好看看你弟弟,是不是他的伤口腐烂了!”
话音未落,老六的脸色都变了,他连忙拉开老九的胸口的衣服,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伤口两侧肿的高高的,而伤口则是不正常的灰白色,天气热再加上没有处理伤口,不化脓才怪,这不伤口感染了!
“真是奇怪,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赶紧处理一下就急匆匆上路,这不是把生命当儿戏!”田园园捂住鼻子小声地嘀咕着,老六转头看她,眼神阴鸷,“你说什么?说来听听!”
真是又菜又逞强,田园园想扇自己两巴掌。她讨好的笑了笑,又劝道:“你弟弟伤口感染都化脓了,危在旦夕,你得赶紧就近找个城镇看大夫去,就他现在的样子根本撑不到江州了!”
老六二话没说出了车厢。在他撩帘子的瞬间,田园园看到外面阴沉沉的,似乎还要下雨。
马车再次启程,似乎更加颠簸了。
路上,老六吩咐道:“角落有干粮和水,你喂我弟弟吃些。”
田园园找到干粮和水,九儿浑身通红像只熟透的大虾,伤势感染已经引起了发热,搁在现代都是比较棘手病症,何况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呢!
这个叫九儿的劫匪凶多吉少了!
她拿了半个干饼子掰碎,一点一点的塞进九儿的嘴里,又拿起水囊给他灌了一汽,还好他还有意识知道张嘴吞咽,所以多少吃进些。
田园园从怀里拿出手帕帮他擦掉前襟上饼渣和水渍,擦着擦着不禁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没过多久,车子就停下来了。
老六掀起车帘冷冷的看着她,警告道:“不许发出声音。若是你敢呼救,我不介意拔了你的舌头,挑断你的脚筋!”
田园园立刻点点头,劫匪就是劫匪,一言不合要杀人的。
外面传来一个老妇人声音:“这位壮士有么事吗?”她的口音和京城的人不一样,应该出了京城的地界。
老六说:“大娘,我弟弟突发重病想问问附近有没有大夫?”
老妇人道:“呀,你们来着了。这方圆几十里就俺们村有个赤脚郎中,他住在西头,好认就他一户,门口晾着不少药材。你可以到他那儿问问能不能治。”
随后马车继续前进,过多久又停了。
这是个穷困的山村,和田园园生活过的田家村有一拼,村里第一次来了马车,闲来无事的村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看热闹,等老六将马车停到赤脚郎中门口时,后面跟着不少村人。
老六见此转身进了车厢,随后拖着九儿出来去看病。
而车厢里的田园园软软的躺在最里面,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老六这家伙怕她见人多生事,竟然直接将人打昏了!
第185章 老焦
夜幕降临,四周黑魆魆的,偶尔从林子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其声凄切刺破了夜色。
昏迷的田园园嘤咛一声苏醒过来,此时车帘已经掀开,几步开外燃起了火堆,老六前面有个砂锅,咕咕嘟嘟煮着什么。九儿躺在她旁边,赤裸着上身,胸口包裹着棉布,看手法应该是经过专业人士包扎过了……不过他身下垫着一个棉被,还枕着一个枕头?!这些是哪里来的?
她看了眼自己身下光秃秃的车板,又硬又硌,心里头问候了几句两位的祖先大人,随后缓缓爬了起身,这时头发突然散落下来……昏迷前头发明明还被簪着?!她赶紧摸了摸头发,光秃秃的,原本戴在头上的玉簪和步摇都没了,连耳坠也不见了!!
田园园恶狠狠地看向老六,应该是她拿自己的首饰付款了!“不要脸!”形势比人强,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准备起身一车解决内需,忽然后脖颈猛地一痛,“嘶!真是个禽兽!”那家伙一上马车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手刀,小心的摸了摸脖子,果然肿的老高。
“你个老六!老娘诅咒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过来!”老六突然说话了。
吓得田园园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回道:“来了,来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像他家养的狗,温顺又听话,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下了马车,她走到老六的对面,挠了挠头顶,头发几天没洗了,痒得很。
老六递来一碗药,冷声道:“给我弟弟喂药。”
“……”田园园看着他手中的碗,火堆上的砂锅,他身边的麻袋,九儿身下的被褥和枕头…这些昏迷前都不曾有的,看来都是拿自己的首饰换的。
他冷冷地催促道:“赶紧!”
田园园没接,“我要解手,快忍不住了!”真把当丫鬟用了,泥人还有三分性呢!
他冷冷地看着她,田园园也冷冷的回望过去。
“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只要把你活着送到地方我便完成任务了!”老六暗含威胁道。
田园园默默接过药碗,笨拙的爬上马车去伺候九儿大爷。
喂完药,她将碗还了回去,随后她独自向林子里走去。
“再走五步。”身后传来老六没有感情地声音。
五步?田园园对天翻了大白眼,还是走了五步,正好前面有两棵茂密的灌木,
解决过问题后,田园园走到火堆旁边,砂锅里传来食物的味道,“你这是做晚饭吗?”说完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又随手找了根树枝将头发绾住。
他盯着砂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刚才就是给瞎子拋媚眼自找没趣。
田园园眼巴巴的望着砂锅,这两天吃不饱吃不好,还因为没有摄入足够的蔬菜而便秘了,不知道这家伙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掀开砂锅盖,里面是锅煮面饼……田园园含泪吃了两碗。
吃过饭,老六就将田园园赶上马车,锅碗瓢盆随便一收,火一灭,再次上路。
这人跟个铁打的,白天晚上的赶路,走的还都是人烟稀少的小路,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家,每天只能下车一次,吃饭休整上厕所。晚上看月色,月色好连夜赶路,不好就走的慢些。
他做饭实在难吃,田园园表示她可以做饭,但是老六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我行我素的做水煮面饼,压根不想浪费时间改善伙食。
如此过了三天,九儿已经能吃饭了,但是他的感染仍然在恶化,溃烂化脓,腐烂的臭味吸引来苍蝇,未防止他的伤口里生出苍蝇宝宝,老六命令田园园给小九赶苍蝇,还得给九儿换药,清洗伤口等。
每次清洗伤口时,都要先将脓液清理干净,随后撒上赤脚郎中开的药粉,再包扎好。不知道是不是药不对症,伤口根本没有愈合的现象,九儿也是时醒时睡,大多时候像个死人一样没啥知觉。
直到有天换药,田园园在九儿的伤口上看到好几条白白胖胖的小蛆蛆……
老六就跟打了肾上腺素了似的,驾着马车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休息,一路狂奔着,像条不眠不休的疯狗,直到快进江州时倒霉的马儿口吐白沫轰然倒下。
当马倒下时,老六已将缰绳割断,故而马车没翻。
田园园见马不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甚至很高兴,没日没夜的赶路实在太累了。她人现在又脏又臭,肚子总是发紧很是难受。疲惫的靠着车轮,她幸灾乐祸的想:马死了,看你怎么办!
结果下一刻,老六拉起右边袖子露出精致的袖箭,冲天射了一剑,随后就是“啾~~~”声音极是刺耳,到了最高点后“啪”地一声炸开了!!
……卧槽!为什么袖箭能射出信号弹啊!田园园震惊不已!
一个时辰后,他们所在的地方来了二辆马车,为首的马车走下一个笑眯眯的年轻男人,他和老六低声说了什么,便向田园园走了过来。
“我嘞个去!你想干什么?”田园园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惊恐的喊道:“你不要过来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作案工具再次捂住了她的口鼻。
卧槽!不讲武德的家伙们……
不知道在江州呆了多久,田园园整日昏沉沉躺在房里,脑子里眼睛里都是大朵大朵五光十色的花团,像是喝多了的酒鬼。
这群人给她下了药,每日会有专人喂她吃饭,喝安胎药,甚至还清理便溺秽物。
直到九儿的情况好转,老六准备带人继续赶路,他们这才没有继续给她下药,将她抬上了马车后,眯眯眼男嘱咐老六每天都要给她喝安胎药,安胎药已经准备妥当就在车里。
老六此次的目的地在肃州,江州离肃州约有三个来月的路程。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与腹中胎儿恐怕撑不到一个月,眼下母体非常很是虚弱,若是再流产恐怕会一尸两命的,介时老六和小九任务将面临着失败!
对于他们的组织来说,失败意味着死亡!
田园园不知道那个笑眯眯的人给她下了什么药,十分担心那药会对肚子里的宝宝造成什么伤害。
她抱着肚子蜷缩在车厢角落里,提不起精神来,车厢的隔音效果不错,外面人说话只能听到嗡嗡声。
这群劫匪给她换了身粗衣布裙,头上只插了根木簪,像是普通人家的妇人,再加上她自己神色恹恹像极了一个饱受婆婆摧残的苦命媳妇。
她换了一个姿势,这群人比老六心好点,知道给她身下垫了褥子和枕头,比平时硬梆梆的车板子强多了。
车厢里还多了不少东西,锅碗瓢盆、衣服、药材等日常用品一应齐全,看来老六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是不准备进城。
九儿则留在老三这里治疗,他的伤过于凶险,没有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所以换成一个中年大叔跟着老六。
老六称呼中年大叔为老焦,他年约四十来岁,个头与田园园差不多,长的尖嘴猴腮,偏偏在眉心位置长了颗美人痣,看起来一点都不搭,又怪异又突兀,白瞎了那颗美人痣。
一进马车,他的目光就落在躺在角落的田园园身上,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眼神猥琐。虽然她长的一般般,好歹是个女人,干他们这行染指女人质是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美人,哥哥来陪你了。”他探过身体想要摸一把先过过手瘾,等出了城再好好享受享受。往日里那些个女人质吓得跟鹌鹑一般任由他施为,就是贞洁烈妇打上几顿后也乖的跟个猫似的。
尤其是这个人票,听说还是个大官的正房夫人,死前伺候他也算是物尽其用,感受一下当官老爷的滋味了。
“嘿嘿……”眼见咸猪手摸了过来,田园园一把抓住他的手。
她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一个有道德、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想侵犯凌辱!那么眼前这个龌龊男,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面对畜牲,退,他变本加厉;刚,她有尚方宝剑!
感受到手上的柔软,老焦笑的更是猥琐,“夫人,别着急等我们出了城再好好温存。”
温存个你妈!!田园园吭哧一口咬住了他的爪子,拿出吃鸡爪子的力气死命的咬住!本想一口就把他的手咬断,可是内心的善良让其犹豫起来。说真的有点下不去嘴的说!
“啊~~~”老焦顿时感觉手上传来刺骨的剧痛,大声惨叫起来:“放开!你这个毒妇!”
田园园恶狠狠地看着他,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她的尚方宝剑就是不能让她死,那么就跟他刚!
老焦眼见她不松嘴,手上也是越来越特痛,恶从胆生,捏起另外一只拳头就向她的头脸招呼去,拳拳到肉。可田园园就是不松口任他捶打,很快血从她鼻子里、嘴里涌了出来。
此时车厢外的人听到惨叫声纷纷了走过来,老六黑着脸跳上马车,一撩车帘就见老焦在殴打人票。
“你在做什么!!住手!”老六上前拽住老焦的后领就往外拖,谁知他惨叫一声,“我的手指!!”
老六这才看到他两根手指被田园园咬着,她的鼻子喷涌着鲜血,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似乎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你松开!”老六冲田园园喝道,伸手去掐她的下巴!
她才不松呢!这男人就是畜牲,既然咬了就得让他残废掉!田园园看着即将伸过来的手,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再不顾及直接用尽全力一咬接着再狠狠一撕,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她的嘴里顿时涌入了温热的鲜血,接着也多了两根手指。
鲜血从老焦断指的地方喷涌而出,他看着少了两根手指的手掌,惨叫连连,“啊啊啊啊……”
老六晚了一步,恼怒地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噗!”他的手劲很大,田园园被打的吐出一口血来,嘴里的东西也吐了出去,望着血沫里躺着两根手指,她抬起头咧着满嘴的血,笑的极其痛快,怒骂道:“人渣!”
“我要杀了你!!”老焦单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活劈了这个女人,然而下一秒,却被老六单手拖走了。
“你松开我!!我要杀了她!!”
老六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任务目标死亡呢,只是沉着脸往外走,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最后从牙关挤出一个字:“走!”
“放开!老六!你小子放开!我要杀了她!!!她把我手指咬断了!!”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被拖走了。
活该!田园园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迹,捡起车厢上的手指扔了出去,车厢里血迹斑斑,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
没多久马车一震,老六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刚才的衣服沾了些血,便换了身黑色劲装,他手里还端着水盆和帕子。
田园园以为他是给自己洗漱的,结果人家只是过来擦车厢的里血迹……
车一擦完,他又出去了。没多久又端了盆清水放到车厢上,随后又放了套新衣裳。
田园园怀疑盆和帕子就是刚才擦车用的,可是没有证据……
等她洗漱完换好衣服,老六将衣服和盆拿走,没多久再次进了车厢,紧接着马车晃动起来,看来外面来了新人驾车。“驾驾”外面的男人挥舞起马鞭他,们再次启程。
……
这里似乎是个县城,她坐在车厢里能听到小贩的高声叫卖和其他嘈杂的声响,虽然隔着马车听得不真切,但是那小贩叫的很大声:“卖桃子,好吃的甜桃!”十分卖力,真是个好员工
走着走着,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外面驾车的男人说道:“前面有捕快!”
老六道:“走慢点,别慌!”随后,他又看向车厢里面的女人,冷声道:“别出声,要不然拔了你的舌头,挑了你的脚筋!”ζΘν荳看書
有没有点新意啊!田园园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捂着被打肿的脸颊,虽然挨了一顿打,可是咬掉了畜牲的手指,不亏!
老六冷笑一声探过身,一把掐住她的脸,低声道:“你别觉得我在说笑!”
经过老焦的事情,田园园就意识到这群人根本就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牲,游离在道德和法律之外的杀手。
第186章 组织
田园园看着他道:“是有人雇佣你们抓我的吗?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只要你放了我!”
老六虽然冷言冷语,但一路上却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相比该死的老焦说不定还有点人味,说不定能看在钱的面子上放了自己。
她想得真天真。老六只是冷冷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低喝道:“安静!”
这时,外面的人低声说:“来了!”
老六挪到田园园跟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按!田园园刚经过老焦的事情,正是敏感,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男人在离她很近,口鼻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上:“别动!”随后就感觉到后腰被一个硬物抵住,她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动。
此时,外面传来捕快的声音:“停下,例行公事!把帘子打开,我们检查一下!”
“各位捕快大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驾车的男人问道。
有捕快喝道:“叫你掀开就掀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驾车的男人陪笑道:“小的这就掀开。”说完却没有人掀帘子,隔着车帘听到那男人似乎说了什么,之后捕快的声音的缓和了几分,“咳咳,我们也是听命办事,前些日子京城大官夫人不是被劫走了,现在到处都在搜查可疑的人呢!我们看看没什么事就走了!”
车帘这才被掀开来,捕快探头一看,只见里面有个白净的男人和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那女人腹部还高高隆起着,似乎是个孕妇。
不过这女子长的很不起眼,是个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像檄文里说的大官夫人。
“他们是谁?从哪儿来的?又去哪儿?可有路引?”那捕快转头看向驾车的男人。
驾车的男人长的十分普通,掉在人堆里看不清脸的那种,而且皮肤粗糙,脸上长着不少青春痘。
那男人笑道:“这是我兄长和嫂嫂!我们从三河城来的,我嫂嫂前些年得了恶症脑子不太正常,我们听说江州的大夫妙手回春,这才不远千里赶来。”
江州有盛产名医御医,故而寻医问药之人甚多。捕快打量着老六和田园园,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问道:“既然你妻子生了恶疾,身怀六甲,你们又为何毒打她?”
老六冷声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妻子平时看起来如同常人一般,可一发起病便会到处咬人!就在刚才不久还在杏林医馆把人给咬了,若是你们不信,大可去问问!”
那捕快听他说杏林医馆,刚才就听说那里有疯子咬人,还把人的手指给咬掉两根,想来就是这家人了。于是心里信了几分,转头问驾车的男子:“路引呢?”
驾车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三张路引,路引下还有一个钱袋。捕快接过路引,不动声色的将钱袋收了起来,自己看了一遍路引没什么问题,又给了同伴。
同来的捕快点点头,“嗯,路引没问题。”
那捕快看到钱袋的份上,多说了两句:“你们兄弟带着孕妇进城少不了被盘查,檄文上被劫的官夫人也身怀六甲。”
驾车的男人接回路引笑道:“既然是官夫人,肯定是貌若天仙,哪里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比的!”
“谁说不是么!”捕快挥挥手,“走吧,走吧!”
“谢谢,谢谢,两位大人!”
车帘被男人放下,他挥了一下鞭子,马慢慢走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江州城辖下一个小县城,虽然收到了上面下发的檄文,但是巡查的捕快们做做表面文章,随便找人盘查询问,偶尔遇到怕惹事的人家还能利用职权赚点外快。
两个捕快看着马车渐渐走远了,其中一个捕快忽然说道:“张哥,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打的女人,好叫咱们认不出来?”
姓张的捕快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两个钱袋,撇了撇嘴:“瞧见没有,他给咱们两个钱袋!这可抵得上咱们大半年的工钱了!就是那女人是上面找的人又如何!你以为咱们真找到了,那赏金能到咱们兄弟手里?别傻了,肯定是县太爷拿着邀功去了,到时候哪有咱兄弟什么事啊!记住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听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吃几年公家饭就是不一样!”另一个捕快赶紧拍马屁,随后又道:“我看也是,马车里那女人长的比县太爷的大房夫人还普通,哪有那么丑的官夫人嘛!给我我都不要!”
“嘿嘿,管她是不是。咱哥俩找地方喝酒分钱去!”
“听哥的!”
县城城门口也有关卡,驾车的男人什么都不多就是贿赂人的钱袋多。即使有那耿直的捕快掀帘检查,也被田园园调色盘的脸和旁人添油加醋说她有疯病给劝退了,因而顺利出了城。
一出城,老六将抵在她后腰的匕首收起来,他翻过一边坐好,双臂一抱闭目养神。
田园园狠狠白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劫匪就是劫匪,长的白净也是个大老粗!
驾车的男人掀开车帘,回头笑道:“六哥,其实咱们就是进城也没事,我看任谁也不信这女人是个官太太,哈哈,实在太丑!”然后毫不掩饰的嘲笑起来。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长的像只癞蛤蟆一样。田园园长出一口气,生命第一,生命第一。翻过身笑着附和道:“没错!我长的确实丑!就是我跟人家说我是什么一品夫人也没人信的,咱们就该进城走才对!小哥,你这提议真是太正确了!”
“唉!你这女人心胸的倒不同其他女子。”男人瞟了眼前面的路,见没什么问题继续回头说:“你居然还把老焦的手指给咬下来了,真是厉害!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怕他打你吗?”
“不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任人宰割,但是我亦不想被欺负。”田园园倚着车厢坐好,扫了一眼老六,问道:“你们呢,都像老焦一样吗?”
男人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我比他挑一些。”
老六睁开眼冷冷望着她,“若是担忧你的贞洁,大可放心,我二人不是随便的男人。”
“……”田园园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每次替九哥干活我都不想干,唯独这次真是有趣!”男人手舞足蹈的,一脸的幸灾乐祸,“你这女人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哈哈哈…”
这么爱笑笑死算了!田园园恨恨翻过身,再也不想看到两人!
男人笑够了,问老六:“走官道吧,这破路太难走了,晚上还得露宿荒野!你是皮糙肉厚的无所谓,可我细皮嫩肉怎么受得了!”
田园园差点笑喷了,她好像听到一只赖蛤蟆对青蛙说它天天做美容皮肤光滑无比……
“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以为所有的捕快都是酒囊饭袋吗?刚才三哥得到消息说羽林卫和秦王的月卫都已经出动,你觉得城里还能去吗?”
“真的假的?!羽林卫和月卫?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两人的目光落在田园园的身上。
羽林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只听命于皇帝的私人军队,他们的出现代表着皇权出动,所到之处官员俯首听令。而月卫,是秦王私下里豢养的暗卫,从不在明面上活动,只做些暗杀的任务是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杀手。
老六所在的组织叫噩梦,是江湖有名的杀手组织。他们和月卫不同,不为一人卖命,而是为钱卖命!只要出的起价钱,便能如你所愿!
田园园这一单就是有人花了大价钱找噩梦干的。
老六道:“查到咱们头上是早晚的事情,早点完成任务才首要目标。小十,客栈就别妄想了!”
“知道啦!”小十拉长了音回答,若是不看他的脸光听声音,挺像和高远差不多的少年人。
马车出了城速度就加快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小十的驾车技术更胜一筹,田园园躺在马车里几乎没感觉到剧烈的颠簸。
而且老六每天都会给她煮上一碗安胎药,她发现自打喝了药后,肚子发紧的次数慢慢减少了。
田园园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也有多余的心情思考现状。不过这两人口风很紧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参考信息。结合两人只言片语,自己之所以被劫持是有个大冤种花了很多银子请他们做的的,眼下目的和动机依然不明。
天气越来越热,一到中午不怎么透气的车厢像是一个大蒸笼,烘的人汗流浃背。
田园园被困在马车中,已经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被劫持后已经过多少天。
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田园园身上原本养的肉膘这会儿早就消耗光了,整个人面黄肌瘦,形销骨立,越发得肚子大了,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磨盘安了个圆规,只剩下四脚伶仃。
两个劫匪都是男人,粗糙惯了,只道她官太太身娇肉贵吃不了苦,故而也没太在意。
这几日雨神大驾光临,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山路泥泞难行,老六和小十轮着推陷在泥里的马车,堪堪行了十来里地,车轮又卡进了泥坑里的石头里。两人只好冒着大雨出来推车,老六在后面推,小十在前面拉,谁知一使劲竟然把车轮上的辖给撞断了,马车随着惯性走了几步,车轮脱落下来,滚了几圈倒在泥地里不动了。
没有了辖,车轮没办法固定在车轴上,不固定住马车就没办法继续前进。
大雨倾盆,四周都是山林矮坡,来的路上方圆十里都没见到什么人家。
老六和小十决定一人留守,一人前去寻找村庄,两人推让半天,最后小十无奈留下,老六披着唯一的蓑衣出去探路。
大雨砸在车棚山上发出密集的闷响声,突然一个炸雷在头顶猛地炸开,震耳欲聋!
田园园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们要把我送哪儿去?”
小十正撩着帘子一角朝外张望,听到她的问话下意识的回道:“肃州安平…”说完,才意识到这女人居然在套他的话,猛然回过头凉凉地望着她,“呦,你这女人长本事了!”
“过奖,过奖,我就是随便问问。”田园园讨好地笑笑,“我就是知道目的地又如何,我也逃不掉的!对不对!你俩把我看的像是什么稀世骨头,就是掉一根头发你们也是了如指掌!”
小十放下车帘,他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雨滴顺着发尖滴在车厢上,眼神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阴鸷,“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骂我和六哥是狗。”
……骂你咋地啦!要是有能力我还想把你们捅了呢!
“你听错了。”田园园敷衍了一声,肚子里的宝宝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她的无奈,突然动了两下,“哎呦!”她皱着眉头捂住肚子,表情很是痛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觉得小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小十沉声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装的吧!”
“我肚子疼!”她的肚子再次阵阵发紧,小心的躺回被褥上。田园园闭上眼睛慢慢呼吸着,心里默念着:没事,没事,我没事……
“你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小十虽然执行过不少刺杀任务绑架人质的任务,可是劫持孕妇还是头一遭,而且对于他们来说田园园是非常重要的任务目标。
她转过头来脸色煞白,小声地说:““不太好,你给我煮些安胎药吧!”
“哦,哦,好,你坚持住!”
他慌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在包裹里翻找安胎药,平时这些都是老六负责的,他这个甩手掌柜还真不知道安胎药长什么样!
“你找什么呢?”田园园见他在那儿乱翻东西,不明所以的问。
“安胎药啊!你不是要我找安胎药吗?”
“大哥,就在你屁股后面的麻袋里!”
小十转过头,果然在靠着车门的角落里有个麻袋……从麻袋里拿出安胎药后,他茫然望着车厢外的雨幕,这下着大雨怎么煮啊?转身对田园园说道:“要不,你直接吃?反正药效都一样?”
“………”你是智障吧!
第187章 修车
突然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隆”上空又响起一声炸雷。
老六顶着暴雨跋山涉水终于回来了,身上穿着蓑衣浑身也湿透了。他跃上车辕伸手掀开车帘,车内里的人瞬间望了过来。
小十眼前一亮,“六哥,你可回来了!怎么样?前面有没有人家?!”
老六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有,向前走三里地有个小路,下了路再走两里地有个村落。”从斗笠上流了一连串的雨滴落在车板上,他随手将斗笠立在车帮上,又将蓑衣解开。
“那咱们现在走?”
“现在走不了,辖断了。”蓑衣下的衣服俨然湿透了,老六脚上的布鞋全是黄色的泥巴,几脚就把车板踩成了黄泥图。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修车的人要等雨小了才肯过来,现在我们先等着。”
田园园还没说什么,小十叹了一口气,不满地说:“咱们进村借住也好在这儿荒郊野外留宿,而且她刚才就吵着肚子疼,万一有什么事咱们两个男人也应对不了啊!”
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田园园适时呻吟了两声,“哎呦,哎呦,我肚子疼。”
小十忧心忡忡道:“你看看,多危险!”
老六冰冷的目光从两人扫过,最后落在小十身上,声音冷的透出冰渣子,“你以前也是这般执行任务的?”
小十爽朗一笑:“任务本来就够累了,在吃住方面我可不会委屈自己。灯下黑,知道不?越是在眼皮底下越容易被疏忽。你说一辆马车是在城里显眼还是在这深山老林显眼?”
“深山老林!”田园园插了一句嘴,心里给小十加油!
“没错,想要将一滴水藏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混入大海里!”
“兄台,真是高见!”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老六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脸黑如锅底,这两人趁自己不在难不成达成什么协议……见此他的目光越发阴鸷,如果真是如此小十是不能留了!
同在刀口舔血的小十瞬间感受到老六的杀意,这家伙是个疯子,除了对搭档老九还有几分真心,对其他人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垫脚石!
他脸上的嬉皮笑脸不变,眼神也冰冷起来,“你虽然排名第一,我却未必能死在你手里,到时候大不了两败俱伤!”
刚才还算欢快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田园园也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紧张,面前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起来,眼神一个比一个冰冷,有种大战在即一触即发的赶脚!
她乖乖的躺回被褥上,希望一会儿打起来不要波及自己,两人若是能同归于尽就皆大欢喜了!
可惜事与愿违!还是小十先移开了目光,没办法谁让人家身手最好呢,真打起来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倚着车厢坐着,撅着嘴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三哥了!”没人性冷冰冰的家伙,活该遭排挤!
老六嗤笑:“若不是规定必须两人同行,你以为我会同意你来分这杯羹吗?”
看来两人不合啊!田园园继续吃瓜。
“哼!还不是老焦被这女人咬断了手指,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欠了三哥人情,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想和你搭档!”小十吃了瘪,嘴上倒是厉害。
老六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草包!”
哟偶!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十干他!
草包小十脸色大变,面目狰狞的看着他:“敢不敢应战!老子要杀了你!”
老六目光阴狠:“来!”
两人恶狠狠地对视起来,剑拔弩张,杀意凛然!
赶紧打,打的头破血流,两败俱伤,最好同归于尽!田园园激动的坐等吃瓜!
谁知撩完狠话的两人对视一会儿后,各自倚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唉?!说好的同归于尽呢!
田园园不信邪的拉了拉小十的衣袖,他侧眼看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你们不打了?!”
“打!老子要杀了他!”小十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任务结束后,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
什么叫等任务结束结束?!你们不同归于尽,她怎么逃跑啊!
田园园挑拨是非:“他都说你草包了?你都忍到任务结束?!”
“……你不会觉得我们会放着任务不管,只顾着泄私愤吧!”
我希望你们这样啊!田园园在心里呐喊,可是看着他了然的目光,她改口道:“我这不是觉得你的提议很体贴人质嘛!他太冷漠不近人情了!”
“哎!你也这么觉得啊!我告诉你啊!他就是个没感情的杀人工具,除了任务任务就不会干别的!”小十似乎对他很有怨言,一听田园园站在他这里,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觉得吧当个杀手已经够惨的了,你还天天不舍吃不舍住,赚那么多钱还舍不得花,哪天死在任务上这钱又得归组织,你说多亏的慌。我可不得趁着活的时候好好享受享受!只要保证任务完成不就好了嘛!”
原来他们是杀手啊,还是有一个组织的杀手。田园园继续问道:“你们是杀手啊?那杀手不都是飞来飞去的神出鬼没?怎么,你们跟我想像的杀手不一样啊!”
“你这话就不对了!杀人也是血肉之躯,也吃五谷杂粮。我们虽然会些腿脚功夫,去哪也不能光靠着脚跑吧!我们虽精通暗杀之术,可为了活下去多挣些银子什么活都要接的,杀人越货、劫财劫人,任劳任怨!其实要说只杀人的杀手,秦王的月卫绝对是个中翘楚,而且俸禄极其丰厚。”小十感慨道:“他们才是真正神出鬼没呢!藏匿之功出神入化,等闲人是看不到他们一片衣角。而且精通化妆之术,书生、老人、小贩等手到擒来,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啧啧,不过伙食不好,办差时还不能吃热食,也不能随便出现在主人面前,很多时候自己得藏起来,什么房梁、屋顶、树杈、床底下,还不能离太远随时等着主人召唤。大多时候主人在前面坐着马车,月卫在后面跑!你不知道多累的……”
田园园忽然想到在那日凉亭上,那个冷面侍卫突然出现形如鬼魅,他其实就是月卫喽!不过他嘴里的杀手暗卫跟小说里冷酷无情、身怀绝技的暗卫杀手出入也太大了吧!就是现代的雇佣兵个个都是炫酷帅的炸天,哪有这么多挫!她不信!
小十见她一脸的怀疑神色,笑道:“那你以为暗卫都怎么行动的?骑马吗?”
“难道不是吗?”
“在大周马匹普通老百姓是不能随意买卖的,我们的马匹也是托了关系买的战场退下的军马!你说暗卫们不自己跑路,难道坐牛车、驴车吗?岂不是更加不像话!”
他的话说完,田园园脑海里浮现周廷祎坐着马车,后面跟了一群驾着牛车骡车的月卫……确实比走路还挫!
她看了看小十,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老六。小十一是炮灰路人甲,老六则是武功高强的冷面杀人!同为杀人,这两人颜值差的得也太大了!
小十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以为暗卫杀手长的都跟六哥似的!其实大家干活时都需要覆面不讲究长相如何,再说长的太过显眼容易被目标发现,干我们这行长相普通为上,越是低调越能令人掉以轻心,往往才能直击要害,一击即中!”
老六清咳一声,抱着胳膊继续闭目养神,至于刚才的谈话他听得很清楚!
田园园问小十:“你怎么知道月卫的工作状……工作时候的样子呢!”
“哈哈哈哈,我去年曾被月卫雇佣过,当了一个多月的月卫呢!哈哈哈哈…”
“………”你还有没有作为杀手的尊严啊!
听小十说了这么多关于杀手暗卫的事,田园园疑惑的问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会不会不太好啊!”
小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无关紧要之事与你说了也无妨,而且死人的嘴最能保守秘密不是!”
……外表再如何平易近人,本质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大雨又下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小了,老六披上蓑衣又出去了,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木头箱子,闷头走来,小十将车帘放下,嘱咐田园园不许出声。
老六带着修马车的男人走到马车损坏的地方,“就是这里。”闻言,男人上前察看,随后指着轮子与车轴连接的地方,道:“这里断裂了,你就是把辖换了也跑不多远,想要长久你需得连车轴一起换掉。”
“多久?”老六看着逐渐昏暗的天出声询问。
男人道:“若是家里有合适的车轴,不到半个时辰即可,要是没有就得现做,至少需要一日。”
“嗯,那将车轴和辖一并换了吧!”
男人道:“好嘞!俺先给轮子打俩钉子,勉强坚持到俺家。小哥,三百文钱,一分可不能少。”
老六道:“少不了。”
接着车厢匡匡的响了两声,随后车厢一重两人似乎坐了上来。
男人掀开车帘弯腰似乎要往里坐,老六伸手拦下他,目光冰冷,“内有女眷不方便!”
“哦,哦,对不住。俺还以为就你自己一人呢,没成想你还带着你媳妇嘞!这车坏了,多作难呀!”男人嘿嘿笑了两下。
老六没有搭话,轻轻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驾!”马儿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男人话挺多的,一路上都是他的声音,偶尔老六会回应一句。
雨又大了起来,密集的打在车厢顶上。连着下了几天雨,车厢里的被褥很是潮湿。田园园也有段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长了不少红疹子,不知道是潮的还是脏的,于是隔着衣服没事这挠两下,那儿挠两下的。
小十嫌弃的看着她,“你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我被你们抓来了多少天,就有多少天没沐浴了,长虱子不正常吗?”
田园园将手伸进后衣领里挠了两下,那里长了几个小疙瘩,特别痒。
“习惯就好,我们执行任务时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沐浴。”
“咦,冬天天冷还好,夏天身上这么臭就不怕被人发现?”
“他们自己还不爱沐浴呢!”
“……”卫生状况实在堪忧!
没多久车帘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家就在前面!”马车又走了几步才停下来。
“你们先等下,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车轴哈!”
车子一晃,那人下车走了。小十掀开车帘探出头,这是一个小山村,不过二三十户人,此时下着雨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马车正对着男人家,没有大门,两侧是黄泥加草糊的围墙,透过矮墙望去,一间大房和一间小房也都是用黄泥盖的,低矮破旧,小房门框熏的黑漆漆的,想来是当做厨房用的。
男人冒着大雨从房里出来,他除下了蓑衣,黑褐色的面皮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对不住哈,家里冇有了,俺得给你现做。要不你们在俺家歇一天!”
一听这话,小十掀开车帘笑着答应:“好,就住一晚上!”
老六斜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雨大车坏,却是没办法离开。若是能在村里修好,不用往城里跑也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唉?”男人疑惑的看着老六,不是说有女眷吗?怎么从马车里钻出个男人来?!“这位小哥是?”
“哦,我是他兄弟!”小十从腰封里掏出一两银子扔向男人,“老兄,整饬一桌好饭来!”
那男人手忙脚乱的接住银子,脸上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来,刚才还担心家里没什么像样的饭食来,他回头冲屋里喊道:“孩儿她娘,孩儿她娘,快来,快来!”
话音一落,一个同样黑瘦的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咋啦,当家嘞!”
“去梁大家买些鸡蛋来,再买只鸡好好招呼客人来!”
女人飞快地扫了老六和小十一眼,眼睛乱瞟几下又多看了一眼老六。她走到自家男人身上,眼神瞟着几人低声埋怨:“你咋留人家吃饭嘞!又买鸡蛋又买鸡的,烧的怪狠,哪有钱!”
“咋没钱,你看人家给嘞!”
第188章 书测
男人把手里的银子给了媳妇,女人一看银子眼都直了。“这是他们给嘞?”说完,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是真的,立刻喜笑颜开收进怀里,“俺这就去,俺这就去!”
“大姐等一下!”小十叫住她。
女人停下,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的银子,迟疑的问道:“咋啦?小兄弟?”
小十从车厢里拿出一包安胎药,走过来递给她,道:“我嫂嫂怀了身孕,你先将这药煎了再做饭。”
“诶!好嘞,俺这就去。这天冷,要不先让大妹子进屋歇歇。”女人好心的提议道。
小十看向老六,老六冷着脸一颌首。他点点头,冲车厢里的田园园喊道:“嫂嫂,出来吧。”喊完,还冲着老六露出挑衅的笑容。
老六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对小十的行为视而不见。
田园园听到小十的喊声后,才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掀开车帘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前面是座简陋的农家小院,围墙和屋子都是泥巴混着草糊的,正前面的院子里跟黄泥塘似的,都是脚踩的泥坑。除了冰块老六和脑残小十外,还有一对黑瘦的夫妻。
“下来呀!”小十皱眉催促着。
田园园半蹲下身体坐到车辕上,然后慢慢地往下下,一落地脚就陷在泥浆里。
“俺们这儿没下那么大雨过,别见怪哈!”男人看到田园园干净的鞋上瞬间淹没在泥里,不好意思的笑笑。
田园园微微一笑:“没事。”
院里子能铺得起砖头青石板的都是大户人家,小门小户能将院子夯实了就算是讲究人家了。这家人的屋子都是黄泥做的,自然没有余力请人夯实地面了!
话说,当初她在田家村住的房子还不如这家呢!
男人放下心来,转头吩咐自己的女人“你个没眼色的婆娘,还快去将娘子掺进屋里。”
女人擦擦手就过来搀扶田园园。这家人怪的很,男人在外面赶车,怀孕的嫂子和小叔子在车厢坐着。
天光下田园园脸色惨白,连嘴唇的颜色也淡了许多,身形瘦弱不堪,动作一大就开始微喘息起来。
自从被劫持后,颠沛流离三餐不继,营养跟不上,而此时肚子的孩子又在快速地生长着,大肆掠夺母体的养分,自然瘦的皮包骨头。
女人抓住她的胳膊,只觉得手里抓了一根竹竿,心疼的叹息:“哎呦,娘子你太瘦了,平时得多吃些,这样才有力气生产的!”
田园园回给她一个微笑,她也想吃呀!可是那两个混蛋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
“小哥,你娘子太瘦了,应该多给她补补身子嘞!”
老六沉默不语,女人看到他的目光冷冰冰的,吓得低下头也不敢说话了,搀着田园园进屋去了。
小十舔了舔嘴唇也跟了上去。
进了屋,女人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家男人真吓人,长的真俊就是冷冰冰的。”
他才不是我男人呢!田园园笑笑没说话。小十也跟着进来了听到她的话,笑道:“他这人就这样,大嫂你别搭理他就行,你去把安胎药煎了,我陪着我嫂嫂。”
屋里用土墙隔成一大间和一小间,大间即是客厅加工作室,靠墙推着一米来高的木材,木材旁垒着几张小方桌。整个大间里基本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一张小方桌,东墙下一溜破旧的条机,小间用一块布帘子隔开的,应该是卧室。
女人找来两个小板凳让两人坐下,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随后拿着安胎药出去了。
小十没有坐,反而在屋里东瞧瞧西看看,把还算干燥的地面踩的都是烂泥,田园园则在木料堆里找了个木片,刮蹭脚底板上厚厚的黄泥。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院子里女人招呼自家男人和老六进屋避雨,男人回吼道:“你别管!”
今天这几人给的一两银子赶上一年的进项了,男人不抓紧不行啊!
他是村里唯一的木匠,平时做些小家具进城售卖,或是十里八村的人家中嫁娶过来定做些家具,都不富裕故而收入有限。幸好他们这行学艺时都做过车轴、辖,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小十打量完了屋里,挨着田园园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低声警告:“有些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可千万不要说,小心牵连到无辜的旁人!”
田园园顺从的点点头,这对夫妻不过是平民百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向两人求救。
过了半炷香,女人端着煎好的安胎药走进屋来,她的大拇指浸入了药碗里,田园园像是没看到一样,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娘子,你先喝着。俺去村里买点鸡蛋,晚上俺再给你炖鸡汤喝,你太瘦了得补补!”
女人的眼角刻下深深地纹路,一笑起来像是两条鱼尾,她嗦掉残留在大拇指的药汤,又拽起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
田园园向她道谢一声,“谢谢,这位大嫂。”
“俺婆家姓杨,你叫俺杨大嫂就嘞!”
“唉,谢谢杨大嫂。”待药温了田园园仰头将药喝完,笑着将碗递给她,“我叫……”
她刚想自我介绍,就看到小十的眼刀甩过来,便歇了心思。
杨大没瞧见两人的暗涌,连忙接过空碗就去忙了,今日来了贵客,她得好好做顿上好的晚饭。
“她的手指甲盖里都泥哦,这你也能喝的下去啊!”女人刚才接碗时,十个指甲盖里都有层厚厚的泥,一想起她嗦手指的样子,他莫名打了个寒战,“啧,够脏的。”
“粮食从土里长的,拿粪浇的,你不是也吃着长大的嘛!”田园园听了他的话低声反驳着,忽见下裳上沾了不少泥点子,这些泥点子等一干,随便一搓就很干净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平和,反正目前是逃不掉的,该配合配合,尽量不去惹怒他们,以免处境更糟糕。
小十咧嘴一笑,眼神里充满讥讽:“看不出你一个官夫人也知道粮食是大粪浇的!”
见此田园园不再说话了。小十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说话办事喜欢压人一头,有点争强好胜,总会时不时的讽刺别人两句,来显示一下自己存在感。对于这样的人主动示弱退让,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见田园园沉默下来,也不再继续讽刺,两人并排坐着望着屋外的雨幕。
杨大嫂披着蓑衣,提着篮子匆匆出去了,杨大哥则和老六扛着马车轮子向屋里走去,田园园和小十拿起屁股底下的板凳让开门口。
杨大哥除掉蓑衣,拿起工具开始干活,老六也将蓑衣脱了随手扔到一边,撸起袖子帮着打下手,小十抄着手游手好闲的站在一边。
田园园见男人们占领了东边,自己掂着板凳找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坐下。里边哐哐哐咚咚的响个不停,外边噼里啪啦的大雨,里外交加噪声不息,原本极其吵闹的环境却让人意外的安宁。
杨大嫂擓着一篮子的肉蛋喜滋滋的回来了,她从东家买了鸡,西家买些蛋,这家买点那家买点,总算凑够今晚的席面。
一进院子就听到自家男人刨木花的声音,还有男人们低声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堂屋,一眼便看到那家的女人倚着门睡着了,这万一摔了可不得了。
这家男人长的挺俊,咋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怀孕的婆娘,还不如她家男人呢。薆荳看書
她将篮子放进厨房走进堂屋里,说道:“大兄弟,你家媳妇这样睡太危险了,要不然你将她抱进俺们床上先睡着。”杨大嫂说完看向老六。
老六愣了一下,给了小十一个眼色,示意他去。
小十立刻摆摆手,笑道:“她可是你媳妇,也该是你抱才对,我可不抱!”
老六冷冷地说:“不用抱!把她叫醒叫她自己去睡!”
杨大嫂看到老六如此的冷漠,顿时替他媳妇寒了心!可是拿了人家的钱,她也不好说什么。这都是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不好女人也得受着。
她轻轻推了推女人,“娘子,娘子?”
田园园睁开眼,神情有些恍惚,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睡着了。
“你到俺们屋里睡会儿吧,在这儿睡小心得了风寒。”
“多谢杨大嫂。”刚才迷瞪了一下,这会儿确实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杨大嫂领着田园园进了自家的卧室,小十也很不要脸的跟了过来。
卧室里很是昏暗,只在南墙上开了一扇小窗,屋里对着摆了两张大床,床上被褥凌乱,还堆着不少衣服。东墙边放了一溜木柜,应该是自己做的,还为了省钱只是打磨一下并没有上漆。
“别见怪。床上太乱,俺收拾一下。”杨大嫂见床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脸皮一热赶紧去收拾东西。
小十拿起墙边放的竹马,随口一问:“你家的孩子呢?怎么没看到?”
杨大嫂正在铺床,听到他的问话,回道:“俺家俩孩最爱走亲戚了,这不去她姥娘家了,还没回来呢!”
“俩孩子多大啦?”小十问着,手里扶好竹马轻轻一跃就踩了上去,试着走了两圈,咯噔咯噔的,“还挺好玩的。”
杨大嫂将衣服塞进衣柜里,笑道:“大的十一叫崇岭,小的九岁叫茂竹,都是两个小子。”她又从衣柜里拿出洗的发白的床单,三两下就铺好了。
小十笑了笑,“名字真是不错。”农家子孙居然叫什么崇岭茂竹,难不成还想做个读书人。
“俺当家的爷爷是个童生,教了俺当家几年大字。爷娘不求他当个读书人,只求不做个睁眼瞎。”杨大嫂一眼看出他眼里的不屑,转头对田园园笑道:“娘子你今天就睡这儿吧,俺该做饭不招呼你了!”
“您去忙吧,我不碍事。”
杨大嫂抱着脏床单准备出去,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十,催促道:“你家嫂子都要休息了,小叔子在这儿不合适吧!”
小十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
杨大嫂一愣,看了眼坐在床边面色苍白的田园园,见她神色如常没什么表情,也不好说什么便出了卧室。一出去,她又走到老六面前,迟疑了好久没说话。
这小叔子也太嚣张了吧!当着兄长的面就敢和嫂子独处一室?!
杨大哥见她站在一边,喝问道:“干啥嘞,咋不做饭去?”
她这才回过神,脸色难看的对头戴绿帽的老六说:“大兄弟,你弟弟和你媳妇在,在里间呢。”他俩单独在一起,你应该去管管你弟弟!
老六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继续干活。
就完了?!你家弟弟对你媳妇图谋不轨啊?!大嫂看着他没表情的脸,更加疑惑了,他们这到底啥关系啊!
杨大哥听到媳妇的话,心里留了个心眼。见自家媳妇还傻愣愣的看着老六,立刻咳了两声,喝骂道:“懒婆娘愣着干啥呢,赶紧做饭去!”
杨大嫂这才忙不迭的去做饭了。
田园园脱下鞋子,慢吞吞的爬上床躺好,盖上被单,平躺着肚子动的厉害,她又面朝墙的躺着,留着对面劫匪一个背影。
自从被两人劫持后还有什么隐私男女大妨的,能活着就不错了。怪不得在古代女子只要被人掳走了,即使救回来也会名节尽失,遭人唾弃。毕竟跟陌生男人同室一处,若是再遇到老焦那种色中饿鬼可不名节不保。
她叹息一声,若是到了那时候孟季真是嫌弃了,自己便带着孩子回三河城去,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和孩子嘛!至于其他人随便怎么说,反正说说又不掉肉。
没一会儿,她又睡熟了。均匀的呼吸声一起,小十抬眼看着面前背影,确认她真的睡熟后才掀开帘子出去。
等他离开后,田园园睁开了眼睛,刚才她在装睡而已,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还有砸木头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将衣带拉开,掏出贴身的素衫。屋里比刚才还要昏暗,只能眯着眼睛才能看到素衣的边角。
忽然外面想起男人的说话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衣裳,放缓呼吸去听外面的动静,他们只是说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异常,接着便拿起衣角送到嘴边,“呼呼…”她慢慢紧张起来,心如擂鼓。
第189章 没做
田园园想在自己离开前留下血书,等他们走后,若是杨家人能发现血书至少知道她的处境是危险的。至于会不会帮助她,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她将被单蒙住头,一边咬住衣角,一边手用力一撕,“刺拉”一声,一条巴掌大的素衣就被撕了下来,随即快而不乱的掩住衣服,再将布条塞进身下,又将被单盖回刚才的位置,继而轻轻放缓呼吸,继续装睡。
刚才看似做了许多,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她闭着眼睛心砰砰乱跳着,刚才撕衣服的声音不小,以这两人的耳力肯定能听见,赶紧装睡说不定能糊弄过去。
帘子被撩开,小十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看向床上的田园园还是和刚才走时一样,还在沉睡,可是他分明听到有撕布料的声音,看来这女人装睡是做了不该做的小动作。
他走到床边抱着双臂,等着女人自乱阵脚。
田园园知道他进来了却没有动作,肯定等着自己露马脚呢!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她紧闭着眼睛,脑子里回想着看过的小说话本将自己带入女主角后,开始各种意淫幻想……
一男一女,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无声地对峙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十终究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探头看去,此时田园园早就睡着了,正睡的口水横流。
“………”难道刚才是错觉吗?
他掀开被单查看女人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发现损坏的痕迹,倒是拿在手里的被单上有个口子。
小十推了推田园园,她没动依然呼呼大睡,他看了眼被单的口子正好能对上,应该是这个被单用的时间太长,布料糟化,女人睡觉时不小心弄破的,觉得想通关卡的男人将手里的被单扔到她身上,悠哉悠哉的走了。
刚才院子里传来炖鸡的香味,想必一会儿就能好好吃上一顿了!
田园园一直睡到天黑才醒了过来,屋里黑魆魆的,唯有门帘底下露出光亮来,还飘来一股股炖鸡的肉香,许久未见油水的肚子高兴地叫了起来,第一次觉得鸡肉这般香!
她掀开被单摸索着下床,趿拉着布鞋就出去了。
外间摆了一张由两张小方桌拼在一起的桌子,上面摆了八个菜,还有一小竹筐杂面炊饼,四荤四素,卖相一般,可量大管饱,就今日的菜色而言,比杨大哥一家过年时吃的还好。
外面传来说话声,三个男人洗完手陆续进了屋。杨大哥见田园园醒了,冲着外面喊了声:“唉!娘子醒了,你炖的鸡汤呢!赶紧端出来!”
“哎!就来!”外面传来杨大嫂的声音。
三个男人依次落座,老六坐在左边,身边空了一个位置,小十一人独霸右边,杨大哥坐在了上首,旁边也留了一个空位。
田园园愣了一下,坐到了杨大哥的对面。杨大嫂端着一砂锅炖鸡进了屋,炖鸡的香味也随之而来,见田园园独自坐着也愣了一下,正常的夫妻不应该坐一起吗?
杨大哥给几人分了筷子和碗,热情的招呼着:“来来,趁热吃,俺们农村的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杨大嫂刚把手里的砂锅炖鸡一放下,小十迫不及待的舀了一碗,也不嫌热小口喝了一口:“真香啊,好久没吃肉了!”
“喜欢你就多吃点,娘子,来,俺也给你盛碗汤。”杨大嫂见小十不一会儿就将碗里的鸡吃下大半,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田园园,连忙拿起勺子给她舀了一大碗。
这兄弟俩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尤其是小叔子,这么大人了,还跟怀孕的嫂子抢吃的,在外面尚且如此,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水深火热呢!
田园园接过碗笑着向杨大嫂道谢,滚烫的热度从粗瓷碗上传到微凉手指上,劫持那么久来第一次感受到关心,她的眼眶微湿,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喉咙里的哽咽咽下去。
老六扫了一眼两人,没见什么异常便也开始吃饭,这时,杨大哥突然起身进了屋。
其他人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杨大嫂能不知道,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夯货,没事就知道喝酒,家里有点钱哪个经着你这样喝!”
杨大哥拿着一小坛酒出来了,脸上美滋滋的,听到杨大嫂的话,喝道:“你懂个求,家里有客人,俺不得陪着喝几杯啊!”坐下位置,又对媳妇喊道:“没个眼见见的,去拿两个酒钟,俺们爷们喝一杯!”
老六道:“不喝酒。”
小十嘴里啃着鸡爪,也含糊的说一声:“我也不喝。”
干他们这行,忌酒,就是放荡不羁的小十也轻易不沾的,对于他们来说任务等于性命,任务失败哪还有命!谁敢儿戏!
杨大哥拿着酒坛,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说实在的他心里怵这两人,打心底觉得他们不像普通人家的兄弟,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一靠近就令他胆战心惊的。
见两都不喝,他自然也不敢劝酒,自己往碗里倒了些酒,就让媳妇放起来了。
酒水清亮,酒香浓郁,他喝了一口,心里打定主意,搭黑也得把活干完,赶紧把这几个瘟神送走,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鸡汤很鲜,鸡肉炖的也很烂,田园园吃的很香,她离饭菜有的远,菜没吃上几口,倒是杨大嫂见她喝完汤又给添了一碗,生怕这怀孕的娘子吃不饱。
田园园将杂面炊饼撕碎泡进鸡汤里,翻了几下和着炖烂的鸡肉混了肚圆。没多久忽然觉得肚子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的太素了,乍一吃的油腻肚子受不了。
肚子咕噜噜不停的蠕动着,她实在忍不住,跑到杨大嫂的跟前问她茅房在哪儿?
杨大嫂一听连忙放在筷子带她去,小十见此也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娘们解手,你也跟过来干嘛?”杨大嫂在窗台摸蜡烛,摸了一圈没摸到,见小十阴魂不散的跟在田园园后面,不解地问道。
小十扣了扣牙缝里的肉丝,笑道:“天黑,怕我嫂嫂出了事。”
“要来也是你哥来,你来算个什么事?!”杨大嫂嘀咕一声回屋去点蜡烛。
田园园捂住肚子,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任务第一,其他都好说。”小十抱着胳膊倚着门框,半明半暗的脸上坑坑洼洼的,像是高清望远镜下的月球。
杨大嫂拿着点燃的蜡烛走了出来,“娘子走吧。”
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泥塘一时半会的干不了。三人踩着泥,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院子外走去,没错杨大嫂家的茅厕在院子外面。
杨大嫂让小十回去,他笑笑没动,只是站远了些。
田园园拿着蜡烛独自进去,转过墙一股辣眼睛的臭味冲了过来……
上完厕所后,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从袖子里掏出撕下来的布条,刚想将手指咬破,又想到手指露在外面,很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她将衣服解开露出光裸的胳膊,一口咬在小臂上,这个位置靠上,不脱衣服根本看不到。时间不等人,她牙齿狠狠地一用力,嘴里立刻流进了咸咸的液体。
田园园用手指蘸着胳膊的血,快速地在布料写下肃州安庆官府救命八个字,就这八个字也是堪堪写完,想多写的都没有地方了。随后大力吹了几下便收进袖子里。胳膊上的血还在流,她将血吸了吸正要吐掉时,转念一想,吐到了自己的裤子上……
面对常年在刀口舔血杀手,对血腥味最是敏感,为了不被发现血书,田园园只能如此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颤颤巍巍捂住肚子走出茅房,小十不满地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田园园没搭理她,反而拉住了杨大嫂,无力地说道:“大嫂,我好像见了红……”
“什么?”杨大嫂吓了一跳,嗷了一嗓子:“见红了?”
小十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见红?”
“哎呀,就是动了胎气。你赶紧把你嫂子背回去,躺床上歇着,万不能劳累了!”
田园园在茅厕蹲了许久身上的衣服沾染了些许臭味,小十一靠近不但闻到厕所的臭味还有浓厚的血腥味,他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哪来的血腥味?”
杨大嫂急声道:“她都见红了,你说哪来的血腥味!?还快点,人命关天的!”
小十冷冷看着杨大嫂,这世界上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女人还是第一个,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了!
“哎呀!你个大小伙子怎么使唤不动?!”杨大嫂见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就是不肯动,不由地着急起来:“行行,你先看着她,我去找你哥来!”说完,火急火燎的走了。
田园园扶住墙壁,脸白的像是一张纸,小十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真的见红啊?还是假见红啊?”
“……谁会拿这种事说笑啊!”她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肚子,无力地笑笑:“你倒是想得挺多。”
“职责所在,毕竟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呢!”
“怎么你还想亲眼看一下呀?”
“也不是不可以,小心为上。”小十在黑暗处,看不清面容。
田园园目光微冷,定定看着他,“我能把你同伴的手指咬掉,自然也能咬掉你的。左右我都是个死人你还是留点德吧!再说你不是眼光挺高的!”
小十笑道:“老六挑,我看眼缘。都要死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嘛?”
“我肯定是要死的,可你动了我一下,我现在就死。”田园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贞操对于她来说小于生命,既然她的命现在还不能死,威胁一下也是可以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着她毅然决然的态度,小十眼神也冷了下来,出手如电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道:“还没有人威胁过我呢!你倒是胆子大!”手里的脖子纤细脆弱,只需要稍微一用力这个女人就永远闭上了嘴!
他最喜欢掌控别人生命,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主宰!
田园园感受到脖颈上的桎梏,只要他想自己随时可以上西天,可是他敢吗?
“使点劲!掐死我!”
“别以为我不敢!”
小十面目狰狞的看着她,慢慢收紧手掌,见她的脸在蜡烛里渐渐胀红,但是那双眼睛却嘲讽的看着他……
下一刻,他就被一脚踹了出去,狠狠地撞在泥地里。
“呃……”小十捂住胳膊忍受着刺骨的疼痛,抬起身体恶狠狠地看向来人,“你在做什么?!”
老六轻轻一跃便落在他跟前,一把抓起他的头发,盯着小十的脸阴冷地说道:“我说过的话你忘了!”
小十立时住了嘴,跟老六对着干他还没活腻歪呢!愤恨地盯着他撂下狠话:“等任务结束后,我要你的狗命!”
“随时恭候!”
在老十被踢飞后,杨大嫂就上前扶起田园园,两人不敢停留直接离开了。
进了卧室,田园园脱下衣裙,刚才裙摆上弄的都是泥巴,杨大嫂赶紧支使他男人去烧热水,随后进了屋从衣柜里拿出自己衣服来,说道:“娘子,你衣服都脏了,穿俺们的衣裳吧。”
“多谢大嫂。这衣衫咱们就换着穿吧,天不好今晚上洗了,明日也不一定会干。”
田园园趁她不注意将写了血字的布条塞进外衫里卷好,她不敢明着告诉杨大嫂,害怕她知道后心理素质不强,反而露出端倪来,到时候事情败露,还会害了这两个无辜的人。只希望等她走后,再发现这根求救的布条,至于救与不救就看人性何为了!
杨大嫂一听连连摆手,“娘子这可使不得,你的衣裳可比俺的好多了。”她的衣服都是粗布做的,而娘子是棉布的,又细又软,可比自己的好太多了。
“大嫂,就当,我感谢您送的鸡汤。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鸡汤。”田园园说着话换上了杨大嫂的衣裳,里里外外都换了,底裤上一抹鲜血分外扎眼,“还是您嫌弃我的衣裳不干净?”
第190章 我好
“哪能嫌弃呢!这不是怕你吃亏嘛!”杨大嫂将她的衣服拢住,没想到娘子这样的大方,好好的衣裳说不要就不要。
“您对我很好。这些衣服是我私下里给您的,您可千万别对那哥俩说!最好等我们走了你去再洗,若是他们问起来我也有话说。”
“唉,那就谢过娘子了。我让我男人烧了水,一会儿过来给娘子擦擦身子。”
“麻烦大哥大嫂了。”
“嗐,不麻烦,麻烦啥!”
杨大嫂抱着衣服笑的合不拢嘴走了,一出门就看到那糟瘟的小叔子。
“你拿的是她的衣服吗?”
“是,娘子衣裳脏了,俺给洗洗去。”
“拿来给我看看。”
“咦!你干啥!”杨大嫂嫌弃的看着他,骂道:“女人家的脏衣服,你咋能看呢!你一个小叔子………”
听着她数落的话,小十眸光一闪心里起了杀意,真是麻烦,杀掉算了!这时老六也进看了屋,他只得息了杀心,转而拋给杨大嫂一两银子。
又是一两银子!杨大嫂看着手上的银子五味杂陈。小十凑了上来低声说:“你给我看一眼,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只要她不说,谁都不知道小叔子偷看嫂子衣裳……真是缺德!
杨大嫂看了一眼饭桌前的老六,见他吃饭没往这边看,飞快地捡出田园园沾血的裤子,在他眼前一晃就收了回去,拿起银子快步离开,心里直骂小叔子不要脸!
……虽然晃的快,确实看到了血?这女人真的见红了,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小十脸色一沉。
杨大嫂骂骂咧咧地把衣服扔进木盆里,打算等天亮后再去浆洗,晚上洗衣服时还需点灯,若是明早干了,人家又要回去怎么办,还是等人走了再洗干净,这样谁也要不走了。
热水烧好后,田园园谢绝了杨大嫂热情的建议,她许久不曾洗澡,身上都馊了,拿着布巾,自己随便擦洗了一番,身上松泛了些就歇息了。薆荳看書
躺了不知道多久,老六进了屋,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以正大光明的同处一室。
还好有两张床,一人一张,谁也不打扰谁,杨大哥两口子准备熬夜做车轴,两人在大间干活,小十一个人回马车里睡觉了。
夜渐渐深了,大间里断断续续响着两人的对话声,田园园还以为自己睡不着呢,结果没多久又睡熟了。
睡梦里,迷迷糊糊的听到老六和小十在说话,断断续续的,老六说:“……不能杀…容易被人发现……”小十说:“以绝后患……”两人像是在商量杀死杨大嫂一家,听到此事的田园园,后背惊出一身汗来,猛然惊醒过来。
然而睁开眼时天光微亮,屋里只有她一人。
她坐起身,茫然的看着身上的被单,如梦方醒,竟然是梦吗?
屋外传来杨大哥底气十足的声音,杨大嫂也大着嗓门说话,两人都还好好的。
天上黑蒙蒙的,不知道是天还未亮,还是乌云密布遮挡了天光。
吃饱喝足的马儿拉着车厢等在门口,车轴和车辖都已经换成新的,崭新干净,和脏兮兮的轮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吃过杨大嫂做的早饭,三人也再次启程上路。
送走三人的杨大哥也松了一口气,拍掉下裳的干泥,笑道:“下午把孩子们都叫回来,割两斤肉包饺子吃。”
杨大嫂笑骂:“啐,不好好收着又作妖吃了。”
“嘿嘿,今年咱们都不愁了,买点肉给俺孩儿吃俺开心。”
“俺听当家的。”杨大嫂笑道:“这会儿天没亮,河边的还没啥人呢。俺去把那娘子的衣服也洗了去,这样好的衣裳说不要就不要。”
“天不好,还洗什么呀!”
“你一个大男人不懂,俺去了。”
“随你,俺先去睡个回笼觉。”
杨大嫂回屋收拾了其他脏衣服,准备拿到河边一起洗,想起田园园裤子上有血迹,便想着先单独洗了,要不然去了河边,别人看到会惹闲话的。
她从衣服里翻出脏裤子,忽然发现有张带血的布条,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是用血写的字。
“当家的?当家的?”杨大嫂拿着血书向堂屋跑去。
杨大哥刚刚睡着被她一嗓子喊醒,不耐烦的骂道:“瞎吵吵啥,俺刚睡着。”
“哎呀,你看看这是啥?”杨大嫂说着话,人已经进了屋。
“什么呀!”他接过媳妇手里的布条,屋里黑暗看不清写的什么,连忙催促媳妇:“去,点灯。”
杨大嫂点了蜡烛拿过来,问道:“写的啥?”
“等会儿,俺看看……肃,肃州,安庆,官府救命。哎呀!这是求救信呢!”杨大哥看向媳妇,“那个娘子恐怕是让那俩男人捉来的。”
“俺就说那俩兄弟有问题,当家的不像当家的,小叔子不像小叔子的。现在咋办呢?咱们去县城一趟去报官?”
“报啥官呀!咱们又不知道那女人叫啥,从哪儿来,拐哪去了?拐子多了,又不是光拐她一人。俺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呦,连怀孕的女人都拐,这两兄弟够坏的。当家的,咱们不知道就算了,可是现在知道了,难道不管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们这么做也是给孩子积些阴德呢!你不去俺去!”说完,杨大嫂解了身上的围裙,一把夺了血书就要出门去。
杨大哥猛地起了身,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急声道:“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那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人,要是他们知道是咱们两口子告的状,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嘛!你不想活了,可别连累了俺和俺孩子。”
“他们都走了,谁知道是咱说的!”
“说你你不愿意了。你知道前面的前沿村的王老四,十年前遇到一个拐子拐孩子他拦下后,没过几天被拐子的同伙打断了腿。你说你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找点事!为了她一人,连累咱们全家吗?管什么管?不管!”
“……那你说咋办,见死不救?俺可过不了俺心里这关。”
杨大哥怕惹祸上身,日后招来报复。杨大嫂则认为这就是命,求救信既然到了她手里便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是老天爷的指意!
一个要去,一个不让去,两人就吵吵嚷嚷起来。到了最后还是杨大嫂退了一步,她把血书藏了起来,等待日后去了县城再报官不迟。
至于被拐的女人,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就不关他家的事了。
杨大嫂端着木盆准备回屋,忽然脑后生风,传来一阵锐痛,还未反应过来人就重重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木盆掉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正要回屋的杨大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转身看去,就看见媳妇面朝下倒在地上,脑后汩汩流出红的白的,已然没了气息……旁边站着已经离开的小十,他微微一笑,掂着手里沾血的斧头向吓呆的男人走去。
瞳孔里的斧头越来越近,在临死前,男人悔不当初。
若是两口子拿了血书去报案,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田园园抬头看向小十消失的方向,刚才他说自己拉肚子,要去大便先让他们走,等会儿就追上来,可是半天了也不见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不安。
老六驾着马车继续前进,根本不担心小十是否能赶上两人,雨又下了起来,啪嗒啪嗒的打在车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田园园躺在被褥上,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着眼睛放空发呆。被劫持这么长时间了,官府的那些人是不是吃白饭的,都到现在了还没有出现过。靠人不如靠己,她还得想办法逃走才是!
小十和老六存在竞争关系,而且两人谁也不服谁。尤其小十,就是个绝世大冤种,打不过人家,还想骑到人家头上作威作福,没事说些欠揍的话。偶尔老六急了骂上两句,也就好上一天,第二天还是欠欠的。真是记吃不记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
要是真把老六惹急了,不知道会不会下手揍小十,然后打个你死我活的,同归于尽才好。
可老六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过脑,满脑子就是任务任务,即使小十再怎么挑衅也就是说上两句,不肯下狠手自相残杀……克制的有点过分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浑水摸鱼才是上上之策!
若是自己是个绝世大美人,媚眼一抛,柳腰一扭,这两个男人还不乖乖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理想要多美好,现实就多残酷,美貌可真是万能通行证,这会儿要重新投胎也晚了,只能动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来挑拨离间了,谁让自己战五渣,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她想了又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在外面驾车的老六感觉到里面异样的动静,立刻撩起车帘探头查看,便和听到声音转身望来的田园园四目相对。
“……”她特别想吼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可一来她不是美女,二来人家比自己武力值高,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夹着尾巴做人,田园园只好呵呵笑了两下。
老六冷眼瞥了一眼就放下了车帘。
天色将晚,老六将马车停到一处山脚下,煮饭熬药。快到晚饭熟时,上个厕所一去不复返的小十,终于姗姗来迟赶了上来。
一路山野小道弯路甚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追上来的。说不定闻着味跟过来的,田园园端着药碗心里偷乐。小十一顺势坐在她身旁神色穆然,随之而来的是股雨后青草味,很淡,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田园园之所以能闻到因为他离自己太近了,甚至感受到热哄哄的体热……她端着碗小心的挪动屁股离得远些,身材才放松下来。
小十发现的小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这般怕我?”
“呵呵,男女授受不亲。”她随口敷衍一句,端着起碗喝药。
老六也闻到了那股味道,这味道是老三研制出来掩盖血腥味的洗红香。小十究竟干什么去了,昭然若揭!只是碍于田园园在场并没有当场发难,只在心里记下。
今天原来烤了两块面饼,小十回来后,老六又掏了一块出来烤。
吃过没滋没味的面饼后,田园园就回马车休息了,两个男人盯着火堆沉默不语。
睡的正熟的田园园忽然被打斗声惊醒,兵兵乓,细听之下,是兵器相接金属碰撞的声音。
难不成有人来救她了?
于是连忙爬起来撩帘子去看看怎么回事!此时火堆已经熄灭,天上只有几个星星,夜深林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个黑影在打架,偶尔兵器碰撞时崩出几朵火花。
“……怎么,冷血之人也有可怜这个可笑的感情?”
“我说过不能杀人!你这样做只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原来打架的是老六和小十。
田园园见他们打的不亦乐乎,根本没发现自己醒了……月黑风高,正是逃跑的好时机。两人正打的热火朝天自顾不暇,她便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等脚挨到实地后准备立刻跑到马车后面,接着逃进密林,就能逃出生天了!
然而刚刚走了两步,一把匕首从天而降,擦着她脚尖插进跟前的地上,雪白的刀刃闪着银光,
“再多走一步,下一把匕首就会插进你的小腿里!”老六一边架住小十的攻击,一边不忘威胁想要趁乱逃走的某人。
看着眼前散发冷光的匕首,田园园可不想尝试老六是否说的是真是假。她转过身僵硬的笑道:“呵呵,我就想解决个人问题而已。真没想到要逃走!”
小十侧头嘲讽道:“你骗小孩……”话还没完就中了老六一记老拳,顿时鼻子一痛涌出热血顾不得擦,下一波攻击已到面门……“砰砰”两声,又中了两拳!
第191章 伤心
“停,停……打人不打脸,为什么光打我脸!”小十闪身躲开老六的攻击后,捂着鼻血狂流的鼻子,“你他娘的给我住手!”
老六停下攻势,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声音如同深冬的飞雪,“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自作主张就别怪我无情!”
“怕了你!以后听你的!”小十收起匕首,低垂的眼睛里满是不甘,等着,老子肯定弄死你!
田园园还立在原地没动,话说这两人为啥打起来?老六过来拿自己的匕首,冷冷地看了一眼她,“回去!”
“我得解决问题!”
“快去快回,若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挑了你的脚筋!”
“知道,知道。”老生常谈!每次都是挑脚筋打断腿,这家伙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也不知是词穷还是被人这般骂过!
她吐槽完就去解决生理问题,等解决完了又觉得饿了,老六给她拿了一块面饼,又干又硬,就不耐烦地被催促着上了马车。
至于小十则被丢在外面守夜,她拿着饼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老六半躺在马车上,抱着双臂补眠。
一夜无话,等田园园醒来后,天光已经大亮,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
老六在外面赶车,小十回到车里休息。不过看着他鼻青脸肿五颜六色的脸,田园园心里直呼痛快!
而远在千里的京城,此时天上阴云密布大雨倾盆。
秦王府书房,孟星惟与周廷祎正在翻看月卫这段时间的调查报告,距离田园园被劫已经过了二十一日,也只得出是噩梦组织下的手。
噩梦是个难缠的组织,周廷祎曾和他们打过交道,深知其的尿性。虽然只要有钱可以帮你做任何事,但是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他们宁死不会透露出雇主任何的消息,信誉第一,业务第一,保密第一,凭借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常年稳坐江湖第一杀手组织,
月卫调查许久也只是查出些皮毛,并没有什么实质进展!
孟星惟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自从田园园被劫持后他经常皱眉,眉心中已经皱出了竖纹,“查不到,竟然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噩梦从建立到发展,再到如今的规模,可谓是根深叶大,全国各地都遍布着他们的据点和暗桩,有点风吹草动比咱们反应快,想要摸清情况不是简单的事情!”周廷祎从信封里抽出一页纸来,递给了他,道:“你看看这个!”
闻言孟星惟接过那张纸,一目十行很快的看完,对纸上的内容惊讶不已,“这可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之前你让我帮你查那个叫什么清的老道士,我还以为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没想到确实不简单。月卫查到他来自南庸州,两年前才来京城的。”
“即是南庸州来的,想必与宋连云有关系。若说老道,我便相信了!”
当日他见田园园的时候就很奇怪,所以他也曾派海纳查过这个奇怪的老道,可他闭门不出,一直没查出什么所以然,这才委托了周廷祎的月卫。
“不错。月卫查出老道曾出没噩梦在京城的据点,时间是四月二十四。”
“……寒食节时曾有其他女眷被劫,不过很快就被放了回来……”孟星惟扣了扣眉头,将现有的信息在脑海里拼凑起来,“这期间并没有出事,直到沈宛静出嫁,长辉媳妇出城送嫁,便出事了……”他想到一个可能,抬头看向周廷祎,“寒食节那次的目标也是长辉媳妇!”
“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是这般想的!”周廷祎笑道。
孟星惟不理会的他的浑话,起身道:“我走了。”
“有眉目了?”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般!”
周廷祎挽留他:“再多呆一会儿,我已经命人煮了你喜欢的酸梅汤,还让他们加了些蜂蜜!”
“改日喝,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说还没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唯有清越的声音徒留耳畔。
他望着孟星惟清瘦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空气吩咐道:“继续追查此事!还有宋尚书府上加派人手,风吹草动都要回禀!”
屋顶传来动静,接着再无声息。
孟星惟一回到府里便命人将特好叫来,问了几个问题后,更加证实了自己想法,然而这一切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故而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谁知第二日,户部尚书宋连云向官府报案,称自己的妻子也遭人劫持不见了踪影,同时不见的,还有与妻子一同出门的两个孩子。
此事一出,满京城哗然,贵妇小姐人人自危无人出门,负责京城守备的京畿司再次被推上上风头浪尖。
孟星惟当朝遭到贬斥罚奉一年,郑九州办事不利革职查办,京畿司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连降两级。
一时间,京城中对京畿司不利的谣言喧嚣至上。
再说田园园这边,今日天气炎热,路遇一条清澈的溪水,小十和老六这两个牲口不顾女性在场脱衣洗澡,公然遛鸟!
田园园只能躲在马车里心里怒骂,她也好想洗澡,从劫持后根本没洗漱过,又臭又脏,头发也只是胡乱的用布带绑着,远看是叫花子,近看是臭篓子。
等两人湿淋淋上了岸,一人手里还提了条鱼,老六生火烤鱼,顺便给田园园熬安胎药。
她听到两人的动静,这才掀开一角车帘,看看两人洗完了吗?两人虽然光着膀子,但是下身穿着长裤,好歹没有坦蛋蛋。这才小心的爬下马车,准备去洗洗头发。
两人一看她下了车,不约而同的找衣服穿上。
田园园目不斜视,心里头直翻白眼,个个跟个白斩鸡的,谁稀罕看啊!
刚刚走到溪水边,老六那冰块的声音如影随形的传来:“就在那儿!”
“我要洗澡。”她回头为难的看着两人。
老六冷冷地看过来,语气不容商量:“我说了就在那儿!”
“你想洗就洗呗,我们不看!”小十不怀好意地插嘴。
信你个鬼!田园园转过头撇了撇嘴,溪水很清澈能清楚的看到水底的沙子和石头,几条草灰色的小鱼在水里静静游着,忽然,一条十来厘米长的黑色小蛇从石头里游出来,蜿蜒卷曲,像蛇却比蛇小。
她找了个木棍,将黑色的小蛇从水里抬起来,一出水,首尾乱动,似乎是头的部位有个像吸盘的玩意儿……这不是蛇的舅舅,蚂蝗嘛!
吓得她手一抖,蚂蝗又掉进了水里,再细看,才发现溪水里游动着许多一条一条的,黑黑长长,居然有不少蚂蝗!田园园赶紧扔了树枝上岸,再也不想下水洗漱了!
至于那两男人,她才不会好心地提醒嘞!最好身上爬满蚂蝗吸死拉倒!
田园园坐到火堆旁边,老六熟练的将鱼开膛破肚,鱼鳞鱼鳃处理干净,随后把树枝插进鱼嘴,带血的顶端从鱼的泄殖腔穿出来,再洒上些盐巴就架到了火上,等熟了就能吃了。
鱼的脏物引来不少的苍蝇,嗡嗡嗡嗡在人耳边飞来飞去。可能田园园许久不曾洗过澡,有几只讨厌的苍蝇不长眼的直往她身上扑。
小十嫌弃的看着她,嘲笑了一句:“呵,你这婆娘够腌臜的,还不赶紧去洗洗。”
田园园被苍蝇扑的正烦,被他这么一说,只好再次返回溪边。
她先用石头围了一个干净的小水塘,保证里面没有一条蚂蝗后,接着从下裳撕下一块布充当毛巾,浸湿后再拧的半干,便伸进衣服里擦拭身体,就这样就着溪水,穿着衣裳洗了个囫囵澡,接着顶着一头湿发回去了。
老六的鱼也烤好了,黑糊糊的烤鱼散发着蛋白质的香味。他人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心地还算可以,没有吃独食,还分了半条给田园园,虽然只是放了盐巴,但是胜在鱼肉鲜美。
而那个小十大口大口吃着,压根没有分享的想法。
吃饭时,小十转头的瞬间,衣领微敞,田园园眼尖的看到,他靠近后脖颈的地方赫然趴着一只蚂蝗?!
她飞快地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默默为吸血蚂蝗加油:多喝点!多喝点!多喝点!
吃过午饭后,他们三人再次上路。
这次是老六赶的车,田园园躺在被褥上,状似无心其实故意的叹道:“你说你六哥,人长的英俊就算了,还会做饭烤鱼煮药,驾的马车还稳妥,可谓是真人不露相!”
小十半靠着车厢本来在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只是翻了个白眼并未搭腔。看似不在意,实在心里特别不舒坦。任谁遇到在自己面前鼓吹他人都不高兴,尤其那个人还和自己有矛盾!
“我记得你说过,老六在你们组织排行第一,啧啧,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又帅又强的人呢!唉,对了。你叫小十,难不成你排行是老十?!”
看着田园园求知若渴的眼睛,小十的眼神一暗,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若是不想要你的舌头尽管继续说!”
“一个要挑我脚筋,一个要拔我舌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组织。我不说了便是!”
过了一会儿,小十瞧见她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又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如老六呢?”
因为我再挑拨离间啊!田园园心里这般想,还问为什么,你能开染房的脸昭然若揭,她笑了笑没说话。
“你笑什么?”小十疑惑的看着她。
笑你自取其辱!笑你自不量力!笑你外强中干!
“没啥,对了那天你拉肚子怎么拉了那么长时间?”田园园不想激怒他,便转移了话题。
小十冷笑一声:“关你什么事!睡你的吧!臭婆娘!”说完半转过身去,后脖颈的蚂蝗又露了出来。
这看的更清楚了,那只蚂蝗咕嘟咕嘟的喝着血,身子胀大了许多,像是一坨黑色的便便。也不知道他神经大条还是蚂蝗麻痹了神经系统,他居然没感觉,任由蚂蝗吸在身上。
田园园恶心的不行,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吓得她把身上摸了个遍,确认身上没有才放心。
她一边看着小十身上的蚂蝗,一边龇牙咧嘴。那玩意还蠕动了一下吸饱血的身体,肥肥硕硕的,喝了不知多少血,更加庆幸不在自己身上。
小十总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具体是哪却说不上来,他拧了下脖子,余光看到躺在里面的田园园,眼歪嘴斜不知道做什么,讥讽一笑:“你中风了?”
“没有,我玩呢!”她移开目光,随便应付了一句。
“哼!信口开河!”小十嗤笑道。
田园园没再搭理他,背过身睡觉去了。反正自己身上没有蚂蝗!
话说她都看见了,没道理老六没看到啊……或者看到了也同她一样装没看到。
……男人小心眼起来要命!
没过多久,小十终于发现脖子上的蚂蝗,他从行礼里翻出盐来,倒在手心里对准脖子上的蚂蝗糊了上去,没一会儿蚂蝗就嗝屁着凉了。
接着他在身上摸了起来,腋下和大腿根上居然也挂着两个。
等他清理完穿戴整齐后,田园园才转过身来,看着车里死掉的蚂蝗问道:“三只呢,你就没什么感觉?”
小十捡起蚂蝗扔了出去,“习惯了,这点感觉,就像蚊子咬的便没多在意。”
“神经大条的,怎么会觉得像蚊子咬啊?”
“你懂什么!我们自小训练时会服用特制的密药,故而对痛觉的忍耐力更高些。”
“自小?你们是被你们组织养大的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干我们这行的死人都是常事,若是赶上困难的任务,很可能会全军覆没。所以啊,组织就会定期吸纳些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壮大任务!”
志同道合?有志之士?我看是臭气相投,沆瀣一气才是!她说:“哦哦,你们组织挺开明的。”
细想一下也是,自己养大的杀手虽然对组织更有归属感,可是把一个孩子养大能堪大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自然重金吸收些能为他们所用的成年人才是上上之选。换句话说养大的杀手属于终身制的职工,被雇佣的杀手则是合同工。
第192章 据点
“都是为了生活啊!”小十扫了她一眼,说道:“我就是组织养大的。”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外面,“他十六岁进来的。”神态很是骄傲。
……呃,武力长相都被人碾压,这亲生的干不过过继的?!老哥你好拉胯你只知道嘛!
怪不得两人相比之下,小十比老六心思更简单些。他自小生活在组织里,虽说手上沾染无数鲜血,但是亲近的人类也只有同伴和任务目标,偶尔亲近一下女色便是他全部生活。
可同伴不亲近,任务目标不是死的就是半死不活的,像田园园这般不怕他的人质极其少见,孤寂久了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便向倒豆子的说了不少,反正她也快死了。说来说去,他的世界不是死便是活,简单粗暴,与正常人类社会已经脱节。
而老六不同,他是十六岁进的组织,该经历的大多都经历过了,心性已定,自然不好糊弄。
两人在语言行为上有明显的差距,老六果敢冷漠,说一不二,喜怒不形于色。而小十虽然没有人类该有的同理心,但是此人虚荣爱表现,好的坏的都表现在脸上,这也是田园园为什么会挑唆的小十的原因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田园园打了几个哈欠,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小十似乎身体不适,整天病恹恹的,田园园一开始也没在意,只觉得他爱搭不理的。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突然起了高烧,整个人烧的红通通的,像是熟透的大虾米。
老六给他灌了碗药,就听之任之了,田园园巴不得他赶紧嗝屁着凉,自然不会圣母附体,发挥博爱精神,去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大抵因为那碗药起了作用,他的精神好了几分,找出干粮吃了几口后,强打起精神去找老六了。
前两日他惹上蚂蝗。当时虽然都处理干净了,但是那些蚂蝗似乎有毒,留下的伤口发生了感染。
老六再给他清理蚂蝗咬的伤口时,发现长了几个包裹着脓液的肿块,刀刃切开表皮时,一下子流出不少黄白色的脓液,而且最恐怖的是,这家伙的腋下还叮着一只蚂蝗,胀大的身体掩藏在,黑黑的,浓密的腋毛之下,几乎融为一体……
清理完伤口后,小十吃下解毒丹喘着粗气趴在车厢里,没多久他身上又长了许多大团大团的红斑,似乎很痒,他挠了几下痛苦地闭上眼睛。
整个人蜷缩着,不由自主地挣扎,在车上磨蹭着,试图缓解痒入骨髓的痛痒。头发凌乱不已,嘴角控制不住的流出口水,好不凄惨,全然没了往日的耀武扬威。
田园园冷眼旁观,脸上没半点表情。这家伙对蚂蝗过敏了,似乎还挺厉害。
又过了一会儿,小十忍不住对外面的老六嘶吼道:“老子忍不了了!!去哨儿山!!”
马车外的老六果断拒绝:“任务第一。”
“忘八端的老六!你要是不去老子现在杀了她,老子活不了!谁也别想好过!!!”
特马!真是无妄之灾!
田园园心道:你有本事杀他去啊,杀我算怎么回事?!
看着癫狂的小十,怕他痛苦之下胡来。为了小命着想,她叹了一口气对老六喊道:“喂,你们还是一个组织的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任务啊!上次你的小伙伴小九,不是也受了重伤,你不吃不喝不管任务,日夜兼程都把人送到了江州,亏我还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怎么到了小十这里就区别对待呢!也太不近人情了!”
“老六!你不去我现在就掐死她!”说完,小十转过头红着眼睛望过来,面目狰狞,像是头发癫的野兽!
田园园吓得立刻叫了起来:“救命啊!他要杀我!!赶紧去什么哨儿山,你能眼睁睁的看你小伙伴死了吗?!我要是死了天天诅咒你们!!”
下一刻车厢外传来老六的声音:“哼!”算是应允了!
小十这才软下身体,田园园高高吊起的心,也放回肚子里。心里直叹:你们怎么打都行,能不能别拿自己当条件啊!一言不合就拉她垫背同归于尽的,本来大着肚子被劫够惨了,还得被这两臭男人当成要挟对方的手段,真特马实惨!
“过来,给我挠挠背!”小十喘着粗气命令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他妈……”闻言,小十的冰冷的目光飞来,“不过来老子拔了你的舌头!”田园园骂娘的话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的靠过去。
他解开外裳,露出长满红疹的身体,当田园园任劳任怨的做个老头乐的时候,小十转头冲她一笑:“你要不是任务目标,我还挺喜欢你的。”
“……呵呵,是嘛!”你要是真喜欢赶紧放我回家,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啊!
田园园手指用力在他的背后留下一条血痕。“就这样再重些!”小十让她挠着背,自己使劲挠着前胸,没一会儿身上没一处好地了,可是依然解除不了钻心的痛痒。直到他身上血肉模糊,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哨儿山,听两人谈话中可知就在附近。似乎是他们组织在大山里建立的据点,提供食宿、药品、马匹等,相当于中转补给站。而这样的补给站在大周朝不知凡几,它可以是商铺、是庄园、青楼、饭馆等日常所在的地方,披着合法经营的外衣,为组织人员提供便利,由此可见,其组织当真是财力之雄厚,人手之充足,简直是地下皇朝!
夜幕很快降临,一轮圆月升了上来,月色极是明亮,老六驾着马车在山道上慢慢走着,夜风温柔,月光下影子拉的很长,山路蜿蜒曲折,远远看去俱是笼罩着群山里的薄雾,好似仙境般。
他们已在群山没入密林里。此地人迹罕至,若不是有人为开凿的山路还以为入了原始森林。
走了不知多久,老六终于看到了山麓上一点橘光,扬起手里的鞭子抽了一记,马蹄便快了几分。
当马车停在一座青瓦灰墙的院落前时,老六敲了敲车厢,随后小十掀开车帘探出头来,一张脸肿成了猪头,脸皮红而亮,“可算是到了!”
车厢里的田园园迷迷糊糊的听到他的话,立刻就睁开眼过来,到了?哨儿山到了?
小十回头看了一眼里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看出什么,不过既然没动应当还在睡,便压低了声音对老六说道:“睡着呢,不必弄昏。”随后跳下了马车。
幸亏自己机灵装睡逃了一劫,田园园握了握拳头,许久未动胳膊都麻了。
马车又动了起来,转了个方向,走了一段路后,马蹄声清晰的传来,似乎踩到了青石板上,很是清脆。
没多久外面传来其他人的声音,车厢一动,有人下了马车去,接着车帘撩开,老六弯着腰走了进来,随后带着奇异味道的手帕,再次捂住田园园的口鼻,昏迷前她蜷缩着捂住肚子,心里直接问候了老六的十八代祖宗……
老六将昏迷的田园园抱出了马车,小十早就前去治疗,此时院子里点着几根儿臂粗的蜡烛上。
他抱着田园园刚,向远处笼罩在黑暗的院落走去,迎面碰上一个黑衣男子,脸上有几处伤疤,昏黄的灯火里显得分外狰狞。
“老六。”刀疤男人颌首打了个招呼,随后打量他怀里的女人,道:“这就是那个女人?”
“嗯。”老六看了一眼,怀里毫无知觉的女人。
“前哨传来消息说,就是这个女人,连皇帝的羽林卫都出动了,真是好大的来头!”
“嗯。”
刀疤男人显然习惯了他的冷淡,也不在意,继续说道:“羽林卫抓了咱们几个暗桩,颖州的据点也已经曝露,这单损失大了,老头子又该大发雷霆了。还有小心些,你们的行踪随时都会被发现,路上抓紧下时间,以防夜长梦多。”
“我知道,四哥。”
“我时间到了,走了,要回去复命喽。等你回来一起喝酒。”四哥冲他摆摆手,“早去早回。”
“知道。”
老六与四哥告别后,抱着她往院子深处走去……
田园园是在别人痛苦的呻吟中醒过来的,天已经亮了,屋里还有些昏暗,这间屋里没什么摆设只有两张床,床边各放着恭桶,味道分外迷人。
她自己睡着一张,而对面的床上蜷缩着一个人,蓬着头发痛苦的扭动着,口中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嘶哑听不出男女。
“你怎么了?”她问着,起身时听到锁链的声音,低头一看只见赤裸的左脚上扣着脚镣,后面连接着二米左右的铁链,苦笑道:“至于这么小心嘛!”
对面的人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依旧蜷缩扭动着,像是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听着他痛苦的呻吟声,田园园迟疑了一会,下床想看看对面的人,然而走了没两步就走不动了,她低头看着脚上的镣铐和绷紧的锁链叹了一口气,许是怕人质出什么意外便专门设计的距离,而这个距离正好能到达恭桶那里。
她抬头看着床上的人,出声询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你从哪儿来的?”
床上的人瞬间不动了,似乎刚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身体蠕动两下这才慢慢转过头来,杂乱的黑发下面赫然是张已经毁容的脸。
田园园吓了一跳,这人的脸上伤疤纵横交错,伤口处的皮肉外翻已经结着紫红色的疤痂,看不出是男是女,脚上也带着镣铐。
那人盯着她,眼神不稳,看起来精神有问题。
“你是谁?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田园园退后两步坐回床上。
那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忽然哀嚎一声,“我的孩儿啊!!!!”两行浊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过可怖的伤口后,像是流出了血泪,“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孩儿啊!你好狠的心啊!!杀了你自己的亲生孩儿!!啊啊啊!宋连云你不得好死!!!”
田园园惊讶的看着那人,“宋连云?!户部尚书宋连云?!你,你,你不会是他妻子吧!”
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对旁人的话置若罔闻,嘴里凄厉地嚎叫着,如失去幼兽的母兽绝望而痛苦,闻者涕泪。
“那你怎么到这里了?你也是被劫持过来的吗?”
无论田园园怎么问她,她除了哭泣咒骂宋连云,便没其他的反应,可怜的女人已经被折磨到失常了。
从她嘶喊的里,田园园也模糊的知道了些事。
宋连云的家眷里唯有正房生养了一对儿女,所以女人是宋连云妻子无疑。这个宋连云不但杀了自己的孩子,还把她送来了噩梦。
那能不能这样想呢,宋连云是噩梦的首领,即使不是,看现在情况也跟宋连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结合宋澄雨前后的行径,田园园有理由相信,她被劫持过来也是宋连云下的手!
不过为什么会把她们两人关一起呢?是阴谋还是刻意为之呢?
这时门外传来人声,“怎么把我的人票和老六的关一起了?”一个男人似乎很生气,不悦地抱怨的着。
随后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解释道:“老四这次干了一票大带来的人多,房间都占满了,只有你的人票和老六带的人是女子,自然是要关在一起。”
“行行,你们说了算啊!我也该走了,每次一到这儿就不想走。”
“都是如此。”
………刚才还在阴谋论的田园园表示很无语。
门被打开了,走进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进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田园园,然后走向疯女人,其中一个男人上前把她脚上的镣铐打开,随后提着她的衣服像是提小鸡崽子似提溜走了。
眼见两人带着人出门,田园园问道:“唉,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
其中一个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情!”
“哈哈,真要是担心她,等你们到了地府再好好叙叙吧!”
“砰!”一声,门关上了。
“……”她发现这里的人脑回路都不正常,长着嘴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第193章 山崖
几人走后没多久,门又被人打开,一个小丫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她将托盘放到田园园所在的床尾上,主食米饭还有两个素菜,以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田园园指着那碗药汤问那丫头:“这是什么药?毒药吗?这就让我死了?这时间不对吧!不是说到肃州才让我死的吗?”
小丫头放下托盘后站到一边垂着头,对田园园一连串的问话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像个工具。
“……唉,你们管的还挺严的。”田园园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是组织管的严,也不再追问了。
不过饭菜什么的却不敢动,爬上床继续休息。过了一炷香后,小丫头将她一口未动的饭菜直接端走了。
“砰!”门再次关上。
屋里归于平静,田园园看着对面床上,凌乱的被褥和被单上的斑斑血迹,心里涌出百般滋味。
她似乎看到前方有个深渊大口大张着,静静等待着猎物跳下的那刻,而那个可怜弱小无助的猎物就是她!
幕后黑手是宋连云,目的地是肃州安庆,可是动机呢?宋连云为了什么要来劫持她呢!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
这个问题是目前未解答出来的谜题!
“砰!”一声,门又被人打开。田园园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老六手里端着饭菜,一脸的冰冷。
“你为什么不吃饭?不喝药?”他一走进来,冷声喝问。
田园园回道:“我不敢随便吃陌生人带来的饭和药,万一被人谋害了呢!再说我问她,她也不回答,我肯定不敢吃。”
老六将托盘放在床上,眉头紧皱:“你想得过多!药是我熬的,饭是我做的,放心吃吧!”
“哦。”她这才去动筷子吃饭,吃了几口又问他:“那姑娘是不是不会说话?”
电视剧里,杀手组织的下人都是聋哑人,以防泄密。
“吃你的饭!”老六冷声道,随后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以后你的安胎药每日喝两次。”
一听老六的话,田园园心跳漏了一拍,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抬头看他时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她抿了抿唇,嗓子里堵的慌。
之前一天一次,现在一天两次,是不是…
老六像是没看到她的不安,催促道:“赶紧吃。”
田园园低下头的瞬间,眼泪滚了下来……
晚上刚吃过饭,又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塞进田园园所在的房里。
那女人似乎也被他们迷昏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像块腌咸菜。
直到后半夜这女子嘤咛一声,慢慢的。苏醒过来。
桌子的上灯台整夜不熄,白色的蜡泪顺着烛台流下来,在桌子上凝结成白色的蜡饼。
田园园一直没睡,听到女子的动静后抬起身体看去。
女子坐起身,头发凌乱,脸上和手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脏的看不出颜色,昏暗的烛光里她眼睛亮的吓人,死死盯着田园园问:“这里是哪里?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嗯,好像叫什么哨儿山的地方。”
田园园坐了有一会儿,总觉的后腰有根筋拽着,十分难受,随后又侧躺着,托着脑袋看她。
“哨儿山?又是什么地方?”女子抬起自己的脚看了看,冷笑连连:“你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也值得这些人这般锁着。”
田园园问她:“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也被抓到这里了?”
女子用手指当梳子,耙了几下打结的长发,柳眉一皱说道:“随州岳家,家父算得上当地的首富,而我又是家中独女,想必有人害我,想取而代之霸占家中财产,嗯,我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
她说话时声音很是冷静,眼神坚定,即使在如此处境也丝毫不见慌张,是个极理智干练的女子。
她看着田园园,反问道:“你呢?怎么也被抓来了?”
“我送表妹出嫁的路上被他们劫持的,我是夫家在京城,名叫田园园,若是你以后出去了,帮我递个消息。”
“你找错人了,我不一定回的去了。”她苦笑了一下,随后提起裙子,露出脏污的脚跟,右脚跟上面有条还未痊愈的伤疤。她挑了挑眉笑道:“我的脚筋被挑断了。劫持我的人,是个长的可俊可俊的小后生,嘴上说我要是逃跑就挑了我的脚筋,我不信,找了个机会逃走看看,被抓回来了。那混蛋真把我脚筋给挑了,长的那么俊下手可真狠!真是气死我了!”
田园园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看来老六挂在嘴边话是真的,不是说着玩的!还有啊,小姐姐你为了验证真假,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真勇士也!
“他们抓你,是不是向你父亲要赎金了?”
女子摇摇头,目光幽幽:“赎金?估计我爹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抓我那人说,只有要死的人票才有资格来这个据点……呵,有资格?去他奶奶的!也就是说,你和我都要死了!”话落,居然“咯咯”笑了两声。
“……”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出来,小姐姐你可真不是一般人。
许是看到田园园惊讶的目光,她解释道:“抓我们的这个组织叫噩梦,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杀手组织。佣金更是天文数字,也不知道是谁,出重金来取你我的性命,可见你我的价值非一般人能比,就为这个是不是也该笑两声?”
“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无谓生死!”田园园笑道,这女子脾气性格太和她胃口了,和她见过的其他女子截然不同。
“你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的人!自落入噩梦手里,我一开始是在他们的据点关押,见识了他们不少手段,几乎没见过有活着出去的人票!我也就习惯了!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名叫岳妙君。”
“田园园。”
虽说在噩梦组织人员的眼里,两人死人一个,可她俩在心里都觉得自己不会死,目前的困境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迎刃而解。
“几个月了?你还大着肚子呢,这群人可真是没人性。”
“快七个来月了吧,我是五月中被劫的,现在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我是五月初七被劫的,有一个来月了,前些日子我听劫我的人提了一嘴也才知道的。”
一交换完信息,两人得知被劫持的时间,差不多是前后脚,可见噩梦的势力之强之大之广,细思恐极,这样一个强大的组织对于当权者来说,焉不是卧塌之侧的旁人!
“这群忘八端,不知道想把我弄哪去!”岳妙君擦了擦脸,苦笑道:“我一个大姑娘被劫了,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唉!要杀要剐随他们便!不过千里迢迢把我弄这里来,也不知道做什么!难道杀我还得挑地方?”
她的话瞬间让田园园想起老六几人曾经说过的话,此行目的是送她去肃州安庆,必须分活着!而且一路上怕她腹中胎儿出问题,导致大人出危险,一直喂着安胎药,就怕她死在半路!照这么说,她的经历几乎和岳妙君一样……
田园园也道:““我也是!偶然得知,他们要把送去肃州安庆!一出京城他们说我肯定会死,但是要死也得死在目的地,一路上很怕我出什么危险!难道……”
“哎呀,我会不会也和一样?!”岳妙君也是惊疑不已。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前得到的信息有限,揣测不出这帮人的用意。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一直未睡的田园园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岳妙君正手舞足蹈说的热火朝天时,说着说着,对面的女人没有了声音,她探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明日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你再见面。”
烛台上的蜡烛突然小小的炸裂一下,几朵火星崩了出来,从空中掉下来时。屁股后面拖着长长的细烟,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岳妙君闻不了劣制的蜡烛味,在鼻子下面扇了扇,动作间能清楚的看到她手掌上独特纹路……
天亮田园园醒来时,岳妙君已经不见了。她望着窗子投射出来的光线,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她顾不得唏嘘,趁着没人赶紧上厕所。等刚上完厕所系好衣服,下一秒门“砰“地一声又被开了……差一秒就走光了!
来的依然是那个不说话的姑娘,她将饭菜照旧放到床尾上,随后走到床边提起恭桶,面不改色的走了,显然对恭桶里新鲜出炉的排泄物习以为常。
田园园摸了摸鼻子,望着她提桶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房里还留存着排泄后的气味,她看着色香味全无的早饭更加没胃口,勉强将安胎药给喝了。
午饭一过,老六就来接她继续上路了。
车厢里又塞了不少新物资,小十脸上的红斑退了不少,露出面皮上又长了四五颗新的青春美丽痘,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她停留的目光有些长,惹来小十的不满。
“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小十白了她一眼,转头对驾车的老六喊道:“可以走啦!”随后,马车晃了一下,启程。
田园园撇了撇嘴,躺回被褥上,忽然闻到被褥上浓烈的霉味。她又抬起身子,离被子远点。霉味闻多了对胎儿不好,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把这被褥扔到车厢顶上晒晒吧,霉味太重。”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怀疑,解释道:“唉,我可不光为了自己考虑,你现在比我的身体还虚弱,这些霉味会加重你的病症!以防万一还是拿去晒晒!”
小十即使杀人不眨眼,可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很看重的。于是捞起两人得的被褥拿出晒。
老六骂他事多,小十回了句关你什么事,然后听到“咚”地一声,他肿了只眼睛回来了,似乎是被老六武力镇压。
好在被褥留在了外面,也不算白挨了一拳头!
这次从哨儿山补给站离开后,伙食有了很大改善,之前不是煮面饼吃就是烤面饼,而现在煮面饼时会加把咸肉干,咸咸的肉干加上没有味道的面饼一同煮开,味道真不错,连爱抱怨的小十也没无话可说了。
安胎药从一碗变成了两碗,田园园每次都喝个干净,比起只想保住她命的劫匪们,她更想能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
马车一连走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大雨倾盆,寸步难行。
老六将马车停到一处山崖下避雨,山崖外突正好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外面暴雨如注,没多久地上就积了不少水。
田园园趁着老六和小十下马车查看,也跟着下去看了一眼。
山崖不大,其实是块大石头横插在山体上,露出了一小部分,提供的庇护有限。他们现在在半山腰的山路上,路的对面是个有十来米落差的深坡,深坡下树林密集,远处群山起伏,重峦叠嶂笼罩在雨幕里,生了许多烟蓝色的雾霭。
老六从马车里找出一小捆柴来,架起火堆煮饭熬药,田园园则靠着马车和小十聊天。经过蚂蝗过敏的事情后,小十对她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点点。虽然不可能放她走,但是不妨碍两人谈天说地。
老六一边任劳任怨的干着活,一边听着那两人嘻嘻哈哈的聊天,脸上面无表情,不过眼神却比外面的大雨还要冷了几分。
“……你不知道,我的任务能力可是能排的上前五名的,主要因为和我搭伴的能力不足,扯了我的后腿,要不然他……”吹牛皮的小十指了指地上升火的老六,不以为然道:“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如此。”田园园倚着车帮笑道。
“我告诉你吧,你能遇到我算是你的造化。若是遇到老二老三那两个色胚,啧啧,你会很惨的!”
“遇到你们两个那真是我的造化了!”
“……是,遇到我才是你的造化!”小十不满地看着田园园,不带老六很难吗?“难道比起老六我对你不好吗?”
“……”卧槽,你要是对我好就把我送回去!田园园心里腹诽着。
小十不依不饶的追问:“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第194章 落石
你有什么可豪横的!你这逗比是怎么当的杀手啊!
好在老六也看不下了,及时阻止小十的耍宝,冷声打断两人:“哼!吃饭了。”
吃过饭,三人坐在车边看着山崖外的雨幕,夜色降临良久,雨还未歇。
田园园觉得困倦,就上马车歇息了。而他们两人还要守夜,小十守上半夜,后半夜是老六。
睡了不知道多久,田园园感觉身下的马车震动起来,她在黑暗中睁开眼,耳朵贴着马车,能清楚的听到轰隆隆的声响,有什么贴着山体滚落下来。
忽然马长嘶一声,疯狂的奔跑起来。
田园园立刻紧紧抓住车厢,外面响起小十和老六大声喝马的声音。
马似乎被吓住了,根本停不下来。
轰隆隆的声音还在继续,田园园第一反应是山体滑坡、落石、泥石流什么的。刚想出声提醒,车帘被人掀开,进来的老六一把搂住她,闻着他身上的汗味,田园园紧张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下一刻老六对身后的小十道:“任务第一!”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身下的震动也越来大,受惊的马,慌不择路在落石滚滚的山道上,疯狂奔跑着。
田园园紧紧抱着老六的腰,害怕因为车厢甩动而受伤。
老六一边拖着田园园,一边对外面纵马的小十大吼:“不想死就快控制马!!”
“我也想!!”小十死死拉着缰绳回头怒吼着。
可是马根本不受控制,撒开蹄子在泥泞崎岖的山道胡乱的奔跑着,这种情况十分危险必须赶紧稳住失控的马匹。
就在这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前方的山路上,溅起的泥水“忽”地拍在马儿和驾车的小十身上。
“嘶~~”马儿吓得前蹄高高的扬了起来,车厢里的人瞬间滚到了车尾,老六眼疾手快的护住田园园,对外面吼道:“快离开这里!”
田园园背靠着老六,自己紧紧护住肚子,心里疯狂祈祷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孟家的列祖列宗保佑!薆荳看書
“轰隆隆”巨石滚落的声音还在继续,从昨日开始,雨水就不曾停过,山上的泥土开始滑落,连带着大石头也滚落下来,若是雨还是不停,很可能引发山洪或是泥石流。
当务之急稳住马匹,离开此地赶紧下山。
地面颤动的越发厉害,前路已经被巨石挡住,来之处也是巨石滚滚,此时此刻,前无去路后无退路,正是两难之际时。
小十突然大吼了一声:“快跳车!!”率先跳了下去。
老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抓起田园园向外面跑去,在两人跳出马车的瞬间,她看到头顶的山上,有块石头携着万钧之力直奔他们而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堪堪离开马车,那石头“咚”地一声,马儿和车厢砸个正着,泥水混着鲜血溅了三人一头一脸。
田园园望着巨石下汩汩流出的鲜血,惊魂未定,脸吓得雪白,腿也软了。再晚一点,石头下也有她田园园一席之地!
要不是老六抓着,她的肯定瘫在泥浆里了。
此时大雨如注,不见停歇之势,落石也不停,轰隆隆的声音来自地狱,三人不敢再停留,老六抱起田园园向前方的大石头跑去。
石头并未将路全部堵死,留了可供一人过去的缝隙。三人堪堪从缝隙过去后,马不停蹄的向前方山路跑去。
落石还在继续,还好两人都是经过了专业训练,躲避这些落石对于两人来说轻而易举,只要注意脚下的泥坑和石头就可以了,而他们的目标则被两人轮流抱着逃命。
跑出了不知多远,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田园园抱着小十的脖子回头看去,他们所在的位置能清楚看到那片断崖,只见那里已经被山上滑落的泥浆和石头淹没,他们避雨的大石头,被泥浆推到了最高处随着恐怖而巨大的力量向山下冲去,所到之处树木连根拔起,石块横飞,短短几秒钟冲出一条咆哮的泥路,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是如此的弱小!
“换人,换人,她太重了!”抱了她一会儿的小十受不了了,嘴里嘟囔着又把她给了老六,他喘了一口粗气没说什么接过田园园。
她见老六脸色苍白,累的不轻,加上自己被勒的也难受,小声提议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大雨顺着他的下巴浇到田园园的脸上,他吐出一口雨水,沉声道:“闭嘴,别添乱!”
你愿意抱就抱吧,反正累的也不是自己。田园园搂着肚子,肚子的宝宝动了两下。
雨势越发大了,山路泥泞不堪,偶尔还有落石滚下,远处不时地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山上已经不安全。
三人,确切地说老六和小十决定冒雨下山。
下山同样危险,好在两人身手敏捷还能应付,小十不如老六,田园园全程都是老六抱着,由此可见那家伙就会说大话。
半个时辰后,三人已经到了山脚。然而,山下的雨水已到两人腰窝。
此时山上的泥水像是小河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在低洼的地方汇成混浊的湖,成片的大树倔强的矗立在湖水中,
老六在四周观察一番指着正前方的树林,“去那!”而后,抱着田园园淌进混浊的雨水里。
小十紧跟其后,嘴上抱怨着:“天爷的,居然下这么大的雨!这还是老子干这么多活,头一次遇到的!老六,你说是不是天塌了个窟窿?”
“…不知。”
田园园清楚的听到老六喘息渐渐粗重起来,原本平静的心跳也快了几分,两人相触的地方很温暖,也是目前唯一的热源,她冷打起摆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的身体里。
树林到了,老六将田园园交给小十接着手脚并用爬上一棵大树,他站在大树上向周围眺望,似乎是在寻找出路。
“前面有个山坡,我们去那儿!”
小十在树下哀嚎:“还走啊,下这么大雨,休息一下再走。”
老六跳下水,溅起的水花淋了两人一头,冷声道:“水再涨,树上有蛇。若是活腻了,你自便!”说完,伸手去接田园园。
小十躲开他的手,“没事我来,你歇歇。”
老六冷冷瞥了他一眼,在前面带路。
田园园撇了撇嘴,这家伙嘴上说让老六歇歇,实际是怕老六丢下他不管,这才扣下她
果然没走两步,小十就不走了。他低头在田园园耳边俏声说:“快说你不舒服!”
一路上没下过地的田园园,无语看着他,她除了衣服湿了,身上发冷外,没啥不舒服的。还有雨这么大,不赶紧离开留在这儿等着被水淹啊!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
小十掐着她胳膊小声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会掐你的!”说完手下用力了几分。
真是无语幼稚又傻叉!田园园磨了磨牙,不过能加大两人的矛盾也挺好的。想了一下,于是尖着嗓子道:“你别掐我,我说还不行!”
“嘘嘘!”小十伸手去捂田园园的嘴,而两人的动静,也惊动了在前面开路的老六。
忽而,“轰隆!”一声巨雷在头顶炸裂开,银蛇裂开浓厚的乌云。
老六冷冷地盯着小十,“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他的眼神透露出厌恶、冷漠、杀意,冷酷无情像是某种粘腻冰冷的爬行动物。
田园园感觉抓住自己的手立刻收紧,力气之大似乎要把她的胳膊捏断,不由地痛呼出声。
“闭嘴!”小十低着头冷冷看着她,与老六冰冷的眼神不同,而是充满了嗜血与杀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瞬间闭上嘴。
小十冷笑道:“我看你精神不错,自己走吧!”随后送开手放她下来。要不是平时见她还算识趣,鬼才会抱个丑女人,这会儿居然敢不听他的话,多半是自己给了太多的好颜色的原因,所以才这么不知好歹。
“哦。”
就知道两人不会一直抱着自己,让一个孕妇淌水自己走,真是没人性啊!没人性啊!老六估计也累了,并没有阻止小十的动作。
目光所及之处是半人高的混浊雨水和如注的暴雨,三人在雨水里慢慢前行,像是大海里三只蚂蚁。
水到了田园园腰的位置,走起路来像是是在太空里飘浮,轻飘飘的,脚下不止有路还有各种石头、树枝、甚至是泥坑。两人跟在老六的后头,若是遇到障碍物他就会提醒一声。
没多久,田园园嘴里喘起了粗气。算来,她快一个来月没下马车更没怎么运动,平日身体也比较虚弱,今日乍一运动便觉得劳累喘不过气,刚开始在水里走确实很轻松,可是时间一长想要稳固身体就得花好大的力气。
幸好走了半炷香后,老六就发现前面有个矮坡。
三人便向矮坡前进,路上田园园挺想凫水逃走,可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就放弃了。水混浊不堪,看不清水底的地形,尤其这里原本不是河道有更多不确定因素在里面,这样冒然下水,恐怕遭遇意外的几率比顺利逃生更大,而且眼前的两人一前一后,自己逃生的机会有限,只能再另外寻找机会了。
水渐渐浅了,三人顺利的靠近矮坡。这里人迹罕至,坡上长着厚厚的杂草,长长的草叶在泥黄色的雨水里随波荡漾着。
老六率先跳上去,随后一手将田园园从水里拉了出来,小十紧跟其后,脚的踩实地的感觉真好,雨还在不停的下。
三人向矮坡走去,到了矮坡最高处,发现前面还是绵延不断的山,这里是个山坳,周围的雨水源源不断地,都向此处汇聚,时间一长肯定就淹没。
小十打量了许久,指着向前面的山道:“去那儿!”接着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过去。
田园园抹把脸上的水,脸色惨白,累的已经快走不动了,“呼,呼,前面有路吗?你们难道没有地图什么的吗?”
小十道:“地图在我们的脑子里。我刚才发现,这里是白云山,前年我来过。再走四五里地开外,我记得有个猎户,到时候我们去哪儿歇歇脚!。”
“四五里地?!”田园园现在连一里地都走不动了,而且肚子又开始阵阵发紧,身上也冻地直打冷颤,这再下去可不得要命,摇摇头:“我走不了了。”
“走不了也得走!不上山就走不出去了!”小十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嘴上还碎着:“我可不想抱你走了,雨这么大,你是我绑的人票,可不是我媳妇!”
谁想当你媳妇!田园园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心里生气便顺势往前栽去,既然想推就推吧。于是“扑通”一声拍进了水里,刚一进水就被人掐着后脖颈提了起来。
“哈呼……”田园园吐出一口水,在哗啦的雨水对上老六的眼睛……即使长得再帅,干起坏事也是面目可憎!
老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踹向小十,可惜在水里终究慢了一点点,后者闪开了。
“干什么?护的这么厉害!是你媳妇吗?!”
老六将田园园打横抱起,扬起不少水花。他回头冷冷地看向他:“老十,此票意义之重大,想必你来的时候三哥跟你说过!要是她活不到目的地,等待你我二人的后果更惨!现在她的身体状况你也知晓,记得她活着,你我也就活着!你若是拿我的命开玩笑,我就拿你祭天!”
小十压着怒火道:“知道了!”声音里满是不服气。
老六冷冰冰地声音在田园园头顶再次响起来:“你不要以为我们顾忌你的性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乖乖听话,只是看你身怀六甲不忍心罢了,聪明些,别不知天高地厚挑衅我的底线!回答我!”
“是。”田园园窝在他的怀里温顺回道。
接下来两人也不再抱怨喊累了,一直上了白云山,雨才渐渐小了些。身后来的山坳已经成了泽国,若是晚些时候就可以和鱼虾做伴了。
上了山,老六将田园园放下来。小十指着西北的方向道:“往西北走上半个时辰,应该能看到那家猎户。再从猎户家向西走上三天就是潜州城!”
“潜州?有吗?”
“有。”
第195章 猎户
两人说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话,云山雾绕,听得田园园一头雾水。
三个落汤鸡继续行进,瓢泼大雨渐渐小了些,只是山路泥泞湿滑,田园园身子重不好走,于是老六和小十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勉强将她弄上山。
小十那牲口还嘲笑她是母猪上山,田园园忍气吞声,心里头骂他是头煽猪!
此时的京城,万里无云,瓦蓝的天空像是一块通透的蓝色琉璃。
海纳抱着一摞公文向洗秋阁走去,这时,一个覆着面的黑衣男人突然出现,将一份公文放到他的公文上,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他不敢停留赶紧向洗秋阁走去,一进门便道:“侯爷,月卫那里有进展。王爷让您看一下!”
孟星惟打开月卫送来的公文,海纳凑了过去,上面写着葛州有户农家夫妻俩被人杀害的事,杀手未知待查,落款的印鉴是刑部大印,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事件,不知道秦王为什么送过来,“侯爷,这不是普通杀人案吗?”
“普通吗?未经侦办、未结案、不经州府直接递交到刑部,怎么会普通呢!既然送来必然有问题!”孟星惟看了眼日期是五天前送过来的,问道:“月卫还说甚了?”
“秦王说已经按照这个方位去追查了,还有小心刑部!侯爷,王爷是什么意思?难道刑部和少夫人失踪有关系吗?”
“多半和宋连云有关。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咱们的人都盯着呢,没见到什么异样。”
“你们继续盯着,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是,侯爷!抚国公府下了帖子邀您府中一聚。”
“推了吧,从今日起府里闭门谢客!眼下皇帝陛下连番诘责,长辉媳妇又下落不明,我实在无心华服赴宴与人言笑晏晏。”
“嗯,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无事!只是……”海纳看了眼面色冷清孟星惟,最近京城里都在传关于秦王娶正妃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听说了,不忍心侯爷蒙在鼓里,他决定还是问问,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侯爷,那个,你知道秦王…秦王…”
孟星惟侧眼看他,那一眼说不出的妩媚:“你是指周廷祎与定国公嫡长孙女的婚事吗?”
海纳讶然不已:“你都知道啦?!”
“周廷祎三天前就曾告之于我,到六月中旬时赐婚的圣旨便会下来。”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平静的仿佛在说陌生人的事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那…那,侯爷你不生气吗?我听了都十分生气!”
“我为何生气?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君临天下,若是你我在他的位置也会如此。”
孟星惟走到窗前,外面阳光明媚,湖水清澈,芦苇荡漾,几只细脚长腿的水鸟在湖边浅水里悠然的觅食,长颈交缠,互梳羽毛,仰颈而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君我是臣,我如何能说不呢。”
海纳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可是从他的声音里却听出到了失落之情。
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又有几人能如愿?
王天宝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心里猛地一惊,他媳妇也是面色猛然一白,惊恐的看着他。要知道他们是猎户,而且住在深山里,方圆十几里除了他一家便没有其他人家,此时冷不丁的听到敲门声还挺瘆人的。
“你等着,等我叫你再出来!”王天宝嘱咐妻子,自己走到门边拿起一根木棍向外面走去。
“小心点!”他妻子说。
他点点头,提着木棍走出堂屋,此时天上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湿冷湿冷的,院子里积了不少的水洼,雨水打在水洼荡起细小的涟漪,敲门声还在继续一声一声地催着。
王天宝壮着胆子问道:“是谁在敲门?”
门外传来一个男声:“喂!我们是过路的旅人,遇雨湿了衣裳想来歇歇脚,前年,我从此地路过曾在你家歇息过!”
一听是人,王天宝悬着的心定了下来,朗声回道:“你既说是前年的事,已过了两年,我怎知你说的真假。最近闹匪患呢,也别怪我铁石心肠。门我是不开的,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慢走不送!”
猎户不肯开门,田园园问敲门的小十:“你既然曾在他家落过脚,可知人家的姓名?”
小十冷笑道:“我不杀他已是我的仁慈,我问他姓甚名谁做什么!”
这话说的如此高高在上理直气壮,也难怪人家把你拒之门外了!
“不开门怕啥,等我翻过墙头拿下他再说!”小十低声说完就要行动。
老六见此上前推开小十,狠厉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喝道:“莫生事!”,随后自己上前敲了两下门说道:“兄台,内子怀了身孕,下雨天寒,又恰逢身体不适已是坚持不住,这才叨扰你了。若是收留我们三人一晚,我愿奉银五两当夜资,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田园园和小十惊讶的看着老六,没想到一个杀手居然能说出这么文邹邹的话来。不过,他身上有银子吗?
门内的王天宝听了老六的话,觉得这人说话很是好听,似乎是个读过书,而且他的妻子还怀了孕……他没敢立刻开门,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有三个人,确实有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这时,屋里的妻子也走了过来,刚才她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了门外人的话后也走了出来,对还在迟疑的丈夫劝道:“他们既然带着怀孕的妇人出门来,怎么可能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再说还给五两银子呢,你快开门吧!”
王天宝一想也是便拉掉门栓,打开大门,对门外的三人说道:“快请进吧!”
“多谢,兄台。”老六抱拳道。
小十没说话,目光幽幽,落在男人身后的女子身上,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王天宝的妻子,见怀孕的女子脸色苍白疲惫不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对三个男人说道:“我先带她进屋换身干净的衣服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再做些饭食。”说完,搀着她向屋里走去。
王天宝道:“你们二位也进屋歇歇,我去生火。”见他们进来院子后便把院门关上,“别见怪啊,附近就我一户,不小心些不行。”
老六和小十跟在他身后向屋里走去,院子的西边是个草棚子,棚子上面挂着几串黑乎乎的肉干和几张兔皮子,最边上的柱子上挂了两个白色像是橡胶口袋的东西,棚里堆了不少柴火和杂物。
田园园认得那东西,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小十指着那东西问王天宝:“那是什么东西啊?长的真是奇怪!”
“哦,那是猪尿泡。前些日子我打了两头野猪特地留的。来来,里面请!”
三人进了屋,屋里分了一小间和一大间,布局和杨大哥家屋子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家堂屋中间有个火塘,火塘上方架着一个木架,一根绳黑乎乎的子吊着一口双耳铁锅,锅下面有许多烧尽的木炭。
王天宝找出火折子,找出引火的干草和小木棍开始生火,不一会儿火燃了起来。他拿出三个草垫子扔给二人,解释道:“我家穷,没那么多衣裳给你们换下,你们就着火烤一下吧!”
“没事,多谢你了!”老六并没有接,而是走到门边将上衣脱下来,两手一用力将衣服上的水拧了半干,这才套回身上。
而小十倒是一点不讲究,穿着淌着水的湿衣服,直接在草垫子上坐下,雨水随之流着浸湿了垫子下的土地。
王天宝脸色顿时一变,心里生气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添了把柴火。
老六不放心,田园园和别人单独独处,准备去内室看一下时,这时王天宝的媳妇拎着田园园的湿衣服也走了出来。
“她是你媳妇吗?”王天宝媳妇的目光落在老六俊俏的脸上,她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老六厚着脸皮点点头,“她呢?”
“已经睡了,想来是累的不行了,刚换好衣服就睡过去了。你看看吧,我去做些饭食来。”
她走后,老六才走进内室,一抬头就看到靠墙放着一张床,床上的被褥都是耐脏的深蓝色,越发称的床上人脸如白纸。见她确实昏睡过去便退回堂屋里,找了张草垫子放在火边盘腿坐下。
“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怎么跑到这山里来了?”王天宝往铁锅里倒冷水,准备先烧些姜茶给两人去去寒。山里不比山下,一下雨可是很冷的。
小十刚想说话,老六不动声色的踢了他一下,于是他便闭嘴了。
老六接过话:“鄙姓罗,这是我弟弟,刚才怀孕妇人是我娘子。我们是从颖州来的,刚从江州回来,走到这附近没成想遇到大雨和落石,我家的马车和家伙事都被石头砸坏,马匹也被砸死,我们三人只好冒雨下山。还好我弟弟来过这里,曾在你家歇过脚,我们这才厚着脸皮上门叨扰。”
王天宝便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小十身上,这人真的在这里歇过脚吗?他怎么没什么印象!不会是为了套近乎拉关系吧,要不然他怎么不记得呢,毕竟这里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过来。
他不动声色烧着火,忽然想起前年确实有人在他家过夜,不过那人是个脸嫩的后生,绝对不是眼前满脸长着疙瘩的男人。
想来就是为了套近乎,他打了个哈哈:“是吗?唉,我不记得了。你们来的那山都塌了,你们活着出来也是命大。”
小十没说话,只是望着火堆出神。他不记得正常,当时他用的不是这张脸……
田园园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就被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是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被她的动静给惊醒了,随后微微一笑:“你醒了?饿不饿?”
女子长的很端正,笑之可亲。田园园想起来,昨日他们在一户猎人家借宿,这女子是这家的女主人。
“嗯,是有些饿了。”
“你再歇歇,我去煮些早饭。”她穿上衣服下床,回头对一脸茫然的田园园笑道:“我家就这一张床,你家男人和我男人在外面打地铺呢,有事你叫一声就行了。”
“多谢你了,我叫田园园。你呢?”
“我夫家姓王,叫我王娘子就行了。你再歇会儿!”
“多谢你了。”
“客气啥!你们城里来的说话就是客气,你男人说话也好听跟我男人不一样。”
“……嗯。”他不是我男人!我男人是个大帅比!
王娘子走后,田园园再次躺回温暖地被窝里,昨晚睡了一觉身上的疲惫解了不少,她在被子下轻轻摸了摸肚子,感受着肚子里时不时的胎动,那么多的安胎药都和马车一起粉身碎骨,真是可惜。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早上一起来大雨又开始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早饭吃的兔肉糙米粥,田园园很喜欢吃这种咸肉粥,一口气喝了两碗,还被小十嘲笑果然是猪。
王娘子手里纳着鞋底,望着天担忧地说道:“这么大的雨,我种在后山的菜该是毁了,往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过。”
田园园坐在她旁边盯着门外发白的雨幕,早上喝了不少粥,这会儿想上厕所。
老六和王天宝冒着雨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小十围着火塘打盹。
听着哗啦啦的大雨声,越来越忍不住了,田园园小声询问:“我想解手,你家的茅房在哪儿?”
王娘子放下鞋垫子,笑道:“我带你去。”
“你们要去哪儿?”小十睁开眼,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了几下,最后落在王娘子身上。
王娘子五官端正,皮肤白净,细看下长的算是美丽,旁边的田园园面黄肌瘦神色萎靡,更称得颜色好上几分。
王娘子笑道:“女人家的事,一会儿就回。”
“我那年来过你家,为何那时没见过你?”小十站起身向两人走了过来。
田园园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她将王娘子拉到自己身后一下,插嘴道:“我想小解,叫她带我去一趟。”
第196章 混蛋
“没问你,密插什么嘴!”小十横了她一眼,目露不悦。
王娘子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不过这弟弟对自己嫂子的态度很恶劣,不像其他的人家。
她微微笑了一下,走到一边说道:“我是去年年末嫁过来的,你是什么来的?”
小十缓和了脸色,“前面九月时曾来过。”
“那怪不得没见过呢。”
王娘子拿起两个斗笠戴在两人头上,拉着田园园向院外走去,小十也非常不要脸的跟了上来。
茅房在院子外面,周围是用木头围起来的,非常简陋。
田园园一个人进去的,蹲坑的时候发现茅房旁边有一条河,因为连日下大雨的缘故,水流十分湍急河,河水也很浑浊。
出了厕所外面就小十一人,王娘子已经离开了。
他抱着胳膊,脸上多了几分戏谑,眼底微微发红。
田园园愣住了,不知道她上茅房的时候这家伙做了什么。
“发什么呆,回了!”
回到屋里,王娘子已经生起了火,白净的脸上有些愠怒,眼角微红。
田园园挨着她坐下,小声地询问她怎么回事。
王娘子抬眼看了一眼门边的小十,摇摇头没说话。
田园园心头一惊,不会是小十调戏良家妇女了吧!
下一秒,小十笑了一下开始作妖。当着两个女人的面他开始脱衣裳,上衣下裳裤子,脱的只剩下底裤,赤条条的像条白鱼。
田园园撇了撇嘴别过脸,以前怎么没发现,此人这般的不要脸。
“你干什么?!大白天的你脱什么衣服?!”王娘子捂住脸尖叫,耳朵尖通红。她长这么大只见过自己男人的身体,何曾见过外男裸体,顿时羞的悲愤欲绝。
小十大言不惭地笑道:“干嘛?衣服湿了,我拧干呀!”眼神却在王娘子的身上逡巡着。
田园园也气得不行,她一直以为这家伙心狠手辣好大喜功,对女人还有点怜惜之情,还算有些人性,没想到居然当着两人得面脱衣服!
她冷声说道:“你又开始了,小心老六回来绝对饶不了你!”
小十嗤笑连连:“哼!少拿那混蛋压我!”他拧干衣服慢条斯理的穿上。许久不曾亲近女人,正巧遇到他喜欢的类型,一时间有些忍不住。
王娘子掩着面起身回了内室,不一会儿里间传来压抑的哭声,田园园起身想去哄哄,却被当成一伙的骂了出来。
小十见此大笑起来:“谁让你多事!”随后轻佻一笑,自己大步向里间走去。
“你干什么?!”田园园大惊失色扯住他的胳膊,“你可别乱来!”
“什么乱来!我见小娘子哭的伤心,心生怜惜。我去安慰几句呀!”
“你还是人吗?她丈夫见我们可怜,收留我们,你居然对他妻子心怀不轨!”田园园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呵斥道:“我看你是色鬼上身,赶紧快住手!你不记得任务第一了吗?”
小十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神冰冷地盯着她:“少管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我绑来的人票,也敢管你大爷我的事!”
“呃,呃,老六……呃,饶不了你!”田园园被掐的喉咙生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怎么想不明白,小十怎么色鬼上身了!
“你张嘴老六,闭嘴老六!怎么看上老六了,不过就你这姿色,就是天下女人死绝了,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小十恼怒的看着不怕死的女人,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可是她说的没错,真要玷污了王娘子,老六绝对绝对会杀了他,手上的劲道渐渐松了下来。
田园园捂住脖子咳嗽,小十冷冷的推开她,对里面的王娘子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们都杀了!死后做个鬼夫妻,也全了你们夫妇之情!哈哈哈!”
下午王天宝和老六,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回来了,里面装着王天宝放在山洞的干肉。
每到天气炎热时,他都会将吃不完的肉放到山洞里,山洞阴冷通风是个绝佳的储藏室,还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若不是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他还不舍得把肉拿出吃呢!
这才吃过早饭,招呼两人跟自己去背肉和干货,不过这弟弟说什么都不肯出门,王天宝一想也是,他们都走了家里就两个女人也是不安全。至于他媳妇和陌生男人同处一室的事,不是还有他嫂子嘛!
哪知一回来他媳妇眼睛红肿不堪,王天宝追问怎么回事?
王娘子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轻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我爹我娘了。”一绺头发从挽好的头发里跑了出来,垂到她的脸颊边。
王天宝将那绺头发塞进她的耳朵上的,温声安慰道:“等雨停了,咱们就去看看他们。”
“嗯。”
“走吧,该做晚饭了,别让客人久等了。”
王天宝摸了摸她的脸便走了,并未发现再她听到客人两字之后脸色大变。
王娘子抬头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没来由地心里生出一股恐惧与绝望来。只是一时的贪婪与好心,竟是引狼入室了!那男人威胁的话语犹言在耳,她又怎敢向丈夫揭露这伙人的真面目呢!双拳难敌四手,等待他们的不过是以卵击石!
她抹掉眼角的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去做饭了。
一出门就见那恶棍正和自己的丈夫勾肩搭背聊天,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见她出来了,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还恬不知耻的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王娘子脸色煞白险些骂出来,她别过脸去装作没看到,走出堂屋去做饭。
王天宝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被旁边嘴里哥长哥短的混蛋惦记着,正和人家聊的火热。
这一幕被田园园看了个清楚,可惜她也是身不由己爱莫能助,只能在心里将小十的祖宗十八代恶毒地问候了一遍,不知携带了什么鬼畜基因生了个这么个玩意。
她打算跟老六说一下,小十对王娘子心怀不轨的事情,可是一看他生人勿近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有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老六说这件事,一个人质对劫匪a说劫匪b的坏话,怎么想都不适宜。
同是杀手,还不得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晚上王娘子炖了只野鸡,她自己盛了些端到一边吃去了,不肯与他们同坐。
吃过饭,田园园去上厕所,小十跟在后面。
走出院子后,他开口说道:“你最好不要才把今天的事情跟老六说。”
田园园将头上的斗笠扶正,回头一笑:“你怕他打你?”
小十嘲讽的看着她,冷声说:“不是,而是他会杀死王天宝夫妇的。”
“为什么?”
“为了灭口啊!”
“为了灭口?”田园园不解地看着他,“他们没做什么呀!王娘子甚至都没有告诉她丈夫,你对她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哼,自然是防患于未然,防止他们在我们离开后报官。你说该不该以绝后患?”
“你们真可怕!人命对你们来说是什么?!”
“任务目标和非任务目标。”
真是有毒!远离噩梦,珍惜生命!
临睡前王娘子煮了锅糖姜水。雨到了晚上还没有停下,山地海拔高自然是寒冷,睡前一碗姜水下肚,浑身也冒出了几分热意。
王娘子过来收碗,趁着没人注意二人时,田园园小声地说:“千万要忍住!”
她抬眼看了田园园一眼,眼神微凉,并未回应。
田园园不知其意,近日本就劳累,一沾枕头睡的很是香沉。
直到半夜听到拔高的喝骂声,她才睁开酸涩无比的眼睛,是个女子声音,是王娘子的声音!
她尖着嗓子骂着:“你们是畜牲…为什么要杀我丈夫……”
田园园的睡意立刻消失,赶紧下床穿上鞋子向门外走去。
在她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屋内,王娘子抱着死去的王天宝,绝望的哭嚎着,好多血从他的脖子里喷涌而出,滚热的血流淌到两人身下,形成一个血洼。
“天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小十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脸上浮出残忍的笑容:“咎由自取!我不是说过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怎么不听话呢?你看不听话的人,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老六沉着脸坐在火塘边,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田园园被王天宝的惨状吓到了,难以置信的望着手持凶器的小十,“你们真杀了他?”
“嗯,我说是他们先动手的,你信吗?”小十嘲讽地笑笑,手腕一动雪亮的匕首就被收了起来,顺便整理一下手腕处的绑带。接着又盯上王娘子,“你出来也好,我省些力气赶你出来!”话落大步上前去捉王娘子。
王娘子吓得魂飞魄散,剧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个畜牲!!”可一个弱女子又怎敌得过一个大男人,轻而易举的被他抓住两只手腕往屋里拖。
王娘子吓得面如金纸,向门口的田园园投来求救的目光:“放开我!!救命!!求你救救我!!”
“你不能这样!你既然打算杀人灭口,为什么还要凌辱她?!”田园园伸出胳膊挡在门口,浑身气得发抖。可是她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只有老六,这里除了他没人能阻止这个畜牲。
然而火塘边的老六连个反应都没有,摆明了袖手旁观的态度,说不定一会儿还想分一杯羹!
田园园心寒不已,真是群牲口啊,生而为人,连起码得人性和良知都没有!
“滚!”小十腾出一只手将她推到一边,恶狠狠地扫了她一眼:“不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别妨碍老子的好事!”
被推到一边的田园园又立马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头说道:“若是你奸污了她,就放了她一条生路!要是没打算放她的话,就不要折磨她这一遭了!”
“田园园,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小十已经很不耐烦了,要是搁在以前早就一个手刀过去,可是老六已经警告多次不许对他们的目标动粗!
今天他杀王天宝的事情,已经令老六很生气,若不是自己对王娘子不轨哪里会惹出这些事来!所以他只能忍住满腔的怒火,不敢对田园园动手。
“赶紧滚开!要不然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弄她!”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王娘子哭叫地挣扎着,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
小十可不会放了她,好不容易到嘴边的肥肉怎么会不吃呢,洋洋得意道:“哼!若不是你自作聪明往姜汤里放迷药,你丈夫想趁我们昏迷后了结我们!我还不想对你动手呢!你们的迷药用来迷昏猎物的吧,可惜普通的迷药对我们来说药性不足,只能麻痹一时却不能致昏。你说,我都当什么事都发生了,偏偏你还要自寻死路!”说完,猛地一抬脚,田园园重心不稳松了胳膊,趁此机会扛着人进屋去了。
田园园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他背上的王娘子,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随后是王娘子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让她想起在流匪的破庙,一样的悲痛,一样的绝望!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狠毒地令人发指!
“畜牲,畜牲,你们都是畜牲,狗娘养的玩意儿……”屋里的王娘子还在不停骂着,“刺拉刺拉”是衣服被撕烂的声音……
忽而,下一刻小十突然惨叫一声,其声凄厉之极不下王娘子,“啊啊啊啊啊……”声音已然破音,竟然不似人声!
听到他的惨叫,老六进屋查看。
进屋时,他突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带田园园一起去,可是又不知什么原因又迟疑不决。
他望了眼外面,瓢泼大雨雨势极大,这么大的雨,料她一个孕妇也不敢逃跑。而平日田园园逆来顺受,没有逃跑的前科,带不带应该没问题……
而这时小十的惨叫声越来越大,老六来不及再想,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踹开门,在临进门时,还扫了一眼趴在地下哭泣的田园园。
若是时光能倒流的话,他说什么都会拖着田园园一起进去!
第197章 逃跑
一进屋,便看到的床上小十,光着两条大腿,面容扭曲,双手的捂住裆部,鲜血从指缝里滴了出来。
他怒吼着,脸上暴起青筋,痛苦不言而喻:“啊啊啊啊!!”
而他旁边躺着王娘子,裸着上半身,脖子已被扭断,双目圆睁着显然是死了,右手里躺着一把小刀,鲜血淋漓,便是用此物煽了侵犯她的男人!
老六盯着地下那滩血里的物件,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居然能把你伤了,我看你也不用活了。”
“啊啊啊!她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药……啊啊啊!一刀就……”
“她是猎户家娘子,又怎么不会用刀。”
老六伸手合上王娘子的眼睛,将她衣服拢好,捡起被子盖在她的尸体上。
“你别管,她,快,快救我…六哥,救救我……”
小十面如金纸的看向老六,此时此刻屈辱大于疼痛,他恨不得将王娘子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他见老六殓尸,不管他,便红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说道:“我若是平白无故的死了……呼呼…你以为……组织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老六冷眼看来,“…你在威胁我?”
赶紧去死吧,除了扯后腿没半点用处。
小十怕他真的不管自己,惶恐不已:“六哥,六哥……我错了……只要你救我……我,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
“五千两。”
“成交!”
老六从牙缝里掏出一个金纸包裹的药丸扔给他,随后去看田园园。
然而堂屋里空无一人,田园园已经不知所踪了……
大意失荆州!阴沟里翻船!田园园平日里伏小做低、谨小慎微、逆来顺受、老实听话,何尝不是在麻痹敌人呢!
不管老六如何后悔!此时的田园园头朝上脚冲下双手枕着脑袋,仰躺在河道里,任由大雨与河水不停的拍着脸颊,放松身躯随着湍急的河水快速的流向前方。她还在腰间各系着一个白色的大气球增加了浮力,还不时的抬头看向前面,万一有石头大树什么的好及时调整方向。
这大气球就是王天宝家柱子上挂的猪尿泡,逃跑时特意拿走的,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在河里学游泳的时候,她爷爷曾把猪尿泡绑在她身上,正是多亏猪尿泡她才会游泳的。
水流很快,两岸的景象飞快的掠过。她向上伸头不时的大口喘息着,两个耳朵里灌满了水,只听到轰隆轰隆的水声。
河水和雨水冰冷无比,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心里祈祷着再快点再快点,逃的越远越好!王娘子一事,让她想要逃跑的欲望达到顶峰,之前想着肚子里的孩子,瞻前顾后,可是今日她突然生出了毅然决然的勇气,趁老六进屋查看小十的空当,毫不犹豫地投入河道里逃生!天上雨再大、肚子的孩子如何,她已经不想了,哪怕是死也认了!也好过看那两个人丧尽天良!
死了也好,再不受这些罪了!田园园心里突然生出无限绝望,两个月来没看到任何人营救自己,是放弃了还是不管,她不得而知!是不是连孟季也不管自己了,也是…一个贫家女而已,死了,再娶就是……
“唉!真累!”田园园长叹一声,随后呛了一口河水。
她还是真有福气在身的,从早上漂到黄昏,一路上畅通无阻,安然无恙。也不觉腹中饥饿,毕竟肚子里都是水。
就这样她福神附体,一直漂一直漂,漂了不知多久,久到感觉不到身体的时候,被一根倒在水里的大树拦住了去路。
天渐渐黑了,前方河道曲折狭长不知终点。
田园园决定就在此地上岸,可惜气力不足,走了几步腿软的不成样子,只好抱着树枝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又顺着大树往岸上去,拼尽全力终于上了岸,她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踉踉跄跄的走了三四步,脚下一软跪在河边的石头上。
“呼,呼,田园园加油……呼,你能行……起来,快起来……”她粗喘着给自己打气,逃了许久,本来不多体力已然透支,眼前的景象都开始飘忽起来。
田园园深知危险还没有解除,绝对不能倒下,于是强撑着一口气在石头烂泥里向树林爬去……
老六快要疯了,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会冒着大雨逃走。以她的体力来说肯定是跑不远,他便以王天宝的房子为中心在四周搜寻起来。
若是这次找了回来,定要割断她的脚筋!
也正是他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错过了寻找田园园最佳的时机,给了她逃出生天的时间!
直到天黑,他都没找到田园园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点痕迹全无。
无功而返的老六回到王天宝的家中,忽然发现,原本在柱子上挂的猪尿泡不见了,一个离奇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那女人说不定是从河道逃走的,要不然怎么会痕迹全无!
他胡乱吃了些干肉便再次去找田园园,至于昏迷的小十,已经顾不上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侥幸逃脱的田园园躲在茂密的灌木里,此刻天已经黑透,衣服湿透,干硬的衣服冷冷地贴在身上,眼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雨不下了。
“咕咕咕咕”,田园园的肚子不停的叫了起来,眼下是又冷又饿。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她是心里发慌手发抖,浑身发虚,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就把绑在腰上的猪尿泡给吃……
田园园你够狠!
“呕……”又腥又臊的,难以下咽,可真是太饿了,她还是捏着鼻子给吃掉了,然后她把另外一个猪尿泡放了气塞进怀里,等着明天吃。然后瘫倒在泥地上休息。“呼呼呼…”躺了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天冷衣湿体力又透支了,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人就发起了高热。
还好天终于放晴了,大太阳烘烤着湿漉漉的大地,田园园撑着虚软的身体爬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因为起着高烧,浑身一阵接着一阵的打冷颤,脚下软的像是踩了棉花一样。刚一站起来眼前发花,她哆哆嗦嗦的扶住旁边的大树,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继续向山林前进,她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走的更远更远些,老六他们随时会找过来的。
走了不知多久,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慢慢地靠着一棵树干坐下。
头顶有束阳光,是从树缝里透了下来,正好照射到田园园的身上,她仰起头望着斑驳的树叶里的阳光,苍白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她好像看到了孟季,那天也是这般明媚,孟季的眉眼在灿烂的阳光里闪闪发光。
“孟季……我好像不行了,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田园园?”
她好像出现了幻听,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荒野山林莫不是鬼怪精灵。
“真的是你,丑女人!”
卧槽!居然还会骂人,真是以貌取人的臭家伙!田园想骂回去可是已经没有了力气,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夜色如水,墨蓝色的天空点缀着无数的星辰,若隐若现,山上的夜晚比山下凉爽许多,全然没了暑天的燥热。
陈老九神色复杂的看着火边昏睡的田园园,没想到许久未见的友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这女人不是做将军夫人去了,怎么浑身污泥,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身怀六甲独自一人出现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难不成被婆家嫌弃给赶出来了吗?想来山野村妇确实入不了高门大户的眼!
他添了几根木柴,火上有口小砂锅,咕嘟咕嘟的煮着东西,接着又给火边烤的炊饼翻了个,还想着要不要叫她起来时,一抬头就看到她散着头发目光呆滞看着自己。
“你醒了?醒了来吃点饼子,然后把药喝了。”陈老九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很是诡异,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那么英俊不凡呢!
“……我居然就这么死了,死的真憋屈……”田园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了陈老九,他是专管收尸业务的,那么自己一定是死了,现在又变成孤魂野鬼了!
她穿来才几年啊!福还没享受几年尽受罪了,死的还这么凄惨。
“呜呜,我还没实现我远大的抱负呢!我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怎么就死了呢……”
这会儿又怕死了,跳进河道时的生死置之度外呢!
陈老九哭笑不得,这女人是不是傻了。“你没死,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你至少能活一千年呢!”
“你居然说我是祸害……陈老九?!你是陈老九?!”田园园这才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巴张的能吞下一颗鸵鸟蛋,“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在这儿了,我又怎么不能在这儿!”陈老九拿起一根棍子插起一个烤熟的炊饼,往她跟前一递:“不吃点?”
“吃!我吃!”田园园一把拽下面饼,可是面饼刚烤熟,烫的她手一缩,面饼掉到了地下。她顾不得烫红的手飞快得捡了起来,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的,直接就往嘴里塞。
“等一下,掉地下了!你不拍拍在吃啊!”
“没事,五秒以内捡起来还能吃!”田园园现在快要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卫生问题。
可是陈老九却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面饼,随后把自己面饼塞给她,嘴上还嫌弃的不行:“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不讲究,真是不像话!”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这么长时间来她受了太多的苦,在一个孕妇最需要呵护的时候她却被人劫持,一路上颠沛流离忍饥挨饿,终于找到机会逃跑成功,力竭时咬着牙在泥水里挣扎只为离得再远些,害怕担忧被抓住……再怎么辛苦害怕田园园都没有掉过一次泪,可是仅仅因为陈老九别扭的关心却哭得不能自己。
她也是人,也会害怕,害怕肚里的孩子胎死腹中,害怕自己的小命不保,害怕再也不能活着见到孟季和大家……
“唉!唉!别哭了。我不会哄女人,你还发着烧呢!”
陈老九叹息一声,迟疑的伸出手摸了摸她杂草丛生的头顶,就摸了一下很快就收回手。嘴上别扭的说:“高门大户不好混,居然落得个如此境地!我看你还是回三河城吧,想来高瞻不会嫌弃你的。”
“……你说$什么呢$$$%……”田园园正大口大口吃着烤饼,一听他的话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可嘴里都饼说的话含糊不清。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委屈向我诉说,被婆母嫌弃、丈夫厌弃,大着肚子被赶出门等等,你放心我最喜欢听悲惨的事情了,等你吃完我一定洗耳恭听!”
这家伙毒舌的毛病还是没改!一会儿看我怎么打你的脸!
田园园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狠狠咀嚼嘴里的食物。
我说田园园,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了,现在你刚逃离虎口,不赶紧求救在这里吃饼……
“你的翻白眼真是许久未见了!”陈老九吃着烤饼还不忘挖苦田园园,可是看她如今如此落魄,嘴上还是留了点口德,“唉!我原以为你进京是享福去了,哪能想过的这般凄惨!过的不好,怎么不来封信呢!我们几个定然把你接回来,不做那什老子的官夫人!”
看她一副恶狗吃食的样子,不由地长叹一声。真是可怜啊!她怎么混的这么惨!
能让田园园混的如此凄惨的将军府,又是什么龙潭虎穴?!果然高门大户不能进啊!
田园园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想得如此凄惨,听了他的话心里头暖暖的很是感动。这个陈老九嘴上说的不好听,心里还是担心她的。
她终于把嘴里的塞得满满地烤饼咽下,迫不及待地说:“你可别瞎想啊,我跟我夫君好着呢!家庭幸福美满,长辈爱护,工资上交,走到哪儿都是丫鬟小厮前呼后拥,绫罗绸缎穿不完,珠宝首饰一大堆,美酒佳肴吃不了。我这一怀孕,全家像是供祖宗一样供着我呢!全家上下都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呢!”
第198章 县衙
“你说的你自己信吗?”陈老九打开砂锅盖,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传了出来,抬眼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瘦弱不堪地女人,嗤笑一声:“既然如此幸福,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深山老林里?!”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是被人劫持的……”田园园吃掉最后一口饼,将自己被劫持的事情和盘托出。
随着她的诉说,陈老九的脸也是阴晴不定,眸色很是深沉。
夜色已浓,远处的深山里传来几声咕咕叫,在漆黑的夜里很是凄厉,四周秋虫低吟着,越发显得肃杀。
听完在田园园身上发生的事情后,陈老九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抬头问了一句与刚才的事情毫不相干的问题:“我能看看你的掌纹吗?”
“嗯?你看这个干嘛?”田园园嘴上问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把手伸了过去。
火光里,陈老九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掌纹,只有一条掌纹,确实是断掌无疑。
“你说他们要把你带到肃州安庆是吗?”
“嗯,我是在劫匪发呆的时候,出其不意问的,他脱口而出肃州安庆四个字,这是他下意识地回答肯定不会错!”
陈老九没说话,拿起树枝将砂锅从柴火里扒拉出来,随后推到了田园园的跟前,“趁热喝。”
田园园接过碗,“我……”欲言又止。她想问问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可他又不是大夫未必会知道。
“我什么?你想问什么?问你肚子吗?”陈老九接过话,来了个三连问。
“这可是我的头等大事!”她垂着眼睛抚摸着肚子,最近肚子发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联想老六增加的安胎药,又是逃跑又是淋雨还在发烧,恐怕不好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虽知道些岐黄之术,但是脉象一说却是一窍不通。总之明日天一亮我们先下山去!”
“只能如此了。光问我的事情了,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药很烫,田园园在附近找了根木棍搅动起来,他们是在一个树林留宿的,周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眼前的火花照亮了两人得周围,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下随着火光的跳动而跳动。
“完了!完了!这里是哪里?离白云山有多远?”
田园园忽然想起她的危险还没解除,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
陈老九惊讶的问道:“白云山?你从白云山来的?这里离白云山二百来里呢!你是怎么来的?”
二百里,就是他也要走上两天呢!她一个孕妇是怎么走的?!
“二百里?我顺着水道流下来的……”接着她把怀里的猪尿泡拿出来,“腰上绑了两个这个!”
“这是什么?”陈老九看了眼,没接,“有点腥臭,不是两个吗?另一个呢?”
田园园随手扔到一边,满不在乎的说:“吃了。”
“……真是个狠人!佩服!你居然能毫发无损的活下来,这运气也算是逆天了!”
“哈哈,我是女主角!要是死了怎么发展剧情啊!”
“……听不懂!”陈老九无语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女人!
“你这个路人甲听不懂就对了!”
“……对了。”
陈老九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包,他小心地展开后就着火光在上面寻找什么。田园园好奇的探了过来,他手里展开的纸是地图,天黑火暗,她只能看到上面有什么线条和圆点,其中有三条线特别明显,这三条线几乎贯穿了整张地图。
“就是这里!”陈老九的手指点了点三条线里中最上面的一条线最后面一个圆点,脸色很是严肃与平时吊儿郎当的大相径庭。
“什么这里?你拿的是地图吗?”
“是地图。”陈老九将地图叠好收进怀里。转头看她:“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下山,找官府……”
“我前些日子下山时,听说京城里有个官夫人也丢了,不过她的夫家姓郑,娘家姓夏。你丢了,你家将军没请个檄文啊?还是京城流行丢官夫人?”
郑?夏?难不成夏生花也丢了?田园园也疑惑了,她在江州时确实曾遇到捕快查马车,还以为是找自己呢!原来是再找夏生花……不对,不对,老六宁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都不肯靠近城镇,可见大周确实是在找她。那为什么要冒用夏生花的名字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可能是我丢的早吧,压根没听说过这事!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干什么?”田园园把话题丢给了他。比起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逃的田园园,他的出现才在意料之外吧!
陈老九又添了些柴火,“我在寻找我娘。”
“诶,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田园园记得陈老九说过他在三河城流浪长大的。
“我是孤儿没错,可也是娘生的。总之我现在在全国内寻找我娘。”
“你娘去的地方很多吗?还需要全国寻找,这你得找到什么时候?”
田园园口中说着话,伸手摸了摸小砂锅,温度正好,就端起来把药喝了。
陈老九听了她的话,脸色顿时阴寒起来,手紧紧握成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口气把苦涩的药喝光,田园园放下砂锅,见对面的陈老九冷着脸,便出声询问:“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没有,对了,玉楼头顶的骨针你没弄丢吧?”
“在呢,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弄丢呢!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骨针是玉楼的遗物,我与他算是有一面之缘,故而有此一问。”
“放心吧,在我家放着呢,最是保险不过了。”
田园园蹭了蹭鞋底,上面沾着不少泥点子,这会儿身上的和鞋上的泥巴早就干了,两个手指轻轻一捻就掉了……莫名有点解压,她就开始搓衣服上的泥点。
陈老九沉默下来,呆呆地望着火堆走起神来。自从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后,他几乎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心中便会涌出无尽地恨意……
一夜无话,天刚刚露出了一抹鱼肚白,田园园就被陈老九叫起来赶路了。
离他们所在位置向北走大约走了二十里地,有座叫长阳的镇子,镇子挺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商铺是应有尽有,甚至在街尾还有个妓院,几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倚门卖笑,来往商贩行人也爱往这里走,人一多便有了几分车水马龙的繁华。
陈老九头上带着一个头笠,又是一身黑衣,特别像现代电视剧里仗剑天涯的剑客。
他与田园园先去了医馆,眼下腹中胎儿是否健康才是最大的问题。
坐堂的是位老大夫,他将手搭在田园园的手腕上,面容沉静,眼神温和。
“大夫怎么样了?”
老大夫脸色一变,很是沉重。
田园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难道孩子真出事了?
“脉象虚弱,胎像不安。你近日劳累过度,少食多饥,正气不足,湿度邪热,又因高热,津液虚耗,引起瘘症。”
瘘症?田园园听不懂这是什么病,忙问:“什么是瘘症?对我腹中胎儿有什么影响?”
“瘘症是因居所潮湿、涉水冒寒、邪气入体或是饮食不当,纳差不食,面带菜蔬之色,伤脾伤胃故而虚弱,气血不足。母体气血不足,胎儿自然也不足,进而发育受限。”
这句话田园园听懂了,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营养不良!
“可能医治补救吗?”
“养,好好修养,平日多吃些进补的食物,即可!”老大夫收回手,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只是这药所费不赀…”
“您尽管开最好的药,肯定有钱!”
陈老九看着乞丐一样的田园园,很是怀疑她所说的真实性。
等药方一开好,田园园立刻向他伸出手,理直气壮的说:“拿钱!”
陈老九:我就知道……
田园园提着一大串药包,后面跟着数荷包里钱的陈老九,这女人就是有毒,不但救了她的命还得给她花钱。
“走吧!”
“去哪?”陈老九把荷包塞回怀里,不解地看着她。
田园园也不解地看着他:“去县衙啊!不去县衙我怎么回家?”
“……我不能去县衙。”陈老九烦躁的扒拉了一下头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我不能去!要去你去吧,正好你也安全了,咱们就在此地分道扬镳吧!”
田园园拢了拢打结的头发,既然陈老九不能去县衙,自然是有不能去的道理,她也不好说什么。
“你先别走。你在这个医馆等我会儿,说不定我向县衙的县太爷表明身份后,还能借点银子来呢!到时候我给你送来,你也好天南海北地找你母亲。”
陈老九其实不缺钱,若是能亲眼看到她被保护起来,也能真正的放心下来。
“成,我等着。”
听到陈老九的承诺后,田园园这才高高兴兴的去县衙了。
她不知道县衙在哪里,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方,一到县衙门口当场惊掉了下巴。
只见门口排了好长的队伍,排队的还都是大肚婆。田园园以为是政府在发生育津贴呢,也兴冲冲的走了过去,还没上台阶就被一个穿着皂衣的捕快拦住了去路。
捕快打量着眼前的乞丐婆,目露嫌弃:“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赶快离开!”
田园园也不来虚的,直接亮明身份:“我就是皇榜里要找的郑夫人!”
“……”捕快指了指县衙门口的大肚婆,冷冷一笑:“她们都是郑夫人!”
……郑九川你娶了那么多媳妇,皇帝陛下知道吗?
田园园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咳咳!我是如假包换的郑夫人!”
“她们也说自己是真的郑夫人,哼,你这种骗吃骗喝的人我见多了!一品官员的夫人怎么可能是个乞丐婆?!”捕快厌恶的看着她,像是再看一个脏东西:“赶紧走!再不走就是孕妇我也敢打!”
“……那,她们都能排队,我为什么不能排?”田园园据理力争,“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郑夫人了?!”
“证据,你有证据证明你是郑夫人?”
“我……”
田园园怒目而视,她被劫持许久,衣服首饰早就不见了,哪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谁呀!也不知道哪个蠢蛋放的檄文,怎么不知道画张画像呢!
现在身无长物的她,真是百嘴莫辨!
“她们都有证据吗?”
田园园还是不死心,好不容易排除万难死里逃生,就差临门一脚,给她来这个!
捕快哼哼两声:“有或者没有吧,至少她们长的还可以。至于你嘛!我怎么看怎么像个乞丐婆!”
感情这是在以貌取人呢!田园园无语问苍天,长的丑又不是她的错!
两人还在纠缠呢,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对排队的孕妇们说道:“你们别排了,郑夫人已经找到了!听说人已经送去京城了!你们也别排了,赶紧回去吧!”
唉?!田园园挠了挠头,夏生花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捕快嗤笑一声:“你不是如假包换的郑夫人吗?怎么还在这里?”
“其实我不是郑夫人,而是镇远候府的人。你要不要问问你们县太爷?等我回家后,我肯定让侯爷提拔你的……”
“赶紧滚吧!什么乱七八糟的!”捕快不耐烦地呵斥道:“你是不是有癔症啊!再不走小心我打你!”
“我真是镇远候府的人……”
“铮—”地一声,捕快抽出刀来,再次呵斥:“再不走休怪我无情!”
田园园无法,只好提着药包去找陈老九。
他还在药堂等着呢,一看她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就知道结果了。
一见到陈老九,田园园不满的抱怨道:“是不是都瞎子,根本不信我的话!你说怎么还有人敢冒充官夫人呢?不怕揭穿掉脑袋啊!”
“这你就不知道,冒充郑夫人好处可不少,县衙请进去得好吃好的伺候吧,先舒服几天,再找个借口说自己不是郑夫人就可以走了。有吃有喝还有安胎药,何乐而不为呢!”
“难道官府不会治罪啊!”
“大周律法,刑不上有孕之身。再说骗些吃喝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第199章 人品
“是吗,你不知道,拦我的捕快可凶了,一会儿说要打我,一会儿要抽刀砍我的。”
陈老九打量着她,见她全须全尾没掉一根头发,反问道:“那他动手了吗?”
“呃,这个倒没有。”虽说那个捕快凶神恶煞一副不耐烦地样子,确实是嘴上说的凶,从始至终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他是吓唬你呢!走吧,先给你买套衣服,再找地吃饭,最后找个睡觉的地。”
“唉,还是你可靠!你去哪啊?我跟你一道,到了下一个镇子,我再去试试!”田园园长叹一声,目光落在陈老九的身上,这家伙在她去官衙之前,没想着给自己买衣服,肯定是害怕她走了没人陪他!真是有心眼的家伙!
“我准备回三河城一趟,取些东西!”
田园园眼睛一亮,“你回三河城?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刚从他们手里逃出来,回京之路肯定是困难重重。”她掐着自己圆滚滚的腰,狡黠一笑:“他们最终目的是把我带去肃州,可是老娘逃走了!他们肯定认为我会回京城,但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哈哈哈,绝对会出乎意料!”
陈老九无语看着满血复活的田园园,大姐,你可是高官的夫人,能注意下影响吗!
田园园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来,这一路还得需要你的照顾了!拜托啦!”
陈老九脸上露出了真是麻烦的表情,嘴上却是:“以后可别忘了我的大恩大德!”
“放心,我肯定会给你立个长生牌的,天天给你烧高香!”
“……只有死人才立长生牌!”
“哈哈,是吗?我要吃肉!快两个月没吃肉了!”
“真麻烦!”
陈老九心疼地捏了捏荷包,买衣服花了他三两银子,田园园又跑到饭馆叫了一桌子肉。
许久不曾正常吃饭了,田园园是吃的肚圆肠肥,满嘴流油,满足极了!
结果到了半夜,上吐下泻,慌的陈老九将她送去医馆,又被老大夫狠狠骂了一顿,说她久不见大荤,不该任她胡吃海塞,剧烈的吐泄会引起强烈的宫缩,容易早产……
陈老九亏死了,那顿肉花了一两半钱银子,全被田园园给吐了出去……
一连折腾了十天,田园园才彻底痊愈,宫缩减少,胎动正常,陈老九荷包空空,老大夫这才放人离开。
辞别老大夫后,陈老九去钱庄取了些银子,两人重新上路。
田园园准备跟陈老九去下个城镇问问,说不定会有那慧眼识人的清官,认出她一品国夫人的真实身份。
陈老九嗤笑:要是有人认出来,他把眼珠子抠出来给她玩。
经过这十日的修养,田园园气色好多了,脸颊也有了些血色,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她已经快八个月的肚子看起来和别人六个月的肚子差不多。
还未出了镇子,陈老九将她带到一处面摊上,又给她叫了一份面,嘱咐在此地等着,不等田园园问他原因,独自一人离开了。
田园园心不在焉的吃着面,不知道陈老九干什么去了,以他的人品来说,肯定不会丢下她一人的。
话说,他有人品吗?
等面吃完,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没回来。就在田园园以为陈老九真丢下她一人跑路的时候,他牵着一头驴回来了。
驴的身上还挂着两个大包袱,和一副薄铺盖。
不知怎地,田园园的眼眶湿了。别看这家伙嘴上麻烦麻烦的,却很照顾她。
面摊的老板擦着手,笑道:“你夫君真是知道心疼人,一定是看你赶路,心里头心疼了,专门去买了驴回来给你做个脚力。这年头这么好的夫君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你有福了……”
她微微一笑,没说话。
陈老九走到她跟前,“我打算买辆牛车的,可是镇子小没有卖的。正好有人卖驴,我就买了一头。又买了些路上用的东西,就耽搁了些时间,面吃完了吗?”
田园园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没忍住,她点点头,带着哭腔说道:“吃完了。”
陈老九见她哭了,想伸手给她擦擦泪,却不合适。放软了声音:“有什么好哭的,该走了。”
“嗯。”
陈老九掐着她的胳膊,双手一用力将她放到驴的背上,随后牵着驴上路了。
“你真是好人,要不是我有相公了,我肯定要嫁给你!”
“我怎么觉得你想恩将仇报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争锋相对了几句,好像又回到了在三河城的日子,那时田园园还是一个等着丈夫回家的普通人,他也只是个到处收死尸哄抬物价的奸商,日子平淡而简单。
有人说当你总是回想以前的日子,那是因为你现在过的不如意。
田园园摸着毛驴粗糙扎手的毛,望着陈老九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
她多么希望,有一天遇到危险时,孟季像天兵神将一样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扫平一切困难与障碍!不是高瞻和陈老九,而是自己的夫君孟季孟长辉。
在现代她总是听同事说什么丧偶式婚姻,那时她还有些不理解,来到古代后算是体会到了其中的真谛。就是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永远都会缺席!
正义不会缺席,可是你的丈夫说不定就会!
可是他的丈夫不是平民百姓,是国之将领,而今在苦寒的边境,镇守着大周的和平,更是外族入侵的第一条防线。作为他的夫人,自己怎么能去埋怨他呢!
唉!她的男人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生儿不凡,可就苦了她!
“陈老九你的真名叫什么?”
只是闷头赶路的话,田园园老是情不自禁的瞎想,正好骚扰一下陈老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陈老九摆摆手:“我忘了。”
“这也能忘,你是不想告诉我吧!”
“知道还问!”
“不说拉倒。我跟你说个事吧,我查到玉楼的真名了!”
陈老九拉了拉毛驴的缰绳,毛驴顺着他的力道让开路上的土坑。
“挺能干的,说来听听!”
“他原名宁阙非,别说真是挺好听的,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陈老九倒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道:“玉楼在我们行话里指得是仙人的住处,也就是有功德的人死后飞升去的地方,取这么个名字不是在咒自己死嘛!”
“你这么说,我倒是挺理解他的。他父亲本是一品高官,一朝获罪全家流放。幼时生于高处,忽然落下泥淖,又身不由已,想来是生不如死。”田园园长叹一声:“他生的如此好,却落得这般下场,果然是红颜薄命,古人诚不欺我!”
“嗯,普通人还是长的普通些,自然不会生什么事!”陈老九意有所指。
田园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冷哼一声:“我是长的普通,可是遇到事可不少。你见过那根骨针吧,我现在手里可是有两根……”
陈老九忽然转头望过来,平日里性冷淡的脸上流露出一份狂喜来,“你竟然有两根?!”
“嗯!怎么了?你怎么那么高兴?”田园园奇怪的看着他,两根骨针代表死了两个人,两个活生生的人被骨针戳死了!
陈老九飞快地转过头去,咳了两声,“咳咳!你看错了,年纪轻轻怎么眼神不好!”
“……你说不是就不是,干嘛还要人身攻击!有点道德好不好!”田园园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我现在手里有两根,给我第二根骨针的是个孩子,是他爹的。而且你知道吗?玉楼、我还有小孩爹,我们三个有一个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她卖了一个关子。
陈老九低声道:“你们三个都是断掌!”
“我去,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你曾说过,玉楼是断掌,你也是断掌,所以不难猜。”
“是吗?我说过吗?”田园园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她不记得说过啊,许是说过自己不记得了。
陈老九又问:“然后呢?”
“然后啊,哦,对了玉楼没有舌头,他的舌头被人给割了。也不知道那人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杀了就杀了,还把人的舌头给割了,真是狠毒!”
“有些人天生坏种,骨子里都是恶毒的!”陈老九很是赞同。
啪!”一个笔筒狠狠地砸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宋连云阴狠地盯着地上单膝跪地的人,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大肚子女人你们都看不住,都是群酒囊饭袋!还被她放出一个血书来!要不是我的人去了,你们就误了我大事!现在人跑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在八月十五之前给我送到肃州去!我花了那么多钱不是听你们废话的!问问你们老大到底还想不想要了?啊?”他大声咆哮着,一副癫狂狠厉地模样,全然没了素日里温和儒雅。
“噩梦全员已经在全力寻找,定然不负您之所托!”
“滚!”
“是!”跪地的噩梦迅速离开。
宋连云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贡献了出去,再不成功的话……
“哥哥?你还好吗?”宋澄雨端着茶水站在门口。
宋连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没事,你怎么过来了?”他坐回椅子上,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下巴上山羊胡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倒了杯茶放到兄长的面前,“那边传来消息说柳氏去了。”
“死了就死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还值当说。”他端起茶浅浅地抿了一口,抬眼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妹妹,淡笑地问道:“后日你就要入宫了,该做什么,不用哥哥教你吧。”
“妹妹知道。”宋澄雨脸色平静,后天她就成了皇上的妃子,即使那人的年纪可以当自己爷爷了,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什么都可以抛弃。
“哥哥也知道委屈你了。可是哥哥能做这个户部尚书,也是家族筹划了几十年的结果。现在眼下有此等捷径,我们为何还要再筹划几十年呢!妹妹,你明白吗?”
宋澄雨脸色一白,微微一笑:“澄雨自然明白。”
宋连云伸手捋着下巴的胡子,浅笑道:“你看京城比我们那儿好不好?”
“…好。”
“好就对了,我想要咱们得子孙世世代代都留在京城,享受无上尊荣!我们受点委屈算什么,待阵成之日便是周氏灭亡之时!”
一想到大好河山将要易主,宋连云忍不住放声大笑!
同一时间秦王府书房,周廷祎手里拿着一份密函,眉头紧紧拧着。
孟星惟一进门便道:“怎么了?有消息了?”
他还穿着官服,可见是一下早朝就直奔秦王府。
“你看看这个!下面刚送来的!咳咳。”周廷祎将手里的密函递给他,嗓子有些不适,闷咳了几声,“咳咳咳。”
“你吃药了吗?这么大的人怎么染了风寒呢!”孟星惟没接密函,反而先给他顺了顺背,然后冲门口侍奉的婢女喊道:“吩咐下去,让小厨房煮些雪梨川贝汤送来。”
“是。”门口传来婢女的应声。
周廷祎止住咳嗦,接过他倒的茶水喝了几口,“我没事,你先看看密函。”
孟星惟这才接过密函,等看完里面的内容,清俊的脸上浮上一层薄怒:“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便找了一个人送过来!”
“咳咳,我倒觉得是长辉媳妇逃走了!他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说。”孟星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们将找到郑夫人,人已经送上京城,这一消息放出去,各州各县的官府县衙,自然不用寻找郑夫人,而长辉媳妇即使逃离他们的手掌,向当地的官府求助,一是不信赶出去,求救无门。二是遇到他们手下官员同党,她便自投罗网!真是一石二鸟的好棋招!噩梦组织不愧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我更加肯定他们朝中有人、地方有人,罗网之大,非比寻常!”
“你想的同我一样!既然请得动噩梦,让他们不惜暴露据点暗桩,甚至与整个大周为敌,也要卖命的人,到底又付出了何等的代价!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我们!”
“难道真的动不了噩梦?”
第200章 无门
周廷祎摇摇头,苦笑一声:“月卫和羽林卫死伤一百多人,才找到几个不重要的据点,而那些暗桩一旦逃不掉就会服毒自尽,根本抓不到活口!”
“唉,江湖势力竟然比朝廷还要强大!”
“若是早在毒瘤初长时连根拔起,又怎能像现在处处掣肘呢!”
“可惜二十多年前,你我只是稚儿,无能为力。”
“唉!误我河山。”
孟星惟将密函放到桌子上,随后走到窗前的罗汉床坐下,淡然一笑:“我来了这么久,怎不见奉茶?”
周廷祎许久不曾见过他笑了,见他笑,不由地也跟着笑起来:“你每次来,我那些婢女眼睛都盯在你身上,实在没规矩。我便不准她们进我的书房了!”
“怎么,你不是最爱红袖添香吗?”
“世上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你知我心,其他人都是逢场作戏,唯有你才是我心安处。”周廷祎深深地看着那玉堆雪砌的人。
这两个来月,孟星惟因田园园的事情忧心烦恼,今日终于有了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脸上的阴翳散了些,才有了淡淡的笑意,实在来之不易。
“……是长辉媳妇教你的吧!”孟星惟一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田园园,心就钝钝的疼,眼见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该如何难挨啊!
周廷祎眼见刚有点明媚的脸再次乌云密布,后悔不迭,赶紧补救:“田园园真是厉害,居然能从噩梦的手里逃了出来……”
“……廷祎,我想象不出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到底是怎么从杀手手里逃出来的。我走了……”
孟星惟脸如锅底,心头又一次笼罩了厚厚的阴翳。
周廷祎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见孟星惟真的起身往外走,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宋连云把他妹妹送进宫里的事,你怎么看?”
孟星惟口气僵硬的说:“蛊惑媚上,你需谨慎提防。你不是在监视宋连云吗?有什么发现吗?”
“府里上下口风特别紧,我的人没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南庸州查他的老底了!”
“嗯,还有刑部。”孟星惟的手被他抓的汗津津的,他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转头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又媚又狠,周廷祎心头一动,撅着嘴要一亲芳泽。
孟星惟用另外一只手盖住他的脸,冷声道:“还有事吗?”
“有,有,说起刑部,我倒想起一个事来。前些日子王城永来我这里一趟。”
“定国公的儿子,我记得他是刑部主事。他来做什么?”
人好看连指缝都比常人好看,可是比起指缝,周廷祎更想看真人,“你能放开我的脸吗?
孟星惟收回手,白了他一眼,后者舔了舔唇,叹道:“有点咸。”
“你的汗!有事说事!不说我走了!”
“咳咳,他说随州首富岳家的独女不见了,他的父亲报官,当地县衙不作为,找了一个多月没有任何踪迹,一怒之下他又告到州里,州里让他先从县衙重新走流程才肯审理此案,而县衙以证据不足为由据不审理。他和定国公母家有亲,走投无路下便托人往定国公府送了封信。王城永便从随州调来案宗,并向刑部尚书马世灏呈报了此事,而马世灏却原案返回让他遵从流程办事!他现在也算是我的泰山。”
周廷祎嘴里说泰山二字时,特地观察了他的表情,见他神色平静,继续说道:“我以为他来是想让我给马世灏施压,女儿还未大婚就想走后门拉关系,送个蠢把柄给我。出人意料的是,他交给我了一份卷宗,说最近全国发生不少的失踪案,光是这两个月各州就送来十三份卷宗,这还不算与随州岳家般,当地县衙不审理不受理的失踪案!而这些失踪的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份也不同,看不出任何共通之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孟星惟起身踱了两步,“……你说田园园失踪的原因,是不是也同其他失踪的人相同?”
“极有可能。若是原因相同定然有共通之处!说到共通,无外乎两点,一是本质,容貌身体,二是外在,去过同一个地方或是信奉同一个邪教等。失踪的人遍迹全国,外在原因的几率甚小,我觉得是本质,她可有异于常人之处?”
孟星惟想到宋连云曾带老道给田园园看手相,交谈中得知她是少见的断掌,再联想当时宋连云与老道奇怪的行为后,现在更能肯定两人的目标正是田园园!
“断掌,田园园是断掌!”
周廷祎走到书桌前,翻出王城永带来的卷宗,吩咐下去:“现在派人追查这本卷宗上失踪的人口,是不是断掌!”
话落,月黑从门外走来向两人行了一礼,拿起桌上的卷宗办事去了。
“星惟,两个月了,田园园可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孟星惟打断他的话,眉头紧皱,“我有预感,她还活着!周廷祎,在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前不要放弃!”
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田园园一定还在某个地方,顽强的活着!
一定!
周廷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像是把他看到心底,突然明白了田园园所说的一眼万年。
“既然无事,我也回去了!”孟星惟转身离开。
“刚来就走啊!两个月了,你的心可以分些………”周廷祎的话还未说完,孟星惟已经没影了,长叹一声,颓然瘫进椅子里。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爷。”一妃衣女子手端着雪梨川贝汤,眉目如画,柳腰婀娜,一颦一笑尽显妩媚。“听闻王爷想喝雪梨汤,妾便亲自下厨煮了些,王爷赏脸尝一尝?”
周廷祎颌首而笑,“过来。”
女子莲步轻移,轻轻将托盘放到书桌上,白皙纤长的手指端起玉碗,很是赏心悦目。
她翘着莲花指捏着调羹,轻轻搅动两下,舀了一勺送到周廷祎的嘴边,“王爷~~”声音柔媚至极。
周廷祎笑而未语,玩味地看着她。
“王爷,为何这般看着妾身?妾身有不妥之处?”女子尴尬地放下调羹,紧张不已。
周廷祎单手托着下巴,眼神微冷:“我很好奇,你从何处得知本王想喝雪梨川贝汤的?”
女子脸色大变,立刻跪了下去,哀怨地看着他:“王爷许久不曾来后院了,妾,妾……”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女人家的微末伎俩,周廷祎也懒得追究:下去吧。以后不许再犯!”
“妾再也不敢了。”
女子前脚走,王爷后脚就发落了当天在值的所有下人,连她的侍女也受了牵连。
此时,田园园与陈老九已经到了下一个县城,洛城县。
两人吃过饭,买了些路上能用的物品,再次启程。
路过县衙时,陈老九问她:“不去吗?”
田园园正吃着他买的烤饼,嘴里塞得满满的,“扑去!”饼渣子喷到毛驴脖子上的鬓毛上,白花花地。
陈老九嫌弃地看着她:“吃东西能不能别说话!你嘴是漏斗吗?”
“你不问我能说话吗?”田园园拍掉驴毛上的饼渣,“我都说了跟你回三河城,你不会嫌我麻烦吧!”
“恭喜你,你终于猜到我内心真实地想法了!哼,你知道你花了我多少银子吗?田大累赘!”
“哼哼,晚了甩不掉啦!我跟定你了!”田园园又咬了一大口,烤饼劲道酥脆,越嚼越香。“等你成亲了,我肯定包个大红包给你!”
陈老九扶了一下斗笠,前面走来两个勾肩搭背的捕快。他低声笑道:“我今生不会成亲。”
“王哥大喜啊,得了个大胖儿子。晚上你得请哥几个喝一顿!”
王姓捕快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哈哈,一定请,怎么能不请!老子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小李,你小子什么时候成亲?”
小李哈哈一笑:“快了,快了!”
“早点成亲,早点要孩子。你不知道我儿子生下来又白又胖……”他满脸地骄傲。从说话声里透出初为人父的喜悦。
同行的捕快看到前面头戴斗笠的男人,牵着一头驴,驴背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女人吃着烤饼,正笑着同男人说话。
他杵了王哥一下,“你看!”
王捕快也看到了他们,脸色一沉上前拦住两人。
“你们两个,站住!”
陈老九暗道不好,恐怕是被认出来了。
田园园探头望过来,轻声询问:“不知两位差爷有何指教?”
“你们是哪个村的?来县里做什么?”
田园园回道:“俺们是小张村的,俺身体不舒服,俺男人带俺来县里看看。”
“小张村的啊!两口子!”王姓捕快打量着两人,又道:“你们没事就赶紧回家去吧!”他指了指陈老九嘱咐道:“你看好你媳妇,最近有伙人专门打劫独身孕妇,已经造成好几个孕妇流产了。不知道哪来的畜牲,真是造孽!”
田园园捂住嘴惊讶道:“真的?咋有这么坏的人呢!”
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陈老九抿了抿嘴,想笑。
李捕快也道:“可不是,抓还抓不着……”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王杵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板着脸着补救:“咳咳,没事少出门转悠!回去吧!”
“多谢两位差爷的提醒,遇到像你们这样尽职尽责、爱民如子的捕快,实在是俺们夫妻俩几世修来的福气!是我们洛城县的福气!是大周朝的福气!”田园园摇头叹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该做的!”两人哪里被老百姓这般夸赞过,顿时美的找不着北!
两人昂首挺胸走了十来步,回头还能看到那女人感激不尽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挺挺胸大步离开,继续巡逻去了!
直到两人走远了,田园园才收回目光,继续吃饼。
“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陈老九有感而发。
“等时间长了,就知道姐姐会的东西多着呢!”
“……厚脸皮。”
“你呢,见到捕快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发现了?”
田园园看着他的背影,笑道:“我又不瞎。”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我自会据实相告!”
“好!我渴了!”
陈老九把水囊解下来递给她,白了她一眼:“懒猪!”
“谢谢!”
“你怎么知道小张村的?”
田园园咕嘟咕嘟喝完水,一抹嘴巴,笑道:“你买烧饼时,旁边有两个妇人在说话。我听来的!”
“哎呦,脑子转的真快!不错不错,还没傻。”
“你才傻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唇枪舌剑,针锋相对,渐渐出了县城。
在他们身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打量着离去的两人,一个瘦些的男人问:“是她吗?”
另一人摇摇头:“上面说,目标独身一人。”
“那继续守着,只要有来县衙报案的孕妇,必定就是目标!”
“肯定的。最好让咱们哥俩抓到,说不定直接进入十人榜了!”
“没错,走。回去守着!”
一出城,左右无人,田园园道:“你可以说了!”
陈老九回头望来,斗笠的帽沿挡住了眼睛,只能看到他形状齐整地口鼻,唇瓣干燥起皮,上面还有三四个鲜红的小缝,唇角有许多淡黑色的小胡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最讨厌等了!”可来到此世后,却一直在等,天意弄人!尤其是某人总是让等,再等她就成了望夫石!
大肚子的望夫石!
“好吧。既然你如此求知若渴,我就好心地告诉你吧!我在某个不能明说的地方偷了不能说的东西,某群人以盗窃罪到处发告示通缉我!说完了,你了解了吧!”
“……所以你到底说了啥?”田园园是真没听明白。
“自己悟去!”
晚上田园园要来陈老九随身携带的墨汁,给两人一人加了一个大黑痣,还说这样就能放心的进城了!
陈老九问她为什么?
第201章 殳族
田园园笑道:“你往脸上点了黑痣后,是不是很显眼!这样别人第一眼就看到你脸上的黑痣,注意力放在黑痣上。还有你的通缉画像上肯定是没有黑痣的,黑痣是显性因素,捕快会下意识的把你筛选出去,光顾着看你的大黑痣了,自然会忽略你的五官。而且就以现在糊弄人的绘画水平,能找到真正的通缉犯,我看玄!”
陈老九:“……”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却莫名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若是田园园知道他的心声,肯定告诉他,你这种感觉就是不明觉厉!
陈老九点了一个黑痣,田园园更无所顾忌,给自己点了一脸的麻子……
“你至于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两人遇村入村,遇镇进镇,除了需要路引的州府不进,其他的一切出入正常。陈老九发现点了黑痣后,被盘问的几率确实大大减少,田园园前些日子感觉若隐若现的窥视,也大大减少!
陈老九心悦诚服,这田园园正事不精,歪门邪道倒是有一手!
两人还特地跑去县衙公告栏看陈老九通缉画像,画像上的人确实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的男人,但现实中的陈老九大概有四分相像,像他也不像他。
他郁闷了,早知道画成这样,有什么好躲的!
让田园园好一通嘲笑,真是胆小!
两人采买了些干粮和田园园的安胎药,就在出城时,她又要买些信纸和信封,想写封信送去三河城高瞻家。
陈老九戏谑一笑:“怎么?你对老高还是贼心不死啊?怎么不给你夫君写!”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田园园擦掉脖子的汗,“让老高去找孟季搬救兵去!我脑子有问题才直接找孟季!敌人现在对我围追堵截,形势严峻!若是署名写上边境大营四个字,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要是有心人看见,咱们俩还能逃出生天吗?你有没有点常识啊!这个时候得低调!”
被她一顿嘴炮,陈老刘表示都听你的。
两人调转驴头,向书斋前进。
书斋的老板一听两人买书信,提醒道:“我看你们别买了,写了也寄不出。这都两月了,好多买了信纸的客人都找我退钱,你说又不是我不让发信封,找我退什么钱啊?”
想来,老板也是一肚子怨言,你说你没写过来退,我给你退!你都写了字还找我退,这不欺负人吗?
“为什么寄不出去啊?”田园园不解地问。
老板揣着手,“两个月前,朝廷下来公文,禁止船帮走商私自送信,说是有西夷奸细刺查军情,天天往西夷送信。一旦发现就判通敌卖国之罪!你说这谁还敢捎信啊!脑袋不想要了。”
闻言,两人只得作罢。田园园想到驿站,民间不行还有官家渠道呢!于是又问书斋的老板:“驿站不是可以寄信吗?”
书斋老板嗤笑连连,“这位娘子啊!你咋什么都不知道呢!这驿站送的是官家信,送的是军令军情、各方急件,加盖的都是官印!你以为,咱们普通老百姓的信能给你送啊,这不是痴人说梦!”
田园园这才想起来,她以前寄的信,之所以能走驿站,是因为上面盖了镇远候府的官印,和军情一起送的,算是开了后门。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只好离开了。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噩梦找她都快找疯了,老六至今在各个大山里转悠,进京的必经之路布满噩梦的眼线和埋伏,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殊不知人家在他们眼皮底下,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嘴边的大黑痣,满脸的黑麻子,黑的发亮,黑的发光,只看一眼就吓死个密集恐惧症患者!
转眼过了半个月,越往西北去,天气也渐渐凉了。从树木兴盛青翠,高草茂密,再到层林渐染,草木微黄,天气猛地一转凉。
两人赶紧置办了一些厚衣服,好抵御在野外露宿时的寒冷,而田园园吃的饱,足不着地,又甚少劳累,肚子也渐渐增大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再也不像前些日子瘦的脱形。
陈老九嘴上说她是猪吃的多,实际看着她日渐丰满的腰身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这是田园园第一次和陈老九单独长时间接触,他嘴巴有点贱,可是却很细心,十分注重细节,总是不动声色地保护着她。
说不感动是假的,田园园在争得陈老九同意后,许诺将来出生的孩子,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认他做干爹!
陈干爹更是干劲满满,为田园园提供全方位的服务,细致入微,脸上挂着傻爸爸的找,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他孩儿一样!
想必像他这般冷硬的人,内心也渴望着家人吧!
京城大周王宫,秦王从皇后宫中出来后,直奔理政殿。
大周皇帝陛下正在批阅奏折,他的手边还堆着高高地一摞。
黄公公从小太监手上接过一盏茶,递到皇帝陛下跟前,笑着说:“陛下,老奴让御膳司做了您爱吃的马蹄糕,您该歇歇了。”
大周皇帝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专门批阅奏折的朱笔。从黄公公手中接过茶碗,看了一眼绿莹莹的茶水,是他最喜欢喝的雨雾茶。
“皇后怎么样了?还头昏吗?”他喝着茶,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问得是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黄公公回道:“今天御医来报,说是没什么大碍。”
“她年岁大了,少不得头疼脑热的。臻儿在披香宫怎么样,还适应吗?”
“呦,老奴去看的时候,小皇孙正跟着宋妃荡秋千,一看到老奴,就拽着老奴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说想皇爷爷了。”
老皇帝的面色缓和许多,放下茶碗,“等皇后痊愈后还是带回来吧!宋妃年纪还是太小。”
一个小太监进宫禀告:“启禀陛下,秦王求见。”
“哼!他来干什么?不见!”
前些日子,父子俩因娶秦王妃的事情大吵一架,他还在气头上,要不周廷祎是自己儿子,早就杀了出气!
黄公公将马蹄糕端到老皇帝面前,温声劝道:“陛下,父子怎么还有隔夜仇呢?”
“他娘病了,他肯定是来说服朕把臻儿带回府里养的!”
“回陛下,老奴倒觉得不是。小皇孙在陛下与娘娘膝下承欢已久,皇后娘娘虽身体抱恙,可宫里的嬷嬷平日能照看小皇孙,小皇孙也是习惯的。若是真进了府,那才是不习惯呢!王爷爱护幼子,自然明白!他是您儿子,血脉相连呢!”
老皇帝指着他笑道:“你呀你,跟了我快四十多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啦?”
黄公公自小就是他贴身太监,一路走来情分自然深厚。
他柔柔一笑,眼角的纹路很深:“老奴再怎么拐也没拐别人身上,还不是您儿子呀!”
“你呀,朕说不过你!”老皇帝这会儿心情松快了,“宣吧。晚点,你又该心疼了!”
黄公公给那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他连忙低头退出去,宣秦王。
“老奴是看您生气了,才心疼的!”
“哼,臭小子成天气朕!”
“您是他父皇,他父亲,他爹,他自然比旁人更亲近您些。您看小皇孙扯您胡子,尿您的龙袍上,这不正是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吗?”
“什么到你嘴里都是好的!不说了,朕的好冤家到了!”
随即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缓缓向二人走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眼神却包含欣慰!他儿子可比其他宗族的儿郎,顺眼多了!
周廷祎向上首的父皇行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嗯,见过你母后了吗?”
“见过了,儿臣来的时候母后已经能进食了。”
“你今天来所谓何事?”
周廷祎抬眼看了一下父皇。老皇帝对黄公公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刻向其他宫女太监摆摆手,随后殿里的人全部鱼贯离开。
宫门也合上了,一时间理政殿里只有父子二人。
“说吧,没人了。”
周廷祎走了过去,从袖子掏出一副密函,递到他面前,“父皇,月卫在南庸州查到一些东西,请父皇过目。”
老皇帝伸手拿了过去,打开对着有天光的地方看,周廷祎看到桌上摆着一块碟子马蹄糕,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马蹄味混合着奶香,甜而不腻,入口绵软,不知不觉吃了半碟子下去。
“啪!“老皇帝将密函扔到桌子上,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怒道:“岂有此理!一个南明末世皇族,竟然胆敢混入我朝朝廷!宋连云好大的胆子!改名换姓,跑来做老子的尚书。他们想干嘛?朕要灭了他们一族!来人……”
“父皇!”周廷祎飞快地咽下嘴里的糕点,拦下老皇帝的金口玉言,说道:“父皇,您听我说!”
老皇帝暴怒,吹胡子瞪眼,充耳不闻儿子的话,指着密函骂道:“他们都登堂入室了,老子不把他们九族灭了,踏平南明,难消老子心头之恨。他奶奶的,养虎为患!一百年多年前放他们一码,竟然……”
“您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他看到儿子子脸色不太好,收回手指坐正,沉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朕先听听!”
他这个皇帝老爹,听风就是雨,耳根软吧还固执,就是有一条好处,听劝!哪怕言官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火气一上来,嘴里嚷嚷着株连九族杀头车裂,旁人一劝,立刻偃旗息鼓,还会夸赞言官骂的好,是国之肱骨!
总之就是火气上来后六亲不认,只要给个台阶立刻烟消云散,世间太平!
周廷祎端了他爹刚用的茶碗,将残茶一饮而尽,冲掉口中的甜腻,放下茶碗,说道:“儿臣也只查到宋连云是南明遗族之事,而他们一族在南庸州并不显赫,甚至当地人都不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
老皇帝扫了一眼茶杯上的残渣,脸色缓和多了,“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快一百五十年了。他们的事情朕幼年听你爷爷说过,当年他们一族统治南明三百年,横征暴敛,哀民遍野,被而今南明皇族推翻。当时的周庸帝在上位时曾受过废帝的帮助,力排众议,全然不顾两国邦交,将废帝一族引渡到大周,并安顿到离南明最近的南庸州生活。朕记得引渡条例里有不许废帝一族科举考试,那么宋连云是怎么做了朕的户部尚书。”
“儿臣还查到,这一百年来他们与南庸州人通婚,生育的后代摒弃原来的殳姓,而随非殳族亲长姓,户口随父族或是母族,混淆我之血统。原本几代前还有迹可查,几代后,摇身一变同其他国民无异!儿臣之所以能查出宋连云的身世,还多亏了远在南庸州的海相。”
“海相啊!他老人家还好吗?今年得有九十多岁了吧?”皇帝陛下问道。
海相曾是他父亲的好友兼同僚,官拜相国,早在他即位前告老还乡多年,现在在老家南庸州颐养天年。
“听月卫说,身子骨不错,每顿能吃一碗饭。”
“还能吃一碗饭呢?那老相国还能活不少年!海氏是南庸州本地大族,先祖奉命监察殳族一事,他知道也不足为奇。”老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茬儿,叹道:“若是殳族安分守己,做我臣民,倒也无碍。”
“儿臣倒有不同看法。近日除去孟长辉夫人失踪一事,这两个月来国内失踪案例高达三十三起,有案宗立案十三起,二十起是月卫追查时意外发现的。年龄不限,性别不限,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那很宋连云有什么关系吗?”
“孟星惟说,宋连云曾带一老道为国夫人看手相,表现的很奇怪。他怀疑国夫人的失踪,就是因为她异于常人的掌纹!”
“什么掌纹,你能一次性说完吗?卖什么关子?非要朕一句你才说一句?!”老皇帝不满他像个说书先生似的,问一句挤一句,难受死他了。
第202章 茶寮
平白挨了父亲一通说,周廷祎表示自己很无辜。
“断掌,她是断掌。我派人去查其他失踪的人是不是也是断掌!待结果出来后就能确定,如此大规模的失踪背后的原因!若是,宋连云便不能置身事外!儿臣相信,他们肯定在密谋更大的阴谋!父皇,不知羽林卫调查噩梦的结果如何?”
“哼,噩梦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朕的人也损失不少,唉!暂时没什么进展!还有你让朕找的清休道长,人间蒸发了!没有一点线索。”
周廷祎眉头紧皱:“找不到便找不到,父皇不必忧心。就怕西北那里,有二心人告密!”
田园园此事必须瞒着西北,若是孟长辉知道了,恐怕不能善了。
老皇帝自然知道,西北不稳大周则动荡!眼下形势不明,孟长辉那里再出了纰漏,后果很严重。
“前些日子周廷祥奉命去西北做了监军,原来的撤了。临走前,朕给过他一道密令,监视孟长辉有事直接上报!他夫人刚出事时,朕便往西北派了羽林卫,拦截一切送往大营的通信,涉及田园园的所有书信一律拦截!没有密信过来,他应该还不知道。”
“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父皇!”周廷祎忙不迭的拍马屁。
老皇帝笑着指了指他:“你呀,都多大了,还这么没个正形!”
“再大还不是您儿子!”
“朕年纪也大了,羽林卫暂时交给你,你将手上的事先交…交给孟星惟吧!秦王听旨!朕命令你全权负责此事,再给你三千精兵,务必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而流着殳族血脉的人,全部重新登记在册。若有不服者,杀无赦!”
“儿臣遵旨!”
老皇帝将调兵的印鉴扔给他,“去吧!干的漂漂亮亮的,让那些老臣子看看,我儿也不是草包!”
“是,儿臣定不辱使命!”周廷祎抬眼看父皇,“父皇,能不能让孟侯爷给儿臣打下手?”
“哼!那你的事给我做吗?你是想累死你爹我吗?老子都快六十了!”老皇帝指着桌子上一大摞的公文,生气地指责不孝子,“六十了!!”
周廷祎一看,立刻脚底抹油,临出大殿时,回头又说了一句:“那臻儿?”
“…黄公公!立刻把周永臻送到皇后宫里!”
前往肃州的官道边有一茶寮,经营茶寮的是对中年夫妻,他们家的茶水比别处的茶叶要好些,食物的种类也多,炊饼、烤饼、包子、肉饼等,不像其他茶寮只卖炊饼,味道也不错。有些经常往返外地的游商走贩,专门过来照顾生意。
此时正值中午,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有熟客发现,茶寮多了一个后生,闷头干活,人家问他,也只是腼腆了笑笑。
有新客来喊了声,来壶茶!后生便提着茶壶过来倒茶。
他额头上沁着汗,穿着短衣,衣袖卷到手肘,露着健壮的胳膊,未语先笑。
“店家,从哪拐来的?”有熟客开玩笑问。
店家将他要的饭食摆上桌,笑骂:“你拐一个瞧瞧去?这是我儿子!”
“看不来,你都有这么大儿子了!”
“可不!我儿子当兵的,今年过年没回家!这是专门休探亲假回来的,我儿子又听话又孝顺,一回来就来帮忙了!”
“当兵的?怪不得这么壮呢!”熟客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饼,又想到什么,笑着问:“娶亲了吗?”
店家笑道:“没呢!你给说说个!”
“我还真有合适的人选,我有一侄女年方十六,貌美如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新来的人打断了:“李拐子,你就积点德吧!你侄女都被退了两次亲了!前面十六,去年十六,今年还十六呢!”
“去你的,孙瞎子你不揭我短不行……”
两人原来是旧识,调侃了起来。
店家也识趣地离开,转头时看到官道上走来一个戴斗笠的男人,他牵着一头毛驴,驴背上坐着一个孕妇,也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正是途经此地的陈老九和田园园。
田园园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有了斗笠,妈妈再不怕我晒了。前些日子,两人一直顶着大太阳走路,陈老九头上有斗笠倒是还好,而她晒得刚从非洲逃难回来,脸、脖子、手黑的发明发亮。
陈老九这才想起来给她买了个斗笠……
“前面有个茶寮,我们歇歇吧!”
田园园舔着干裂嘴唇,抬眼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这天,白天热得像桑拿室里烤肉,晚上冷得像在极地冰泳。
“嗯。”
两人来到茶寮,陈老九找地去栓驴,田园园则找了空位,桌子上摆着之前客人留下的狼藉。
她刚坐下,有个年轻的店家过来收桌子,温声询问:“客倌吃什么?”
田园园反问:“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吃的。”
话音未落,正在擦桌子的后生,猛地一抬头,诧异地注视她,眼神里有震惊,疑惑,甚至还有不解!
田园园不明白眼前的小伙子为什么看着她,随口打趣道:“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
小伙子回过神,脸上一红,摇摇头:“不,不是,不是。我瞧您面善,所以,所以才……对不起!唐突了。”
“怎么了?”陈老九栓完驴也走了过来,撩开下裳坐了下来。
“哪都有你!小伙子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年轻的店家端着盘子和茶杯,准备要离开洗干净,又听到她的问话,轻声道:“有炊饼,烤饼,肉饼,包子,汤饼。”
“烤饼,五张烤饼!”陈老九赶在田园园没说话前点了餐,“再来壶一般的茶,就这些!”
店家点点头离开了。
准备点肉饼吃的田园园被他截了胡,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小气鬼!”
“该省则省,我身上的银子不多。就是到了肃州后,咱们还得再走上一个多月才能到三河城!不省点后面吃土吗?”陈老九白了她一眼,“要什么肉饼!”
“……你是金主听你的!”
两人等饭的时候,来了一个赶牛拉货的大叔。
田园园托着腮看着那头牛,膘肥体壮,咂了咂嘴:“咱买头牛呗!”
“牛车啊?不好买。”
当日买驴的时候,陈老九本打算买牛车的,可县城小没有卖牛的。原本想沿途看看有没有卖牛车的,可一路走来,大城不敢进,小城又没有。好不容易碰到卖牛的,不是病牛就是老牛,越往西北来,卖牲畜的就越少,两人也就歇了买牛的心。
田园园提议说买个板车,再套驴身上不就是现成的驴车了嘛!陈老九那厮说什么都不同意,问他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说原因。
她拗不过,身无分文,只得作罢。
另外一个年纪大些的店家,送来刚煮的茶水,“二位先喝茶,烤饼一会儿就来!”
这时,又来了两个新客,他连忙过去招呼。
新来的客人是两个男人,皆穿着劲装,身材健硕,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年老的店家招呼着两人坐下,“客倌吃些什么?”
“来八张炊饼,两壶茶!”一个留着胡子的汉子说道。
同行的人解开腰间的水囊,扔给他:“打满,再打包二十张炊饼。”
“好嘞,稍等!”
两人一落坐,留着胡子的汉子,眼神不时地往田园园这里飘,打量了几眼又和同伴说了什么,同伴也转过头来看。
田园园察觉到两人得目光,顿时如芒在背,低声对陈老九说:“那两人一直在看我,不会是抓我的人吧!”
陈老九正对着两人,听到田园园说两人可疑,端起茶碗佯装喝茶,借机打量了二人。
二人似乎察觉了什么,转过头不再往这里看。
“此地不易久留!”陈老九也觉得两人很奇怪,随后低声对田园园说道:“烤饼咱们路上吃。”
“嗯,快走!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两人有问题!”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陈老九怼了她一句,随后跑到毛驴那儿,解下携带的水囊,去找店家。过了一会儿,他提着装满的水囊和打包好的烤饼,冲田园园招招手。
她连忙起身走了过去,随后二人牵驴离开。
他们刚走,后来的客人起身就要追过去。留着胡子的汉子,在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惹来另外一桌三个男人的不满。
他也是暴脾气,当即捏着拳头打了过去。然而那人更不好惹,抓住他的胳膊一拧,就卸了他胳膊。
同行的男人刚想说几句好话,可为时已晚,那桌三个男人揪着两人去了旁边的小树林……
茶寮其他吃瓜群众,以为三打二很快地就结束战斗,结果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有好事者跑到树林里一看,空无一人,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年轻的店家看出了端倪,三个男人是故意找茬的,究竟因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他爹见自己的儿子一脸凝重,忙问怎么回事?
后生脱下身上的围裙,推说有点事要进城,不等他爹说话,人已经撒丫子跑远了!
而田园园两人走了许久,不曾见什么奇怪的人追上来,两人的心才算放进了肚子里。
从官道一路向西北,一直走了三天,才进入肃州的地界,只要向西北方向再走上一个多月,就能到达三河城了。
两人又走一个时辰,路边有条溪流,清澈见底,水草丰茂。
他们停留休息了一会儿,田园园发现了水边长了许多水芹菜,翠绿鲜嫩,她高兴地采了一大把准备晚上吃。
不知道是因为蔬菜吃的少,还是孕晚期的缘故,她最近开始便秘了,大解很费劲。有条件的话,她还是想多吃些新鲜蔬菜……
两人休息了片刻,继续上路。一直到了黄昏,陈老九解决个人问题时,发现一座破弃的山神庙,两人决定不走了,晚上在此过夜。
山神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屋顶和地上长了许多杂草。
两扇庙门,一扇不知所踪,一扇躺在地上,顶端已人劈走半块,应该是露宿的旅人劈了当柴烧掉了。
庙的正中有座没有上半身的泥像,神座上落了层厚厚的灰尘,几根剥了红漆的柱子,几片破成碎布的帷幔。橘色的天光从塌了半边的屋顶射了进来,巨大的蜘蛛网在夕阳里闪着金光。
不知当年香火繁盛的时候,是何等的光景!而现在,这里似乎经常有人在此歇脚,庙里的地上有好几堆烧火留下的灰烬,旁边散落着几根桌腿和没烧完的树枝,应该是庙里的供桌之类的。
陈老九将驴拴到一边的柱子上,又把驴背上的被褥和锅拿了下来。
在他卸东西的时候,田园园也没闲着,弯着腰捡拾地上散落的树枝和桌腿,一会儿烧火用。
陈老九卸完东西后,翻出火折子,拿出火引点燃,不一会儿火堆着了起来。
“你先熬药,我再找些树枝和驴要吃的草!”
“好!”
陈老九走后,田园园将陶锅放到火上,倒上水和安胎药药材,再添了些水后把盖盖好。
安胎药还有两包,等到了下个城镇,她们还得再买些。
她将睡觉用的被褥铺在火堆边,一屁股坐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抚着肚子等药熬好。
砂锅的锅盖破了一角,田园园突然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跟好日子这三个字有缘无分。你说她过的不好吧,叔父和夫君都一品大将,自己也是一品夫人,深藏功与名,在京城贵妇圈里也算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说过的好吧,家里两男人不争气,一到头忙忙碌碌,不见一个子。现在呢,更惨,大着肚子被群孙子劫持了,一路风餐露宿,颠沛流离。要不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坚强无比,说不定一尸两命,死翘翘了!
为啥小说里的女主,身披主角光环,一路披荆斩棘,金手指大开,所到之处无不臣服!而她呢,前辈子是穷,这辈子是倒霉!真该好好找个庙拜拜,去去霉运!
说道庙,眼前不就有一个。她看了一眼无头泥像,想了想还是算了!它都没有头,怎么知道是谁拜了它!
第203章 大阵
田园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走了几步。
此时砂锅里的药咕嘟咕嘟的滚开了,她拿布垫着把砂锅拉出火堆,等药不沸腾了,就将药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碗里,随后,拿水随便涮了涮,重新烧水做饭。
她从行李里找出陈老九买的咸肉,撕成一条条的扔进锅里,然后拿出下午采的水芹菜,稍微冲洗了一下,搁在一边等会儿再放。
她端着药慢慢喝着,没多久水开了,田园园拿出面饼,撕成小块扔进咸肉汤里,等汤再开了就能放水芹菜。
晚饭刚一做好,陈老九就抱着一小捆干柴和一大携青草回来了。
田园园给两人盛好饭,毛驴低着头也吃的津津有味。
此时天色将晚,天空被大片墨色掩盖,唯有地平线留了一线亮光。
吃过饭,两人收拾完残局,各自找了地方坐着。
夜晚一到,温度降得很快,田园园觉得后背生寒,连忙找出棉袍披上。
陈老九看着她的样子发呆,恍然间,她披着棉袍的模样同记忆中母亲重叠了。
他的母亲披着棉袍坐在门前,垂头缝着他的衣裳,听到他唤阿娘的声音,抬首望来笑的温柔。
为什么会记忆犹新呢?因为第二天,他的母亲就死了,那年他六岁。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老九望着火堆,微微一笑,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悲伤。
田园园看到了他眼中的哀伤,温声应道:“你说,我听着呢!”
他拿起一根树枝,几下折成小段,一个一个扔进火里,随后开口叙说:“有个孩子,他的母亲出生于南边一个大族,这个家族很特殊,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姓氏,所有后代的姓氏则皆随非族亲族的姓氏,姓什么的都有,为了能辨认他们的后代,孩子们一出生就在胳膊纹上特殊的族纹。”
“而这个孩子的母亲在十七岁时就嫁人了,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的母亲和父亲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回到母亲家族,准备为孩子纹上族纹。没想到,自此他们一家三口却被囚禁起来,直到孩子六岁,父子俩才被放了出来。”
田园园忍不住问:“孩子的娘呢?”
陈老九面无表情的盯着火堆,“死了。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赴死!”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田园园坐直身体,她觉得陈老九是在讲他的故事。
“因为她的家族,需要她的生命!她便心甘情愿,毅然决然地赴死!等她一死,她的夫君和孩子立刻被踢出家族,任其自生自灭。”
“真是可怕的家族!”田园园感慨不已!随后又问:“那为什么需要女人献祭呢?别的人不行吗?”
“这个家族一百年来,一直妄想入主中原,坐拥天下!而一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谋划,每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就是棋子。而混淆血统便是殳族的第一步棋!小孩的母亲的命格很特别,是开启大阵的钥匙。每隔三十年,他们家族就会出现这样的人,一旦出现意味着大阵将要重启!接下来的三十年里,他们就会四处寻找入阵之人,将他们杀害后并封印在阵眼中!”
“等等等!”田园园觉得脑子不够用,一连声的问道:“什么大阵?这大阵干什么用的?还得用人命开启?不会是邪阵吧!”
“对敌,斩断龙脉,颠覆天下!对己,集龙气,掌天下大运,李代桃僵!”
“听起来好厉害!这什么阵啊?还能把别人的王八之气夺走?吸尘器精吗?”田园园不信,这是封建迷信!不信谣不传谣。
死掉的柳如玉和玉楼:“……我们是什么吗?!”
陈老九冷笑道:“九龙覆国阵!”
田园园斜了他一眼,吐槽道:“这名字霸气侧漏!”这是中二少年起的名字吧!
他斜了田园园一眼,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又是一声冷笑:“你知道开启大阵要死多少人吗?”
“……不知道!”她还是不信,一个阵法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所谓九龙,就是按照风水走向制作九条对应真龙脉的伪龙脉,每条伪龙脉有九个阵眼,每个阵眼都是辰时出生异于常人的人,此人在术相中主刑克亲。”陈老九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垂着眸子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九龙脉九阵眼,便是八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每个小阵眼又分了九线,每线又是八十一人!足足有近千条人命!”
田园园惊讶地看着他:“每开一次就要近千条人命?这个阵有多大?”
“以他们大本营,也就是主阵眼为中心,由南向北辐射,遍迹全国大大小小的州、府、县、镇、村……远比你的想得更大,这是他们族人近百年来几代人共通谋划的!”
“全国都有?那成功了吗?”
陈老九冷声道:“没那么简单!阵的威力越大,意味着想要成功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和时间!首先等阵开启时,他们会在每年八月十五前,杀死入阵之人,并埋在阵眼之中!若是在主阵眼献祭的三十年内,所有入阵之人未填阵眼,阵则废!只能等待下一次主阵眼降生才能重启此阵!百年来三次启阵,皆因各种原因未成功,而今年是第四次阵启最后一年!若不成,便只能等下个三十年……”他说完,发现自己激动之下说漏嘴了。
好在田园园正思考问题,并没有发现他的漏洞。
她抬头问:“为什么要在三十年内?时间线也太长了吧!”
“因为阵眼是人,生的有早有晚,而且符合条件的人少之又少!寻起来也需要时间,更为关键的是,需得在特定的时间杀死,方能填眼!早了晚了,都不行。”
“……听你说威力是大,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每一回阵启,光是寻找阵眼就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你说有这些钱,干嘛不多买点兵器和马,再重金雇佣些人,想占山为王就为王,想推翻朝廷就推翻!干嘛想不开搞这么大的架势!除了往里砸银子,就是靠着虚无缥缈的虚妄做白日梦!真想当皇帝,一个字,干!那才是王道!”田园园不以为然的振振有词。
偌大的家族,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有钱有人,干什么不好,非要白日做梦!在她看来就是有钱烧的!
“你不懂!”陈老九嘴上这么说,其实他竟然觉得她说的很对……可是又有点想维护那些一根筋的冤大头,“这个灭龙覆国阵,颠覆国运后,可以以原来的王族为基石,为夺气运者加持,可保千年国运昌隆!”
田园园呵呵笑了两声,“等把正统的皇帝赶下皇位时,再造这个九虫……”
“是九龙!”陈老九纠正道。
“想要真正的龙气,就别杀养着他们呗。源源不断的龙气不香吗?”
“你说的跟唱的似的!你能想到的事,他们也能想到!为何还要如此行事,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懂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不会……”她的声音拉长,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这个家族的人吧!你嘴上讲的故事,其实再说你自己的吧!”
不得不说,田园园还是有第六感的。
陈老九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听人说的。觉得猎奇讲与你听而已!”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那孩子,你母亲献祭,开启大阵,于是诶四个三十年开始!你们家族的人就开始为阵启做准备!而我呢,之所以会被劫持,因为我就是其中一个阵眼人,而我所填的阵眼就是肃州安庆!所以,噩梦杀手才会不远万里把我带过来!这样就能解释的通,老六他们为什么会怕我死在半路了!因为我只能死在八月十五那天,地点是安庆!是这样吗?还有补充的吗?”
“……你猜的不错!”陈老九无话可说,因为她说的八九不离十!
“那这不对吧,你不是说阵眼人生活在阵眼附近,填阵的时候才能有效果。我老家安平的,可是他们要把我送去肃州安庆呀!”
陈老九眉心拧出一个疙瘩来,“只是把你送去那里,没有说让你死在那里吧!所以到底是安庆还是安平,你也不知道吧!”
她一想也是,傻笑了两声,又问:“我还有个问题!我在小时候曾遇到一个老道,后来又遇到了,专门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的手相!你说,他是不是你们家族寻找阵眼的先锋官?”
陈老九点点头,“你说的很准确!他们这群人专门是寻找阵眼的,多数会化作和尚老道等!游方之人,行动上更方便些!找到阵眼后,他们会做好记号,等着时间一到捉走杀死!”
“那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去!等到了你所说的日子再杀呢!这样不就能保证入阵率…就是都能填阵眼了,还用得找到处找人?”田园园吐槽道。
“呃,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似乎也是跟阵眼有关。阵眼附近会出现阵眼人……咳咳,被你带歪了!入阵之人,若是在阵眼附近停留时间越长威力越大!”
“玄乎其乎的!”要是普通人会一两个阵,那不得天下大乱呢!一个阵法,杀些人就能江山易主,改朝换代!简直是歪门邪道!
老百姓招谁惹谁了,说杀就被杀了!只是因为一小撮人的欲望,就得遭受死于非命的痛苦,年纪轻轻,家人永隔!真是造孽呀!
田园园冷冷一笑:“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即使夺了龙气又如何,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天理难容!”如此慷慨激昂的演讲,她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掌!
陈老九将砂锅坐到火上,添上水,“说了这么多,该渴了吧!”
她舔了舔嘴唇,“嗯,渴了!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是参与者吧!”说完,眼神充满了怀疑!
陈老九白了她一眼,“你的脑瓜都是米田共吗?若我是参与者,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告诉你,我族之机密呢!”
田园园一想也是,心中还有很多疑虑,又问:“这个九龙阵,简称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照理说,应该是他们一族的机密。你既然被赶出家族了,肯定不会告诉你才对。”
陈老九道:“今年六月,我无意间发现了我与父亲居住的故居,在清理的时候,找到了当年父亲留给我的书信。信中写明了我母亲的死因和九龙阵的原有……去岁,八月十五是我亡母二十年祭日,我便回了一趟,但是遍寻不到我母亲的坟墓!由此,我才确定我母亲尸骨无存!”
巨大的悲痛从陈老九的眼底涌了出来,他母亲死后的遭遇,令他难以接受!可是更令他痛苦的是,无法复仇,因为她母亲是心甘情愿的赴死!母亲的遗言皆是让他好好活下去,不可复仇!
他在知道真相后,满腔恨意,却无处宣泄!正是这个可悲的家族,造成了他母亲的死亡!
田园园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拿出的地图是九龙阵吗?”
陈老九笑的比哭还难看,“没错,你看的挺清楚的。确实是,不过是我父亲仿照真阵图做的仿品。”
他父亲的遗言是,让陈老九找出阵眼,找回她的母亲!
“你父亲一定很恨你母亲的家族!要不然,不会留下那张地图和写着真相的信!”
闻言,陈老九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递给了田园园。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打开,里面的物事再熟悉不过,是骨针,有五根之多。“你找到的?”
“嗯,我父亲死前找到了三根,我找到了二根。”
“你们找个做什么,难……”田园园背后陡然一寒,头皮发麻!陈老九和他爹处心积虑寻找骨针,而他在听说自己有两根骨针时,那难以遮掩的狂喜神情……
“难,难不成,这骨针是……”
陈老九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暗哑:“我母亲献祭后,除了头颅,其余的尸骨被做成了八十一根骨针!”
第204章 魔爪
对于讲究死后完整的古人来说,陈老九母亲之死,可谓是最残忍最凄惨的死法!换成任何人,都会拼了命的将母亲骨头找回来。
田园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正好砂锅里的水开了,她拿碗舀了些放到他跟前,说道:“等我回京城了,一定立刻给你送过来!”心中叹道:幸亏平日都放在软布里包着,搁在高处,也没有做过什么不恭敬的事……
她忽然想起孟季头第一次见骨针的表情了,那家伙一定,一定是在第一眼就认出骨针是人骨做的,所以才这么害怕!
说起骨针,她又想起宋连云兄妹。问道:“你知道宋连云这个人吗?他们兄妹的随身之物都是一枚骨饰!”
陈老九还沉浸在悲痛里,乍一听到田园园的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听过。不过你说他们携带骨饰,可能是本家人。”
“本家?”
“嗯,殳族人只有本家人才会佩戴骨饰的习惯。以血脉来说,他们才是家族真正的传人!”陈老九吐了一口气,嘲讽一笑:“本家吸分家的血来供养自己!阵成之日,是他们本家荣登大宝,几代人的血泪也只是为了本家而已!”
田园园忽然想到关于骨针的事情,问道:“你,你收集了这么多骨针……他们的九龙阵还能成吗?”
陈老九闻言,顿时笑了,笑的很是快意。眼睛亮的惊人,反问道:“你说呢?”
“哈哈,肯定不成啊!他们在前面不停的杀人,找入阵之人。你在后面釜底抽薪,确实是高!”田园园也笑了。
“呵呵,可惜,他们发现了我干的事,正在四处找我呢!”陈老九端着水,喝了几口。
他的手指粗大,皮肤干裂,露出几条鲜红的嫩肉。
在三河城时,他尚且还有青年人的意气风发,而现在眼神疲惫不堪,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肮脏破烂,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旅人。
田园园深知比起褴褛的外表,他的内心更是千疮百孔,破碎不堪。
“咱俩真是难兄难弟!”
她是入阵之人,他的母亲是阵眼,还有其他八百多个人,都是这个家族的一颗棋子和垫脚石!
“唉!此生多艰难!不说了,天色不早。睡了吧!”
田园园看了看庙外,黑布隆冬的。她把砂锅和碗收拾起来,坐回床铺上,斜倚着柱子。
今晚得到的信息太多,她一时间消化不完,无意识的拨弄着火堆,飞起瞬灭的火星。
九龙覆国阵、入阵人、龙脉、本家、分家、骨针、……纷纷杂杂,剪不断,理还乱!
越想越毛头,她挠了挠头发,看了眼闭着眼睛的陈老九……发生这么多事,他居然还能睡的着,心真大!
算了,等到了三河城再说吧,动脑本不是她的强项。
桥到船头自然直!
渐渐的,她眼皮慢慢沉重起来,不多时也睡了去。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随便吃了点,就离开山神庙。
太阳刚刚升起,橘色的柔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陈老九扶着斗笠,看了眼聚在天边的朝霞,红色,橘色,粉色的云霞掺杂在一起,却美的如梦似幻。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看来今天不宜出门!”
田园园也转头看去,霞光满天,云蒸霞蔚,实在是美轮美奂。一句诗脱口而出:“夜月冷如冰,朝霞灿成绮。”
话一落,陈老九回头看她,笑道:“哪里学的?你都能吟诗了,看来你去京城也还是有点长进的!”
“你这话酸的!你来句,也让我开开眼!”
“…我就算了!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敢肯定你绝对是抄的!”
田园园得意一笑:“我就是抄的,怎么啦?有本事你也抄一个!我看你连抄都没地抄!”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陈老九给了她一个白眼。
昨晚上他几乎没怎么睡,她倒是睡的像头死猪,一晚上都没动,心真大!
“对了,昨天我忘记问了。那个家族从哪儿弄的九龙覆国阵啊?”
“他们一族,原本是南明皇族殳族。殳族最后一任皇帝和前朝暴帝一样,残暴不仁!南明百姓起义推翻了殳族的统治,于是活下来的殳族像群丧家之犬跑到大周,携恩挟报,得了个栖身之所!他们一族认为骨头能与死者沟通,从小会有佩戴长辈的骨饰。习俗……”
田园园听他越扯越远,一字一顿道:“我,问,你,的,是九,龙,覆,国,阵!”
“……我这不是正在说吗?着什么急!再催我就不说了!”
陈老九翻了个大白眼,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在这个女人面前,啥也不是。她分分钟能把人气死!
田园园立刻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操之过急了!”
他见这家伙认错态度良好,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说哪了?”话到嘴边又忘了,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你说,殳族有佩戴长辈的骨饰,习俗啥的!”田园园一字不落的叙述出来。
“哼!九龙覆国阵是殳族的镇国之宝!当年他们能当上南明皇帝,统治六百年之久,就是凭借此镇!斩天下龙脉,夺真龙之气!一次,二次,无数次,对于他们来说,坐拥天下,入主中原,值得他们几百年的等待!”
“这样的家族能成事!那才叫老天不长眼呢!回到三河城后,我定要把九龙覆国阵的事情说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阴谋诡计!”
“随便,我只要我骨针!”
陈老九就是个乌鸦嘴,刚过中午就下起了小雨!
秋雨一下来,周围地温度顿时下降好几度,幸好两人头上戴着斗笠,一时半会淋不湿。
两人下了官道,想进树林里避雨,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座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也就一人来高,庙浅只能放下土地神的神座,连一个人也钻不进去。不过,庙檐宽,倒是能站个两三人。
陈老九将田园园抱下来,“你先去避雨,我去拿铺盖。”
“嗯。”她应了一声,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斗笠,缓步走道庙檐下面。
她刚站好,陈老九提着被褥也走了过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更冷!”
“可不,这里比京城还要早入冬。”肃州的地理位置接近现在的西北地区,田园园接过被褥和包袱,见他目光越过她,看着自己身后,不由地好奇转过身。
然后,她看到这辈子最恐怖的事情!
她身后站着一个人,还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该死的老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正阴恻恻地看着他们!
他依旧一身黑色的劲服,头发上落了一层细密的小雨珠,英俊的脸上挂着几滴雨水,黝黑的眸子里骤然射出几分冷厉,苍白的唇微微扯出一点弧度,好像在说:呦,又见面了。
老六:……我没说。
明明还是白天,田园园却有种黑夜遇到厉鬼的惊悚感!
熟悉的阴冷的声音,从那两片薄唇里缓缓吐出来:“找到你了!”
田园园脑后生寒,心脏窒息,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寒冷从指尖迅速向全身蔓延而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想跑,可是两条腿像灌了铅,将她牢牢地钉在原地!
简直就像是遇到天敌的绵羊!
陈老九不知道他是谁,以为是同他们一样过来避雨的。他还推了一下田园园:“杵着干嘛?挡路!”路过她的时候,手腕冷不丁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那手真冷像是三九天的冰块!
“你的手……”抱怨地话还未说出口,陈老九发现了田园园脸上深深地恐惧,连瞳孔都放大了,忙问:“你怎么了?”
她没回答,对面的男人却开口说话了,声音冰冷至极:“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你是谁?为什么要她跟你走?”
此时的陈老九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将田园园拉到自己身后。
老六根本没有看他,冰冷的目光只落在田园园一人身上,“过来!”
田园园松开陈老九的手,喉咙里又干又哑。她咽了一口唾沫:“你放过他,我跟你走!若是他发生什么意外,我现在就死!”
“我说过,我最恨别人要挟我!”老六冷漠的看着两人,“你没有资格同我讨价还价!”
“我不是要挟你,是通知你!若是一个人想死,你总有拦不住的时候!”
要想让陈老九全身而退,只有拿自己的命来要挟他!她想,她的命对于老六来说,是有分量的!
“你在说什么?他是谁?”陈老九侧头问道,声音不由地大声起来,他本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很危险!
“他是噩梦的杀手!我就是从他手里逃出来的!”田园园从他身后走出来,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来:“我走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小命要紧!”
陈老九,聪明的赶紧走!然后去找孟季过来救我!
“如果,我就这么放任你羊入虎口?我又有什么面目做你孩儿的干爹?”陈老九说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冷冷地望着前方的老六,“我虽然没有习过武,可是有把子力气!今日你要带走田园园,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你是不是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田园园没想到,一向审时度势的陈老九会在此时为了自己,突然男子气概爆棚,要跟排名第一的杀手单挑,使劲的扒拉他:“松开,你快逃命去!”
“不!父亲因为没将母亲活着带回去,至死都在懊悔!今日若是让他把你带走,我也会如此!我,陈老九!不做后悔事!”陈老九轻轻推开田园园,眼神坚定:“你退后,这是男人之间的决斗!你一个女人不要插手!喂!对面的!”
老六抬眼看他,眸子里毫无感情。
陈老九指着自己,“我要和你决斗!你赢了,你带她走,留我一命!我赢了,我带她走,留你一命,如何?是男人就别做孬种!”
……”不得不说,陈老九,你真是个机灵鬼!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留了一条命!
老六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他,像是看一个傻瓜!他武力值绝对超过两人,杀了男人,带走女人,为何还要和他决斗?于他无益!
陈老九见他不说话,冷声道:“你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那就开始吧!”说完,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恶狠狠你向老六冲去。
田园园见此,尖叫着威胁老六:“你要是敢杀他!我立刻去死!”
闻言,老六将袖子里的匕首塞回机关里,在他靠近时,闪到陈老九的身后,冲着他的脖子打了一记手刀!
陈老九后脖颈挨了一下,踉跄两步,瘫倒在地,随后人事不省!
三息,陈老九就蹦哒了三息!
老六跨过他的身体,向田园园走来,“走吧!”
“我朋友?他没事吧!”田园园向前走去,准备查看陈老九的情况。
老六拦住她,眼神冰冷:“我已经留他性命,走吧!”
田园园还没动作,下一秒被老六抱到驴背上。随后他将庙檐下的铺盖和行李,挂在驴背两边,而后居然去摸陈老九。
田园园出声痛斥:“你干嘛?他都昏了,你,你居然还上下其手?我说呢,你对我没兴趣,原来你喜欢男人?!”
老六回头冷冷地看她一眼,把从陈老九身上的钱袋塞进怀里,“胡说八道!你再胡说一句,我就割了你舌头!”
田园园立刻三缄其口。再看到被洗劫一空的陈老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担忧道:“他被你打的昏迷过去了。万一来了野兽,他岂不是就被吃了!这也太危险了!”
老六收拾妥当,牵着毛驴庙外走,冷声道:“自求多福!”冷血无情,方能显现他的杀手本色!
可怜的陈老九,女人没了,银子没了,毛驴也没了!
田园园再次落入老六的魔爪中!这次抓住后,再想逃就难上加难了!
她回头看着地上的陈老九,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
这次换老六牵着毛驴,驴背上还是坐着田园园,两人一驴上了官道,慢慢消失在密林里。
时到半夜,陈老九才醒过来,驴和田园园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气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嘴上骂了一句。
这时,庙檐突然塌了,陈老九猝不及防间埋进废墟瓦砾之下。
怪不得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第205章 谈天
雨越下越急,田园园的衣服已经湿透,冷风一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打完喷嚏后冷的更厉害,结结巴巴道:“天,天都快黑了,咱咱咱,咱们就,就不能找个地方,地方先避雨吗?”
“再走半炷香,有个山洞。”老六牵着驴,头也不回的回道。
田园园又打了个冷颤,还不忘问他:“你,你,是怎么找到我,我们的?冷死了!”
老六没说话。在她逃走后,他顺着河道追了五天,都没找到她的踪迹。老十也活下来,第一时间向组织报告了此事,随后组织集结人力开始寻找她。搜寻的地点主要集中在上京城的必经之路,然而,徒劳无功!
他反其道而行,自己一人向肃州方向搜寻,天见可怜,终于在两天前有了她的踪迹。
二天前,噩梦负责侦查的组员在一个茶寮遇袭身亡,得到信息后,老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茶寮,发现死亡的组员,曾在茶寮附近的树干上,留下了暗文讯息。
此暗文非噩梦人不能破译。此间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顺着信息提示追踪而去,果不其然,很快地发现二人的踪迹。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田园园,他们二人改变了外形,和原来有着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尤其是某人满脸的麻子。
可是一个人的外表再如何改变,行为习惯、走路姿势却是轻易不会改变的,很快,老六还是认出了田园园。
一路尾随出城,终是捉回了田园园。
这两人也是张狂,明知道到处都在寻找田园园,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群城里,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出入次数多了,终有马甲掉的时候。
老六冷声道:“是你们过于托大疏忽。”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心里很赞同他的话。就是因为最近顺风顺水,没人抓她们,两人以为天下太平,这才麻痹大意了!没想到,老六这家伙真的追上来了!
莫不是属狗的,闻着味儿就来了。
早知道老六这么快追过来了,他俩就日夜兼程了,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
“你说的很对,我以为别人都没想到,我会折返肃州。”
老六轻哼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京城已在掌控中,就等你自投罗网。可惜若不是我,你便真的能逃出生天!”
百因必有果,我的报应就是你吗?老六!
田园园后悔的恨不能以头抢地,都逃出来了,还得瑟什么,不赶紧跑!这下好了吧,又被捉了,等着填阵眼,和陈老九妈妈来个亲密接触去吧!
走了半炷香后,老六拉着驴下了官道,茂密的高草里有条羊肠小路,蜿蜒曲折,一路向下。雨密路湿,驴打了好几次滑,都被他及时稳住,田园园才没有摔下来。
她分外想念陈老九,赶路也好,露宿也好,他都会考虑田园园的身体情况,最最重要的是不会在下雨天和晚上赶路……想来这也是两人被抓的原因!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出现一片大石头,其中有两块大石头倚靠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字形的是石洞。
“到了。”老六说了一声,随后牵着驴走了过去。
田园园自己下了驴背,走进石洞里。石洞能容纳三四个人,石头与地面相接的地方,长了许多青苔,后边被其它石头堵住,确实是个得天独厚的夜宿地。
老六将被褥和行李扔进石洞里,随后在堵洞的石头里了起来,不一会儿,掏出许多干柴和一大块干苔藓。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柴火?你来过这里吗?”田园园好奇的问。
“嗯。”
老六把柴放到石洞的中央,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先点燃了干苔藓,再放上小树枝,随后等火势增大后再放上大树枝,火堆升好了。
田园园在他升火时,把被褥拉到火边展开,自己就坐了上去,火堆烘烤着湿漉漉的衣服,寒冷也慢慢褪去。
老六找出她的安胎药和砂锅,打算先煮她的安胎药。
等砂锅坐到火上后,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绳子向田园园走来。
“你不会要把我绑起来吧!”田园园骇然地问,“有话好好说,我肯定不跑了!”
老六一手抓住她的两个手腕,把绳子套了上去,在田园园的抗议里,将她的手脚绑个结实。
“我去找些食物,很快就回来!”
“喂!等你走了,万一有坏人来把我抓走怎么办!”
“我就是坏人。”
“……万一有野兽过来咬我呢?”
“加餐。”
“是给野兽加餐吗?喂,你别走啊!快回来……”
老六那混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他一走,田园园瞬间闭上嘴。万一真招来野兽,那就变成野兽的晚餐了!
雨还在下,落在石头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四野无人,除了雨声,万籁俱寂。
火堆上的砂锅很快地煮开了,田园园的手和脚被老六用一根绳子绑住的,很难动作,想要移动就得学会蜡笔小新的绝技,屁股走路!
她艰难地蠕动几下靠近火堆,随后将手上的绳子挨着火边通红的树枝上,等绳子一着自然就断了,然后再躲进树林里,说不定就能逃了。
天算不如人算,手都快烤熟了,绳子都没有融化变形的迹象。
难道说这绳子是特制的?田园园只好退回原来的位置,手烧的通红,还传来阵阵刺痛,想遮挡都遮挡不了。
一炷香后,老六提着一只兔子回来了,兔子已经处理好,血红的肉体上还在往下滴血。
他一进山洞,先是扫了一眼田园园的手,果然看到有烧伤的痕迹。
“你回来了?今晚吃兔子吗?”田园园笑着问,好像刚才冒着把手烧伤,也要逃走人不是她一样。
“绳子是特制的,水火不侵。”
老六把兔子放在小石块上,又把安胎药倒进碗里,随后解开绑着田园园的绳子。
“有备而来啊,你这次!”她调笑一声,捧着烧伤的手,吹了起来。
疼痛分等级的话,烧伤绝对能进前三!
老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砂锅涮干净后,他开始徒手拆兔子,兔头、四肢和身体,一一被他撕下来,扔进了砂锅里,血肉模糊,掉了不少碎骨和碎肉在地上。
眼前的一幕,让正喝药的田园园恶心坏了,本来药又苦又涩,很是反胃。便干呕了几声,嫌弃地说:“你不是有刀吗?怎么还用手撕啊?”
老六甩了甩手上的肉屑,“呱噪!”
刀是他谋生工具,又不是菜刀,焉能杀兔切肉!
他做兔肉直接冷水下锅,也不过水焯一下,水一开,冒出了很多浮沫。
田园园看不下去,从包袱里找出碗,将上面的浮沫舀出去,老六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渐渐,兔汤开了,清白的汤水里,浮着几丝油花。
两人一人盛了一碗,堆着不少煮熟的肉块,不过肉柴汤腥,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
“兔子还是得红烧,煮汤浪费了。什鸡汤、羊汤,牛肉汤,你听过兔子汤吗?”吃饱喝足的田园园对兔子汤发表了个人看法,她也不想故意没话找话,孤男寡女,幕天席地,一句话不说,实在很怪。
老六忙着找柴火没空搭理她,这个时候田园园分外想念小十,他在至少还有个说话的。
说起小十,她想起那日他受了伤,不知道伤势如何,记得当时他叫的特别惨,有没有去地府定居?
她闲来无事,随口问道:“小十呢?他怎么样了?”
闻言,老六愣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复杂的情绪,然而下一秒恢复如常。收放自如,堪称面部表情管理大师!
前面的衣服已经烤干,后面的衣服还有些潮湿,田园园半侧着身体,让后面的衣服雨露均沾。
老六的反应让她极其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面神经麻痹资深患者,露出如此不一般的表情来!追问道:“他伤的很严重?伤到哪儿?”
老六添茶柴的手一顿,脸上又出现了复杂的表情,既庆幸又好笑,随即又恢复了面瘫。
这下田园园更好奇了,心里头有只野猫不停地再抓,恨不得打开他的天灵盖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拜托你了,说一下嘛!”他越是不说,田园园越想知道!
老六眸光一寒,冷声道:“你心悦他?”
只想幸灾乐祸的田园园矢口否认,头摇的跟根拨浪鼓,“怎么会呢!我有相公的。只是,同行了那么久关心一下而已。”
“既然如此,与你无关。”老六还是拒绝透露组织成员的信息。“天色已晚,睡觉。”
“小气鬼!”田园园不满地小声嘀咕,转身躺回半干的被褥上,不以为然说:“又不是当太监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说就不说吧,干嘛还吊人胃口啊!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这会让她特别难受的!
老六怔了一瞬,不得不说田园园真相了。
然而,她又转过身来盯着老六,他的侧脸在火光里半明半暗,眼皮半垂着,一动不动。她握紧了拳头,迟疑不决地问:“那家夫妻俩,你们,你们……”
话还未说完,余下的话语淹没在老六淡漠的目光中……也是,他们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牲。
翌日一早,田园园就被老六叫醒了,天还未大亮,一条白金色的云线铺在地平线上,点缀了几颗不甚明亮的星子。
她坐在驴背上哈欠连天,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下来,风一吹,又连续打了三四个喷嚏。
“真冷啊!你就不能等太阳升起再走吗?”田园园裹紧身上的衣服,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老六牵着驴,绕过地上的断树,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们要是像我这个时辰出发,说不定我就逮不到你了!”
诛心之论!田园园表示不想跟他说话了!
两人一驴在密林里穿梭,清晨的露水到田园园的头上,又冷又湿。
“你带我去哪儿?”
五十七,老六正在默数田园园与自己说话的时间。
“你已知晓,闭嘴!”
田园园自动忽略最后一个词,“我老家也是安庆的,离得很近!就你一个人带我去吗?不该去找你们的小伙伴吗?你不是说过必须两个人吗?“”
“闭嘴!”
“老六啊,你一个人,要是大解怎么办?不能让我在旁边看着你吧?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男女授受不亲!”
“……”
“老六啊,天真冷啊!我看你穿的单薄,你不冷吗?我好冷,手都冻僵了!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
老六的沉默丝毫不影响田园园的发挥:“老六啊!我的安胎药快没了,你记得进城一次,我要最好的安胎药!”
“……”老六紧紧捏住拳头。
“老六,你有钱吗?还是有你们的据点?安胎药不少钱呐!”
“……”老六转头看来,眼神幽暗。
田园园目不斜视,没有瞧见他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依然自顾自的说话:“雇你们的人究竟许给你们什么了,让你们前仆后继死而后已的!”
老六沉默不语,许的什么,许给了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由,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噩梦是条弱水河,即是身如羽毛也过不了河,脱离的时候不死也扒层皮。
这个任务非比寻常。他来噩梦十二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任务,噩梦几乎所有的现役杀手参与其中,佣金也是难以想象的丰厚,金额比组织十年的佣金还要多。
而且在接到任务开始,老大还许给众人一个承诺。完成任务者,在得到佣金的同时,可以再得一样最想要的东西!
他还记得小十要一万两金子,老九想要五座大宅,老三要十个美人、老四要五间京城的铺子,老二要做官……轮到老六时,他说他要自由。
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他想脱离组织。
老大很生气,让他重新说一个。
可是他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脱离组织,重归自由,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夫农民,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
第206章 借宿
“……你说是不是,你都能找到我!其他人却找不到我。我都无语了……”
田园园没看到他已经发呆,还在大说特说。
回过神的老六满耳朵都是她的喋喋不休,忍无可忍的回过头,眸光幽深厌恶,俊脸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阴沉沉的说道:“最后一次,闭嘴!”
“老六啊……”闻言,田园园单手捂住嘴,点点头。
不说就不说,小命要紧!
老六见她闭上嘴,耳根清静了,冷哼一声便算过去了!
然而,一炷香后,田园园就把老六得威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话唠附体,继续魔音贯耳。
没办法,和陈老九斗嘴斗惯了总想说话。话说回来,陈老九有没有去边境大营?
此时的陈老九坐在一辆马车上,对前面赶车的人喊道:“越快越好!等到了地方我就给你五十两银子!”
车夫一听,车资是五十两银子,下辈子吃喝不愁了,赶的更加卖力,马屁股都抽红了。
过了中午,大太阳在头顶照着,老六仰头看了眼万里晴空,汗珠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手里拉了一下缰绳,无声地催促毛驴快些。
时间已经不多,早些交接,省得夜长梦多!
昨晚下了雨,地上积的有水。大太阳一蒸,山林又茂密,他身上的汗就没停过,又闷又热。
而田园园却是不断地发冷,身上一阵紧一阵疼,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发烧了。肯定是昨天淋了雨的缘故,想到这里,她恨恨地看了一眼牵驴的老六,要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发烧呢!
可是也只敢心里骂上几句,过过嘴瘾。
“老六哥,我好像发烧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是很热,但脖子里已经很烫手了。
身上发热却感觉很冷,真是冰火两重天!
老六停下来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随后又伸出二指探她脖子。
脖子上陌生的触感,令田园园打了一个冷颤,古代人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到了她身上就没体现过呢!
老六一触而收,脸色凝重,他没想到田园园的身体这般不济,只是淋了些雨就发起热来。
若是他是个现代人,就会知道田园是免疫力低,抵抗力弱,究其原因还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离此间不远有个村子,你我二人先去落脚。”随后拉着驴换了个方向。
田园园摇摇头:“别,别去了。你又该杀人灭口了!”
王天宝一家的事情,已经让她很是愧疚。要不是她,也不会受如此一难。
“不会,我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六冷声道。
“……你真不会?”她现在急需休息退烧,不确定地问道。
老六回头,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并非所有的杀手都没有人性。”
“………”你绑架我,老六杀人你也袖手旁观,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阿欠!”田园园打了个打喷嚏,哆哆嗦嗦的,现在是又冷又难受,迫不及待的需要躺床上休息,最好再来杯热热的红糖姜茶!
“我,我信你。你别杀人!”
老六牵着驴,小心地在林子向前走去。
田园园又问:“你怎么,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你,你来过吗?”
老六自然不会搭理,拉着驴只管走。一直走了两个时辰,才看到他嘴里说不远的村子。
对于他是不远,可是对于此时的田园园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烧的越发厉害,脸颊通红,浑身疼痛,连骨头缝都是疼的,一路上都在强忍着。
村子真小,统共才七户人家,错落有致的散落在山坳里,几缕青烟从屋顶袅袅升起。
两人慢慢走进小山村,刚到村口,不知从哪里窜来一只小黑狗,吓得毛驴“昂昂”地叫了起来。
“汪汪汪”小狗也毫无畏惧的叫了起来,它这一叫,引来大狗的狂吠。
离得村口最近的人家,推开门探出头看了看,见到来人后,喝道:“你们是哪来的?”
老六略微一拱手,“我们过路的行人,想来借宿一晚,定然……”
“啪!”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人将门迅速地关上。
“汪汪汪……”狗还在不停吠着。
其他几家,不知道是不是贴着门听了动静,没有一家出来查看的。
“呃,你吓着人家了!”田园园嫌弃的看着他。
老六冷冷地撇了她一眼,来村里求助为了谁?若不是她发烧,他能来此受一条狗的气!随后一颗石头从他手里激射出去,正中小狗的后腿。
小黑狗哀嚎一声,瘸着腿跑了,还有几坨便便从菊花里掉出来。
“你瞧你,把小黑狗都吓失禁了!”田园园哆哆嗦嗦的抱着自己,嘴里还不忘挖苦他。
老六真想把她的嘴给缝上,怎么会有这么啰嗦的人票呢!经手的人票的这么多,第一次见到像她这么烦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之是个奇怪的女人!
其他大狗还在没完没了的叫,还好没跑出来,也省了一场无妄之灾!
老六开始敲门,陆陆续续敲了五户人家才被收留,收留他们的是对老父妻。
他们家在村子最边上,家徒四壁,连院子都是破篱笆围的。老夫妻一辈子没有儿女,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可是面对两人的求助,仍然愿意打开门让二人留宿。
刚才还觉得别人没有人情味呢,这就有乐于助人的活雷锋,打脸打的有点快!
老妇人带着田园园去休息,先将她安顿在自家内室后,便拐着脚找些退热发汗的药去熬。
老夫妻平日里会上山挖些草药,故而对草药有些了解。采完药后,再走上二十里,卖到山下镇子里的医馆,能挣些糊口的银钱。
老妇人在后院拔了两根青菜,根上还带着些泥巴,接着吩咐闲着没事做的男人:“老头子,你去小牛家借两颗鸡蛋,俺给娘子煮点青菜鸡蛋米汤吃。”
闻言,坐在墙根下的老头子站起身,他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脚上穿着破旧的草鞋,听了老伴的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掉了门牙的牙床,“好,俺去。”背着手,佝偻着背向门外走去。
两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可浆洗的却很干净,可见老妇人是个勤快干净的人。
她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对坐在堂屋门口的老六,温和一笑:“一会儿就做好饭,你也吃点。俺们老了,不中用,没啥好招待的,后生别见怪哈。”
老六抿着唇,点点头,眼神游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头子拿着两个鸡蛋回来,一进院子就底气十足的喊道:“老婆子,俺借回来了。”
老妇人也喊了一声“喊啥,你不能小点声,俺又不聋!娘子都睡下了。”声音之大,毫不逊色!
“俺忘了!”老头子又喊了一声!
老妇人接过过鸡蛋就去做饭。他们的厨房就在院子里,随便搭了个棚子,棚子下放了三块石头,石头上放着铁锅,就是一个厨房。
“你也别闲着,给俺烧火。”
“咦,啥都支使俺!”
老头子嘴上抱怨,还是坐到了火塘前烧火。
灰蓝色的烟从锅底冒了出来,呛得老头子连连咳嗦,老妇人笑道:“让你偷懒,捡地上的树枝。”
“咳咳咳,老了,砍不动树啦…”
外间的老六,慢慢脱下外裳,随手拿起墙角的生锈的斧子,向忙碌的老夫妻走去……
田园园不知睡了多久,身上松泛了些,她摸了摸额头和脖子,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掀开身上破旧的被子,被子打了一层大大小小的补丁,粗糙冷硬,基本没有保暖的功能了。
被子上的针脚很稠密,一看就知道缝的很结实。
下了床,穿好鞋,她向门外走去。
刚出堂屋,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抬头就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老两口,而老六手里握刀背对着她,一条血线自刀尖上流到地上。
田园园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王天宝夫妇的结局再现,他们是那么善良无害的,又是因为她遭遇了飞来横祸!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望来,脸上身上皆是喷溅的鲜血,漆黑如墨的眸子森冷阴寒,仿佛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田园园脑子里瞬间一空,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她什么都没干?他们也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向来面无表情的老六,忽然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你看,我从不滥杀无辜!”
“啊啊啊……”她抱着头崩溃地大叫起来……
田园园猛然惊醒,灿烂的阳光从破烂的窗户里射了进来,光线里有无数的灰尘在飞舞,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是梦吗?
她坐起身,泪水顺着她动作落在被子上,出现一点湿色。
田园园捂住眼,泪水地涌了出来,“真是梦啊,幸好是梦……”
忽然,她想起来了。那日在离开杨家后不久,小十借口离开,当时就觉得怪异,而今想来也是杀人灭口去了。
真是群该千刀万剐的畜牲!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劈砍的声音。想起梦里的情形,田园园顾不得其他,连忙下床穿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出屋门,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没有血,没有死尸,反而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田园园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老六你是转性了吗?
老六正拿着斧头劈柴,脚边散落着已经劈好的柴,老头子蹲在旁边捡木柴,老妇人端着粗瓷大碗来送热水。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三人身上,二老的脸上洋溢着真心实意的笑容,连冷冰冰的老六,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田园园擦掉眼角泪,吐了一口气。扯动嘴唇时,上唇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两个疱疹,又痒又疼,挨着嘴唇的地方也有一溜撩泡,看来昨夜烧的很厉害。
老妇人看到她醒了,慈祥的看着她道:“娘子醒了?俺给留了青菜鸡蛋粥,你喝些来!”
“哎!”
老妇人去热粥,田园园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老六继续劈柴,老爷子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从二人谈话间,田园园才知道,在她昏睡期间,老六昨天上山砍了很多树回来,今天一大早又一个一个劈成小块,日后方便老两口子烧。
墙边摞了半米高的柴火,省得用,够老两口烧一冬天了。
老六劈完柴,又蹲在篱笆前,休整老两口破篱笆墙。他的手很巧,似乎是做惯了,没多就把篱笆修好了。
吃过简单的午饭后,两人告别老两口继续上路。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老两口相携着
回到家。
老头子看到地上的斧头,费力的弯下腰拿起来,露出下面藏的银子……
夜凉如水,天上有一轮明月,几点星尘散落于深蓝色的天上,几朵薄云高高悬挂。
洗秋阁的二楼,孟星惟倚坐着栏杆,抬头仰望着皓白的明月,手里端着一个青玉酒杯,指尖微红。一红一白,相得益彰。
周廷祎提着酒壶,缓步爬上二楼。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孟星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怎么来了?”
“如此夜天皓月,一个人独酌岂不是辜负了眼前的美酒?”
他挨着孟星惟坐下,为他倒了一杯酒。清亮的酒水在月光里像是揉碎的银子,清冽的酒香醉人心脾。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嘎!”一声,院里的林子传来一声粗嘎的鸟叫。
周廷祎转头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物件?叫的这么难听!”
“你不是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孟星惟斜了他一眼,眼尾微红,“却不知道这鸟的跟脚?”
他的眼睛又细又长,斜着眼睛看过来,清丽中带着些许的魅惑,看的周廷祎心痒难耐,手一伸将人揽进怀里。
孟星惟放软身体倚着他,“这么晚过来干嘛?”
周廷祎勾起他的长发,挂在他的耳朵上,耳尖微红,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笑道:“想来了。”
第207章 捧场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了吗?”孟星惟拨开他的咸猪手,下一瞬,被温暖的大手握住。
头顶的男人叹息道:“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考虑一下?”
为自己?孟星惟望着中天的月亮,淡然而笑:“父亲死后,我便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了。”
自袭爵后,镇远候府的后面有他,而他的背后已经无人。
“那你忍心把我拱手让人?”
“你的婚书已下,明媒正娶,何故说什么拱手让人。”
周廷祎问他:“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天边随时消散的云雾,言语里有太多的不确定。
孟星惟转过身面对着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周廷祎的轮廓,良久,叹息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周廷祎握住他的手,“很不好,非常不好。什么时候你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用你本来的………”
孟星惟的手指点在他的嘴唇,眼神坚定,“对不起,我若是违背承诺便是不孝!父亲死前,我是发过誓的!周廷祎,当初我已经说过,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喜欢上你,真是我的劫难!”周廷祎苦笑不已。
月光下,怀里的人清俊无双,一举手一投足,皆令他爱入骨髓!
他微微低下头,想亲吻令人魂牵梦绕的唇……
可那薄唇轻启,却说的煞风景的话:“……长辉媳妇有消息吗?”
周廷祎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的人,“我同你讲风花雪月,你对我公事公办?你看皓月皎皎,冷星明明,芦苇茂盛,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两个不应该卿卿我我吗?孟星惟,你还能再煞风景些吗?”
“这难道不是你的工作吗?”孟星惟坐起身反问他:“她已经被劫持快三个月,我实在没心情与你风花雪月。”
“好吧好吧,谁让我对你没有办法。”周廷祎举手投降,“这几日已经有些眉目,月卫在西北一带的茶寮和城镇发现了噩梦组织人员,因为不能活擒,就全部杀了。而且还发现了他们用来联络的暗语,我已经组织人员破解中。羽林卫负责南庸州殳族遗族之事,也有重大发现。这个发现对大周的安危很重要,幸亏发现了,要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
“怎么说?”
“我之前一直以为朝廷里才有宋连云,现在,小到县里,大到各府各州里,都有宋连云们。田园园的事情,也是多了他们欺上瞒下,直到现在现在有些许眉目!”
“那宋连云呢?”
“已经严密监视起来,放心,他是插翅难飞!”
“你父皇舍得?”
孟星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不过是个玩物,他们真以为自己可以登堂入室!我们将他们捧得高高,要什么给什么,然后再松开手,他们就会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地粉碎!大厦将倾,荣华富贵是过眼云烟,让他们知道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该是承担如何后果。”
周廷祎从他手里夺下酒杯,自己一口喝了:“不日,陛下会下旨册封宋连云为成国侯,届时朝中会有阻拦,比如我。你怎么做知道吗?”
“放心。”
“哈哈。”
周廷祎拍了拍他的肩膀,孟星惟看了眼肩上的大手,淡然而笑。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时间转瞬即逝,田园园落入老六手里的第三天,跟着陈老九刚刚养起的小肥肉,再次跟她说拜拜了。
这会儿,她在上厕所,手里拿着木棍,无意识的在地上划着。
这几日睡的不安稳,夜里总是做梦。说到梦,不可避免的想到柳如玉和玉楼。说来也怪,玉楼许久不曾入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骨针不在身边的缘故。一想起骨针是陈老九母亲骨头做的,她就不寒而栗。
上完厕所后,她起身系上腰带。自从来到古代后,上完厕所擦屁屁,真是人生一大难事!既使来这里快三年了,她也受不了上完厕所没有的纸的设定!在三河城和候府还有竹筹可用,现在嘛,树叶、土坷垃想用多少用多少。
……也不知道其他穿越者是怎么解决这一难题的!
刚穿过灌木丛,就看到老六蹲在前面的树干,没脱裤子应该不是在大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嘛呢!
听到身后的动静,老六很快地站起来,转头看来,脸上似有意外之色。
田园园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没办法,便便君今天还是不想拥抱大地。
老六拍掉手上的泥土,淡淡的说道:“走吧。”说完,若无其事的去牵毛驴。
田园园路过他刚蹲下去的地方,飞快地扫了一眼,靠下的树干上刻了一个“驳”字,旁边还打了一个小叉。
她猜测是暗号类的,他们现在的目的地是肃州安庆,老六带着她在山野密林穿梭,远离人烟,最大程度地减少暴露的可能。
而这个暗号就是他们沟通的手段,靠着这个暗号,他的小伙伴们便可以沿着踪迹找到他们。
之前她没有见过类似暗号,多半没有注意过或是当时两个人,一个人留守,另外一人去刻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过了一日,他的小伙伴们送来一些吃食和衣物。
送来时,两人正在摘衣服上的鬼针草。
一盏茶前,两人一驴是从一片高草地过来的,不想里面长了许多鬼针草,刚走了谁也没有幸免于难,落了满身黑刺,密密麻麻的,像是襄了一圈黑壳。
远处走来两个蒙着面的灰衣男人,一人背着一个包袱,向二人走来。
两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逐渐接近的男人,老六扣住手腕内侧匕首,眼神冰冷地盯着来人。
来人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在离两人五米左右的距离,田园园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走到老六身后,从他身后探出头看。
万一发生冲突了,她前面还有挡箭牌。啊,真是个机灵鬼!
老六趋势待发,伺机而动。
这时,两个男人突然停下脚步,露出的眼睛,冰冷淡漠,气质与老六如出一辙。
见此,田园园知道这二人也是噩梦的,说不定就是那个暗号召唤来的帮帮龙!
为首的蒙面人,出声道:“春花夏雨秋月冬来雪。”
这是接口暗号?弄的还挺文气,知道的是杀手组织,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吟诗会,田园园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冷笑连连。
真是癞蛤蟆装青蛙,长的丑还玩的花!
老六不动声色的收回匕首,不慌不忙的接上暗号:“雪不来月不明雨不下花不开!”
……噩梦,你们十斤的身体九斤的反骨吗?!这都是什么破暗号!
“六先生,这是您要的。”两个蒙面男人把手中的包袱双手奉上,“大先生说,城中有变,近日不要进城。”
老六接过包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完成任务后,立刻转身离开,干净利落,很快就消失在来路上。
见他们都走了,田园园才从背后走出来,疑惑地问他:“就这么走了?怎么都不留下帮你?”
“不需要。”
“……”
随后,他把包袱往驴身上一套,开始解上衣。
老六穿的劲服,上衣比短打长,比长衫短,下面配着裤子。
田园园也曾在其他城镇见过奇葩搭裙子穿。
老六脱完外衫后,竟然又解开内衫,结实的胸脯若隐若现……
田园园飞快地捂住眼睛,失声尖叫道:“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你一个大男人,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前说脱就脱,你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一个还衣衫不整,这要是来个人,不得误会什么啊!
老六无语的看着她,你要是把指缝全部合上,难道不更有说服力!
食色性也!你敢脱不为什么还怕看!
很快,老六迅速换上了新衣服,是件藏蓝色的劲服,削肩瘦腰,身材真不错!
“你为什么换衣服?”没好戏看了,田园园问起正事。
之前在一起快二个月,他基本没换过衣服,洗澡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今日怎么特地叫人来,就是为了换身衣服?
老六径直换好衣物,随后又拿出一件衣服扔给了她,“换衣服。”
她拿着衣裙比划了一下,姜色外衫、赭色下裙……怎么会有这般难看的配色?
“换衣服。”老六催促道。
田园园看了一眼满身的鬼针草,确实比坐在这里一根一根的摘省事。
四下的小树不足以遮挡,唯有毛驴身宽体胖,于是拿着衣裙,走到驴后面去换。
毛驴低着头大口打口的吃草,忽然看到前面有簇草,看起来更加甜美多汁,于是走了过去,在它身后换衣服田园园瞬间暴露了……
“卧槽!”你这毛驴一点没眼力劲儿!
看别人和自己被人看是两码事!她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意识到身上还有内衫,又不露点,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六倒是反应迅速,立马回避,免去看到辣眼睛的风景。
田园园别别扭扭的换好衣服,把脏衣服交给了老六。
他把脏衣服塞进包袱后,挂在驴背上,两人继续上路。
一直走到下午,田园园坐在驴背上昏昏欲睡,老六牵着驴在林子里穿梭,不时地在树上寻找着记号,同时也刻下新的记号。
忽然,“嘎嘎嘎!”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一只鸟粗嘎的叫声,继而又传来“叽叽喳喳”的群鸟叫声,随着无数翅膀煽动着,成群结队从他们头顶掠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六扯住缰绳,放慢呼吸,凝神望着正前方……有什么要来了!
田园园的瞌睡也瞬间惊醒了!刚想张嘴问问怎么回事,老六扬手示意她别说话。
……你的后脑勺长了眼睛吗?
此时万籁俱寂,秋虫的低吟不知何时消失了,像是一片死地。
“劈剥”树枝踩裂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声音很是轻微,若不是此刻寂静无声,根本分辨不出!
老六扣住手中的短刃,挡在前面,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就在这时,林里响起一声哨音,兔起鹘落间,几个土黄色的人影跃林而出,瞬间将二人包围其中……
京城外宫甬道,此时刚刚散朝,文武百官依次出宫。
走在最后的宋连云,一眼就看到孟星惟清瘦的背影,快走几步去追,走的急促难免碰到其他同僚,他一叠声的道歉,脚下不停。
背后忽地传来一个官员不满地声音:“小人得志。”
宋连云回头看去,人人若无其事,看不出是谁说的!转身后面上带出冷笑。
你们都等着啊!他眼神里闪过阴狠。
追上孟星惟后,随即又换上儒雅随和的表情,对他道谢:“多谢孟兄,今日在朝堂上的仗义执言!”
“客气。”孟星惟拱拱手,面上不咸不淡。
自从知道他与劫持田园园之人是一伙的,便慢慢疏远了几分,若不是周廷祎撒网捞大鱼,想必会拂袖而去。
他向来不屑与人周旋,曲意迎合,可是若为大局,也能忍耐一二。
在田园园之事上,他有心无力。无他,他以前引以为傲的兵权,在留任京城时便以全部上交,外人认为他一个兵部尚书还是侯爷,风头正盛,皇恩浩荡!可又谁知,皇帝在防备着孟家呢!
得力的部下,不是解甲归田就是外派地方,要不随着长辉入驻西北。
而今,目光所及之处,他已然是孤家寡人!
与宋连云敷衍了几句,他独自离开。
出了宫门,海纳坐在马车摇摇向他招手,脚步不停向他走去。
回家的路上,海纳说起了一事,“说来,今日是长辉的生辰。”
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孟星惟,闻言,说道:“真快,已经八月初一了,海川也该进了考场。”
海纳笑道:“侯爷记错,后日才下场呢!”
大周科举,三年一次大考,秋闱则每年都会考,而今年是海川第三次秋闱。
“确实忘了。你娘怎么样了?”
“还那样。昨日,不知从哪儿听说少夫人在京畿司呢,非要吵着去接。我告诉她,京畿司里的女人是地方送来的冒牌货,不是少夫人!我娘不信,我陪着去了一趟,一看不是大哭一场。”
第208章 会师
“真难为她了,从我库里拿些补品,给你娘补补身体,”
“别啦,您上次给她的,她都留着说是给少夫人吃。我娘心重,一直觉得是她把少夫人弄丢的……”
孟星惟叹息一声,疲惫的闭上眼。
眼见周氏父子一心扑在怎么将殳族一网打尽的事情上,而田园园的生死在他们江山面前不值一提。
“侯爷,要不咱们给长辉递个消息……”
“绝对不行,西北之重,关乎天下。”孟星惟睁开眼,叹道:“事情一出,皇上已经派人去了西北。看似视察,其实监视。”
“他是信不过我们!”海纳声音也透出几分不满。
“对于他们来说,分为能为我所用和不能为我所用而已。不说了,人多口杂!”
“唉,回了。”
此时与孟星惟分道扬镳的宋连云,刚刚到了尚书府大门口,一下马车,管家放下脚凳,沟壑纵横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侯爷回来了。”
宋连云笑意连连:“圣旨送过来了?”
“回侯爷,一个时辰前送来的,赏赐的新宅院就挨着镇远候府,老奴刚刚去了,可比他们家还要气派!”管家躬着背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
“侯爷!”
“侯爷!”
“侯爷……”
一进府里,沿途当值得小厮和丫鬟一脸喜气。阖府的主人当了侯爷,他们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出门在外也比人高人一头!
到了自己的院子,宋连云挥挥手,下人们散去,连管家也下去了。
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与他亲近的人,其他人禁止入内。ζΘν荳看書
一进院子,一个年轻的男人快步走来,递上一封信,“侯爷,老家来信了!”
他伸手接过,“又有什么事!?”自言自语着打开信。一看完信,气得把信撕得粉碎,破口大骂:“真是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
年轻男人见此出声询问:“侯爷,发生了什么事!”
宋连云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一个杂种,也胆敢背叛我们!瞒着我们偷走定州阵眼的骨针!当初老头子就该斩草除根,若是除了,也不会出现今日如此大祸!一百五十年了,眼看就要凑齐入阵之人,居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宋连云眼底浮现出疯狂,苍白的脸颊也因为情绪激动而通红起来,下巴上的山羊胡须,一翘一翘的。
“那人是谁?”年轻男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陈和岚!那个狗杂种!离十五还有十四天,今年再不成事,明年就是三十年的最后一年!再不行,只能等下个三十年!小山,我们有几个三十年?一百五十年太久太久了,久到除了我们,其他族人都不相信九龙覆国阵能完成!我们才更要成功,让他们那群鼠目寸光的懦夫,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的祖先伟大而有远见!”
他举起双臂,眼神固执而疯狂,像在振臂高呼也像在拥抱天下。
“入主天下,才是殳族的存在的意义!”
小山沉默许久,在他看来入主天下是本家的欲望,不是他们分家的想法。
崩坏从来都是在内部开始的。殳族也并未像表面那般团结一致,本家一心想要颠覆大周,君临天下。而分家呢,在一百五十年来与周人通婚,骨子里已经发生质的变化,思想、行为与本家截然不同,对大周更有归属感。
他们认为本家的行为是谋反,而本家认为他们在夺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谎言说多了就觉得是真的!
宋连云冷静下来,对小山说道:“吩咐下去,全力缉捕陈和岚!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小山迟疑道:“陈和岚,好歹也是同族……”
“他是杂种!”宋连云眼底通红,指着他,一字一顿道:“他是杂种!是叛徒!不是我的族人!”
小山眼神冷了下来,口中咬着后糟牙。
杂种,他何尝不是他嘴里的杂种呢!
凭什么他们本家可以当官,而他们分家却要做牛做马,供养这些目下无尘,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蛀虫!
除了供养他们,还要被他们呼之而来,挥之则去,当祖宗着伺候!
“你愣着干嘛?赶快去!”宋连云不满地看着他,“还有,噩梦也要催促,在这节骨眼上不能再出错了!百年大计,必须在我的时代完结!”
“是!”小山应了一声,退下。
……………
老六冷冷盯着突然出现的黄衣人,他们身上所穿的土黄色衣服,令他们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全部覆面,唯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充满了肃杀之意。
“你们是谁?是来救我吗?”田园园从老六背后探出头,出声问道。
为首的黄衣人身形高大,瓮声瓮气道:“月卫。”
田园园又问:“你的代号是什么?”
“月黑!”那人声音很怪,似乎是压着嗓子说话。
闻言,她大喜过望!果然是月卫!
那时孟季被周廷祎的护卫月黑所伤,已被处理。后来田园园在洗秋阁被拦,拦下的护卫也叫月黑,她便好奇,明明长的不一样,为什么名字一样。
孟季说,周廷祎有暗卫,名为月卫。月卫共用一个名字,就是月黑。他说是周廷祎太懒,懒得取名字。还说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即使取了也记不住,所以都叫月黑!
由此可见,确实是真的月卫。
田园园高兴的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老六微微侧头,“说!”眼睛一刻不离前方的敌人。
“多谢你两个月的照顾,接我的人到了。”她一本正经的道谢:“我也该走了!江湖高远,后会无期!”说完,从他身后闪过去,就要离开。
………老六冷笑一声,随即长臂一伸,扣住她的喉咙,在她耳边说道:“天真的女人!”然后,手持短刀指着那几人,冷声威胁道:“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为首的黄衣人伸手止住其他人的动作,一看到他的短刀时,几人差点出手!
田园园一点都不怕,她现在的命关系着殳族的百年大计,老六肯定是不能杀她的。于是,斜着眼睛看着他,小声劝道:“你真是死心眼!我给你分析下眼前的情况啊!第一你杀不了我,第二,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看看,他们有一个、二个、三个……六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说,你能打得过吗?你放了我,看在一路上你还算照顾我份上,我给你求求情,放你一条生命!”
为首的黄衣人也附和道:“她说的没错,你若是放了她,便能全身而退!”
这人耳朵真尖,田园园看了那人一眼,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
老六也不是傻瓜,眼前的形式明显对他不利,权衡利弊一番,松开了扣住田园园喉咙的手,一拱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黄衣人拱手回道:“请!”
老六一头扎进密林,头也不回的走了,干脆利落。田园园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在树林里忽影忽现,形单影只,有种穷途末路的悲凉感!
一定是错觉!这么可恶的人绝对会遗臭万年的!
“少夫人,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然后一个黄衣人跳到她面前摘下面罩,浓眉大眼,正是跟随孟季去西北的宋百年!
“宋百年,你们怎么在这里?!”田园园眼睛瞪的溜圆,“你们不是应该在西北吗?”
宋百年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我们来救你的!”其他人也陆续摘下面罩,有熟面孔,有生面孔。
田园园看向为首的黄衣人,他摘下面罩,露出再熟悉不过的脸,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和腮帮子上长了一层胡茬,嘴唇干裂,沧桑极了!
他看着田园园的眼神很复杂,庆幸、高兴、还有痛不欲生!掺杂在一起,脸上现出想笑又想哭的表情。
田园园看的心酸,还是咧嘴一笑,怪不得觉得他眼睛熟悉呢!不正是她的亲亲老公嘛!
“放心吧,孩子没事呢!”她笑的灿烂,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毛茬茬的有点扎手。
孟季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又瘦又脏,身子瘦弱不堪,显得肚子极大,然而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清亮,脸上带着笑,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害怕,好像不是被劫持而是出了远门一趟!
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原本应该在家中养胎。而她被挟持一路,从京城到千里之外的肃州,辗转无数,劫匪凶恶,朝不保夕!她又吃了多少苦才保全孩子和自己的,然而见到他的第一句是孩子没事,张口不提自己!孟季颤抖着捂住她的手,心疼的无以复加,哑着嗓子说:“我来晚了,让你吃了很多苦。”
“确实吃了很多苦!”田园园认真的点点头,笑道:“我要肉,很多很多的肉。”
再也忍不住,当着下属的面,孟季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宋百年几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没看小两口,懂得人都懂,小别胜新婚不是!
身体感受到孟季的温度与力度,田园园觉得真安全了……
孟季感到她的身体突然一软,连忙察看,只见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
西北大营,旌旗猎猎,铁甲肃杀,冷冽的寒风卷地而起,几片干草随风而去。
此时不过八月,京城依然秋意浓浓,南方盛夏的余热未散,而这里却已是北风凛冽,冷冽迫人!
主帅帐篷中,陶大宇正在批阅公文,忽有一小兵来报:“郎将!王爷带人围了将军寝帐!说要看看将军在不在帐里,将军的亲兵们正懒着呢!”
闻言,他目光一厉,吩咐道:“叫上咱们的人去看看,一个废物还想上天不成!”
“是!”
此时将军的寝帐前,周廷祥抱着膀子,身前的亲兵正与将军的亲兵对峙着,伺候他的安明掐着腰叫阵。
“哎呀,听闻将军不舒服,我们家王爷可是带了上好的人参,你们几个赶紧让开路,别耽误了王爷的一片心。”
为首的亲兵抱拳:“多谢王爷美意,我家将军身体不适,再三交待不许进帐,恐防有心之人,动摇军心!”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质疑我家王爷!”安明柳眉倒竖,细声细气道:“我家王爷可是陛下亲点的监军,你家将军避病不出是几个意思?”
那亲兵眉目凌凌,丝毫没有露出半丝退让:“回王爷,末将是军人,军令如山。末将不敢不从!”
其他卫兵也是虎视眈眈,根本没有被周廷祥的身份吓到。
周廷祥冷笑连连,他的伯父做了皇帝,自己也封了王爷,地位尊崇无比。岂能被一个小小的士兵拦下,要是传到了京城,他可不做实了废物之名!
“好大的胆子!识相的,你给本王让开!这天下都是大周的江山,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谁敢拦本王!”
他浓眉压眼,眼神流出中熊熊怒意,言语也是不屑。一个名不经转的小小卫兵也敢忤逆他,真是熊心豹子胆了!
话音一落,他身前的士兵瞬间拔出刀来,刀身寒光一闪,朝向将军的亲卫们。
而他们亦不会退让,也拔出刀来。
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周廷祥冷笑一声,“本王今日倒要看看孟长辉究竟是真的生病了,还是不知去向!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陶大宇带着几十个士兵赶到。
“住手!”他大喊一声,目光凌厉,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喝问:“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陶郎将,你来的正好!你快让他们让开,本王着急给将军送人参呢!”周廷祥一看他来了,连忙说道。
平日里这个陶郎将对他还是很客气的,至少比起其他人态度要好不少。
陶大宇嘴角抽了抽,快走到亲兵的前,面对周廷祥。
态度不言而喻!
周廷祥不满地问道:“陶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可是陛下特派的监军,监军!你这么做就是在违抗圣意!”
第209章 无事
陶大宇微微一笑,他长的浓眉大眼,很是周正,这一笑多了几分真诚,可是说的话让周廷祥想吐血!
他说:“末将知道您是陛下派来的,您还是王爷的,真正的天潢贵胄!”
周廷祥抱起胳膊点点头,没错,没错,终于有个识货的了,安明还贴心的给他捏了几胳膊,还翘着兰花指。
陶大宇继续说道:“可我家将军身体未愈,王爷您三番两次过来闯帐,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不愿意看到我家将军痊愈吗?”
“你!”周廷祥愤怒你地指着他:“本王看是孟长辉不在帐里,所以你们沆瀣一气!拦住本王不让进去!”
“就是,你家将军都快十天没出帐了,谁知道在不在呢!”安明煽风点火!
陶大宇:“眼下西夷虎视眈眈,我家将军病体未愈,确实不能见人!王爷请回吧!”
周廷祥冷笑道:“本王今天一定要见孟长辉!”
他也不是吃素的。来之前,伯父耳提面命,让他一定监视住孟长辉,防止其擅离职守!
一个没看住,等他意识过来,已经十天都没见到人了,要说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陶大宇眼神微冷,“王爷,您若是非要闯营,就是妨碍将军痊愈,便有动摇军心之嫌!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话落,他和他身后的士兵齐刷刷的抽出刀,眼神冷厉地望着他们,大有他们再靠近一步,大开杀戒之意!
与这群杀过人的士兵不同,周廷祥的士兵不过是花把式,见了这群杀意凛然的士兵手都抖了。
周廷祥见自己的士兵如此脓包,也被陶大宇的话吓到,立刻撂下狠话:“你们厉害,你们都等着,本王这就写信到御前告你们去!”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头都走了,小喽啰们也跟着撤退。临走前,安明还特地翻了个大白眼,才屁颠屁颠地追他的王爷去了!
“阉狗!”有人啐道。
陶大宇制止了他,低声问道:“这种小人还是少招惹。回来了吗?”
亲兵知道他问的什么,小声答道:“没呢!”
陶大宇放开了嗓门,大声说道:“行,继续。坚决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将军的寝帐,将军正在关键时刻,军医来了吗?”
“上午来了一趟,说将军快好了。”那个士兵积极配合,声音恨不得传出三里地去!
“那就好,继续守着!”
“是!”
一唱一和完了,各干各的去了,离他们不远的帐篷,有两个士兵正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演戏。
士兵乙:“回去吧,人家都说了将军快好了!”
士兵甲道:“你傻呀,以前孟将军天不亮都出来练武,这都十天了,肯定不在军营里了!”
士兵乙:“不在又如何?你没看整个西北大营都是他们自己人,就咱们几个能干嘛,以卵击石啊!”
士兵甲:“可不是,回去禀报吧!”
士兵乙抱怨:“说禀报,还得先找那个阉人!真是狗仗人势,天天耀武扬威的!改天揍他一顿去!气死老子了!”
士兵甲猥琐一笑:“你揍他,王爷该心疼了!”
士兵乙不敢相信:“难道传言是真的?”
士兵甲撇着嘴点点头,一副不言而喻的表情。
士兵乙嫌恶不已,“道德沦丧啊!”
士兵甲笑:“走吧,回去晚了。那个娘娘腔又该找事了!”
“走走走,一看那阉狗我就想打一顿!”
“你试试,王爷不活剐了你!”
“你说王爷怎么有这癖好?”
“军营不能带女人,自然得找个替代的!”
“咦,啥事都有!”
两人小声地议论自家王爷和小太监的八卦渐渐走远,根本没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帐篷后面,还有一个人蹲坐着。
那人笑了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之后,周廷祥最忠实的狗腿子挨了好几次黑棍,每次被打都找不到罪魁祸首,搞得他都不敢随便出去了。
再说田园园这边,她下意识觉得安全了,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睡的昏天暗地,连孟季给她梳洗换衣服都是无知无觉,任由他摆布。直到布巾擦到肚子,睡梦里的田园园本能的蜷缩起来,双手护住肚子,腰侧的肋骨清晰可见。
她迷迷糊糊的拒绝着:“别碰我……”
瞧到这一幕,孟季心疼难耐,捏着布巾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将那些人大卸八块,才能以泄心头大恨!
“冷,冷……”田园园赤裸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无意识的呢喃起来。
孟季这才回神连忙给她穿上衣服,眉头紧锁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
直到夜幕降临,田园园才渐渐醒过来,一醒过来,她肚子的孩子动的厉害。
“宝宝,你也知道你爹来了。咱们安全了,没事了。”她摸了摸肚子,安慰腹中的胎儿。
接着“咕咕咕”,肚子又传来肠鸣声,“宝宝你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她摸了摸身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原本蓬乱的头发也梳开了,披在身后,身体松快许多,异味也没了,看来在她熟睡时有人给她擦洗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孟季干的。
田园园舒服的伸了个大懒腰,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刻门被轻轻推开,孟季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她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吃什么好吃的?”,便下床穿鞋准备看看吃什么。
孟季微微一笑:“我想着你该醒了。”随后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将粥拿出来,“你现在不宜食大荤,我托店家的厨房煮了些青菜肉粥。等日后休养好了,想吃什么再吃什么。”一想起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心酸无比。
“可以,是吃的就行。”田园园不挑,她现在饿的难受,手脚都开始发抖了,心里发虚。这不是低血糖吗?她以前可不这样的,怎么饿也就是肚子不停地咕咕而已,不知道是不是饿很了。
跟着老六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一天吃的饭也都是随便糊口的。
她搅了几下就开始往嘴里送,有些烫,不过正好能入口。
孟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头更加难受,温声道:“慢点吃,还有呢!”
这碗太小,舀了五六勺就见底了,她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将碗推到他面前:“我还要。”
“等着。”孟季二话没说,拿着碗就去盛粥。
最后她只喝了三碗孟季就不让她吃了,怕她撑着了。
田园园想起那次和陈老九开荤,自己上吐下泻的经历,便也适可而止了。
肚子有食打底,她整个人舒服多了,懒洋洋的躺回床上,孟季不让她出门开窗,怕被噩梦的同伙发现,恐生事端。
孟季送完碗回来,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田园园被他看的不自在,疑惑地问:“怎么?这么看着我?对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什么月卫、羽林卫都在找我,都没有找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又是怎么离开大营的?”
孟季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笑道:“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你想回答哪个就回答哪个呗。”
“那我先回答怎么找到你的……”
大家还记得在通往肃州的茶寮,田园园与陈老九遇到的年轻的茶寮老板,他正是孟季的属下,当年过年没回家就是住在将军府,与将军夫人见过好几面,故而认得田园园。
当时他探亲回家,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将军夫人,情势不明,他摸不准两人的关系。(其实他以为将军夫人同人私奔)于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跑回西北大营,向孟季报告了此事。
田园园被劫持一事他根本毫不知情,连朝廷下的檄文也不曾听说,当时听到他的话,孟季还是半信半疑,而后听手下说三河城内有羽林卫与月卫及噩梦的人出现,又想到一个多月前朝廷突然撤换了监军,他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立刻抱病卧床,对外称病,实则点了亲卫趁夜而出,前去寻找田园园。
行至半路遇到了陈老九,孟季这才知道了前因后果,顺着他给的地点,几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被劫持的田园园。
他们是士兵都具备一定的侦查能力,花了些时间还是找到了二人。
至于羽林卫和月卫,他们的重心应该放在了殳族身上,对于田园园的死活,已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园园,你是想回京城还是同我去大营?”
田园园笑道:“当然和你去大营!”
“边境苦寒……”
“那我去三河城,有高瞻和高远。”
“算了,你还是与我回大营吧!”
“………”
忽然门外传来宋百年的声音,“孟哥,马车已经准备好,给夫人准备的东西也已经妥当。”
“好。”
孟季打开门接过宋百年拿来的东西,田园园探头看去,是一个长帷帽。
他将手里的帷帽递给她,眼含歉意的说:“园园,我们明日一早就得离开了,虽然很想让你再休养几日,可惜时间不够。”
“没事,我明白。”一个大将军怎么能随便离开军营呢,他来找自己也是冒了杀头的风险的。
田园园戴好帷帽,长长的帷纱正好垂在小腿位置,透过纱布也能看到地面。
“噩梦的人还在找你,为了避免其他麻烦还是小心为上。”孟季帮她调整了帽沿,嘴里解释着。
这是她第一次戴,以前曾见过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戴。
在她心里一直觉得只有只有绝世美女才配戴……当风扬起帷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众人会说:哇!好一个绝世美人啊!
可是换作田园园,人家会嫌弃地说:丑人多作怪……
唉!没办法,没有张漂亮的脸蛋真是对不起人生!
她将帷帽摘下,头发微乱,孟季抬手为她整理头发,动作有些笨拙。
田园园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微微抬起头,看着长着青茬的下巴。
“我已经派人给叔父送信,你安心待在我身边就行。”
“真的吗?”田园园喜出望外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想回京城的?”
她真的不喜欢京城,憋闷无聊像个大笼子。
他离她很近,近到能看到彼此眼瞳里倒影,孟季低下头,眼眸如星。
“我自然知道,还知道你想回三河城。”
“嗯。”田园园心头一动,垫起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很响亮。
亲完后,孟季笑了,田园园也笑了。
在这夫妻俩对着傻笑时,站在门口的单身狗吃了满满一盆狗粮。
“咳咳!”
宋百年见他们夫妻俩傻笑个没完,可是请来的大夫在楼下等着呢,只好咳嗽几声打断两人秀恩爱!
夫妻俩这才发现宋百年还没走,孟季当即黑下脸,恶声恶气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嘴上说的凶恶,可是耳朵尖都快冒火了!
宋百年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哈哈,那啥,我什么都没看到……大夫到了,我去请他上来!”说完,不等孟季发话转身跑了。
田园园哈哈笑了两声,“你是不是害羞了?”
孟季不可置否:“没有。我请了大夫,给你把把脉!不过,我需要回避一下。”
他私自离岗,见过他人的人越少越好。
田园园理解地点点头,“行,你赶紧躲起来吧!”
“……”孟季不喜欢躲这个字,刚想抗议就听到楼道传来了声音,于是快步走出房间,闪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没多久,宋百年引着一个清癯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药箱,穿着湖青色的长衫。
寒暄了两句,田园园将右手递了过去,大夫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片刻后,宋百年与大夫去医馆拿药。
孟季在他们下楼后,立刻从隔壁屋闪了出来。一进门就问:“如何?大夫怎么说?”
“快生了。”
“什么?”孟季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生,生孩子?!”
园园无语:“不生孩子生什么!”
孟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平日里还算稳重的人,此时脸上充满了慌乱:“你先赶紧躺下!”说完,打横将她抱起,嘴里还安慰她:“别担心,我让他们找稳婆!宋百年!宋,成远望!”
第210章 劳累
田园园一把捂住他的嘴,哑然失笑:“大夫说的是快生了,快生了!现在还没有生呢!你听错了!”
“真的?”孟季捉住她的手,再次确认,“你没骗我!”
“真的,大夫说脉像弱,让我多补补。这有什么好骗的?”
大夫说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在生产时恐怕会有凶险。
田园园抿了抿唇,还以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
自古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有大把的女人下不了手术台,更何况是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呢,死亡率之高,令人胆寒。
若是问田园园怕不怕,她的回答是怕。
不是害怕自己丢了小命,也不是害怕孟季这家伙再娶个老婆生一堆孩子,而是害怕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儿长大,陪伴左右。
女人做了母亲,便有了软肋!
孟季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躺下的时候,田园园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随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怎么了?”他也紧紧搂住她,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们!”
“…嗯。”
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孟季的肩膀,压抑许久的田园园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呜呜呜呜,这一路累死宝宝了!还以为苦尽甘来来,结果还有一关等着呢!太特么难了!
老天爷啊!我是招人惹你了!让我平平安安地很难吗?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一行人就上路了。
田园园与孟季坐在马车中,底下铺了两层厚厚的棉被,两边还放着几个长靠枕,一个歪着,一个盘腿坐着。靠近车门口的地方,有两个大包袱,一包放着田园园要喝的药,一包是干粮和点心、零嘴。
“几天能到啊?”
田园园懒散的靠在靠枕上,一只手拿着一个苹果,上面有个牙印,旁边有点血迹。随后又被她啃了一口,血点移到更边上。
被劫持的时候,她基本没清理过牙齿,个人问题也很糟糕,上厕所都是用的树叶……哈哈哈,往事不堪回首!
“七八天,很快就到了。”孟季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掉了她嘴角的果渍。
在她昏睡时,几人带着她,连夜翻越了两座大山,节省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田园园伸手挠了两下脸颊,忽然想起针线篓里绣了两针的手帕,当时信誓旦旦绣完后随信送给他的,结果实在不能见人。
“想什么呢?”
“……啊,发呆呢。”田园园咬了一大口苹果。
噩梦啊噩梦,这下你抓不到我了吧!
马车忽然颠簸起来,田园园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孟季伸手揽住她的腰身,随即对外面问道:“怎么回事?马车为何如此晃动!”
“孟哥,路不平,有不少石头。”驾车的亲兵回道。
“速度慢些,不必太快!”
“是!”随后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被人放在心上,这感觉怎么那么好呢!田园园依偎在孟季的怀中,笑容满面。
“笑什么呢?”孟季揽住着她,任由她枕着自己的腿,怕她不舒服,又拽来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我这不是笑,高兴,你越来越有当爹的样子了!”
孟季的目光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那里有他的血脉存在。他伸手轻轻抚摸了片刻,忽然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刚刚……”
“踢你了?”
“嗯…”
他盯着手掌,刚才他的孩子轻轻踢了一下,就踢在手掌上,轻轻地却不容忽视。
田园园将吃完的苹果核从窗户扔了出去,孟季还在盯着手发呆,这傻爸爸是第一次被自己孩子踢,心里一定感动万分!
她闭上眼睛先睡会儿,让他自己感动去吧。
就这样,田园园又开始了马车生活,和上次朝不保夕的劫持不同,这次是吃吃喝喝还有美男相伴的豪华自助游。
这日,天上下了雨,秋雨绵冷,山路上泥泞不堪,拉车的马不时地打滑,跟在两旁的亲卫也是小心翼翼。
孟季担心翻车便下令进城,等雨停了再走。在他们来的路上有座小镇,几人折返回去,下路入镇。
镇上只有一座像样的客栈,孟季要了五间单间,夫妻俩一间,其他四间五人自己商量。
不知道怎么分的,宋百年笑的一脸得意,单独住了间房。
晚上吃过饭,夫妻俩洗漱过后双双躺在床上,烛火摇曳,床帐的虚影摇晃不定。
孟季搂着田园园,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很是撩拨人。
没一会儿,他浑身僵硬起来,怀里的田园园翻了个身,发现了他的异样。
“……”她欲言又止,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
说他禽兽?可这又是夫妻正常的事情!再说孟季与她分别半年有余……
田园园眼神复杂,现在虚弱如她又怎能满足呢?
孟季低头看她,不甚明亮的烛火里,她湿漉漉的眼睛有光在动,凑了上去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由轻柔到急切,粗重滚烫的喘息喷在她的脸上,大手在开始不老实。
田园园抓住他的手,躲开他雨点似的吻,“别,别,你一会儿该难受了…”
“呼~~”孟季捧住她的脸,微红的眼睛里满是赤裸裸的欲望,“我已经很难受……”
他不是欲望强烈的人,可是媳妇在怀实在难忍,越是忍耐,越是忍不了。
这一路上一直顾念着她的身体,每每想了,便是独自忍耐,可如今觉得身上火烧火燎,实在压抑不住了。
田园园见孟季额头生了汗,知他忍的辛苦,思考了一下决定供献一下自己可爱的小手。于是,她的手慢慢顺着他的身体向下……
孟季瞪大了眼睛,眼角微红,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随后脸颊爆红,太,太胆了!还,还能这样?!
“你……”他声音微哑,眼神逐渐迷离。
田园园凑到他耳边,轻声问:“可以吗?”
孟季:“嗯……”微不可闻,耳朵尖爆红!
她偷笑一下,继续卖力工作。
一夜荒唐,田园园第二天起来,手和手臂酸疼无比。没办法某人体力太好,导致她劳累过度。
孟季一大早就起床了,起来后看到田园园露在外面的手臂,尴尬的要死。没想到还能这样,昨夜真是极大增加了他有限的见识!
今日还在下雨,他们又休整了一日,第三天才离开此地。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今日是二甲当值,来候府一年多了,他从一个小萝卜丁长成一个大萝卜丁。
他揣着手倚着门框,自从候府关门谢客后,登门拜访的人少之又少,清闲不少。
闷青色的天空,铅云重重,秋雨绵绵,府门口的甬道上湿漉漉的,掉了几片落叶,半黄半绿。
“一场秋雨一场寒呢!”他嘟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撑着伞的男子,下裳衣角与靴上溅了些许泥点,衣角的颜色比上身的衣裳更深些,应该是雨刮湿了。
走近了些,闲来无事的二甲便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男子长的很是清秀,神色忧郁,背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他似乎在找什么,左顾右盼的,二甲刚想张嘴问问干什么的,就见清秀男子向他急步走来。
“劳驾,请问这里是镇远候府吗?”清秀男人率先开口问道。
这一开口声音婉转好听,这哪里是男人,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二甲站直身体,点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考究,“正是镇远候府,你找谁?”
“我找你们的少夫人,田园园。”
这人正是受田园园召唤而来的夏青娘,不远千里,足足颠簸了三个来月,终于从三河城来到了京城!
二甲愣了一下,少夫人失踪的事情,对外并没有公布,除了某些人知道外,其他人都只当在府里养胎呢!
不过当差时间久了,多少经了些事情,于是没有冒然将人赶走,反而温声问道:“不知您贵姓,与我家少夫人可是旧识?”
夏青娘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你家夫人写给我的,我叫夏青娘,是她义姐!劳烦小哥通传一声!”说着,递信的同时又给他塞了半钱银子。
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要想见到人,就得出点血。
然而,二甲只接了信,却没收她塞来的银子:“不用银子!我这就去通传,您来檐下先避避雨!”
“多谢小哥!”夏青娘脸上才有了点笑意,眼神里也多了些许期待,“我就这儿等着!”
等二甲走后,夏青娘走到檐下,将雨伞合住后甩掉上面的雨滴,立在了门框边上。
成串的雨滴从屋檐滴落,在落下的地方有一小水坑,一滴一滴的雨水落入其中,水滴石穿。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直到五百六十九滴时,通传的小厮才回来了。
“您先请进,随我来吧。”二甲笑道。
夏青娘应下,拿起雨伞跟了上去。一想到一会儿就见到田园园和大壮,心砰砰的直跳。
“叨扰了,你们夫人和小少爷近来可好?”
二甲愣了一下,少夫人下落不明,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只好随口说道:“都好,都好。”
夏青娘微微一笑,都好就行,想来第二个孩子也快生了。
………
一连走了几日,老六和他的同伙们都没有出现,一行人还是避开城镇只走小道,缺了东西也是宋百年他们去采买的。
田园园以为老六回去摇人,心里还做好战斗的准备(她负责加油),等来等去都没见到噩梦的人影。
难道是放弃她这个人票了?
其实不是,周廷祎开始收网了,殳族已然自顾不暇。
他们还做着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没想到已经被网笼住。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宋连云,今日心情非要好,中午还多吃了一碗饭。
今日噩梦传来好消息,老六已经将人带到了肃州安庆,其他阵眼的入阵人也陆续到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机一到,他便能入主天下,登基为帝!介时,四方臣服,千秋万代!
“哈哈哈哈哈……”宋百年不禁得意的狂笑起来。
虽然南庸州那群老家伙,还没有吐口让自己坐皇帝,可他又怎能拱手让人呢!大不了,全部杀了,也省得他们指手画脚!
笑够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圆柱骨饰,爱怜的抚摸片刻,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你若是活着,我更会快活……可惜,可惜啊!你偏偏是入阵之人!”
往昔时光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掠过,一帧帧,一页页,似昨日,似前世,少年不知愁为说新赋强说愁,如今已到而立之年,才知什么是愁。
过往愁,此时愁,明日愁,皆是他求之不得,欲壑难填……
宋连云起身踱步走向窗户,窗边有株木兰树,花期已过,唯有半绿半黄的树叶还在树上,正对窗户的是坐影壁,飞龙祥云,金碧辉煌。
再等等,要不了多久,他便是上天命定的真龙天子!
一路上畅通无阻,田园园一行人平安无事的到达了三河城。
原本孟季打算直接带田园园去西北大营,但是她虽没有告诉他身体实情,可是宋百年私底下将那日大夫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知道田园园生产凶险,于是转道三河城找个大夫……找高瞻。
一到三河城地界,田园园就像回到了老家,心情紧张又兴奋,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在进城时,会路过她当年买的土地,两年了,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她伸手去够车厢的窗帘,手指还未摸到就放下了手。
孟季他为了自己挺身犯险,而自己又怎么能让他暴露在危险之下呢,来日方长。
在古代,镇守一方的大将是不能随意离开军营的,尤其在没有圣旨召令下擅离职守,被发现了后果很严重。
若是监军与你有仇,恭喜,可以告违反兵役罪、延误战机罪、临阵惧兵罪等等,此乃军中大忌,轻则军法处置,重则诛其全家。
由此可见,孟季冒着杀头的风险来救田园园的。
可是这是他的妻子,怀着他的孩儿,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还能称之为男人吗?
第211章 美女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进了城,随后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各种喧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食物的香味也顺着车帘钻了进来。
孟季静静地望着田园园,唇边溢出笑来。
她如坐针毡,脸上故作镇定,两只眼睛快成了斜眼,只为从窗帘翻飞间看一下三河城的现状。
他掀开一小角窗帘,宠溺地看着她,“想看就看吧!”
帘外行人往来如织,不少商贩沿街叫卖,沿街的商铺鳞次栉比,谁能想到两年前,这里是条冷清破烂的街道呢!
两年了,三河城涅槃重生。
田园园只看了一眼,便让他放下车帘,“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
一想到这里的商业之所以能繁荣,想来还是多亏了自己呢!田园园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母亲既视感呢!
不错,不错!
三河城众人:不摇碧莲!奸商!怒!
孟季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又粗又糙,田园园的手又干又柴,大手包住小手,正正好好。
她迟疑了一下,倚着他的胳膊。
城里街上人很多,马车走的也慢,走走停停,田园园觉得恶心得不行,差点就要吐出来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田园园以为回春堂到了,正要准备下车,孟季拦住了她。
“还没到,宋百年怎么停下来了?”
“回少爷,前面发生拥堵,一群人挡住了街道。”
“绕路。”
“绕不了了,后面也给堵住了,人太多了,前面似乎在吵架!”
吵架?田园园掀开车帘探头去看,宋百年让到一边,方便她看。
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只看到黑乎乎的头顶,根本看不到什么。
“既然走不了,咱们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田园园爱凑热闹,笑着对宋百年。
宋百年正有此意,看向马车里正襟危坐的孟季,询问道:“少爷,我去看看。”
“我也去。”田园园弯腰就要下车去,车里又闷又难受,下车走走透透气,也不会想吐了。
人多眼杂,谁知三河城有没有噩梦的眼线,孟季自然不让她下车。
宋百年一人去看热闹去了,等他看到人堆里的情况后,眼神闪过杀意,不敢迟疑连忙回去禀告。
“少爷,是西夷人!”
孟季眼神一暗,冷声道:“走!”随后率先跳下车。
田园园一听是西夷人,连忙戴上帷帽也跟了上去。
宋百年与成远望开路,两人身强体壮,很快挤出一条路来,孟季与田园园一前一后走进了包围圈。
这真有种明星出门,保镖环绕的赶脚!
人群围成了一个圆圈,怒火中烧的看着人圈里的人。
只见包围圈里,站着一个手握短刀的金发美女,充满了异域风情。
她高鼻深目,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戒备,五官明艳动人,皮肤白的像是牛奶!
两只耳朵佩戴着夸张的流苏耳饰,脖颈上围着几串彩色的琉璃,胸口波澜壮阔,身着异族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的图案,整条裙子颜色艳丽,像是黄昏时的云霞,正用蹩脚的汉语说话:“你们别过来!窝会让你们死!”
“你是西夷人!来我们三河城干什么?”
美女摇摇头:“窝不是西夷人,窝是波托人!”
众人不信,“你和西夷人穿的,长的一样,就是西夷人!乡亲们,打死她!为死去的三河百姓报仇!!”
“杀了她!杀了西夷狗!”
“杀了她……”一时间群情激愤,几个年轻的男人拿着锄头高高扬了起来,眼见血溅三尺高。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阻止众人:“住手,她确实不是西夷人!”
“你怎么知道?”年轻的男人高举着锄头,怒目而视,“我看你们是一伙的!”说完,竟然举起锄头向美女挖去。
说时迟那时快,孟季一个闪身牢牢抓住了年轻男人的手,那男人胀红了脸,想要抽出手,却觉得那只手好似铁钳一样撼动不了!
“你放开我!你居然帮西夷狗!你是不是跟她一伙的?!”
孟季眉头微皱,淡然道:“别冲动,她确实不是西夷人!”
田园园从孟季身后探出头,她头上戴着帷帽,众人只能朦朦胧胧地看个大概。
“他是我夫君,我们都是咱三河城的,跟她不是一伙的。”
“既然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帮西夷人!”年轻男人生气地喝道:“还不放了我!”
孟季冷声道:“我不会帮西夷人。因为她不是西夷人而是波托人。她的衣着虽与西夷衣着类似,因为她们信奉的火之女神,所着衣裙花纹向右,而西夷反之。再则,西夷发色偏红,波托人则为金黄。波托国是我国的附属国,向来交好,还请诸位理智。”说完,送开了男人的手。
众人听了他的话,重新打量了那女子,确实同他所说衣着虽然类似,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不同!
“不是西夷人就好,小姑娘,我们错怪了你,对不住啊!”
那年轻男人放下手里的锄头,不好意思向金发姑娘道歉。
其他人见状也道了不是,纷纷离开了。
美女也收回短刀,笑道:“窝没事,不必在意!”随后她看向孟季,“窝叫查莉儿,窝喜欢你,做窝的男人吧!”
“……”美女,你也太热情了吧!
孟季想也没想地拒绝,“已经成亲!”说完,拉住田园园转身向马车走去。
查莉儿快走几步,拦住两人的去路。她睁着蓝宝石似的大眼睛,加上那头卷曲的金发,好像一个真人版的芭比娃娃!连田园园看的都心动极了,连呼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人呢!
“窝喜欢你,你做窝的爱尔台!”
爱尔台在波托语里的意思是男宠,波托是母系社会,一个女人可以娶好几个男人,她们见一个爱一个,只要看中就能抢回家去,和波托女人结婚,意味着天天顶着青青大草原。
而且现在波托流行养大周的男宠,查莉儿这次来三河城除了来买人奴,就是找一个大周男宠带回家。
田园园将孟季护在身后,抢男人都抢到她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唉?查莉儿是吧!你没看到他有娘子了吗?”
查莉儿像是才看到她,妩媚一笑:“窝给你一万两金子,你把你男人卖给窝吧!”
“一万两?!”田园园被她的大手笔惊呆了,一万两金子,一万两金子就是十万两白银!
查莉儿见她不说话,以为觉得价钱不满意,便主动加了价钱:“二万两金子!”
田园园激动地叙述了一遍:“二万两金子?!”
二十万两银子啊!有了这么多银子,这辈子都能躺平了!没想到孟季这么值钱!她好心动怎么办?!
孟季脸黑如锅底,一把抱起田园园向马车走去,咬牙切齿道:“我就这么不值钱?”
田园园飞快地摇摇头:“你值两万两金子呢!怎么不值钱!你不心动吗?要不然你把她带回家,做个妾……”
“这样你就有两万两金子了?”孟季阴恻恻的看着她。
“呵呵,绝对不卖。”眼看他真的生气了,田园园赶紧改了口,笑的十分谄媚:“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卖我亲亲夫君。”
“哼!”
一上马车,孟季对外面吩咐道:“大刘二刘,你们二人调查一下那个女人,看她来三河城所为何事!”
“是!”外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应声。
“走吧!”
马动了起来,查莉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男宠走了,来三河城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
这时她的侍女打探消息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两人便回客栈去了。她们穿这么一身衣服,总是大周的人过来找麻烦!
大刘二人随后跟了过去。
马车走了不到半炷香便停了。宋百年在外面说道:“孟哥,夫人,回春堂到了。”
“刚才你下车了,会不会被认出来?”田园园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问了一句。
“无妨,这里离大营很近,之前也曾来过。”
闻言,田园园这才放心了,带好帷帽,夫妻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新鲜寒冷的空气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浊气。
回春馆门口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一个半大的男孩跑前跑后的招揽生意。
两人向回春馆内走去,宋百年与成远望跟在他们身后。
踏上台阶时,孟季小低声提醒了一句:“有台阶,小心脚下”
“好嘞。”
孟季意有所指道:“金子会提醒你吗?”
“……”你好小心眼,田园园翻了个白眼!
一进医馆,熟悉难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看病的大夫又增加了两个,一个年过半百,一个两鬓斑白,还有一个是年轻的男人。
两个上年岁的大夫,案桌前排起长龙,二个小伙计在跟前研磨、拿药,忙的不亦乐乎。
而年轻的男人桌前无人问津,自己一个人拿了一本医书看,没事还往二人方向瞟上两眼,不时地撇撇嘴。
年轻男人轮廓分明,眉眼俊挺,比他哥还要帅气。两年不见,公鸭嗓少年长高长大,也能独当一面自己自己坐诊了。
柜台后面一个中年男人,手脚麻利,有条不紊的结账拿药,整个医馆生意很是火爆。
田园园见高远这么无聊,有心逗逗他,于是走了过去,坐在他桌案前。ζΘν荳看書
高远正百无聊赖呢,医书看不进去,坐也坐不下去,这些病人看他脸嫩根本不找他看病,要不是哥哥回家拿药,他才不呆在这儿呢!
这时眼前白衣一闪,他抬头看去,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坐了下来,身后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那男人剑眉星目,宽肩窄腰,穿了身土黄色的劲服,眼神凌厉,瞧着特别眼熟。
像谁呢?高远眉头紧锁,话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索性便不想了。
“咳咳,你身体可有不适?”
田园园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捏着嗓子道:“小大夫,人家有了身孕,想看看胎儿如何?”
闻言,高远放下书,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只见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摇头叹息,时而啧啧有声,时而懊恼不已,短短半盏茶,一张脸就变了五六表情,比唱戏的还要变幻莫测。
田园园无语至极,这高远哪里像是治病救急的大夫,简直就是催命符,就这样看病吓也把人吓死了。想来陈老九收他为徒,也真是高瞻远瞩了!
她轻咳了两下,继续捏着嗓子问:“小大夫,人家怎么样?”
高远松开手,嘴里“嗯嗯”了两下才道:“脉象虚浮不利,身体虚弱而气血不足,胎儿不安……”
田园园无声地笑了,他基本和上个大夫说的差不多,只是没有人家说的流利果断,而是磕磕巴巴,边想边说。
正愁眉苦脸的说着,忽然高远眼前一亮,自家哥哥终于来了。
高瞻将药筐递给了高远,他接过来高高兴兴,走之前去假扮患者的田园园嘱咐道:“他是我哥,医术特别厉害,让他再给你瞧瞧。”随后,逃也似的离开。
田园园哑然失笑,刚才心里还夸他有长进呢。
随着高瞻回来,刚才在两位大夫桌案前排队的病人们,有不少病人争先恐后地排到田园园身后,看来有不少专门冲着他来的。
“请。”高瞻温声道,一撩下裳坐下,眼神在孟季身上滑过,神色如常,只是眼眸冷了两分。
他和粗枝大叶的高远不同,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女子身后的男人,正是田园园的夫君孟季。
如今她独自一人远在京城,而她的丈夫却陪着另外一个怀孕的妇人,答案呼之欲出。
医者父母心,高瞻心里再是不忿,也不能不看病做那迁怒之事!
田园园再次将手放在案前,高瞻搭住她的手腕,脸色如常,眉头微微一皱。
“如何?”孟季开口问道。
高瞻收回手,淡然出声:“尊夫人身弱体虚,气血两亏。不久前得过瘘症,筋脉驰缓,软弱无力,津液虚耗,亏损极大,若是生产,体力难以为继,恐有凶险。”
他的话一说完,孟季脸色一变,又问:“可能医治?”
“可,不过她生产在即已是来不及,我先开些补气养血的药,养两日再说。”说完,提笔写下药方,字迹龙飞凤舞。
第211章 住下
孟季接过药方看了两眼,竟然一个字也不识的,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看去是个中年男人,他愁眉苦脸道:“大兄弟,你要是看完了,赶紧让开位置,大家都等着呢!”
田园园站起来身,孟季搀着她,两夫妻让开位置。
“给我吧,我去抓药。”她小声说道。
“我来吧。”
“给我,我去看看高远。”
孟季宠溺地看着她,“那你小心些。”
“嗯,嘻嘻,没事。”
田园园拿着药方看了一眼高瞻方向,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病,并没有注意到这边,随后走向内室。
撩开帘子,浓浓的中药扑面而来,高远嘴里吃着东西,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连进来人了都没发现。
田园园轻咳两声,提醒他有人来了,“咳咳,小哥?”
高远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容,可见看的不是医书,眼神兴奋,笑容猥琐,说不定看小黄书呢。
他从身边的小罐子抓了颗山楂丸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内室不能随便进,抓药去柜台。”
田园园走到他面前,笑着说:“可是我想让你帮我抓药,你抓过的药,药效一定立竿见影!”
好话谁都爱听,高远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哈哈哈哈,是吗?那你拿药方过来,我给你抓去!”
“你真是乐于助人品德高尚!”田园园把药方给了他,
高远起身接过去抓药了,边走边笑:“哪里,哪里,您过奖了!哈哈哈。”笑的一脸得意。
帷帽下的田园园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是老样子,夸上几句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内室还和以前差不多,不过少了病床,多了两排药柜,地上堆着阴干的药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她弯腰拿起罐子,里面还有半罐子的山楂球,一口吃了两颗,酸酸甜甜还是那个味。
屋里闷,她将帷帽摘下来扔在一边,抱着罐子吃的不亦乐乎,拿起高远刚才看的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高远抓好药路过孟季时,把药往他怀里一塞,“你媳妇要的。”
今天他买了新话本,刚刚看了几章,正是吊足了胃口。
迫不及待地走进内室,高远便看到那女人坐在自己的位置,吃自己的山楂丸子,看自己新买的话本……这是谁家的女人?脸皮可真厚!
“那,那山楂丸子柜台有卖的……而且,你怀着孕最好少吃一些。”
“你少骗我了。我都快生了,不怕!……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吃,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小气了!”田园园抬起头,笑的特别灿烂,“高远,好久不见!”
“………你?园园姐?园园姐!”高远先是不可置信,继而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呀,你都没发现!”
“你戴着那个长帽子,谁知道是你呀!大壮呢?我怎么没看到大壮?”
听他问大壮,田园园心里一痛,可又不能说实话,她笑了笑,“他在京城呢,这次没来。”
“哦哦,我还没恭喜你又当娘了,嗷!我说他怎么那么眼熟呢!”高远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谁?谁眼熟?”
“你相公啊!走,我哥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开心。”
“你的山楂丸子还让我吃吗?”田园园晃了晃手里的罐子,故意问道。
高远挠了挠头发,笑的傻乎乎:“刚才不知道是你,园园姐,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算你识相。”
“你不读医书,在这儿偷偷看话本,你哥知道吗?”
高远拿过她手里的话本,弯腰塞进柜子底下,“他不知道!好姐姐,你可别告诉他!”
“咱俩一国的,肯定给你保密!”
“园园姐,你真好。”
“陈老九没回来吗?”田园园问。
高远摇摇头:“没有呀,他都走了好久了,快一年多了!你见到他了?”
“路上见过,我以为他回来了。”
听孟季说两人是半路遇到的,他来找田园园,而陈老九回去了,照理说应该回到三河城了,到现在没出现,不会是在半路上被抓走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田园园面色凝重。
两人走出内室,一出来,高远就要张嘴喊,等在一边的孟季猛地捂住他的嘴,眼神不善:“安静。”
高远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乖乖的点点头。
呜呜,哥哥,他好可怕!
田园园在孟季的胳膊上,轻拍了一下,笑道:“你快松开,别吓着他了。”
“你和我回营吧!”孟季迟疑地看着她。
“能不能不回去,我都快生了,不想来回折腾。”
既然生孩子时有风险,干嘛不呆在医生身边,安全有保证!田园园拉着他的手臂,“你说是不是?”
“……我也有此意,可是我不能在你左右护你周全,噩梦虎视眈眈。你在这里,我在大营,鞭长莫及!”
孟季一方面担忧她的安危,一方面担心她去了大营,有危险不能及时治疗。
营里虽然有军医,跌打损伤、断胳膊断腿,不在话下,可是女人生孩子他不会。
高瞻也说生产有危险,眼下她留在三河城比去西北大营安全,可是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出现,她独自留在这里,怎能放心!
“没事,我住高瞻他们家,不自己住,吃喝有人管!”
“对,她跟我们住!”高远一听,连忙打包票:“你就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她的!”
孟季阴恻恻的看着他,她媳妇和两个男人住,还让他放心?他能放心才怪!
此时高瞻也看到了二人,没想到那女子居然是田园园!
她两颊消瘦,脸有菜色,脚步虚浮,气血两亏,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到底经历了什么,身体亏空的如此厉害?
“大夫?大夫?”正在看诊的病人发现高大夫,眼神放空似乎在发呆,出声提醒了一句。
高瞻回过神,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田园园,这时,她突然转过头。目光交接,两人愣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她身后的某个男人脸黑如锅底,打算带田园园回大营,到时候快生了再来。
这个高瞻贼心不死,不能不防!
“园园,你同我回大营,快生的时候我再送你过来。”
比起枯燥军营,她还是想呆在三河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公,“孟季,我都快生了,你忍心让我来回奔波吗?万一,万一我生在半路怎么办?”
孟季自然也不愿意她折腾,但是更不愿意她住在高瞻家里,孤男寡女同处一院,这像什么话!
田园园:……我跟老六孤男寡女多日,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田园园曾经问过他,担心不担心自己贞洁不保!
这是一个横亘在眼前的关键问题,她被陌生的男人挟持近三个月,同吃、同住、同行、同睡,世界大同。
她不信孟季不会介意,在怎么开明,他也是个古人,学的孔孟之道,生活在封建社会!
哪知孟季想也没想的说: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他们该死!
……没错,她才是受害者!
田园园很喜欢他的回答,三观很正,至少不是受害者有病论!
“去木水生府里住吧!”孟季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思及想罢,决定退后一步,“城守府有士兵保护,比起他们这里更安全,我将宋百年与成远望留下,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找我。”
他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田园园只能接受,能呆在三河城就行,想他们了出府过来玩。
高远站在她旁边,脸木愣愣的不敢插一句嘴,在孟季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躲在田园园身后……
你知道你的块头可比田园园大多了,她根本挡不住你呀,小伙子!
“走吧,去找木水生。”
田园园回头和高远摆了摆手,笑道:“我走啦,改天过来找你玩。”
孟季越过她的头顶,扫了高远一眼,那眼神带着警告:不许让她来!
高远脸色一白,忙不迭的点点头:绝对不让来。
田园园以为他在回应自己,笑眯眯的走了。
她的帷帽留在内室了懒得回去拿,孟季上了马车,他才想起来,刚张嘴喊了句:“停……”
“不停,走吧。”田园园托着腮看他,“不用拿了,改日我再过来拿。”
孟季眸光闪烁,点点头,随后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脖颈上嗅了嗅。
“痒…”田园园轻轻推了他一下,滚烫的气息吐在敏感得脖子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一路,两人亲近有限,孟季不是不想,实在是田园园身体不允许。那日荒唐后,她的胳膊酸疼了好几日,而且他不敢直视那只手。
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好在孟季及时刹住车,刚刚整理好状态,城守府也到了。
守门的士兵依然是孟季昔日的部下,几人旁若无人的走进府内,犹入无人之境,好像跟逛自家园子似的,闲庭信步,评头论足。
最后得出结论,府如其人,毫无乐趣可言!
“啊欠~~~”
木水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面前的公文直接飞出去两张,一张落在案下,一张飘到江福子脚下。
“你得风寒了?”
江福子手里捏着针,连着黑线,缝着手里的衣裳。
“你就不能念点你家老爷的好吗?纸,你脚下有张纸,给我拿来。”
“自己拿,没看到我在缝衣服吗?”
木水生钻到桌下去拿纸,反问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下人,“公文难道没有衣服重要吗?”
江福子打了一个线结,随后咬断多余的黑线,动作熟练想必没少做过。
“公文早会儿晚会儿都可,但是衣服不缝,你就露屁股了!”
“哼哼,就你道理多!”
最后还是他自己捡起纸,刚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的人,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
怪不得打喷嚏呢,原来讨厌鬼来了,一来还来两只。
“啧,你这么快就混不下去了?”木水生盯着田园园,不客气地嘲讽道。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你想多了,我好的不能再好了!怎么你过得不好,巴不得所有人都不好?”
两人的到来让江福子惊喜不已,“将军,你们什么来的?”
“刚到。”孟季眼神落在江福子身上,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木水生,询问道:“身体还好?”
他曾在孟季麾下效力受过严重的伤,每到天气寒冷时,受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
记得有一年冬天正在训练,他突然疼起来,向来流血不流泪的江福子生生疼昏过去,这也是他退伍的直接原因。
江福子拍了拍肩膀,憨厚一笑:“一点事也没有。夫人您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三河?”
“今天。”
田园园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站的时间一久,腰酸腿疼,受不住。
木水生嗤笑:“死鸭子嘴硬,明明疼的走不了了路还说没事!”
江福子尴尬一笑:“没,没那么严重。”
孟季眉头一皱,“今日回去,我让王三回配些膏药,改日给你送些来。”
王三回是随军军医,先前跟着孟星惟,现在跟他了,医术高明,最擅长截肢。
“素闻王大夫的膏药,药到病除,多谢将军厚爱!”
木水生见他们聊的火热,不满地看着孟长辉:“堂堂一国大将军,不守你的大营,私自进城,该当何罪?”
“我国律法并没有不许将军进城,今日来确实有一事相求。”孟季挑了挑眉,他这师兄向来不好说话。
木水生一听孟季有事相求,心情舒畅:“哼,终于来求我了?那你可得好好求我了!求的好……”
“我娘子快要生产,又不好随我进营,只得劳驾你们照顾一二,感激之情铭记在心!”
被他打断话的木水生白了他一眼,求人还不得夹着尾巴啊,“你说这个事啊?我需考虑一下,毕竟……”
“孟季你就放心吧,水城守古道热肠,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田园园再次打断木水生的话。
“你们夫妻二人是故意的吧!我还没说不同……”
江福子笑着打断他不中听的话,“孟夫人,您就安心住下吧!缺什么少什么,您说一声,我这就找人给您置办!”
第212章 临产
……木水生无语至极,难道他说话被打断是种设定?还是一个两个三个不把当回事?!
岂有此理,他还是堂堂一城之守呢!正要发作时,孟季又打断了他。
“如此甚好,有劳你们看顾。”
田园园笑着向二人道谢,木水生冷哼一声,才算作罢!
江福子腿疾发作不便行走,便叫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向二人介绍道:“他是府里新来的管事,梁来。梁来,这位夫人从今日起住在府中,你安排下去,吃住都要最好的,再找个侍女伺候着。”
“是,江大人!”梁来领命安排下去。
田园园笑道:“看来你们添了不少人呢,又有管事又有侍女的!”
“哼,我堂堂一个城守,家里添点下人……”
“既然如此,园园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营里有事,我先走了。”孟季懒得听他说完,又飞快打断他的话,离开大营十来天,也该回去了。
木水生再次被打断话,索性一句话也不开口了!这个孟季就是跟他有仇!
离开前,他将宋百年与成远望留给了田园园,安胎药和她的东西都已经卸下,便带着其他人回西北大营去了。
等孟季一走,木水生瘫回椅子里继续批阅公文,田园园则与江福子喝茶聊天,笑的花枝乱颤。
两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说!
“唉唉!田奸商!”木水生被这两人吵的干不了活,索性放下手里的公文,“你住我这儿,也不能白吃白喝吧!”
“喂,我不做生意好多年了,奸商的帽子是不是该给我摘了?”
“没听过一日为奸商终身为奸商吗??”
“没听到!只听过一日为娘终身为娘!”
“……信口开河!”
江福子笑道:“你别理他,他就是说说而已。”
田园园也笑着点点头,显然也并未在意。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半个时辰后,梁来过来回话说客房已经准备好了,田园园便跟着去休息了,一路奔波,确实也累了。
等在外面的宋百年和成远望,起身跟在后面。
梁来给她安排的住所,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屋里素净干净,床上的卧具也都是新的。
宋百年与成远望住的地方,与她隔了两间房子,有什么事情喊一嗓子就能听到。
田园园在城守府正式开始了临产生活。
京城,秦王府书房。
周廷祎正襟危坐,正在听羽林卫汇报南庸州之事。
“………九百六十四户,邕州五百二十七户,丰州一百三十户,共计四千八百九十一户!以上南庸州殳族后裔,全部已登录造册!”
“其中可有当官、举人等功名在身之户!”
“回王爷,官身一百五十户,举人、童生则有二百九十户!”
当年殳族投诚大周,签订的条约中明文规定,不允许殳族读书科举致仕。
周廷祎撑着额头,冷声道:“全部羁押看管起来,褫夺官身与功名。传令下去凡是与殳族通婚的后代,三代以内终身不得科举!”
“是!”羽林卫应下。
这一禁令一下,以后老百姓与殳族人通婚都得掂量掂量,他们不会赶尽杀绝,可也不会任由殳族发展下去。
而且随着深入调查后,他们还发现殳族又分为本家与分家,相较于自视甚高的本家,分家人在心里对大周又更强的归属感,可是无论分家与本家,仍是非我族类!
调查的失踪案的月卫也传来消息,证实了失踪人员皆是断掌之人,而且都是生于辰时,此事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到处绑架这些断掌之人,又为了何事呢?
“王爷,侯爷来了!”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
“让他快进来,看茶!”
“是。”
两人快三天没见过面了,周廷祎因为殳族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越是深入调查,越是发现这群人真是祸害,无论在州府地方还是京城职能部门都有他们的人。
若是他们心存反心,那真是捏住了大周的命门,要不是因为田园园失踪,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孟星惟一进书房,照例灵魂拷问:“调查的怎么样了?长辉媳妇可有消息?”
“……”周廷祎委屈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他的第一句能问问自己啊!“唉!没有。不过噩梦有异动,听说他们组织里最厉害的杀手逃走了。”
“跟长辉媳妇有关系吗?”随着时间的推移,孟星惟对田园园的担忧与日俱增。
“她不过一个村妇,孟长辉未必非她不可。”
事情已经到达这个地步,羽林卫与月卫全力调查殳族与噩梦,至于田园园他们基本放弃。
在王权面前,她实在是不值一提!
孟星惟眼神一凉,冷笑不已:“自然如此,可若是找不到她时,你自己与长辉去说吧!”
“我说笑呢!”周廷祎从书桌后绕了过来,笑道:“我向你保证,肯定不会放弃!”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是田园园常说的,孟星惟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了周廷祎。
他知道周廷祎是在敷衍,周廷祎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在敷衍,可又什么用呢!
“今日怎么想来看我了,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廷祎不想在田园园的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笑着转移了话题。
今日上朝时,听皇帝陛下的意思,似乎在物色人选,准备给孟星惟赐婚。
下朝后,他也探了父皇的口风,听说是他的外甥女非孟星惟不嫁,若是不准,喊着要出家做姑子去。
她是他姐姐的独女,皇帝又怎能忍心让外女做姑子呢!
这个婚事板上钉钉,只待宣布。
孟星惟自然也是因为此事,他无心成亲,也做好了孤独一生的打算。若是真的迎娶了县主,才是害了她!
“你帮我约见县主,我想同她见上一面。”
周廷祎拉住他的手,他的手细长,关节略粗,手心上有一层薄茧,指甲圆润,全然不似其他女子软若无骨,又干又硬,和他的清俊的脸实在不符。
可就是这样的手,斩得了敌人、杀得了逆贼,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
“好,这事交给我了。”
孟星惟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你忙吧,我走了。”
周廷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带。可惜孟星惟身手比他好,手腕轻轻一抖就抽回了自己的手,脚下再一转,人已经到了门口。
逃离魔掌的孟星惟整理了一下衣衫,冷然一笑,大步离开了,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周廷祎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尴尬地笑笑。
喜欢的人比自己强,可怎么破!
第二日一早,田园园吃过早饭就出了城守府,宋百年与成远望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
大街上热闹非凡,行人小贩,络绎不绝,路边摆了许多卖菜的摊位,蔬菜新鲜水亮,一看就很新鲜。
一个老大爷扛着一大串糖葫芦,招摇过市,嘴里吆喝着:“卖糖葫芦喽!好吃的糖葫芦!卖糖葫芦喽……”
一个小孩拿着两个铜板,买了一串,红红的山楂,包裹了一层金黄色的糖衣,看起来就很好吃。
可惜她身无分文,只能看不能吃,孟季这家伙走前不知道留点钱给她!
成远望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小孩手里的糖葫芦,低笑了两声,随后快步走到老大爷跟前买了一根糖葫芦。
“少夫人给你,你肯定想吃!”成远望递给她,眼里含笑。
“……谢谢!”田园园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现在对酸酸甜甜的食物,没有任何抵抗力。
没想到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心还真细。
宋百年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撒娇道:“成哥哥,人家也要吃糖葫芦!”
“你是小孩吗?”成远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吐槽归吐槽,还是买了一根糖葫芦。
宋百年满足的咬了一颗,“还是成哥好。这个时候训练还没结束呢,咱俩可真幸福!”
成远望挑了挑眉,笑道:“可不是。”
田园园好奇地问他们二人:“你们天天训练吗?孟季严不严?”
一说训练的事情,宋百年那是有一肚子苦水倒:“少夫人,你不知道,将,少爷他特别严厉!每天天不亮,我们先要穿着作战的盔甲,跑上四十里!然后卸甲打夯、作战训练,等吃过午饭后,再练习战阵,直到太阳下山才能喘口气,而且一个月内,还得负重行军三次!少爷总是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不停的训练,不停的训练!”
古代行军打仗靠的冷兵器和人,无论是急行军还是奇兵,无不需要士兵们强大的作战能力!怪不得要日日训练呢!
田园园曾看过一个记录片,军人支援某个战场,交通工具落后,只能急行军,一夜八百里,她一直以为都是夸大其词,直到有专家分析了古代士兵的负重能力、行军能力,才发现那才是一个士兵基本技能!
可若是一个普通人,全副武装,穿着十几甚至是几十公斤的盔甲,别说八百里了,走上十里都得要了半条老命!
就田园园这样的现代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夜八百简直是痴人说梦!
宋百年和成远望说了许多关于军营的事,田园园没参过军也听的津津有味,孟季在军营的生活和工作,在脑海里有了大致的轮廓。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回春馆,现在刚刚开门,人不多。
三人刚一进馆,就看到高远拿着大扫帚,嘴里叼了个饼正在扫地,觉察有人进来了,头也不抬的说:“等会啊,大夫还没来呢!”
田园园笑道:“找你不行吗?”
高远一听,连忙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园园姐,你这么早就来了?”
“想你了!”田园园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在木水生那儿住,无聊就过来找你玩了。”
“好呀,好呀!我扫完地,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想去我家一趟,然后再陪我去趟八方赌馆!”田园园说了今天的打算。
“你去赌馆干什么?赌钱吗?”
“收房租啊!今年的房租该收了吧!”她好想体验一把做收租婆的快乐。
高远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园园姐,你是不是忘了房租都是我哥帮你收的!你直接找我哥就行了!”
“……呵呵,你不说我都忘了!”田园园这才想起来,自己把收房租的事情委托给了高瞻,好嘛,她的快乐没有啦。
“算了,我想上街看看,两年没回来了。还有两天就中秋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趁着没生呢,我到街上看看。”
“好呀,我陪你去。城南好玩,我们去城南!现在那里有好多异国人呢!”
正说着话,高瞻也来了。他还是一如从前,斯文清瘦,看到田园园也在,不由地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欢迎吗?”田园园歪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欢迎,你吃饭了吗?”高瞻温和一笑。
“吃了。”
高远扫完了地,扫帚一扔,就对高瞻说:“我跟园园姐出门啦!”
高瞻手里正在收拾柜台,闻言,转身问:“去哪儿?”
田园园说:“我们就随便出去看看。”
“你这几日就要生了,不要随意出门为好。”高瞻严肃的说:“你身体状况有恙,万一有什么差池,实在凶险。”
田园园听了他的话,笑着说:“我们走不远,就在附近看看。”
高瞻面色这才缓和了些,“那就好,若是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回来。”
高远拍了拍胸脯,“放心,我会看着她。”
“去吧。”高瞻是拦不住两人,只能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早去早回。
两人高兴地走了,而高瞻打算等坐诊大夫来后,去趟城北找王稳婆,田园园临盆在即,需要提前打好招呼才是,白布、剪刀也得准备好。
一想到准备的东西还挺多,高瞻莫名的有些振奋……
等等,明明不是孩子的亲爹,为何忙得是他!
此时孩子的亲爹正在带领士兵们训练,几万个士兵“哼哼哈哈”,同时打拳的声音振聋发聩。
在不远处一个帐篷里,周廷祥蒙着头呼呼大睡,忽然帐篷被掀开,他的小跟班安明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王爷!孟将军回来了?!”
第213章 人奴
周廷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你说,说谁回来了?”
“将军!孟将军回来了!”
“哼,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是不回来,咱们也不是没办法吗!睡觉!”说完,翻了个身又准备要睡,躺了一下,他突然又抬头看向安明,眉头紧皱:“不行!他下午肯定会叫本王一同训练。你给我备马!咱们去三河城逛逛去!”
孟季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不顺眼,总是想着法让他出去训练,他可是王爷,用得着跟他们一样累成狗吗?有事自然有人豁出命保护他!
安明欢呼一声:“太好了,王爷。奴早就想出去玩了!”
两人收拾一番,骑着马出营了。
此时鼓声响起,该用朝食了。
陶大宇下令整军收队,孟季也收了把式,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微微喘了气,抬头看了眼三河城的方向。
“将军,吃饭了。”他的亲兵也汗哒哒,手里拿着孟季的衣服。
他接过来穿上,随口问道:“我不在这几日,周王爷可有来过?”
“来,来了好几回,不过都让陶大人拦下来了!”
“嗯,知道了。”
既然没抓到他的把柄就算了,只要不承认他出营,这个周廷祥也是没办法。
上午不出来训练,下午等着好好挨练吧!
忽然,有士兵过来禀告周廷祥出营一事,他是监军又是王爷,自然出入随意,只要不妨碍军务,孟季是不大管他。
再说田园园和高远,两人顺着街道闲逛起来,吃吃喝喝没停,见到没吃过的糕点零食,高远都会买上一些。
他刚才出来时,高瞻特地给了他一些银子,方便两人花销。
除了高远和田园园手里拿着不少好吃的,连宋百年和成远望也没少吃,四人边走边吃。
田园园比较喜欢吃米糕,清香绵软,真好吃,高远看她喜欢吃,又折了回去给她买了一大块,回去慢慢吃。
“青姐也喜欢吃米糕。”
一说起青娘,田园园就觉得惭愧……刚刚写信让人家去京城找她,自己却被劫持回了三河城,眼下即将临盆又不能回京,只能让她在京城等自己,真是把青娘好一顿折腾!
几人边吃边走,刚走到城南主街上,就看到前方围着一圈人。
高远与田园园对视一眼,眼神滋滋通了电。
去吗?
必须得去!
两人向围成一圈的人群走去,宋百年与成远望连忙跟在后面,不会还是那个叫查莉儿的芭比娃娃吧!
“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
围观的人群义愤填膺怒喊着,眼神里透着厌恶和愤恨。
一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怒气冲冲的骂道:“西夷人屠杀三河城!是我们大周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
“打死她!”穿着短打的男人举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死地上的人,“穿西夷人的衣服就该打死算了,省得出来丢人!”
有宋百年和成远望开路,田园园和高远顺利挤了进来。
只见地上瘫坐了一个女人,她黑发黑眸一看就是汉人,可身上却穿着西夷女人的衣服,胸前挂着西夷特有彩珠,脏污不堪地裙摆花纹向左,一看这打扮就是西夷服饰,怪不得人人喊打呢!
此刻她捂住脸痛哭流涕,身上被人扔了不少烂菜叶和泥巴,一身脏污。
“打死她!打死她!还有脸哭!”
“就是,你有没有自尊心!他们杀了我们几万人,尸身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他们尸骨未寒,你怎敢穿着畜牲的衣服行走在三河城里!”
“打死她都不为过!”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女人抱着自己哀泣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年纪小,不懂事……呜呜,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只是觉得西夷的衣服很好看而已,并没有想太多,谁知一出门居然犯了众怒,听大家说要打死她,吓得腿都软了。
看着眼前一幕,田园园想起了后世,遍地的中日友好医院和学校,甚至有不少女人身穿着和服招摇过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有甚者精日成派,身为中国人的良知和灵魂都喂了狗!
相较之下,此世的人更有血性!
结局很惨,女孩的腿被打断了一条,这才被群情激愤的群众放回家。
田园园心有余悸,女孩凄惨的喊声还在耳边,就因为穿了敌国的衣服,竟然就被当街打断腿,啧啧,当真是群情激愤!
若是真的西夷人敢来此地,不得被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她刚想和高远议论此事,就听到他的高声阔论。
“西夷与大周有不共戴天之仇!”高远握紧自己的拳头,扬了扬,一脸认真:“要是西夷还敢来,我一定把他们打回老家!”
宋百年笑道:“好!有志气!是我大周的好男儿!”
成远望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夸赞道:“好小子,真有志气!军营里就需要你,你要不要来参军呢!为国效力呢?”
“啊?这我得问问我哥!”
宋百年与成远望眼看拐带不成,又是拉着高远一顿夸奖打鸡血,直接把他说成了平定天下的不出世的战神……
高远立刻决定明天就去参军!踏平西夷,直捣南明,拳打北狄,脚踹东倭!成为青史留名的大将军!
……高远,你哥知道你这么好撺掇吗?
在城南长街上,田园园看到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他们或是来售卖异国的货物,或是来采买中原的茶叶和瓷器,自从开市后,三河城也逐渐恢复了昔日的生机。
自古三河城便是西去的必经之路,也是异国人进关的要塞。
因三河被屠一事,木水生便严格控制异国人进城,城门设立关卡,交易买卖集中在城南街,晚上外国人必须出城,若是有城中居民私自留宿外国人,仗责五十,被留宿的外国人则终身禁止入城!
往西二百里,有座中立之城名曰黑夏,紧靠大周、西夷、波托,原是三不管地带,现归大周管辖,朝中设有都护府,是大周与其他国家交易货物的重要城池。
而木水生也在权衡利弊,是将与外国通商的重心放在黑夏还是三河城,毕竟要想商业繁荣,国家富强,是离不开通商交流,而闭目塞听,只会落后!
他是个纠结谨慎的人,肯定会慎之又慎,想之又想,权衡利弊多次才能做下决定!
刚经历过屠城的三河,想要真正恢复从前开放的状态也确实需要时间。
几人沿着长街慢慢闲逛,路上往来的行人里多了好些外国人,高鼻深目,肤色白皙,有的眼睛是蓝的、灰色甚至还有绿眼睛,无论男女都比三河城百姓个头高些,说着蹩脚的汉语招揽生意或是与别人讨价还价。
尤其看到两个外国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吵架时,笑的周围人眼泪都流下来了。
田园园几人也围观上去,笑的肚子疼。
一路走来,她竟然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哪儿也看不够,被噩梦劫持的日子一去不返,现在想想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前面的街上又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穿西夷的衣服出行了。
高远个头高些,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三根柱子,指着那处道:“是行商在拍卖人奴呢!园园姐要不要看看去?”
“人奴?那是什么?”
宋百年解释道:“人奴是行商从大食、波斯或是夜明买来的奴隶,带着三河售卖。自三河城开市后,不少外国人涌来,慢慢恢复了曾经的盛况。少夫人,可以看看去,他们与我们长的不一样,比西夷人还要好看!”
“园园姐,你看到就知道了!走吧!”高远拉住她的胳膊。
其实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照理说不应该同田园园这般亲近。可是在他眼里,田园园就是他姐姐,根本不考虑男女大防,故而行为上有些孟浪!
田园园也习惯了,在她心里,高远还是那个公鸭嗓的少年,乳臭未干呢!
依然还是宋百年与成远望开的路,两人跟在他们后面挤了进去。
这里再次强调,人长的壮真有大大的好处,至少看热闹能占前排!
只见人群中央,地上立着三根木柱子,六个只盖住重点部位男人反绑在柱子上,最前面是八个衣着清凉的异族女人,除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老妪,其他都很年轻漂亮,她们用一根绳子绑住,像是一串蚂蚱。
一个留着阿凡提同款胡子的异族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小皮鞭,抬着一个人奴的下巴,露出她纤白的脖颈,洁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以及波澜壮阔的胸部,半个球体呼之欲出。
女孩眼神空洞,任由众人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
“大食的女子,今年才十六岁,有没有想要的,二十两银子!”
一个胖胖的男人问道:“是不是处女?”
卖人奴的老板摇摇头,“不是,可是长的漂亮!尊敬的客人,难道不是吗?”
那男人走上前些,目光停留在女孩的胸部上,猥琐一笑:“确实漂亮,就她吧!”随后,掏出二十两银子扔给人奴老板。
老板拿出短刀割断她手腕的绳子,笑道:“现在她是你的了!”
胖男人拽住她的手腕,高兴地回家去了。
“瞧一瞧看一看,看看还有没有看中的,便宜了!”人奴老板热情地向人群招揽,“我手里的女孩都是受过调教的,保准让各位老爷欲罢不能!”
“窝要这两个男人!”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来。
田园园转头望去,查莉儿穿着一身中原女子的衣服,身后跟着一个高大女子,腰间别着弯刀,似乎是她的护卫。
人奴老板搓着双手,满是褶子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姑娘是波托人吧!你们波托的姑娘看男人最准了!这两个奴隶身体最是健壮了,还便宜,一个三十两,二个六十两。”
查莉儿身后的侍女扔给他一袋银子,人奴老板打开一看,眼睛都亮了,看来给的不少。
他赶紧将她看中的男人解开,这两个男人容貌英俊,身材也是极其壮硕。
这时,田园园旁边一个男人对同伴小声地说:“是波托族的,她们最喜欢买男人了!长的真是漂亮啊,听说人尽可夫…”
他同伴猥琐一笑:“她们只要看中一个男人后,就会同那人欢好。走,看看去……”说完,挑了挑眉毛。
“走。”那男人也是笑的一脸下流。
两个男人想要占些便宜,便走到了查莉儿跟前露露脸,还真以为她们是个男人就行,可惜如意算盘落空了,主仆俩根本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一眼,带着自己买的人离开了。
“园园姐,你要的人奴吗?”高远小声地问。
田园园摇摇头,心情复杂的看着人奴,她们眼神空洞,习以为常。
在如今社会,买卖人口合理合法,是商品交易发展的一环,也是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经之路。想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除非她当了皇帝下令不准买卖人口……哈哈哈哈!想想就行!
“我也没有想买的人,我哥不许我买人奴。”高远叹了一口气说道。
田园园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有种很失望的感觉。
“那就赶紧走吧。”
几人准备离开,宋百年突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成远望也看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同时走向别人身后,遮挡身形。
周廷祥穿了一身群青色的锦袍,脸臭臭的,身后跟着他的狗腿子。
“王,少爷,少爷,你看有人奴!”安明尖着嗓子指着这里。
“走,看看。”周廷祥一听有人奴,瞬间来了兴致,“一会儿买两个回去暖床,大营里都是臭男人,老子眼都要瞎了。”
“让开,让开!给我家少爷快让路!”
安明人瘦的跟根柴火,嗓门倒是狂野,大声呵斥着堵路的人。
前面围观的人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照样围的水泄不通,让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给你让路!
第214章 生产
安明见众人一脸不屑,个个无动于衷,一动不动,更有甚者还往前挤了挤,回头嘲讽地看着两人。
他掐着腰,十分生气地说:“你们这群刁民!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知道眼前的人是多么尊贵的人吗?识相的,赶紧让开”
他生气乱叫的样子好像一只吉娃娃!狗仗人势的吉娃娃!
“不知道,谁管你是谁!”他前面一个大汉,不悦地啐道:“俺们就是刁民,就是不让开!”
狗仗人势的多了,这么自不量力的还真要少见!
安明正要说话,周廷祥止住他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抛到男人的怀里,眉头一挑:“让?还是不让!”
让个路给一两银子,傻子才不让!大汉拿着银子乖乖让开了。
其他人见状也是拿了银子才给让路。
田园园和高远所在的位置正在周廷祥前面,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守住位置不动,手挽着手,务必挡住傻子。
果不其然,周廷祥一人给了一两银子,二人拿了银子立刻让出位置。
哈哈哈,人傻钱多,两人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出来一上午,田园园也觉得累了,几人便准备打道回府,路过一个卖馄饨的摊位,四人决定吃完午饭再回去。
卖馄饨小哥在包馄饨的时候,不时地偷看田园园。
高远疑惑不解:“园园姐,你认识他?”
田园园摇摇头:“不认识。”
“那他老是偷看你?”
“咳咳,我是女人嘛!有一两个追求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大惊小怪!”田园园得意一笑。
高远无语:“园园姐,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会?”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跟陈老九混的时间太长了?”
不一会儿,馄饨煮好,卖馄饨的小哥送馄饨过来,白白胖胖的馄饨躺在清亮的汤里,上面撒着葱花香菜和海米,白的白,绿的绿,一清二白,令人食指大动。
“这位夫人,我看你长的十分面善,可是姓田?”卖馄饨的小哥迟疑地问道。
田园园拿着调羹翻搅馄饨,听了他的问话,淡淡一笑,自认为十分优雅和大方。
“您说的没错,我确实姓田。”
卖馄饨的小哥一拍手,笑道:“你,你是田园园!”
“正是!”
宋百年与成远望面面相觑,少夫人在三河城原来这么有名啊!
高远喝着馄饨,也不知道眼前什么情况。薆荳看書
馄饨小哥一脸果然是你,田园园还以为这人是自己的粉丝呢!
不过结账的时候,把田园园气成了河豚,原本三个铜板一碗的馄饨,老板非要四个铜板一碗!
吃都吃了,只好捏着鼻子掏钱。
“哼!以后再也不来你这里吃了!”田园园生气的说。
卖馄饨的男人也气鼓鼓地说:“我要是提前知道你是田园园,我才不卖给你呢!”
莫名被宰了,成远望和宋百年愤愤不平,撸起袖子就要说道说道。而理亏的田园园揪着偷笑的高远落荒而逃,没办法她在三河城的名声太臭了!都过去了两年,逢田加钱的习惯还没忘,这到底是多讨厌她呀!
不过有种怀念的感觉怎么破?
医馆里人络绎不绝,高远不愿意呆在医馆里当廉价劳动力,也怕田园园回去没人跟他玩,于是提议回她家看看。
她也想回去看看,两人一拍即合。
高远向高瞻要了钥匙,准备回家看看,还没出馆就遇到了木水生和江福子。
原来这两人见田园园一直没回来,正好江福子来高瞻这里拿药,故而一道出来找找她。
一看到田园园,木水生冷哼道:“你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吗?大着肚子到处跑!”
高远一听,立刻跳出来维护田园园:“她跟我在一起的,有什么事我会应对的。你不要说她,想说什么就说我吧!”
田园园笑着拉了拉高远的胳膊,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
说来也怪,在其他地方一想到噩梦就吓得跟孙子似的,可是到了三河城,就把老六他们抛之脑后,想来是因为心里觉得安全,这才到处瞎逛。
“小远,不能和城守这样说话。”高瞻无奈地呵斥弟弟一声,随后向木水生道歉:“家弟年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城守大人海涵。”
“唔,算了。田园园该回去了!”木水生肯定不会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招呼田园园。
田园园现在还不想回去呢,“木城守,我想回我家看看,看完我就回去了。高远,走吧!”
“来喽!”
宋百年与成远望向木水生行了一礼,随后也跟了上去。
高瞻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人凑一块不玩尽兴是不会回家的,招呼二人进医馆。
“江大人这边请,我来为大人看看腿。”
“劳烦高大夫了。”
“吱悠”一声,紧闭了几个月的门被推开了,一进门便看到满是落叶的院子,门口边的海棠树光秃秃的,树下长着一篷黄草。
一切还是两年前的光景。
高远也随后走了进来,“前些日子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我还没来的及打扫呢。”
“没事,看来我家的卫生都是你负责呢!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就是青姐走后我才做的,她没走前,都是她做的。”
说话间,田园园往屋后走去,玉楼的尸体还在后院埋着呢,后面的也是老样子,寸草不生,也没有挖动的痕迹。
“青姐说这块地有问题,不光不长草,就是种菜也不长。”
种菜?田园园无语的看着他,这里埋了个死尸,你还想种菜!不过,高远胆小如鼠还是别告诉他了,要不然就没人打扫卫生了。
“这地里……你是不是埋的有东西?”高远躲在她身后,小声地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田园园立刻否认。
高远怀疑地看着她,又想起刚来三河城后,田园园曾在院子里挖出一具女尸,他指了指那块地,低声问:“园园姐,不会就在这里挖的女尸吧。”
“哈哈,怎么会。不是在这儿,在,在那棵海棠树下挖的!你没看海棠树长的那么茂盛嘛!”田园园笑了起来。
“……”
宋百年和成远望倚着门框聊天,任由两人在院子察看。
呆了没多久,高远说什么都要回去了,田园园拗不过他,只好锁了门一起回医馆。
走到半路时,突然她觉得下身一热,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
高远见她脸色苍白停在原地,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走了?”
田园园没敢动,知觉下身的水还在哗啦啦流着,这感觉绝对不是尿失禁,那就是羊水破了。
“高,高远,我羊水破了。”
“啊?!”高远是一个实习大夫,自然也知道什么事羊水,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别着急,别害怕!”
田园园点点头:“我不着急,我也不害怕。”
高远拍着胸口,面色如土,“我说我自己呢!”
“……”你个假大夫。
宋百年和成远望原本落后他们几步,听了田园园的话赶紧走上前来。
“少夫人?你怎么了?”
高远心里慌乱,但还是知道做什么,吩咐宋、成二人:“她要生了,快,快,这里离我们家近,先带她到我家。宋大哥,你到医馆去通知我哥去!”
成远望打横抱起田园园,跟在高远身后,而宋百年撒丫子往医馆跑去。
高远没有自家的钥匙,只好再次打开田园园家的大门,成远望一脚踹开房门,屋里床上空荡荡的,青娘在离开前被褥床单都收起来了。
“柜子里被褥,高远,你先去铺床!”田园园不慌不忙地指挥着高远,“再铺层床单。”
高远连忙从衣柜里拉出被褥和床单,胡乱一铺,成远望将她放到床上。
此时,田园园觉得下腹坠胀,有点像是来月事的感觉,不过却是一阵阵的。好在羊水流了一会儿不流了,但是她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没生过孩子,也没见人生过,对生孩子的认知多数来自电视剧里。此时脑子都是用力,用力,再用力!可是用什么力,怎么用力?
高远和成远望更是傻眼了,把田园园放到床上后,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正当三人一头浆糊的时候,高瞻背着药箱,神兵天降!
“小远,你去厨房烧锅热水!宋百年已经去找稳婆,成兄弟,你去城守府叫两个婢女过来照应!”
成远望应了一声,去了城守府,高远则去烧热水。
高瞻来到田园园屋里,也顾不得避嫌,伸手在她的肚子摸了几下,随后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田园园开始有了明显的宫缩,一阵一阵的,不痛就觉得坠的厉害。
“没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生了。”
“为什么,就,突然要生了呢?”田园园躺着觉得喘不过来气,便侧过来身体。
高瞻瞪了她一眼:“谁让你跟着高远瞎跑的!”说是这么说,瓜熟蒂落,早晚都得生
“……”田园园真觉得自己在作死边缘作死。
宫缩越来越明显,每次宫缩都伴随着疼痛,田园园眉头紧紧皱着,嘴里逸出痛苦的低吟。
如果说疼痛分十二个等级的话,生孩子排在第十,疼痛感可以媲美同时断了十根肋骨。
忽然,阵阵锐痛从身体深处传来,田园园无力地转动的头,闭着眼里默默忍受着阵痛。
高瞻看在眼里,心里也焦灼起来,产婆怎么还不来?
他不擅长妇科,对于妇人生孩子更是没有经验,想来沉稳的脸也不由地惊慌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王稳婆才千呼万唤的来了。
一进屋她将高瞻赶了出来,随后门一关,把田园园的裤子扒了下来,然后手指往里一探。
“嗯哼,才开了四指,还早呢!娘子的骨盆太窄,一会儿可不好生呢!”
她把手上的脏污抹在田园园的裤子上,接着扯过棉被盖在她的身上。
“……不能给我穿,穿裤子吗?”趁着阵痛的间隙,田园园问道。
王稳婆咳了两声,随口往地上吐了口青白的浓痰,“穿啥裤子,一会儿就生了。你听着,一会儿我叫你用力,你就用力!记住千万别大喊大叫,这样除了浪费体力一点用都没有!”
又来了一波阵痛,田园园闷哼两声,等着这波痛苦过去。
“呼呼呼,什么时候才能生?”
“看娘子身体,你是头生故而会慢上些。”王稳婆又道:“娘子别担心,我王婆子接生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经验老道,定然让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儿,母子平安。”
“……那就辛苦您了。”田园园刚说完话,又来了一阵坠痛,她五官皱在一起,疼的无声呻吟两声。
高远在房外走来走去,高瞻也是坐立难安,兄弟俩一个比一个焦急。
宋百年此时正在去西北大营的路上,马屁股都抽红了。
而成远望带着两个城守府的侍女也到了,一人手里提着一包东西。
高远见此不满道:“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小住的呀!拿这么多东西!”
其中一个侍女回答道:“小哥,我们拿了些娘子衣服和小孩子用的襁褓,等孩子生下来不能光溜溜的。”
高远闹了个笑话,呐呐两声没说话。
高瞻接过话,“劳烦两位姑娘,进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唉!”两个侍女应下,推门进屋。
王稳婆坐在一边,看到两个侍女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吩咐道:“给娘子煮些肉粥,吃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是。”她们将手里得包袱放下,出屋去煮粥。
她掀开被子,又将手指伸进田园园身体里,面色凝重,“你这开指开的慢,且等呢!”
田园园疼的面色苍白,头发粘在脖子和脸上,听了她的话,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娘子,你也别躺着,下来多走走,宫口才会开的快!”
王稳婆扶住她的胳膊,田园园这会儿正好阵痛刚过,便抓住她的手借力坐了起来,勉强套上裤子。
“好,你是稳婆,我都听你的!”
田园园吃力地下了床,屋里小,走不了了几步,“听我老婆子的,保准让你母子平安!”稳婆推开房门带她到院子走走。
一见她出来,高氏兄弟惊讶地围了上来:“生啦?这么快就生了?男孩女孩?”
第215章 生了
“呦,哪能这么快呀,娘子没生呢!我让她出来走走,一会儿好生!”
田园园长叹一声,无奈一笑:“我也想赶紧生呢。太磨人了!”
“哦,我说呢,你咋出来了!”高远扶住她另外一个胳膊,眼睛湿漉漉的,担忧的看着她:“园园姐,疼吗?”
傻孩子,生孩子咋不疼呢!
田园园轻轻摇摇头,随后微微吐了一口气。
“我没事,陪我走走。”
“哎!”
王稳婆松了手,现在还没到生的时候,用不着她,高远搀着田园园在园子里走来走去。
高瞻走到王稳婆跟前,询问田园园眼下的情况。
王稳婆道:“现在已经开了四指,等一会儿再看看。娘子头生,不好生啊!”
“胎位如何?”
“头位,没什么大事。”
忽然,“唔!”又来一阵阵痛,田园园紧紧攥住高远的手,等待着这波痛苦过去。
高远吓得一动不动,浑身僵硬,脸色苍白的看着低声痛吟的田园园。
高瞻也脸色紧张的看着她,两人虽然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在他心里,田园园仍然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王稳婆把这兄弟俩的神情看在眼里,焦急担忧不似作伪,可见与女人感情十分深厚。而且高氏兄弟未娶亲之事全三河城都知道,她也刚来三河城不到两年,故不知道田园园的事情,以为她是两兄弟的姐妹。
这时,那两个侍女从隔壁院子端了肉粥过来。
王稳婆道:“娘子趁热吃上一些,一会儿也好有力气。”
“好。呼呼……”田园园这会儿的阵痛刚过去,接过了肉粥,搅了两下慢慢吃了起来。
生孩子确实需要体力,虽然眼下并不饿,但也吃了一碗。
高远看她吃的香,也盛了一碗,捧着碗喝了起来。
刚吃过肉粥,田园园再次阵痛起来,这次比之前间隔的时间短了许多,疼痛感更强,几乎站不住了。
眉头拧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快,扶她回床上。”王稳婆见此,赶紧吩咐两个侍女将田园园扶回去。
田园园疼的正厉害,根本走不了几步,高瞻走过去从侍女手中接过她,想要拦腰抱起,可是试了两次都没把人抱起来。
“……是我太胖了!”田园园捂住肚子,又疼又无语看着他,还不忘给他找个台阶下。
高瞻松开手,脸色讪讪。高远头一次见到哥哥吃瘪,捂住嘴偷偷笑了两下,要不是场合不对,肯定会好好嘲笑兄长一番的。
成远望走了过来,一把把田园园抱了起来……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田园园,而是高瞻,高远捂住嘴,憋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田园园半趴在床上,像只大肉虫不断的蠕动着,额头布满了冷汗,密集的阵痛从腹部传来,她无力地呻吟着,怎么会那么疼啊?
王稳婆掀开田园园的裙子,手又探了进去,“嘶,怎么还不开指?照理你该开上一两指了!”
生孩子果然没有尊严,这个老婆子想扒她裤子就扒,想摸就摸……
田园园喘了了一口气,问她:“什么时候能生啊?”
王婆子看了她一眼:“等你能生的时候,那自然就能生了。”
嗷,这不是废话嘛!
“唔!”又是一阵阵痛,田园园紧紧攥住被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啊,唔……”
王稳婆一边给她揉腰,一边打气:“娘子千万忍住,不要大喊大叫,叫的太大声,你会没力气的!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女人都得来这一遭!”
有多少产妇因为忍不住痛,大喊大叫,用了太多力气,等到了生产时,生到一半就没力气了,不是一尸两命就是孩子活活憋死了!
田园园自然知道,可是阵痛太疼了,想要不大喊大叫真的好难。
她捂住脸,低声呻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以前看电视剧知道生孩子疼,怎么没人说过,不生孩子阵痛都要人命啊!
直到晚上,田园园都没有要生的迹象,只是不停的宫缩阵痛,腰间酸疼无比,疼她浑身像是水里
捞的。
王稳婆眼见她有临产迹象,却还是生下来,忙叫侍女们煎了催生汤。
高瞻心惊,这么快就下催生汤了?田园园刚生产,若是早早喝了,产程一长后面就没力气的。
王稳婆也觉得早,可眼下也顾不了许多。
晚上温度降低了,高瞻烧了炭盆给田园园取暖,随便做了些饭菜,让大家先垫垫肚子。
催生汤下肚,田园园又是一阵剧烈宫缩,她像是水里捞出来的,就着侍女的手喝了半碗水,焦渴的嗓子才缓解了些。
“娘子,你吃些东西,垫垫。”王稳婆又端来一碗肉粥。
田园园疼的根本吃下去,王稳婆又劝了两句,她才勉强吃了两口。
可阵痛再次来袭时,她又全吐了出去,“唔唔……”
田园园心里骂娘,生个孩子怎么会痛这么长时间啊!女人果然不是好做的!
侍女蹲在地上处理污秽,王稳婆则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淡然的说:“这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忍忍就过去了!”
去你妈妈的!田园园心里骂道,老娘正在生,你居然说风凉话!你还是不是女的啊!
王稳婆又道:“想当年我生孩子时,一盏茶就生了个大胖儿子,一点不受罪!生完儿子我就下地干活去了!哪像现在的年轻小媳妇,个个娇生惯养的!”
是是,你儿子刚落地就连夜开垦了三亩地!
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田园园疼的脸色煞白,白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她疼的要死,没心情听王稳婆说风凉话!
侍女收拾好污物,两人出去洗手。
高远与高瞻守在外面,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见侍女出来,连忙围了上来问里面的情况。
“娘子还没生呢,吃了些粥后,又吐了。”侍女说。
另一个侍女从刚才都很好奇,这两人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眼神在两人游移了一圈,最后落在高瞻身上。
看年岁确定是高瞻的无疑了,不是父亲也不会这般着急!
忽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高瞻与高远对视了一眼,高远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昨天才见面的孟季,身后跟着牵着马的宋百年,高远让开路,让二人进来。
“怎么样,园园生了吗?”孟季焦急问。
高远摇摇头:“没有呢。”
“人在哪?”
“在卧房里。”
孟季推开门就要进去,屋里的王稳婆还在絮叨,一抬头看到一个大男人往里钻,连忙起身拦住:“你是谁?咋往产房里来?”
“我是她夫君!”孟季推开她的手,走向床上痛苦低吟的田园园。
“园园……”
田园园已经听到他的声音,费力的睁开眼,委屈的看着他:“你怎么才来啊?”
孟季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汗湿的头发,眉头紧皱:“别怕,我在这里。”
王稳婆在一旁催促道:“说两句就走吧,男人进产房不吉利!”
田园园呼吸一窒,阵痛感再次来袭,她紧紧抓住孟季的手,深深一呼吸,咬牙切齿道:“我就生这一个了!再也不生了!”
“不生,以后绝对不生了……”孟季还想说什么却被王稳婆推出门,她道:“你添什么乱!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
田园园可真讨厌这句话,明明都是女人,好像她不疼上这糟就对不起别的女人似的。
现在门口有三个男人了,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脸上焦急的神情如出一辙。
两个侍女更加懵逼了,问题来了,这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
催产药一碗一碗的灌,直到下半夜,田园园的阵痛感也达到顶峰,她终于终于要开始生了。
感情前面就是铺垫,现在才是真刀实弹的开始了!
“娘子,你听着。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
田园园呻吟两声,浑身上下痛的简直像被活活劈开了,阵痛的时间太长,她觉得身体都快没力气了。
耳边呼啦啦的都是各种声音,她无力的转动头部,感觉汗水顺着脸颊淌着,侍女拿着湿布给她
擦汗。
王稳婆趴在棉被底下查看,伸手摸了两下,焦急地喊道:“用力!娘子,我摸到孩子的头了!”
闻言,田园园使出吃奶的劲,“嗯嗯……”这感觉好像在拉一坨巨大的大便,可它太巨大了无论怎么使劲都拉不出来。
“娘子,使劲啊!”
她也想使劲啊!可是生不出来啊!!!
门外,三个男人听着里面的动静那是坐立难安,脸色焦急,忽然高瞻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高远问道:“哥,你干嘛去?”
高瞻没说话,只是快步走了。
孟季走来走去,心里焦灼,“怎么那么久?怎么还不生?”
高远也傻傻的看着房门,他不知道怎么这么慢!
侍女端着一盆血水,从屋里走出来。,两人的脸瞬间白了两分。
孟季拦住侍女,“发生了什么?”
小红见他脸色阴沉,心里有些害怕,道:“娘子,娘子有些出血。”说完,她绕开男人飞快地去倒水。
孟季走到门边,屋里传来王稳婆的声音,以及田园园痛吟的声音。
“园园……”
这边,高瞻拿了几片人参送进了产房。
屋内,田园园觉得自己好累,浑身上下已经使不出力气,耳朵里传来一阵轰鸣声。
王稳婆看着她流出的血,心头一跳,这娘子恐怕是难产了,产程太长,她的眼神开始焕散起来,更别论使劲了。
“娘子!娘子!”王稳婆拍了拍她的脸,田园园睁开眼睛无力地看着她,气息微弱:“我……我没力气了……”
“老身知道你没力气了,想想孩子,你要是再生不下来,孩子就要憋死了。这是参片,你先含着!娘子,你得撑住,可不能昏过去!你要是昏过去,孩子是真不中用了!”
田园园张嘴含住参片,没多久感觉身体里生出些许力气,她紧握住自己的拳头,要趁着这股劲赶紧生!
使劲,快使劲,田园园你可以的!
“用力!用力!好,吐气!”
“啊啊啊……”
不知生了多久,孩子还是生不下来。田园园忍不住惨叫出声,太疼了,比肋骨断了还要疼!
“啊啊!疼啊!”怎么会那么疼!嘴里的参片瞬间被她咬个粉碎!
“娘子,可不能叫!快,继续灌催产汤!”
侍女又给她灌了一碗催产汤,随后嘴里又被塞了一片参片。
田园园紧紧咬着参片,将惨叫咽下肚子,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她失声地仰起脖子,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真是太他妈痛了!
侍女拿着布巾给她擦汗,她的脸上、脖子上粘着黑发,汗液不停地滴落,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
“啊啊啊!”孩子似乎卡住了,无论田园园怎么使劲,孩子就是不动。
她现在只觉得痛,无处不在的痛!
这是场生与死的博弈,生死攸关。生了,皆大欢喜。生不了,一尸两命!
王稳婆也急满头大汗,她的骨盆太窄,孩子的头正好卡在宫口,要是再晚些恐怕真不行了,她当机立断,吩咐两个侍女。
“你们两个把她架起来,让她站着生!”
侍女连鞋也没脱爬上床,一左一右的架起她。
“娘子,快使劲。孩子好像快不行了……使劲!娘子使劲!!!”
王稳婆的声音朦朦胧胧,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她说孩子不行了……田园园眼睛一热,泪水流了下来。
孩子啊,你千万不能有事!
“快出来了!娘子,孩子的头出来了!!快使劲!!”
田园园两条腿抖的像是筛糠,她咬紧牙关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孤注一掷!
神呀!保护她的孩子吧!
“啊啊啊啊啊!”
在一阵剧烈到极点的疼痛后,有什么从身体里挤了出来,她瞬间感觉猛然一轻,疲惫的闭上眼,身体往下慢慢滑去。
“生了,生了!”王稳婆接住孩子,疲惫不堪的脸也多了几分喜色。
侍女将她放下,田园园瘫软床上,无力地喘着粗气,她的眼神落在孩子的身上…孩子,孩子……
“孩子怎么不哭?”一旁帮忙的侍女惊讶地看着孩子。
第216章 血崩
“叫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王稳婆手上都是血,也不顾上脏不脏,一把倒拽起孩子的腿,狠狠地在她脚心打了两下。
下一刻,孩子发出了生命之音:“哇啊啊啊……”
“哭了,哭了!”侍女相拥而泣。
看着孩子哭了,王稳婆脸上也带了笑,“拿包被来。”
两人手忙脚乱的去拿包被。
孩子微弱的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孟季两眼布满了红血丝,他抿着干裂的唇,紧紧盯着房门,生怕错过了什么,脚下的地砖都快磨明了!
半盏茶后,侍女怀抱着襁褓走了出来,一脸喜色地向众人道喜:“娘子生了,母女平安!”
孟季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也没看孩子一眼,径直向产房走去。
高远快步迎了上去,惊讶不已:“女孩吗?园园姐生了女孩?”侍女扒开襁褓,露出里面红彤彤的小脸,“是个女孩。”
“红红的。”高远看了一眼,就往产房里走,他也想看看园园姐怎么样了,高瞻从侍女怀里接过孩子,紧随其后。
屋内,田园园脱力躺在床上,王稳婆正在清洗手上的血污,正和侍女交待坐月子的一些忌讳。
忽然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的而入。
王稳婆吓了一跳,一看又是他,喝道:“怎么又是你?不能等会儿进来吗?娘子还没收拾好!”
孟季一听,立刻关上门,将后面的高瞻和高远关在了门外,关切地看向床上的人:“园园,你怎么样了?”
田园园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每个人的说话声音好像包裹了一层膜,听不真切。
寒冷从身体深处慢慢涌了出来,再到达四肢百骸,好像置身冰窖里,真冷啊……
她嘴唇蠕动着,想要告诉孟季她很冷,可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不知怎地,眼前的所有的一切慢慢变成了灰色,声音和触觉,像是潮水一样逐渐离她而去,轻飘飘,软绵绵,让她想睡觉。
这感觉好像在玩游戏时,游戏人物濒临死亡的失真感……
啊,好累,田园园的眼皮又涩又重,她生完孩子了,终于能睡了……
孟季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她眼皮动了两下,慢慢阖上。
他心疼地说:“睡吧,辛苦了!”
王稳婆看着孟季,下拉的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在她工作生涯里经手接生的孩子不计其数,自然见过许多无可奈何的惨事,女人只要一上了产床,她便不是人而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产妇的命相对于新生命来说,变的无足轻重。
像这个男人如此关心生产的娘子,不是没有,而是很少。
她也是女人,见此也替娘子开心,女人这辈子能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真是值了!
王稳婆洗干净手,轻咳了两声,对侍女吩咐道:“你端盆干净的热水,一会儿给娘子清理一下下身。”她又吩咐孟季,“你是她夫君,那给她找些干净的棉被来,让她好好坐月子。”
旁边的侍女端着盆出去了,孟季从衣橱里拿出新的被子准备给她换掉脏被子,然而在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时,被褥上大片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王稳婆也看到田园园身下异常的出血,脑子里哄地一下,失声尖叫:“快来人!!娘子,娘子血崩了……”
离中秋还有两天,田园园产下一个瘦小的女婴,然而产后血崩无力回天,遂血崩而亡。
她的故事也戛然而止,即使是女主角也逃脱不了死神的镰刀。
第217章 绝境
那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虚无,田园园独自一人走了许久,没有来路,没有归途,天上天下唯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尽头发出阵阵白光,她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穿过白光,她来到一个医院里,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看到一个病床。
心有所感,她走了过去。
在狭小的病床上,她看到前世的自己,不是田大花而是前世的田园园,身上还穿着睡衣,孤零零的躺在一张病床上,脸色苍白如同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忽然,周围多了许多来往匆匆的医护人员走过,然而对她和病床上的她,视而不见。
她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们从自己身体里穿过,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难道她回到前世了?还是在异界死后穿越回来的一缕魂魄?
田园园疑惑地走到自己病床前。
前世的她躺在病床上,耳朵和眼睛底下都有鲜血干涸的痕迹,鼻子里也有干的血痂,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她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手指与脸颊重叠,果然穿了过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幽幽地长叹一声。
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田园园看过去,有一男一女向她的病床走了过来,是她前世的父母。
她的妈妈说:“这难道不算工伤吗?”
她爸爸说:“只能找律师打官司!”
“找律师不花钱啊?”
“花的也是小钱,等他们公司赔了钱,这算个啥!”
“最好赶紧死了,这就剩了一口气,吊着还花钱!”
“是呀,等她死了。咱儿子也有房子结婚了!”
“医生还想让咱抢救,说是年轻太可惜!哼,可惜啥,不过一个赔钱货而已!”
听到这儿,田园园想笑,她已经辞职一个来月了,谁也不用为她的死亡负责,是讹不到钱的!
这对父母就是吸血鬼,紧紧扒在她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然后,她不想被他们无止境地吸血了,所以辞去工作,准备把房子卖了,永远离开这里,隐姓埋名,躲的他们远远的。
然而死之前,她连续不吃不喝不睡,打了三个通宵的游戏,想来这就是她真正的死因。
死了正好,再也不用看到他们了。
田园园靠着自己的尸体,听他们讨论着怎么用自己的尸体讹诈她的前公司和医院,两人脸上全是贪婪之色,任由她凄惨的躺在那里,连被子也不曾盖一下。
想来没多久,她就死了。然后魂魄穿越到了那个世界!
在她的前半生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她想离开了。
心之所动,黑暗再次弥漫开来。
这一次,她走了更久,久到累的腿都抬不起来,就想这么躺下去,一睡不起时。
一条河流在眼前徐徐展开,河水散发着莹莹璘光,玉楼坐在一叶扁舟上,顺流而下,蜿蜒的黑发落在河水里,像是茂密的水草。
两人隔着一条发光的河流,他在河中,她在此岸。
玉楼哀伤的望着她,田园园问他: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摇摇头,只是哀伤的看着她。
田园园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来催我为你报仇的?
玉楼依然摇摇头,张开空无一物的嘴,眼神哀伤而痛苦。
田园园心里一痛,玉楼向她伸出手。
她抓住他的手跳上小舟,玉楼又伸出手,一根船桨出现在他手上,随后他带着田园园逆流而上。
就是逆流而上。
他划得很艰难,田园园感受到他的绝望与悲痛,不由地长长叹息一声。
玉楼,就这样吧!我好累……
田园园躺在小舟里,眼睛慢慢闭上,好想好想睡上一觉。
然而下一秒,小船快速的向前划了起来。
田园园疲惫的睁开眼,在船尾有两个女人,她们淌在河里拼命地推着小船,逆流而上。
柳如烟?田园园疑惑地盯着她们。
柳如烟嫣然一笑:我找到我姐姐了。
姐姐?
田园园看到她身边有个美貌女子,神色五官与她有五六分像,想来就是她寻找许久的姐姐。
她的姐姐面无表情地盯着田园园,忽然出声问道:你的孩儿呢!?
“当!”一声,大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田园园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京城的法华寺里,晨钟暮鼓,日升月恒,耳边传来一声声清朗的佛号!
她转头望去,沈宛静提着一个包袱,笑靥如花:表嫂,这是我给你孩儿做的衣裳……
俄而,风吹起满地的落英,她站在漫天的落花中,又看到了樱花树上空空如也的鸟巢。
园园!
孟季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她寻声望去……
天上月如银盘,茅草屋前插着两根红烛,红色的烛泪落在地上,像是两滴血泪。
孟季笑的温柔,眼神里盛满熠熠星光。
他说:田园园,你可愿意嫁与我为妻……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八宝楼雅间,长宁端着茶碗,素手芊芊,面前摆了几碟小食。
她的侍女将窗户打开,冷风带着湿冷的空气窜入房内,吹拂着屋内人的青丝。
长宁放下茶碗,顺了顺耳边的长发,红宝石耳坠垂在洁白的脖颈间。
“兰儿,我头发可乱了?”
兰儿微微一笑,“我的县主,您的头发一丝都没乱。”
长宁点点头,又问:“我的口脂可淡了?”
“我的县主,您的口脂一点都没淡呢,又红润又美丽,等侯爷来了保准拜倒您得石榴裙下。”
长宁捂住唇,美丽的脸上飞了两朵云霞。今日下午表哥找到她,说是孟星惟在八宝楼等她。
于是,她盛装打扮一番便带着侍女来了。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她心悦镇远候多年。
她已向圣上表明心迹,皇帝也答应将会两人赐婚。
今日孟星惟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门被人推开,朝思暮想的人慢慢走了进来,他头上束着青玉玉冠,长眉星目,面如冠玉,唇如涂脂,身穿湖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青玉腰带,更显得长身玉立,清俊无双。
“孟侯爷,许久不见。”
长宁县主落落大方施了一礼,她五官明艳大气,今日穿了一身火红色的宫衣,更称的肌肤白皙似雪。
一个俊美无铸,一个明媚美丽,简直就是传说的金童玉女!
孟星惟在她对面落座,侍女兰儿为两人斟了茶水。
“今日,有要事相商,还请县主让你的侍女退下。”
长宁对兰儿颌首:“退下吧。”
“是。”兰儿行了礼退下。
出去后,她将门掩上,便看到侯爷的侍卫倚着门框也在外面等着。
孟星惟开门见山:“今日邀请县主一聚,是想让县主知道,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也答应过她,此生非她不娶,故而不能同你成亲。望县主海涵!”
长宁脸上的笑还未落下,听了孟星惟的话,心已是凉了半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孟星惟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不愿意欺骗你,亦不愿意看到你所托非人!”
“你可知……你可知我心悦你!”长宁眼里逸出些泪,“为什么不等你我成亲以后,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些许期待?你可知,我等你等了许久。”
“县主,我不想欺骗于你,更不愿意耽误你大好年华!你是个好姑娘,但我非是你的良人!”
长宁眼中闪过怀念,嫣然一笑:“那年在定国宫宴上,你穿着盔甲坐在表哥身边,俊美无双,像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当时我的目光再也移不开,那时候我就在心底对自己说,长宁啊,你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儿,而世间最好的男儿就是你。孟星惟,我心悦你,我此生的梦想就是嫁给你为妻!”
她擦掉眼角的泪,真诚地望着自己心爱的男子。
“若是你有心上人,那请你给我个机会,我会让你知道,我的爱不比她少!我也可以容许她进门与我平起平坐!”
长宁曾对她母亲说过,她将来的丈夫唯有她一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左拥右抱,可为了孟星惟,长宁心甘情愿与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孟星惟,我对你的心可昭日月!”
然而面对长宁县主委曲求全的示爱,孟星惟不为所动,甚至颇为苦恼。
若是换作其他男人,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了,一个身份高贵的美丽女子对你痴心一片,谁又能忍心拒绝呢!
可惜人生无常,终是错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孟星惟眼神清明,嘴里的话却那么的冷漠:“抱歉县主,感情的事情亦不能强人所难!我对你无意,亦不愿意娶你为妻!”
长宁县主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声音透出几分哀怨:“那女子是谁?我可曾见过?”
“无可奉告,还请县主成全!”
“你真当如此绝情?”长宁眼含热泪,她到底哪里不堪让他求着退亲!
“此事圣旨还未下达,你我亦有转圜之地!”
孟星惟无法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跳去他家的火坑,亦不想白白虚耗一个姑娘的一生。
“你当真不愿意?”长宁眼角微红,满目的绝望。
孟星惟目光幽深,“县主如此人才,世间少有,孟某配不上你!”
第218章 苏醒
“呵呵,你说配不上我?恐怕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长宁从衣袖拿出手绢,擦掉眼角的泪。她是周氏的后代,流着大周王氏的血脉,天之骄女,想要什么没有!
再抬起头,她冷笑连连,“既然你不愿意娶我,那这门亲事我更不会退!”
孟星惟眉头紧皱,似乎起了反面作用,“县主,这是要两败俱伤吗?”
长宁县主冷冷看着他,美目内怒火中烧:“是,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孟星惟这个亲,你不成也得成,成也得成!”
既然你们郎有情也好,妾有意也罢,我便拆散一对是一对!
眼见长宁县主一副铁了心不退婚的模样,孟星惟只好换了句说辞。
“既然如此,我便同你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难不成刚才你所说的心上人是假的?是在骗我?”长宁县主惊讶地看着他,莫不是有了转机,连连追问:“还是你在考验我对你是否是真心?”
她期待的看着他,只要他愿意,便立刻既往不咎!
“不是!另有其事!”孟星惟摇摇头,迟疑地看着她。
长宁觉得有所期待的自己就是傻瓜,颓然的坐回椅子里,苦涩一笑:“孟星惟,你为了让我退婚还有什么花招?”
“并非是花招,而是不能为人道也的实情。不瞒县主,我……我不能人道。”
长宁县主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她今年才刚满十六,还是个小姑娘,男女之间那点事情,更是一知半解,冷不丁地听孟星惟说不能人道,压根不明白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我没有能力与你圆房。”
县主这下听明白了,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狠狠地给了孟星惟一耳光。
“你龌龊!为了不与我成婚,竟然连这个借口都用上了!无耻!”
孟星惟苦笑道:“县主,世间没有哪个男子会以此事当做退婚的理由!我之所以告诉县主,只因为我不想蹉跎了县主大好年华……还请县主为孟某保密!”
长宁县主掩面离开,后来婚事不了了之。
孟星惟不能人道的事情,长宁县主也不曾向第二人说起。
翌年十月,长宁县主大婚,孟星惟还送去一份厚礼,世人只道两人有缘无分,惋惜不已。
今夜八月十六,月如银盘,皎洁明亮,夜幕上几朵薄雾掩着几点星光。
孟季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卧室。他将浸湿的布巾拧成半干,轻轻擦拭着田园园的脸颊和手。
她躺在床上,皮肤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当日她血崩之后,高瞻立刻她扎针止血,又事先提前准备了许多止血汤剂,这才从地府里拉回了田园园,虽说此时血已经止住,但人还在昏迷中。
王稳婆给他们找了一个奶妈,白日里会过来喂四次奶,在晚上临走前再挤些奶。高远温在锅里,等着孩子晚上饿了吃,现在晚上睡觉都是高瞻搂着睡的。
孟季不吃不喝不睡,呆在田园园身边整整两天,直到她脱离危险后,又开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现在他白天回军营处理公务,晚上再骑马回来照顾田园园,不过短短两天,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昨日是一年一度,象征着团员的中秋,因着田园园还在昏迷中,大家也没心情过节。
孟季给她清理完手脸,高瞻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你不抱抱她吗?”
孩子很小,只有一个成男手掌大小,不知是不是胎里带的不足缘故,小的像只猫,哭起来也是极其微弱。
孟季接过高瞻怀里的女儿,明明那么幼小轻盈,可却感觉有千斤重,两只手险些抱不住,僵硬的呆在原地。
孩子的额头和头顶有层厚厚的胎痂,小脸皱巴巴的像是一个小老婆儿,许是饿了,小嘴吧嗒吧嗒的允着。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这个孩子与他血脉相连,是田园园拼尽全力才生下来的孩子。
“她可能饿了,我去给喂奶。”高瞻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临走前迟疑看着他,“你给她取名字了吗?”
孟季摇摇头,“等园园醒了,名字由她来取。”
这个孩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名字便由她来定吧!
此时,高远端着奶碗走了过来,“囡囡该饿了,我把奶端了过来。”
奶碗里的银勺是高瞻特地到城南行商那里买的,小巧玲珑,非常适合喂孩子吃东西。
高瞻抱着孩子,高远捏着银勺,一勺一勺的喂,兄弟俩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孩子身上,没看到孟季若有若思的目光。
“囡囡啊,多吃些,多吃才能长大。”高远一边喂着奶,嘴里还不停说着话,“我是哥哥呦。”
高瞻拿着手帕擦她嘴里的奶,听到高远自称哥哥,笑道:“你哪能是哥哥啊!按辈分也得是叔叔!”
“对哦,她和大壮是兄妹,自然也是我的侄女!”
“哇啊啊啊……”孩子忽然闭着眼里干嚎了两声。
孟季走了过来,摸了摸不停哭闹的孩子,她的肌肤柔嫩像是豆腐,小小的一只,是那么脆弱。
“她怎么哭起来了啊?”
高瞻温和一笑,“孩子哭了,不外乎是饿了和尿了。她刚吃完,想必是尿了!你先忙,我去换尿布!”
……真奶爸孟季完全应付不来。
“呃,有什么能帮忙吗?那两个女使呢?”
孟季也想为孩子做些事情,现在孩子的一切都是高瞻在处理,让他有种置身事外的错觉,而且明明他才是孩子爹。
高瞻轻轻摇摇头,淡然而笑:“没什么事情。你就放心吧,在带孩子方面,我比你强些。她们二人今日有事回去了!”说完,抱着孩子离开了。
现在他和孩子住在他们的院子,田园园与孟季住在自己家。
高远探过头,“孟将军,你要是真想帮忙,你把你闺女的尿布洗了吧!我们都放在水井边上的木盆里了。”
其实,他哥哥是让高远洗的,放着现成的劳动力不用,他又不傻,不是想帮忙吗?那就洗自己闺女的尿布吧!
孟季将袖子挽起来,蹲到水井前,任劳任怨地清洗闺女用过的尿布。
若是让他的部下看到,不得笑死啊!堂堂一方大将竟然洗尿布……
孟季洗完尿布后,他将尿布搭在了海棠树上,尿布都是高瞻临时撕的,有大有小,什么颜色都有,花花绿绿像是海棠树开的花。
离他最近的尿布折在一起了,他抬手将它们展开、铺平,随后将门掩上回屋休息。
高瞻给孩子换完尿布,也搂着孩子睡了。孩子还小,一天大多时候都在睡觉,除了饿了拉了才会哭上几两声,很是省事好养。
半夜,田园园迷迷糊糊从昏迷里苏醒过来,当时孟季已经睡熟,明亮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透了出来。
她身上没力气,挣扎了许久也没爬起来,倒是弄了一身满满的热汗,好在屋里还算明亮,可以看到屋里只有她和孟季两个大人。
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身影,田园园心里便有了不好预感。难道孩子没生下来?还是生下来不行了?她记得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可当时她失血过多,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了层水,失真的厉害,无法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孟,季,孟季。”
田园园试着呼唤孟季,却没想到她哑的很是厉害,根本发不出半丝声音来,无声叫了两声,便实在没力气,躺在床上喘息。
身上也难受,尤其是身下,不时传来阵阵的隐痛,实在磨人。
就在这时,孟季猛地睁开眼,两只眼睛熬的通红,布满了红血丝,他这几日都没睡上囫囵觉,休息不够。
他心有所感,转头看向田园园,便对上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田园园弯了弯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孟季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搓了一把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呼,是我…”田园园努力发出一丝声音,她的嗓子似乎在生孩子时候叫的太多了以至于很嘶哑。
孟季猛地伸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激动地说:“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是如此漫长,是他此生过的最慢的三天。
田园园面色如纸,脆弱而无力的躺在床上,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消失。
“你辛苦了!”他捂住田园园的手,声音暗哑起来。
田园园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也只能微微动两下,便觉得脱力了,只好无声地笑了笑,嘴唇干裂,微微一动沁出些血珠。
孟季给她倒了杯温水,用勺舀着喂她,“饿吗?我去煮些粥给你吃。”
田园园摇摇头,她不饿就是觉得累。ζΘν荳看書
“等你好了,便能摸我了。”孟季整理着她的头发,温声道:“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她侧头看了他身边,确定孩子不在,疑惑地看着他,“呼,孩,子……”
“孩子很好,是个漂亮的女儿。”孟季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温声笑道:“孩子在高瞻那里,我去抱过来同你瞧瞧!”
天色已晚,想必孩子和高瞻都睡下了,田园园吃力的摇摇头。
“也好,等明日孩子醒了,我再抱过来。孩子很漂亮也很健康……”
孟季单手撑着头,侧躺在田园园身边,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高瞻说她这今日就会醒过来,一开始他还有所怀疑,没想到真被他说准了,果真不是庸医。
田园园眼皮很是沉重,没支撑多久,又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她醒了,孟季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天还未亮,半宿未睡的孟季回营去了。
田园园是下午醒来的。
当时高远把睡着的孩子放在她身边,屋里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田园园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撑不起来身子,便微微侧着身体去看襁褓里的孩子。
孩子整体瘦瘦小小的,小脸还没有她的巴掌大,眼皮肿肿的,两只眼睛像是两条缝……孟季不是说孩子很漂亮吗?这跟个猴似的,哪里漂亮了!这是当爹的滤镜吗?算了,长的再丑也是她亲生不是!
田园园啊,刚出生的孩子有几个漂亮的?不都是养着养着张开了才好看的嘛!你个傻娘!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来自亲生母亲的嫌弃,小女婴小嘴一瘪,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田园园瞬间手足无措起来,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闭上眼睛继续装昏。
高远手里还拿着几块尿布,听到孩子的哭声推门进来,田园园还未醒来,女婴在旁边哭的厉害。
“囡囡呦,别哭了。叔叔抱!”高远嘴里哄着抱起了女婴,“是不是饿了,叔叔带你去找奶妈。”
孩子哭泣的声音渐渐远去,田园园眼里突然落下泪,这泪流的突然,流的猝不及防,她知道自己没奶。可无法给自己孩子哺乳,心里又觉得很是委屈,哪个母亲不想亲自哺乳?
哭着,哭着,不知不觉间,她又昏睡过去。
下午,孟季回来后才把她叫醒了,高远这才知道田园园已经醒了,连忙让小翠和小红烧水做饭。
小翠和小红是木水生府上的侍女,这几日一直留在田园园这里帮忙。
这三天,田园园除了喝些药汤,滴米未进,此时也觉得肚子有些饥饿。
没多久,孟季端着粥过来喂饭。
他将田园园半扶半抱起来,让她倚在自己怀里,把勺子里的粥一点一点地吹凉,送到她嘴里。
“高瞻交待了,让你先吃些清淡的食物,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我便去买。”
清粥寡淡无味,却滋润着她干涸的脾胃,田园园嗓子不舒服,吃的很慢。
这时,高远抱着吃饱的孩子走了进来,“园园姐,你没事了吧!你昏迷了好几天,我都要担心死了!你快看看你的孩子,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哦。”
自带滤镜的傻爸爸二号来了!
闻言,孟季脸上露出一副”你小子,还算有眼光”的欣慰表情来。
“我哥说了,你刚才从鬼门关回来,可千万千万要好好休息。囡囡,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的她!”高远信誓旦旦的说。
现在他的工作就是照顾囡囡,不用上店干活可真好。
高瞻发现自家弟弟,只要不上店干活,做什么都是干劲满满的!也正是发现这一点,他把孩子交给了高远照顾。
事实也证明了,只要不干正事,高远干什么都行!
第219章 收尾
孩子张着小嘴睡的正香,高远没事就在她粉嫩的小脸亲上一口,香香软软的怎么都亲不够。
看着他左一口,右一口的,孟季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临界点,正好田园园也吃完了饭,他立刻把碗一放,伸手把孩子从高远手里抱了回来。
高远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他:“我正抱着呢,你干什么?”
孟季把孩子轻轻放在田园园身边,眼神温柔地看着襁褓里的女儿,“孩子都睡了,你应该让她好好睡觉才是。”
“只有我抱着,她才睡的香!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懂什么!”
“……”第一次被人说什么都不懂得孟季,心情复杂又生气,“可孩子是我生的,我是她爹!”
“你生的?怎么可能是你生的!”高远嫌弃地看着他,据理力争:“明明是园园姐九死一生生下来的!你都没有产道哪里生的出来?!”
“你!”孟季被堵的哑口无言,还有产道这种字眼,你怎能说的理直气壮!
“我什么我?我哥说了,世上只有女人能生孩子,男人是生不了的!”
孟季气结,哪里来的二百五!不是他生的,是他的种吧!
“还有,园园姐的命是我哥哥救下来的!孩子这两日都是我照顾的!你白天忙着不见人影,晚上才回来一趟,像什么话!孩子都是我管的,我看以后孩子跟我,管我叫爹才对!”高远对孟季可是有一千个不满,哪有当爹的不管孩子的!
这话可不对,孟季根本抢不过你和你哥!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谁也不肯撒手,他个正牌爹都捞不到抱,还说人家不管孩子。
孟季无语,真是冤枉死他了!
此时孟季被他说的无言以对,田园园和孩子的确仰仗着高氏兄弟的照顾,如果只有他,确实分身乏术。
对于这一点,他是心存感激!但有一说一,他还是女婴的爹!
高远见他不说话,得意笑了起来。以前他挺怕孟季的,不过后来发现这男人比看起来好说话多了,所以才敢跟他对着干。
田园园听着高远数落孟季,有心想要辩解一二,可是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他。
“来吧,我的小宝贝。叔叔抱抱!”
高远弯腰准备去抱熟睡的女婴,谁知还是被孟季拦下了,疑惑地看着他:“干嘛拦我?”
孟季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女儿睡了。”
虽然他没养过孩子,但是也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是经不起折腾的,多睡才能长大。
“……”高远在他冰冷地眼神里,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呜呜,果然还是很可怕。
刚才那点奶凶奶凶的气势,瞬间跑了个没影。
他委屈地看了一眼田园园,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小女婴,大有一副等着孩子醒的架势。
田园园无奈地看着两人的暗潮汹涌,现在的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话说,你们张嘴闭嘴都是孩子,是不是忽略了生孩子的人啦!
田园园看着襁褓里的女娃,“真,真丑……”皱巴巴的像只红皮猴子,有感而发。
“丑?你说囡囡丑?”高远拔高了声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会有当娘觉得自己孩子丑?!哪里丑了?你看她的长长的眼角,高高的鼻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肿眼泡,塌鼻子,高远你是用鼻孔看的孩子吗?睁着眼说瞎话,这样好吗?!
田园园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大白眼!
而旁边的孟季也是目露不满,“这是我们的女儿,你怎能如此伤她的心!”
“………”对不起我错了!田园园是捅了傻爹马蜂窝,两人全然不顾田园园的身体状况,你一言我一语地让她充分了解了,她眼睛有问题!她的审美有问题!
就在被俩傻爹荼毒的时候,高瞻终于回来了,他一进门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婴身上,眉眼立刻含了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兰心,干爹回来了。”
兰心?兰心是谁?田园园愣住了,孟季也愣住了,高远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哥,你不是说等着园园姐取名字吗?你怎么自己取了?既然你给她取了名字,我也要!她叫莲莲!高莲莲!”
所以,高远把她的姓氏都给改了?!
孟季特别生气,一把抓住高远的衣领,眼神喷出火来:“高莲莲?嗯?你怕不是不知道她姓孟吧!”
这可是原则问题,他必须宣示自己的主权问题!
高远立刻举手投降,改口道:“孟莲莲!她叫孟莲莲!”
高瞻对两人的不满视而不见,看见孩子睡了,转而看向田园园:“你醒了,觉得身体如何?”
田园园点点头,高瞻伸手为她把脉,良久才温声笑道:“没什么大碍了,你好生养着。至于,咳咳,母乳不足,多于你气血两虚有关,乳来自于血,你血气不足,自然无乳。眼下兰心有奶娘喂养,奶娘是王稳婆找的,身家清白,你便放心吧!”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说来,确实也该为孩子取个名字了。
“莲莲,哥她叫莲莲!”高远抗议。
孟季也不满地说道:“我是孩子爹,请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如月极好!”
田园园无语地看着他:不是说等我取名字吗?怎么为了争这口气,连我的意见都不重要啦?!
高瞻对这两人的抗议视而不见,眉头紧皱,看着两人:“园园刚刚苏醒,不宜劳累!你们赶紧出去,别妨碍她休息!”
眼神嫌恶地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哪有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高远撇了撇嘴,一步三回头的走啦,他哥回来啦,莲莲归他哥了。
当初两人说好了,一个白天带,一个晚上带,可他哥每天都提前回家,真是有心眼!
孟季没有出去,留在屋里陪着田园园。
高瞻见孩子睡了,也没有打扰,带上门走了。临走前对孟季说道:“兰心醒了,记得叫我!”
孟季颌首算是答应,比起高远,高瞻还是可靠些,除了取的名字实在俗不可耐!
刚出了门,就看到了奶娘迎面走来。
喂养女婴的奶娘姓王,是王稳婆本家妹妹,她每天需要来五趟过来喂奶,晚上临走前也要挤上些。
她自己就有个三个月大的儿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喂养了两日觉得有些吃力,便有心辞了这个工作,她来了两日也知道高远不当家的,便特地等着高瞻回来。
她为难地看着高瞻:“高大夫,我家还有个小子正能吃,我一人喂养两个孩子实在有些吃力,而且我婆婆也不愿意走过来奶孩子,一直没给我好脸色。”
“即是如此,也不好挽留你,我将这三日的工钱与你结了。”
“多谢,高大夫。”
高瞻给她算了工钱,临走前还拿了几贴补气血的滋补品。
王奶娘过意不去,又留了些女婴晚上喝的奶,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喂奶的走了,三个男人犯了愁。
高远埋怨他哥,“你就不能等找到新奶娘,再放她走吗?眼下去哪里找新奶娘啊?莲莲不能饿的!”
高瞻自然有自己的顾虑,“她去意已决,留下也是徒生事端!我去写些告示,看城内有没有合适的奶娘。”
孟季则道:“我素闻波托人食牛奶长大,明日我去趟黑夏,看能否买头乳牛回来。”
“我也曾听说过此事,波托人常食牛乳,身材比汉人高大许多。不过听闻波托人爱牛如命,不一定会愿意卖给我们。”
孟季道:“尽人事听天命,不试试如何知道!”
高瞻温声道:“那就兵分两路,孟将军到黑夏买乳牛,我则写告示广而告之,重金求乳母。”
孟季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这还是田园园给他的私房钱,常年在军营里用的不多。
“这几日劳高大夫操心,这些银子是在下一点心意。”
高瞻还未开口拒绝,高远推开他的手,笑道:“我们有银子,才不要你的。再说给园园姐和莲莲花钱,我们愿意!”
高瞻温和一笑:“孟将军,我可是兰心干爹,你无需客气!”
莲莲、兰心,从某方面来说,你们兄弟俩确实是一家人,谁也不听他的抗议!明明孩子叫如月,这两人还是莲莲和兰心的叫!
“虽是如此,我是园园的夫君,也是如月的父亲,这是我应当做的,还请高大夫收下!”
高瞻见推辞不得,只好收下了银子,心里打算等孩子满月时,送上份大礼才是!
留在屋里的田园园,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极慢极慢的转了个身,将脸面对着女婴。
“……芃,芃。”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希望她的女儿,像是春风又生的野麦,繁盛而兴荣。
什么莲莲、兰心、如月,她是她娘,她说了算!
所以,你们四个有什么区别?
此时京城,上空乌云密布!
宋百连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书信,下一瞬,将手里的密函撕了个粉碎!随后一把将桌子物事狠狠地扫到地下,墨汁撒了一地,洗笔筒也摔了粉碎,一地狼藉!
小山的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美梦破碎滋味是不是很快乐?
“为什么?不是说所有的入阵之人全部到达阵眼了吗?”宋连云绝望的捂住头,“为什么?不是说这次肯定会成功吗?”
小山言不由衷的劝道:“侯爷,还有明年,还有下个三十年!”
宋连云抬头看他,眼神疯狂而癫狂:“明年,三十年?我等不到了!小山,你知道吗?骨针不够,我把我孩子都供献出去了?!你现在说三十年?三十年后我已经六十多岁,这天下与我还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这次能成功!我要当皇帝,不是你,不是他们,而是我,宋连云!!”
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小山冷冷看着他,疑惑地问道:“我记得骨针不是只能用……”
“不是,只要与主阵人有血缘关系都可以做成骨针!”宋连云脸上的流露出奇异的神色,疯狂而兴奋,“她是我姑母……她为自己的死亡而骄傲!可是她儿子……”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小山:“居然敢坏我的好事!”
小山冷冷一笑:“不止他坏你的好事!你知道你雇佣的噩梦,明知道完不成任务也欺骗了你!六先生的人票和六先生都消失了,还有十二先生和他的人票!呵呵,对了,南庸州也完了,我也要走了,你就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你?小山,你说什么?南庸州怎么回事?”宋连云惊讶地看着他,“南庸州的殳族,殳族是不能有事!”
“侯爷,你还不知道吗?六先生的人票,对了,叫田园园,一品国夫人!她逃走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了周廷祎,九龙覆国阵的秘密已经人尽皆知,我们殳族的野心,保守了一百五十年的秘密,全完了。”
“全完了?”宋连云还没意识到小山嘴里的全完了是什么,只是无意识的重复他的话。“怎么会全完了,明明没人知道,没人会知道殳族的秘密!”
“有啊!有很多人都知道殳族的秘密!”
小山冷冷看着他,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可是本家这群利欲熏心的人还在固步自封,妄想改朝换代!他们一边利用着分家,一边又称呼他们为杂种,就是这群杂种们,不甘心成为他们的垫脚石,纷纷投诚背叛了他们!
“你什么意思?”宋连云这才意识到,小山与平时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同,“你要造反吗?”
“呵呵,造反?杂种们早就造反了!南庸州为什么会失守,那是因为你所说的杂种们,亲自打开门迎接了羽林卫!”小山微微一笑,笑的很嘲讽:“侯爷,我想羽林卫会很快就过来了……”
“清休呢?清休也是你们杀?”
从田园园被劫持后,他就消失了!一开始宋连云还以为他回南庸州了,可是手下人并没有在南庸州发现他的踪迹。
小山摇摇头,“我们也没发现他,他是个老狐狸,想必早就发觉会失败,所以一开始就藏了起来!你问他干什么?”
第220章 梦醒
宋连云忽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不是想知道噩梦为什么会听我们的差遣吗?我告诉你吧,因为有个巨大的宝藏!我答应他,等我登基的那天会将宝藏送给他!哈哈,现在你也可以拿这个秘密跟周廷祎交换,换来几日苟延残喘!哈哈哈哈……”
“什么宝藏?他是噩梦的首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杂种就是杂种!你们可知道背叛了什么吗?是我们殳族的天下,是殳族千秋万代的富贵荣华……”
宋连云疯狂的大笑着,眼神里充满绝望。完了,全完了!
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平日老爷从不让他们进后院,可是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什么。
一进院门就大喊:“侯爷,侯爷!京畿司的人闯了进来……”
听到管家的声音后,宋连云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大势已去!百年大计,毁于一旦!
同一时刻,皇宫披香殿。
宋澄雨看着桌子上的鸩酒,柔美的脸上冰冷无比。
站在一旁的黄公公笑着说:“宋妃,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上路吧!”
“黄公公,我兄长大人还活着吗?”宋澄雨端起酒杯,眼神黯淡的看着他。
“活与不活,您一会儿到地下就知道了。咱家现在可说不好!”
“我的兄长在外人面前很疼爱我,其实呢,他爱的是自己,为了前途把我送给你们的皇帝,他那么老,老的可以当我爷爷了……”
她将杯中的鸩酒一饮而尽,笑的凄凉无比。
她才十六岁,本来有着美好的人生,也曾少女怀春,心中有爱慕之人。
可是,她的兄长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将她送给了一个老男人。
紫红色的血从唇角流了下来,宋澄雨抬头望着窗外枯黄的树叶,秋风乍起,落叶纷纷。
如果有来生,她愿意做一个普通人,有个普通的兄长,嫁一个心爱的人,平平凡凡度过一生。
亲眼看到宋澄雨咽下最后一口气,黄公公叹了一口气,“来人,抬走。”
他则去勤政殿去回话。
武帝二年,宋妃暴毙身亡,享年十六。
“……南庸州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完毕,驻守的羽林军不日回京。”周廷祎将手中的密函交给了黄公公,“父皇,这是九龙覆国镇的来因去脉,由国夫人呈报此事!正是因为她的密信,儿臣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此事!”
信是从肃州来的,孟季经由驿站寄过来的,走了两日到达衢州后,由官府驯养的信鸽直接送到了秦王府,前后花了约有五日!
若不是信鸽,至少需要花上一倍以上的时间!
皇帝翻了两下,道:“九龙覆国镇,呵。殳族好大的胆子!还妄想颠覆朝纲!这些乱臣贼子,既然全部抓住了,就都杀了吧!”
“回父皇,殳族分为主支和分家。分家人投诚也提供了不少有利的帮助,孩儿想对他们网开一面,毕竟也是我大周子民!”
“此事朕已经交给你了,你全权负责。”
“是,父皇。还有一事,宋连云已经抓住了,但是他的部下王回山称,有一个叫清休的老道知道关于宝藏的秘密!”
“宝藏?九龙覆国镇不是他们所隐藏的宝藏吗?”
皇帝陛下不解地看着儿子,这群阴沟里的虫子没完没了了!
“不是,九龙阵是他们想要改朝换代的手段,而这个宝藏则是噩梦想要的东西。也正是这个宝藏,噩梦才会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
“喔,那这个噩梦想要的宝藏是什么?”
能让噩梦趋之若鹜,看来这个宝藏比想象的更加巨大,价值更高。既然如此,那就拿来吧!
“回父皇,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宋连云儿臣暂时没有杀,收押天牢了。看能否撬出些秘密!”
“很好,传令下去,全国通缉清休!务必找到他!”
“是!父皇,还有一事!”
“……你能一次性说完吗?”老皇帝不满地看着儿子。
“能,儿臣就是想说,有不少殳族的本家已经做到一品二品大臣,眼下具以伏法!儿臣和孟大人准备抄家,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好事呀!正好国库空虚,三年无税!不过可别吓到其他老臣,别让他们以为朕是提前下手,杀鸡儆猴啥的!”
一说抄家,皇帝陛下也来了兴趣。要不是国家初定,外忧内患,根基不稳,他早就把那些老臣全部打包回老家了,还能任由他们指手画脚!
“父皇,您就放心吧!儿臣保证干的漂漂亮亮的!”
武帝二年,以宋连云为首的一干重臣,共计一百三十一人,与西夷人暗度陈仓,通敌卖国,证据确凿,被判处卖国罪,株连九族,午门处斩,立即执行!
当日在午门处斩后,流出的鲜血顺着大街流到了南城门,犹如鲜血长河……
京畿司天牢,宋连云盘腿坐在腐烂的干草堆里,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铁制的镣铐,铁木做的牢房上,满是斑斑紫红色的血迹,地上还有几块腐烂的人皮组织,几只黑毛老鼠在干草堆里窜来窜去,湿漉漉的鼻子在烂肉上嗅去嗅去,忽然飞快地逃走了,下一秒外面传来人声。
“王爷,这里请!”
京畿司的士兵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周廷祎和孟星惟两人,一前一后地跟在后面。
阴森潮湿的天牢里,腐烂与排泄的臭味,充斥其中,在深处的牢房里,不时地响起惨叫与哀泣声,绝望地牢房里回荡。
宋连云面色平静地望向来人,隔着牢房,来人依然风采依旧,可他头发凌乱板结,身上穿着泛黄的囚衣,领子和袖子脏污不堪,解决内需恭桶就在角落里,发出令人羞耻的臭味!
“宋连云,牢房还好吗?”
周廷祎眉头紧皱,眼神冷漠地盯着牢房的男人。
曾几何时,他们曾一同吃过饭、喝过酒,畅谈过人生,议论过朝纲。可是,现在一朝沦落,成为了阶下囚!
“好,睡的是高床软枕,吃的是美味佳肴,人生在世所为何求!”宋连云笑容满面,仿佛置身在自己家中。
周廷祎目光冷厉,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说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你们坐拥天下,还过来问我要什么宝藏?”宋连云讥讽地看着他,“你怎知不是王回山为了虚报战功骗你的?若是真有宝藏,我们放着富可敌国的宝藏不要,非要煞费苦心重启九龙覆国阵吗?”
跟在周廷祎身后的孟星惟,听到宋连云所说,心里有了计较,便道:“你既然不承认有宝藏,又为何说它富可敌国呢?前后矛盾,必有问题!”
宋连云看着他,眼神惊奇:“你也来?刚才我竟然没看到你!”
这拙劣的演技自然惹怒不了孟星惟,以他对宋连云的了解,此时转移话题左顾而言他,必定在说谎。
两人认识多年,此时看着宋连云身陷囹圄,只觉得心中极是惋惜,不由地长叹一声。
宋连云哈哈一笑,笑的洒脱:“孟星惟,你我好友多年,今日你能来送我一程,我极是开心的!”
孟星惟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宋连云口吐大逆不道之言,“不一样,古语有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狼子野心!你若是安分守己,依然是我大周的户部尚书,而不是今日的阶下囚!”
周廷祎脸上笼着寒霜,若不是为了宝藏,他怎么会留着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宝藏是什么,你最好如实招来!介时本王也会留你个全尸!听闻你们将人的骨头制作骨针,不知将你的尸体做成骨针,是否算是成全了你!”
“你!”把人做成骨针和被人做成骨针是两回事,宋连云再是看淡生死,也不愿死后被挫骨扬灰!
他怒目而视,当初放出这个消息也是为了保住一条命,也好东山再起。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得放了我!”
周廷祎冷笑出声,好像看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若是说出来,本王会给你留个全尸,死的让你痛快些!你们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以为还能全身而退?痴人说梦!”
“……噩梦都想要的宝藏,买我一条命不过分吧!”宋连云抬眼看着他,眼神里充满讥讽,“你杀我真是为了百姓?而不是因为我觊觎你大周的江山?满嘴仁义道德!假模假式!周廷祎,拿我的命来交换你想要的宝藏吧!”
“哼,本王看你的嘴硬还是刑具硬!来人,今日务必撬开他的嘴!”
周廷祎怒火中烧,一个将死之人还敢同他讨价还价!
京畿司的人打开牢房将人带去刑房,周廷祎与孟星惟退了出来,离开天牢的时候,深处传来宋连云的惨叫声。
孟星惟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昔日好友下场凄惨,还是有些不忍。
周廷祎见此,伸手拍了拍他削瘦的肩膀,安慰道:“宋连云死有余辜,别想了。此事能了,还是多亏了孟长辉,我在心里记他一功!功过相抵就算了!”
闻言,孟星惟如坠冰窖,孟长辉擅离职守的事情终究被他发现了。
“我并未告诉父皇,也只说是孟夫人送来的信!相关的人我也敲打过了,想必父皇也不会知道!”
“多谢王爷!”
孟星五味杂陈,当初肃州经由信鸽来信后,他便知道孟长辉私下寻找田园园一事,幸而当时他代管周廷祎的工作,这才优先到达他的手里。
为了孟长辉不被发现,他重新誊写了一遍,篡改了时间和送信的地址,可没想到还是被周廷祎发现了。
只能说周廷祎也在私下里监视了自己,一想到此,孟星惟心里冷了三分。
他留任京城,孟长辉驻守西北,何尝不是两相要挟呢!
“小孟夫人现在在三河城呢吧!”周廷祎随口问道。
孟星惟点点头,“正是。”
“什么时候回来?她身怀有孕,独身远在他乡也不方便啊!”
“回王爷,她临盆在即,不宜舟车劳顿,恐怕得等到生完孩子才能返回京城。”
“哦,也是。尽快吧,若是她在三河,孟长辉自会分神于工作无益啊!这样吧,我派人接她回来怎么样?”
孟星惟脸色微变,眉头拧成一团,语气不由地生硬起来:“她刚死里逃生,正值临产,着实不宜劳累!再者,王爷派人去接她,她也该生了,这刚刚生产还需坐个月子,孩子也小怎能经得起折腾!还望王爷看在微臣的薄面上,三思而行!”说完,行了一礼。
周廷祎慌忙搀起他,见他恼了,连忙打圆场笑道:“本王说笑而已,本王又不是不近人情,怎能真让她回来呢!”
孟星惟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王爷即是说笑,微臣也就放心了。”衣袖里的手却紧紧握成拳头,他根本不相信周廷祎在说笑,反而是在试探他。
“哈哈,你我什么关系,我怎能随便伤你的心。”
“如此甚好。”孟星惟言不由衷。
周廷祎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温声道:“你与长宁的婚事应当作罢了,前些日子父皇还准备赐婚给你,但是这几日绝口不提,想必长宁是死心了。”
“她是个好姑娘,是我对不住她。”
“你呀,就是爱为别人着想。若我是你,便会高高兴兴地迎娶她过门,做一个漂亮的摆设也好堵悠悠众口。她爱慕你,自然会听你的!”
孟星惟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他。
周廷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年岁渐长,难道不需要个挡箭牌。”
他淡淡一笑,眼神微凉:“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如何拉一个无辜的女孩垫背。这些话,王爷以后还是少说为好!”
两人谈话间,已经出了天牢,秋雨阴寒,打湿了青石甬道。
一阵寒风吹来,周廷祎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盛情邀请:“到我府上坐坐,我近日新得了些茶叶,一起品品?”
孟星惟却道:“不了,府中有事,需要早回。”
“好吧,我自己回去吃茶。”
“告辞。”
随后,孟星惟上了一旁等待的马车,海川摇摇一拱手,向南边驶离。
周廷祎也上了马车,“驾!”马车轻轻颠簸起来,向北而行。
“回去后给孟侯爷送些新茶,波托进贡的奶其思也送去些,哦,还有南边进贡的枇杷果。”
“是,王爷!”
第221章 天冷
海川轻轻甩了一下鞭子,马儿小跑起来,随后向马车里的侯爷询问殳族的处理结果。自从知道了田园园安全无虞后,整个侯府的气氛也随之一轻,连他爹他娘,脸上也有了喜色。
孟星惟挑着说了些不重要的,涉及到分家结局事情却只字不提,毕竟分家的处理方式与公布出来的结果不同,算是不可明说的机密。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孟星惟闭目养神起来。近日随着殳族的事情落幕,周廷祎开始着手处理原本的工作,于是他也闲了下来。
肃州,三河城。
“兰心,我的小兰心!有没有想干爹呀!”高瞻一到家立刻从弟弟的怀里接过孩子,眉眼含笑。
……高瞻,高瞻你变了!
高远木然望着高高挂起的大太阳。刚才他正抱着莲莲晒太阳,园园姐说了,多晒太阳才能补钙!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盖,可是园园姐见多识广,说的一定是对的。
“哥,我们才刚刚吃过午饭,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高远把午饭二字说的很重。
“……你们午饭以后可早些。”
高瞻抱着兰心就要进屋,天气寒冷,怎么带着孩子随便出门呢!
“明明是你提前回来了,店里的生意还要不要了?”高远眼看莲莲被高瞻带走,不满地道:“哥,你不好好挣钱,以后我和莲莲吃什么,花什么?”
“……今日医馆人少,我便提前回来了。你闲着也是闲着,去把兰心的尿布洗洗!”
“是莲莲,她叫莲莲!”
“哼,俗不可耐!兰质蕙心,兰心,这才是她的名字!”
屋里床上躺着的田园园无语望天,明明她才是孩子的母亲,怎么一个两个不听她的话呢!
今天孩子的口粮,还是高远跑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要来的,正好他家有个临产的妇人,孩子没生呢,母乳倒是挺多的,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当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哇啊啊啊…”女婴被这俩傻爸爸争论声吓到了。
“哦哦哦,兰心不哭!”高瞻抱着她颠了两下,孩子还是哭的不停。“乖,乖,不哭喽!”
“来,给我,莲莲最喜欢我了。”高远接过他怀里的襁褓,心疼的摇了摇:“都是你,说话那么大声,吵到了我们。”
还别说女婴真的不哭了,打了个哈欠又睡了。
“哇,她没牙啊!真是太可爱了!”
“确实,脸的皮肤如此软嫩……”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对可怜弱小无助的女婴上下其手。
孟季推开门,身后的宋百年拉了一头牛。
高远与高瞻脸上的笑还未落下,便被他们身后的牛吸引了目光,那头牛身上的皮毛与本土的黄牛不同,黑白分明,极是少见。
“孟哥,这是牛吗?”高远颠颠地跑了过来,围着牛上蹿下跳,很是好奇。
孟哥?孟季对他的称呼还是挺满意的,脸上有了几分好颜色,看他也觉得顺眼起来。
“嗯,这是奶牛!园园今天怎么样?”
“园园姐吃了不少,精神不错……哇,它身上的花色,只有黑色和白色的,好奇怪!”
高远小心地摸了摸大牛的背,清亮的眼神里满是惊奇。
孟季拍了拍奶牛宽厚的背,“这是波托人养的乳牛,以后如月可以喝它们的奶。”
高瞻叹道:“你真的买回来了?素问波托爱牛如命,轻易不会买卖的。”
孟季垂目点点头,其中有些曲折,不欲多说。
高远围着奶牛走了两圈,嘴里道:“今日我们找了一个奶娘,只是快要生了,家中人也不同意做莲莲的奶娘,幸而你买了乳牛回来,还是牛可靠啊!对了,孟哥,莲莲怎么喝奶啊?趴在上面喝吗?”
高远比划了一下奶牛的乳房,脸上飞起可疑的红晕。
……真大。
“宋百年,你给教教他怎么挤奶,以后挤奶的工作交给他就行了!”
“是!”
宋百年冲高远勾了勾手指头,“去拿个干净的盆来!”
“好嘞!”高远屁颠屁颠的去拿盆子了,挤牛奶,一听就知道是个好玩的事情。
宋百年将奶牛拉到院子里,随手将大门关上,然后开始教导长期挤奶工。他会挤奶,还是因为买牛的时候,卖家手把手教的。
孟季向高瞻伸手,后者装作没看见,温声提醒道:“田娘子已经醒了,你该看看她才是。”
“你把孩子给我,想来她也想孩子了。”孟季一天没见女儿了,故而十分想念!
可高瞻也是刚刚抱到孩子,根本不愿意撒手,这时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他连忙抱着孩子向厨房走去,“兰心定然是饿了!小红,小翠!快给兰心热些奶来……”打定主意是不撒手。
孟季看着他抱走了孩子,摇摇头,向田园园的屋里走去。只要高瞻回来,谁也别想抱孩子了!一进屋,便看到她正在费力坐起身体,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随后将枕头垫在她的腰间。
“能坐了,看起来比昨天好些了。”
田园园微笑着点点头,躺了好几天,身体都僵了,便想动上两下换换姿势。
“我,我听见,你买奶牛?黑白两色的牛?”
“你都听到了?波托人养的乳牛,她们专门用来喂养孩子的,这样,如月就不需要换奶娘了。”
“……都是,我没,母,母乳……”田园园无力地靠着枕头,如果她有母乳,孩子也不至于没有奶喝。
孟季给她盖好被子,眼神落在田园园苍白无血色的嘴唇,伸手轻轻拢了拢她的头发,温声开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如月之所以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也是多亏了你。”
孕期被劫,当日难产,产后血崩,这一路走来能生下孩子,已是福大命大,孟氏列祖列宗保佑了,何况她是高瞻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历经种种磨难,谁又能忍心怪罪于她呢!
“这些时日也多亏了高瞻和高远,若不是他们兄弟二人,不知是如何境地呢!园园,我想让如月认他们兄弟二人为干爹,不知你意下如何?”
昔日因为高瞻对田园园有非分之想,他便对二人多少有些偏见与防备,然而,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二人对田园园是真心爱护,对如月也是真心喜爱。
在田园园出事时也是毫不犹豫施以援手,不计回报,光凭这一点,便看出他们兄弟二人是难得的良善之人!
孟季也有了结交之心,俗话说投桃报李,他以自己的女儿当做桃子,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田园园迟疑道:“我,我答应,陈老九,做孩子,干,干爹了……”
“陈老九救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自然应当报答。你看让如月拜他们三人为干爹,如何?”
“三,三个干爹,可,可以。”
田园园忽然呛咳了两声,下面猛地冒出一股热流来,好在就这么一阵,便逐渐没有了。
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当时也是这么一阵热流,然后像是暴雨后的洪流再也停止不了,情况危险到已经去了彼世,看到了走马观花。高瞻居然能救回快要游戏结束的自己,当真是医术精湛无比,华佗在世!
这几日都是小翠和小红伺候她的,她刚一生产完就大出血昏迷,孟季为了二人能尽心尽力的伺候她,便一人赏了十两赏银。
她们一个月的月银不足一两银子,不过伺候一个月就得十两银子,于是越发地卖力伺候起田园园和孩子了。而且孩子有人抢着照顾,她们主要照顾大人,再负责做一日三餐,洗洗衣服和尿布便不用操心其他的了,轻松又没有人管,自然干的很用心。
田园园被她们照顾的很好,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异味,二人每天都会用热水给她擦洗,药汤也是准时送来,送来时热度刚好能入口。
不过几日,田园园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见她咳了几声,孟季连忙过来顺顺背,又倒了碗热水,小心服侍她喝下。
田园园喝了几口水后,提醒道:“牛奶,牛奶,要煮沸,才能喝!”
生牛奶里有各种菌落,生喝会拉肚子的,不知道芃芃会不会乳糖不耐受没办法接受牛奶呢?可眼下乳母难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唔,你歇会儿,我去看看!”
孟季这才想起来卖牛的大叔也说过此事,但是他忘记提醒宋百年和高远了。
一出房门便看到高远和宋百年还在挤牛奶,高瞻抱着孩子坐在一旁…还好,还没给如月喝生牛奶。
刚想松口气,便看到高远拿着调羹舀了一勺,直奔如月而去,高兴地像个一百多斤的傻子!
“快住手!”孟季着急之下大吼出声。
高远吓了一跳,手一抖,勺子里的牛奶撒到了地上,本人惊魂未定看着他:“怎么!怎么回事?”
孟季道:牛奶煮沸了才能喝,若不然会腹泻的!”
“……哦哦。”
芃芃的口粮完美解决,几个大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京城,秦王府。
秋雨连绵了几日,今日终于恍出了太阳,周廷祎拿着钓竿到府里湖边去钓鱼,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他揣着袖子打瞌睡。
月黑拿了两封信过来,冷声道:“殿下,肃州孟将军送来的信,一封公文,一封家书。”
他打了个哈欠,低声道:“家书。”
月黑便打开家书读了起来:“叔父安好,园园于八月十三产下一女,母女平安,因女儿年幼,故而暂留三河,不必担忧,长辉顿首念叔父安。”
“生了呀?”周廷祎轻笑一声:“给侯爷送去吧,再着人准备些补品,我记得库里有个金项圈,一同送去,算是满月的贺礼。”
“殿下,这样侯爷便知道您看他的信了……”月黑小声地提醒道。
湖里的鱼漂微动,看来是有鱼儿咬钩了。
“无妨,他一直都知道的,何须粉饰呢!”
下午,秦王府的管家将给孩子的满月贺礼就送了过来。
孟星惟刚看完孟长辉送来的家书,海管家便把金项圈送进洗秋阁。
红色的漆盒里放着纯金打造的金项圈,造型精美,质量上乘。
“收起来吧,这几日,你从账房里支点银子,采买些过冬的衣物连同这个金项圈,一同送去三河城。”
“侯爷,少夫人可是生了?”海管家将盒子合住,迟疑地问道。
孟星惟脸上原本微冷的神情缓和起来,像是高山上徐徐开放的雪莲。
他微微一笑,“嗯,母女平安。”
海管家也是喜不自胜,“哎呦,少夫人生了个小姐呢!母女平安就好,我这就回去给我家老婆子说说,也让府里的人都放心!”
“吩咐下去,今日每人赏银五两。”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你做叔公了!”
叔公?今年刚二十七岁的孟星惟成功晋级成爷爷了。
真是可喜可贺!
海管家走后,孟星惟将孟长辉的信收了起来,前脚刚把信送来,后脚满月的贺礼就送过来了,真是连遮掩也懒得遮掩,可偏偏无可奈何!
屋檐上传来雨滴落下的声音,他推开窗户,寒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层林尽染,树叶凋零,湖边芦苇泛黄,已然是了寒秋。
而此时三河城,这几日也是阴雨绵绵,寒意逼人。不过北地寒峭,雨里夹着冰粒子,落在地上结了一层薄冰。
田园园住的屋里也是早早的烧起了火盆,炭火是高瞻买的,是最好的雪丝炭。炭块通黑夹杂着些许白丝,燃之无烟,最适合取暖了。
小红与小翠围着火盆缝补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男人的,有高氏兄弟的、孟季和宋百年的。洗衣服做饭,几人能做的有模有样,可是说起缝补衣服就束手无策了,好在二女不嫌弃,愿意帮忙缝补。
床上田园园搂着孩子睡的正香,她们二人压着嗓子说话,唯恐吵醒了她们。
院子里高远与孟季,他们二人穿着蓑衣正在搭牛棚,天气越来越冷,奶牛也需要有了窝棚过冬。
牛棚用的木头还是高远带着孟季去陈老九家拿的,陈老九临走前把钥匙给了高氏兄弟,让他们帮忙看家,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监守自盗!
第222章 牛奶
前些日子,田园园让孟季帮忙找陈老九,担心他被殳族的人悄咪咪的害了,找了许久都不曾有什么消息。
孟季见她实在担忧,便把殳族一事尽数告诉了她,眼下大势已去,尘埃落定,陈老九的处境必定是安全的!
田园园算是放心了,陈老九一直没回来,想必去其他阵眼找他娘的骨针去了。不把散落在全国的骨针找到,陈老九肯定不会罢休的,这也是一个身为子女应当做的。
好在隔日他们收到陈老九的信,信上说他去了汝州,不日就回。
几人有了陈老九的去向,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
田园园睡醒了晌觉,睁开眼就看到女儿可爱的睡颜。
芃芃的眉毛淡而长,眼睛也不肿了,长而细的眼睑,小巧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小嘴巴紧紧闭着,眉眼间能看出孟季的影子。
都说女儿长的像爹,在他们家这是天大的好事,只要长的像孟季,田园园那是别无所求!
实在是她的长相不容乐观啊!
“夫人,醒了?要不要喝些茶?”小红一抬头发现她醒了过来,低声问道。
田园园点点头,随后坐起身来。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她身体恢复良好,美中不足的是容易疲惫,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还多。
小翠放下衣服,出去烧水了。
田园园靠在床边,忽然听到窗户外传来“噼里啪啦”地声音,出声询问:“是下雨还是下雪啦?”
小红笑道:“是下冰棱子了,今天极冷呢!到了晚间说不定会下雪呢!”
“是吗?真想瞧瞧!我躺了许久,骨头都要石化了!”田园园有感而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小红。
小红,我啥意思你一定懂吧!
小红没看到她的眼神,自顾自的说:“……夫人,我再给你拿个枕头吧!”
“咳咳!”田园园轻咳了两声,直接了当道:“你把窗户打开,我觉得胸口闷。”
小红迟疑了一下,没去打挨着床的窗户,而是打开了门边的窗户,冰冷新鲜的空气瞬间灌入屋内,雨滴和着冰粒子簌簌下着,远处的墙上落了一层白霜。
高远顶着斗笠从窗户冒出头来,鼻头冻得通红的,还流着清鼻涕,笑着往里看:“你们怎么开窗户了,很冷!”
小红让开些,田园园笑着招招手:“屋里闷,牛棚搭好了吗?”
“快啦,快啦!孟哥好厉害,主要是他在搭,我就在旁边搭把手呢!”
“是吗?那你们注意安全!”
记得在田家村的时候,孟季就会做些桌椅板凳啥的,没想到还会搭牛棚,这动手能力真是厉害!
这时孟季叫高远过去,他应了一声连忙跑过去了。
牛棚搭在院子的西北角,田园园所住的房间是看不到的。
小翠端了些茶水给高远和孟季送去,也煮了些红枣茶给田园园喝。
雨还在下,已经夹杂了大片的雪花,小红和小翠见下雪天寒,便想提前回去。
她们白天在田园园这里当差,但晚上还要回城守府住,天天一来一回,也得半个多时辰。
田园园便让她们早些回去了,两个女孩高兴地走了。
没多久,喝了不少茶水的田园园披着衣服起床上厕所,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基本可以自理了。
一出房门,便看到院子角落搭好的牛棚,四周用木头围住,上面的屋顶搭的木棍和干草,虽然四处漏风,可好歹不用风吹雨淋!两人正在往槽里添干草和饲料,见到田园园出来,孟季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跑了过来,“怎么出来了,天这么冷,别惹了风寒!”
他头上戴的斗笠落了一层冰粒子,一走路,雨珠顺着帽沿往下落。
田园园指了指净室。
“我扶你。”
“不用,很快。你们弄完后就赶紧进屋吧,芃芃还睡着呢!”
孟季疑惑地看着她,眉头紧皱:“芃芃?谁是芃芃?”
“我们的女儿啊,你们起的名字太难听了!芃芃,草字头一个凡,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好听吧!”田园园献宝似的说。
关于芃,孟季有自己的一套说词:“芃芃?成候之山,其上多熏木,其草多芃。嗯,我觉得不妥,女儿家的名字怎可用形容野草之词呢!”
“……你不是说让我取名字吗?这就是我取的!”
孟季道:“你先去小解吧,名字问题改日再议!”
一个好好的女孩,一会儿莲莲,一会儿兰心,如月、芃芃的叫,四个名字,以后她该不会认为自己叫孟如月莲莲兰心芃芃吧!
名字必须统一!
高远弄好了草料,哈着通红的手走了过来,“晚上让我哥做羊肉锅吃吧,下雪天吃最暖和了!”
田园园和孟季没有意见,她尿急赶紧去了净室。
解决问题后回到屋里,孟季和高远正围着火盆取暖,橘黄色的火光照在两人身上,极是暖和。
此时外面不知不觉飘起了鹅毛大雪,没多久地上就积了一层雪。
孟季煮了一陶锅的牛奶,今天挤的多,便多煮了些,一会儿几人都喝上些。
高远还是第一次喝,望眼欲穿的等着。
田园园躺回床上,刚才出去一会儿身上又冻透了,温暖的被窝顿时驱散了严寒,她裹着被子狠狠地滚了两下,太舒服了,这个天气躺在被窝里啥也不干,简直就是神仙生活啊!
不一会儿,牛奶煮好了,他们三人一人一碗,锅里还剩下许多。
田园园捧着碗喝了一口,又香又浓,口感一流,现代掺了水的牛奶和她碗里的奶,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孟季喝了一口,觉得腥味很重,十分不喜这个味道,便把碗放到田园园面前,“这碗牛奶也给你。”
“咦,你不喜欢喝吗?多香啊!”高远捧着碗喝了一大口,嘴唇上端瞬间长了一圈白毛。“怪不得波托人都喜欢呢!我哥说波托人很少会卖奶牛呢,还是孟哥厉害,能买了一头回来!”
孟季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买牛之事,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提及,不动声色的白了高远一眼。
高远神经大条自然没注意他的白眼,还在大口大口喝着。
田园园笑道:“他可是将军,走走后门也不是不可以的。这你就不懂了!”说完,挑了挑眉,一副她很门清的模样。
孟季更是无语,他出门恨不得把脸都蒙上,买东西的时候还敢自报家门?这是田园园不懂装懂了!
可高远恍然大悟,一副当官的就是不一样的神情,两人嘿嘿一笑。
孟季无语问天,好在两人心大没有追问此事。
第223章 想念
这时,睡着的芃芃突然睁开眼睛,小鼻子闻到了牛奶的味道,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孟季反应神速,立刻起身去抱女儿,高远慢了一步只能望孩兴叹!
“拿如月的碗来,她该饿了!”孟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熟练的把孩子尿湿的尿布换下来,换下的尿布在床尾堆了不少。
高远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白了他一眼:“明明是她叫莲莲。”说归说,还是乖乖起身去拿碗。
等他拿碗回来,孟季把自己的牛奶倒进如月的碗里,随后用勺子舀了些,倒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温度适宜,便一勺一勺的喂了起来了。
可怜的芃芃从小就学会了用勺子吃奶,求生的本能让她早早的适应了环境。
就这样三个大人什么也不干,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小女婴喝奶,一勺,两勺,三勺……等喝饱了,她便不张嘴了。
孟季抱着她拍嗝,这个方法还是田园园提供的。
在现代,她有个饭搭子同事是个新手妈妈,偶尔会讲些家长里短,也经常讲些养育孩子的方式方法,所以多少听了些。
刚有大壮的时候,她前后两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那真是手忙脚乱,啥也不懂!当时日子又过的难,她自己也是浑浑噩噩的,让他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可有了芃芃后,日子好上许多……说来那段时间,真是苦了大壮。
“嗝~~”芃芃轻轻打了一个奶嗝,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又打着小哈欠睡了。
孟季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随后递给了田园园。她小心的接过孩子,轻轻放到床里面,盖上薄被让她好好睡觉。
三人说了一会儿,高远看了眼天色,非要拉着孟季去买煮锅子的羊肉和其他食材。
田园园也想吃火锅了,从生完孩子后,她吃的食物都很清淡。
高瞻说她体虚,虚不受补,容易过犹不及,反伤身体,所以等身体调养差不多了才能吃些补药。偶尔孟季会炖些清鸡汤,解解馋。
所以一说吃锅子,田园园是一百个同意!
“你们多买点,孩子就交给我了。我要吃羊肉!要吃猪血!”
“放心吧!走吧孟哥。”高远馋虫上来了,拉着孟季就要出门,“天冷吃锅子最幸福了!”
孟季无奈地看着贪吃的两人,无奈只好和高远冒着大雪出门了。
田园园则搂着孩子补眠,等着吃羊肉锅。
半个时辰后,孟季和高氏兄弟提着肉和菜回来了,冬天没有新鲜的青菜,便买了两棵白菜和一堆萝卜、豆腐、血豆腐,还带回了两只羊腿和一些卤味。
三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田园园披着衣服偷看来了。好奇心作祟啊!
只见厨房里的三人,一个洗菜、一个切菜、一个煮锅子,各司其职,分工明确……若是高远能将菜多洗几遍更好了,令人惊奇的是孟季,他切的菜,居然薄厚均匀,大小相同,很有当厨子的潜力。
高瞻正在灶台的铁锅里正在炒火锅底料,大葱和姜片的香味被热油激发出来,他还加了把大料和花椒,闻起来有点现代火锅的味道了!
等他们三人把锅子准备好后,又烧起了火盆,当然灶眼里的火也没停下,在大锅里温着水,这样不但能增加温度,一会儿还能有热水泡脚。
高远还从家里拿了一晒药的大木盒,里面铺上了两层小被子,一会儿就让莲莲睡在里面,毕竟放着她一个孩子在隔壁屋里,几人都会不安心的。
准备好后,孟季去叫田园园过来吃饭。
高瞻趁着这个空当将酒温上,再没有下雪天与亲友喝上一杯热酒令人高兴的了!
田园园推开厨房的门,食物的香味与温暖袭面而来,厨房里摆着两张小桌子,一张桌子放着锅子,碗碟和蘸料,另外一张蔬菜、羊肉和卤味。
“哇啊!真是丰盛。看不来你们三个大男人真能干!”什么不用干还能吃白食的田园园,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三人,“哇!这是谁洗的菜啊洗的真是干净,连一点点泥巴都没有,就连我都做不到!你们看这刀工,我就是拍十匹马也难以企及!还有这锅子,色香味俱全,堪比御厨!你们三人真是有潜力,果然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厉害!”
不得不说她很会夸赞人,每个都说到点子上了!这下不止高远,其他俩人也有些飘飘然。
孟季感叹,怪不得人人都爱听好话呢,确实好听!看来以后可以像田园园学习一下,说不定以后在仕途上还能更进一步!
高远习以为常,在他园园姐嘴里,他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高瞻心里也感慨不已,若是自己弟弟也是如此,想必更能得到宠爱!
三人的心里活动,田园园自然不知道,她走到三人提前为她预留的位置,那是最靠近灶台的位置,离门也最远,堪称温暖的殿堂。这三人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高瞻:绝对不包括我!),但是心思意外的细腻,特别会照顾人的说。
孟季将孩子放进木盒子里,还给她盖好小被子,田园园拍了拍孩子,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大壮。
那夜在三河城来的路上,她留下大壮独自去汲水,当时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怕大壮被狼叼了去,现在一想真是后怕不已,更是觉得对不起大壮,那孩子跟着她的时候,最是艰苦……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他过回了属于他本来的生活,愧疚的心里好受些。
自从生了芃芃后,她总是时不时地想起那孩子,许是同她再为人母有关。
几个大人安顿好孩子,田园园看着木盒子里的孩子,越看越怪,眉头紧皱地看着高远。
“这个木盒子……不能有更像样的东西吗?”
虽然不能明说,可真像一个陈老九卖的物品。
高远正涮着肉,闻言咧嘴一笑:“是不是像棺材?哈哈,我和我哥小时候经常睡的!我爹常说睡一睡,骗一骗,我儿能活一百九。”
高瞻也道:“勿怪,我家确实有这个传统。”
“既然如此,也让如月睡一睡。”孟季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她吧唧了一下小嘴,继续睡了。
第224章 思量
高远嘟着嘴,轻声叫道:“莲莲,她叫莲莲!”
“咳咳!”高瞻轻咳了两声,“兰心,取自兰质蕙心!”
孟季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田园园的碗里,然后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她咬着肉,不满地看着三人:“芃芃,我是她娘,我说了算!”
“芃草,草也!还是如月好听!”孩子她爹也有不同见解!
田园园严肃的看着三人,“今天咱们必须把孩子的名字搞清楚,要不然以后孩子会混乱的!如月、莲莲、芃芃、兰心,哪有一个孩子叫四个名字的!”
高远率先抢话:“孟莲莲,像莲花一样亭亭玉立,多好听呀!”
田园园摆摆手,咽下嘴里的肉,“莲莲?还爱爱呢!芃芃,像野草一样繁盛,多有意境!”
高瞻冷笑一声:“我看你们二人半斤八两!”
田园园不可置信看着他,手指着高远:“我和他一个水平?他可是不学无术!”
她可是高材生,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
高远夹了一大筷子肉,正要往嘴里塞,听到田园园说的话,眼睛瞪的溜圆:“这怎么可能!我学富五车!哪能是她一个村妇能比的?!”
得,两人还互相嫌弃!高远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园园姐见多识广吗!
田园园撂下狠话:“你居然说我,我是村妇?哼哼,好小子,我记得你了!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的我的阳关道!”
“你先说不学无术的!我也很生气!”高远气鼓鼓的把肉塞进嘴巴里,盯着她狠狠地咀嚼嘴里的肉,好像吃的是田园园的肉。
“小孩就是小孩!”
其他俩人笑着看两人斗嘴,明明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斤斤计较打嘴仗。
孟季埋头吃肉,心里觉得他俩取的名字,真心不如自己取的如月好听!
高瞻亦是如此。
其实是这四人太自以为是的说,都想让孩子叫自己取的名字,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四人决定还是各叫各的!
田园园无奈,她可是当娘的,连孟季也不听她的,这个老公太难带呢!
孟季也很苦恼,他可是孩子的爹,这几人都不把他回事,尤其是他媳妇非要跟他对着干,这个娘子太固执了!不行,他要振夫纲!
倒霉的孩子,谁让你碰到固执己见的长辈呢!
田园园夹着肉吃的香,吃完碗里的肉后,正要再夹一块肉时,就被高瞻挡了下来。
“羊肉发物,不宜多吃!”说完,他自己夹了一筷子。
“……既然不让吃,为什么让我过来?还让我吃了两口?”
“适量,刚才你已经吃了不少。”
“可是我没吃饱啊!”
高瞻眉头一皱:“我是大夫你是大夫?羊肉味甘性热易上火,而你体虚内热,多食易积食,可多吃些白菜和萝卜!”
田园园搅了搅碗里的蘸料,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新鲜的羊肉散发着肉香,许久不见大荤,她那是馋的很,看着旁边的高远大快朵颐,直咽口水,然后向孟季投去渴望的目光。
孟季夹了一块萝卜放到她碗里,温声道:“大夫的话,应当听的。”
“孟季,我想吃荤腥!”食肉动物田园园看着碗里的肉嘟囔着。
“园园姐,我哥说的对!你还是少吃点肉吧!”
高远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吃的时候嘴巴张的很大,报复的手段很幼稚!
她退而求其次去夹卤肉,“好吧,我吃卤味行了吧!”
高瞻摇摇头:“禁食寒凉油腻之物,易腹泻。”
“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高瞻你是故意的吧!”田园园夹着萝卜,脸皱成了苦瓜,不让吃你做什么火锅啊,“嗐,我怎么觉得你针对我啊!白菜有什么好吃的!”
这时孟季突然放下碗,高远还以为他要动手吓得一个激灵,身边的哥哥也是虎躯一震。
然而人家起身走到灶台前,接着从菜筐里拿出三个鸡蛋,一一打进碗里,唰唰两下打散,撒了些盐巴,摘下墙上的竹蓖放进大祸中,随后将碗放上去,盖好锅盖,动作熟练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田园园流出两条宽面条,原来他给自己蒸鸡蛋羹,只能说谁的老婆谁疼!
高远拍了拍小胸口,吓死俺了!
高瞻也悄咪咪的松了一口气,吓死人了!
田园园疑惑的看着两人,两人可不敢说被孟季吓到了,他们还是要面子的,连忙埋头扒饭。
事情虽小,孟季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他的好不在嘴上,总是默默的,不动声色的。
有时候,田园园觉得孟季对自己关心不够也不多,更没有梦寐以求甜甜蜜蜜的恋爱,更多的时候像是结婚多年的哥们,搭伙过日子的合作伙伴。
可有的时候也很甜的,突如其来,像修成不可描述的簪子,像不顾一切来救自己,像今天的鸡蛋羹,孟季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啊……笨拙的爱。
田园园也理解,其实她也是这样的孩子,想对一个人好,却觉得无从下手,因为一个不被爱过的孩子,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人。
她有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在成长的路上给予的爱不多,甚至少的可怜,等长大后只要别人对自己好一点,便对她掏心掏肺,以至于在工作上吃了很多亏,跌跌撞撞几年后,终于在伤痕累累中学会用保护了自己!
她做事绝,说话不饶人,厚脸皮,不过是在保护自己柔软易受伤的心。
而孟季自小父母双亡,孟星惟只比他大五岁,自己也是个孩子,给予他的爱自然也就有限,一个情感缺失的孩子,长大后,爱人的能力比常人更薄弱些。
两个缺爱的人在一起,注定不会爱的轰轰烈烈,而是默默无闻,一边被爱,一边去爱,日子很长,总有学会的时候。
田园园脸上忽然热了起来,柔和的烛火里红的像是苹果,她把冰冷的手放在脸上,给它降降温。
高远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头次见她脸红了,不由地多看了两眼。但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没开窍自然不明白怎么回事,继续夹肉涮肉吃。
而他的哥哥高瞻,发现田园园的微笑多了起来,眉眼间也有了几分小女儿温柔,一丝淡淡的苦味从嘴里蔓延开。
田园园在他面前永远大大咧咧,随心所欲,根本没有女人该有的矜持,想来没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而是朋友兄弟…
“你每天城里城外的跑,辛苦了!”田园园给孟季夹了一大筷子肉,少说有四片。
“你与孩子在这儿,何谈辛苦。”
夫妇俩相视一笑,顿时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
正胃口大开的高远,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没了胃口。
因为吃了狗粮呀!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第四天才放晴。这几日路上积雪厚,孟季回大营后便一直不曾回来,中间宋百年送了回银子。
从他嘴里得知,波托的老皇帝死了,新皇即位,按照惯例新皇会在当年春节进京朝贡,宗主国颁布册封诏书与金印,这样新皇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此时波托新皇及护卫使团,正在西北大营整休,不日上京,故而一军之长的孟季不便离开。
虽说孟季不来看她们娘俩,但是田园园身体一天比一天强,还是年轻身体好恢复的快,当日一脚踏进鬼门关,然,不到两个月恢复的差不多,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女子了!
于是小红与小翠再照顾了半个月,回了城守府。
她们走后,田园园也没有买人或是请女使,一来可心的人不好找,二来孟季经常回来不方便。
此时已是九月底,西北早已天寒地冻。
镇远候府后门门口,停了一辆带棚马车和一辆光板马车。
海川带着一甲,二甲正在往车上装要带去三河城的货物,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海伯指挥着几人怎么放,怎么塞,才能多装些。
门内,海娘子抱着两床被子在前面走,后面的青娘和特好一人提着一个大包袱,小晴好和三甲各提着两个小包袱,一蹦一跳跟在后面。
三甲经常练武,身轻如燕,跳的也比旁人高些,小脸上满满地兴奋,正激动的和小晴好比划着什么。
海娘子走到车前,将手里的大包袱往儿子面前一递,“川子,这是我们给少夫人和小姐做的衣服被褥,你们也带上!”
海川点头接过几人的包袱,一一装了上去,海伯在一旁调整位置,等货物装完后,一甲和二甲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遮雨布展开,盖在板车上面,接着海伯与海川用绳子将货物牢牢的绑住。
这次三河城之行,由海川和三甲跟着往西北送粮的军队一起走,先走河道,后走官路,快的话年初就能到三河城,慢也能在正月里到了。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青娘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海川,柔柔一笑:“劳烦,海小哥将这封信搅给你家少夫人。”
“不劳烦,怎么会劳烦呢!”海川接过信,笑的很是殷勤,接着揣进怀里。
他待要再说什么,便见孟星惟来了。
“侯爷!”众人见他来了,纷纷行礼。
孟星惟摆摆手,随后从衣袖里也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少夫人,里面是我给他们的孩儿取的名字,还有银票,务必放好。”
“您就放心吧!”海川接了信也塞进怀里。
海娘子嘱咐儿子:“川子,你路上一定小心些,警醒些,别让人家偷了。”
“娘,您就放心吧!你儿子,武艺高强,走南闯北不在话下!保证货在人在,货亡…”
孟星惟眉头一拧:“货亡人在,遇事人第一!”
“臭小子,还没出门呢,就瞎说!”海伯拧了儿子两下,急声骂道。
海娘子跺了两下脚,啐道:“呸呸,小孩子胡说不作数!”
出远门在即,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海川龇牙咧嘴的躲开老父亲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破嘴就爱瞎说!”
孟星惟冲他使了个眼色,海川意会走上前来,两人走到一边。
有些话是不能写信的,隔墙有耳!
而马车的另一边,小晴好拿出自己绣的小手帕递到三甲的面前,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小男孩。
“这是我给你缝的,送给你!”
三甲拿到手里一看,手帕一角绣了条狗,不满地嘟囔起来:“我又不是属狗的,你绣只狗干嘛!”
“……”小晴好一把夺了过去,扭头就走!
“唉,你给我拿走干嘛?我没说不要啊!”
她还是头也不回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三甲。
下一秒就听到海川叫他,慌忙跑了过去,知道要出发了,立时把小晴好抛到脑后。
“保重啊!”
“路上注意安全!”
“早点回来!”
马车在候府众人的告别声中走了,特好见小晴好手里绞着手帕,低着头眼泪汪汪,低声问道:“你不是说给三甲吗?怎么,他没要?”
手帕是小晴好一针一线缝的,手指头戳了十来个针眼呢!
小晴好泪眼朦胧,委屈巴巴的说:“他说,他说我缝的是只狗……”
“我看看。”特好拿了手帕,细细打量了一下,安慰道:“真没眼光!咱们小晴好明明缝的是鸳鸯!”
“哇~~~”小晴好蹲下身体,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
她明明绣的是桃花……
西北多风,今日又是寒风凛冽的一天。院子里的海棠树,被寒风刮的簌簌作响,断裂的枯枝随风滚来滚去。
田园园围着炭盆,一针一线缝着她自己裤子上的破洞,可惜手艺不佳,一条奇丑无比的黑脚大蜈蚣跃然其上。
就在昨天她大扫除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裤子,裤子破一个洞就扔了,实在浪费,有违八荣八耻精神,于是不辞辛苦(不自量力)地缝起裤子。
孩子刚刚喝完奶,躺在床上睡的正熟,红润润的小嘴不时地吧唧两下。
一个多月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像是小奶团一样,可爱的不得了。
不过可惜的是没有办满月酒,孟季想就在三河办满月算了,但是田园园坚持回京城办。嘴上说孩子的叔公不在就办满月酒,不尊重亲长,其实打算回京城狠狠捞上一笔!
第225章 借奶
毕竟顶着镇远候府的名头,孟星惟又是满京贵女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礼金和满月礼绝对可观!
尤其这几年两人没少往外掏礼金,孟季与田园园成亲是在田家村办的,回京也没有补办故而没收礼金,如今孩子都生了,再不捞回点礼金可就太傻了!
田园园打算好了,什么时候回京什么办满月酒………
高远吐槽:过了满月还能办满月酒吗?这不是赤裸裸的要礼金吗?好贪心呦!
田园园怒:我办周岁宴!
最近因为突然降温,城里得了风寒人不少,去医馆看病的人爆仓,高远便不能天天在家玩也被拉去看病了。
这几日母女二人只好相依为命了!
缝完衣服,田园园找来抹布又把房间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扫了一遍,直到天黑才打扫完成。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她倒是热了出一身汗,吃了个冷馍馍垫垫肚子。吃完没多久,芃芃就哭了,田园园先检查了一下尿布的情况,随后又从陶罐里舀了些牛奶挤,倒进小陶锅去煮。
这些牛奶都是她自己挤的,高远去医馆临走的时候特别教导。
不一会儿奶就煮开了,田园园往碗里舀了些,开始喂芃芃。
等她吃完奶后,抱着拍嗝,嗝出来后又逗了一会儿孩子,玩了没多久,她又睡了。
这边孩子刚睡下,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
田园园裹着棉衣跑去开门,一出屋,便体会到什么是寒风刺骨!
这个点敲门的一般都是高远,他总是提前下班回家,于是她连问也没问就打开了门。
“你今天还是……”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门外不是高远,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长的白白胖胖,像是个大面团。年约四十来岁,发髻里插着一根金簪,点缀着几颗簪珠珠花,穿了一身绯色的棉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随后自报家门。
“小娘子有礼了,我家住在你们前面,夫家姓杜,远近算是你们的邻居!”
田园园手把着门,并没有让开,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进门,可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您好,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
杜娘子笑道:“小娘子勿怕,我近日常听到牛叫声,可是你们家传来的?”
“是,吵到你们了?”
“哦,那倒没有!只是……”杜娘子欲言又止看着她,嘴唇蠕动片刻也没说出来。
田园园笑了笑:“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呃,怪不好意思的。我……咳咳…”说了两句她又不说了,不知是难以说出口还是其他,突然忸怩起来。
外面天寒地冻,田园园实在没闲心陪她玩猜猜我是什么意思游戏,见她不说准备关上门。
杜娘子没想到她竟然不问自己后面的话,反而还要关门,脸上也是一副爱说不说的表情,赶忙拦住她关门。
”娘子,你别关门呢!”
“你到底什么事啊?”
田园园觉得忍耐力到头了,再不说她就要输出了。
杜娘子见她真烦了,小声的说道:“我想……我想讨些奶。我儿子刚五个来月,可是我的奶水已经不够了,所以过来讨点奶。”
“早说啊,那你进来吧!”田园园爽快的让开门,讨钱她不一定给,可是讨奶肯定要给的。
杜娘子讨好的笑笑进了门,一进门就看到牛棚下黑白花的奶牛。
“真是波托的牛啊!”她张了张嘴,惊诧的看着田园园,“你们家是什么人啊?居然连波托的牛都买了回来?”
“就是一般人家,听娘子的意思,这种牛很难买到吗?”
高瞻和高远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并未放在心里,怎么,这牛的地位跟印度的牛一样?是神牛?
杜娘子点点头:“听闻每个女性波托人在生下来的时候,会得到一头母牛和小牛。小的时候喝母牛奶长大,长大成亲,生下女孩儿就会得长大的小牛和它的孩子,一代传一代,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所以极少会买卖的。买卖自己的乳牛,在波托人眼中相当于卖了自己的家人,会受到族人的唾弃的!”
她说的很详细,言谈里可以看起来对波托人很了解。
“你如此了解其中的事情,难不成你是波托人?”
杜娘子微笑道:“不瞒娘子,我母亲是波托人,她就有两头波托牛。”
“你的母亲?那你的父亲?”看不来她还是个混血儿呢!细看下,她的五官确实比汉人更立体。
杜娘子笑道:“我的父亲是大周人!我的母亲是嫁给我父亲的,所以按照波托人习俗我是大周人,出生后就没有母子牛了。”
若是父亲嫁给她母亲,她便是波托人,可以得到自己的母子牛了。
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听出牛叫声来自波托牛。
“你们是最近搬来的吧!”
田园园记得两年前,前面宅子里住的是一对父子,当时孩子也就十岁,两年也就十二,根本不到娶亲的年纪。
她们这条街,户型小,住的人家大多数家庭人员都比较少,像是高瞻兄弟、她和大壮以及那对父子。
“是,我们是去年搬来的,他们把房子租给了我们,然后搬到别的地方住了。”
在三河拓荒期分配的房子,可以租借、可以继承、唯独不能买卖,毕竟房子是公家财产,属于三河城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田园园给她挤了一小陶盆的牛奶,递给女人时还不忘嘱咐:“煮沸了再给孩子喝!”
“唉,多谢娘子,我儿子遇到你真是遇到了活菩萨!”
杜娘子连连道谢,高兴地端着盆走了。薆荳看書
田园园送走她后关上大门,去给劳苦功高的奶牛添了些饲料。
原以为就是一次普通赠奶的行为,她便没放心上。看天色不早了,着手做晚饭了。
厨房的菜筐里堆了不少蔬菜和肉,全是高瞻备的,田园园翻了几下蔬菜,决定做个白菜炖肉、葱煎豆腐和杂米饭。
虽然就做了两个菜,可是菜量很足。
晚上,高瞻和高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田园园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待二人。
不得不说,辛苦了一天,一回到家就能吃到一口热饭,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现在他们两家在一起吃,高瞻负责提供伙食费,高远负责买菜,田园园负责做饭和看孩子,脏衣服则送到田婆婆家里浆洗。
田婆婆住在巷尾,靠着给别人洗衣服艰难度日,而有闲钱请人洗衣服的人家也不过寥寥,田园园他们的脏衣服算是稳定的收入。
看着年迈无依,孤苦伶仃的老婆婆,田园园不时地多给些钱财,也会今天送些米面,过几日送些蔬菜,零零散散的尽些绵薄之力。
第二日,也是昨天的时候,杜娘子过来还陶盆,顺便又讨个奶。
这次她自带了一个陶罐,脸上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
奶量有限,田园园给她挤了半罐,分量也不少,足够一个孩子吃一天了,杜娘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晚上,几人刚准备吃饭,孟季正巧回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可以吃饭了。
吃过饭,高瞻去制做药丸子,高远抱着孩子去煮牛奶,田园园就着锅里的热水刷碗,孟季则坐在灶台前陪着她。
橘色的火光映照在他俊挺的脸上,眼神温柔而疲惫,落在灶台前忙个不停的人影。
田园园拧干刷锅的抹布,抬头问道:“波托新皇帝走了吗?”
“嗯,前天就上京了,正月末应该能到。”
孟季起身,先将厨房的门关上,随后走到田园园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
田园园觉得肩头一重,是孟季的大头,刺挠的下巴还蹭着她的脸,又痒又麻。
她摸着他的手,温声问:“是不是很累?”
“嗯。”孟季闻着她颈项间的味道,轻轻的点了点头。
确实累,波托的皇帝是个女子,带去的使团也多是女人。在一个常年不见女人的军营,波托女人的到来简直就是干柴烈火,老鼠入了米仓……这几日他一方面防备波托人对士兵图谋不轨,一方面还得提防士兵们无事献殷勤,棒打鸳鸯了好几日,终于送走了波托使团。
周廷祥,堂堂大周王爷,差一点就成了新女皇的男宠。
虽然军令如山,可也架不住波托女人的热情,不少士兵被撩拨的无心训练,孟季严罚了几个出头的才算刹住不正之风!
这几日,真是心累。孟季宁愿没日没夜的的训练,也不想接待波托使团了!
那群女人孟浪无比,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田园园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但也觉察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低声询问:“军营里的事吗?方便说吗?”
孟季手臂收紧了几分,轻声道:“不值一提,不提也罢!明年开春,你就回京城吧!”
田园园转头看他,正好对上那如星的眸子,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探头吻了上来,急切而热情,令人有些承受不住。
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她被吻的气息不稳,急促地喘息起来,“唔,唔,好了…停…”
田园园一把抓住那只微凉的大手,刚才它准备往自己的衣服里伸,今天这家伙吃春药了吧,这么不老实!
长吻过罢,孟季抱着田园园微喘着,眼睛微微眯着,一副欲求不满地样子。
“……幸好那哥俩有事,要不然被看到了,我是没事,你肯定会羞的好久不来。你不是说不能随便亲近吗?今日倒是忍不了了?”
听了她的打趣,孟季在耳朵上亲了亲,沉声道:“忍不住……”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惹的田园园后背一阵酥麻,太苏了,苏得她想当场将人就地正法!
算下来两人有将近大半年没有亲近过了,除了那次,不过劳烦的是五姑娘。
看来今天晚上田园园别想睡好觉了!
翌日,田园园是在芃芃哭声里醒来的,即使透着窗户也能看到的出,今日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她顾不得身体酸痛,先给芃芃换了干净的尿布,接着赶紧去挤牛奶,等喂饱了孩子,才去洗漱。
早饭是芃芃没喝完的牛奶和昨夜的剩饭,随便吃了些,她将被褥和被子都抱出来,搭在晾衣绳上晒晒,阳光明媚,不晒被子都觉得亏了!
芃芃则睡在床上的木盒子里,吃饱喝足后,睡的正熟,小婴儿的首要任务就是长大。
摸了摸女儿柔嫩的小脸,她又捶了捶酸痛的腰,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
孩子太小,天气又冷,她现在被绑在家里。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来了!”
她不情愿地站起来身来,谁会在大清早来串门,不会是那个杜娘子吧!
打开门后是个头戴斗笠,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全身上下包裹严严实实的男人,
田园园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步,卧槽!不会是阴魂不散的老六吧!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满含惊讶的说:“…你,你生了?”
听到他的声音,田园园松了一口气,眼前的男人正是消失许久的陈老九。
“不生还留着过年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她让开门,陈老九一边摘下头上的斗笠,一边走了进来,随后一点不客气地说道:“我饿了,给我做点饭吃!”
“……等着,我去做面条。”
“生了个男孩女孩?”
陈老九解开面罩,露出沧桑感十足的脸,胡子拉碴,灰尘扑扑,还不问追问孩子。
“女孩,叫孟芃芃!”
“芃?哪个芃?”
“芃草的芃!”
“……谁取的?”
田园园拍了拍自己,骄傲的看着他:“我呀,她娘取的名字。”
“哼,我是她干爹,我不同意!”
“反对无效!我们都叫了一个多月了,你早干嘛去了!”她推开厨房的门,回头又嘱咐道:“我闺女睡觉呢!不许打扰她!”
“啰嗦!那是什么牛,长的如此奇怪?”
陈老九一进门就看到牛棚里的奶牛,皮毛的颜色与往日里见到的牛全然不同。
“那是我闺女她爹买回来的奶牛,专门养给他闺女的!”
陈老九看了一眼得瑟的田园园,心里明了,她连母乳也没有,看来真是亏了身子。
“别显摆了!快去做饭,我都饿死了。”
“等着!”
第226章 当爹
看着天色也快中午了,田园园多和了些面,趁着把中午饭一起做了。
陈老九进屋去看他新出炉的干女儿,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见她睡着了便轻步离开。
中午,田园园做了肉丝手擀面,面条劲道,肉丝量足,白菜爽口,汤头浓香,陈老九足足吃了三大碗才放下筷子,抹了抹嘴,满意的不得了!
“好吃!晚上我过来蹭饭,我回去睡个午觉去!”
田园园还没吃完饭,见他起身就要走,连忙吞下嘴里的面条,“这就走啊?”
“要不然呢?孤男寡女终究不方便!有什么事情,晚上说吧!”
“知道啦,慢走!”
陈老九走出厨房,戴好斗笠,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和拿着陶罐的杜娘子差点撞在一起,幸亏他反应神速闪到了一边。
杜娘子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眼,你差……”话未说完,脸色一变急匆匆的走了。
等田园园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时候,只看着陈老九一个人站在门口,“我怎么刚才听到杜娘子的声音了?”
“一个白胖妇人?”
“嗯,她来了?”
“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我,不知怎么回事又突然走了。”
田园园轻笑道:“肯定是你这身打扮吓到了人家。”
“哼!我回了,别忘了晚上做些好菜好饭!”
“你小心睡过头,什么也捞不着!”
陈老九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的很潇洒,田园园望着他的背影笑了。
无论如何,人回来就好!
下午,田园园把被子收了铺好,抱着捂着严严实实的芃芃去找高远,一起去买晚上需要的食材。
今天还是很冷,太阳虽然大,依然挡不住寒冷。路上的背阴处还堆着残雪,房子的屋檐上水滴成串地往下淌,地上湿漉漉的,像是下了场大雨。
街上人来人往,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袄,讲究点的人家手里还抱着小手炉,而田园园背着背篓抱着芃芃。
来到回春馆,病人不多,只有两个坐诊大夫,倒是没看到高瞻和高远的人影,问了跑堂的小伙计才知道,当哥出诊去了,当弟弟的在内室睡觉呢!
田园园走进内室,果然看到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高远,十来岁的小伙子了,每天吊儿郎当。
她走到他跟前,轻轻推了两下:“高远?高远?”
“唔?园园姐,你怎么来了?”高远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挤出些眼泪,“天那么冷,还带着莲莲出门。”
“陈老九回来了,晚上过来吃饭。你要是没事和我一起去买些菜吧!”
“我没事,我去我去!”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之前他的身高和田园园差不多,两年过去了,已经比她高了大半头,个头看起来比他哥哥还要高一点。
“你哥出诊了,你怎么没跟着去?”
“背篓给我。”高远接过她的背篓自己背上,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他说我不学无术…哼,你也说过!”
“那我们说错了吗?”
田园园不明白他脑子怎么想的,放着一份衣食无忧的高薪工作不作做,每天就想躺平啃哥哥,啃一年,两年,难道还能啃一辈子啊!
说话间,两人出了医馆,向菜市街走去。
就因为是事实,高远才生气啊!他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我哥跟我说了好多,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可是,一想到和我哥分开,我就难受。好像学的越多,离我哥就越远!然后,我就什么都不想学!”
所以每天像个废物一样躺平,就是不想自立,害怕离开自己的哥哥?这是啥?恋哥情节吗?
田园园试探的问他:“那你哥给你娶了个嫂子,到时候你怎么办?”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骨科照进现实?!
“…我不想。”高远摇摇头,“我和我哥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我们的爹娘死的早,是我哥把我养大的,我这辈子不想离开他!”
田园园拍了拍他的肩膀,原谅她思想太过污秽!
高瞻对于高远来说,是父也是母,这种孺慕之情,旁人很难感同身受。不过,田园园觉得孟季可以开导一下,这个陷入困境的青春期男孩!
两人的经历相同,想必可以惺惺相惜!
“没人规定兄弟必须分家的,等你独当一面时,你还可以和你哥一起经营医馆的!”
“骗人,我哥亲口说的。当我学成后,让我一个人去别的地方开间医馆,再给我娶个媳妇,还说到时候不能住一起了!”
高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可见真的很伤心。
田园园劝道:“这样吧,晚上咱们吃饭的时候,问问你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园园姐,你要是我嫂子多好,肯定不会嫌弃我的!”高远忧伤的看着她。
“这话不能在芃芃爹面前说啊,会让我们吵架的!”
“知道,我又不是真傻!把莲莲给我,你买菜吧!”
他从田园园手中接过孩子,小心地抱住,姿势很熟练,还不忘把小被子整理一下,确保每个地方都严实不漏风。
说实话,可比田园园这个当娘的还细心,由此可见小干爹不是白当的!
二大一小满载而归,回到家门口,就看到牵着马的孟季。
家里只有一把钥匙,田园园不在家,孟季只能苦哈哈的等媳妇回来。
“回来多久了?”田园园问道,随后摸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
他起身道:“不到一炷香。”让高远带着孩子先进去,孟季这才牵着马儿进来,自从有了牛棚大,他每次回来都会把自己的马拴在牛棚里,一马一牛还能做个伴。
高远将背篓卸进厨房里,抱着孩子进屋去休息了。
田园园冲牛棚里的孟季招招手,他把手上的饲料都放进槽里后,拍拍手走了过来。
然后,田园园低声把高远和高瞻的事情告诉了他,最后请求他去开导钻了牛角尖的高远。
孟季心里觉得麻烦,奈何田园园在旁边软磨硬泡,还说会引起心理问题,继而可能报复人类,报复社会!.しa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跟哥哥住,心里会有病?又为什么报复社会?
他觉得田园园在忽悠他,可是又没有证据!
最后在媳妇喋喋不休的攻势下,孟季不情不愿地去给高远做开导工作!
屋里已经升起火盆,高远抱着孩子围在火盆边,今天她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刚醒,睁着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
“莲莲真好看!”高远亲亲她的小脸。
女婴张着嘴“嗯嗯”了两声,似乎在回应他。
孟季推门而入,高远一看是他,咧嘴一笑:“孟哥!你看莲莲会说话啦?”
“她才一个多月,如何能说话?”
他一掀下裳,坐到高远对面,接着拍了拍手示意高远把孩子给他。
高远装作没看到,我行我素的逗孩子玩。
“你可知这是我的孩儿?”
高远的行为令孟季火大,明明是他的孩子一个两个的都要抢,瞬间把田园园交给他的任务抛之脑后!
每次过来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时,还要看这两个兄弟的脸色,岂有此理!
他要让高远知道,谁才是正经的亲爹!
“给你,发什么火啊!”一看他脸色阴沉沉的,见势不妙的高远立刻把孩子送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就不能好好说嘛!凶什么凶啊!”
孟季接过自己的女儿,脸色立马放晴,前一刻还凶神恶煞,下一秒一脸的慈爱,看的高远都怀疑他被脏东西附身了。
只听他轻言细语:“如月,想爹了吗?”
恶!高远抖了三抖。
然而如月一点不买亲爹的账,白嫩的小脸皱成了苦瓜,小嘴一撇,哇哇哭了起来。
“哦,哦,别哭,别哭……”
孟季连忙哄起孩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可是越哄她越哭,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亲爹。
即使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他从未自乱阵脚过,然而看着年幼娇小的女儿却是不知所措。无论怎么哄,她还是闭着眼睛干嚎!
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看不下去的高远伸出援助之手:“我来,我来!你会不会哄孩子啊?”
说来也怪,孩子一到他的手里立马就不哭了。
高远洋洋得意的看着他:“莲莲喜欢我当她爹。”
真奇怪啊!明明我是她爹!孟季开始怀疑人生!
听到孩子哭声赶来的田园园,轻轻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屋里两人正在聊天,看来孟季在开导高远呢。
于是,她放心的做饭了。
其实是……
高远:“你别灰心,她现在还小不懂事呢!等她大了就会喜欢你!”
孟季:“……我不是个好父亲!”
“你还给她买了牛,你是好父亲!”
“我真是失败……”
“哎呀,孟哥,你抱她的时间少,多抱抱就不哭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保证!”
所以,是高远在重拾孟季碎了一地当爹的自尊。
下午,田园园在菜市街买了只鸡和十斤猪肉,主菜是粉皮炖鸡,红烧肉和炸肉丸,然后猪肉炒白菜、葱煎豆腐、蒜黄炒鸡蛋。
她先把鸡炖进锅里,接着去找两人帮忙,做炸肉丸需要剁肉馅,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如果她来做的话,晚饭会来不及做的。
一进屋,田园园闻道了酸臭的味道。
孟季和高远背对着她给芃芃换尿布,地上扔了块用过的尿布,酸臭的味道正是从上面黄色的便便发出来的。
“啊!弄手上了!”高远举着手发出一声惨叫!
孟季喝道:“闭嘴!你吓着她了!”
“你声音更大!”
“哇!!”孩子还是被吓哭了!
田园园推门而入,无语道:“还是我来吧!”
前一个半月多半是小红和小翠给芃芃换尿布,高瞻偶尔会换,孟季和高远基本没换过。前者是经常去大营上班,后者纯粹是嫌臭!
刚才两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突然芃芃就拉便便了。
高远想喊田园园,可是孟季觉得此时,正是发挥父爱的好时机,于是……
田园园推开两人后,发现芃芃的屁屁和双腿上沾了许多黄黄的粪便,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擦的,越擦屎越多。
“你们真是人才,去拿些热水,我给她洗洗!”
“哦哦,我去!”高远举着手跑了。
孟季失落地站在一边,看着田园园一只手抓住孩子的两只脚,一只手拿着尿布给她擦便便,麻利而熟练。相比之下,他这个父亲真是什么也不会,一点不没有当爹的样子。
水还没到,田园园先把小被子盖在芃芃的腿上,她歪着头啃自己的小拳头,黑豆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娘。
“等以后多换几次,你就会了!”田园园见他有点失落,出声安慰道。
人们常说女人会得什么产后抑郁症,她能吃能睡一点事都没有,倒是孟季患得患失的,没事就自我怀疑,不会得了产后抑郁症吧!
“水来了!”随后,高远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水进来了!
没错,一碗热水。
田园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热水是给芃芃洗屁屁的,不是喝的!”
高远捧着碗,反驳道:“谁让你没说清楚的!”
其实他刚才在厨房偷吃来着,忘了田园园让他拿热水的原因了。
“……”田园园表示不想搭理他。
正在此刻,孟季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去端热水了。
田园园把手巾在盆里洗了洗,拧成半干,然后给芃芃把身上的屎擦洗干净。
高远想起锅里炖的鸡,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园园姐,锅里的鸡……”
田园园手里的抹布一扔,飞快地向厨房跑去,鸡肉差点炖糊了,还好只是有点沾锅。
她赶紧把锅里的肉翻了翻,随后扯着嗓子叫高远。
“怎么啦?园园姐?”高远手里还端着碗,笑眯眯的过来了。
田园园指着案板上切好的肉,吩咐道:“放下你的碗,把它们剁成馅!”
“好嘞,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高远刚才闹了笑话,眼下急于表现自己可靠的一面,好挽回失去的形象!
随后“咚咚咚咚咚!”均匀有节奏的剁肉声想了起来。
高远剁肉馅,田园园继续做晚饭。
第227章 招惹
此时天已经黑透,唯有巷子两边的窗户透出些烛光。
陈老九提着一坛酒向田园园家走去,边走边打哈欠,已经睡了一下午还是觉得瞌睡。
转过拐角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男人提着一个箱急步走着,身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又走了一会儿,再路过一扇窗户,他的脸从烛光里一闪而过。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这下看清楚了,正是看完诊刚刚回来的高瞻。
“高瞻!”
陈老九喊了一声,见他停下来转身看来,便快走了几步追上去。
高瞻正急匆匆的往家赶,忽然身后传来男人叫他的名字,听声音像是陈老九,于是转身看去就见一男子快步向他跑来。
离得近了,果然是许久不见得陈老九。
“陈老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来无恙啊?”
乍一见到许久不见得友人,高瞻很是高兴,一连声地询问道。
陈老九笑道:“今日刚回来,走,去老田那里蹭饭!”
“她知道你回来吗?”
“知道,中午我在她家吃的饭。”
“甚好,我去买些熟食!”高瞻不知道他回来,准备去买些卤味熟食添添菜。
陈老九连忙拉住他,“老田应该做饭了,我跟她说晚上来蹭饭。”
“那便同去。”
还未进门,两人便闻到了炸肉丸的香味,他们相视一笑推开了门。
“高兄请!”
“陈兄请!”
两人推辞了一番,陈老九率先进了门。
“哞~~”牛棚里传来一声牛叫,厨房里也是热火朝天,烟火气十足。
“老田,饭做好了吗?我来蹭饭了!”
厨房里传来田园园恼怒的声音:“不许叫我老田!”
“哈哈……”
人生有这样的朋友何尝不是幸运呢!
丰盛的晚饭很快做好了,不大的方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高瞻将陈老九带来的酒温上,随后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竹筒,一个给了高远,一个给了田园园。
“这是什么呀?”高远晃了两下,里面传来液体晃动的声音。
“城南街上卖的水奶,最近卖的极好。”
田园园打开筒塞,一股淡淡的奶味传了出来,喝了一口,像是加了很多糖的兑水牛奶,奶味稀薄。
高远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赞叹道:“好喝,真甜啊!”
呃,这舌头怕不是瞎的吧!
“吃饭,吃饭,天冷饭菜凉的快!”田园园招呼几人坐下。
孟季从锅里拿出温好的酒,给在座的几人满上,除了田园园。
他举起酒杯,先向陈老九敬了一杯:“陈兄,孟某敬你一杯,多谢救命之恩!先干为敬!”
而后,一饮而尽!
陈老九也端起酒杯,笑道:“孟将军言重,当时即使是个陌生人,我也会救人的!何况是老田呢!她是我朋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言罢,也喝光了杯中酒。
接着孟季向高瞻也敬了一杯酒,当然也没忘了高远。
随后,孟季郑重其事的说道:“三位,可愿意做如月的干爹?”
“求之不得!在我心中,兰心早已是我女儿!”高瞻笑道。
高远也表态:“我虽然比你们都小,可是我比你们都喜欢莲莲!”
当爹的都敬了救,他们三个干爹算是实至名归了!
如月?兰心?莲莲?陈老九觉得脑子里都是浆糊,疑惑地看向孩子她娘:“你到底生了几个闺女?他们三人说了三个名字!你女儿不是叫芃芃吗?”
田园园指了指脚边木盒里闺女,习以为常道:“喏,我就生了一个,她叫芃芃如月兰心莲莲!”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家的孩子四个名字啊!”陈老九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几人,“既然如此,我取一个得了!”
“你说,你要是取的比我们都有意义,我们就叫你取的名字!”
田园园也受够了这几人的任性妄为!
陈老九沉吟了起来,其他几人见状该吃吃该喝喝,等着他一鸣惊人!
思索了许久,陈老九想到一个绝妙的名字:“就叫明珠,掌上明珠的意思!”
其他几人:“……洗洗睡吧,还不如我们呢!”
陈老九不满:“哼,既然如此,我也不叫你们取的名字!”
于是,如月芃芃兰心莲莲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如月芃芃兰心莲莲明珠。
吵吵闹闹了半宿,大家吃饱喝足了,高远架着喝多的陈老九先行离开。
孟季也喝了不少,脸颊红红的,一脸傻笑的看着田园园。
“喝多了吧!”她掐了孟季的脸一把,后者盯着她就是傻笑,任由她搓圆捏扁。“真乖啊!”
厨房门外,还没离开的高瞻将刚才两人的互动看了个正着,心里顿时苦涩不已,明明告诫了自己不要妄想,可还是忍不住。
感情一事谁又能说断就断呢!
转身倒水的田园园,看到了门口的高瞻,笑着问:“你可别说你没吃饱啊,我都收了!”
高瞻摇摇头,也看到了她身后的孟季,此时他正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哪有刚才的醉态。
眼神十分不善,若是自己有逾矩之举,他定会翻脸。
高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方桌上,“盒子里面是我与小远送给兰心的满月礼,今日刚刚打好的,送晚了,勿怪!”
“你想多了,好礼不怕晚,我替芃芃谢过她大干爹了!”
三个干爹里,高瞻年纪最大,陈老九次之,高远最小。
高瞻向夫妻二人拱了拱手:“天色已晚,我也走了。告辞!”
“慢走,不送!”田园园向他摇摇手。
等关门声一响,她打了盒子,盒子里是两个金碗,没错,两个纯金的金碗!
“乖乖,好大的手笔!”
田园园眼睛都放光了,她拿出一个金碗细细端详着,只见碗上面刻着兰质蕙心的四个字,旁边还有一株兰花,另外一个则刻着亭亭玉立,对面有几朵莲花……
这两人真是个大冤种!
孟季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地在颈项里蹭了蹭,低声说:“园园,我喜欢你。”
“……你这是酒后告白吗?”田园园放下手里的金碗,侧头看他,嘴角含笑。
两人成亲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情话。真肉麻,可是田园园的嘴里却止不住的上扬!
“什么是告白?”
孟季慢慢的闭着眼,怀里的人让他安心。
一种深深地喜悦从心底涌了上来,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以前对她的感情,是责任多于喜悦。因为她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而,当她大出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时,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锥心之痛!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就是想和她白头偕老。
时间一长,他在田园园身上看到了,其他女人所没有的坚强韧性,像是一棵野草,任凭风吹雨打屹然不动!
她奸,她怂,因为她能屈能伸能忍,若是个男人,定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幸好是个女人,属于他的女人!
“你对我说喜欢我,就是告白啊!”
“嗯,我喜欢你啊!”
孟季在心底加了一句,是真的真的很喜欢!
田园园挑眉一笑:“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是我的真心话!”
“哦。”
孟季将她拦腰抱起来,目光幽深:“哦就完了?”
田园园伸手抱着他结实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少儿不宜的话。
“如你所愿!”孟季微微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抱着怀里的女人大步向外走去。
被独自留下的芃芃,“哇哇”地哭了起来,人呢,人呢?都不管我了?!
孟季和田园园对视一眼,都尴尬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把孩子忘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孟季回营上班去了,而田园园和孩子还在呼呼大睡。
直到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她才醒了过来,火急火燎的挤奶,煮奶,喂饱了孩子,才去解决个人卫生。
就这样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忙忙碌碌的一上午过去了,眼见太阳挂到了头顶,又到了做午饭时间。
忙了一上午,又觉得啥也没干成!
田园园忽然想起前世的一首歌,实在就是眼下的情景再现,便哼唱出声:“时间都去哪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呦,唱歌呢?”突然一个女声响了起来,田园园循声望去,家门口一个白胖妇人端着陶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正是那杜娘子。
“哈哈,闲来无事唱两句。”田园园走了过去,“吃饭了吗?”
她将陶罐递给田园园,笑道:“还没呢!今日劳烦娘子多挤些奶,我家的混小子太能吃了!”
田园园接过陶罐的手顿了一下,昨日胡闹了许久,然后累的睡着,自然没加饲料。今早起的晚,还又忘了给奶牛添饲料。早上给芃芃挤奶时就觉得不如平时丰满,想必没产多少奶,嘴里说道:“我去看看能挤多少吧!”
“劳烦娘子了,娘子真是善人。”杜娘子双手合十感激道。
田园园来到牛棚,把陶罐放倒奶牛的身下,开始挤了起来。
奶牛:不给俺吃饭还想喝奶,田扒皮!
果然没挤几下,便挤不出来奶来。她往陶罐里一看,大概挤了三分之一的奶,不少,比预想的还多些。
芃芃喝的奶早上就挤出来了,现在天冷不怕变质。
那杜娘子接过陶罐,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了平常的笑脸,“多谢娘子,奶牛是不是到了淡奶期?”
田园园知道她这是嫌少了,解释道:“啊,我不知道。不过昨天和早上,我们忘了给奶牛喂饲料,许是因为这个,它才产的奶不多。”
“这奶牛最怕饿了,饿过了可不就产奶了!你家是个丫头吃的不多,可我家是个小子吃的多些。”
杜娘子觉得她好说话性子也软,穿的衣裳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浑身更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家境自然不如自己家,心里头本就多了两分轻视,所以说话便没个顾忌。
一听她这话,田园园心里头顿时来了气,面上反而笑了起来,“杜娘子,你家儿子多大了?”
杜娘子笑道:“我儿子如今五个月了,虎头虎脑极是可爱。你也别灰心下胎定是个男孩!”
“你有几个孩子?”田园园依旧笑眯眯的。
杜娘子见她一脸的笑意,想必也是同意她说的,所以说起话来越发没个顾忌,“头生是个女儿,算不得数。咱们没人家有福气头一个就生儿子,你也赶紧再生个儿子,在婆家才能站稳脚跟!你说咱们是不是造了什么孽,先生了个闺女!”
去你妈的!你妈造了什么孽生了你个孽种!自己是个女人还看不上女人,赶紧自杀去吧!
田园园心里骂道,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然后向她伸出手。
杜娘子下意识地把陶罐递了过去,笑道:“不瞒娘子,确实不够我儿子喝的!你家丫头饿上一两顿也不要紧!毕竟女孩哪有男孩金贵!”
田园园微并没有接话,而是接过陶罐转身去了厨房,转身时翻了个大白眼。
好心好意的给她牛奶,还大言不惭的讽刺她宝贝闺女,这牛奶不给也罢!
她把牛奶倒回自家的陶盆里,然后把空罐子还给了杜娘子。
等她伸手来接的时候,田园园突然先松了手,“砰”地一声,陶罐摔了个粉碎。
“奶!奶!”杜娘子眼见盛着牛奶的罐子落了地,心疼地喊了两声。然而罐子落地却没看到牛奶流出来。瞬间她明白了,田园园把罐子要回去根本不是挤牛奶去了,而是把牛奶倒走了!
她脸色一变,生气地看着田园园,“你这是何意?不愿意给我牛奶就算了,为何打了我的陶罐?”
“难道不是你自己没拿好吗?”田园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杜娘子虎着脸问:“那为什么把我的牛奶给倒了?”
“你的牛奶?明明是我给你的!我家的奶牛是我女儿父亲买回来喂养我女儿的,给你牛奶是看在你孩子小,奶水不够,同情你的慈母心肠才送与你的,而不是让你随意贬低我女儿理由!”
第228章 冬月
“啥?你家一个小丫头片子怎能与我儿子相比!”杜娘子气的发抖,指责道:“我儿子可是带把的,金贵着呢!”
田园园嗤笑一声:“是你儿子,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啊!在我眼中你儿子连我闺女的脚指甲盖都比不上!金贵?我女儿才金贵呢!”
“你说什么?生赔钱货的赔钱货!”杜娘子气急败坏地骂道:“喝你点牛奶咋啦!那是我瞧的起你!”
“呵呵,你娘也这样想的!好走不送,这位赔钱货!”田园园白了她一眼,心里记挂孩子,不欲多说,就要关门送恶客。
杜娘子也不是善茬,见她要关门,一把挡住大门,虎着脸,蛮不讲理地说:“走什么走?你把我的罐子打了必须得赔我钱!”
想就这么算了,没门!去三河城打听打听,她杜娘子可是只肯占便宜不吃一点亏的主!
她的嗓门很大,应该是故意让别人听见的,于是,听到动静的几家住户打开门探出头瞧热闹来了。
杜娘子一看有人看热闹,嗓门更是大了几分:“你把我的罐子打了是不是该赔钱?今天咱们说道说道!”
田园园冷冷地看着她,她就是故意摔的,故意的。白拿了我的牛奶,摔你的罐子不算过分吧!想让她赔钱下辈子吧!
“赔你个毛线,罐子是你没拿好摔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想讹我吗?”
“谁讹你啦?你看看你这穷酸样,我还讹你?真是笑话!”杜娘子满脸的嫌弃,穷鬼一个,见过世面没!
田园园笑了一下,话锋一转:“想要我赔你罐子钱,可以啊!”
“哼,算你识相!我当时花一百个大钱买的,你给我八十个大钱就行!”杜娘子狮子大开口。
看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无他,一个新陶罐不过二十个大钱,她直接翻了几翻,够黑心,可是谁也没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反而嬉皮笑脸的等着看笑话。
虽然说远亲不如近邻,可糟心邻居也不少!
田园园冷哼一声,“既然说到钱,你在我这里拿的牛奶怎么算?”
杜娘子不乐意了,反驳道:“唉!你这妇人好不要脸,那奶不是你送给我的吗?如今怎么又要钱了?”
“谁说送你了?有人证吗?站出来让我瞧瞧,我家奶一罐十两,你拿了两次就算你一罐!去掉你的陶罐钱,你还欠我九两银子加九百二十文钱!赔钱货,你怎么支付啊?”
既然说她不要脸了,就不要脸怎么了!好人真不能做,还得做个恶名在外的人才没人敢欺负!
看热闹的人议论声更大了,对着田园园指指点点,估计没见过这么黑的人!
“你,你你你!”杜娘子指着她,气的两腮的肥肉抖了三抖,骂道:“你这个养汉子的臭婊子!喝你家的牛奶,我还嫌你们脏呢!”
这话太难听了!两个女人指着田园园嘴里说什么,脸上具是讥讽,可见二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什么?”田园园一把拽住她的衣襟,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说我什么?”
看着她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杜娘子连忙拉回自己的衣领,退开几步,手指指着田园园,目露嫌恶。
“怎么,戳你心窝子了!你瞅瞅谁家像你家似的,整天好几个男人进进出出的!还有那个拉死人的晦气鬼你都不放过!”
陈老九:……我招谁惹谁了?
田园园向她翻了个大白眼,“你是吃粪长大的吧!他们有三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夫君,你的内心充满淫邪,所见皆是淫邪!哼哼!”
“哎哟呦,别跟我拽文!是不是你姘头,大家都看着呢!你说不是就不是啦?我可不是傻子!”
杜娘子掐着肥腰,摆了两下壮硕的身体,头一扭看了眼瞧热闹的人群,脸上尽是得意,好像占据了道德的高地,一副小人得志的滑稽模样!
然而,田园园只是不屑一笑,讥讽道:“我娘不让我跟傻子说话!所以我不跟你说话!”
话一落,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好玩,学会了回头绝对能用上!
杜娘子狠狠剜了那人一眼,那人应该跟她有仇,也不让她,大声说道:“杜婆子,我看你是占便宜没够!占不到便宜了就倒打一耙!”
“关你屁事!你是不是跟她也有一腿!”杜娘子中气十足的骂道,见那人灰溜溜的走了,转头对田园园继续污蔑:“谁管你娘是谁!你说你跟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孩子是谁的想必你也不知道吧!”
田园园被她没完没了的揣测,气的头一阵阵的疼,好人真是没法做,好心送奶结果惹了个狗皮膏药。
你不是爱瞎说吗?我也会!于是她就开始瞎说:“我女儿我自然知道,我倒是听说你是二媒,那你这孩子是你现在相公的吗?恐怕你自己都不清楚!”
“胡说,你听谁说的?”杜娘子恼羞成怒的看着她,“你自己孩子不知是谁?没得编排我吧!”
“你说我不也是空穴来风信口雌黄的吗?”
“呸!我说的事实!谁不知道你家有三个男人呢!啧啧,要不要脸呢!孩子是谁的,你说的清吗?”
田园园伸出四个手指,“你瞎啊,不会数数吗?我家有四个男人!”
“呵,还真让我说准了!四个男人?!你可真不要脸啊!你女儿是谁的种你自己知道吗?”
这时,“孩子是我的!”一声低沉有力的男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杜娘子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俊挺的黑衣男子,手里牵着马,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个头高挑的男人在邻居里鹤立鸡群,轻而易举越过众人头顶向她投来锐利的目光!他的眼神冷硬如铁,像是冬夜里的寒铁!
杜娘子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下意识地退到一边。
围着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让开了路,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身上,刚才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会儿像是戴了嘴箍的家犬,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动什么!
说来也怪,孟季往那一站,冷着一张俊脸,在场的人们便觉得这人令人胆寒腿软想离开,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场!一个上过战场杀过人,镇守西北,统领十万大军的人焉是一个普通人能比的!
孟季扫视众人一眼,冷声宣布:“她是我的娘子,生的孩子自然是我的!至于其他三位男人则是她的义弟!若今后再有人胡言乱语,信口雌黄,莫怪我不念邻里之情!”
有不服气的想反驳一下,可看着他冰冷的眼睛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悻悻,偃旗息鼓回家去了,一个两个见无戏可看,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没多久,三巷里就剩下三人一马。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田园园的目光,越过杜娘子落在男人的身上,笑着问道。
孟季脸色缓和了多:“无事,便早回来了!”随后看向杜娘子,冷声道:“不劳烦这位娘子操心,我家女儿确确实实是我的女儿!”
“是,是我胡说八道,是我不对!”杜娘子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男人,那么高那么壮,眼神又是如此凶恶,不会是强盗劫匪吧!于是不敢再撒泼闹事,罐子也不要赔了,撒腿就要走。
“站住!”田园园叫住她,想走没那么容易。
杜娘子吓了一跳,为难地看着她:“娘子,大人有大量!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我才学学!”
“你听人家说的?谁说的?你带我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孟季一回来,那群人热闹不敢看了,这女人也不依不饶了,呵呵,一群怂货!
谁说的?当然是她听街坊邻居说的,至于她们听谁说的,自然是另一个别人。流言蜚语不都是这样而来的吗?明明是个谣言,却说的煞有其事!
杜娘子讨好的笑笑:“我,我也不认识,就是听人家说说而已,娘子对不住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等等,你把我说的这么不堪就走吗?严重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我现在要求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和奶钱!”
这次轮到田园园不依不饶了,她看她孩子年纪小奶不够,好心好意的送奶,居然还惹出这等窝囊事来,不让她出血怎能咽下这口气来。
对于这些人来说,掏银子比骂她们十句百句都有效果。
你说她一个将军夫人还把这十两银子看到眼里,是不是贪心小心眼?
可是树要皮人要脸,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被人指着鼻子骂,田园园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银子要不要两说,吓吓她才是目的!
那杜娘子一听,立时脸上立时没了血色,十两银子对于她们家可是半年的收入,要是真要上门去,她男人定会狠狠的打上自己一顿!
“娘子,娘子!都是我猪油蒙了心,狗眼不识好人心!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杜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起来。“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真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田园园冷冷一笑:“刚才你可不是这样,我不会这么算了!你出口伤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谁知,杜娘子也是狠人,“啪啪”,清脆而响亮,迅速甩了自己两巴掌,慢一秒都是对狠人的亵渎。
她下手真狠,两颊顿时红肿了起来,没一会儿浮现了十个手指。
田园园刚想开口,孟季却先她一步,“往后不可再随意污蔑别人,走吧!”
“不会,我再也不会啦!”杜娘子捂住脸赶紧跑了。
没想到今日踢了铁板,往日她没少占别人便宜,别人碍于领里邻居的倒也不说什么,没想到碰上个这么较真不好说话的!真是看走了眼!
等她离开后,田园园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好说话!”
孟季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回吧。”
田园园拔开的手,爱惜的拂了两下,说道:“别老摸我的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头茂密的长发!”
前世她因为工作的剥削与父母的压迫,压力过大,经常脱发,头顶上可怜的头发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两人往家走,田园园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了孟季,细想过后,觉得自己真傻,果然好人是做不得。
“以后我再也不帮别人了,好心没好报!”她挫败的长叹一声,帮助别人不落好,反而还惹了一身臊!“大概我不适合当个好人吧!”
孟季见此,低声安慰:“你做的很好,不好的是她们。”
“……你可真会安慰人!没错,好的都是我,坏的是别人!”
这毫无理由的偏爱立刻让田园园心头云翳散去,她伸手搂住孟季的腰,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两下,就跑了!
老公虽然很好,可孩子也很重要!
孟季手还未落下,人已经进屋了,到底让抱还是不让抱?
生活再次归于平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转眼进了冬月。
一连几日,大雪纷飞,房顶上、院子里积满了厚厚的积雪,打眼望去,冰天雪地。
孟季已经有四日不着家了,想来雪大路滑不便回来,田园园过的舒坦,自然也没什么担心的!
高远裹成了一个球,拿着大扫把冒着大雪正扫着牛棚上的积雪,等把雪扫下后,扫帚一扔就跑回屋里了。
他哆哆嗦嗦的进了屋,赶紧关上门将寒冷的空气拒之门外。“冻,冻死了!”伸出冻的通红的手,在火盆上烤了起来。
坐在另外一边的田园园给他倒了杯热茶,“喝喝茶暖暖身体。”
此时外面天空铅云滚滚,飘着鹅毛大雪。
而屋内温暖如春,孟芃芃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床下生着炭盆,红亮的火炭热烘烘地发出蒸腾的热气,田园园、陈老九、高远三人围着火盆喝茶吃点心。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围着火盆喝茶聊天,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
三大一小能如此悠闲惬意,多亏了在大雪天还在认真工作的孟季和高瞻。
第229章 聊天
百里之外的西北大营,寒风怒号,大雪扑面,目极之处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同色。
营中主帐,孟长辉拿着一本兵书正在研读,宋百年坐在旁边抠手上的倒刺,抠不下来的就放在嘴里咬,咬两下拿出来看看,又放进嘴里继续咬。
帐篷被风吹的时而鼓起时而晃动,两人视若无睹显然已经习惯。
偌大的帐篷里没有一个火盆,冷得像是冰窟窿般。
成远望掀开厚门帘走了进来,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靴,并未着甲。
这天气还敢穿盔甲的都是真勇士,原因无他,寒铁如冰极易冻伤身体,故而非战时无需着甲!
这几日雪大的极大,兵将们也都停了训练,在帐篷里猫着,怕他们这群血色方刚的大小伙子,惹事生非,孟季便吩咐他们背诵孙子兵法,各旗找小旗背诵,小旗找总旗,总旗找百夫长,百夫长找千夫长,千夫长以上不参与此次活动。
全书熟背者奖五两,熟背三分之二者奖二两,故而整个大营都在念念有词,为奖金努力。
对了,特此声明,此次奖金由孟将军独家赞助!
(田园园:败家玩意,打肿脸充胖子!)
“将军,人已经回来了!”成远望冷声道。
孟长辉目光一凛:“可算是回来了!走!”他放下书,站起来身,大步向帐外走去!
宋百年手也不扣了,随后跟了上去!
三人冒着大雪出了主帐,快步向前面的大帐走去。
周廷祥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天太冷了,他已经三天没下床了。床下还生了两个炭盆,可是西北得冬天冷的惨绝人寰,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该冷还是冷,照样冻得他鼻涕直流。
他买了两个人奴,孟长辉那混蛋不许他带进大营里,只好养在三河城里,偶尔才能见上一次,享受一下软玉温香。现在大雪封路哪有去不了,只能独守空床,瑟瑟发抖。
该死的西北,真是冷啊!再也不想来了!
“王爷!王爷!”帐篷外面传来安明兴高采烈的声音,随后,他掀开帘子跑了进来。
安明左脸上有块青紫色的硬疙瘩,显然是脸冻了,一脸喜气洋洋的对床上鼓起说道:“王爷,小奴发现孟将军带着他的亲兵,怒气冲冲的进了江校尉的帐篷!肯定是要打架了!”
周廷祥探出头,两管清鼻涕瞬间流了出来,“真的?”
“如假包换,小奴亲眼看到的!孟将军脸色阴沉沉的,一看就很生气!”安明说着话,从衣袖里拿手绢给他擦掉。
手绢应当有段日子没洗了,异味很大,周廷祥一把推开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鼻子,嫌恶地看着他:“没事洗洗你的手绢,太臭了!”
安明讪讪一笑,把手绢收了起来,讨好的笑道:王爷,咱赶紧看看去吧!”
“走!本王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明服侍周廷祥起床,里三层外三层地穿成一个球,最外面还穿了件狐裘披风,整个人比常人胖了一大圈。
穿戴整齐后,主仆俩杀了过去!
江校尉的帐篷里,地上放了个炭炉,炭炉上放着一口铁锅,铁锅里炖了许多大肉块,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味充满了帐篷。
“老王真有你的居然捉了一窝野猪!”陶大宇端着碗吃的满嘴流油,“野猪肉就是香啊。有嚼劲!”
江校尉拿着猪蹄正啃着,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我可跟了它们一个多月,我们三十个人才把它们赶进了我们提前挖好的陷阱里,它们在坑底又冷又饿,挨了三天才冻昏过去!要是人,一晚上就不行了!哈哈,还是多谢将军让我们去捉野猪的!”
孟长辉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也因为美食柔和了不少,“十几头野猪,够营里的大伙吃上一顿好的!”
江校尉道:“可不是,等这两日猪杀好了,就能吃上了!往年这群畜牲祸害了不少庄稼!”
“今年的粮草还没送来呢!”陶大宇说,随后给坐在他身后的宋百年和成远望一人夹了一大块肉。
宋百年光顾着嗦骨头,没吃上几口,“谢谢,陶哥!”他允着手指,笑的一脸孩子气。
孟长辉道:“正月里应该能到,目前的粮草可还足够?”
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文气的男人,他原是校尉,也监管着粮草、武器等负责后勤工作。
“年前是够的,要是不够去找木水生要点去。”
“甚是好主意!”
今日一同吃肉的还有其他校尉、中郎将与骑督尉。今日算是江校尉请客,请的都是平日走的近的同僚。
宋百年与成远望是孟长辉的亲兵,坐在最边上,全靠旁边的陶大宇投喂。
陶大宇也原是孟长辉的亲兵,后因能力出众做了千夫长,接着又越级提拔成了校尉。
几人吃的正火热,忽然帘子被撩了起来,寒冷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冲淡了屋内浓郁的肉味。
随后周廷祥与他的狗腿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两人看到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居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来干什么呢!
一出帐,周廷祥反手给了安明一巴掌,狠狠地骂道:“打架?哪里打架了?你长了两只眼睛出气呢!”
安明捂住脸,委屈极了,“小奴明明看着将军怒气冲冲的去的!谁知他们是背着王爷在吃肉啊!”
“不过是两块肉,也值得背着人吃,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他一甩身上的狐裘,大步流星的走了。
安明闻了闻空气中的肉味,狠狠咽了口唾沫。
在这里能吃顿肉确实是件奢侈的事情,每日的三餐不过饱腹而已,生活条件极其艰苦恶劣,也就跟着王爷去三河才能混顿好饭。
周廷祥更是生气,一路走的飞快,心里直想:这群糙兵野将没一个会来事的,连块肉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等年后述职看我怎么参他们一本!
不管王爷监军如何愤恨不平,孟长辉几人该吃肉吃肉,该喝茶喝茶,要不是在军营里,几人定然上弄几坛好酒一醉方休!
而同一时间的三河城,高瞻背着药箱披着斗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满是积雪的大街上踽踽独行。
他刚出完诊回来,馆里其他大夫都有徒弟背药箱,而他因为教导高远的缘故并未收其他徒弟,所以现在只能自己背药箱。
兄弟俩前些日子吵架了,一气之下高远已有五日不曾来医馆了。
到底为什么生气,他至今不知道,问高远他也不说,只当他是天气寒冷,人犯懒不愿意来。
高瞻搓了搓通红通红的脸,嘴里哈出一股股白气。他知道自己太过溺爱高远,可他是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没办法对他太过严厉。
一看见他,高瞻便想起母亲弥留之际拉着他们兄弟二人的手,深陷的眼窝里蓄满了绝望的泪水,枯如干柴的手紧紧地握住他们俩。
母亲说:“瞻儿,小远交给你了,替爹娘养大他吧,是爹娘对不住你们……”声音嘶哑悲痛。
每每想起仍然是锥心之痛!
高瞻望着漫天的大雪,感受雪扑在脸上的冰冷。
他向来不喜欢下雪,只因为父母死的时候,也是下了这般大雪,还有记忆中许多痛苦的回忆也多半与雪有关,实在让他喜欢不起来。
“呼~~~”高瞻缓缓吐出一口气,拽了拽头上的兜帽继续向医馆走去。
行至一拐角的时候,前方有一老妇人摔倒,他连忙上前去扶。
然而那老妇人却倒打一耙,抓住他的衣裳,非说是自己撞倒的她。
老妇人咄咄逼人,高瞻百口莫辩。
最后在过往的行人做主下,高瞻赔了老妇人三两银子,这才得以脱身。
望着老妇人远去的矫健身姿,高瞻是甘拜下风,于是心里越发的不喜欢下雪了。
唉,这世道好人难做!
盆里的火炭通红通红的,蒸腾出的热气让田园园觉得气闷,便起身把窗户打开。
窗外大雪洋洋洒洒飞舞着,簌簌作响,地上、墙上、树上、远处的屋顶上都落了层厚厚的白雪。
她回到自己的板凳上坐下,从放在小桌的盘子里捏了米糕吃,陈老九见她吃的香也捏了一块。
“快过年了,你还出去吗?”
田园园其实想问陈老九还去找骨针吗,可高远不知道殳族的事情,陈老九不打算说,她自然也是三缄其口。
陈老九知道她问的什么事,咽下嘴里米糕,“过了年再去。不全部找回来,我是放不下的!”
“嗯,恐怕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无妨,有生之年总会找到的!”
田园园看了一眼高远,按照他的性格脾气早就插嘴问了,今日倒是很安静,还真有点不习惯。
只见他望着窗外的大雪目光呆滞,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田园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小远,你看什么呢!”
“啊?啊!我看雪呢!”高远回过神,望着窗外的大雪,脑子却回想起那天也是这般下着鹅毛大雪,满目白雪和飞舞的纸钱。
他不是能藏住事的人,转头看着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田园园和陈老九,便有了诉说的欲望:“今年的雪真大,让我想起那年我爹我娘死的时候,也是下了这般大的雪!”
“你爹娘一起过世的?”田园园不确定的问道。
高远点点头,眼神哀伤:“嗯,他们病死的。”
陈老九问:“病死的?什么病能让两人同时死了?”
高远看着二人,眼神里露出迷茫之色,“我哥没告诉我。”
“你长大后也没问过吗?”田园园也问了一嘴。
高远摇摇头,“我问过,我哥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不说也罢,就不许我再提了!”
闻言,田园园与陈老九对视一眼,小时候高瞻顾忌他年幼不告诉也正常,可如今已经这般大了,却还是含糊其辞,可见其中定有缘由。
高瞻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两人也不好追问。
“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哥才十四岁,我当时八岁。我那些叔叔伯伯都想收养我们,可我哥不愿意,后来他把我扶养长大的!别看我哥年纪小,可医术却非常了得,当时在我们江州城很有名的!能挣不少钱呢!虽然爹娘死了,可我哥特别疼我,什么都舍得给我买,所以我也就没那么伤心了!”m..ζa
高远似乎回想到了从前,脸上出现怀念之色。
“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只要我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田园园瞟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还和你哥吵架?”
上星期这哥俩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田园园在这边都听到高远嗷嗷直叫,大门摔的震天,还把睡着的芃芃吓哭了!
“啊,你都听到了?”高远惊讶的看着她,随后埋怨道:“你听到了怎么不过来劝劝?我哥他非要我去坐诊。你说他是不是想等我学会了,把我赶出去?”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多疑吗?”田园园挑眉看着他,这家伙到了青春期,想法也跟着中二起来,“你哥想让你自立,想让你有个一技之长,想让你能独当一面!”
高远不为所动,反而不服气的顶嘴道:“我看他是等我什么都会了,把我甩出去!之前还说给我开个医馆,哼!你也帮他说话!我好生气!”
田园园无语地看着他,“难道你想这样一辈子?七老八十了还跟你哥要钱花吗?”
“我不管,我就不学,我就让他养一辈子!”
高远不懂,他就想和他哥在一起,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劝他要长大,独当一面,离开哥哥要独立,还有说哥哥娶了嫂子,小叔子天天跟着不合适!那可是他哥哥,有何不可?!
田园园也不知道怎么跟中二少年沟通,倒是想起前些日子让孟季开导他的事!
“……孟季就是这样开导你的?他情况与你类似,不也是与他叔父分开千里,独自一人在边境嘛!”
开导?高远回想那日的情况,没错,自己确实开导了孟季。于是说道:“我不知道他开导我了,但是我肯定好好开导他了,告诉他怎么做一个爹了。”
……
第230章 和好
……真是诡异的话题!
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能教导别人当爹?田园园忍住想笑的欲望,拿起茶碗掩饰地喝了一口。
一直听两人说话沉默许久的陈老九,插了一句嘴:“高远,若是你哥生了重病,无力经营医馆,你会如何?”
高远愣住了,他没想过。
陈老九接着问:“你哥生了重病,缠绵病榻需要很多银子,你又如何?”
高远抿着唇没说话,可眼神里的惊恐出卖了他此时混乱的内心。
陈老九发出灵魂一击:“你哥突然死了,你有能力自己活下去吗?”
田园园在心里给陈老九鼓掌,不愧是干死人生意的,想法真是另辟蹊径!
灵魂三问,绝对能让高远重新开始考虑今后的人生!
高远霍地站起起身,红着眼睛吼了一声:“我哥才不会死,我哥才不会生病!我哥才不会丢下我!不会!!”
“高远,你哥也是人,也会累,会伤心难过、会生病、会死!是人都会死!”
陈老九的话像是一记闷棍敲在高远的头上,狠狠地击打在他回避起来的心里,让他知道再怎么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即使躲起来它还是存在的。
眼泪从他通红的眼睛流出来,不多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拒绝长大,把所有问题都丢给哥哥,而自己理所当然的躲在他后面,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
可是意外与幸福并存着,就像陈老九的发问,他能给自己哥哥做什么?
田园园拿出手帕给他擦泪,明明在古代可以当爹的年纪小,却还拥有赤子之心。
“别哭了,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做!”
高远愣愣地看着她,哑着嗓子问:“园园姐,我是不是废物啊!”
田园园顿时心疼不行,说道:“你还记得我没生的时候去你家医馆吗?当时我装作病号让你看病的事!”
高远慢慢点点头,他记得,说了两句话后就丢给了哥哥,自己躲了起来。
“在来你家医馆前,我其实刚看过大夫!你诊治的结果与那个大夫一样。当时我就想啊,高远啊真厉害!这才多久不见,长进这么大!而且你哥曾在我面前多次夸你呢,说你聪慧敏捷,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呢!”
“真的吗?”高远红肿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
田园园狠狠地点点了头:“我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要不是你哥说过,我哪里会这么多成语啊!”
“也是,园园姐,我信你!”高远点点头,擦干眼泪。
一旁的陈老九,无语看着别人说什么都信的高远,非常担心他日后被别人骗个干净。
这时,“扣扣!”大门传来敲门声。
田园园准备起身去开门,高远拦住了她:“下雪呢,园园姐身子不好,我去开门!”说完,去开门了。
“多么贴心的孩子啊!”她望着高远离开的背影感慨一声。
贴心、善良、勇敢、又热情,高瞻把他养的很好。
陈老九不可置否:“若是他一直能养下去也罢,现在让他突然自立,又未免太晚了!”
田园园叹息道:“谁知道呢!也许好人有好报!”.ζa
陈老九哼了一声:“哼,这世上唯有好心要不得!”
高远淌着雪去开门,一打开门便看到门外站着正是自家哥哥。
“小远。”高瞻眼神复杂看着弟弟,一连几日他都没给自己好脸色了,此时见他来开门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兄弟面面相觑,还是高远让开了门,“…快进屋吧,很冷!”然后转身回屋。
后面的高瞻关好门跟了上去。
“你,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高远挺着背彳亍的开口。
高瞻见他终于跟自己说话了,语气不由地轻快了几分:“今天馆里没什么人,我就提前关门了。”
“嗯……哥。”高远突然叫了他一声。
高瞻惊喜地看着他的背影:“怎怎么了?”弟弟终于又叫我哥了!
他顿时觉得心头百花齐放,唇角不禁地上扬。
高远回过头,眼神严肃郑重其事道:“等你生病了,我一定会好好挣钱养你!等你老了,我还给你养老送终!”
“……”快过年了,不兴这么咒你自家大哥的!
高瞻突然明白他的意思,表情瞬间变的柔和,低低地笑了两声:“行,我等着我家弟弟给我养老送终!”
高远也笑了,随后孩子气的向大哥要吃的,“我想吃枣糕,想吃酱肘子!”
“买,哥哥现在去买!”
“我同你一去!”
于是哥俩手牵着手一起高高兴兴出门了。
屋内等兄弟俩进屋的两人,等了半天也没半个人影。以为二人在院子里迷路了,田园园打开房门一看,院子空无一人,大门还敞开着,雪花飞舞,哪还有兄弟二人的影子!
若不是地上杂乱的脚印,还以为二人不曾来过呢!
兄弟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真是可喜可贺!
大雪足足下了五日才停,积雪极厚,深的地方已经到达腰窝,浅些也在膝盖的位置,城里有几间老屋都被压塌了,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般大的大雪,往年也极是少见。
田园园吃过早饭安顿好芃芃,便拿着大扫帚扫雪。
大雪过后,光是扫雪就是一项大工程。
太阳恍出了天光,屋檐下倒挂着一排排长长的冰凌,像是尖锐的冰矛,令人望着生畏。
田园园拿着扫帚一一将它们打了下来,眼看着它们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粉身碎骨,倒是很解压。
把冰棱消灭后,她才开始扫院子。之前为了方便出入,高远已经在雪地里扫出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像是个大树杈,连接大门和各个房间。
现在她需要把整个院子的雪都扫成一堆,要不然等雪一化院子里就会全是雪水。
就这样抡着胳膊扫了一上午,才把院子里的雪扫成一堆,然后全部推到了海棠树下。在海棠树的墙边有个淌水口,地势比院子的地面略微低些,雪一化自然会从淌水口流出去,然后流到门外的引水道里。
第231章 扫雪
扫完院子后,她先回屋去看芃芃。
刚才看她的时候还睡着,这会儿已经醒了,正津津有味的啃着自己的小手。
屋里的炭盆从入冬以来就没停过,温度很高,平日里连窗户都要半开着,要不然热的难受,所以不怎么出门的芃芃只穿了一件连体薄棉衣,小手小脚不受束缚,动的很是欢实!
“芃芃,娘的闺女,你醒了?自己玩呢?”田园园抱起孩子,亲了亲她圆圆嫩嫩的小脸。
被娘亲亲了,芃芃啃着拳头,发出“唔唔”的声音,像是在回应娘的呼唤。
“饿了吧,娘给你热奶去!”
又在芃芃红扑扑地小脸上亲了一下,将她放回被窝里,田园园赶紧给闺女热牛奶。
喂饱了芃芃,她自己随便吃了点填饱肚子,然后搂着闺女,哄她睡觉。
等她睡了后,又拿起大扫帚去门口扫雪了,巷子她不扫,总得扫一下自己的门前雪吧!
一推开门,发现她家门口的雪已经被人清理的差不多了,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做的……如此看来她的人缘不错!
哈哈。
周围邻居都在热火朝天干的自扫门前雪,他们把雪堆到墙边,一个二个把自家门口的雪都清理很干净,剩下的雪倒是不管了。
田园园看到在巷子的另一头,主街大路上,几个男人正在用大推子,将路中央厚厚的积雪推到道路两侧,道路两边都有引水道,下雨或是雪水便从引水道直接流出三河城。
她曾听孟季说过,整个三河城路边都有类似的引水道。引水道深十寸,宽八寸,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直接通到城外的南汇河。
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面面俱到!
这时,她转过头看到在高瞻家门口,有个穿着灰袄的老太太,正在扫着雪。
她佝偻着腰,扫得很吃力。几缕花白的头发被寒风吹起,破旧发白的下裳飞着碎絮,脚上破烂的棉鞋面上还豁着大口子,露着黑乎乎的脏棉花。
她停下来,哈哈手又揉了揉耳朵,通红的耳朵尖上挂着血痂,想来是天冷已经冻伤了。
田园园的鼻头一酸,这灰衣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巷尾洗衣服的田婆子。
看来她家门口的雪也是这老太太扫的。她感念田园园与高瞻对其的照顾,默不作声的过来扫雪。
一把年纪知恩图报,可比倒打一耙狼心狗肺的某人强上万倍!
(杜娘子:阿嚏!谁?哪个杀千刀的数落我呢!)
“大娘,别扫了。”田园园叫住她,走了过去。
田老太太听到别人叫她,慢慢转过头,她鼻头也冻得通红,下面挂着两条清鼻涕,见到是她,害羞地笑了起来。
“田,田娘子,你也出来扫雪啊!”
“嗯,天气太冷,你快别扫了。来我家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就是裹极其严实的年轻人都受不住,何况是这个古稀老人。
田老太太慌忙摆手:“不去啦,不去啦,就这点老婆子一会儿就扫完了!”
田园园没说话,拿起扫帚走了过去,笑道:“那我们一起扫,扫完到我家去喝茶。”
田婆子拦住了她,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娘子,天冷你回吧!老婆子干惯的,这点雪,一会儿就扫完了。你回吧,回吧!”
“大娘,我们一起吧!你不会是嫌弃我干活慢吧!”说罢,田园园弯腰自顾自的扫起雪来。
田婆子叹道:“咋会嫌弃娘子呢!我还怕娘子嫌弃,老婆子我干的活道不好呢!”
两人又推拒了一番,田婆子拗不过她,只得加快速度扫了起来。
不一会儿,高瞻高远家门口的雪被二人堆到了墙角,只等雪化成水,再无踪迹。
“走吧,去我家喝些茶,暖暖去。”田园园把扫帚一扛,对田婆子盛情邀请。
也许是两人都姓田,也许是田婆子的行为,让她心生了好感,极少主动与人结交的田园园,也升起了邀请她做客的念头。
田婆子混浊的眼睛看着她,见她满脸笑意不是做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谢谢娘子,就坐坐吧。”
“来吧,不必客气!”
两人正要回去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地叫喊:“兀那婆子,你给他们家都扫了,为何不扫我家门口!”
这声音多么熟悉啊!多么尖锐刻薄!闻音识人,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此人的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以上纯属田园园个人的偏见!)
她转过头望去,没有丝毫意外,就是那个占便宜没够的杜娘子!
啧,真是阴魂不散啊!果然是应了老话,白天不说鬼,晚上不说人!说谁谁来!
可都是邻居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永远不见面呢!
田婆子看着快步走来,似笑非笑的杜娘子,唯唯诺诺的说:“杜,杜娘子,我要去田娘子家坐坐,就,就,不扫你家了。”
“咋啦,我没照顾你生意?!”杜娘子掐着肥壮的腰身,颐指气使道:“你今天给他们扫了,就必须也得给我家扫喽!要不然呐,以后我可不会把衣服交给你洗!哼哼,想赚钱的洗衣婆,大把大把的,要不是看在都是邻居的面上,我能找你洗衣服!”
她一口气地说了一大串,脸不红心不跳,不带换气的,可见肺活量极好,平日里没少跟人吵架!
田婆子握紧手里的扫帚,木讷地看着盛气凌人的杜娘子。
进了冬月生意是比以前好些,可有些人家让她洗了一次便不会再送来。田婆子知道缘由。自己年纪大,手劲小,衣裳洗的不干净,人家嫌弃便不送了,可是田园园他们却不在意,定时送衣服过来。
感念于心,所以才会过来帮他们两家扫雪。
她是个苦命人,年幼失孤,母亲改嫁。为了养活两个幼弟一辈子没有成亲,原以为两个弟弟成了亲便苦尽甘来,结果等她把两个弟弟的孩子拉拔长大,年事已高的她却被他们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家门。
五十多年辛勤的付出养出了一窝的白眼狼!
孤苦无依的她,只好来三河城寻条生路。幸亏来了此地才有了栖身之所,如若不然早已冻死在街头!
第232章 怕你
杜娘子见田婆子不说话,越发的张狂起来,“要不是我三天两头的照顾你生意,你能过得下去嘛!快快去扫,以后我还会给你送洗!”说完,她猖狂而嚣张的看着两人。
田园园冷哼一声,出声问田婆子:“这一冬天她给你送了几次衣服?”
田婆子还未说话,她又跳了出来,“我送几次衣服,又关你什么事?”
杜娘子原以为田园园一直不说话是不想多管闲事,见她开口了立刻怼了一句,怼完后,心里又后悔起来。
当时两人起了冲突后,杜娘子又向邻居打听了一下。但平日里她足不出户,几乎不与邻居有什么来往。巷子里的人也对她多有猜测,不过有一户开城时就在的人家知道些事情,说她在开城前摆摊卖货,大赚特赚,就是现在城里的商户,都是经了她的手才能做起的生意,在三河城似乎有些背景。
杜娘子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见人面软好欺负的便不依不饶,见人面恶嘴强的自然是溜之大吉,此时知道田园园不像表面那般软弱,便歇了针锋相对的心。
奈何她是个心强嘴快的人,一时光顾着嘴巴痛快了,说话不经脑子。一听田园园的问话,想也没想的怼了上去!
田园园可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纯粹就是看不下去,你说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去强逼一个老人去给她干活,这叫什么?这叫欠收拾!
“我问田婆子,问你啦?”田园园可不让杜娘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她给你扫是情,不给你扫是理,那不能道德绑架!本来咱们巷子里的人都是天南海北来的,既然住在一条巷子,就是缘分!相互搭把手也是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你这般咄咄逼人作什么?”
站在一边的田婆子看看为自己出头的田园园,又看了看不依不饶的杜娘子,思索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后者。于是鼓足勇气说道:“杜,杜娘子,你这冬天就送了一次衣裳,四五件大棉袄和棉裤,你拿洗的不干净当由头,前后让我洗了三回,说好的七文钱,最后还只给了五文钱,老婆子找你说道,你又闭门不见……”
而田园园在每次送完衣裳,都是痛痛快快的结了钱,从没有少给过一文钱,还时常多给钱或是送些米面蔬菜。要不是有他们的援助,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如此大恩难以为报,身无长物的自己只有一把子力气,也就只能帮忙扫雪而已!
人品两相对比之下,杜娘子的生意还是算了吧!她懦弱受气,却不是傻的!
田园园听了田婆子的话,冷笑连连:“听听,你好意思吗?连一个老人的辛苦钱都要贪!一个古稀老人,无儿无女,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每日给人洗衣服糊口度日!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说做为邻居不伸把手就算了,还火上浇油落井下石!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吗?行行好,快做个人吧!你爹娘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祖宗十八代连夜把墓碑都给烧了!连你家狗都上吊了!你说丢不丢人?哎呀,做为你邻居我也是脸上无光的!”
论起损人,她也不落于人后的!
“哈哈哈……唔唔”,不知从哪发出一声笑,不过很快被人捂住了。
杜娘子向来是嘴皮子厉害,可遇到了歪理甚多的田园园,也只有气的发抖份。身上抖,连脸颊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啊抖,活像一个大筛箩。她嘴唇哆嗦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论讲道理田园园的存货可不少。她不屑的看着她,继续碾压:“你就送洗了一次衣服,你以为她欠你的啊!你付给她钱,难道不是人家劳动所得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到你嘴里成了施舍?瞧瞧,你也就这点出息,不是欺负老人就是欺负老实人。我奉劝你,做人要善良点,保不齐哪天就看不到太阳了!你好好反思一下,都是人怎么你这么失败!这要是你爹你娘遇到你这种人,你心疼不心疼!哼,天冷,我们就不奉陪了!”说完,田园园一手扶住田婆子的胳膊,一手扛起扫帚,对杜娘子身后假装忙碌的围观群众摆摆手,“都散了吧!我们回去了!”
“田娘子,你说的真对!”突然,围观的邻居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对她喊道。
田园园笑着对她招招手,随后搀着田婆子离开了。
就在刚才打扫门前雪的邻居们,一看两人又起了冲突,连忙拿着扫帚走到附近,看似正在认真扫雪,实则竖着耳朵听两人吵架!此时见人走了,也扛着扫帚渐渐散了。
两人这么一走,只留下过来找事却被教育做人的杜娘子。
直到田园园和田婆子进了院子关上门,她才跳脚骂了句:“遭瘟的婆娘!”
回家的路上,邻居的眼神里带着刀子直勾勾地剜着她,就连平日里经常说话的婆娘,见到她也是似笑非笑,眼神里带出些讥讽。
刚想开口问问,那婆娘连忙进院关门像是在躲着她一样。
杜娘子也没脸呆在外面了,赶紧飞奔回家,在半路还摔了狗啃泥。
不说杜娘子失了脸面,田园园带着田婆子回到了自己家,先回屋看了看芃芃,见她还在睡,便去厨房烧水沏茶。
在等热水滚开的时候,田园园去了另外一间卧室,翻出自己前年的棉鞋和一套深灰色的棉衣。棉衣是男款,是那年她独自住在这里孟季备的,回京的时候没拿都收进柜子里了,如今还完好无损的。
想了想,她又从衣橱里拿出一床被子。说起这床被子,还是当年刚来三河城柳如玉家的,被子中间被老鼠咬穿了。她没舍得扔,又往被子里填了些棉花,打了个补丁,至今还留着,虽然缝的不美观,但胜在暖和。
田园园又找来一个被单把棉衣和棉鞋打包好,然后提着被单抱着被子,回到卧室。
进了门,田婆子怀里抱着芃芃,一看到她进来了,局促一笑,“孩子,孩子刚才醒了,你没回来。娘子放心,老婆子看大了六个孩子,看孩子还是有一手的。”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苦难的大半生令她活的卑微。面对旁人给予的不公,也只是默默忍受。
这是万千苦难深重的劳动人民一个缩影!生时,无声无息,死后亦然!
有些人生来不凡,活着辉煌光明,可更多的普通人是来凑数的,像是明月之旁的星星,路旁的野花野草,黯淡无光,风吹雨打,像你,像我,又像他。
感慨万分又如何?能力有限,就不要做兼济天下的梦了,独善其身才是穷人的生存之道。
田园园将手里的包袱和被子放到小桌上,“那劳烦田婆子再抱会儿,我去给她煮些奶。”
“不劳烦不劳烦!你去吧。孩子小,饿不得。”
“那我先去了!”
田婆子看着桌子上的包袱和被子,知道是这好心的娘子给自己的,不由地泪湿了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娘子呢!
怀里的孩子,正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田婆子笑了,女娃看到她笑了,张开没长牙的小嘴,“啊啊”叫了两声。
田婆子怔怔地看着懵懂地孩童,忽地落下两行泪,“你们都是好人……”
“阿嚏!”
厨房里正温牛奶的田园园,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差点把手里的奶锅给掀了。
“一定是孟季想我了。”她美滋滋地想。
说起孟季,这些天不是在下雪就是再下雪,他也不好回来,夫妻俩有段日子不见了!
牛奶热好,热茶也泡好,田园园又从柜子里拿出几块枣糕,枣糕还是高远拿来的,又香又甜,她很喜欢吃。
端着托盘出了厨房,几朵雪花飘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漫天大雪正无声地落下,静谧而幽然,刚扫干净的院子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她呼出一口热气,小心地向房里走去。
田婆子坐在火盆边,端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滚热的茶水顺着食道滑入干瘪的胃里,瞬间缓解了身体深处的寒冷。
“你尝尝这个枣糕,味道不错。”田园园一手抱着芃芃,一手喂着奶,还不忘劝说田婆子吃些枣糕。
田婆子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不用,不,我不爱甜的。”
田园园笑笑没说话,继续给芃芃喂奶。其实她打算聘用田婆子,给她洒扫做饭。一来,可怜她无依无靠,二来自己也需要个帮手。孩子一大,占人的时间长了,有个人做饭打扫卫生,她也能轻快些,最主要是她有这个钱,干嘛还和自己过不去。
而且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田婆子不是偷奸耍滑之辈,搁在家里也放心。
田园园喂完芃芃,又拿了手帕给她擦嘴。见她一言不发,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娘,我平日都是一人看孩子,多有不便,眼下缺个帮手。你愿意来我家帮忙吗?当然也不让你白忙活,一个月三百文钱,管吃不管住,四季添新衣服,你看可愿意吗?”
闻言,田婆子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田园园没催促她,低头逗弄孩子,芃芃现在两个多月,戴着一顶虎头帽,红红润润的小脸特别可爱,忍不住在她脸上香了两下。
“哈~~”
芃芃张开小嘴打了个小哈欠,她现在主要工作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再吃,无忧无虑,懵懵懂懂。
高远这家伙,每次回来都要亲上个四五下,才肯放过她。
龙生龙,凤生凤,真是自家的孩子自家疼。
亲够了,田园园询问田婆子的意思。
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疑虑的,每月给人洗衣服所得不过几十文,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跟了她,虽说不能吃香喝辣的,但是能吃饱穿暖!
田婆子回过神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感激,田园园原以为她答应了,然而下一刻,她却说:“对,对不住娘子,我,老婆子我干不了。”
“为什么?你不是带过孩子?”田园园不解地看着她。
田婆子苦笑两下,心道:正因为带过孩子才不敢带了。
她的苦又有谁知,像母亲一样把弟弟操持成人,然后像家奴老妈子一样把他们的孩子相继拉拔长大,被他们压榨到最后,实在不中用了,又觉得她累赘,然后毫不犹豫踢出家门。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的人生大半已经给了弟弟们和他们的孩子,还剩下最后的时光,无论苦与否,都想自己安安静静走完。
可是又怕自己拒绝了田园园,她会很生气,若不是有他们的照拂,自己可能真熬不过这个冬天。
一时间,田婆子是答应也不对,拒绝也不行,实在是左右为难。
田园园见她满脸为难,也明白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对旁人好的,旁人未必能接受。
“是我鲁莽了,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求的。”
“谢谢娘子。”田婆子不善言辞,干巴巴的谢了一句,就低下了头,心却“咚咚”地狂跳起来。
其实在她拒绝了田园园后,内心瞬间充满了负罪感,人家好心好意的帮助自己,可她却不敢接受田园园的雇佣。心中担忧若是在雇佣期间出了差池遭到田园园厌弃,从此以后那点微薄的报酬也会随之消失。
苦涩从心里深处蔓延,她这漫长的一生,凄苦二字便能囊括。
“要,要不,我还是过来帮娘子吧!”田婆子怕得罪田园园,踌躇不决。
田园园看出她的不情愿,笑道:“无事,我不会因为此事生你的气。不愿意的事情直接拒绝就好了!”
闻言,田婆子谨小慎微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如常,心里沉重的包袱顿时放下了。
两人又说了会家常,通常都是田园园问,田婆子答,说了几句就冷场了。
田园园发现这婆子有社交恐惧症,和人交流来往对她来说是折磨,想罢也就歇了刚才的心思。
田婆子更是如坐针毡,等杯子里的茶喝完了,便起身告辞。
“既然你有事要回去,这桌子上的东西你全拿走吧!里面有双棉鞋,你最好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第233章 日常
“我,我不做你家的帮佣,你还愿意给我?”田婆子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有什么不愿意的!”田园园笑着回道:“比起我来说,这些衣物对你更重要。”
田婆子感动地无以复加,只道苍天有眼让她遇到贵人了,“你真是好人,上天一定会保佑好心人的!”说完,竟然冲着田园园下跪。
吓得田园园把芃芃放到床上,伸手去拉她,温声道:“使不得,这哪能使的,不过是些陈年旧物!”
“虽是旧物,可是救了老婆子的命了!”田婆子抓住她的手慢慢起了身,眼睛里已经噙了泪,“我在这里住了许久,还是头一次有人送我衣物。”
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的,可是对她来说却是解了燃眉之急,真是雪中送炭,如何能不感激!
望着她感激涕零的目光,田园园觉得自己拿的东西太少,实在当不起那么大的礼,于是又拿出三两银子,一并给了她。
“这是过年费,你收着吧!”
田婆子连忙推却:“娘子,这银子,这银子我不能要,你给孩子留着!”
田园园拉住她的手,把银子放了进去,笑道:“给你你就拿着呗!天寒地冻的,有了这些银子,你也能安心过年。拿着,还是你觉得我的银子不干净?”
邻居的闲言碎语田园园也听到过。虽然在孟季的澄清后,他们不会当着年说,可背地里却没少说。她偶尔出门也见过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婆子经常给人洗衣服,想必也没少听说,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给她扫雪,便可知不是一个人云亦云见风使舵之辈!光凭这点便成功拉到了田园园的好感!
于是田婆子点亮了田园园好感大礼包,获得衣物两件,被褥一套,银子三两!
“田,田娘子不是那种人。”她怎么会嫌弃呢,田娘子比那些嘴上说话漂亮的人,真诚热心多了。
想了想,田婆子从脖子里拽出一个红色的小香囊。
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几朵梅花,精致小巧,与她灰扑扑的衣裳一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由此可见对她十分重要。
“这是?”
“可以救命的仙丹!娘子,在我来三河城时,曾在一座破庙遇到一个老道人,我看他可怜,送了他一块炊饼。他便给了我两颗药丸,说关键时刻可以救我的命。前些天我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了,就吃了一颗,没成想竟然真的好了!我家穷,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报答娘子,我把这个药丸给你,等你哪日有了危险,定然也能救你的命。”说完,她把香囊打开,倒出一粒黑棕色的药丸,那药丸拇指大小,散发着可疑的气味。
她像是献宝一样,捧到田园园面前,“真的可以救命,田娘子你一定要收下!”
叮,田园园也获得了田婆子好感度,得到一枚作用不明的药丸。呵呵!
看着她手里无生产日期、无质量合格证、无生产厂家,来路不明的三无产品,田园园表示不想要。
可那田婆子殷殷期盼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只好收下并对此药表达了真挚的感谢。
送走脚步轻快的田婆子,田园园把装着药丸的香囊放进了衣柜,无论如何都是人家一片心意,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之后,田婆子一看到田园园就会问:“田娘子,香囊你戴了吗?”
田园园若是没戴,她就会露出失望的表情。
问了两三次后,田园园被她问烦了,就拿了绳子绑着挂在脖子上了,一见到田婆子就远远的拉出来让她检查,时间一长她自己也戴习惯了。
这几日天气晴好,可是依然严寒,甚至比下雪时还要寒冷。怪不得人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呢!
孟季昨夜回家来了,一大早起床后,他先给奶牛喂了饲料,然后又拿起铲子去铲院子里地上的冰。白天中午的温度高,屋顶上的积雪就会融化成水,淌到院子里后又不能及时排出去,到了晚上温度一降,又结成冰,很是危险。
他三两下把院子的冰铲掉,接着打开大门又去铲门口的结冰。
此时天还亮,除了他还有其他两家的男人在除冰,三个男人互相打了一声招呼后,各自开始除起了冰。
田园园睡着睡着,忽然在梦里满大街的找起厕所,找到了厕所却无论如何上不出来,正生着气呢,想起自己在做梦,于是从睡梦里惊醒过来了。
望着黑蒙蒙的屋子,她送了一口气,幸亏醒了过来要不然要尿裤子了!ζΘν荳看書
她坐起身伸了个大懒腰,芃芃还在睡,孟季已经起床了,床下的火盆已经添了炭,屋里很是暖和。
屋外传来“刷刷”地铲冰声,看来孟季在除冰,她穿好棉衣,先去解决了内需。
从净室出来后,看了眼麻麻亮的天,她赶紧去做早饭。
往常孟季走的时候,她根本没起来过,每次都让人家饿着肚子走的,既然今日醒的早就别偷懒了。
她先把粥煮了,然后和面准备做咸饼子吃。这种饼子不用发酵,先把和好的面擀成大面片,抹上油酥撒些葱花后,卷成条状后切开擀成小饼子,上锅蒸熟就行。
等大锅上气后,把竹蓖放进去,接着再把饼子一个一个放进去,盖上盖,等粥煮好了咸饼子也差不多熟了。
然后,她准备炖个白菜豆腐,里面再放些木耳和猪肉。
正炖着菜呢,孟季除完冰回来了,一进厨房闻到空气里的菜香,笑道:“真香,你今日起的早。”
“芃芃呢?”田园园翻着锅里的菜,白了他一眼:“你是在嘲笑我懒吗?”
孟季笑着摇摇头:“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孩子还在睡,一会儿我挤些奶预备着。”
“逗你呢,饭快好了。今天还回来吗?我准备晚上包包子。”
“怎能不回呢!”
“好,我多包点,你带回去些!”
“甚好,劳烦娘子了。”
“小事,你去隔壁把高瞻高远叫来,我做着他们的饭呢!”
“这就去。”
孟季去隔壁叫人,田园园把菜用盆盛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把饼子拾到小竹筐,把粥舀到碗里,一一摆上桌,再放上筷子,就等三人回来吃饭了。
她擦干净手,回屋去看看她的大闺女。
第234章 发面
“园园姐,做什么好吃的?”还没看到人,高远地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芃芃还在酣睡,田园园将窗户支开,方便通通风,随后关上门走了出去。便看到高远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高瞻和孟季落在后面并排走着说话。
田园园莞尔一笑:“吃饭啦!”
三人同时看过来,微微一笑,“来了。”
做饭二小时,吃饭十分钟,三个男人风卷残云将早饭一扫而光,然后上班的上班,开门的开门。
田园园送走他们,也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她的一天就是不断从煮奶、喂奶、换尿布、洗尿布,煮奶、喂奶、换尿布、洗尿布…循环单机中,枯燥乏味和重复繁琐的宝妈生活。
在现代还能玩个手机打发一下时间,而在科技落后的古代,只能发呆睡觉了。
但是相比较几个月前紧张刺激、朝不保夕的人质生活。她自然更喜欢现在,小命无忧,财富自由,安逸巴适很!
若是和刚穿过来一样,恐怕没现在这么幸福啦!
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过了中午,她先往盆里放了些酵母引子,接着倒上面粉,加上温水,不一会儿就和好了面。
这酵母引子还是她去买面粉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其实就是一块干面块。做炊饼或是包子时,捏碎加温水活开后倒进面里,作用和现在的酵母粉一样。
接着田园园找来田婆子请她看顾一下芃芃,她要出去买些猪肉和白菜,天冷路滑带着两个月的孩子不方便。
田婆子正好无事,听了她的话二话没说就来了。
孩子有人照顾了,田园园放心的去买肉了。
她爱吃纯瘦肉,可孟季则喜欢吃偏肥的猪肉,所以这次做包子的猪肉都是些肥瘦相间的,又跑到小摊上买了三棵大白菜。看到有卖腌菜的,又买了些咸菜回去。咸菜配白粥可是绝配!
肉菜都买完了,满载而归,便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她又顺路去了趟回春馆,通知高氏兄弟晚上早点回来吃肉包子。
最近陈老九不知干什么去了,有段日子没有来家了。他住的地方离她们太远,一来一回就来不及包包子了,田园园打算包好后给他送去些。
高远一听有肉包子吃,手里的药杵一扔,药也不磨了,说什么都要回家帮忙。
正好店里人不多,高瞻让他回去了。其实他同不同意,高远都会回去的。
于是,田园园拐了个帮手回家。
她们一到家田婆子就回去了。田园园留她吃饭,可田婆子说刚才有人叫她,想来是送衣服的,既然生意上门,田园园也不好强留。
芃芃睡觉,高远剁肉,田园园切白菜,饶是两个人还忙了一大下午,总共包了一百三十三个包子,四个大竹蓖上放的满满当当。
趁着包子涨发的功夫,高远去烧锅,田园园抱着刚睡醒的芃芃过来烤火,橘黄色的灶火照在三人身上,温暖极了。
高远给田园园讲着白日医馆里发生的事,“今天来了一个病人,眼底发青,口鼻流血,一看就是中毒了,我哥便开了些解毒剂。谁知他觉得贵说我们骗人就走了,结果到了中午又回来了,还是把药给买走了!哼哼,肯定去了其他医馆看了一圈,发现还是我家便宜就回来了!”
“货比三家很正常啊!,谁都想便宜点!”
“嗯,也是,以后我就不在心里嘲笑别人了。还有啊,今天医馆里还来了一个老道士,瘦的皮包骨头,羽织破破烂烂的。我哥给他抓了药,没要钱,他居然连谢谢也不说就走了。哼!真是好人没好报!”
田园园一听心头猛地一紧,随即问道:“他长什么样子?”不会是宋连云家里的那个老道!
“嗯,他身上很脏,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园园姐,你认识他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见过的人。”
自从殳族一事尘埃落定,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这老道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思索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头绪。田园叹了一口气:“算啦,我看看包子,一会儿就能蒸了。”然后,把孩子递给了高远。
高远一接住孩子,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捏着嗓子说:“我的莲莲有没有想小爹啊?”问完,又撅着嘴在闺女脸上嚯嚯了几下。
………怎么觉得莫名的变态呢!
大锅里水已经热了,有许多白气从锅盖底下蒸了出来。包子也涨大不少,个个白白胖胖的。田园园将麻布展开铺在锅里的竹蓖上,随后一个接一个往锅里放包子。
高远一只手抱着芃芃,另外一只也不闲着,往灶眼里添柴火。
包子蒸上后,田园园把买的咸菜拿出来,装进盘子里,然后再倒了些醋和香油,清爽又开胃。
天彻底的黑了,第一锅包子还未出锅的时候,高瞻和陈老九先回来了。
一进厨房,陈老九就抱怨起来:“你们吃包子居然不告诉我,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田园园哈哈一笑:“你这不是闻着味过来了!”
“哼,高瞻告诉我的。我今天要给你吃光!”陈老九揣着袖子,不满地直哼哼。
“你要是吃不完,我扯着你的嘴给你塞进去!”说完,田园园掀开锅盖,浓浓的白气瞬间蒸腾出来,她伸手在包子上飞快地按了一下,面皮很快回弹起来,包子再焖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园园姐,包子好了吗?”灶前的高远抬头问道。
田园园盖上锅盖,笑道:“焖一会儿就好了!高瞻,我说你还特地跑到城南,你俩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发展了超出正常友谊的关系?”
“我说老田,什么叫做超出正常友谊关系,你给我解释一下!”陈老九白了她一眼,走到过去在高远旁边蹲下,伸手在他睡着的干女儿小脸上轻轻戳了一下,“可爱。”
高瞻笑道:“不是什么好话倒是真的!”
陈老九哼哼两声:“狗嘴里可吐不出象牙来!明珠真是你生的?”嘴里嘲讽着,还怀疑了一下田园园母女关系的真实性!
“如月能如此可爱,应当是做了我干女儿的原由!”高瞻也难得打趣起来。薆荳看書
“哼,少往脸上贴金,明明是因为有我这个干爹的原因!”
高远一听也嚷嚷起来:“你俩别笑死人,自然是因为我!”
看着三人争先恐后地往脸上贴金,田园园嗤笑一声:“不怕傻子多就怕傻子聚一窝!”
“你说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地望过来,目光幽幽。
第234章 包子
六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田园园立刻认怂:“抱歉,请如月干爹明珠干爹莲莲干爹大人们,原谅小妇人的无礼!”
“哼,把包子快快的拿出来,我等饶你一条狗命!”
“小妇人遵命,定然喂饱你的犬腹!”
狗:我招谁惹谁了?!
肉包子终于出锅了,田园园和高瞻忙着把包子从锅里捡了出来,高瞻和陈老九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这时,大门一响,孟季也回来了。
他把马牵到牛棚里拴好,然后又添了些饲料,小院里只有厨房有烛光还有说话声,便向厨房走了过去。
田园园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孟季,高大的身体几乎将门全挡住,不由地微微一笑。
“终于回来了,第一锅包子刚出锅,快来吃!”
高远拿起一个包子递过来:“孟哥,园园姐包的包子特别好吃!”
孟季走进厨房,屋内的温暖瞬间驱走路上的严寒,陈老九与高瞻先后向他打了招呼,他一边寒暄,一边接过高远送来的包子。
说了话,他将包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咸香肉浓,令人食指大动。
“今天怎么这么晚,路上没事吧!”田园园往锅里放生包子,关心地问他。
“无事,别担心。”他两三口就吃了一个包子,随后走到灶眼前。
高远识趣的让开风水宝地,后者一屁股占住,随后向他伸出手……继让出风水宝地后,高远又让出了抱孩子的主权。
他看着孟季烤着火还抱着孩子,越看越嫉妒,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包子。
白菜猪肉馅的包子确实很好吃,头锅包子,不到三十个,不一会儿就被四个男人消灭个干净,然后几人围着灶台等包子出锅,说着近日里发生的事。
比如:高瞻说今天救了几个重病病人,陈老九就说卖了几口棺材,高远说自己吃了五个包子,孟季则说今天没有人背书……吧啦吧啦……
都说三个女人的噪音相当于五百只鸭子,四个男人也不遑多让,他们声音低沉,田园园只觉得到处都是嗡嗡嗡嗡的。
直到第二锅包子出锅,这几人才住了嘴继续干饭。
田园园赶紧拾出十个热包子,让高远给田婆子送去,他咬着包子去了。
今天蒸的包子,田园园对这几个的男人肚量刷新了认知。
一个包子大约有她的拳头大小,她吃了三个就饱了。其中属高远吃的最多,他自己干了十三个,孟季次之,吃了十二个,高瞻看着文气也吃了十个,而陈老九嚷嚷着都吃光,却只吃了六个。
被田园园嘲笑:他是眼大肚小就会吹牛!
陈老九望包兴叹,着实是吃下下了!
几人吃饱喝足后,田园园给高瞻兄弟装走了二十个包子,陈老九拿走了十个包子。
陈老九走之前抛给田园园一截骨柱,大约小指长短,顶端有个孔,绑着一条黑色的细绳。
这质感,这颜色,绝对是骨头!
田园园看着手里白森森的骨头,惊疑地看着他:“不会,不会是人骨吧!”细看下,这上面还有像骨针一样得文字!难道陈老九用他娘的骨头……太慎人了吧!
陈老九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冷笑道:“你想什么呢!这是狼骨,我特地去了夏黑买的,我在上面刻了辟邪文,可保明珠不受诸邪侵扰!是我送给明珠的满月礼!”
田园园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芃芃干爹了!有了这个,她此生定然平安顺遂诸邪不侵!”
高远探头过来,好奇地问:“什么什么?九哥送了人骨?“
陈老九一只手推着他往外走,“什么跟什么,小孩少打听事,快回家吧!冷死了!”
田园园从厨房里追了出来,喊道:“包子吃完后,别忘了把我的盆送回来!我家就三个盆!”
“放心吧!田财迷!”
几人走后,田园园继续蒸包子,还剩下五十来个,还得蒸上两锅,灶台后面的孟季抱着孩子往灶眼添了两根柴。
此时此景,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过年妈妈熬夜蒸馒头的场景。
田园园对孟季说道:“你先睡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明天一大早孟季还得赶回大营,大营距离三河城约有一百里地,来回要花上两个多小时,每天天不亮他都要起床回去,天气严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
“无事,我在这里陪你。”
田园园唇角勾了起来,抬眼看了一眼孟季,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此时他不再是个高高在上的将军,而是一个陪着妻子下厨做饭的普通男人。
她坐到孟季的旁边,和他一同望着燃烧的灶火。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包子都蒸好了,田园园把包子捡出来后,又往大锅里添上满满一锅水,准备一会儿洗个澡。
入冬以来,两人沐浴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厨房烧的很热,正是洗澡的好时机。
水很快烧热了,孟季带着芃芃回避,田园园从净室拿了木盆和布巾,关上厨房门开始洗澡。
……哗啦啦…洗澡中……
一炷香后,洗完澡的田园园用半湿的布巾擦着头发,头发太长要单独洗才行,所以她把布巾湿了先把头发擦擦。
“咚!”门外的孟季敲了敲门,“如月睡了。你洗完了了吗?”
“洗完了。”田园园把擦好的头发甩到背后,开始收拾地上的木盆。
孟季推门进来,“别忙着收拾,我也洗洗。”
“锅里还有热水,我先上床躺着。”忙了一天的田园园也累的不行,放下手里的木盆往外走。
孟季在她经过的时候,探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低声笑道:“等我。”
田园园轻声笑了两下,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可快点。”
“很快!”
外面真冷,田园园抱着自己飞快地往卧室跑去,一开门就对上自家女儿黑亮亮的小眼睛。
“芃芃,你也醒了。麻麻现在就给你热奶哈!”
田园园从小桌上拿起小陶锅放到炭盆上,开始热牛奶。
若是高远看到她这样,又该说她偷懒,明明应该隔水用的陶锅,偏偏直接放到了炭盆里,导致小陶锅外面熏的黑乎乎的。
……她就是懒省事!
没多久牛奶热好了,田园园抱起芃芃一勺一勺的喂起来。等她刚吃饱,孟季则洗完了澡,带着一身湿气进了屋。
一见他,田园园讶然不已:“老天,你不冷啊!”
赤裸裸坦蛋蛋的孟季死鸭子嘴硬,“不冷。”然后,哆哆嗦嗦上了床,飞快地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谁冷谁知道。
第235章 寻人
既然爸爸妈妈都洗澡了,自然也不能疏忽芃芃啊!虽然平日里没少洗澡,可是今天爸爸妈妈都洗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田园园又烧了半锅水,给芃芃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小衣服后塞进孟季的被窝里。
孟季搂住大闺女,在她香香软软的小脸上各亲了一下,然后抬头对田园园挑了挑眉,“快过来!”
田园园装作没看见去厨房收拾残局了。
等把一切收拾好,她推门进屋,便看到孟季搂住芃芃睡着了。
……大骗子。
她把蜡烛吹灭,脱下鞋刚爬上床,腰就被一只健壮的手臂揽住。
“小心芃芃!”田园园短促地尖叫一声,便被人塞进了温暖的被子里,头顶上方传来孟季低沉暗哑的声音:“放心,她在最里面。”然后浓郁雄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又沉又重的某人压的底下人喘不过气。
她无奈地轻喘了一声:“呼,你太重了…”
孟季的手已经从衣襟里钻了进去,正在特别的不老实中,闻言低笑了一声,随后俯身吻住她的唇……
………生命大和谐………
北地多风雪,雪刚停了没几天,又开始不要钱的下,纷纷扬扬,漫天飞雪,举目望去皆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三河城也按下了暂停键,几乎都窝在家里足不出户,大街上更是空无一人,商户们关门歇业的比比皆是,就是开着门也是懒懒散散昏昏欲睡。
就连回春堂里的病人也是寥寥无几,高瞻和其他两位大夫围着火盆讨论着病症药性,几个学徒则抱着医书认真研读,唯有高远不知去向。
正念叨的人突然从门外跳了进来,飞快地向内室走去,他的怀里还抱着几本话本,路过几人时还瞄了一眼自家哥哥,见他没说话便一头扎进了内室。
等他从内室出来,手上又多了几本话本,他对哥哥说道:“哥,我有事先走啦。”然后,不等他哥说话人已经跑出医馆。
来如一阵风,去时也是风,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其他两位大夫对视一眼,摇摇头,无话可说。
高瞻则是长叹一声,他对这个弟弟实在严厉不起来,也是无可奈何。
再说高远抱着平日里私藏的话本,像是脱肛…脱缰的野马一样向田园园家跑去。
雪大路滑,他还敢甩开膀子跑,结果帅不过三秒,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的话本散了一地。还好街上无人,没人看到他的囧样,高远立刻爬起身,连身上的雪顾不上打就去捡话本。
只见那话本写着什么《风流镇远候》、《镇远候与晶梦公主二三事》、《我和镇远候子孙满堂》、《镇远候艳史》……没错,全部都是以镇远侯为主角的种马小说。
就在这一个月,市面上突然流行起来关于镇远候的小说话本,很黄很黄特别黄,书本里的镇远候成了一个夜御十女的超级种马,无时无刻都能开车的那种。
虽然名字不一,可是明眼一看就知道写的是谁,欲盖弥彰有个卵用!
高远这货正值青春期,对男女之事很是憧憬,私下里没少偷看小黄书,镇远候的小黄书一出现,他就偷偷拜读了不少,那是看的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废寝忘食!
今日见馆里清闲,想来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书局买了些新出来的话本,带回家好好钻研一番。
他捡完话本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埋头往家赶,没多时落了满头雪花,走到三巷的巷口时,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男人。
那男人面容苍老,神色张皇,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袄,袖子和领口脏污不堪反着明光,脚上的棉鞋套着炸开的草鞋,走动时落下不少黄色的草茎,粗糙的大手扒着路旁的围墙,东瞧西看,不知在找什么。
高远瞧了一眼便继续赶路,眼下回到家躺在床上看话本才是最最重要的。
那男人也看到了路过的高远,欣喜若狂的追上去,“后生,小后生,俺有事问你。”他在此地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人了!
听到他的请求,高远便停下脚步,不耐的问:“什么事?”
他木讷地看着高远,干裂起皮的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是在思考怎么问话。
高远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催促道:“有事你就说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新书,只想快快地回家!
“啊?啊!后生。你知道田大花吗?她住在三巷里嘞,俺忘了她是哪家了,你,你认得不?”
“不认识。”高远说完扭头就走。
男人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开玩笑要是让他跑了,还不知道下个人啥时候出现呢!
高远回头看那男人,目光落在他拽自己袖子的手上,眉头一拧,不悦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腆着脸笑笑,“你知道三巷可有没有姓田的?”
“田?自然是有的!”说起姓田的,高远自然是认识。
“那你赶快带俺去!”
高远又道:“你是她什么人?说清楚了,我再带你去!”
“俺,俺是她爹!不是啥坏人!”
男人喜上眉梢,不枉他这一路奔波,看来里正真的没骗他。等见到田大花和女婿时,再要个百八十两,下辈子可真就不愁了!
高远惊讶地打量着他,“看起来不像啊?”
“咋不像嘞,俺就是她爹!哎呀。你这后生快带俺去,天那冷,俺快受不住了!”
“哦,她家不远,就在这个巷尾。”
随后高远就带着他向巷尾走去,大雪还在下,两人头顶都落了一层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没多久就来到了巷尾,巷尾有两户人家,高远指着右边的一户,道:“就是这家。”
男人点点头:“好好好,俺知道了。”接着,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快开门!”
高远准备要走,见他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答,便冲那户人家大声喊道:“田婆子,你爹来了,快开门!”
……田婆子?!高远感情你就认识这一个姓田的啊!
第236章 厌恶
京城皇宫理政殿偏殿,近日各地兵营公文送进宫,积压如山,兵部官员正在加班加点处理。
孟星惟抬起头,脖颈因为长时间低头感觉十分僵硬。他伸手在后脖子上揉了揉,素白纤长的手搭在洁白无瑕的脖颈,挤压揉按……
坐在他后面的年轻官员,脸色瞬间变的很是诡异。游移不定的目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先是惊疑不定,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是原来如此……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大脑就经历了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丰富多彩三观洗礼。
所以骚年你是脑补了什么!
孟星惟合上公文,起身走向窗边,眼睛余光瞄到了年轻官员,他白净的面皮飞起一片红云,双眼怔愣着,嘴巴微张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
他坐在自己后面,所以是自己让他惊讶吗?孟星惟不动声色路过年轻的官员。
他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惊讶。
真是奇怪啊!
这是孟星惟近日的感觉,他的下属和同僚总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有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吗?
心中略有苦闷的孟星惟,斜靠窗户望着窗外高高的宫墙,漆黑的青丝与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长睫忽动,犹如颤动的蝶羽,令人心动不已。
他生的真是极好!
今日天上黑压压的一片,铅云滚滚,寒风里带着几分湿意。
孟星惟忽觉得背后有些异样,微微侧头,那些下属官员们飞快的低下头,装作在认真工作。
……话说,偷看自己的时候能不能别那么明显,他又不瞎。
就在他伤春悲秋时,一个细皮嫩肉的内侍从大门口进来。他手持着拂尘,白净的脸上带了些笑,向众人行礼:“各位大人辛苦了!”
众人纷纷回礼,那内侍径直走向窗前的孟星惟,行礼道:“侯爷,秦王殿下让小奴传话,要您去明理殿回话!”
孟星惟微微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前面带路。”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理政殿偏殿。
他一走,偏殿里的年轻官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想到孟大人还有这般能耐?看起来如此斯文的人,竟然如此之大……”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另一人摇头晃脑的说。
“确实如此!”
“……我怎觉得是杜撰的,哪有人真能夜御十女!定然是那作者为了博人眼球故意为之!”
“呵呵,捕风捉影,有风才能捕,有影才能捉!若是没有做过,何来此等小书?!”
………
随着内侍来到明理殿偏殿,就看到秦王殿下正在书案后,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拿着书看,身子歪着没个正形。
内侍道:“王爷,孟侯爷到了。”
周廷祎这才抬起头,目光如炬,唇角挂起了诡异的笑容。
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内侍行礼告退,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周廷祎与孟星惟。
他注视着桌后之人,目光温柔如水,“你来了?”
孟星惟颌首:“嗯,有事吗?”
闻言,周廷祎嘟起嘴,佯装不满道:“唔唔,你可真让我伤心,难道没事不可以找你吗?”
“……”深谙周廷祎为人的孟星惟冷眼看着他唱独角戏。
周廷祎见他没什么反应,大嘴一瘪,眼泪汪汪的哀泣道:“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呜呜呜,你不稀罕我了……你现在有新欢就一脚踢开了我,呜呜呜,我不活了……”
孟星惟眉头一蹙,讶然道:“什么新欢?最近可有什么关于我的传闻吗?”
这次轮到周廷祎惊讶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孟星惟疑惑至极。
周廷祎盯着一无所知的他,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不知道也好。”
就他这个脾气,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气过去。
“?”孟星惟眉头拧成了疙瘩,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廷祎轻咳了一声,“那啥,晚会儿我给你送过去,你自然知道。”
“?到底是什么?”
“别问了,你回家吧!下午我让月黑送去。”
下午,孟星惟收到了以他为原型的各种黄色小说……
这是啥?这是啥?!
三河城。
田婆子?
男人疑惑看着高远,但是见他眼神清明不像骗人的,又转念一想,田大花长的那般上不了台面称声婆子也没啥不对的。
不过,他记得女婿那日骑着高头大马,还带了几个人,给了自己一百两银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难道出什么变故了?
此时大门仍然紧闭着,看来主人家不在。
高远道:“你等会儿吧,她可能去送衣裳了!”
男人没听明白送衣裳是啥意思,可是眼下天寒地冻自己就在门口光溜溜守着,实在受不住,有心想到这后生家歇歇脚,喝喝茶,暖暖身子。
“你家远不,俺先去你家等等,天冷,俺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住呀!”
高远想起自家满屋的药材,还有大哥说过不许陌生人进家,他自然不会傻的把人家往屋里带,然后就拒绝了,“啊,实在不方便!你等会吧,说不定人一会儿就回来。”
男人只得点点头,看着这后生离开了。约莫过了五六户人家,他开门进去了。
“呸!狠心的畜牲。”男人盯着后生得家门,恶狠狠地啐了一声。
这男人揣着手倚着门框,雪还在下,他跺了跺冻僵的脚,浑身上下都冻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又不知等了多久,一个戴着头巾灰衣妇人从巷子口出现,背着两个大包袱,埋着头慢慢地向这里走来。
直到妇人走来,男人才看清她是个老婆子。
原以为就是个路过的,没想到她竟然向他走过来了。
难不成她是田大花?他还没开口说话。
那老婆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哪个?站在我家门口干啥?”
“你,你是田婆子?”
“啊,我是,你是来找我洗衣服的吗?”
那男人这才明白那后生为啥说长的不像了,这老婆子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大呢,怎么会是他女儿!也不知道那后生咋想的!
“不是,找错了!”男人哼哼丢下一句,越想越气,于是快步走到后生家门口,狠狠擂了几下门:“快出来,你咋忍心骗俺的!天这么冷!让俺等了那么久,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屋里的高远正入迷的看着话本,笑的一脸猥琐,忽然听到传来一阵擂门声,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放下书去看看咋回事。
“来了,来了,谁呀!”
高远打开门,门外站着刚才那男人,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不解地问道:“咋啦?”
一听他问自己咋啦,男人更是恼怒:“你还有脸问俺咋啦?!俺找田大花,俺闺女,你把俺带到一个老婆子家!这是人干的事吗?”
高远反驳道:“不是你说让我带你去姓田的家吗?那田婆子不是姓田啊!”
真是好心没报,怪不得哥哥不让自己帮别人呢,尤其是老头老太太,容易惹祸上身。
男人不依不饶:“你个孙孙,俺找俺闺女,你看那婆子像是当闺女的年纪嘛!你个瞎眼的孙孙!”
“你这人可真不讲理,我好心好意的帮你,可你还堵我家门口骂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高远可真气结,没见过这般无理取闹的人!
“俺不走,你给俺找俺闺女去!要不是,俺早找到了!”
说完,男人一屁股坐到高远家的门廊下,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不走的架势!
简直就是狗皮膏药本药,粘上了就甩不掉!
正在此时,隔壁院子的人家推开了门。
原来田园园听到高远和人吵架,便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刚走了出来,一眼就认出在地下撒泼的男人,居然是田有粮!
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超级无敌大麻烦来了!她脑中立刻响起一级警报!
田园园当机立断、一言不发、小心谨慎的往家里退去,别看见我…
别看见我……
然而天不遂人愿,高远一眼就看到了她,高兴地叫了一声:“园园姐!”哦,他怎么忘了呢,园园姐也姓田呀!他低下头对男人说道:“你看看她是你要找的人不!”说完,还指了指方向,
男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旁边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那女子眼神十分冷漠。
虽然她改变了许多,模样也比以前齐整许多,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就是田大花,不禁喜笑颜开:“多谢后生了,她就是俺闺女!”
这居然是他园园姐的亲爹,高远连忙弯腰扶起男人,还不忘自我介绍:“大叔,我是她干弟弟,都是自家人客气啥!你要是说田园园,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了!您是来看外孙女的吧!园园姐两个月前刚生完孩子呢!”
“是吗,又生了一个?那可真是太好了!”田有粮抓住他的胳膊站起来,笑的一脸憨厚,“她小名叫大花,大名叫园园。想来她没说过。”
呵呵,还敢改名字,想让他爹找不到,老天有眼还是找到了!
“哦,怪不得我还不知道呢!”
高远,你园园姐四十米大刀已经抽出来了!
田园园无语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两人,一个笑的真诚像个不谙世事的二百五,一个笑的奸诈像只老谋深算的黄鼠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说吧,你要什么?”
没有惊讶和惊喜,也没有愤怒与抱怨,只有冷冰冰而直白的问话。
高远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园园姐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哪有父女相见的亲切。
田有粮见怪不怪,阴阳怪气地说:“你爹大老远的来了,也不说让进屋去喝茶歇歇脚。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
田园园懒的跟他虚与委蛇,装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直截了当的说:“别说废话,你要什么?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俺要啥?俺就来看看俺家的闺女不行吗?”田有粮拍掉身上的雪向她走去,“咱们那儿附近的城镇也不知道咋啦,好多人都生病了,药费涨得不像话,你娘身体也不好,有点钱全都给你娘买药花完了。你弟弟还小,眼看过不下了,俺也是没办法才找你的!你就看在俺是你爹得份上给点过年钱!”
孟季给了田有粮一百两银子的事情,田园园并不知情,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他狠狠地说一顿!太过大方,会招来某些人的贪婪!
比如田有粮这种人!
自从那日见过,孟季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模样,便知他不是一个普通人,更何况一出手就给了一百两银子,这么个金龟婿哪能说放走就放走呢!
田园园看着他,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脸上亦然也是冷漠一片,仿佛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生身之父,而是积怨已久的仇人!
高远愣住了,他从没有在田园园身上见过这般冷漠的一面,不近人情的模样和初见时的孟季如出一辙,拒人千里之外。
他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有粮探头看着她身后的大院子,好几间大瓦房,不错,够他们一家三口住了。
他白了一眼田园园,不屑的撇撇嘴:“真是翅膀硬了,连你爹也不认了!你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你爹你娘你弟弟可是忍饥挨饿,你还有点人性吗?”
“我的人性是对人的,不是对非人类的!”田园园倚着门框,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真是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你别说大话,赶紧拿银子出来。你当俺愿意来啊!”
“你是谁?我凭什么给你钱!”
田有粮指着她鼻子喝道:“俺是你爹,你说俺是谁?”
“好,你既然是我爹,我女儿的满月礼呢?”
田园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要钱吗?你不是我爹吗?外孙女满月礼,一毛不拔实在太不像话了吧!
他明明是过来要钱的,怎么她反而向自己要钱了,“呃,呃,你生的不是俺老田家的人,俺,俺给不着!再说你生你家小子的时候,你娘拿了三小的衣服送去,不过当时你已经来三河城了,满打满算也算送了满月礼!”
第237章 铜板
这样吝啬的言语,居然是一个当爹当外公说出来的,头一个孩子的礼算到第二个孩子身上,最离谱的就是田园园根本没见过所谓的满月礼。
“我没见着。我只知道当闺女生了孩子,娘家不送满月礼会被乡亲戳脊梁骨的!”
田家村确实有这个习俗,这也是田大花娘送旧衣服的原因,到时候人家问她满月礼送了什么,她也好说给孩子送了衣裳过去,至于送的什么衣裳就不在讨论的范围内。
田有粮被她这么一激,当真在怀里摸了起来,嘴里还数落起来:“给给,俺给!养你这么大没享过你一天福,你个赔钱货!”
“没有吗?以前你们可是把我当牛当马,从没把我当人的!这会儿想起我是你们亲生的了?”田园园说着,向着不远处的高远使了一个眼色:赶紧回家,别给我添乱!她怕高远搞不清楚状态,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扯她的后腿。
这边,高远意会立刻点点头:放心,别害怕我不走!
他终于看明白了,这个男人是园园姐的爹不假,可是对她一点都不好!他要留在这里保护园园姐!
田园园见他杵着不动,一口老血都要呕出来了:你知道个大锤子!看着纹丝不动的高远,她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高远真是当之无愧的猪队友!
“给你!”
田园园听到田有粮的声音看过去的时候,一把铜钱突然撒到她的脸上,随后又像雨点一样纷纷落到雪里…
脸上被砸到的地方生疼,田园园的眼神瞬间冷的像冰渣子!
“园园姐!”高远也看到田有粮的行为,大步走向田园园,生气地指着他:“你干什么?”
田有粮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笑道:“她不是要钱吗?俺给她钱呢!”
田园园擦了一下脸,地上的铜板看也不看,冷冷看向一脸得意的田有粮,“好,满月礼我收到了,你不是要银子吗?你等着!”随后转身进了院子。
田有粮脸上一喜,搓搓手也向院子走去,这么大的院子可得好好看看,他这边一动,高远长腿一迈就把门堵上了。
“你干啥?”
“我园园姐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吧!”
田有粮看着他,高远年龄不大,可是身量却高,虎着脸看人时,还挺有气势的。“哼,等着就等着!”说完,田有粮蹲下身体去捡刚才扔出去的铜板,不要拉倒他还省钱了呢!
再说田园园回去先看了眼芃芃,见她还睡着,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从衣橱里拿出前些日子买菜剩下的铜板,大约有三百来个,她数出一百八十枚,装进一小块包袱皮里!
你不是给我铜板,我也给你!
她一把拽起有些份量的包袱皮,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
以前她不怕,现在更不会怕!
田有粮把铜板全部拾了起来,再三确认没有遗漏的,这才站了起来。他用手擦掉清鼻涕,巴巴的往院子里瞧,还不忘向高远套话:“你这姐姐的夫君可是大官,你知道吗?”
高远当然知道,男人和园园姐明显不对付。不但过来要钱,还拿铜板砸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又不是真傻,绝对不能告诉园园姐的父亲。
“不知道,没见过!”
田有粮不信:“你骗俺!你们都是邻居,又是她干弟弟,咋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是我园园姐的亲爹吗?你还动手打她?!”
“如假包换!你去俺们田家村打听打听去,俺闺女俺咋可能不认识!说啥胡话嘞!”
“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
“有她这样当闺女吗?连个门也不让她亲爹进!”
一说起这事,田有粮气不打一出来,这个扫把星居然能住这么好的房子,自己在这里吃好喝好,也不管爹娘和弟弟了,真是白眼狼喂不熟!
这时,他看到田园园走提着一个小包袱了,看着她手上的沉甸甸包袱,顿时激动的不行,这么一大包银子,不得有个几百两!这下可真不愁了!
今年说啥也得娶个小妾回家,好好享受齐人之美了!
田园园连眼神都不稀的给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把门的高远,然后走到田有粮面前。
田有粮伸手去拿她手上的包袱,得意笑了起来:“这才对嘛!还算你有点良心!”
然而,田园园却把手上的包袱使劲向外一扬,天女散花,无数的铜板瞬间纷纷落进地上的积雪里!
“你!你这是作甚!”田有粮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恼怒的看着她。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田园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怎么做我也怎么做!不过,我比你大方点,多给你一点钱!”
田有粮现在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畜牲!当初就该掐死你!”
“悔不当初吧!田有粮,我告诉你!我以后不会再给你一个铜板!生不养死不葬,这里有一百八十枚铜板,是你让我活了十八年的买断钱!”
“你,你!老子生了你,养你十八年,你就拿这点钱就想买断!告诉你,做梦!俺要去,去官府告你去!”
在大周,孝字大过天,律法有云:父母打死子女,徒一千里!子女伤害父母,视情节而定,最高死刑!凡告子女不孝,不问缘由,子女仗行三十……
田园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再看一个跳梁小丑,“你去吧!我就是打板子、坐牢、流放三千里,我都不会管你的!”
田有粮没想到她那么硬气,气急败坏道:“那,那俺就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
“去吧,随便说!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意,大不了换个地方生活!还有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田园园摊开手,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于她不过是浮云,还在用这招拿捏她,只能说明田有粮根本不理解她!
“好,好,你等着!俺不会这么算了!”田有粮指着她,被她气的头上一阵阵发昏!“你等着!”
田园园目光冷然,冷冷盯着他的脸,内心突然生出无边的恨意!抬手指着他,厉声道:“田有粮,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更不会原谅你们对我曾经的伤害!我会日日夜夜诅咒你们一家人不得好死!死后堕入无间地狱!!”
她凄厉的声音不但吓到了田有粮,还吓了高远一大跳!
这还是平时见到的园园姐吗?在他的印象里,园园姐平易近人有爱心、开朗热情还大方,最主要的是整日乐呵呵的,何曾见过今日这般凄怨的一面!
田有粮更是吓得一哆嗦。他想起孩她娘天天神神叨叨说田大花已经死了,现在的田大花是被河里的女鬼附身了,所以才会性情大变!
他开始不信,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后半信半疑,而今深信不疑!
这个田大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换了芯子的女鬼!
他连地上的铜板也不要了,张皇失措的往外快步走去!走了几步差点摔倒,怕女鬼追来还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她沉着脸站在门边,大雪簌簌,暮色苍茫,越发觉得眼神凶厉,神情可怖!再不敢停留,仓惶惶地跑了!
望着田有粮连滚带爬的背影,田园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她的字典里,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可这个爹对于她来说是绝对的恶心人!想来吸她的血,做梦去吧!
前世被父母吸到死,这辈子她要为了自己而活!
“园园姐,你没事吧?”高远侧头看她,满脸羞恼。
没想到她和她爹这般水火不容!而且自己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助纣为虐了,希望园园姐不要生气啊!
“生啥气?生他的气可不值当!他就是个人渣!”她脸上又恢复往日平和的神情,转身往回走。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她的大闺女会不会醒过来?
“你不生气就好了,园园姐,啥叫人渣啊?”
“人类渣子呗!”
高远又问:“你们不是父女吗?我咋看你们俩像是仇人一样?”
田园园冷冷一笑:“他不配为人父!”
高远小心翼翼的说:“……我不问了……晚上吃啥?”
她斜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哦哦!”
三更半夜,田园园突然从睡梦里惊醒过来,她的铜板,一百八十枚铜板!!!
天光大亮,高瞻才从睡梦中醒来,他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向明亮的窗户,眼睛由迷茫再到清明,这才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起得有些晚,他就热了些还未吃完的肉包子,想了想又拿出三个鸡蛋给他可爱的弟弟蒸碗蛋羹。自从高远见到孟季给田园园蒸了蛋羹后,总是嚷嚷着要吃,话说自己好像就蒸了一次,难得今日想起来了。
他心情不错,还切了些葱花放进去调味,然后往灶眼里添了些火,就去叫高远起床。
天已经大亮,高远还在蒙头大睡。
高瞻在他的被子上一拍,“太阳晒屁股了,你也该起来了!”
被子里的人蠕动了两下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起来了!你昨夜是不是又熬夜看话本了?”
“没有,是园园姐啦!”高远钻出半个头,两只眼睛紧紧闭着,泥喃着:“她半夜来咱家了,非要拉着我去捡铜板……困死我了……”
“她来咱们家?”高瞻看向院门,惊讶道:“…晚间,我记得上了门栓。”
“嗯,她翻墙进来的…还摸黑进了我的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来了强盗…啊~~”高远迷迷瞪瞪的打了个哈欠,又把头缩回被子里了,“我今天要在家里睡觉!”
“她为何拉你去捡铜板?”
“我好困……你晚上回来我再说…”被子里人生气扑通了一下被子,他现在困的不行,哥哥还在问东问西!
高瞻起身,“好,好,我不问了。”还给他掖好被角,又忍不住叮嘱一句:“锅中有早饭,你别忘记吃。”说完,便走了。
“嗯~~”高远翻了个身再次睡着了。
田园园可没有那么幸福了。她早早的起床挤了奶,再给哇哇大哭的芃芃热牛奶喝了。孩子喝饱奶后,又陪着她玩了一会儿,等孩子玩累睡着后,她也不困了。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院子里的积雪熠熠生辉。
田园园望着满院子的积雪,拿起扫帚扫出可供行走的雪道,温度很低,不一会儿浑身冻透了。
太阳看着大,雪却不一点也不化,反而感觉越发的寒冷。
今年天气很是反常,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冷。这几日滴水成冰,温度奇低,比往年的三九天还要寒冷。
田园园家的井水前两日就已上冻,眼下日常用水吃的都是雪,还好现在的空气没被污染,用雪时取中间干净的即可。
扫出了院子里的雪道,她打开院门,门外积雪已经到了小腿,不少男人正在路上推雪,连高瞻也在其中。
两人打了招呼,就各自清理积雪。
昨天扔的铜板还有些没找到,今早她和高远两人掌着灯在雪里翻了一个小时,也只得找到一百六六一枚铜板,还差十九枚,要不是高远嚷嚷着不找了,田园园肯定不找回来不罢休!
于是扫得格外认真仔细,还别说真让她找到了三枚铜板,后面更加上心了。
这时,一个男人忽然笑道:“哈哈,看我捡到了什么?”
田园园循声望去,暗道不好……
那人抛了一下手里的铜板,十分高兴:“没想到雪里还有铜板!”
那是我的!田园园很想大吼一声一把抢回来,然,她的脸还没有那么大,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铜板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接下来有不少人都捡到了,纷纷议论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钱丢了都不知道……殊不知在他们在为小惊喜高兴时,有个人心里在默默滴血。
钱是不多,可都是她的!
高瞻走了过来向她伸出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略有薄茧的手心里躺着三枚铜板,是刚才扫雪时捡的。
他知道这铜板是她的,故而扫雪时分外留心,怎奈时运不济,只得了这三枚。
第238章 彩头
田园园却高兴地收了起来,“高瞻呀,你可真好啊!”
望着她眉眼弯弯,高瞻唇角也扬了起来。
他道:“天冷,回去吧!至于门口的雪,晚些时候我一起清了。”
闻言,田园园笑的越发灿烂,她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要是你想着我,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高瞻微微一笑,眼神温柔。
田园园向他摆摆手,干净利落的走人。其实心里头小鹿乱撞,无他,高瞻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唉,终究是有缘无分!
到了下午,陈老九提着羊肉和蔬菜来了,一进院子就说要吃火锅。
“你家夫君来吗?这些肉可够吃的?”
“够,已经几日不曾来过了!”
把食材送进厨房后,田园园往大锅里又添了几瓢凉水,点火烧锅,等会儿沏茶喝。
随后陈老九走进厨房里,撩开下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凳子,灶里的火烤到身上很是暖和。
“我闺女呢?”
“睡呢!真能睡,我搓她的脸都醒不过来!不愧是你女儿!”
“……睡觉是人家的工作,你搓她干什么!让人家好好睡嘛!”
陈老九抬眼看她,“你可真啰嗦。”
田园园挑眉一笑,“你店开门了吗?”
“没,租出去了!”
“租?你的店铺能租吗?不是不让租吗?”
听了她的问题,陈老九突然得意的一笑,“你以为就你有自己的店铺吗?”
他可是有四家商铺呢!虽然都是在街尾,但是这些商铺所有权确实属于他一人!是木水生感念他对三河城的贡献,特别嘉奖的!
和田园园高调炫耀不同,他属于闷声发大财型的!
“……木水生给的?几家?”
“嗯……也是一间。”
陈老九想了想还是少说些,以田园园的个性肯定会不依不饶的。
她冷哼了一声,又道:“要是比我多,我肯定去找木水生好生说道说道!”
真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啊!陈老九心里感叹道!
没多久水开了,田园园给两人沏了茶,又从橱柜里拿出些糕点。
“说起糕点,我想起城南汗牛书局的老板,在昨日挂出一个彩头,向城内征集雪的诗。若是谁写的最好,便可以在他书局免费看一年书。我记得你会吟些酸诗,何不去试试?”
“不说酸诗啊,我想知道糕点和汗牛的老板有什么关系?”
田园园捧着茶碗,冰冷的手贴在略微滚烫的茶碗上取暖,陈老九不喝茶也捧着茶碗,天实在太冷了,要不是有灶火,人根本坐不住。
陈老九笑道:“他家旁边有个点心铺子,糕点甚是好吃!”
“吃货!天这么冷,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若是给银子倒还是可以一试!其他算了!”田园园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
“你这人可真财迷,如今的你可不缺银子呀!”
“银子多了不好吗?衣食无忧多自在!”
两人讨论了几句,田园园便去看芃芃。屋里的床上小家伙已经醒了,小拳头是啃得口水横流。她赶紧给孩子换上干净的尿布、热牛奶,正喂着牛奶呢,就听到外面大门突然响了,似乎被人推开,紧接着高远声音随之而来,真是无缝衔接……
“园园姐,园园姐!我听说汗牛书局今天有彩头,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去看看吗?要不要现在一起去?”
她在家无聊想买些话本打发时间,顺便也想看看《蜃楼》的下册有没有发行,这两日天气实在太冷,懒得出门,想等着回暖以后再去瞧瞧。
高远已经走了过来,鼻头冻得通红,眼神却明亮的不得了。
“你去吗?”
“不去!天冷!”这冷的要命,她才不要出去呢,谁也别想把她从火盆前拉走!
陈老九想让她去,便对高远说道:“高远,彩头是可以免费看一年的书!”
“哇,真的吗?我要去!”傻孩子顿时兴奋的睁大了眼睛。可以免费看一年的书,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彩头啊!
他是个情绪化的人,率真、单纯,从来不掩饰自的己内心,快乐也好,悲伤也罢,让人一眼就看的出来。
陈老九一脸坏笑的指着田园园,“带她去,可以一试哦!”
高远半信半疑地看着田园园,“园园姐?她会作诗?”
后者端着茶碗正在喝茶不急不躁,还向他翻了个大白眼,“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你相信我会作诗吗?”
他果断的摇摇头:“自然不信!”
陈老九却哈哈一笑,卖了一个关子,眼神落在面无表情的田园园身上,笑着问:“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老田?”
田园园放下茶碗,瞪着动机不纯的陈老九,“你话里话外都要让我去!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玩笑,我能有什么事!”
“哦,那我不去。反正彩头于我无用。”
陈老九“啧”了一声,无奈的看着一脸得意的田园园,“…你去吧,确实有事!”
“早说不好啦,又是买菜讨好我,又是撺掇高远激将的,不像你老陈的风格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高远见两人一来一往个没完,着急的问道:“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一会儿彩头就没了!”
“去去去,你园园姐去!”说完,陈老九伸手在怀里掏呀掏,最后掏出一块手帕,手帕里包着一块玉佩,“这是那家点心铺子的老板娘给的……你俩这是什么表情?”
田园园和高远满脸的嫌弃……这家伙勾引有夫之妇!
陈老九秒懂,白了两人一眼:“想什么呢,她是个寡妇!她曾来我店里为她夫君买过棺材,一面之缘而已。”
前些日子,他刚回三河城便再次相遇。那女子第二日托人送了信物来。可陈老九此生不愿意有婚姻累赘,对女子的爱意只觉得满心苦恼。
若是让他当面拒绝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子,又觉得太过残忍,便想着让田园园出面解决此事!之前曾麻烦过一次,这次多少有的尴尬,故而有了刚才那一出!
田园园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之前可是拒绝的斩钉截铁,怎么到了这个女子却犹豫不决呢!”想起一种可能,她猥琐一笑:“不会是你真心喜欢她吧!”
“要不是你是个女人,早不知道挨几次打了!”陈老九无语的看着她,“她是个好女人,你帮我拒绝她吧!”
“有点残忍,你自己去说不好吗?”
“我是给温柔的人,这么残忍的事情应该交给残忍的人来做才对。”
田园园冲他翻了个白眼。
陈老九叹息一声,郑重其事道:“我不好出面,恐对她的名声不好,劳烦你了!”
“…既然如此,你在家看好我闺女。”
难得见他这般严肃,田园园还是答应下来。再三叮嘱他,又亲了闺女的两口,这才和高远去了汗牛书局。
路上行人不多,昏黄的阳光也抵挡不住严寒,死气沉沉的。
路上冰的瓷实,两人小心翼翼的走着,脚下还不时的打着滑。
走到城南街口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脏道士引起田园园的注意。
那道士上了年纪,头发灰白蓬乱如杂草,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样子,身上的羽织也烂成了破絮,像是披了一身布条,脚下穿着一双破旧的单鞋,顶端露出一个脚趾,指甲黑而长,脏的不成样子!
他眼神混浊,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倚着墙根晒着不甚温暖的太阳。
田园园心头一动,觉得这脏老道十分眼熟,脚下便向他走了过去,还未走到那老道觉察人靠近,侧头看来。只见他愣了一下,撑起身子立刻走了。
“你,你是不是清休?”田园园快步追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高远见田园园姐突然追着一个脏老道跑了,惊讶的喊道:“你干什么去?”,眼见她越追越远,当机立断的也追了过去!
那道士看起来瘦弱不堪,小风一吹就倒,然而腿脚却是极快,肉眼可见的越走越快,两人逐渐拉开了距离。
一个老道士在前面跑着,后面追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人高马大的小子,三人你追我赶,开展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追逐赛!
虽然老道年纪最大,但老当益壮,遥遥领先!反观后面两位,踉踉跄跄,像是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步三滑。
田园园在后面苦逼的追着,脚下不时打着滑,因而比乌龟快些。可那老道却不受限制,两只脚抡的飞快,没一会儿远远把二人甩在后面,不多时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空无一人的长街。
“呼呼呼呼呼……”田园园丢了老道的身影后立刻放弃了,扶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平日最爱的运动就是躺着,像今日如此高强度的运动,简直要她的老命!
高远也追了过来,“呼呼呼,他是…谁?你,呼呼,追他干呼呼,什么……”小伙子也是累
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呼呼,一个…道士。”田园园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说。
“你,呼,你追…呼呼,他…呼…干嘛?”
问她为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只觉得他的出现不像是凑巧,那么简单。
“呼~~”田园园长呼一口气,摸了摸砰砰直跳的胸口,“走吧,呼,先,先去城南看看。”
“哦,那道士看起来好眼熟,好像来过我家医馆。”
“我也记得,当时你说的老道应当就是他吧!”
人都不见了,两人只好往城南去了。
刚到汗牛书局的附近,就见到书局门口围了不少人,旁边还有三排书桌,每个桌上都有一方砚台和几杆毛笔,几个书生桌前正书写着。
其中一个穿着白裘的书生最为显眼,眉眼如画,长的甚是出色。旁边还围了几个书生,似乎是追随者。当他每写完一个字,那几人便会鼓掌叫好!
“人真多!”高远说道:“看起来好像都是书生!”
田园园笑道:“肯定啊!比起彩头,他们更愿意出风头啊!若是写的诗得了彩头,是不是也说明此人的文采斐然啊!这些书生自然比普通老百姓更积极!咱们赶紧写,写完去找点心娘子!”
两人也围了上去,发现围在门口的书生正在排队领纸。这个活动应当是现场写作,以防抄袭,高远也赶紧排了上去。
田园园站在一旁等着。参加的人挺多,领到纸的人连忙找桌子写诗,不一会儿,桌子都占满了。
这些书生,胸有成竹的运笔如飞,文思泉涌的下笔如龙,还有的苦苦思索,迟迟不曾下笔……
突然,有人大声笑道:“好诗!好诗!王公子此诗意境深远,定然能蟾宫折桂!”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白裘公子嘴角含笑,身旁一男子拿着他写的诗大加赞赏,其他人也是纷纷叫好。
“哼!”
田园园前面的年轻书生忽然冷哼一声,似乎很不服气。
他五官端正,很是白净,鄙视的看着那书生。
“胡兄可是认得他?”年轻书生旁边的男人问道。
胡书生拂了拂身上破旧的棉袍,轻声道:“他是那米面发家的钱家大哥儿,胸无点墨也无功名,却爱以读书人自居!每每见之甚觉得荒唐!”
米面发家的钱家?不就是那钱满仓的儿子?田园园记得钱满仓胖的像是气球吹的,怎么生出来这么俊秀的儿子!啧啧啧,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钱家?不会是那钱满仓吧!”
胡书生点点头:“正是。吴兄可是认识?”
姓吴的书生道:“怎么不认识,当年三河开城时,他与那田奸商狼狈为奸,垄断了三河……”
后面的田园园没敢听,连忙躲到另外一边。大哥,这都两年了,咱的记性能别那么好行吗?
当年她虽然一直穿着男装,可后来都知道她是个女人。听说有段时间姓田的女子都不好嫁人的说……
高远拿到了纸,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园园姐靠你了!”
他说的声音大,有几个书生侧头看来,目光落在田园园身上,顿时微怔,应当是没想到还有女人过来参加活动。
田园园与高远才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只管找位置,不过桌子都占满了,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高远把纸往桌子上一拍,严肃的看着她,“园园姐,你确定你会?”
第239章 无题
田园园斜着眼睛看他一眼,拿起架在砚台上的毛笔,反问:“你刚才不是还对我信心满满,这会子怎么又不信了?”
高远斩钉截铁道:“我一直都不信!”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田园园哑然失笑。
她可是熟读唐诗三百首的女人!写首关于雪的诗那是手到擒来!
“那你可要失望了!”田园园冷笑一下,只见她略微思付一番,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她停下笔检查,确认没有漏写后,不由地在心里对自己赞叹一番:还能把这首诗完整的写完,看来自己的语文没有还给老师!对的起祖国的栽培了!不错,不错!
诗是好诗,可惜字却难登大雅之堂!
她还未搁下笔,就看到高远的愁眉苦脸,不解的问道:“怎么啦?不好吗?”
他摇摇头,看着纸上蚯蚓爬一样的字迹,歪七扭八,感觉对田园园有期待的自己就是个傻瓜!
“……你的字也太难…”高远想说难看,可田园园的目光不善,连忙改口:“难,难以辨认,还缺笔少划,尽是些错字……园园姐,这,这实在不好……”
诗里有错字,就是写的天花乱坠,也别想入选的事了!
田园园这才发现自己写的诗,因为习惯用的简体字。虽然在侯府的时候没少练字,可练的都是简体字……在古人看来确实都是错别字,这张纸是废了!
她把纸随便揉了揉塞进怀里,头一偏:“你再去领张纸吧!”
高远无法,只好再次排队领纸。
这次是高远写的,田园园在旁边小声背的,为了怕别人抄袭,声音小的像蚊子,连站在旁边的高远也听不清!
他无奈看着作贼似的女人,“园园姐!你能大点声吗?”
田园园恨不得给他两个锤头,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傻啊!我这可是千古绝唱,让他们超抄了去怎么办!”
话音未落,旁边的几个书生立刻拎着笔和纸去别的地方了,省得自己一不小心获得头彩,还是沾了旁人的光!
高远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自命清高的书生纷纷投来不屑目光,顿时觉得丢死人了,好想钻进地缝里。
然而,田园园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见桌子上就剩二人了正合她意,连忙催促高远:“快写,快写!我现在正文思如泉涌呢!”
话落,又收获一波鄙视!
高远恨不得立刻就走,便加快速度赶紧写,没一会儿就写了。写完后,他愣愣得看着田园园,良久,才不可置信的说:“我竟不知道,你居然有这般才学?!”
这首诗可真当得起千古绝唱了,尤其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他不懂诗,也觉得朗朗上口,意境绝美。
夜雪无声,满树皑皑,放眼望去仿佛如万树梨花一夜间尽数绽放!
他双眼放亮,惊喜的看着她:“园园姐,你这首诗绝对绝对可以得了彩头!我真没想到你还会作诗!怪不得陈哥非要你来呢!”
田园园被他眼中快要溢出的崇拜逗笑了,不由地轻笑了两下,转头小心的看了眼周围,见众人没有注意两人,随后欠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抄的!”
不过抄的另外一个时空的人,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只见高远怔了一下,眼睛瞪的像鸡蛋,接着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就说嘛,他园园姐一看就不是什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才女,而是贪财好吃不学无术的懒虫一个!抄袭才像她做事风格嘛!
既然是抄的,他就放心了!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你抄的,这让人家知道了,咱们可拿不到彩头的!”
“放心啦!不会有人知道的!这首诗在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田园园言之凿凿的看着他。
“真的?”他还是不放心!
她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要不然,你自己写一首诗!”
“……”高远一想也是,园园姐确实不骗人,信用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田园园:喂喂,居然这样评价我,以后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抄袭的问题解决了,高远把写了诗的纸拿起来,只见纸上的字迹,端端正正,横平竖直和刚才写的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过高远是云,田园园是泥。
“哎呀呀,你的字大有长进啊!”田园园赞叹道,只见那纸上的字体,个个是铁画银钩,颇有颜筋柳骨之力!要知道,他以前的字迹和自己半斤八两,这才两年的时间就脱胎换骨了!
高远将笔搁在砚台上,谦虚而真诚的说了句十分欠揍的话,他说:“还好,我练了几次就会了!园园姐,你多多练习自然也和我一样了!”
想起候府小书房里堆成山的练字稿,田园园特别想在他天真无邪的脸上打上一拳!
那是多多练习就能会的吗?明明是天赋问题!
田园园指着末尾道:“名字,你忘了写我的名字和地址!”
不写名字,谁知道是谁做的啊!她不光写名字还得写地址,万一遇到李代桃僵的人还能有地址证明不是!
欠揍的高远把诗交了上去,刚从人堆里挣扎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各位,各位才子!三天后,三天后就揭晓彩头……”
“走吧!”田园园冲他招招手。
两人从人挤人的书局出来,便去找点心娘子,陈老九说点心铺子就在书局旁边,果然在右边发现了一个叫做“合味居”的点心铺子,可能因为天气寒冷而生意冷清,店家没有开门。
望着紧闭的店门,两人对视一眼。
高远道:“没人,回去吧。”
“只能这样了。”田园园点点头。
人家没开门也只能回去了,就在两人走出两步之远时,店里突然传来瓦罐破裂的声音。
二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门还是紧闭着,里面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高远问:“敲门吗?”
田园园颌首:“敲呗。”
高远上前几步去敲门,“扣扣!”,随后店里传来应答的声音,“来了!”,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不大会儿,门“吱呦”一声打开了,一张素白的脸探了出来,柳叶眉杏核眼,琼鼻红唇,望之可爱,确实是个美人。见到门口是两个陌生人,目露疑惑,轻声问道:“你们是谁?”
田园园走上前来,未语先笑,“你好,叨扰了,我是受人之托过来的。”
点心娘子柳眉微蹙,打量了一下田园园,对她没什么印象,开口询问:“不知道娘子受何人所托?”
“陈老九。”田园园说完,从怀里拿出手帕和玉佩递到她的面前。
点心娘子盯着她手中的物事,脸色缓缓沉重起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圈瞬间就红了。
玉佩寄心,他既托人送还回来,便是拒绝了她的一片心意!
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在旁人面前落泪,便深深了一口气压下的心头委屈,看向田园园,问道:“他,他为何不自己来?”
陈老九让田园园帮他回绝这女子,当时也没有什么交待,应该是让她自由发挥。
田园园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话:“他不方便来此。他说他不是一个良人,不想耽误你!”
闻言,点心娘子本来素白的脸越发苍白。
看着她强撑坚强,眼含泪水的样子,田园园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人性推波助澜的帮凶。
明明她是个送信的,这该死的、微妙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许是她太善良,许是点心娘子我见犹怜……
她侧头看了一眼高远,后者也是一脸为难。
点心娘子擦干眼泪收回玉佩,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二人,问道:“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田园园愣了一下,回道:“呃,我是他干姐姐。”
(陈老九:喂喂!你明明比我小啊!不带这么占便宜的!)
高远从身后探出头也道:“我是他干弟弟!”
点心娘子向二人福了福身子,这才离开。
望着她娉婷的背影,田园园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女人,你陈哥居然狠心的拒绝了,这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节奏吗?”
“可不是!”高远也有同感的点点。
他把手揣进袖子,比起陈老九铁石心肠的爱情,他更担心晚饭吃什么。
刚才还算清朗的天又阴下来,北风呼呼地刮了起来,两人赶紧加快步子回家去了。
同一时间京城,今日天气倒也晴朗,可惜北风凛冽,寒风刺骨。
洗秋阁中,炭盆里热气蒸腾,盆边有块烤着橘子皮,边缘处卷起,发出“滋滋”地声音。
周廷祎斜倚着窗边的罗汉床上,低着头手里正剥着橘子,手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白瓷盘子,里面有四五个剥好的橘子,脚下是一筐新鲜带着绿叶的橘子。
他剥的很仔细,连橘子上白色的脉络都剥的掉了,圆圆红红的橘子,在阳光里像是一个个通透的橘子灯笼。
不远处,孟星惟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
古语有云:官凭印信,私凭文约。今年腊月十九就要封印,停止一切办公,所以各地兵部上呈的文件机要全都一窝蜂的送了过来。
周廷祎剥完第六个橘子,就起身将盘子和橘子一起端到认真工作的某人面前。
“……你压到了公文!”孟星惟面无表情的看着公文上的橘子。
周廷祎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我是故意的,谁让你不理我!”
孟星惟半敛着星目,纤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球转动时像是一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
周廷祎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唇瓣,然而下一秒就被心上人的牙齿咬了一口,唇上的疼痛让他哀声叫了起来:“疼,疼…快松口!你是属狗的吗?”
孟星惟这才松开嘴,白了他一眼,半躺回圈倚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是你儿子吗?自己不会玩吗?”
“哼?不会!”周廷祎揉了揉嘴唇,随后俯身圈住他,在他白净的额前亲了一口,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哼着鼻音不满地说:“我来了许久,你也不陪我说说话。几日不见,你不想我吗?”
孟星惟拿起桌上的公文,问道:“再过一个来月你就大婚了。你不准备准备吗?”语气十分平缓,好似再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许是他过于平静,周廷祎飞快地捏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那眼神如古井般,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涟漪。
两两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可是又像说了很多。
终是周廷祎先松了手。他长叹一声,随后把孟星惟拥入怀里,在他耳边轻叹:“我该拿你怎么办!”
闻着他身上龙延香的味道,孟星惟垂下眼,沉默未语。
二人相拥了片刻,周廷祎拦腰将他抱起来,抱起的瞬间还颠了两下,发觉又轻了,心疼的说:“为何不多吃些?这又清减了!”
“近日忙,胃口就差了许多,放我下来!”
“不放,我想你!”
周廷祎在他脸上啄了两口,抱着他往寝室里去,显然是精虫上脑,想要白日宣淫!
孟星惟无奈的看着书桌上的公文。他和王爷殿下不同,忙的要死,实在有心无力。于是悄悄的背过手,在他胳膊肘上一弹,那处是麻筋,最是脆弱,再加上他力道也足。正美滋滋的抱着人的周廷祎,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刚走了两步,突然胳膊肘上传来一阵痛麻,顿感双臂无力,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在落地的瞬间,孟星惟身形一转又回到了书桌前,整了整衣裳坐下。
周廷祎眼见人跑了,揉着胳膊上的痛处,哀怨的看着他:“这都多少日了。你就不能成全我这一回吗?”
“公事多,改日吧!”
第240章 生病
“啊~~~你前些天也是这般骗我的!”抱怨完,周廷祎又扑了上去。
孟星惟一只手盖在他拼命往前凑的脸上,死命的阻挡着这孟浪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呵斥道:“殿下,请您自重些!”
周廷祎亲吻他的手心,不要脸的说:“不自重,我就想和你敦伦!!”
此时孟星惟脑中忽然想起田园园偶尔出现的口头禅:卧槽!什么儒雅教养都滚到了一边,只想骂上一句卧槽!
一个拼命的往前凑,一个拼命的往后推,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武将出身的孟星惟夺得了胜利。
书桌后的周廷祎委屈巴巴的看着对面的孟星惟,“你不爱我了!都不想我了!”
闻言,孟星惟呼吸猛地一窒,心里立刻充满了苦涩。
如何不爱?不爱,会与之纠缠到如今?可,为了皇权你又做了什么……
有些话不能说,那是残酷到不忍直视的真相!为了孟家,为了孟长辉,他只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紧握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孟星惟堪堪咽下心里的苦闷,强颜欢笑道:“既然如此。我且问你,今年我与长辉的俸禄可以发了吗?”
抄了一百多家,所有资产全部归于国库,要说没银子他是不信。
“……你是被田园园传染了吗?”
周廷祎又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书桌上,完全把公文挡住了。
“……发还是不发?”孟星惟双手枕在脑后,抬眼看他。
“呵呵。”周廷祎低笑两声,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不发。我要让你永远挂在我身上,哪也去不了!”
“果然。”孟星惟推开他的大脸。
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周廷祎坏心眼的笑了两声:“哈哈哈哈。”
孟星惟白了他一眼,“傻笑什么?宋连云那边如何了?”
“这小子嘴挺硬,我用了些手段他还是不肯说!”
听到他说到用了些手段,孟星惟轻轻叹息。
周廷祎又捏住他的下巴,冷着脸问:“怎么?心疼了?”
“你知我不是此意,不过是感慨而已。”他不喜欢被人捏着下巴,孟星惟眼睛微眯起来,眼神也冷了两分。
周廷祎玩味的看着他,忽而低声笑道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现在的眼神,冷漠、强大、不屑而又瞧不起!让我想把你弄哭,狠狠地……”还未说完,再也按耐不住汹涌的欲望,猛地扑了上去……
到了晚上,大雪又簌簌的下了起来,地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
田园园送走吃饱喝足的几人后,来到牛棚,想给奶牛添些草料,发现草料也就够两三天的了。之前的草料还是孟季买牛时一起带回来的,眼下雪大他又回不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给牛添完草料,她就赶紧跑回去了,这温度分分钟能把人冻成狗!
睡到半夜,芃芃突然大哭起来,田园园立马如惊弓之鸟一样坐了起来,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赶紧去摸孩子,“宝贝,宝贝,妈妈在这里。”等她摸到孩子后,发现芃芃身上烫的吓人。
“哇哇……”
意识到孩子发烧了,田园园连忙下床去点蜡烛。黑魆魆的屋里亮了起来,芃芃通红的小脸也映入眼帘。
她心疼的抱起孩子,这是芃芃第一次发烧,快三个月的孩子还什么不懂,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哭闹不止。
田园园在炭盆上温了些水,小心的喂了些给她,又用帕子蘸了温水在孩子的腋下、手脚反复擦拭,希望能降温。
以前虽然养过大壮,但那孩子皮实极少生病,在护理发烧孩子的经验基本为零,更何况还是个不到三个月的女婴!眼下家里也没有什么退烧的草药,即使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喂!于是她找来襁褓把孩子包好,将上头的被角掖进包被里,露出一条通风的小缝,随后抱起孩子出门。
一推开门,外面的酷寒顿时让田园园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深更半夜,大雪洋洋,四下里黑夜如墨,唯有地上的积雪,散发着微弱的雪光。北风怒号着卷起地上的雪花,劈头盖脸的向母女俩扑了过来。
田园园压住芃芃头上的被角,以防寒风吹到了她。脚下趿拉着鞋,露着脚跟也不觉冷的,就那么淌着雪出了院子,往日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此时却是犹如万里之遥!
还好两家就在隔壁,她一到高瞻家门口,便卯足劲的拍门,大声地叫着兄弟俩的名字:“高瞻!!高远!!高瞻!!高远!!!”ζΘν荳看書
寒风呼啸而过,大雪纷飞,将她的声音吹的很远很远。
“高瞻!高远!高瞻!高远!!你们开开门!!芃芃生病了……”
她不知道喊了多久,拍了多久,久到全身冷的没有知觉,耳边只能听到芃芃无力的哭声,就在她六神无主时,门开了,随后是挑着灯笼的高瞻。
不大明亮的灯光下,他头发松散着,睡眼惺忪,身上披着棉衣,懵懵钝钝的看着她,显然是在睡梦里被吵醒,还未反应过来。
可此时的田园园看到他,不亚于见到救世主降临,“高,高瞻,芃芃,芃芃发烧了。”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闻言,高瞻眼神恢复清明,立刻把身上的棉衣脱下披到田园园的身上,随后从她怀里接过襁褓,快步往院子里走。
“小远!小远!”他高声叫了两声。
田园园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跟上,身上棉衣的温度让她反应过来,刚才出门急竟然忘记穿棉袄,现在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怪不得,怪不得会这般冷……
一进屋,高瞻直接把孩子抱进自己的卧室,高远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间里出来。
他支使弟弟去干活:“快去煮些驱寒的汤药来!”
“啊?谁呀?太晚……”
刚想抱怨的高远,随后看到后进屋的田园园,见她披头散发还披着哥哥的棉袍,棉袍下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他震惊无比,张着可以塞一个鸡蛋的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走进哥哥的卧房……难不成,他哥哥真的对园园姐下手了……玩了玩了,孟哥肯定不会饶过他们的!全完了……
第241章 突然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他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药方,见他还在那儿傻站着,生气道:“让你煮的药汤呢?!”
听到哥哥的声音,高远瞬间回过神,“啊?啊!去寒的药汤,我现在就去!”
哥哥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他赶紧去煮药汤。而高瞻拿着药箱回到屋里,田园园抱着芃芃坐在炭盆边,瑟瑟发抖。
高瞻迟疑的说道:“你,你要不然先到我的床上躺……”说完,便后悔了。她已是人妇,终是不合适,
田园园想也没想的摇摇头,脸色煞白,“芃芃没事吧?”
看到她飞快的拒绝,高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不是滋味。
他道:“无事。如月脸色发黄,口中有乳积之味,想来近日有些积食,又偶然体表受寒,从而导致的发热。我药箱里有化积丸,一会儿同温水服下即可。不必担忧!她这几日排泄如何?”
“一天一次,不过很臭。”
高瞻点点头,随后从药箱里找出化积丸。
在炭盆边有个茶壶,他睡前总会温壶水,半夜或是早起喝。他提起茶壶往茶碗里倒了些温水,随后捏碎了半个化积丸,丸子遇水慢慢化开。等全化开后,高瞻去厨房拿了个勺子,田园园则在孩子嘴子垫了个帕子,然后斜抱起孩子方便他喂药。
药有些苦,芃芃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高瞻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嘴上的药渍,随后从药箱里取出蜂蜜,倒进药里。
“没事了,乖如月。”他轻声哄着如月,脸上没有丝毫不耐,舀起一勺药送了过去。
这次芃芃吧嗒了一口,尝到了甜甜的滋味,不再抗拒喝药了。
看着芃芃把药吃了,田园园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抬头看着高瞻,安然一笑,“多亏了你!”
高瞻扬起唇角,淡淡一笑,给芃芃擦了擦嘴,叮嘱道:“我一会儿给孩子煮些粥,这两日先断了牛奶。”
“她能喝粥吗?”田园园问道。记得大壮是四个月快五个月才开始吃辅食的,两个多月的孩子能喝粥?
高瞻微微一笑:“自然是不能,喝的是米粥上层的米油,最是养人。”
“原来如此。”
高瞻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和细麻布,眼神落在她红肿到不正常的手指上,应该是刚才被冻伤了。
他踌躇一番,开口道:“我,我给你上药吧!”
正在给芃芃喂水的田园园,听到他的话,疑惑的问道:“我吗?”
“嗯,你的手指应当是冻伤了。”
他不说还好,说完田园园才发觉手指上又痒又涨。她小时候得过冻疮,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正是冻伤了前奏。不止是手指,还有脚后跟也传来阵阵痒意。
“那就劳烦你了。”田园园笑着向他伸出了手,“还是你细心,我都没发现呢?”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啊!
高瞻低垂下眼睛,“不麻烦。”
你对我来说怎么会是麻烦呢!
田园园看着他拿起瓶子,轻轻的晃了晃,随后往手指上这么一倒,一些棕黄色的粉末便撒在红肿的手指上了,味道有些辛辣。
“这是?”
“附子粉,专治冻伤的。入冬就备了些……”
厨房里,高远刚刚把去寒汤煮好,舀了一大碗端了进屋。
刚才哥哥告诉他,半夜里,莲莲生病了,田园园这才过来求助,并不是两人之间存在什么猫腻,他才把心放入肚子里。
不是就好!
虽说很想让田园园当自己嫂子,可是人家丈夫是个将军,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而且一想起孟季那张脸,便觉得后背生寒!
他的墙角谁敢撬!
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哥哥一脸温柔的抓住园园姐的手……那一瞬间高远恍然间,看到死去多年的太奶奶在一座桥上向自己招手……
不行,绝对不行!!他绝对不让哥哥一错再错!
(高远你可真会脑补!)
高瞻在高远刚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见他傻站在一边,便也没有出声。待处理完田园园的手后,把药瓶塞进她的手中。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眼神更是温柔,轻声叮嘱道:“这瓶药你拿着,对冻伤很有效果的。平日里,冻伤的部位用温水浸泡,万不能用热水,热水会加重症状。”
回过神的田园园,低着头看到手细长的药瓶,黑色的釉瓶,只有手掌大小,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他刚才好温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卧槽!卧槽!咋办!咋办!咋办!她刚刚有一瞬间动心了……这就是是传说中的精神出轨吗?
一想到她居然真的动心了。田园园顿时是心如乱麻,如坐针毡,连忙起身告辞:“呃,谢谢。我们先走了!”说完,就去抱芃芃。
高瞻拦住了她,别扭的说:“等,等如月退了热再走不迟。”然后,脸颊上突然飞过一抹红晕。
(高远:喂,大哥你脸红个什么劲,完了,完了,小命真不保了!)
看着他脸上的红云,田园园被他诡异的态度也传染了,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那,那这样吧,你给我拿些化食丸,回去我自己喂。”
“药量……你能把握好吗?”高瞻迟疑的看着他,眼睛流露出你别走三个字。
田园园记得刚才他是用了一半,“二分之…嗯,一半一半!放心吧!”
高瞻又道:“我觉得如月……”
“哥,哥!”站在许久的高远眼见自家哥哥纠缠不休,连忙打断了两人。他把碗往田园园面前一递,笑道:“我随园园姐回去,要是有什么事我都能应付!”
“对对对,小远跟我回去就行了。”田园园感激看了一眼解围的高远。
这高瞻黏黏糊糊的和平时不一样,搞得她很不自在。
高远见她还不接碗,又往前递了递,“你赶紧接一下,这是我给你熬的去寒汤。”
“小远真是贴心!”田园园接过碗一口气干了,“谢谢。”
“哼,你谢谢的多了!走吧!”
第242章 有人
高远从她身上拿掉哥哥的棉袍,随手扔到凌乱的床上,然后把自己的棉袍披到她身上。
“披我的吧。我的是新做的棉衣,干净又暖和。我哥的衣服一个冬天都没换了!”
田园园明白他的意思了,十分捧场的接过话:“真是暖和,好像一下子到了春天呢!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高瞻无语的看着两人。
高远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哥哥,心里给他双手合十:哥哥啊!喜欢就喜欢,咱可不能来真的。
随后一个抱芃芃,一个拿了化食丸,两人迅速撤离。
关上院门时,田园园看到高瞻站在屋前,大雪纷飞,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想必落寞。
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芃芃已经退了烧,让高远看着,她赶紧煮了些米粥,等把粥煮好,又把睡着的芃芃弄醒喂了米油,然后又哄睡……
芃芃:啊!!!
剩下的粥,两人分了吃。吃完粥,田园园实在困的不行,直接爬回被窝睡大觉去了。
高远见此也回家去了,到家的时候自家哥哥还没有睡,两兄弟围着炭盆说起了话。
即使很多年后,高远仍然记得这一夜大雪,记得哥哥与自己说话时微微侧头的模样,记得他唇角温柔如水的笑……
翌日一早,芃芃就退了热,田园园不敢大意,还是煮了米粥喂她。相比较没滋没味的牛奶,米香味十足的米油更得她的欢心,小家伙吃的时分香甜。
田园园怕她吃撑只喂了半碗,她吧嗒着小嘴,转动着小脑袋寻找着刚才吃的食物。
吃,可是人类的本能啊!何况这还是个小吃货呢!
“芃芃乖啊!你不能吃太多哦!”田园园俯下身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闻到了从她的小身子上散发出奶香味。
“嗯,真香啊!”她深深嗅着,小孩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闻了又闻,怎么也闻不够。
然而,“扑哧”一声,随后是一股酸爽的味道……小家伙拉大便了!
“……你可真会拆台!”田园园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啊啊啊……”
芃芃咿咿呀呀的说着谁也不懂得婴语,还举起手摸了摸田园园的脸。说是摸,其实是抓,还别说小丫头手指还挺有力,抓的挺疼。
她一把抓住脸上白胖的小手,在她的手背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开始处理她的便便。
小屎蛋子又变成了香喷喷的小姑娘,田园园脱了鞋上床躺在她的旁边,一只手垫在自己头下,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小屁股,温柔而宠溺的看着她。
“芃芃啊,你还有个大壮哥哥呢!他今年三岁多了,可惜娘有一年没见他了……”
话音未落,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你没见谁啊?”随后是高远的大脑袋。
“……”田园园无语的看着他:高远,你知道我是女人吗?你知道推开别人房间是需要敲门的吗?一个二个的不把当我当女人看!是瞧不起我吗!
她忘了,有一个把当她女人的,她又吓得离个十万八千里。
高远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拍了拍头顶上的雪鼻头冻得通红,眼神倒是亮的吓人,欢欢喜喜的看着她,“园园姐,今天是冬至呢!我要吃饺子!”
“冬至啦?”田园园也是眼神一亮,“已经到了冬至呀!你想吃什么馅的饺子?”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过的飞快,前些日子才刚进冬月而已,要是高远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到了冬至。
既然到了冬至,那么说孟季快半个月没回来了。
怎么说呢,田园园好像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照顾孩子、一个人生活,原来这就是传说的丧偶式婚姻呢……
“……园园姐,你有在听吗?”高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还没有反应。微微皱起眉眉头打量了一下,然后疯狂的摇起手。
……像是得了帕金森的中二少年。
田园园回过神,就看到有只手在自己眼前高频率挥动,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他的手,无奈的看着他。
“你在干嘛?还是小孩吗?”
高远抽回手,哈哈一笑:“谁让你刚才发呆了!”
“那么想吃什么馅的?”
“羊肉大葱的!”
“安排!”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到了下午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天还灰蒙蒙,似乎随时都会下雪。
街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路上的雪也到了小腿肚子。两人淌着雪来到菜市街,只有寥寥几个卖货的,不远处有两家卖肉的摊位,摊前都围了一圈人。
两人也赶了过去,只听见人群里传来“哐哐”地剁肉声,还有一个男人憨重的声音:“你要几斤肉?”
站在他们前面老大爷说:“老张,我来二斤肉!肥的多点,瘦的少些!”
“肥肉快没了了,还剩下这几块你看着挑吧!”
“行吧……我就来这块!”老大爷伸手比划了一下。
“行!”
高远说:“该我们了!”
田园园正要回话,忽然一个瘦小的男子越过她直接挤了进去!
“你干嘛?不知道排队吗?”高远伸手去拦他,怒目而视。
那人懒洋洋的回过头,田园园看到他的长相,只想到两个词:獐头鼠目,贼头贼脑!一看就不是什么实诚之人!
他白了高远一眼,懒得废话,又从老大爷旁边挤了更里面去,老大爷正在接肉,他这一挤险些把老大爷挤倒,还好田园园及时扶住了老大爷,有惊无险。
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大爷摆摆手,“没事,没事,真是多亏了娘子,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真够呛的!”然后叹了一口气却也没说什么,这么个浑人谁敢同他计较,摇摇头拎着肉就走了。
田园园和高远对视一眼,都无奈的耸耸肩。
这人不是个正常的人,刚才差点把老大爷撞倒,他竟连瞧都不瞧。冷漠的似乎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况是道歉呢!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是爹妈养的好大儿!
高远气的火冒三丈,正要给他颠颜色瞧瞧,田园园连忙拉住,并冲他使了个眼色。
从刚才开始,周围的其他人只是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他而已,倒没有人开口打抱不平,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由此看来此人风评极差,不是什么好鸟,是个很麻烦的人。
眼下芃芃还让田婆子照顾着,她也得赶紧回去才行,因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罢了!
高远只好冲他的背影狠狠地哼了一声,田园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那人听到哼声,便回头懒散的看了一眼,随后扒着肉板指着桌上的肉,嬉皮笑脸的说:“老周,给我来三斤肉,七肥三瘦!多一分我可不给钱的!”
老周抬眼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七肥三瘦?你看我肥不肥?!像不像你要的肉!”
从两人的谈话可见很是熟稔,应当是认识的人。
没素质的男人笑道:“我说老周,你家是不是不缺水了?吃我家好几天的水了,你可是一个铜板都没给过我!要不是我看在都是邻居的份上能让你挑水吃?我看今天这块肉你直接给我不得了!”说完,就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肉块。
老周一家就靠这个摊子过活呢,哪能让他白拿了去!
于是他一把挥开那男人的手,本来黑胖的脸上生生气出了一片红色,老周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肉,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
“你这赖货!今年冬天冷,我家水井结了厚冰,砸不开喝不上水,这才去你家要的水。你家的井倒是好井,冬暖夏凉。可我不过要了两桶水,你倒是每次来买肉,总是少上个三文五文的,要不然就是白拿。你说你是不是过分了?咱们让大家伙凭凭礼?”
他的话刚说完,高远就大声喊道:“过分,真是过分!怎么能这样呢!还要不要脸啊!”
在他说完话后,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一个离高远的男人轻轻地拍了他的后背,他回头看去。
那人低声说道:“别惹他,他就是是个狗皮膏药,一旦惹上了他会纠缠不休的……”
男人还想说什么,可那男人转过身看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笑道:“刚才谁说的话!站出来让我瞧瞧,正好我老胡没钱过年!”然后目光落在高远身上,“是你吧!你胆子挺大,没去打听打听,我老胡可不是好惹的嘛!”
正所谓小鬼难缠,这姓胡的在三河可是和田奸商齐名的破落户,真名大家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混名:胡缠子。
缠这一字,可谓淋漓尽致的体现了他做人的精髓!
曾经有个十来岁的孩子得罪了他,他足足缠了这孩子半年有余,把这孩子吓得魔怔了才算收了手。期间孩子的父母去报官,可是他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关了几天就出来了。出来的第一天又去骚扰那孩子,人家爹妈磕头花钱消灾都不干,非要让他出了气才行。那孩子不过是无意踩了他一脚而已,足见此人心胸之狭窄!故而认识他的人绝对不敢轻易得罪他!
田园园不知其中之关巧,不过看周围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便想到此人绝非像表面这般简单。
她小心拽了拽高远的袖子让他别说话,随后一脸无辜的说:“他不会说话,怎么说话。想来是你认错了人!”
姓胡的眯起老鼠眼打量了两人一下,嘿嘿一笑,“我认得他,他是回春堂老板的弟弟。”
“你认错人了。”田园园淡声说道。
“嘿嘿,我去过回春堂见过他!倒是你,我看着十分眼熟,有点像,像那个那个那个田奸商!”
姓胡的曾在田园园摊子上买过东西,东西贵不说而且还不讲价!像这么难说话的人,他是记得很清楚!要不是听说她跟木水生关系匪浅,民不与官斗,自己肯定不会罢休的!
她这张脸,姓胡的记得很清楚。
田园园更加淡定:“那你还是认错人了,我不姓田,我姓孟。你说的田奸商,从未听过!”
开玩笑!她做买卖童叟无欺、薄利多销,如何担的起奸商二字!哼!
………你是坚决不承认罢了!
在一旁的高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也能说谎吗?
要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就糊弄过去了,可姓胡的可不是好打发的,他笃定这女人就是那个无奸不商的田园园!
胡缠子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戏谑,“怎么不敢承认?别人不认识我可认识你,足足坑了我六十枚铜板!你不知道吧,我胡有德长这么大可从没有吃亏过,唯独你,让我吃了一大亏!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注意!”
“………”田园园再一次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挖了老天爷的祖坟!别家的女主说出这句台词的都是英俊潇洒、富可敌国的霸道总裁,怎么到了她这里是个身高不足五尺,贼眉鼠眼的武大郎。
她被这句魔性的台词雷的是外焦里嫩,尴尬的想要以头抢地,脚趾头都扣出了三室两厅,自残的又看了一眼。他那自以为帅气的老鼠脸。
田园园只想仰天长叹:造孽啊!!!
就在她灵魂出窍时,高远一把把他园园姐拉到身后,用单薄的身体挡住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比胡有德高出快一头来,在身高上有绝对优势,低头俯视着他,满脸的不悦。
胡有德抱着胳膊,笑道:“哎呀,这么凶狠的眼神,可真是吓人!我这老胳膊老腿是经不起你的三拳两脚,嘻嘻!”
明明是他不依不饶,现在反而倒打一耙!果然是个胡搅蛮缠的主,真要动手了,一定是老太太碰瓷,讹不死你!
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小人已经得罪了,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就是想讹人吗?你会别人也会!
田园园拽回高远,面无表情的看着跃跃欲试的胡有德,“我这弟弟自幼身体不好,家里一直都是用上好的药材养着。别人若是手重了些,伤了筋骨,少不得要些药费。好好养着!”
胡有德一听,呵呵两声:“他姓高,你说你姓孟,不同姓怎么会是姐弟呢!你骗我,你肯定是那田奸商!”
田园园信口开河:“我娘改嫁姓高的不行吗!这是他后生的弟弟。”
第243章 防备
“我不信!”
胡有德贼精贼精的,咋能被几句话忽悠呢!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弟弟身娇体弱,你看着办!”说完,田园园轻轻打了一下高远。
接着高远眉心一皱捂住胸口,“咳咳咳………”狂咳起来。
围观群众:哥们,你这咳的声音雄浑有力,是不是装过头了?!
“你瞧吧,你吓着我们了!”田园园两手一摊,摇摇头:“再说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你也未必不会生病!他家的既然开药堂的,你说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胡有德冷冷的看着二人,嘲讽道:“呦,你还威胁上了我呢!他这么大的个子,还虚弱?你以为我信吗?”
“爱信不信!”
田园园也没指望靠几句话忽悠走他。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他们俩呢,打起来肯定不吃亏!到时候他怎么躺,她俩也跟着躺。
高远见此也不装咳了,同仇敌忾的看着胡有德。
就在这时,刚才一直在一边装死的肉摊老板发话啦,“唉,唉!你们要是打架就到一边打!别撞了我的摊子!”
其他人倒是不敢说话,只敢偷偷议论,对着胡有德指指点点,脸上很是瞧不起。
胡有德回头看了一眼肉摊老板,阴阳怪气的说:“哟,你可盼着我被人狠狠的打一顿呢!刚才是想打,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打了!”说完,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那肉摊老板见他笑的瘆人,咬了咬牙,下手割了三四斤的肥肉,一把撂到他跟前的桌案上,“拿走,快拿走!我是惹不起你!”
“好说,就喜欢周老板,做事真大气!”胡有德免费得了肉,笑的一脸爽歪歪,“下次缺肉了,我还来!放心,绝对会给钱的!”
他提起肉,一直举到眼前,好似在炫耀般就举着走了,在路过高远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随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两人见此,明白这胡缠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等他一走,周围的人瞬间像炸了锅,纷纷对两人说道:“你们俩完蛋了!他肯定会报复你们的!”
“绝对绝对,这人是不叫的狗咬人最疼了!”
“你们小心点吧!他最是阴险了,干的事还恶心!”
“去年五街的王二就是说了他一句,他半夜三更溜进人家家里扔蛇。关键,还不是扔一次两次,这孙子是想什么时候扔就什么时候扔!王二一家深受其害,就搬家了!你们可得小心了,这孙子最阴险了!”
“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连卖肉的老板也叮嘱:“你们真得小心点,尤其是在半夜里!他是个浑人,杀人放火的事情,虽然不干,可磨害人的手段不少!”
田园园向众人道谢:“多谢街坊邻居的提醒,我们一定上心。”
二人买了肉便离开了。
肉摊老板和围观群众在心里纷纷为二人点了根蜡。只要惹了胡缠子,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路上,高远问田园园:“咱们惹了他可咋办?”
田园园没回话,反而问他:“你知道哪里有铁匠铺吗?”
“铁匠铺?你找铁匠铺干嘛?”高远侧头问道。
“抓野兽。”田园园一本正经的回道。
他笑着说:“园园姐你可真逗,这城里哪来的野兽啊!”
“有啊,还会半夜翻墙进来呢!”
高远惊讶的看着她,“什么野兽会翻墙?这么恐怖?!”
“……你装的可真像!”田园园笑了笑。
高远依然不解,委屈的看着她:“我装什么了!”
田园园懒得废话,把手揣进袖子里,吸了吸鼻子:“走吧,带着去铁匠铺。”
“好呀,铁匠铺就在陈哥家的隔壁,正好叫他来吃饺子!”
两人又奔城西而去,刚到半路天上就飘起了雪花,还好雪不大。
今日冬至,陈老九躺在被窝里,正在纠结要不要去田园园家蹭饭。
还没纠结出所以然,就听到大门外传来高远的大嗓门:“陈哥!陈哥!你在家吗?”
陈老九掀开被子下床,披上棉袍去开门,出了院门就见飘着雪花,天色阴沉看不出时间,他哈出一口白气。
“陈哥,你干嘛呢!快冻死了!”门外催命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来啦!”陈老九应道,快步去开院门。
一开门,高远的大脑袋就探了进来,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猪肉,“今天吃饺子喽!”说完,忽然他浑圆的大眼睛,在陈老九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两遍。
陈老九被他诡异得眼神看的发毛,刚想让高远见识一下五颜六色时,这家伙神秘兮兮的他问道:“陈哥,你见过会翻墙的野兽吗?”
“哈?”陈老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可爱高远解释道:“会翻墙的野兽啊!园园姐要去逮翻墙的野兽!”
“……你确定是野兽,不是人?野兽哪里会翻什么墙啊!”陈老九扑哧笑了一声,这高远真是傻的没边了,“老田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差绑在一起了!
果然,高远指着他右边,“在那儿呢!买捕兽夹呢!”
陈老九走出门口一看,就看到田园园站在铁匠铺门口,与李铁匠说着话呢!一个伸出五个手指,一个在迟疑,似乎正在谈价位。最后李铁匠摇摇头,谈判失败。
“以老田的为人,她定然不会买的!”陈老九肯定的说道。
高远愣愣的看他:“为什么?不是有野兽要翻墙吗?”
陈老九哥俩好的揽住他肩膀,笑道:“一个捕兽夹最低三两银子!想要防止翻墙的野兽不得两三个,甚至是更多!你觉得她舍得?你还不理解你园园姐吗?”
“这么贵啊!三个就要十两银子了!”高远惊讶的看着他。
“嗯,其中又分大小。小的三两,大的更贵,得需要五两银子。你说你姐舍得吗?”
“肯定不舍得啊!”
两人同时望着走来的田园园,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没买?”
她错鄂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他快关门歇业了,做不了了。”
“咦?难道不是因为太贵了?”陈老九挑着眉问道。
在大周,铁矿不丰富,铁制物品的价钱自然是居高不下。一个能捕捉大型猎物的捕兽夹,居然要七两银子!
田园园打算在院子的围墙下放上一圈,粗略一算至少需要二十来个,这就需要上百两银子。
贵不说,最主要的是没货,三河城没有猎户,所以极少卖成品,若是有人需要提前预订即可。而田园园现在急用,铁匠又因为家中有事需要提前关门,自然是没办法做成这份买卖。
唉!田园园好不容易下决心斥巨资买些捕兽夹,结果人家没有,只能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老陈,你知道城里还有其他地方卖捕兽夹吗?”
陈老九问:“你买捕兽夹到底想防谁呢?”
“胡有德。”
高远这才恍然大悟:“园园姐,你防的居然是他!”
田园园无语至极:“………”原来你真是没听明白啊!
陈老九倒是很意外,“你是怎么惹到那煞星的?”
在他印象中,田园园不是那随便惹事生非的人。
“我知道,我们刚才在猪肉摊遇到了那人………”高远七嘴八舌的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听了原由后,陈老九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呢!这家伙确实不是一般人,你这事便交给我。不过,老田你的旧账可被翻出来了呢。”
田园园微微一笑,有恃无恐:“翻出来便翻出来,我又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你出钱,我卖货,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哼!你倒是看的开!”陈老九穿好棉服,将头发从衣领里挑出来,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笑道:“放捕兽夹?亏你想的开出来。”
“他不是喜欢三更半夜翻墙进来吗?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些防身的可不行!”田园园才不管其他,这胡有德既然敢翻墙进来,就等着被活捉了!私闯民宅,这罪名可不小!足以让他在监狱过年了!
“佩服佩服!”
“那好,胡有德就交给你了,作为回报晚上来我家吃饺子。”
“你可真会算计!”陈老九白了她一眼,“算啦!谁让我是明珠干爹,对了,明珠呢?你家老孟回来了?”
“他有半个月未曾回来了,芃芃让田婆子看着呢。这事交给你了,我们回去了。”
“回吧!赶紧给我包饺子去!”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一路包饺子,一路去找胡有德。
大雪簌簌而下,回去的路上已经积了不少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作响。街道两边的墙角堆积着不少雪堆,底部融化的水因为天寒已经结成了冰,上面落了些许雪花。
真冷啊!田园园仰头望着天空飘落得雪,几片雪落到了她红红的鼻头上,一管清鼻涕瞬间流了出来。她拿出手帕擦了擦鼻涕,忽然擦鼻子的手一顿,就在刚才眼角余光瞟到了田有粮的身影。田园园立刻转头看去,然而只看到一个男人一闪而过的背影,并没有看到他的脸。
“怎么了?圆圆姐?”走在旁边的高远见她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看见一个……算了!走吧。”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来找她麻烦就行。
还未到家就听到马儿长嘶的声音,田园园心头一动知道是孟季回来了。
高远咧嘴一笑:“孟哥真贪吃,知道今天包饺子就回来了!”
田园园推开院门,“走吧,去包饺子了!”
“包饺子喽!”
卧室里,孟季搂着闺女在睡觉。院里院外都没看到田婆子的人影,想来孟季回来有人看孩子便回去了。田园园轻轻合上门,小声对高远说:“爷俩睡了,咱们去包饺子去!”
两人去了厨房,田园园先把面和好,接着洗菜切肉,高远剁肉馅,“梆梆绑”。
肉馅还未剁完,孟季抱着芃芃进来了。
“吵醒你了?”田园园将姜切成小丝,抬头看着爷俩。
孟季打了个哈欠,眼睛很红,“你进院子时,我便醒了。”他打完哈欠后,小芃芃也跟着打了一个小哈欠。
姜丝切完后,放在一边备用,接着她又拿葱出来切丝。
高远还在剁肉,只在孟季进屋时叫了一声“孟哥”,就专心剁肉馅,白的红的肉糜,渐渐混合在一起。
“这里太冷,你们又刚睡着,一冷一热容易感冒。等包好饺子,我们再叫你。”
芃芃一天比一天大,睡眠时间缩短。而且自从小丫头会翻身后,特别需要人看顾,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床。
那天晚上,田园园给芃芃洗屁屁后去倒水,走之前她在床中间,进屋后她莫名其妙的到了床边,眼瞅着要掉下床。
当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芃芃会翻身了,直到第二天,看到她翻身才后知后觉,她闺女会翻身了。
俗话说:三翻六坐九爬爬。
大壮真是名副其实,身体素质杠杠的,不到三个月就能自主翻身,八个月到处爬,九个来月就能走了。
而芃芃生来瘦小的像只小猫,要不是出了月子能抬头,她都要以为有什么先天不足。
孟季深深看了一眼她,田园园回给他一个如花笑靥。
父女俩走后,田园园轻轻哼起歌儿来。
高远剁的手酸,抬起胳膊甩了甩,听到田园园哼的歌,问道:“园园姐,你唱的什么歌儿?怪好听的!”
“哦,我老家的小调。”
“……你心情好了很多,是不是因为孟哥回来了?”
“不是,因为要吃饺子了!”
“我不信。”
田园园吐槽:“……你是鲁豫吗?”
“什么?你说什么?”高远没听清追问道。
田园园把姜丝和葱丝,放到他面前,“肉可以了,把它们剁成沫。”
“刚才你说的卤玉是什么?”
“一个不相干的人。”
“哦!”
“梆梆梆!”又开始剁姜丝和葱丝。
田园园把和好的面到倒出来,开始揉面切剂子。
这时高远突然哼起了歌,田园园细听正是刚才她唱的那首歌:“……短短的路,走走停停也有了几分的距离,不知抚摸是段心迹……”
虽然歌词记得磕磕巴巴,可是嗓音清澈干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唱的比田园园还要好听。
第244章 摇摇
她真心夸赞道:“不赖嘛!只听了一遍便记住曲调了。”
高远羞涩一笑,低下头继续剁葱沫。
田园园把切好的白菜放到他面前,“把这个也剁了。”
“好嘞!”
“梆梆绑……”
隔壁孟季搂着自家大闺女,身上被炭火热烘烘的烤着,炭盆边缘还有几颗大栗子,足有小儿拳头那般大小,棕黑色的栗子开着小口,露出嫩黄色的栗子肉。
他剥了一颗栗子,慢慢吃了起来,又甜又糯的滋味从舌尖传了出来。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田园园略显凌乱的发髻从门外探了进来,眉眼弯弯的看着爷俩,“你饿吗……栗子好吃吗?”
她打算问问孟季饿不饿,若是饿的话,先做些吃的垫垫肚子,见他在吃着栗子便咽下了后面的话。
孟季回道:“不饿,好吃。”
“好吃就行,下次我多买些。”田园园咬了咬下唇,轻轻笑了一下,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孟季用大拇指在唇角抹了一下,手指上沾了些黑灰,想来是剥栗子时弄到的。
大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田园园对他摆摆手便去开门了。
这次敲门的是陈老九,他刚从胡有德家回来的,一见到田园园便长长叹了一口气。
田园园让开门,“怎么愁眉苦脸的?”
“你要倒霉了!胡缠子说不能这么算了!你和高远最近小心些!”
“你不是跟他有交情吗?就这儿?!”田园园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陈老九瞪着她:“他说你坑了他的钱,这辈子都会让你寝食难安!”
“哼,一个泼皮无赖!我会怕他?”
“你是对他的恶心一无所知!”
提起胡缠子,陈老九也头疼。这次交涉,他全程都是笑兮兮的,让他碰了一个软钉子。
田园园笑道:“既然已经结了梁子,就随他吧!”
陈老九叹道:“我看你是没明白他的为人。刚开城那会儿,卖冥纸的老板姓刘,也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从那儿以后每逢早上开店,门口必定被人倒了粪水,污水横流恶臭难闻。他也曾报官,可胡缠子也是有一手,谁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官告不成立,反而激怒了他,越发过分。进而那老板或家人出门,必定被人扔屎泼尿,弄一身腌臜回家。没多久,那老板就离开三河了!前前后后,老板一家被他折磨了三个来月。你说旁人为何怕他?因为日防夜防难防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闻言,田园园脸色微沉,一个有恒心有毅力的家伙努力不懈去恶心人,确实没有比他更恶心的事了!
“你说你同他有交情,是什么交情呢!”
陈老九关上院门,两人往屋里走去,“说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他和他媳妇再来三河城的遇到流匪,身上的钱财被搜刮干净,媳妇又被几个流匪轮流玷污,二人死里逃生来到三河城。没多久,他媳妇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后,大肆宣传出去,他媳妇受不了流言蜚语,趁着他出门吊死了。他身无分文,过来求我送一口薄棺给他妻子。我感念他的情意,便同他一起葬了他的媳妇。从那儿以后,他便性情大变,变的如今这模样!”
可背后之恶毒,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他一开始纠缠不休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均是当时谣言的传播者。他们推波助澜,肆无忌惮,将一个可怜的女人活生生推上绝路,胡有德没下狠手已算是仁德。可而今,人乖张久了,从中又得了甜头,便也忘初心,越发的胡搅蛮缠起来。
望着厨房传来的暖光,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屠龙少年终成龙,倒也是个痴情人,可这也不是加害他人的借口!”
“倒是!你不担心吗?”
“担心?害怕胡缠子吗?开始不怕,现在怕了!我不想一出门就被人扔大便,我觉得我还坏到那份上!”
陈老九呵呵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若是城中人,都知道你就是当年的田奸商。你恐怕又回到当初人人得而诛之的境地了!”
田园园表示死猪不怕开水烫。
一进厨房,高远的嘴撅的可以挂油瓶了,“园园姐,你怎么那么长时间?”
陈老九看了一眼厨房,摇摇头去卧房找他大闺女玩了。
田园园挽起袖子,笑道:“说了会儿话,天黑了,咱们动作也快些。”
肉馅调好后,田园园开始擀皮,别看高远大大咧咧的,包的饺子还不错。没多久,高瞻也回来了。他洗了洗手,也拿着板凳坐下,上手包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包完了,高远烧锅烧水,等着水开就能下饺子。
晚上几人围着吃的饺子,田园园还打发了高远给田婆子送了一大碗,大家吃饱喝足的散了,陈老九还打包了生饺子,等明天自己在家做着吃。高远也不甘人后,也打包了半帘子生饺子,和哥哥高兴地回家了。
收拾完杂活,芃芃早早就睡了。田园园与孟季并排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常。
“家里的草料不够了,明日得去买些。”
“嗯,无需担忧,明日我差人到黑夏买了送回家来。”
“那就太好了!我正担心三河城没有卖草料的呢!”
“嗯,我听陈老九说了胡有德之事。这件事你也无需担忧,我替你料理!”
黑暗中,田园园睁大了的眼睛,不确定的问:“你不会……不会是想以绝后患吧!”
“……在你心中,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孟季反问道,侧过头看她。
伸手不见五指,谁也瞧不见谁。田园园往他跟前凑了凑,顺便把自己冰冷的脚丫子放到他的腿上。
“……”孟季被她冰的龇牙咧嘴,却顾着他一家之主的面子一声不发,还抬起腿把她的脚丫子夹到腿里,让她更暖和。
田园园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上面的温度让她微微叹息起来,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温暖。
像她,一到冬天就四肢冰冷,根本暖不了被窝。每日早上起来,除了身下,其他地方依然是冷的。
孟季伸手搂住她,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田园园自从嫁给他后,除了刚怀孕时身上还有些肉,多数时候瘦的都剩下一把骨头。最近日子安宁,她的身上又柔软了起来,浑身上下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当真是柔若无骨。
“别担心,我不会杀他,眼下正好我缺个人用。”
“他?一个地痞流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你怎知,地痞流氓焉没有报国之心?”
“呃,我为我戴着有色眼镜看人道歉。”
孟季伸手抚摸着她的下巴和脖颈,哑着嗓子道:“无妨。我既然为你解决了此事,你又如何感谢我?”
“……你待如何?”田园园被他撩拨的心猿意马。
孟季在她耳鬓间厮磨,轻声道:“我缺银子,你给我些吧。”
一提到银子,田园园立刻警醒过来,声音也恢复了清明,“当时你走的时候,叔父给你拿了三千两,还有我一千多两的私房钱!这还不到一年,你就用光了?!”
一听她的语气,孟季也不知道为何,突然生出了些许的愧疚,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原,原先还有些。进入冬季后,军营中的士兵军备不足,我,我便私下里添了些。而且下雪后营中闲时多,为了防备士兵生事,营中举行背孙子兵法的比赛,彩头便是奖励银子………”
“你等等!”田园园打断了他的话,疑惑的问道:“谁举行的比赛?”攵學3肆
“………”孟季咽了口唾沫,他媳妇一点都不好糊弄,只能实话实说。“是我。”
果然只有这个败家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田园园瞬间远离他,“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两年没发工…俸禄了!家里什么光景你不清楚吗?你私下里给士兵添些军备,我可以理解也赞成,可是你没事举行什么背书比赛?银子多的没处花吗?”
孟季叹了一口气:“园园,不瞒你说快到年节朝廷的军备物资至今未到。朝廷无钱,俸禄也比前朝低廉,逢年过节也无度节费。他们养家糊口很是艰难!说是背书比赛,实则是安军费。再说,他们跟着叔父与我多年,我做为将军,又如何放之不管?”
入冬以来,光是冻伤已达三百来人。看着这群戍边的士兵们脚上破烂不堪的鞋,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曾多次上奏,却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信,这才自掏腰包买了些棉衣和棉鞋分给没有御寒衣物的士兵。
叔父常说慈不掌兵,可人心又是肉长的!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们忍饥受冻呢!
田园园无言以对,她无法指责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
当初得知她捡了将军,还高兴地不得了,以为捡了个宝!结果呢,捡了个穷鬼!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的说珍爱生命,远离吸血虫,结果呢!最大的吸血虫就是自己的男人!老天爷,是不是跟我有仇!若是时光能倒流,她绝对绝对要给他化清界限!
“好吧,你需要多少银子?”
“不多,大约三千两银子。”
“……你等着,我去挨家挨户抢劫去!”
三千两还不多,孟季,孟季你可真是大怨种。
孟季抱住她,“你手中有多少钱?”
田园园狠狠地挣扎一下,却被他抱的更紧了。她气鼓鼓的说:“你当我是摇钱树啊,摇两下就有钱了?!你上次让宋百年给我送了,一百两银子,我用了大约十两,你全拿走吧!”
“才九十两,杯水车薪而已!算了,我再拖拖吧!等年后让叔父寄过来些!
“……”田园园真心的累。他的老公是个败家子大圣母,见不得人间疾苦怎么破!
第二日下午,杜娘子倚着自家门框嗑瓜子,吃着吐着,地上已经吐了一片瓜子壳。嘴里吃着瓜子,眼睛在过路人的身上瞄,瞄完后不是咂嘴就是翻白眼。
一个素衣婆子拎着一刀肉打南边走来,还未走进,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婶子,这是干嘛去啊?呦,咋买了那么多肉啊!我叔是不是发财了!”
素衣婆子摆摆手:“发啥财啊!谁发财能有你家发财!今天家里来人了!
“呵呵,我说呢!哎呀来几个人呢?”
“三个,我家那口子的外甥!”
“哎呦,加上你家两小子,人可不少!我家就四口人,买的比你多。也是,你家常年不吃肉,偶尔吃些肉吃不了多少,不像我家那口子,没有肉连尝都不尝。”
素衣婆子脸色难看,干巴巴的说:“家里有事,改天说。”
“唉,行。改日来家坐坐!”
等那婆子一走,看着她的背影,杜娘子眼皮一翻啐了一口:“撑死你们!!吃点肉了不起了!看把你能的!”
真是笑人无恨人有,巴不得别人过的凄惨,谁都比不上自家。
这时,一阵马蹄声“踢踏踢踏”的从街口传来。她探头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拉着两车草料走了过来。
那几人身强力壮,胯下的马也是神俊,一看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还奇怪是哪家人能有这仗势,只见那几路过她家,径直停到了那个泼辣的田园园家。
杜娘子脸色一变,赶紧关门回家去了。
“扣扣!”
正在洗尿布的田园园听到门响,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宋百年几人奉将军之命过来送草料,田园园让他们进来。
“天寒地冻的,我做些手擀面,你们吃过再走吧!”
其他人还有些迟疑,宋百年倒是很高兴:“我最喜欢吃嫂子做的面了!”
“一会儿多吃些!”
“好嘞!哥几个走,卸草料去!”
他们忙碌去了,田园园赶紧去和面。家里还有一大块肉和白菜,正好可以做锅白菜肉丝面。
这几个士兵正是能吃的时候,厨房里最大的铁锅煮了一满满大锅面条,都几人吃个干干净净,吃的肚圆肠肥,捧着肚子高兴得走了。
第245章 事端
更高兴的还是田园园,他们不但把材料码好,还把牛棚里的牛粪都给清理干净了,可省了她大力。
第二天一早,突然有一个冤大头送上门了。
这冤大头不是别人,正是钱满仓的儿子,钱富贵。
话说,这父子俩的名字真是铜臭味十足!
田园园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门:最近我出镜率很高的说)她披着衣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身上披着毛皮披风,外缘围了一圈白色皮毛,称的此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你是?”田园园的朋友圈里没有这号美人。
那美人轻启红唇:“你就是那田园园?”声音略微低哑,居然是个美男子。
……果然好看的都是男孩子。
她问道:“是我,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美男子说:“我姓钱,当日在书局时我曾见过你,当真是你拔了头彩!”
其实那天,回春堂二东家惊讶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只当是玩笑。谁知今早,书局掌柜把得了头彩的诗送过来时,看到名字和备注才想起,正是那耍宝的二人。
田园园刚要点点头,又觉得不对,“选评出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书局老板说过三日后出结果,今天才是第三天,正常来说应当是明天出结果才对。”
钱美人淡淡一笑,笑里带着微妙的得意。
田园园哪里还不明白其中道理,这姓钱的一家在三河城有些地位,书局老板也得敬着三分,这头篇一出来便马不停蹄的告状去了,这才有了美人冬访诗人的一幕。
“那都是小事,可夫人写的诗当真是文采飞扬,我自是甘拜下风。”美人略微一拱手,眼光流转,便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尤其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
“等等等,你别背诗了!”田园园最讨厌酸秀才背诗了。背诗你就好好的背,为什么一定要摇头晃脑?难道晃了几下更加押韵了?!
钱美人乖乖的住了嘴,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小鹿斑比。
田园园说道:“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不会就是过来对我吟诗吧!”
“自然不是。此地不宜长谈,可否请我进去详谈?最好再来杯茗茶!”
人长的美,想的也挺美。
田园园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家里就我一人,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钱美人看了周围一眼,小巷除了二人便无其他人无人,也算安全。于是正色道:“我想请夫人把头篇卖给我!”
卖给他?田园园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这诗做什么?”
“我说的卖,指着是你把署名权卖给我,也就是这篇《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是我钱富贵,不!钱以君写的。价钱好说,我爹有的是钱!他可是三河城首富!”
“……”明明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却取了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名字,而且一脸骄傲的说我爹有钱你随便要的败家子模样!
这是要哪样?坑爹吗?你不是刚才一副不食烟火的清高模样吗?你还有没有身为读书人的自尊了!
田园园无语的看着他,刚想让他知道钱财不是万能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赚钱点子呼之欲出。
一个求名的有钱人和一个求财的穷光蛋,这简直就是老天爷为她量身定做的发财之路啊!
再看这满身铜臭味十足的美人,怎么看都是披着金钱外人的大肥羊!她不由地露出姨妈笑:“富贵啊!”
“请叫我以君,谢谢!”钱美人客气纠正道。
田园园才不管他叫富贵还是以君,她的目的是他爹。“富贵啊!这件事其实不是不能商量,不过需要你把你爹叫过来谈!”
“我爹?为什么?难道我不行吗?”
小子你只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跟你爹没法比的!
田园园意味深长道:“你只要说田园园找他即可!他肯定会来的!”
京城,小雪如霰,皇城的地砖甬道上落了层白色。
孟星惟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吃力的为他撑着伞。
他刚从勤政殿出来,一连几天夜宿皇宫,这几日堆积如山的公文才算处理了大半,昨夜又熬了一宿,此时头疼欲裂,眼窝下青黑一片。
“哎呦!”身后撑伞的小太监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忽然闻到淡淡的熏香味,随后一只手臂揽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拉了回来。
然而手中的伞一个没抓住,被寒风吹远了。
“没事吧?”微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腰间的手收了回去,熏香味也随之而去。
快速的令人怅然若失。小太监来不及回味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连忙跪倒趴伏在地,“小奴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孟星惟看着他的头顶,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小心些,走吧!”
“是,侯爷……侯爷,小奴再去拿把伞。”
“不必。”
“是。”
孟星惟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出宫的方向去。
一出宫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常明,他手里拿着一件斗篷,正翘首以盼,见他出来了,脸上立刻堆满笑。
常明是他以前的下属,之前留在农庄管事,海纳一走,便过来填了空缺。
“侯爷,你可出来了!”常明为他披上斗篷,随后嘴里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今早天使一来府里通知,海伯就赶紧备好车非要我来接你。你说明明是下午才出宫,一大早就让我来,我可是等了好些时候。!”
孟星惟低笑两声,“海伯是着急了。”
两人向马车走去,小太监迟疑了一下,遥遥的向孟星惟又施了一礼,在抬头时就看到侯爷向他颌首,随后弯腰进了马车。
小太监激动地脸都红了,没想到侯爷居然看到了,还回了礼。果然如传闻所言,侯爷脾气最是和善。
常明跳上车,轻扬马鞭,马儿拉着车回家去了。
出了宫,马车慢了下来。常明撩起车帘回头对里面的人说道:“宋连云死了。”他的声音不大足够孟星惟听到。
在常明放下车帘时,他只是长叹一声,却不曾开口说话。许久,才哑着嗓子问道:“他是如何去的?”
“听线人说是腹痛而亡,整整痛苦了六七日才去的。连冬至都没过去,人就去了。下面人压着直到过完冬至才往上报。仵作检查死因时发觉他的腹中藏了东西,便挖开肚子,发现是他以前随身佩戴的骨饰。他把骨饰吞进肚子,自尽而亡……”
孟星惟听完,心里传来一阵刺痛。何故,何故,这般凄惨的死法……
两人相识多年。那时他虽挂着镇远侯的名头,不过是个兵部库录令史。既无圣宠,也无实权,又因为他混账老子的原因,经常被同僚挤兑,而宋连云也是户部下的小小官员。当年,兵部与户部离得近,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了,有了好友,他渐渐打开心扉,觉得日子也不那般难熬了。
回想起往日的旧时光,孟星惟捂住眼睛泣不成声……
马车向宫外奔走,车后卷起了雪霰,像是雾又像雪。
秦王府,周廷祎看着托盘里白色的圆柱骨饰。一想起一天前,它还在一个死人肚子里就忍不住的恶心反胃。
月黑见他脸色微变,随后用帕子盖住,冷声道:“王爷,尸体如何处置?”
“他死的倒是硬气,宝藏的事情一句话都不透露!扔乱葬岗去吧!生于天地,也该归于天地!至于这东西,检查无误后……送去镇远侯府吧!他们终归朋友一场!”
“是!”月黑领命而去。
“等等!”身后又传来周廷祎的声音:“前些天,南疆进贡的蜜望再送些过去。”
“是!”
宋连云死了,知道宝藏秘密的,只有清休老道,现下各大主要城池都张贴了清休老道的通缉令。
除了再官府通缉他之外,还有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噩梦也在找他!
随着殳族悄无声息的落幕,噩梦可谓是损失惨重!做为噩梦的招牌十大杀手,十人去了四人,排行第一的六先生至今下落不明!遍布全国的据点被羽林卫快掀了个底朝天,精心培养的暗桩、线人也是死了一大批,可谓是元气大伤。更更可恨的是,殳族许诺的宝藏还未到手!噩梦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官府和噩梦满世界的找清休老道时,他正窝在三河城一间废宅子里,身上裹着破棉絮,挤在墙角呼呼大睡着。
雪花从破掉的屋顶飘了下来,已经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
院子忽然传来一声声响,老道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声音发来的地方。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骂骂咧咧走了进来,“黑心的赌馆,早晚关门大吉!”一进来又被墙角黑乎乎的人吓了一跳,喝骂道:“你个脏老头!可吓死俺了,这地方俺看上了,你赶紧走!要不然俺给你好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该走不走的田有粮。前些日子被田园园骂走后,原打算回家的,路过八方赌馆后不知怎地进去了。刚开始还赢了些钱,后来有赢有输,没想到这几日光输不赢。身上原来有五六两银子,眼下被他输个精光。
旅馆也没钱住了,听说城西有好多破宅子随便住,他这才过来碰碰运气,休息几日再回老家。
一连找了几间都破的不成样子,走了半天才找到这家宅子还算完整,没成想,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那老道抬起头来,冷冷盯着田有粮不语。他脸上脏污不堪,唯有眼睛亮的像是坟茔里的幽火。
“你,你看什么看!”田有粮被他看的发毛,背后生出阵阵寒意来,色厉内荏的喝道
那老道依然不语,眼中冷意更盛。
忽然,“嘎嘎嘎!”一声刺耳的粗嘎声从头顶传来。
田有粮吓得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只见房梁上,一字排开站了一溜儿的大乌鸦,黑黢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一来三河城就发现,这里乌鸦比别处多,也比别处得大,听闻三河城收复后,天上黑压压的盘旋着,数不胜数吃死尸的乌鸦。
显然房梁上的乌鸦也是吃死人长大的,它们既然聚集在此,不是有死人,就是这老道快要死了。
他咽了口唾沫,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老头诡异,本着小命第一的原则,脚慢慢往回退了两步,随后一转身拔腿逃了。
老道抬眼见他走了,呼出一口气,忽而又剧烈的呛咳起来,一口深红色的血瞬间喷了出来,落在眼前的地上,溅出点点黑红。
只见地上黑乎乎的一片,居然都是他吐出的血。
他吐出残留的血,看着地上的血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房梁上的乌鸦忽然飞下一只,落地时轻巧的蹦了两下,来到血迹旁边,黑色的喙在污血上叨了两下,浓稠的血丝从喙上滑落。
老道又轻咳起来,乌鸦煽动翅膀又飞走了。
昏暗的天光,肥大的乌鸦,角落里苟延残喘的老道,使的废宅里更是诡异而恐怖。
雪越下越大,像是飘了满天的鹅毛。
“谁找我?”钱满仓没听清儿子说的话,追问道:“什么园园?”
钱富贵说:“田园园。”
钱满仓喃喃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好熟悉,每次一说怎么会有一种想揍人的欲望呢!话到嘴边,却怎么想不起来。
他踱步来回走着,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田园园,田园园,田园园,田……”
忽然,一个奸笑的女人出现在脑海里,田园园不是那个坑人不眨眼的女人嘛!之前总是田奸商,田奸商的叫,都快忘记她得本名了!
既然是她,那可是万万不能去的。一个不小心就被她坑的连裤子都没了。
钱满仓立刻拒绝:“不去!我跟她这辈子都不想见面!”
他儿子一听急了,这可关系到他三河第一美才子的美名,不去那怎么行!
“田园园说了,这可关系到你能不能成为大周首富!”
第246章 相请
“……我信她个鬼,她快坑死我了!你知道你爹我被她坑多惨吗?”钱满仓一提起田园园那真是一把辛酸泪,没见过这么黑心的女人。
“当年我就三千两全被她给坑走了,那年过年差点就被饿死!”
……有吗?他怎么不知道!钱富贵看着他爹圆滚滚的身材,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是这般肥胖,所以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儿子,你知道吗?以前老家卖的糙米一文钱一斤,可是她卖给我三文,白白吃我二文的利!要不是看在她只做我的米面生意,我能白白让她坑?!”
钱富贵虽然在文学造诣上没什么进步,可论做生意还是一点就透,他道:“也就是说,你以买断的形式,垄断了她进货渠道米面的经营权,从而得到了整个三河城米面的市场!”
“不愧是我儿子,你若是同爹一起做生意,定能拿下西北市场!”
“爹,您知道我志不在此!”钱富贵斩钉截铁道,严肃得看着亲爹,“我生于商贾之家,已然断绝我的科考之路。可我身在无间,心在桃源!立志做一个不流俗名的读书人!”说完,他打开手中装逼的折扇,摇了两下就收了起来。
天冷,摇两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钱满仓摆摆手,萝卜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是爹对不起你,你这般人才着实是耽误了!”
……闭着眼睛夸自己儿子,这样好嘛?
钱满仓叹息一声:“儿子,言归正传哈!你爹被她前前后后坑了四千多两银子!你说谁敢同她共事!不去,我不去!”
“爹,我看你是得了便宜卖乖!若是换了我,有她那般的手段,定然要上你一万两银子!她已经算是难得的实诚人了!”钱富贵看着他爹得意的小眼神,催促道:“你就别田奸商,田奸商的叫了!快随我去见见她吧!这可关系到你儿子的一世英名啊!”
“哼哼,她不是实诚,她精着呢!她知道若是敢狮子大开口,肯定会吓跑所有人,到时候一分钱都落不下!哼!看在我宝贝儿子面上,勉为其难的见见吧!”
钱富贵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只要去就好了,连忙狗腿的给他爹倒了一碗茶。
“儿啊,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娶了你娘,生了你!你想做什么,你爹都支持!”说完,钱满仓坐下,随后翘起胖胖的二郎腿,一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得意的看着儿子。又问:“去哪儿见面?”
钱富贵回道:“一会儿就来咱们家了……”
“噗———!”钱满仓一口茶全喷了出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来咱们家?”
“嗯!她说别的地方不安全,我便邀请她过家一聚……”
钱满仓红着眼睛喝道:“给我打出去!!”
卤味居今天开门的晚,因着天气寒冷的关系,生意不大好。老板按部就班的往卤汤里放猪头、豆皮、鸡蛋和猪蹄,小火焖煮着。
做完工作后,便从围裙里掏出一把花生,向
门口走去。
昨天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此时街上都厚厚的积雪,对面几家店铺的老板拿着推子和铲子,忙着清理门口的雪堆。
卤味老板看了一眼自家门口的雪,准备吃药手里的花生再干活。忽然看到京城给自家送猪肉的老周,扛着半扇猪走过来了。
“老周,干什么去?”
听到有人叫他,闷头走路的老周抬起头,一看是他,笑道:“给人送肉去!”
卤味老板从兜里又掏出一把花生,往他跟前一递:“吃点。”
老周笑着摇摇头,黑黑的脸颊上冻了两片红晕。
“呦,你咋这么高兴啊?往常你可是连个笑影都没有。”
老周笑的更是爽朗:“胡缠子不是住我家对面嘛!”
“对呀,这有啥好高兴的!”卤味居的老板疑惑的看着他,莫不是被那浑货搅和傻了?
“你不知道,前些天,他被些骑马的黑衣人给绑走了。这都两天了人都没回来!你说我高兴不高兴?哈哈哈!”
“确实是个高兴的事!下午来我店里,咱哥俩喝两杯?”
“哎呦,那行!等我!”
送走老周,卤味老板的花生也吃完了,拍拍手准备去干活,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板给我来一对猪耳朵!”
他转过头一看是一个寻常妇人,不过身上衣着干净整洁都是细棉布,可见家境忧渥。这妇人越看越熟悉……不是大壮他娘嘛!
“呦,你不是是大壮他娘吗?你们不是去了外地定居,现在回来了吗?”
说起这娘俩,他还记忆犹新。实在是大壮那孩子太喜欢吃他家的卤味了,这妇人便每隔一两天都会过来买些卤味,孩子长的虎头虎脑还壮实,小嘴也甜,每次见到他都是卤肉伯伯的叫,太招人稀罕了!
田园园抿唇一笑:“您还记得啊!”
“那咋不记得,这才多久!大壮呢?怎么没跟你出来?”
闻言,她脸色微微一变,眼中流出些许的隐痛,一回到三河城,大壮虽然不在身边,却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田园园轻吐一口气,眼神重新明亮起来,“他老家呢,这次家中有事并未跟着回来!”
“哦哦,过年还回来吗?”卤肉店老板问着,进店从墙上取下勾子,去勾她要的猪耳朵。
“不回了,明年开春再走不迟!”
“梆绑!”老板三两下就切好耳丝,拿出荷叶给她包好,侧头笑道:“也是,眼下冷,还下雪。”
“多少钱?”
“二十文!”
田园园付过账,提着耳丝前往三河首富家。
还未到钱府门口,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钱富贵。
“田娘子,你来了!”他高兴地迎了上来,本来是个雌雄莫辨的美男子,这么一笑怎么颇有种哈士奇的即视感。
前后反差太大还让田园园愣了一下,随后递出手里的猪耳朵,“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是?”钱富贵迟疑的看着荷叶包,不会是拜访的礼物吧!
“既然来你家了,我也不好空着手上门。你不会是嫌弃我这礼物拿不出手吧!”
说句题外话,这真是第一次见人上门送猪耳丝的!
钱富贵可指望着她能把头篇卖给自己,就是送一坨翔也会觉得芬芳馥郁!立时满含歉意的笑道:“是我愚昧了!管家快快将礼物接过来!”
“是,少爷!”
紧接着,钱富贵在前面引路,田园园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跟着。
一进钱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块嶙峋怪石,犬牙交错,峥嵘牙立,甚是奇特!过了怪石便是宅院,院中多花坛盆景,里面都堆着厚厚的积雪,看起来像是戴了一顶顶白帽子,倒也可爱。穿过一条回廊,便来到钱宅待客的花厅!
管家掀开花厅的厚门帘,钱富贵与田园园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待他们进屋后,又吩咐小厮烹茶上点心。
再说田园园跟着钱富贵进了屋,一股热烘烘的暖香扑面而来。花厅不大,倒是摆饰极是精巧奢华,有些她都未曾见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厅内半人高的炭笼,外面雕着镏金避火兽,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能用起的。太壕了!
田园园明目张胆的打量起周围,心中咂舌不已。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屋子,还有精致考究摆设用品,连他们镇远候府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这钱家大宅不愧是三河首富之家!
“田娘子,请!”钱富贵道,随即自己坐在另外一侧的圈椅上。
“客气了,你父亲呢?”来了不见钱满仓的人影,田园园问道。
钱富贵有些尴尬,他爹还是不肯见她,说看见她就少活几年,这些话又不好对她说。只得干巴巴的撒了个谎:“我爹他身体不适,偶感风寒不宜见人!”
“那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吧!”说完,她站起身作势要走。
“稍等!”钱富贵连忙拦住她,看着她冷冷然的眼神,硬着头皮道:“田娘子,你,你出个价吧!”
田园园笑道:“我说了,这是个长久的买卖!你爹现在是三河城首富,等生意做成了,那就是大周首富,到时候钱记粮行遍地开花!有米有面的地方就有你爹得米行!到时候大把的银子往兜里来……唉,可惜喽!你爹目光短浅,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个生意成了,你们绝对会名利双收!”
有钱不赚是傻蛋,要不是冲着钱富贵这张漂亮得脸蛋,她早就走了。
钱富贵一听,漂亮的脸顿时变的难看,起身一拱手:“田娘子稍等,我爹不来我绑也要绑他过来!您等……”
这可是关系到他的前途,不能就这么让老爹给毁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低喝:“你绑谁?没大没小的!”然后,他爹便出现在门口,一张大脸黑着,好像别人欠了他三百银子似的,依然穿着像个花团锦簇的暴发户,胖胖的萝卜手指上戴了八个宝石戒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有钱!
田园园也不起身,老神在在的坐着,只在他进来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钱满仓气的火冒三丈,要不是为了自己宝贝儿子的面上,他肯定拂袖而去……不,这辈子他都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他走到主位转身坐下,慢条斯理的整理完下摆,才抬眼看向下位的妇人。
这般居高临下,傲慢无礼的态度,并没有让田园园动怒,反而让自家的宝贝儿子气的不行,一直不满地瞪着他。钱满仓看着儿子冒火的眼神,缩了缩头,蠕动了两下胖胖的身体,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居高临下的问:“我听我儿子说,你想同我谈生意?”
田园园心想:等会儿让你跪在地下给老娘唱征服!
“嗯,不过,我看你的态度兴趣缺缺。既然如此,我还是告辞吧!”说完,作势要走!
钱富贵脑门生出些汗来,快步走到田园园面前作揖,“田娘子莫恼!莫恼!”然后,回头狠狠瞪了钱满仓一眼:“爹,田娘子是真心想同我们谈生意的!”
他爹心虚的别过头,拿拳头挡住嘴轻轻咳了两下,轻轻嘀咕了两句:“还拿乔了!要是逗弄老子的话,看老子不把你打出门!”
“爹,你说什么?!”钱富贵安抚完田园园,又见他爹一脸不以为然的嘟囔着,他也火了!这是不把他的前途放到眼里啊!“爹!你知道可知田娘子的头篇,就是放在江南书会也可拔了头筹!要是我顶了她的名头,以后咱们西北诗会在大周也能占了一席之地!”
诗会,乃大周学子,以地域形成的学习组织,主要内容就是喝喝酒,吟些酸诗,评论些古今,然后吹捧一下众人,简而言之和现在某些作协一样。
而钱富贵之所以能进入西北诗会,主要是个有钱的爹!和其他学子平民身份不同,他家是商贾之家,不能科举,故而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看在他能请吃请喝又养眼的份上,才勉为其难的接纳了他,不过经常在背后笑他是个绣花枕头的草包,中看不中用!
钱满仓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生意,就是买个头篇想要张冠李戴,原是小孩之间的玩笑,也不甚在意。然而令他反感的是田园园。这女人本就奸诈,不知说些什么把他的傻儿子给蛊惑了。
他爹不赞同的看着他,劝说:“儿啊!你就是买了一次,出了名!日后再也有人让你做诗,你又做不出来,这不更难看嘛!”
他儿子虽然长的好,可是到底有几斤几两,做为老子还是知道的!
钱富贵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诗会里那些人总把自己当冤大头,人前人后嘲笑他是个绣花枕头。若是能一鸣惊人,还有谁敢在背后嘲笑他!至于以后,他才不管呢!
日后那些眼高过顶的书生,不再说自己是什么什劳子的大肥羊大脓包,而是说那是《送武判官归京》的作者,岂不美哉?!
第247章 胡闹
“哼,我看你是舍不得你的银子!”他坐回椅子上,漂亮脸都气红了。他肤如凝脂,这一红,红的好似云霞,当真是漂亮!
老父亲见此起身走到儿子面前,好声好气的哄着:“哎呦!我的儿啊!我怎么会舍不得呢!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
钱满仓左哄右哄不见儿子搭理,只好回头看向田园园,粗声粗气的问:田娘子,你要多少钱?”
算了算了,多出些血,权当哄自家孩子玩了。
由此可见,钱满仓对于田园园嘴里的生意压根不在意,只当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话。
坐在一边吃果子看戏的田园园,听到钱满仓的问话,笑道:“我又不是乞丐,要什么银子!你是生意人,我也算半个生意人,找你自然是做生意的!这个生意让大家都能赚钱的好方法,你要不要听听?”
钱满仓安抚好生气的儿子,不屑一笑:“你?你能有什么好方法?你把诗卖给我就行了,其他的还是不要有牵连的好!你出个价吧!一百两如何?”
田园园无视他话里的嫌弃,继续说道:“我会把你儿子打造成一个文采一流的诗人!待他出名后,你家粮行的生意自然是财源滚滚来。你说这是不是个赚钱的买卖!”
“听起来有点意思,可我儿子如何能成为文采一流的诗人?”钱满仓听出些意思,不过其中最难得便是如何出名!
田园园淡淡一笑,大方而自信。她可是知道唐诗宋词三百首的女人!随便拿出几个,也够追捧一阵子了!
哎呀!要是早点想到就好了,说不定早就可以闻名遐迩,在大周文坛占上一席之地!可惜呀可惜,真是后悔不迭!虽然心里遗憾的不行,眼下还是得赚钱,有那么个大手大脚的老公,她也得赚些体己钱才行。
田园园看向一脸期待的富贵,指使他去拿些纸笔,后者屁颠屁颠的亲自去了。
钱满仓看着儿子欢乐远去的背影,气的吹胡子瞪眼,不争气啊!不争气!可话到嘴边又不敢骂儿子,只好冲田园园撒火:“我儿子是你的小厮吗?让你随意指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我什么事!”田园园抬眼看他,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桌子,“茶呢?”
“没有!”
“富贵……”
钱满仓要被她气死了,甩了一下袖子,“来人!看茶!”
“还有点心。”田园园看他生气,忍不住火上浇油。
钱满仓气结,恨不得拿了棍子赶出去,越看她越是心烦,“上茶,上点心!”
“是。”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没多久,丫鬟刚放下茶碗和点心,钱富贵捧着纸兴冲冲的走了进来,笑若春花,“田娘子,我拿来了。”随后,将纸墨笔砚放到桌子上,挽起袖子亲自磨墨,润白的手指拿捏着微青色的笔杆,实在是赏心悦目。
钱满仓看着忙着讨好田园园的儿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掉的儿子呦!连茶都不曾给他倒过一碗的儿子呦!居然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忙前忙后……难道是自己养孩子的方式不对?
和自己胡思乱想的爹不同,钱富贵做的顺手极了,磨好了墨,对田园园谄媚一笑:“田娘子,墨已经好了,请赐墨宝!”
“不错,你干的不错!”田园园笑着夸赞。
钱富贵咧嘴一笑,颇有点羞涩之意!
……儿砸!你跟平常不一样啦……
钱满仓看的是泪流满面,自家儿子化身狗腿子对那女人点头哈腰,哪有平日身为读书人的端庄高冷。
真是儿大不由娘,不管老父亲在心里怎么叹气,钱富贵满眼冒星的看着田园园。
说到写字,田园园那手字可是拿不出来,她在钱富贵面前可是自带滤镜。若是真写了字,人设就崩塌了!她看向钱满仓,说道:“一会儿你点出一个字来,我用这一个字做首诗!”
“既然你这般自信,我也不客气了!”钱满仓想了想,道:“历年花字最受文人喜爱,那你就以花字做一首诗来看看。”
花字,虽是平常,可越是寻常便也最难!这也是钱满仓的小心思,诗海无涯,花为题的诗更是茫茫无数,可真正出彩的却是极少,且看她能编出什么花来!
然而田园园却是张嘴就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钱富贵大笔一挥,在纸上落下刚才吟下的诗来,他的字细长秀气工整。写完后,便怔怔望着诗不言语,
钱满仓是个商人。虽不懂诗,但也觉得朗朗上口,如同见了真金白银。和真铜臭的爹不同,假学子钱富贵则在嘴中反复吟诵了几遍,慢慢的体会其中诗句中意境,而后真心实意的赞叹不已:“好诗!田娘子真是的吟了一首好诗!此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真是好诗!”
此诗一出,钱满仓也改变了对田园园些许看法,不过只有小拇指大小,死鸭子还在嘴硬:“哼哼,谁知道是不是你抄的!”
田园园还没说话呢,钱富贵率先跳出来反驳,“你刚才是随意点的字,她如何会事先知道!我看是她的真才实学才对!”说完,还用大眼睛狠狠地盯着亲爹。
他现在是田园园的脑残粉,谁也不许说他偶像的坏话!
钱满仓无奈的扬扬手,“管管,你爹说错了话了!”唉!真是养了个冤家!
不过,钱满仓还真说对了,她就是抄的!
有了这首诗打头阵,钱满仓也不好说什么。时间有限,田园园也不跟他打太极了,便对二人将她那点灵光一闪娓娓道来。
她提供的方法,就是现在的名人效应!
所谓的名人效应,就是是名人的出现会达成引人注意、强化事物、扩大影响的效应!所以现在才会有什么名人带货、名人代言等,就是靠他们的影响力,推广和宣传,来达到扩大品牌的利益。先把钱富贵包装成一个惊才绝艳的诗人,然后广而告之后,闻名天下,他家的米行自然是水涨船高。
找个明星代言卖产品,在现代是个稀松平常的经营模式,而在大周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听完她的提议后,父子俩同时沉默下来,二人自有自己的心思。
钱富贵:她说的为何我听不懂?
钱满仓:她得要我多少钱?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一时间屋内针落可闻。
田园园也不急,闲来无事便打量起主位上的父子俩,两人虽然长的相差甚远,可偏着头眼睛放空的模样,倒是一脉相承。
一个长着五短身子如同圆滚滚的萝卜,一个漂亮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也不知钱满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儿子。
不同于她的悠闲,钱满仓心里倒是蠢蠢欲动起来。
他祖上就是卖粮食的,到了祖父这一辈在几个叔伯兄弟的努力下挣下偌大家业。要不是因为父亲早亡,他们一家三口也不至于被大房一家暗算泼了污水,然后被祖父逐出家门,为了生计一家几口才不远千里才跑到了三河城。
别看他胖,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可是在做生意上还是有些手段,若不然也不会趁了田园园的东风,一跃成为三河首富。自然而然的从她的言语里,也窥探到一个巨大的市场!怪不得说若是成了,可以成为大周首富呢!
钱满仓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抖了几下,他便猛地握住拳头,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而田园园也没指望两人能快速接受自己的提议,她喝了口凉茶,笑道:“天不早了,你们若是有什么疑问赶紧问,我一会儿就得走。”
钱富贵一听,连忙开口:“田娘子,小生有一事不明。若日后小生成了名,那些个文人墨客点字题诗,我又该如何是好?”
他倒是一点不害臊,自诩文人却半点墨水也无,堂而皇之的向别人要诗。真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田园园拍了拍桌子上的诗,意味深长的一笑,“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到时候什么山什么水的诗,要多少有多少!
比起傻白甜的儿子,老奸巨猾的钱满仓很清楚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下肚,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你要多少银子呢?”
田园园没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我呢,有两个提议。钱老板可以听听,第一是我负责你儿子做诗,待日后生意做起来,你分我四成………”
“第二个第二个!”钱满仓不等她话说完便开口打断她的话,果断的选择第二个选项。
“……你都未曾听完就做了选择,不怕我贪得无厌?”
钱满仓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想与你有过多纠缠!”
田园园姐无语的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的手指冻了,上面有几个红色的硬疙瘩。
话说她有这么讨人厌吗?明明大家都挺喜欢她的不是!还说什么纠缠不休,好似她是个渣女一样……
“好吧好吧,那第二个提议是,你们来向我买诗,一首诗一万两……”
“一万两?!”钱满仓吓得站起身,胖胖脸上满是的震惊,两腮的肥肉也吓得抖了三抖,“你咋不去抢?抢的不是更快!”
钱富贵倒没觉得多贵,可他老爹爱财如命,这一万两银子出去,不知道该如何心疼了!
田园园之所以要这么多,就为了逼钱满仓让她入股,当然一首诗能卖个一万两也是不亏的。
她算盘打的好,钱满仓也自有成算。
“这样吧,你先将那头篇低价卖给我儿,待看看城内人作何反应,我再与你敲定此事?如何?”
田园园垂着眼。想空手套白狼吗,哪有风险我承担好处都归你的好事?呵呵,她挠着手指的红疙瘩,笑道:“那钱老爷看多少银子合适?”
钱满仓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如何!要是真的能成我再追加!”
她笑笑没说话,又狠狠挠了两下才解了痒。在田园园挠手指的时候,钱富贵的眼神落在了她有些红肿的手指上,眼神放空不知道想什么呢。
“真是你的好买卖,五百两就想买我的头篇,恐怕你还是低看了我!”
听了她的话,钱满仓也没正面回应,只道:“一千两!是我的底价!你若卖便卖,不卖拉倒!”
田园园还未开口,钱富贵又不高兴地跳了出来,“爹!你怎能如此作贱诗文呢!才区区五百两的银子,你打发要饭花子呢!”
看着儿子那义正言辞的德性,钱满仓恨不得把自家儿子塞回他娘的肚子里,真是拎不清的混账货!
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儿子漂亮的脸骂道:“你,你!你都要老子给你花钱买诗,不是更作贱才子二字!”
“读书人的事,你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如何了解?”钱富贵据理力争。
“我不了解?我不做生意,你去哪儿个大手大脚的吟诗作对?如今你又要买诗充你的门面,用的不是老子的钱吗?”
“……我是你儿子,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又如何,也不是让你打水漂用的!”
“哪里是水漂,待我成名之日,五湖四海的银子不都落入你的兜里!哼,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银子!”
“废话,银子不是你赚的……”
父子俩一言不合开始耳红面赤的吵起架来,在一旁看戏的田园园,端起桌上茶碗喝光了里面的残茶,随后站起身来,对斗成乌眼鸡的父子俩说道:“你们继续,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田娘子,田娘子!“
钱富贵话还没说完,田园园就没了影子,抬脚就要去追,可还没走上两步就被亲爹拽住了,他回过头,横眉竖眼望去,正色道:“爹!田娘子说的你难道不懂吗?若他日我成名了,你成大周首富,我那些势利眼的叔叔伯伯,还有我那盛气凌人的祖父,是否会悔不当初当初逐我们出门!爹,田娘子所说的生意,绝对能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为何不在有生之年拼一把呢!”
他目光如炬的望着父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坚定的光芒。
第248章 园园
一直觉得儿子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没成想心里头还是有些成算的,这番话说的钱满仓也上了火。
他决定赌一把!当然不止是因为儿子……好吧,确实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钱满仓赶紧让管家准备一百斤大米,准备一会儿亲自到田园园家拜访一回
“爹,爹,我也去……”
再说田园园从钱宅出来,天色将晚,夜幕上月明星稀,寒风刺骨。她把手往袖子一抄,缩着脖子加快步子往家里赶去,刚到三巷的街口,就看到陈老九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
那女人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一只手用帕子捂住唇,眼含泪水,泫然欲泣。
陈老九背对着田园园,因而看不到他的神色,不过看他侧倾的身子便知极不情愿。
田园园没敢过去,趴着街口的墙围观吃瓜。
那女人是点心铺子的老板娘,虽然前些日子田园园代表陈老九上门退了定情信物,可她心有不甘,今天连铺子都没开,寻了一天刚刚寻到人。她还未开口,陈老九便想立刻撤退。眼见心上人又要避开她,一时情急才拽住他的袖子。
点心娘子哀怨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陈老九长目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低下头错开她期翼的目光,眼神则落在紧紧抓住自己袖子的手上,那手素白纤细,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
不明白这女子为何看上了自己,他长的虽然也算英俊,(田园园:明明是面目可憎!)可光是送葬人的身份早就令旁人闻风丧胆,而这女子倒是不计较巴巴的缠了上来。
他无奈地说道:“我之前托人送还了你的信物,你应当知道我是何意!今日何故又来纠缠呢?”
点心娘子摇摇头,耳朵上的耳坠也轻轻摇动着,眉头微蹙,美目间尽是哀伤,“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你当面同我说不好吗?为何让你姐姐弟弟来与我说,这不是糟蹋我的一片真心吗?”
陈老九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吃瓜群众田园园不禁啧啧了两声,这陈老九见天的狂傲,一碰到好看的女人也是束手无策呀。
点心娘子欲语还休,杏眼微红,配着那姣好妍丽的面容,当真是我见犹怜。
然陈老九却是个铁石心肠的大秤砣,长目森冷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你既然爱慕于我,又是对我一片真心。我也不好教你痴心错付,这样吧,我便与你两三个晚上还了你的心意,你看如何?”
他的话让点心娘子如坠深渊,一直抓住他袖子的手倏地松开了,泪水顺着粉腮落了下来,木讷讷的看着面前的心上人。
“三晚够不够?我知你夫君去世,芳心难耐又寂寞,多送你两个晚上。此地无人正好行事……”
陈老九还未说完捏起她下巴,探头作势去吻。
那点心娘子只当是真心错付,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又向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提着裙子跑了。
望着点心娘子离开的背影,陈老九抬起袖子,默默擦掉了脸上的唾沫。
忽然有人拍了拍的肩膀,他转头看去,田园园递来一方手帕。
“看了多久?”陈老九接过手帕擦干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田园园。
“嗯………看了一点点,唉!她是真心喜欢你。”
“我知道。”陈老九把手帕还给田园园,抬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落寞而无奈。
“既然喜欢就去追啊!”
“我同你说过缘由的,若是我母亲尸骨不曾找齐,我便无颜面对父亲。”
“……随你吧,犟驴!”
阵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粒扑了两人满身,明明漫天星斗,却冷的刺骨。
风吹来的时候,两人同时缩起脖子,田园园看着他,吸了吸清鼻涕,“我走啦!太冷了!”
陈老九也学着她抄起袖子,一行清亮的鼻涕从鼻孔流了出来,他粗鲁的用袖子擦干净。
田园园嫌弃的看着他,“那点心娘子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定然心里呕上七八回。”
“哼哼,你懂什么,你都有个孟季忠贞不渝,我就不能有个女人爱我入骨?”陈老九斜着眼看她,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便伸手推了她一把,“走啦,赶紧回家做饭去,老爷们的事你少掺和!”
田园园被他推了一个趔趄,抱怨道:“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我只对漂亮的女人温柔,而你不在此范围内!”
两人舌枪唇剑了几句,往田园园家的方向走去,谁也不曾发现,在二人背后的不远处,孟季牵着马,目色阴冷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两人像个小孩争先恐后的跑回家,一到家门口就看到院门大开。
田园园一把推开挡路的陈老九,笑道:“不好,我闺女有危险!”话落,人已经跑进了院子。
差点被她推倒的陈老九,在后面跳脚,“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跑在前面的田园园头也不回的笑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陈老九张嘴想怼上一句,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来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愣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手,又粗又长,是个男人的手。
“你是何人?”他出声询问。
然而身后的那人没有说话,大手反而越来越用力,大有把他的肩膀捏碎的架势……
田园园推开门还未进屋,就看到钱满仓父子和高瞻兄弟围着火盆亲热地在聊天,她大闺女芃芃在床上睡的正熟。
门一开,八只眼睛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你们父子俩跑的比兔子还快呢!明明是我先出门的,你们怎么比我还早到呢!”被四对形态各异的眼睛盯着,田园园反手关上门,接着从容的走到高远旁边。
高远先是迷茫的看着她,然后识趣的站起来让开自己的位置,他刚才在最边上,旁边挨着自己哥哥。
田园园毫不客气的坐下,她这刚一坐下,左右两边各伸出一只手同时伸向了炭炉边的茶壶。
边上的高瞻低头喝茶,眼睛瞟了一下献殷勤的二人,轻轻吐了一口气。
高远顺着那润白的手看向另外一只手主人,见到是那颜若女子的年轻人,顿时脸上红了一片,伸出的手倏尔收了回来。
钱富贵见他识相的收了手,高兴地提起茶壶,从托盘里拿了一个茶碗,倒了碗热茶,恭恭敬敬的举到田园园的面前。
“小生借花献佛,田娘子请喝茶。”
“谢谢。”田园园双手接过茶,偏头问他:“你怎么比我先到我家了?”
钱富贵笑道:“你一出门我们就跟着过来了,这不是我和我爹有了主意,怕夜长梦多嘛!”碍着高瞻兄弟在场,他不敢明说生意上的事。
田园园路上围观了陈老九和点心娘子的风流韵诗,所以耽误了些功夫。紧随其后的钱氏父子从另外一条路来的,马不停蹄,故而比她早到家。
田园园喝了口热茶,眼神从一脸严肃的钱满仓身上滑过,看来这父子俩达成一致,想明白了。
高远站在旁边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问:“你们说什么呢?园园姐,你认识他们吗?”
“你不认识他们,还让他们进来?”田园园抬起头瞪着他,“要是真这样,芃芃可不敢交给你看了!”
高远唯恐她不让看莲莲,立刻出卖了哥哥:“他放他们进来的,不关我的事!”
高瞻喝茶的手一顿,轻笑道:“自然是认识才放进来的。”他们都是商户,而且钱满仓还是他的常客,不认识才奇怪!
既然是高瞻放进来的,田园园也就不说话了,端着茶碗喝茶。
高远一看他园园姐区别对待,不满地嘟囔起来:“我哥放进来的,你怎么不说了?哼,只会说我一人!不公平!”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拌嘴子讨话头!”钱富贵见他跟田园园举止亲近,忍不住捻酸倒醋起来,“你比她高了半头,可还像个讨糖的小弟弟,真是不知羞!”
“你!”高远嘴笨,被他一顿抢白,只是生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嘟着嘴看他。
钱富贵斜了他一眼,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嗤笑道:“哼,像个蛤蟆。”
高远有心想说些难听的话,可是看着他斜着眼看人,媚眼流转,好似有水波粼粼,再多的话看着他如花的模样也咽回肚子里。
钱富贵占了上风,孩子气的偏头一笑,这一笑真真是如花笑靥,对面高远看的是心头小鹿乱蹦,再也呆不住撩起帘子走啦。
出门的时候,还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如同擂鼓的胸膛:咋能这么跳?难道自己心脏有病了不成?
两小的在争锋相对时,其他三人不曾关注,自然不知道高远受了美人言语的挤兑。直到高远走了,田园园才想起跟在自己身后的陈老九迟迟不曾露面。
她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对离去的高远喊道:“小远,你找找陈老九那厮!”
高远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回话跑走了。
田园园进屋,对高瞻说:“小远生气了。”
闻言,钱富贵低头撇了撇嘴,提起茶壶给他爹和自己倒了碗茶。
钱满仓看着茶,气不顺的哼了一声:现在给我倒茶了,刚才干嘛去了!不孝子!
高瞻道:“晚会儿吃饭时,我问问。”
“嗯,今天晚了,我也懒得做饭。晚会儿我们到外面吃吧!”
钱满仓笑着接话:“如此由我做东,邀请田娘子到百味楼一聚如何?”
从刚才来他就插不上话,碍着有人也没办法和她再商量生意,出去吃饭便能独处了。今天必须拿下她,要不然待明日书局一放榜,可就什么都晚了。
高瞻听到此言,闻弦音而知其雅意,起身向几人拱手道:“我去找我弟弟,就不叨扰几位了!”
“你叫上高远,顺便看看陈老九在你家吗?晚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田园园对高瞻说道:“这里一会儿就完事!”
高瞻点点头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三人,噢,还有个睡大觉的芃芃,所以是四个人。
田园园看向一大一少的肥羊,真诚一笑:“那我们开始吧!对了,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下,头篇是头篇,其他的是其他的,不能混为一谈是吧!”
过时不候,有钱不赚王八蛋!
钱满仓:“……坐地起价的大奸商!”
果然是和胡缠子齐名的女人!
陈老九倚着门框,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身汗珠,刚才,刚才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他喘着粗气,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这时从阴影处走来一个男人,陈老九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两天,恐惧地看着那人,待走近了,原来是一脸不高兴地高远。
陈老九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一个活人比一群死人还恐怖,
“陈哥你怎么在这儿?园园姐正找你呢!”
听到园园二字,陈老九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向高远摆摆手,“你,你别说那两个字……”
“什么?你说什么两个字?园园姐好像找你有事,园园姐在屋里等你呢!今天有两个陌生男人来找园园姐,不知道找园园姐什么事!你说园园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呢?园园……唉!陈哥你去哪儿?园园姐找你呢!”
园园,园园……不让他说什么偏说什么,上辈子真是欠了他的!
陈老九被他念怕了赶紧溜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高远,望着他消失在巷子里的背影发呆,心想他是不是发了什么病。
屋里狼狈为奸的几人也达成了协议,“……那就说好了,头篇便是我儿子了!”
田园园笑着点点头,“我做生意最是诚信,若是你担心,我们可以立个自据。”
你有诚信吗?钱满仓才不信这个女人呢,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我已经写好了,金钱部分填写一下即可,你先摁下手印。”
“你想的真周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田园园意有所指的看着他,随后钱富贵也拿出印泥,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呃……虎父无犬子,你也是好样的。”
得了田园园的夸赞,钱富贵高兴地牙花子都露了出来,钱满仓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
这混账孩子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第249章 独处
重新填了交易金额,田园园和钱满仓各自在字据上按下手印。
钱富贵看着桌子上的字据笑的得意极了,从明天开始他就是众口称赞的才子了。
送走钱家父子,芃芃也醒了,田园园给她包严实,抱着孩子去找高瞻兄弟,一会儿他们出去吃大餐。
高远一听有好吃的,刚才那点子的不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嚷嚷着要去百味楼吃饭。
“我要吃醉鸡糟鹅焖猪蹄!”
高瞻单手抱着芃芃,另外一只手给她掖好包被,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笑着摇摇头。
田园园豪气的大一挥手,“走,想吃什么点什么!姐请客!”
“园园姐,你是不是发财了?!”高远凑到她跟前问道。
田园园神秘兮兮笑了笑,有些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毕竟这个买卖在不光彩。至于高远嘛,她还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呢!
好在有个识趣的高瞻,他还想追问就被哥哥揪住了耳朵,“你有空问这个,怎么不知道白日里用功?”
高远捂住耳朵根吃痛的叫了起来:“唉,唉,我的好哥哥,疼!疼!”
田园园轻轻一笑,从高远怀里接过芃芃。
此时,天已经黑透,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三大一小顺着长街向百味楼走去。
“小远,看到陈老九了吗?”田园园问:“这家伙明明跟在我身后,却突然没了踪迹,不会是被人绑走做压寨夫君去了吧!”
“那你可要失望喽,陈哥刚才就在门口,也不知道发了疯突然跑了。”
“他跑什么?”
田园园抱着芃芃换了个手,大闺女越来越大,小身子也越来越有分量了,抱久了胳膊酸。
“我又不是他,我哪儿知道!”
“你去他家找他吧,我们在百味楼等你们。”
高远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他才不去呢,每次有事只叫他一个人跑腿,这不是欺负人嘛!
“喂喂喂,可是我请客耶!而且最小的跑腿难道不是惯例吗?”
“谁说的?”他也不是好骗的,这个事绝是她忽悠自己的说辞。
这女人惯会骗人了,尤其喜欢骗像他这样单纯无辜的少年!等他长大,必定娶一个诚实单纯的女子。
说到娶亲,高远脑海里突然蹦出个美貌的人儿来,那人虽是个男子,可长的却比女子还要美,一想到那人如花的笑颜,他的脸堪比猴屁股。
骚年,你在脑补啥呢!
田园园没看到他傻笑,看着怀里的芃芃笑道,“没瞧见我抱着孩子呢!”
高远回过神,脸上的红云还没散去,不忘回嘴:“我给你抱着,你去呗!”
跟在后面的高瞻打断两人斗嘴,轻声道:“我去,你们在百味楼等我们。”
田园园和高远同时转过身,异口同声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脸上具上狡黠的笑容。
人们常说入兰馨之室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厮而不闻其臭。高远跟着田园园久了,在其的潜移默化下,神态间也有了她的影子。
“你们俩呀!”高瞻看着二人得意的小眼神也笑了。
随后三人分开,田园园和高远抱着芃芃去百味楼,高瞻则去找陈老九。
陈老九还住在城西,与其他城区不同,这里的入住率始终不高。其他街上虽然人不多,可路边有不少商户还未关门,门口也有照明的灯笼,故而算的上灯火通明。
可城西不同,当年三河城有大半的死尸都堆在这里,尸体腐烂的尸水,至今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再者前些年槐树街挖出十七具死尸的事情,敢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数像陈老九这般身份特殊的,不惧鬼神诸邪不侵之人……其实都是觉得自己八字硬,也有穷的叮当响来此某个住处,还听说连八方老板也住在这附近。
高瞻是个救死扶伤大夫,身后有药师佛罩着更是不惧鬼神之说,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还好街边的商户或是人家,门口都挂了灯笼,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来到陈老九的住处,他扣响了木门,“扣!扣!”连续不断的扣门声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格外清脆。
许久,门才开了。陈老九举着油灯露出头来,见到是高瞻,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
高瞻是大夫,对药的气味很敏感,陈老九一开门他就闻到了膏药味,而且还是活血化瘀的。
陈老九下意识的看向受伤的肩膀,“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他可不是撞到了,是被人“轻轻”握了一下,回家一看,上面有四根青紫的手指印子,现在想想陈老九还是一阵后怕,若是孟季真想下手,他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也不知他今日是发了什么疯,看来以后还得离那个奸商远点!至于眼前对奸商有别样心思的高瞻,大家都是朋友还是提点一下,以防真惹怒了他。
……不过,田园园有漂亮到需要被护食的程度吗?陈老九想了想倾心于他的点心娘子,温柔小意,又想了想大大咧咧的田园园,越发觉得后者就是一个披着女人皮的糙汉子。
正在点菜的田园园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谁呀,这么想我!”
一边的高远笑道:“你怎么不说谁骂你呢!”
她说:“我为人歉和有礼温柔貌美,尊老爱幼拾金不昧,哪里有人会骂我!你别胡说八道,诽谤我啊!”
高远的昨夜饭都要被她恶心出来了,实在受不了她自吹自擂,“打住,我一会儿还要吃饭!还有肯定是有人念叨你!”
“哼,谁念叨我谁是混球!”
“啊嚏!!”陈老九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医者父母心,高瞻见他衣裳单薄,出声嘱咐道:“夜间寒冷出门一定要添衣。莫要仗着年轻就穿的少,等到年纪大了容易风邪入体,易得风湿。说来也怪,最近城里有不少人身体不适……”
“高瞻……”陈老九打断他的连篇累牍,外面天冷,他赶紧说完回被窝躺着去。
高瞻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打断了他的话:“对了,一起吃饭去!”
“吃饭?吃什么饭?”陈老九疑惑地问。
这一打岔,他便把刚才想说的话给忘了。要是田园园知道了,肯定会嘲笑他该吃脑残片了。
“田娘子在百味楼请客,让我来相请。”
陈老九现在一听到田园园、田娘子三个字就皮紧,眼下五天之内都不想见到她,于是果断拒绝了。
高瞻见他不去,只好叮嘱两句就离开了。
陈老九关上门,往回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要叮嘱他离田园园远点的事,再打开门,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哪里还有高瞻的身影。
“算啦!反正他也是田园园的救命恩人……”
夜色渐深,寒意更甚,北风呼啸而来,当真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虽然陈老九没来,但也不妨碍三人吃香喝辣的,等他们捧着肚子从酒楼里出来,还拎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吃剩下的饭菜。
有钱人吃不完还带着走,酒楼的小二也是头一次见,目送三人离开的背影,还不忘指指点点一番。
高远年纪小脸皮薄,被小二们当猴儿看,脸羞的通红,回头看到他们还在往这里瞧便大步的跑了。
跟在后面的田园园手里提着食盒,高瞻抱着芃芃,眼看着他“嗖”地没影了。
“小远,怎么跑得那么快啊?尿急吗?”
“呃……”高瞻看着她手里的食盒,温声道:“许是吧。”
打包剩菜这事,确实不是一个女子能做出来的。可是她却敢大大方方,不顾众人眼光,将盘中未吃完的食物一一捡了干净,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女子。
二人并排走着,田园园忽然意识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个忽略不计的小女婴,(芃芃:喂喂!)…好尴尬。
自从那夜后,两人根本没有单独相处过。都是有底线的成年人,谁也不会越过雷池。然而,有些感情变了,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像从前。
田园园意识到自己对高瞻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便没办法把他当朋友来看。只要不袒露心思,他们依然友谊长存!
她是个正经的良家妇女……(旁人:正不正经不知道,良家妇女有待商榷。)不能有了老公,还要勾搭高瞻,吊着高瞻,耽误高瞻。
罢了,等过完年,再不想去京城也得去。高瞻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她不能伤害他!
他们静静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边的灯笼将二人的影子投射的又短又圆,寒风一吹,灯笼摇摇晃晃起来,地上的影子时而长时而短,影影绰绰。
“田娘子。”高瞻突然开口。
田园园脑中大震,心里祈祷着:高瞻你千万别说伤害我们纯纯友谊的话,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她僵硬的咧开嘴:“你,你想说什么?”
“近日城中生病的人不少,你与兰心还是少出门为妙。”
原来说这个啊!田园园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也自然多了,“哦,好。我明天多买菜蔬粮食,争取过完年再出门!”
“倒也不至于。”高瞻说完,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襁褓。
走了没几步,高瞻老哥又开口了,田园园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瞬间传来热刺刺的痒感。
他说:“你与钱兄是不是在谈生意?”
田园园放松了身体,笑道:“是的,不过不能与你说。”
“我知道,商业机密嘛!”
“没错,没错!”
商业机密一词,还是田园园向他普及的。
之后,二人没有再尬聊了,直到各自回家。
田园园进院子,转身关门时看到了他正往这里看,朦朦胧胧的灯火里,眼神清澈而温柔。
木门缓缓关上,将无尽的旖旎与温柔隔绝开。
寒风偶尔吹过来来,满地银光,那是极冷时结的冰霜,走在上面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田园园推开屋门的瞬间,便被屋内的黑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喷出一句优美的中国话:“卧槽泥马!”
“……”孟季听她说过很多次,却不知道其中之意,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一股淡淡的酒味传到了田园园鼻子里。“你喝酒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见你的马?”
她把食盒放到了门口,进屋去摸桌子上的火折子。
“你的问题真多。”男人的声音很清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黑暗里鹰隼般的星眸射出点点寒光,浑身散发出蓄势待发的危险。
田园园没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一只手在桌子上摸了半天才摸到火折子,笑道:“芃芃睡了,你先抱抱。”说完,不等男人回答就塞进他怀里,下一刻,蜡烛的橘光亮了起来。
孟季怀里抱着孩子,微光里,孩子甜美的睡颜令他心头的怒火少了两分,看她的眼神柔和多了,田园园点着蜡烛后,便去拨弄炭盆的火炭,余温尚在,炭却灭了。
“你回来了,怎么不知道给炭盆添些炭呢!你看都灭了!”
她唠叨了两句又开始点火烧炭,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屋里才重新热了起来,将芃芃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跑去厨房烧热水。
从回来田园园就没闲着,自然忽略了蹲在床边的孟季。
孟季:我很生气,你知道吗?
水烧好后,田园园端了盆兑过凉水的热水,先给芃芃擦了脸、脖子、腋下、腹股沟和小脚丫,然后又换了帕子给她擦洗小屁股,小芃芃今天玩高兴了,这会儿随便她娘摆弄就是不醒,给闺女擦完后,她又进厨房自己洗去了。
………孟季满肚子的气,刚想开口质问,她不是出去了就是忙着干活,结果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没一会儿,田园园散着头发哆哆嗦嗦的进来了,一进来就赶紧关上门,发尾直愣愣的,应当是结冰了。她手里还端着盆热水,在孟季疑惑的目光里,一个半干的帕子覆到了他的脸上。
“我们娘俩都洗了,也给你擦擦!”屁股不给你洗了,脚丫子自己洗!”田园园说完,拿了干帕子把头一包,随后把盆往他脚边一搁,就往被窝里钻去。
孟季看着地上盆,慢慢脱下靴子,当然浓烈的脚臭味也传了出来。等他洗完脚,孟季才想起来脚下这个盆,是他的洗脸盆……
第250章 入赘
躺到温暖的被窝里,孟季觉得自己跟她质气就是个笑话,她根本一点不在意。又想到回家时,她与陈老九过于亲近的一幕,心头又是火大,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矜持吗?
他恼的喘了几声粗气,不耐地侧过身,望着桌子上的蜡烛发呆。
下一刻,田园园伸出手臂抱住了他腰,将头埋在他健壮的后背上,闷声闷气地问:“你今天生什么气呢?”
原来你知道啊!孟季有些心酸的想,满心满腹的怒气被她这么一抱,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老九:喂喂!大哥,你也太双标了吧!
田园园抬起上半身趴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他刀削斧刻的侧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往日他的话也少,可也不像今日这般沉默,尤其是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孟季。
“……”他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你是个有夫君的女人。不要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以前便知道她与陈老九等人就要好,可眼见着一男一女在暗巷里纠缠,谁又能理解他当夫君的感受。若不是两人真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否则便要长剑出鞘斩了那奸夫!
陈老九:喂喂!怎么光拿我开刀?!
田园园愣了一下,她好像没跟谁拉拉扯扯吧!对于高瞻和陈老九,她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当弟弟看的高远,也是正规往来,从没想着占别的男人便宜。
“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闻言孟季转过身,俊脸微沉,“你不该与高瞻陈老九过于亲近,往日我只当你们克己复礼,没成想,你与陈老九公然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纠缠不休,这成何体统!你又要将我的颜面至于何地?!你当我死了吗?!”
刚才消失的怒气又回来了!他许久不曾回来,今日便早了些,一路上风驰电掣就想早些见到妻女。然而刚到三巷,就看到自己媳妇含情脉脉的给送陈老九手帕……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怎能容忍妻子红杏出墙?若不是还有些理智,这两人焉能全身而退!
田园园只觉的后背上瞬间生出了一背热刺,脑瓜子嗡嗡的,她什么时候和陈老九拉拉扯扯了?
孟季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冷然地看着她:“你倒是好手段,先是高瞻后来是陈老九……”
“胡说八道!”田园园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底猩红的男人,“你喝多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孟季探头逼近她,带着酒味的气息也喷到田园园脸上,“来之前与同僚喝了几杯而已,不曾喝多。你倒要说说,什么话不能乱说?”
田园园正色道:“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道德!我与旁人清清白白,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你!就陈老九那姿色不是我的菜!”
“………”
陈老九:他奶奶的,你们公婆吵架关我什么事?!
她伸出大拇指戳着自己胸口,严肃得看着他:“陈老九和高瞻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心中,他们是我亲人,我的弟弟!我从来只当是我亲人,根本没有半点儿女之情!孟季,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我们要是有什么,还能等到现在?!”
陈老九和高瞻:要脸不,我们年纪都比你大好不!
“………”等等,什么叫明媒正娶的夫君?
孟季突然意识到,他的户籍是落在田园园户头上的,也就是说……他无力的捂住脸。
当年在田家村时,他是外来户,里正自然把他的户头落在田园园的户头之上,照这么说,他是个倒插门!!!
倒插门、倒插门…孟季只觉得头顶被雷霆一击!想他堂堂一个骠骑大将军竟然是个倒插门!深受打击中……
田园园见他突然意志消沉,以为是自己的话语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安慰的笑道:“你就别多心了,就我这个尊容也就你能看的上。”
为了夫妻和睦,她只能贬低自己抬高别人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没有她,这个家得散!
孟季松开捂脸的手,幽幽的看着田园园,“有些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此事是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若不然他孟长辉的脸定会丢到西夷去,叔父这次绝对会打死自己的!
田园园对大周的户籍一知半解,所以还不知道孟季是个赘婿。
“我乱说什么了?”
“我说明媒正娶的话,以后你莫要在人前说了!”
“哦哦,我就开个玩笑!以后再不说了!”
田园园是魂穿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现代,说话举止自然与众不同。和现代不同,在大周向一个男人说明媒正娶的混话,可不是在贬低人嘛。孟季素来是大男子主义,牝鸡司晨的事想也别想。
可她不知道,孟季现在被现实狠狠给了一记耳光!明明是来振夫纲的,结果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入赘女婿,这下别说夫纲了,连一家之主都不是了!
许是被打击过头了,他像是被霜打的茄子,唉声叹气。田园园问怎么回事,他像个锯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肯说。就寝后,连媳妇在被窝里的盛情邀请都意兴阑珊,提不起半点性趣来。
第二天一早,孟季早饭也没吃就要回大营,走的时候人还是死气沉沉的模样,田园园问他马拴哪了,他也是答非所问言不由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无精打采的往屋外走去。
田园园不放心跟着他出了屋子,牛棚里传来马嘶声与牛叫声,看来是拴进牛棚里了。昨夜之所以没发现,因着她回来的晚,便没留意。
“等等!”田园园叫住他。
孟季停下脚步回头望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她。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然后从荷包里又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一起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孟季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银票,“你在哪里弄的?”
她可不敢说是自己卖诗得来的。这家伙是个卫道士,轻则说东说西,重则大义灭亲便扯了个谎,“是我的私房钱。”
“你私房钱不少啊!”孟季眸光亮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果然不论男女,只要拿银子砸没有不高兴地,刚才还如丧考妣的,这会儿又雨过天晴了。
见孟季开心,田园园笑眯眯的把钱塞进他手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银子是给你的。至于给下属添冬衣物资,你有没有想过,你掏钱给士兵们买物资,我们的皇帝陛下会怎么想?好听的是你爱民如子,不好听点的是越庖代俎,眼下还好,等日后有了嫌隙,这事往大了说就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闻言,孟季脸色一变,他也想过此间利害,可却不忍心看着士兵们在寒冬腊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无奈道:“边境酷寒,若无足够的御寒衣物,恐有死伤。”
田园园安慰道:“此事我已经有了章法,嗯,十天后,有人会送上一批御寒衣物!”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从刚才,孟季的眉头就拧了疙瘩,下巴也冒出了短短的胡茬,加上风吹日晒,看起来比他叔叔还要沧桑。
“自然是真的!没影的事儿我会给你说吗?”
田园园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胡茬,伸出手在上面的下巴摸了摸,有些喇手不过手感不错。
孟季抓住在他下巴造孽的手,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你别骗我!”
“骗你有银子吗?”
“不会是你捐的吧!”
田园园依偎在他怀里,笑道:“放心吧!是别人!一个忧国忧民的商人,听闻将士们过的艰难,慷慨解囊买了不少棉衣棉裤,等过几日预备齐了就送过去。对了,到时候你可得写封感谢信,还有给木水生去封信,让他做个牌匾送去,这等好人好事也得叫世人知道知道!”
木水生:我招谁惹谁了!
其实也算她出的银子,不过不是以她的名义捐的。当日她退了一步,先看成效再谈其他。若是头篇卖给他后得了大实惠,钱满仓便出银子买上二千件棉衣棉裤送去西北大营,若是反之此生意作废。当然好处不能全让钱满仓得了,他先给了一千两银子,算是定金。送棉衣棉裤,也是给自己博了一个大善名。
夫妻一体,田园园做的事情自然也算到孟家的头上,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涉及到权力民心时,一切都要谨慎为上。
“还有这等有善心的商人?”
往日孟季只觉得商人都是重利轻义,唯利是图,没成想竟然还有这等慷慨大方的商家,因为此事对商人的不良印象改观了不少。
“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他一听能为将士们送棉衣高兴地感激涕零,还说自己三生有幸,能为国家做出贡献呢!”
钱满仓:胡说八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养我的败家儿子。
孟季赞道:“真是高义之人!”
夫妻俩又絮叨了一会儿,眼见早操都误了,孟季这才翻身上马离开。
出了城,他摸着怀里的银票,脸色复杂。自从两人成亲后,一直是田园园在养家,默默无闻的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反观自己,是一分钱没往家拿过,还从她那里得了不少银子,现在想想他真是是个名副其实的倒插门。
……肿么办,钱拿的越来越心安理得了,他一家之主的名头名存实亡。危!危!
送走了吸血鬼老公,田园园见阳光明媚,回屋准备把被褥铺盖拿出去晒一晒。
芃芃已经醒了,啃着自己小手玩呢。
“我的小乖乖,你今天醒的真早。”田园园在闺女的脸上各落下一吻,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了!
“啊,啊,啊…”芃芃伸手抓她妈妈的脸,嘴里还回应。
田园园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给她换了尿布,又去热了牛奶。然后从床头拿了一个冬枣大小的陶响球跟她玩了一会儿。
陶响球是种陶质的中空球形玩具,里面装用沙子或小石子,摇动时有哗哗声,是现代的哗啷棒原型,可以锻炼孩子的听觉和视觉。
喂完牛奶,田园园将她放到木箱子里,又把陶响球塞到她的小手里,让她自己玩,随后抱着被子和铺盖出去晾晒了。
刚把被子搭在绳子上,院门就被人大力的推开,高远哼哧哼哧的跑了进来。
“园园姐,不好了!你的诗被人张冠李戴了!”
今天是书局揭榜的日子,他一早就去了。谁知,头篇确实是田园园写的那首《送武判官归京》,可作者却变成了钱以君,他不敢停留赶紧跑回来报信。
田园园把被子铺开后,拿起一根木棍在被子上拍打起来。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倒是高远急出来汗来,焦急的说道:“哎呦!你怎么还有闲功夫晒被子啊!你的诗被人抢走了!白花心思了!”
“你确定是我的诗?”
高远趴到被子上,探头说道“:当然,虽然字迹不是我的,可诗得内容是你写的无疑,尤其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句,我记得真真的!”
她已经把诗卖给了钱富贵,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田园园当然不能承认,而且高远咋咋呼呼口无遮拦,告诉他恐怕会坏事。便随口一说:“不过一首诗而已何故大惊小怪,说不定人家自己写出来的呢!”
“怎么可能!不对,园园姐你的反应不对,照你平常的样子早该急了!”高远也不是好糊弄的,从晾衣服的绳子下钻了过去走到她跟前,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你说,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把诗给卖了?”
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你吧!田园园避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这家伙今天开了窍居然给猜准了。
“咳咳,你别瞎揣测了!没影的事,我那日不是告诉过你,这诗是我抄的。我既然能抄别人自然也能抄,说不定我们抄了同一个人的诗的!”
高远想起来来了,田园园确实说过此诗是抄的,疑惑的问:“你不是说没人知道嘛!”
第251章 夜路
“现在不是有人知道了吗!唉!既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咱们也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以后这事你也别再提了!”田园园轻轻推开他,转移话题道:“走,和我上街去割些肉,晚上咱们吃肉包子!”
“哦……”高远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听她说有肉包子吃,立刻把那点疑惑抛之脑后,立刻又欢天喜地起来,“吃包子好,我最喜欢吃肉包子!”
这孩子真是好糊弄!田园园轻轻吐了一口气。
高远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两人向屋里走去。
“园园姐,周屠户今天没摆摊,你得去西头的张屠户家去买肉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田园园进了屋,将屋里的窗户一一打开,今天天好,打开通通风,换换气。
高远扒着门框说道:“他娘子一早来请我哥出诊了,说是她男人生病了。你说他膘肥体壮的,怎么还会生病?”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他再胖,身体还是血肉做的。”田园园说道:“算了,那就去张屠户家买吧,他家短斤缺两的,不是个实诚人。”
“买到肉不就行了!”
她走到后窗前面,想了想还是没打开。后面的墙根堆了不少雪,因为背阴,雪是一点不化,而且那堆雪的下面还躺着玉楼的尸首,不论体表还是心里,都觉得阴冷阴冷的。
之后在田园园的东拉西扯下,高远彻底忘了诗的事情。
转眼进入了腊月,雪是一天接着一天,足足下了五六天,才堪堪停下来。
就这短短的十来天,钱富贵以一首《送武判官归京》,名满三河及附近几个县城,要不是大雪封路,想必不出半个月就能传遍整个西北。
一时间钱富贵风头无两,到处都是追捧的书生,就连曾经瞧不起他的人也是心悦诚服!
钱氏粮行自然是客似云来,络绎不绝,钱满仓坐地收钱那真是美的不亦乐乎!此人确实有点东西,并没有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冲昏头而趁势涨价,反与平时价钱一样,城中之人见此无不交口称赞其厚道诚信,买米买粮等只认准钱氏粮行,因而他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面对每日不菲的进项,钱满仓当然不满足于此,摩拳擦掌准备年后多开几家分店!等他儿子名满天下之时,就是他的粮行在全国遍地开花之刻!
至于今后与田园园合作之事,如今成效已见,自然可以商量下一步了!
与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钱满仓不同,田园园正在泡豆子,明日就是腊八,她正准备煮腊八粥的配料。
前些日子,钱满仓差人送了一百斤得大米和其他几样杂粮,她自己又买了栗子、红枣、桂圆和莲子,今日先泡上些红豆和绿豆,再准备些大米和糙米,凑足八种料,明日煮的时候再加上冰糖就行了。
腊八蒜是买的,碧莹莹的大蒜,酸咸可口,配着粥吃最妙了!
“扣扣!”院门被人敲响,田园园放下手里的碗,在围裙上擦了擦便去开门。
屋外白雪皑皑,屋顶、树枝、墙上,地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远处的天空黑沉沉的,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会下雪的。
她淌着雪向大门口走去,“哞~~”牛棚里的奶牛冲她扬着头叫了一声。
田园园向它招招手,门外传来一个男声:“田娘子在家吗?”
“在,这就来了!”她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打开了,是那艳如春花的钱富贵,他披着湖青色的斗篷,戴着镶了白毛的兜帽,绒绒的白毛里露着巴掌大的脸,唇红齿白,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少女,实在是养眼。他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普通的家丁,更称的他宛若天人。
“田娘子安好!”
他恭恭敬敬的向田园园行了一大礼,在钱富贵心里她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虽然二人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可田园园对他依然有半师之情,故而十分尊敬。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要不要进来坐坐?”
钱富贵推辞道:“唉,一会儿有约,想来是坐不了了。今日是父亲差遣我来这一趟,让我转告娘子:东西已经备齐了,明日即可送往。”
田园园笑道:“想不到你爹动作这么快!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大好人!”
“我爹更加感谢娘子才是,如今家里几个粮行的生意都是极好,这都是托了娘子的福!”
“还是你爹生财有道,做生意厚道!”
钱富贵听到这里,不以为然的说:“要不是娘子提点父亲,以他的为人定然会坐地起价,哪里会有今日今时这般的口碑!”
想起他爹那市侩的嘴脸,钱富贵心里直叹气。明明田娘子一心为他考虑,而他的父亲却一口一口田奸商叫着,真是不知好歹!
田园园抱着胳膊,笑道:“也是。后日让你爹选个地方,咱们再谈接下来的合作步骤。”
“是,我一定传达。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告辞!”
“去吧。”田园园颌首。
钱富贵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路过隔壁高瞻家时,高远正好走了出来。
前者脚步不停,只是轻飘飘地瞄了后者一眼,那一眼欲语还休,七分的漫不经心,三分的不以为然,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带了几分高冷。
傻孩子高远,何曾见过这么标志的人物,眼睛直愣愣地落在他的身上,目送着那人越行越远,留给他一个如鹤般高挑纤瘦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田园园正要关了院门,田婆子提着洗好晾干的衣服走了过来。
“娘子,你的衣服洗好了。”
“劳烦你了,天冷进屋来,再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她说着话从田婆子手里接过衣裳,田婆子连连摆摆手,“不,不去了。我还有衣裳没洗好呢!”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明日是腊八,记得来我家喝粥。”
“谢谢娘子,还想着老婆子。”
田婆子谢过田园园后,颤颤巍巍的走了。
下午,大雪又簌簌的下了起来,闲来无事的田园园倚着窗边看雪,芃芃吃饱了奶在自己的小被窝里睡午觉。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她看了一会儿,眼皮很是酸涩,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便半掩了窗户,上床搂孩子睡觉去了。
这一睡,睡了不知多久,田园园睁开眼发觉自己在一处山脚,那山雾气缭绕,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倒能看得到雾气下透着隐隐约约的青绿色。
她沿着山道上了山,山道旁长着许多草藤,茂密的叶子里盛开着黄白的花朵,长而曲折的山道延伸至雾气深处,此间寂静无声,前路漫漫,后路茫茫,唯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山道出现一个岔路口,左边是浓厚的云雾,飘渺茫茫。右边是棵大树,叶冠茂盛,树下站着许久不曾入梦的玉楼公子。
田园园向他走去,一如初见时的艳丽无双,长及小腿的青丝,刚到树下,他的身形却慢慢隐去,地上散落着许多长着尖刺的小果子,待她俯身去拿时,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哇啊啊啊~~~”芃芃握着小拳头,闭着眼哇哇大哭起来。
田园园从梦境里惊醒过来,天不知道什么黑了,眼前漆黑一片,她顾不得上自己慌忙去摸芃芃,“芃芃,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摸到了孩子后,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不知怎地,听着芃芃撕心裂肺的哭声,回想起梦里的玉楼,田园园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哄了许久芃芃才止住哭声,她摸黑下床去点着蜡烛。
当橘色的灯火亮了起来,刚才提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然而一回头,看到后窗的窗户上竟然印出了个人影,顿时吓得她是飞了三魂去了七魄,“卧槽!什么东西?!”
黑灯瞎火的,难不成是玉楼诈尸了?他都死了四五年,骨头都沤烂光了,诈尸才怪!肯定是进了贼!比起死人死鬼来历不明的人才是最恐怖!
田园园飞快地抱起床上的芃芃,连鞋也顾不得穿,打开门就往大门处奔去。
她跑的张惶,连头都不敢回,生怕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的!
谁知一打开门,一个巨大的头毫无征兆的探了进来,那黑乎乎的头上长着漆黑的头发,中间还有一点白色斑块,不知道什么怪兽!刚经过后窗人影的怪事,门口又出现奇异的怪物,这下子真是差点魂飞离恨天!!.しa
田园园的惨叫困在喉咙里叫都叫不出来,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去。
斜刺里窜出个人影,一把揽住了她,随后传来轻笑声:“你素来胆大,今日怎地被百破吓到了?”是孟季!刚才那头就是他的马啦!
真是吓死个人!田园园就着他的手站好,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刚才,刚才,后窗户有个人影……”
她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就看到后窗户有个怪异人影,黑灯瞎火的门口又凭空出现个马头,三项事加起来,饶是她大胆也吓得是魂飞魄散。
孟季见她抱着孩子,身上穿的单薄,就着雪光看到她竟然还没有穿鞋,连忙拦腰抱起她向屋里走去,“别怕,我去看看!”
“嗯,你不知道,可吓死我了!”田园园搂着孩子,“你回来我就安心了。”说完,大头在他的下巴下蹭了起来。
见她像只猫似的,孟季轻笑两声,想来这般依靠着他还是头一次见呢。
“你的马?小心跑了!”
“不会。”
“真的?”
“不信你看看!”
田园园探头看向大门口被忽略的马,只见它确实不用人管着,自己踢踏踢踏迈着小碎步向牛棚走去,牛棚里传来一声牛叫,它打了个响鼻,似乎在打招呼。
“它自己去牛棚了!”
“百破是我从小养大的,很通人性的,除了我其他人谁也骑不得。”
说话间,孟季抱着母女俩已经进了屋子,将她们放在床上,又蹲下身子给炭盆里添上炭,这才走向后窗。
打开后窗,他看了一眼,转身对田园园说道:“等我走了,你把门栓上,不许出门!等我回来!”
她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窗户下的地上有脚印,墙头的也有人扒过的痕迹,想来有个贼人趁夜翻墙进来了,后来被她发现便离开了。
有一便有二,趁着痕迹还在,孟季去料理了此事,省得夜长梦多被贼惦记!
他一脚踩上后窗窗棂上,回头对她说道:“嗯,进贼了!你且等我!”说完,脚下用力跃上了墙头,等田园园来到窗户前人已经没影了。
她把芃芃放进被窝里,趿拉着鞋跑到院子里先将大门关上,接着是卧室的门。
“哇啊啊啊~~”芃芃突然又大哭起来,田园园身上顿时起了身白毛汗。
老人们常说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
难道这屋里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东西是不是玉楼啊?毕竟他就在旁边睡着呢!
“玉楼?玉楼是你吗?”田园园喊了两声,空荡荡的屋里除了芃芃的哭声再无其他声响,“宁阙非?宁阙非?”她不死心,又换了个名字叫两声,然而还是无鬼应答。
田园园急忙脱鞋上床去搂孩子,抱起她的时候才发现屁股底下的尿布已经湿透,小屁股腌的通红,见此不由地愧疚起来,“怪不得你哭呢!都是妈妈太大意了。”然后去厨房烧水,准备给芃芃洗洗小屁股。
再说孟季,顺着路上的脚印一路向城西走去,留下脚印的人似乎不是专门做贼的,没有丝毫遮掩,一行长长的脚印就这么大刺刺的留在了雪上,周围有些人家门口挂着灯笼,以及白雪反射的光线,可以清楚得看到。
他脚程快,不到一炷香就追上了脚印的主人。
第252章 恶气
那人缩着头,闷头赶路,冷不丁的被人拦住了去路。
此地两侧都是院墙,唯有雪地的点点莹光,眼前的人身形十分高大,足足比常人高出大半个头来,脸面看不真切,不知长的什么样子。
他以为这人也是走夜路的,便错过去继续向前走,可刚走到跟前就被那人一手扳过胳膊,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扣到了背上!
“你,你是,你是何人?”那人手劲极大,他竟然松脱不了,稍微一动,胳膊上瞬间传来剧痛,让贼失声惨叫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饶命?走,跟我见官!”孟季冷眼瞧着,对于他的哀嚎充耳不闻。
那贼一听要见官,立时吓得求饶起来:“老爷饶命!俺干了什么你要俺去报官!”
孟季冷然道:“你方才翻墙进了我家,现下被我抓个正着。可是冤枉了你!”
谁知那贼振振有词的说道:“你家?那明明是俺闺女家!当老子的去闺女家,犯了哪朝的法?”
“你闺女?你是?”孟季迟疑看着地上的贼,手上松了些力道。
那贼感觉到胳膊那么疼了,知道是男人松了力气,转过头底气中足的喝道:“俺是那蹄子的爹!”
竟然是田有粮,孟季松开钳制他胳膊的手,退开一步。
田有粮站起身来,揉着胳膊,问道:“你是谁?怎么在俺闺女家?”
孟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既然是她父亲,为何在半夜翻墙而来?”
曾听起田园园说过,田有粮对她欲行不轨之事,也知她的父母因为断掌而虐待于她,原本已是离了田家村再无相见之日,不曾想竟然在此处相遇。
做为一个有前科的父亲,半夜翻墙入女儿院子,可见其心不良!
田有粮愤恨不已:“这不是,这不是,她不见俺嘛!她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俺跟她娘她弟弟,都快饿死了!这孽障却只顾自己逍遥,根本不管她至亲之人的死活!”
他这话当真是一面之词,当初孟季回田家村找田园园时,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情,曾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若是省着点花,足够三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若不是那银子是他亲手所赠,险些信了这颠倒黑白的鬼话。
孟季问:“我给过你一百两银子,你都花光了?”
“……俺认得你!”一说那银子,田有粮瞬间想起眼前高大的男人,正是田园园的丈夫孟季,惊喜地笑道:“你是我那女婿!”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田大花那小蹄子狼心狗肺,为了不赡养父母竟然说自己被女鬼附身,哼,即使女鬼附身也是占了他女儿的身子,自然要养他们一家。
可他这个女婿有钱还大方,田有粮欢喜极了,“哎呀,好女婿!快快拿银子来,俺快活不下去了!”
他女婿的脸在黑影中,让人看不真切,“你为何半夜翻墙进院?”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冰冷。
田有粮只想着怎么从他手里再骗些银子,哪里听得出孟季的不满,自顾自地道:“哼哼!啥干啥!俺不是想找她要点银子!这小蹄子以前就不听话,现在更不像话了!都是你这当丈夫太宽容,她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家好好打上一顿,教她知道什么是孝顺爹娘!”
孟季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反而冷声道:“父慈子孝,你不慈她必定不孝。我寻你来便是告诉你,莫要再打扰她们母子,若是你再骚扰她们,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田有粮一听,跳脚骂道:“唉!你怎么说话呢!俺是她爹,你岳父,还救过你的命!你还想敢跟俺动手!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俺要去官府告你们不孝……”话未说完,他的衣领一把被人拽住,瞬间像是只小鸡崽子被人提溜起来,脚丫子都离地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田有粮剧烈的挣扎起来,可是衣襟上的大手像是铁钳子般,根本挣脱不了!
离得近了,他看清楚高大男人英俊的脸上阴云密布,双眼里是压抑的熊熊怒火,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色厉内荏的指责:“你,你想干啥?俺可是你岳父!”
看着他肮脏无耻的脸,孟季冷然道:“你对她可有资格称之为父亲?你对她做过什么,你比谁心里知道,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们母子二人,我便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说完,瞬间松开手。
“哎呦!”田有粮一时没反应过来,脚下一滑狠狠地坐到地下,只觉得尾椎骨上传来一阵锐痛,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孟季丝毫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冷心冷面地盯着他。
边境苦寒,而他的心越发却冷硬。
田有粮揉着后腰,指着高大的男人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忘八端!要不是俺,你能活下来,还能娶亲生子!”
孟季背过手,正色道:“我赠与你银两,你也收下。而今,我又放你一马,便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此时此刻,你我已是两清!他日你若再纠缠她们母女二人,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田有粮听出他言语的威胁之意,不敢再说什么指责分辨的话,只得默默爬起身,拍干净屁股上的沾的雪块。
“去吧,别在三河城出现!”孟季说完,转身离开。
老人们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有些人却不配为人父母。
田有粮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恶从胆边生,恶声恶气地啐道:“她就是,就是个破鞋,到处勾引别的男人!你见过女人没有……”话还没说完,就见高大的男人停了下来。以为他听进去了,狞笑着继续作贱着自己的女儿:“嘿,你不知道吧!她早就被人摸过了,当时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她是个不干净!老张家的小子玩完不要的剩货!要不是你娶了她,现在还是个没人要的破烂货!你个头上长绿毛的鳖孙,娶了个破鞋当宝贝!啊呸!”
哼哼!他过的不好,谁也别想好!一个孽障还想过上有钱的生活,看俺不把她的破事抖搂出来!俺倒要看看,你男人知道你的脏事,还要不要你!
田有粮是破了脸面,想把田园园扯下水,以为孟季不知道田园园的过往,有心把她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就是看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家娘们不干净!
孟季转过身望着他,眼神冰寒,面无表情。
田有粮只当他信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季,高大英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可是却把一个破鞋当做眼珠子看,真真有眼无珠!当然也许是那破落户手段高,勾引的男人欲罢不能,控制不住裤裆里的二两肉。若不是当年自家的臭婆娘看得紧,说不定………
由此可见这田有粮当真是个人渣!
听到如此肮脏不堪的言语,孟季冷哼一声,不与他做口舌之争。早在两人相识不久,她已经事无巨细的全部告知,对于田园园是不是破鞋,他比谁都清楚。
初夜过后,那床铺上的血渍,便是最好的证据!
田有粮信誓旦旦:“俺说的都是真的,她嫁给你之前就跟人不干不净了!”
孟季哪能想到一个当爹会如此糟践自己孩子,看着他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瞬间恼火起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他终归是田园园的生身之父,自己的救命恩人,万不到得以不愿意伤害于他,便伸出手指,指着田有粮的狠声道:“日后我听到半点风言风语,不问谁说的,我便只要你的命!”
田有粮也不是傻的,听出他真的恼了,立刻慢慢后腿几步,直到离他有五六步来远,转身跑了,眨眼间消失在黑暗里。
见他跑了,孟季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夜已经深了,长街巷子里空无一人,寂寥无声唯有白雪莹莹。
高瞻刚从老周家出诊回来,他近日生了怪病,背上长出许多铜钱般大小的斑块,触之生疼,日夜难安,不到几天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这两日来他家出诊了多次,脉象正常,暂时查不出因何为故。
说来也怪,近日城中有不少百姓身上长了奇怪的斑块,有的没什么感觉。有的倒是如老周般,疼痛难忍,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皮肤病!
他虽一路走着,心里却想得都是老周身上怪异的斑块。直到转过弯,斜刺里突然窜出一只野猫,吓了他一跳,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
一回神发现人已经到了家门口的巷子,提了提肩上的医药箱,向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田娘子家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高瞻侧头望着紧闭的黑漆木门,忽然驻了足。
此时夜深,她也该睡了……
“高大夫。”忽然后面传来一个男人呼唤他的声音。
高瞻回过神寻声望去,只见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棉衣,整个人像隐没在黑暗中,天光暗淡,看不清长相,但是那异于常人的高度,令他一眼便认出此人的身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娘子的夫婿孟季。
高瞻一拱手客气地道:“孟将军,今日怎地这般晚还在外面,可是刚回来?”
“回来有些功夫了。”孟季踱步走了过来,行至离高瞻三步来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离得近了,只见他一身修身的棉衣将身材勾勒地越发英伟俊挺,足足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面容严肃,尤其是那双长目,眼神里透出洞察秋毫的了然,浑身散发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意。
前些日子,因为田园园产女之事,刚有了冰释前嫌的苗头,可如今见了才发现真是大错特错。
有些东西是雷池,一碰都不能碰!
高瞻抓住药箱的肩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往日回家时,他都会如此时般驻足看看,一来二去成了习惯,没成想今日被抓了包,因而见面便矮了三分。
孟季似乎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拱手回礼,淡声问道:“高大夫,今日怎地也这般晚?”
他问的随意,好似是在例行公事。
高瞻自然觉察他的冷淡,道:“出了趟急诊,刚刚回来。”
“夜深寒重,高大夫还是早些休息。”
“将军亦是。告辞!”
孟季缓步越过他,一只手推开紧闭的黑漆大门,院内黑魆魆一片,高瞻不敢再停留了,快步离开。
屋内,田园园哄睡芃芃,半躺在床上等孟季回来,左等右等也不见人,看了一会儿话本,没多久眼睛酸涩不已,眼皮一闭又睡着了。
“吧嗒!”屋门被人在外面推了一下,见门从里面栓住,门外的人轻轻拍响屋门,“园园?开门!”
田园园瞬间惊醒过来,听到门口的声音坐起身,出声询问:“是孟季吗?”
“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一拉开门拴,人又飞一般的跑回被窝里,把棉被往身上一裹,只露出一个大头来。
“冻死了,冻死了!”她边裹着边自言自语着。
孟季推开门进来,反手关上门。
她追问道:“冷不冷?你捉到了那个贼吗?”
“捉到了,教训几句就放走了。”
田园园眉头一蹙,不赞同的看着他:“你这是放虎归山,小心他还会卷土而来!”
孟季走到炭盆边,在小板凳上坐下,道:“我明日回营,晚上回来时带些兽夹,到时候置于院内墙根。若是再有贼人翻墙入院,定然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田园园想起前些日子买捕兽夹,防备胡有德的事情,今日她老公也想出了此招,有些哭笑不得,“对了,你们军营里怎么会有捕兽夹的?”虽然不想离开被窝,她还是捞衣服往身上套。
往日孟季回来都要吃晚饭的,她这一觉睡得过了时辰,他又去逮贼,肯定一口饭也没吃上。
“西北大营自建营后,一直有捕猎的习惯。经年累月,营里有不少狩猎的用具。”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251章 拌嘴
既然他能弄来捕兽夹子,其他也就不用田园园操心了。
她把衣服穿好,头发重新绑了一下,收拾利索了。对孟季说道:“你先歇会,我给你做晚饭去!你没吃饭吧?”
“不忙,你受了惊吓,先好生休息。明日早晨再吃一样!”孟季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用力便带到自己跟前,抬着头仰望着田园园。
“你?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不说话,紧紧盯着田园园,眼神流露出几分沉静。
“你到底怎么了?”田园园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伸手抓住他的下巴挑了起来,笑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了?”
孟季自然没有做过什么,一抬手便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淡声道:“夜已深,也该安歇了。”
“是该歇了。”田园园趁势坐到他的大腿上,另外一只手搂着他的脖颈,温柔一笑:“明日钱记粮行的老板去送御寒衣物,你可别忘了亲手给他写封感谢信,最好再印上大将军的印鉴!”
这样一来,钱满仓就可以把感谢信悬挂在店里,一来是宣传,二来是炫耀。让满城的百姓看看,他钱满仓可是个心怀天下、有情有义的生意人!
王婆卖瓜,就得自卖自夸!要田园园说,既然做了好事,就得敲锣打鼓的让人家知道,这才是在社会上混的打开方式!
“感谢信自然可以写,但是将军印却不可随意使用。”
在大周当官,官家印鉴只能用于公文之上,其他只能用私人或是其他。主要是为了防止有心人仿造或是剪下用于它图。尤其像孟季,这样的拥有实权的将军,更需谨慎。
田园园不懂其中的利弊,问道:“怎么说?”
孟季便把印鉴之利害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事关国家大事,兹事体大,她也只好就此作罢,遗憾的说道:“那就让木水生做个锦旗,如何?”
唉!她老公最是正经,想要开个后门行方便,那是想也别想,还是退一步从木水生身上找些平衡吧!
孟季轻轻把她从自己腿上推开,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做出这等的虚名呢!”
田园园坐回床上,笑道:“这是虚名吗?一个人做了好人好事不得嘉奖吗?钱老板给士兵们捐衣赠物,难道不是三河城第一人吗?也算是开创了先河,自然要大张旗鼓的宣传一下!”说的是振振有词。
孟季一想她说的不错,有一便有二,若是这个虚名能为商户带来利益,想来会有更多人的效仿!想通了要害,他便不再纠结虚名一事。田园园既然这般做,自然有她的用意!
此时夜已深,孟季起身准备洗漱,上床休息了。
“还有热水吗?我要洗脚。”
“没了,自己烧吧!”田园园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孟季一听还得自己烧水,就犯了懒。“算了,不洗也罢,我也困了!”
“那不行……”
田园园的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臭脚丫子味,那味道比盛夏里暴晒的粪坑还要臭上几分,简直在挑战人类的极限。
她飞快地捂住口鼻,看向脱鞋的某位将军,惊讶地问:“今日你的脚怎么这么臭?你踩屎了?”
瞧瞧这是你当人家娘子该说的话吗!
“………”孟季脱鞋的手一顿,抬头看她:“真的有这么臭吗?”
“很臭!你闻不到吗?”田园园反问。
孟季无奈地穿上鞋,淡声道:“臭,但未必如你所说的那般夸张。”
田园园用手扇了扇鼻子,见他无奈的样子,打趣道:“你长了那么帅的一张脸,谁能想到你的脚丫子滂臭!怪乎人们常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此意非彼意。”孟季再叹了一口气,坐回小板凳上。
他是个糙汉子,脚丫子臭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算起来他比起其他将领洗得勤了!唉!再说脚臭跟他的长相有什么关系!
他身上热,脚上自然也热,穿得又是鹿皮靴子,保暖性强不透气,脚上见了汗便捂得厉害,时间一长可不就臭了!他统共两双鞋,天冷又不能,可不就是湿了捂,捂了湿,味道难免会有上些。
田园园若是听到他心里所想,定会反驳道:什么是有点味道,明明是顶风臭十里!
看着孟季垂着眼,一副小媳妇受了委屈的模样,最后还是她妥协了,“你先等一下,我去烧些热水,不过,你得到净室里洗!”
眼见到了子时,他天不亮就要走,田园园心疼他奔波辛苦,也为了自己鼻子考虑,还是下床去烧热水。
两炷香后,孟季洗漱完成,干干净净的上床搂媳妇孩子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田园园还是被恶臭味熏醒了!那味道直接把她从梦里拽回了现实里。
天还是微微亮,孟季睡的地方还是微热,显然人刚走。
她开始以为是芃芃拉臭臭了,可察看后人家尿布里干干净净的,只有一点点的黄粑粑,尿骚味大于恶臭,所以排除。
恐怖的味道断断续续的散发出来,“真臭!”田园园被这臭气熏干哕了,她掀开被子在床上搜寻了一圈,最后在床底下发现罪魁祸首—两只硬邦邦的臭袜子……
倒是她昨日穿过的袜子不翼而飞,被某人穿走了,做为回礼便把自己臭气熏天的袜子留给了田园园。
在这里袜子除了孩子穿的,基本是不分大小的!所以她的袜子孟季也是能穿的。而且她记得孟季穿成包浆的袜子,在昨夜他洗脚时明明已经扔到了门外……
至于为什么出现在床下,显然有人生气自己嫌弃他脚臭了!故意而为之!
这次恶作剧确实成功了,真的恶心到自己了!
田园园用两根手指掂着袜子的系带,打开门扔到了门外,发现门口的地上又积了不少的雪。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眼看着它化成了一点水。举目望去,屋顶、树上、墙头上落满了洁白无瑕的雪,无数雪片从铅云里簌簌而下,将这人间换了颜色。
又是大雪漫漫的一日,入冬以来,三河城的雪便没停过。
她打开屋门,任由冰冷新鲜的空气从屋外争先恐后的涌入,冲淡那熏人欲呕的臭脚丫子味。
孟季走到早,昨夜没吃,今早出城时不知道吃了饭吗?
……好吧!她心虚了,理应早起给要上班的老公做饭,可是天冷昨夜睡的又晚,自然是起不来。
你从入冬以来,哪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懒婆娘也!
中午,田园园出门买菜时,看到长街上钱记粮行往大营里送棉衣的车队,满满当当的载了七八车,在雪路上留下一道道车辙。
车的两侧都挂着两张钱记粮行的幌子,车一动跟着招摇起来,几个身穿钱记粮行的小厮在旁边跟着,若是有路人问何事时,这些人便事无巨细的解释一遍,不到半日钱记粮行往大营里送棉衣的事情,传遍了三河城。
就连田园园买菜时,卖菜的老婆婆都在称赞钱满仓是个大善人。
可见他这波营销十分成功,顺利的打开知名度,当然这还是刚刚开始。
买完菜,她顺道去了趟成衣店,给孟季买了双靴子和袜子。其实像是袜子之类的小物件,都是娘们自己在家做的,但她的女红仅限于缝扣子,实在是水平有限。
买完想要的东西后,田园园便挎着篮子回家了,芃芃在她出门买菜前,托付给了田婆子。
这孩子快四个来月了,五官长开了些,越发长得像她爹。今日下雪,地上又湿滑,不方便带着孩子上街,只好叨扰田婆子劳她看顾一会儿。
刚到三巷巷口,就远远看到田婆子抱着芃芃在大门门口与人说话。
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梳着简单的妇人头,发髻上插着一根银簪,衣着打扮很是素净。
田园园自从回到三河城后,入乡随俗,打扮的也同其他妇人般朴素,不太会梳头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不想太招摇。
此时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若是每日衣香鬓影,锦衣绣袄,打扮的花枝招展去买菜,这不是去秀衣服秀体面而是闹了笑话!哪有贵妇人亲自提着篮子去买菜的说!
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市民,对于身份上贵贱没那么执着,要是换作其他京城贵妇,焉能受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市井生活。
那妇人见到她回来,满脸堆起客气的假笑,三巷里谁人不知这家女主人是个有来头,虽然不与其他人交往,可比平常人体面多了。
田园园见她眼熟,似乎是她家斜对面的邻居。
当年她来三河城时,这三巷统共八九座宅院,有人的不过三家,今时再回来已是大变了样。
“娘子回来了?可是出去买菜了?呦,买的不少呢!”那妇人寒暄着,眼神在她篮子里溜了一眼。
田园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篮子,微微一笑:“可不是,天冷出去一趟不容易。天寒地冻的,您请进屋说话吧!”
那妇人是个爽利人,笑道:“不碍事。我与娘子不常来往,今日来找你,实在是事出有因。咱们三巷街口的头一家有人没了,我来通知你一声,晚上间需要送些奠仪去。”
古语云:婚礼不请不去,丧事不请自去,可见古人对身后之事多有看重。邻里之间,守望相助,自该送上一程。
田园园道:“那我去准备些奠仪。晚会儿同姐姐一起去!”
妇人笑道:“我正有此意。你去准备,来我家找我就行了!”
“哎!多谢姐姐告知。”
“都是邻居,谢什么!”
送走那妇人,田园园从田婆子手里接过芃芃,问道:“大娘您对巷口的人家可有什么了解?可知是谁去了?”说着话,两人向院子里走去。
中午饭还没吃,田园园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田婆子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跟在后面,说道:“听,听人说是那家的老爷子去了。说是前些日子生了怪病,身上长东西,一直不大好。因着年岁大了,家里也不给医治,就,就这么任他死了。唉,人年纪一大,就不中用了……”
物伤其类,田婆子想起家中兄弟子侄,满腹的心酸与哀痛,长叹出声。
田园园抱着芃芃在前面,听到她的话,心情也沉重起来。
午饭,她随意做了些饭食,两人吃过饭。田园园上街去买奠仪,奠仪包括奠金,还有烧纸用的黄纸。
田婆子在家看芃芃,田园园预备把她的那份和高瞻兄弟的也带上。
最近高远也不知怎么回事,跑的不见人影,原以为是医馆忙的不可开交脱不开身,哪知人根本没去医院,早出晚归,就是他亲哥也难得见上一回。
说不见人,倒是陈老九有几日不曾上门蹭吃蹭喝的了,正好需要去城西买奠仪,田园园打算去他家走一趟。
灶火店里今天的生意不错,幸亏田园园来的早,要不然连黄纸都买不上,倒是一路上没见多少人办丧事。光见纸少,不见出殡,不知是怎么回事!
买好要用的黄纸后,她直奔陈老九家。他家门口原来有棵树,不知道为何缘故被砍了树冠,只留下一截光秃秃的木桩子,顶着一头的积雪,像是一柄长蘑菇。
“扣扣!”她走上前去敲门,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声,便又敲了几下。
不大会儿,里面传来陈老九慵散的声音,“谁呀?”
田园园没说话,又极快地敲了两下。
门里的人抱怨了一句:“谁呀!问话也不说!”抱怨归抱怨,还是将门打开了。
一开门就看到那煞星的娘子站在门外,陈老九咽下嘴里的话,飞快地将门又关上了。
“………?”头一次被拒之门外的田园园,不可置信地看着紧闭的门,然后又“哐哐哐!”地大力地擂起了门,边擂边大声地质问道:“陈老九,你瞎吗?没看到是我吗?”
就是知道是你我才不开门的!陈老九实在惹不起她,自从被孟季友好的提醒(凶恶的威胁)后,他现在不能正视田园园了!明明他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想法,可她男人非要说自己有所企图……
第254章 丧事
也不用脑子想想,他放着风情万种的点心娘子不爱,非要看上这么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糙女人?又不是所有人和她和高瞻一样,眼睛有大毛病!
他是个小老百姓,惹不起还是躲得起吧!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门里传来陈老九的装模作样的声音。
田园园只当是他在开玩笑,笑道:“你骗谁呢!你怎么回事?这几天也不来找我……”
话还没落下来,门又被打开,陈老九探出头,严肃地看着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什么叫我不来找你了,我那是过来蹭饭!蹭饭!”
田园园耸耸肩:“好吧!你咋不来蹭饭了?”
“我近日忙的很,日夜不停地赶制棺材呢!哪有闲功夫去你家吃饭!”
田园园冷哼道:“谁让你不肯收徒弟,活该你忙的四脚朝天!”
陈老九反唇相讥:“你懂什么!干我们这行的得看八字能不能压的住,你以为谁想干就能干呢!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说完,挥挥手打发她回去,“没啥事,你回去吧!别妨碍我赚银子!”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病了,特地从城南跑过来看你!”
陈老九颌首点点了她篮子的黄纸,嘲笑道:“还特地呢!你是顺便来看我吧!好了,人也看过了,活蹦乱跳的!天快黑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掺嘴了几句,田园园气呼呼地提着篮子走啦,陈老九见她走了赶紧关上大门。
明明没影的事,被人这么一说,搞得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田园园了!
路过卤味店时,田园园闻着肉香,决定化悲愤为食欲,买了两个大猪蹄子,回家自己啃去!
到了晚间,那妇人果然上门来了。高瞻还未回来,田园园只带了自己的奠仪跟着她去吊唁,等她回来后田婆子再去。
红事,人不到礼到就行!可白事,礼到人不到,主家是不收的!
田园园已经给他备好了奠仪,等回来自己去一趟就行。
两人结伴去了巷口人家,那户人家已经挂上了白孝白幡,还未进门便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一到家里便看到了院子里起了祭奠的灵棚,此时天色已晚,院内点了许多白色蜡烛用来照明。最里面是为逝者摆灵位的祭桌,上面摆着五碟子果子、面点、祭肉和香炉,左右两侧各点了根白色蜡烛。中间立着一座黑漆漆的牌位,上面戴了一条白幡,极是肃穆。
靠外面摆了张八仙桌,有个管事在负责记礼,他的左边旁边坐着几个手拿哭丧棒,披麻戴孝的男人,应当是孝子贤孙们。
今天是停灵的第一天,来的都是些街坊四邻,到了明日以后亲朋好友才会上门来吊唁。
田园园跟那妇人通了姓名,她婆家姓李,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只因面老,看起来像是四十来岁而已。
两人将带来的奠仪交给管事,李大姐报夫家了名号,田园园学着她也报了孟季的名字。
孝子行礼,二人还礼。这时有穿着孝衣的女子过来请二人进屋。
田园园以为送过奠仪就能走了,没想到那女子带二人进了偏屋,屋里已经有其他吊唁的女街坊,一人捧着一碗正在吃饭,看来这里是专门接待女客的。
都说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田园园还是第一次见吊唁完吃饭的,却不知吃的什么饭,里头有什么讲究。
“二位请稍候。”女孝客施了一礼便离开。
李大姐和田园园寻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坐下。
刚一坐下,那女孝客带着杜娘子也进来了,
她们同住一条街上,自然都得过来送奠仪吊唁。
杜娘子看到田园园也在,怔忡一下,撇了撇嘴坐到了一边。
田园园自当没看见,和李家大姐坐在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不一会儿,那女孝客端来三碗饭,分给后来的三人。
只见巴掌大的白瓷小碗里放了几块豆腐、几筷子青菜和半碗白饭,俗称豆腐饭,专门是来招待吊唁的客人。
李大姐端了饭扒了两口,也不顾嘴里嚼着饭菜,说:“这家人是南边来的,习俗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去年他家老太死了,咱们也吃了这豆腐饭。”
“怪不得呢!”田园园微微一笑,抓了筷子也慢慢吃了起来,饭菜寡淡无味,没什么油水,吃起来更是味同嚼蜡。
其他人都将就地吃了起来,唯独杜娘子吃了几口便住了嘴,一想起奠仪封的七文钱,就觉得亏得慌。
她与这家老爷子连面都没照过,若不是看顾着邻里面子上,才不会白拿这钱打水漂呢!拿出手绢擦了擦嘴,眼神落在了与她隔了三人的田园园身上,见她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冷低哼一声:“惺惺作态!”
她可不信,一个官太太能吃得下这等粗茶淡饭。
明明田园园没惹了她,这杜娘子却总觉得她在场,像根刺刺在心里,坐立难安极不舒服,眼睛总控制不住往她那里瞟,见她做什么都要忍不住的嘲笑讥讽。
可她真看过来了,又像老鼠见了猫,眼神连忙闪躲开来,真是又怂又凶。
田园园吃完豆腐饭,将饭碗搁在旁边的小桌子,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这时,一个不认识的妇人起身径直向她走了过来,未语先笑,客气道:“田娘子好,小妇人罗氏见礼了。”
田园园起身回礼,也笑道:“您客气了。”
平日里这田娘子深居简出,不大与其他人家交往,再加上杜娘子到处嚼舌头编排些下流的话,故而对她有些疏远,今日这般热乎也是因着有事相求。
罗氏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小几子,也不管是不是专门坐人的,总之一屁股坐了上去。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呸!”头一歪,往角落的墙根吐了一口浓痰,黄青色的痰顺着墙根拉成了长丝,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罗氏习以为常的拿出手绢擦嘴,其他人也是见怪不怪,只有田园园看的想吐。
大姐,你老师没告诉你不能随地吐痰吗?!
那口痰真的恶心到她了,田园园捂住额头,脑子只有一句话:我想逃,可是逃不掉……老天爷她要是有罪,就让正义使者来惩罚她,而不是让一个去痰星人来折磨她!
“田娘子,这件事对其他人来说难,可对你那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你可一定要帮帮忙!”罗氏先给田园园送了顶高帽子,笑容真诚,一脸的妥妥有所求。
她的语调颇高,引得其他妇人看过来,有矜持的妇人也是竖着耳朵听这里的动静,罗氏似乎不怕人知道或者就想让别人都知道,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田园园本来对她那口痰就隔应,此时又见她成心卖弄,内心十分不喜,可大家都是邻居街坊,却不好当着众人下她的面子,先看看她的请求,合适了帮,不合适拒绝就是。
她做好打算,笑道:“罗娘子你先说说看,若是能帮我绝不推辞!”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帮就另请高明吧!
唉,不会找我借钱吧?要是借钱她是不借的!
“娘子,你都帮不了,别人更是帮不了了!”罗氏笑容满面道:“不瞒你说,我家有个老公公,今年已是米寿之年,牙齿都掉光了,往日里只能吃些米粥面汤。听说你家养了奶牛,我想求些牛奶给我那老公公喝!”
田园园如释重负地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只要不是借钱,什么都好说。
罗氏惊喜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像你这般有孝心的儿媳妇世间少有,即是为了你的公公,我焉有不同意之理!你尽管来就是!”
素日听些她不好的传闻,还当她是个极难说话的人,没成想竟是个古道热肠的爽快人。
一时,满室的妇人对她无不改观,有些人见她如此大方,也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颧骨高高的妇人对田园园说道:“娘子,我家外甥媳妇产子后奶水少,孩子每天饿得哇哇大哭。娘子可每日能匀出些?”
田园园点点头,笑容满面:“好说,好说。”
另外一个妇人见此也忙道:“娘子也匀些给我吧!”
认识这个妇人的女子,好奇地问道:“岳娘子,你家没有老人和吃奶的小孩,你要什么牛奶?”
那妇人恼她拆台,白了她一眼,道:“我男人身子不好,吃些牛奶补补身子!”
话落,一个妇人高声打趣道:“呦,晚间吃你的不就好了!何苦糟蹋好东西………”
闻言,满室的人掩嘴笑了起来。要不是顾忌着主家在办白事,这些娘们早就哄堂大笑起来。
妇人恼了:“呸!你这嘴上没有把门的婆娘浑说什么!我家男人身子弱,我给他要些牛奶补补,怎么不对啦!”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你少折腾几次不就补回来了,大晚上光听你家得动静了,还让人睡不睡觉了!”
“我看你是嫉妒!有本事你们闹出动静,不让我睡觉呢!我看该补的是你男人!”
“你说什么,看我不把你那破嘴给撕了!”
“哎呀,谁怕谁!满街谁不知道你男人是个软蛋………”
一言不合,这两个妇人吵嚷了起来。两人年岁相当,势均力敌,骂的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比看小黄文还要刺激。
好在,主家的女孝人听到内室的动静走过来劝架,而田园园见此也回去了。
她可没那么多水磨功夫听人骂街,芃芃还在家等着呢!
回家后,田园园换了田婆子去添奠仪,一炷香后,听到高瞻家传来动静,她拿了奠仪送过去,又将巷口家死人的事情告诉高瞻。
高瞻道:“与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慈善人。确实该去吊唁一番,多谢田娘子告知。”
田园园笑道:“客气!高远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回来?”
高瞻从田园园怀里接过芃芃,轻轻颠了两下,“兰心,你长大了些呢!”听到她的问话,温声道:“这几日他都在诗社里混,每天到了亥时才能回来。”
“诗社?他去诗社做什么?学习作诗吗?”
“好像是。”
“呃……”这还是经常偷看小黄文的高远吗?
芃芃盯着高瞻的脸片刻,然后伸出小肉手去摸他的嘴唇。
“城里最近有些乱,你多囤些米面……唔唔……”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小肉手突然伸进他的嘴里,高瞻一不小心咬到了。
“哇啊啊啊……”明明是好奇他的嘴唇为什么会一张一合的,怎么小手被咬住了?芃芃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田园园连忙把捣乱的芃芃抱回来,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哪能把手放进干爹的嘴里呢!”
高瞻也是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被娘和干爹哄了两句,芃芃揉着泪汪汪的眼睛,打了个小哈欠。小家伙要睡了,田园园将她横抱着,轻轻拍着她的小身子哄睡觉。
“你说的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囤点粮食。”
“时间不早,我先去祭奠了。”
“行,我也回去了。”
说完,两人便各自分开,田园园抱着芃芃回家。
翌日一早,田园园家的大门就被门敲响了。
还好她已经起床,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拿着罐子、盆和其他容器的妇女,见她开门,为首的罗氏喜笑颜开:“田娘子安好,我们都是来要牛奶的!”
田园园笑道:“这么早就来了呢,不知道各位吃饭了吗?”
一大早就来送钱,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罗氏笑道:“吃了,吃了。不劳娘子操心!”
有人赞叹道:“是呢,娘子真是个大善人!”
还有人睁着眼说瞎话:“就是就是,人美心也善。”
其他几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起来,她立刻化身成她们嘴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呵呵!
田园园让开门,笑道:“快快请进,我家的奶牛每天产不少奶呢!我们倒是喝不了多少,正愁着怎么处理呢!既然你们有需要,尽管来买,别的地方怎么卖的我不知道。咱们都是邻居,我只卖十文一斤!”
第255章 柴火
一听还要钱,正在往里走的妇女瞬间停了下来,她们以为能白拿呢,可听她的话音是要钱的,而且是十文一斤。
“怎么不进来啊?”她见几个妇女站在门口不动,便出声催促道:“来呀,我家的奶牛产的奶最是香醇,每日吃的饲料都是我家男人专门从夏黑拉回来的!”
罗氏迟疑道:“这,这怎么还要钱呢!不是说好免费送的吗?”说完,还和一起来的小伙伴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显然都以为是免费送的,所以才来占这个便宜。
田园园故作惊讶地看着她:“我没有说过免费呀!不是你们说要买我家的牛奶吗?”
“……”罗氏脸色一变,她确实没说过免费送的话,只是自以为是免费送的而已。
其他几人脸色也不好起来,毕竟她们都以为是免费送的,没想到居然还要钱了。
当即有一个妇女抱着自己的大盆转身就走,要钱的牛奶她才不买呢,来的时候就说过哪有这便宜的好事,罗氏非说田娘子许了免费送,结果啪啪地打了脸。留在这儿不够丢人的,还是早走些吧!
那妇人一走,罗氏面上更是难堪,说来这事还是她撺掇的,谁成想这家的娘们也是有成算的。
田园园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也怪昨天咱俩没说明白。我家还有个吃奶的娃,要都是免费了,一个两个免费就算了,可十个八个都来,我家娃儿也是不够的。唉,给了你不给她,这又不合适了,平白的得罪邻居!你们都是心肠好宽容的好人,自然能体谅我的难处!”
唉,她还以为这群人是来买牛奶的!结果呢,人家是想白嫖,怪不得不是拿个罐子就是端个盆,昨天被人说男人软蛋的女人还扛了个缸……这是多瞧得起她家的奶牛啊!
经过杜娘子的事情后,她深知斗米仇升米恩,这次免费了,下次呢,下一次呢!这个给了,那个不给!这次给多了,下次给少了。这不都得得罪嘛!今日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把话说明了,省得日后再有人惦记。
不是给她戴高帽子吗?她也会。
经过时间的锤炼,田园园说话也老练起来,至少这些想白嫖的女人意识到她的难处。
罗氏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微微一笑,想挽回自己些许的颜面:“娘子说的在理,原是我们想当然了。”她把手里的陶罐换了一个边,“那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枪打出头鸟,她可不能走!
田园园连忙拉住她的衣袖,说道:“罗大姐,你不是还要给你老公公买牛奶吗?给您头一斤,最是浓稠养人了!话说,您这般孝顺的人世间少见。”
罗氏骑驴难下,为难地看了一眼其他人,见她们沉着脸,只好讪讪地说:“那,那就来一斤吧!”
其中一个有高颧骨的妇人从后面走了上来,“娘子,也给我来一斤吧!”
她外甥媳妇没奶,正着急呢,别说十文一斤,就是二十文一斤也买的。
“好,还有想要的就跟我进去吧!”田园园回头看向其他十文……不,其他妇人,笑靥如花:“进来吧,一人一斤还是够的。”
剩下的妇人面面相觑,碍于面子谁也不肯先说拒绝的话,就这么半推半就的上了船。
到了下午,田园园的家门口就贴了张纸:出售鲜奶,十文一斤。
又过了一日,孟季差宋百年送来田园园要的捕兽夹,望着满满一马车的捕兽夹,田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这么多,足可以把院子铺满了。
他可真听话,果然是越多越好。
“你们将军是营里全部的捕兽夹都拿来了吗?”
宋百年将马儿赶进院子里,“吁!”停到了海棠树旁边,听了田园园打趣的话,擦了擦手笑道:“哪能全拿完呢!营里还剩下好些呢!将军让我带个话,说快到年关营里事多,暂时不回来了!娘子还请保重。”说完又笑嘻嘻的加了一句:“最后的话是我说的!”
“你呀,行!也帮我带个话,就是我知道了,让他注意身体!”
“是,保证完成任务!”宋百年调皮一笑。
田园园挽起袖子笑道:“你可别乱加台词!这些捕兽夹,你说放呢,我帮着搬。”
宋百年连忙拦住她,“就这么点活计,可不敢劳嫂子动手。”随后又笑道:“要不,嫂子你去给我做点饭吃!”
“这简单,你想吃什么?”
“手擀面!”
说起来田园园做的饭,最让宋百年念念不忘便是劲道的手擀面,那可是大锅饭里做不出来的味道。
“得,安排!”
田园园便赶紧和面,在醒面的空当做了西红柿鸡蛋的浇头,怕不够吃,又热了几个前些日子做的肉包子。
面条做好后,宋百年已经把捕兽夹下好了,正往上面撒雪做伪装,见田园园来了,他指着两侧围墙的墙根,笑道:“这里的墙根和那边的墙根我都放了十来个,还有您家的后院底下放了一排,连树下也放了四五个。您和您朋友说一声,可别往我说的地方去。这些夹子是我们校尉抓野猪的,这一夹腿都得断喽。要是有不长眼的小贼不安分跳进来,绝对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放这么多,不会出人命吧?”田园园看着那一排锯齿状捕兽,疑惑地问道。
她的本意就是给那些翻墙闯入的贼人一点教训,至于害人性命,像她这般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怎能做得出来呢!
“夫人您就放心吧!不会要人性命的,若是想要便多放上两排。那贼人翻墙进来后,脚上被兽夹夹住,剧痛之下站立不稳,或是前倾或是后仰,运气好些的是手臂,运气差点是脑袋或是脖子。这样一排兽夹,最多夹断个小腿什么的!放心吧!”
宋百年说这些时,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全然不像是再说什么夹死人的话。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走,吃饭去!”
“夫人就是心善,看不得这些血腥之事!”
田园园笑道:“可不是,我就是太善良了!”竟是丝毫不谦虚,简直是厚颜无耻。
捕兽夹装好,她再也不怕家里再进贼了。
宋百年吃完面回去时,田园园把前些日子给孟季买的鞋袜让他捎带回去,又把热好的肉包子给他装走路上吃。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今天是小年,又连着下了两日的大雪,街上的商户早早关了门,正式歇业了。
田园园前两日趁着天晴已经把年货买全了,现在厨房里挂着不少腌好的鸡和鱼,因着老周生病没出摊,她只买了三十斤猪肉。
“扣扣!”大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田娘子,您要的柴火送过来了!”
闻言,田园园快步去开门。
门外是个穿着破棉袄的中年男人,头上带着露着棉花的棉帽,他驾着一辆驴车,后面拉着一板车的柴火。
一个脏兮兮的小红脸蛋从他爹身后探出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田园园。这孩子瘦瘦的脸皴裂着,鼻子下挂着两管浓鼻涕,身上穿着脏污不堪的棉袄,袖子和膝盖都磨破了,原本里面的棉花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布料,脚下套着不合脚的大棉鞋,可怜见的。
中年男人见她出来,连忙跳了下车来,“这是您要的柴火。您看给您卸哪儿?”
田园园指着牛棚前边上的空地,笑道:“放那儿了就行。这是你儿子吗?几岁了?”
“是我儿子,快九岁了!”中年男人对着儿子喊道:“来崽儿,快叫娘子!”
那孩子不知所措的绞着手指,不敢说话,说是快九岁了,可瘦弱不堪的样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
见孩子不肯叫人,中年男人面上不好看,当即就虎着脸,嘴里骂道:“你这死崽子,咋不知道叫人呢!看老子不打你!”说完,扬起手要打他孩子。
田园园吓了一跳,这一言不合就要打孩子,连忙喊住他:“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这小子欠揍,娘子别可怜他!”中年男人讨好的笑笑,而后狠狠地瞪了小男孩一眼,恼他让自己在体面人面前丢了脸。
田园园看着驴车上孩子瑟缩害怕的模样,仿佛穿越了时光看到曾经的自己,又脏又小不得宠爱,在父母的冷漠中战战兢兢的长大。
“你忙吧。我去拿钱!”
“哎!您放心,我焦五的柴最是干燥好烧。”
焦五的柴比其他卖柴的处理的更好,也从不拿些湿柴糟柴,以次充好,所以田园园每次都找他买柴。
“崽儿干活喽!”焦五喊道。
那孩子跳下车从他爹手里接过一捆柴,二话不说往背上一背,显然是干惯了。
车上码了五层,少说得有二十几捆柴,那男孩瘦小的身体被柴火压弯了腰,闷着头只往院子里去,从田园园旁边路过时,她看到他额头的血管绷得高高的,无言的叹息一声,她回屋去拿钱。
一车百十来斤的柴,也不过一百二十文。田园园先去灶上的锅里拿出四个肉包子,这包子是中午吃剩的,还温热些呢!随后又从芃芃的奶锅里倒了一碗奶,一手端着包子,一手端着奶给父子二人送去。
驴车上的柴火已经快搬完了,小男孩坐回了车上歇息,他爹还在往院子里背柴。
见她端着包子和奶走过来,黑黄的脸上露出着诧异的神情。
“歇歇,吃个包子再干活!”田园园往那中年男人面前一递,笑道:“我自己包的。”
“这,这怎么使的!你买我的柴,咋还能送我们包子吃!”男人受宠若惊的推拒道。
小筐子里的肉包子,有成人拳头大小,还是用白面做的,这要是在街上也得卖三四文一个!
田园园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劝道:“尝尝吧!我不会说客气话。就是你的柴比别家的好,这包子是我的心意。以后赶上旺季了,多想着我家就行!”
男人憨厚一笑:“那是自然,像娘子这样宽容的东家难找。”说完,他把手在衣裳上蹭蹭,然后从筐子里捏了一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皮薄馅多,比街上卖的肉包子还要好吃。
田园园见到他吃了包子,端着剩下的包子和奶走向驴车上的孩子。刚才他爹吃包子的时候,这孩子就眼巴巴的瞅着,见她真的来了,立刻背过身子装作在玩手指。
真是个孩子!
“你要不要吃我做的包子?”田园园放软了声音问那孩子。
那孩子抬起脏污皴裂的小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放在腿上的手指抬了起来又放下,想吃又不敢吃。随后,他看向院子里的爹。
焦五二三口就把包子吃了,看到儿子渴望的眼神,鼻头有些酸,点头道:“吃吧,娘子给你你就拿着!”
那孩子才伸出乌黑的手去抓包子,手是黑的,包子是白的,抬头看人时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的。
明明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却像是吃了很多苦。
田园园把包子和奶放到板车上,温和的说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那孩子低着头吃包子,听了她的话重重的点点头。
卸完柴火,田园园立马给焦五结了钱。
这也是焦五愿意给她送柴火的原因,从来不会找借口扣下点钱,更不会推三堵四的想赊账,总是痛痛快快的把钱给了,这般品行端正的人实在少见。
小男孩只吃了一个包子,奶也喝了干净,筐子里另外两个包子则带回家,说是给娘和妹妹吃,真是懂事的孩子!
今日卸的柴火足够她烧上两个月,只需再买些木炭,年货就备得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田园园刚给芃芃洗完小屁屁,就听隔壁传来剧烈地争吵声,吵了几句,随后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紧接着自己的大门被人“哐哐哐”地擂了几下。
声音又急又快,急切地催促着她。
田园园先把芃芃塞进被窝,然后用另外一条棉被把着床的外边,安顿好她后,披上棉袍去开门了。
第256章 暗恋
门外站着高远,见门一开他便慢慢走进院子里来,借着屋里微弱的光,田园园看到他此时泪流满面。
他见田园园来连忙半仰起头,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成串的流下,眼神又伤心又委屈,像是雨夜里被抛弃的宠物狗。
田园园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跟你哥哥吵架了?”
刚刚还听到了高瞻呵斥的声音,想必是兄弟俩起了口角。别看高远整日咋咋呼呼的,高瞻闷不作声,其实他最怕他哥哥的。
不问还好,一问,高远崩溃的大哭起来,“哇哇哇,哥哥他,他可真坏,没见过他这么坏的哥哥……”
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在自己面前哇哇大哭,田园园怎么有点想笑……不道德,不道德。
她忍住笑,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等会哭,外面多冷啊,咱们先进屋再说。”
高远听话地止住哭声,抽噎着点点头,跟着他园园姐回屋了。
一进屋,他情绪又上来了,再也忍不住扑到床上又哇哇地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吓得芃芃四处瞧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噪音!
看着那么一大坨蜷着哭得不能自已,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田园园心知他现在也听不进去话,先发泄一下情绪再说吧!于是拿起旁边的被子盖到他身上,任由其自由发挥,然后给她家光着屁屁的大闺女穿上小衣服。
“呜呜呜……”高远越哭越伤心,边哭边说:“园园姐,我只有你了……呜呜呜……我哥让,让我滚。还说没我这个弟弟……呜呜呜……”
其声之悲,闻者落泪,然而田园园这个冷心冷肺的无动于衷。她拿起奶锅倒了碗热奶,问道:“我热了奶,你要不要喝一碗?”
“呜呜呜……要……呜呜呜……”
高远挂着满脸的泪和鼻涕,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干净,所以哭归哭,伤心归伤心,却不妨碍其他。
那边刚放下碗,又“呜呜呜……”起来了。
“呜呜呜……”魔音贯耳中。
田园园也给芃芃喂了些奶,小家伙喝完奶,打起了小哈欠。这孩子随她爹,秒睡!她还放下碗,小丫头又梦周公去了。
安顿好芃芃,田园园又问 他:“你吃饭了吗?”
“哇呜呜呜……”
这句话像是捅了他的痛处,“呜呜呜”地哭声比刚才高了一大调。
“那我给你做点?”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呜呜,嗯,呜呜呜……”
“那,面条行吗?”
“呜呜呜,行,呜呜……”
田园园走到门口,想了想一回头:“你小点声,别吓着你闺女了!”
“呜呜呜………”他的声音果真小了点。
一进厨房,田园园再也忍不住,捂住肚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别怪她没同情心,实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高远哭的撕心裂肺,她笑的没心没肺……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如何能感同身受呢!
还是做的西红柿鸡蛋面,田园园给他做了满满一海碗端过去,高远哭的抽抽搭搭端着碗,想来哭得太伤心,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
田园园拍着他的臂膀,安慰道:“快吃吧,吃饱才有力气哭。至于你与你哥哥因何争执,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不迟。”
“嗯……”高远这才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了两口,谁知竟然破涕为笑了,“园园姐,你做的面条真好吃!”
………这情绪真是像龙卷风,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心思极是单纯。
夜渐渐深了,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一弯冰轮,散发着清冷辉光。
桌上的蜡烛已然熄灭,屋内昏昏暗暗,唯有地上的炭火散发着红通通的微光。
床上的芃芃握着小拳头已经睡了,田园园抓着一把瓜子磕着坐在炭盆边上,一边烤火一边听高远诉苦。
刚才说没胃口的人,连汤带面吃个精光。此时他一双眼睛红地像只害了红眼病的兔子,手上还端着吃罢饭的空碗,就那样端着也不知道放下。
“前些日子我认识一个人,就是那日来你家的钱公子。我见他风趣可爱,又能吟诗作赋………”
田园园闻言连忙打断他的话,震惊地看着一脸懵懂的高远:“什么叫风趣可爱?你,你不会看上他了吧!”以她女人的第六感来说,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高远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极是喜欢他的。我与他相识多日,形影不离!也不知是谁多嘴提前告诉了我哥哥,我原本想寻个好日子再告知于他的!结果,这才说两句话,他听也不听就暴跳如雷,不由分说地把我赶了出来……呜呜……”说完,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天啦噜,这是什么情况!!前有孟星惟和周廷祎搞基,后有高远情定钱富贵,一定是她穿越的方式不对!
不知为啥,她的嘴角为什么一直上扬呢……
眼见着田园园笑突然诡异起来,高远后背生寒,连忙捂住胸口:“园园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笑的那么,那么瘆人,我害怕……”
“咳咳,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笑了!”被点名的田园园赶紧轻咳两声。不可否认,钱富贵长得极是美丽,等闲人根本抵挡不住他的魅力,尤其是情窦初开的高远。
怪不得高瞻反应这么大,自己弟弟爱上了一个男人,正常人都会生气!
田园园语重心长地问道:“你是真的喜欢他?”
高远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喜欢!”
“呃……”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点理解高瞻为什么生气了。你倒是说的话遮掩一下,就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揍你就好了!
“那,那钱富贵……”
“他叫钱以君,他不喜别人叫他富贵!”
……这就护上了?!田园园噎了一下,问:“你喜欢他,钱公子他知道吗?”
“他……”高远眼神一下子落寞起来。“他,他不知道。”
感情你还是暗恋啊!田园园不知道是劝他表白爱意冲破世俗的枷锁勇敢追爱,还是劝他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做一只忠诚的舔狗……
所以田园园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三观不正的家伙!
第257章 乌龙
高远把碗放到脚边,抱住自己的膝盖,失落地说:“园园姐,你可不可以劝劝我哥哥。”
“劝什么?说拜托你弟弟喜欢上一个男人,你应该笑着接受?我想你哥哥肯定不愿意听这个话。”
田园园也很毛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男人有意思?难不成因为她长得丑,连带着这些男人的审美也跑偏了?
高远也噎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哽咽起来:“呜呜,我知道不对,可我忍不住喜欢他……呜呜!”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田园园叹了一口气,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他年岁还小,是真心喜欢还是被色所迷,这有待商榷!
她便正色道:“你若日后与他成了,又想同他过一辈子,且真心实意的喜欢他!我就是得罪了你哥,也会为你去说和的!只是你现在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又不知你喜欢他!说这些也是为时尚早!喜欢是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你为情所困,他却一无所知!”
高远一把抓住她的手,感激涕零地看着她:“园园姐,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日后就是我们二人都有了妻儿,我也愿意同他一处不分开。”
日后就是我们二人都有了妻儿我也愿意同他一处……
我们二人都有了妻儿我也愿意同他一处……
都有了妻儿我也愿意同他一处……
我也愿意同他一处……
同他一处……
一处……
处……
回音中,卧槽!她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简直是晴天一声霹雳,直接把田园园雷的外焦里嫩!!
她心里疯狂吐槽起来:高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既然喜欢钱富贵,又想与他携手一辈子,生生世世不分离!怎么还会想要娶妻生子?这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往日里看你如此单纯美好,没想到内心却是如此狂野!居然还是个双性恋,有这么闷骚吗?
这样不好!很不好!太乱了!
高远还不知道田园园在脑补,还自顾自地说:“他天仙般的人物,还愿意同我相好。在我心中,他是此生挚友!”
田园园听到这儿,压下自己想要爆粗口的欲望,连忙问道:“等等,小远,你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只是想和他做朋友?一辈子都不分开的那种?”
“自然!我还想同他春日看花夏淋雨,秋天摘果冬看雪,一年四季,天天都要见面。”他说着,红肿的眼睛里散发着憧憬的光来,浑身上下连眼屎都透着光辉喜悦,“等我二人各自成了亲,也得要住在一起,做个无话不谈的好邻居!”
“咳咳咳咳……”田园园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狠狠地咳了起来,咳的两肋生疼。
我去,她要被这个家伙气死了!
床上的芃芃听到声响,嘤咛一声,呜呜地哭了两声,田园园憋住咳嗽,探过身子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小身子,哄了两下,芃芃又安心地睡了。
她这才吐出一口长气,无力地笑笑。这都是什么事!哎呀妈呀!这孩子说话大喘气,原来此喜欢非彼喜欢!我们以为他在搞基,人家只是想当个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
他说的这般暧昧,是个正常人都会想歪了!想来也是他们高估了高远对社会的认知,恐怕这家伙连龙阳断袖都不知道是什么。
怪不得高瞻会生气呢,要是你一手养大的弟弟语焉不详的说:我喜欢一个男人,想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是不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田园园哭笑不得的拍着他,“你是不是没跟你哥哥说清楚啊?”
高瞻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我说的很清楚啊!我就是喜欢钱公子,想做他的好友呀!”
“你别这样说,换个方式!你就说你想和钱富贵做好朋友,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为什么?我想让哥哥知道我很喜欢钱公子!”
田园园无力地看着他,“……你都十七了,不知道喜欢的意思吗?喜欢二字是不能随便宣之于口的!”
交朋友就交朋友呗,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地,害她白白激动一场!
“我知道呀,可我喜欢的人是钱公子, 他又不是女子!这有什么关系?”
望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神,田园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两个男人也会相恋,与其他男人相恋一样。说吧,万一帮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自此沉沦其中,那可是她的罪过!不说吧,万一那漂亮的钱富贵是个弯弯,拐带了高远……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说的时候,两管鲜血突然从高远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呀!你流鼻血了!仰头,赶紧仰头!”田园园从袖子里掏出手绢递给高远,“我去打水!”
高远接过手绢堵住鼻子,忽然眼前发花,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他伸手去摸床,结果身体一晃,瞬间载倒在地上。
门刚打开,田园园就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回头一瞧,高远头朝下载到地上,已然昏了过去!
“小远!!”
田园园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连忙回去将他翻了过来,只见高远双眼紧闭,鼻血横流,人已是人事不知!
“哇啊啊啊!”睡梦里的芃芃被她娘的大嗓门吵醒,立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田园园顾不得哭泣的孩子,轻轻在高远脸上拍了两下,“小远?!小远!!”,还是没醒,她把手放在高远的鼻子下,感觉到还有进出的气,连忙放下他去找高瞻救命。
走了一步,又放心不下芃芃,转身拿起包被把她随便一裹,抱着孩子赶紧向门外跑去。
人命关天啊!!
隔壁,高瞻正在堂屋用铁药碾加工药粉。每当他情绪不好时,便会做些水磨功夫平复心情。
研具一下一下,碾着铁钵里药粉,脑子里却回想着那人的话。
今日坐堂时,一个年轻的书生找上门来,阴阳怪气的说高远整日骚扰一个姓钱的书生,还说有越轨逾矩的行为!回到家后找高远对峙,谁知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弟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喜欢男人!
这可把高瞻气坏了,便狠狠责骂了两句,然后,他堵气跑了。想来应当去了田娘子家,不知吃没吃晚饭,是否在向她告自己状呢!
第257章 昏倒
唉!他一个小孩子,怎知龙阳之厉害呢!他是个大夫,见过不少契兄契弟。契兄还好,契弟因欢好过多,谷道松弛,日久经年,多有遗便之隐疾,身上也多有异味,晚年尤甚!色衰爱弛,男女都不能避免,何况是男男!又无子嗣傍身,又无道德可约束,可真是晚景凄凉!
父母早亡,他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养大的弟弟,还不到弱冠之年,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远走向断袖这条不归之路呢!
他调皮、不上进、好逸恶劳、贪玩躲懒,高瞻都能一笑了之,不会因此而嗔怪责备。因为他是哥哥,理应照顾幼弟。
可是如今,高远却想同一个男人天长地久,自然是有碍子嗣。待百年之后下了黄泉,又如何让他向病亡的父母交待呢!
高瞻敲了敲额头,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筋突突的跳了起来,跳的很是难受,可能跟刚才他情绪起伏过大有关。其实待高远伤心哭泣时,高瞻的心已经软了下来。他是最见不得高远哭的!
唉!他又长叹一声,近日不知是不是气短了,总是长吁短叹的。放下手里研具,他把碾子里的药粉,慢慢倒进事先准备好的小石臼里,一点不剩的倒完后,又加上几种药粉,接着拿着石杵轻轻翻搅起来。虽然手上做着活,可眼神却是直愣愣的,显然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纵使想破脑袋,他也不明白,高远怎么会喜欢男人呢!明明连女人都没碰过,……要不然,明日带去风月场所走一遭,知道了女人的好,想必就忘了那男人!
突然,“哐哐哐!!”院门被大力地拍响了,似乎还有女人叫门的声音。
高瞻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杵,快步走出屋子,一出门果然听到有人在叫门,声音十分熟悉,是田娘子的!
不知怎地,高瞻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活像衣服里揣了十几只兔子,脑袋里那根筋蹦的更厉害,眼前忽然发黑。他踉跄了两步,还好一把抓住门口的药架子,才没有摔倒在地。
“呼呼~~”
他轻轻吐息着,将头埋到胳膊上,等待着这阵晕眩过去,还好没过一会儿就缓过去了。
“高瞻!高瞻!快开门呢!你在家吗?”田园园一只手用力拍打着门,一只手抱着哭个不停的芃芃,“小远昏倒了!你快去看看!”
门“哗啦”一下,猛地打开,门后是高瞻苍白如纸的脸。他走了过来,急切地看着她:“小远,他怎么了?!”
“他昏倒了,昏倒前还流了好多鼻血!你快去看看他!”
高瞻一听高远昏倒了,一胳膊轻轻推开田园园,撒腿向她家跑去。
“你不拿药箱吗?”
田园园刚问完话,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她又跑回堂屋去拿桌子上的药箱,也飞快地跑回去了。
那年父母相继病亡后,兄弟俩像是河里的浮萍,无依无靠。偌大的高家,有祖父、有伯父、有叔父,都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却得不到一丝重视与温情,明明是两个少爷,却活得不如体面的下人。
只因他父亲是祖父与人私通的产物,是进不了族谱的私生子,纵然医术比其他兄弟还要精湛几分,可对于讲究出身清白的高家来说,他父亲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耻辱,能留在高家已是祖父大恩大德了!
后来他娶了一个平民百姓为妻,又靠着岳家买了处商铺,开了家医馆。妻子善解人意还生下两个儿子,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时,两人却先后染上怪病,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他们在高家举步维艰,无依无靠,终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时高瞻也才十四,每日必须到族中的药房做学徒学药理,被那些叔伯兄弟当做杂活小厮呼来喝去,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也没有。即使累的双腿如灌铅,却不敢像其他族兄偷懒歇息。
因为他没有父母的庇佑,没有资本喊累。
而年幼的高远则在族学上学,每到中午时分,其他孩子都有家里人送吃送喝,唯有他凉水就着炊饼一吃便是五年。
待到高瞻学有所成,能继承父亲衣钵时,他家的铺子却被祖父强行霸占,任凭他怎么苦苦哀求就是不肯归还,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他父亲给的。诉之公堂,反被治了不敬长辈之罪!求告无门,族中怠慢。于是走投无路的高瞻,在怒极之下将铺子给砸了个稀巴烂!之后,变卖家宅,带着幼弟远走三河!
所言寥寥,可其中的苦难仅凭三言两语,焉能道尽呢!他们兄弟俩,可谓是尝尽世间苦涩,看透人性之恶!
两兄弟相依为命多年,感情自然非一般的深厚。
此时听到高远昏倒,他自然是着急上火,健步如飞!
等田园园提着药箱赶到家门口时,高瞻正抱着弟弟回家。
“小远他怎么样?”
“回去说!”
见此田园园抱着芃芃又跟着去他们家,走出两步,又折返回去把自家大门关好。
天寒地冻,月亮落了一地的银辉,让地上的人投出两个短短的人影,冷风一吹,田园园打了个大大的寒噤,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屋,高瞻把弟弟放到他床上,对田园园说道:“劳烦田娘子烧些热水来。”
“就来。”
她应下,先把怀中睡着的芃芃放到高瞻的床上,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小丫头被她娘抱来抱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家的厨房,田园园不太熟悉,花费了些许的功夫才把水烧上。等水一热,她先舀出一瓢倒进盆里,准备先给高远擦脸上的鼻血。
回到房中,高瞻已经为他诊完脉,往日温润的脸绷得紧紧着,死死盯着床上昏迷的弟弟。
人们常说:不怕大夫笑,就怕大夫拉着脸。见他一片肃容,田园园还以为高远出了什么大毛病,心里吓得咯噔一下!
“小远他,他到底怎么了?”
第258章 斑点
闻言,高瞻脸色瞬间缓和了起来,温柔一笑。他长的本来就温润如玉,如谦谦君子,这般一笑倒多了几分稚气。
他笑,田园园便放心了,埋怨道:“刚才看你拉着脸,我还以为小远没救了!快吓死我了!”
高瞻起身让开位置,田园园拧了干净手巾,坐在床边去擦高远脸上干涸的血迹。
她因为探着身子,前襟开了口子,露出些许洁白的肌肤,高瞻不小心看到,立刻避开身子,假装收拾东西,开口说道:“让你担心了。从脉象上看是无甚大碍。许是刚才情绪起伏过大,一时怒火攻心导致的。”
他从药箱里翻出针包,高远没事,只需一针或是掐人中便可苏醒。可一想到刚才兄弟俩吵架的事,高远理直气壮的说喜欢男人……他又将针包放到药箱里,罢,罢,索性还是让他昏迷吧,省得再气人!
田园园不知道高瞻的心思,听他说没事,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回肚子。
“那流鼻血?”
高远的鼻血流得不少,衣襟上也沾染了一大片。不止昏迷前,在他昏迷后依然不停地流,此时才刚刚停住而已。两个鼻孔里红囔囔的,她没敢擦,怕又狂流不止。
“他自小便是伤鼻子,幼时经常流。只是年岁大些后才不流的。无碍!”
“哦,没事就行。”
脸上的血迹擦得差不多了,田园园拽着他衣领去擦脖子,也不知道咋流,的脖子上也有不少血迹。
谁知一拉开他的衣领,脖子上长着三四个,铜板大小的圆斑,青中带黄,好像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
“高瞻,你看你弟弟身上长了什么?”
他走了过来一看,见自家弟弟身上那青黄斑点,气的身形一晃,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险些站不住。
这,这,他跟那人难道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两人癫狂时留下的印记不成?!
田园园见他晃了一下,坐到床上,扶着额头脸色阴沉的更可怕,不明所以。
人吧,在盛怒之下是没办法分辨是非的。
田园园知道高远和钱富贵清清白白的,自然是认为高远得了皮肤病。可高瞻以为他俩情定终身,那些印记是二人在情动时留下的!这会儿是气的怒发冲冠!
田园园看着他山雨欲来的脸色,又看看高远身上疑似草莓痕迹的斑点,恍然大悟。
这家伙定然以为高远和钱富贵共度良宵后,留下爱的证明!
她给高远拉好衣服,刚才光顾着他昏倒流鼻血,把这茬给忘了,于是便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因而,小远与那钱富贵不过朋友一场,并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闻言,高瞻才知道错过了自家弟弟。回想起刚才吵架的光景,他确实没给弟弟开口说话的机会,一听到他说喜欢那钱公子,便被盛怒占据了理智,不容他分辩便一口咬定他喜欢男人。
一开始,他一脸的喜悦地向自己说起此事,也不过是想告诉兄长,他交了一个好朋友而已,他未经人事哪里知道什么是断袖之好呢!不过是自己武断,自以为是而已。
“小远,都是哥哥的错!”高瞻摸了摸弟弟苍白的脸,目露心痛。
田园园放下手帕,叹息一声,劝道:“你呀,把你对待病人的耐心分给小远些,你们兄弟也不至于吵架。他也老大不小,放在别人家都是当爹人,你不能事事都要把持住!时间久了,小心兄弟离心!”
她的话,高瞻又怎会不懂。因为彼此是最亲的人,便少几分顾忌,多几分肆无忌惮。
唉!这件事终是他错了!
“既然不是小草莓,小远身上的斑点不会是什么皮肤病吧!”
高瞻不知道什么是草莓,可也知道她表达的意思。
他解开弟弟的衣带,拉开衣襟露出大片的腰腹,只见上面零零散散着几个圆形的斑块。
在他解开高远地系带时,田园园就背过身回避。感情再好,终是其他男人的身子。
他在斑点上一个挨着一个,按了一遍,触之与其他皮肤无异,疑惑道:“奇也怪哉,这些斑点……一个月前,城中有不少人进馆求诊,他们身上皆长出斑痕。看来小远身上的斑点与他们无异!”
田园园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眼神落在那几个斑点上,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参加的葬礼,李大姐说过,那家死去的老爷子身上长满了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斑点?
“高瞻,前些日子巷口家的白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还是你代买的奠仪。”高瞻把弟弟的拢好,盖上被子。“可有什么不对吗?”
田园园点点头:“我听李家大姐说过,那老爷子死前身上长了东西,他的儿子不给医治这才死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小远身上一样的东西!”
“嗯,极有可能。等天亮后我便去问问。夜已深,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息!”
田园园确实乏了,不过还是担心高远,“他还没醒,我等他醒了再走不迟!”
“这就醒。”说完,高瞻便在高远的人中狠狠地一按。
田园园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不到半盏茶,高远就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后第一句话便是:“我鼻子下好疼……”
之后,他的人中肿了好几天,消肿后青紫一片,远远看去像是哪里放出来的大佐。
既然高远苏醒,田园园可以功成身退,这兄弟俩误会解开后,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推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田园园狠狠地打了个打喷嚏,还未到院门,高瞻提着灯笼追了过来。
“田娘子慢走,我送送你!”
“就这两步路送什么嘛!”田园园抄起手,缩着头,闷头往自己门口走去。
高瞻落后一步,在她身后笑道:“今日多亏了你的周旋,我们兄弟二人的误会才能得以解开。”
眼见快要到自家门口,田园园回头对他说道:“小事一桩!日后你多些耐心就行了。兄弟哪有隔夜仇,说开就行!你也别送了,天冷回去吧!”
高瞻正要在说些客气话,一抬头便看到门廊下,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脸上的笑瞬间收了回来。
第259章 嗯哼
是孟季。
高瞻看见了,田园园也看到了,孟季自然也看到了一前一后一同回来的二人。
此时,小巷如死地般寂寥无声,笼罩在清冷的月光里。
皎洁的月辉之下,孟季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下半身在月光里,半明半暗,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高瞻提着灯笼,温暖的灯火里脸色平静,眼神平和望着他,
冷与暖,暗与亮,两个男人隔着田园园,无声地对峙着。
隔着黑暗,高瞻也感觉到孟季滔天的怒意,他一改往日的温和,不甘示弱冷冷地回望过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此时,风暴中心的田园园脸色大变,也不管二人是不是在打擂台,转身就往高瞻家跑去。
光顾着自己回来了,这当娘的把她闺女落在了高瞻床上!
女猪脚走的突然,两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睁睁的看着人跑了,现场只留下两个大男人。
孟季很生气,任何一个男人三更半夜回到家,自己的女人不在家守着,反而和一个觊觎她的男人从他家回来……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容不得他不多想!
他心里很清楚,田园园非是不守妇道的女人。可每当看着她和高瞻言笑晏晏的模样,就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拿刀砍了高瞻!
一个巴掌拍不响,孤掌难鸣。二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孟季心里隐隐有了担忧。
过完年,田园园必须回京城,此生都不许踏入三河!
高瞻向他一拱手,温声道:“今日高远有恙,不便多留。将军,告辞!”
“令弟可有大碍?”孟季的声音极是冰冷。
“劳驾将军挂心,已无大碍!告辞!”
高瞻转身离开,迎面碰到抱着芃芃的田园园,见到芃芃便温声笑道:“你刚才是忘了孩子,可是马虎的娘!”
田园园爽朗一笑:“没事,反正她还不记事呢!你回去吧,小远找你呢!”
“嗯。”高瞻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不远处的孟季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等高瞻离开后,向田园园走了过去,他的轮廓也渐渐暴露在月辉之下,寒目如星,英俊不凡,身姿一如从前般挺拔,如长刀破锋!
去年,他还有些大男孩的稚气,眼睛里依稀间能看到清澈的愚蠢,而今眉目凌厉,杀气凛凛,从内到外流露着锋芒,整个人成熟沧桑了许多。
反观田园园除了眼神温柔些,再没什么变化。也不知是否因为生孩子时伤了身体,她脸色苍白,唇色极淡,无论多少补药也无济于事。
“我来吧。”高瞻从田园园手里接过孩子,率先往家里走去。
田园园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轻叹一声,这都是什么事!
上次也是碰到她和高瞻一起回家,这次也是!宋百年明明说过他暂时不回家的,这会儿突然回来了,你说回就回吧,偏偏又碰到高瞻送她回家!你说这高瞻也是,这才两步远的路,你送个什么劲,自己这么大的人还能丟了不成!真是倒霉孩子!
明明就是主人送助人为乐的客人回家,却变成了怎么又是你俩的大型抓包现场……啊啊!关键是她自己也心虚了!
一次,两次,她真是有嘴说不清!
回到屋里,高瞻已经将芃芃放到床上睡觉,田园园跟进来后随手将门关上,走到炭盆前加上炭。
“你,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宋百年说你暂时回不来吗?”说完话,田园园就后悔了。
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可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果然,孟季猛地回过头,脸色阴沉沉的,忽而冷笑道:“我不能回来?”
“这是你家,自然随时欢迎你回来!”田园园讨好的笑笑,明明没干啥事,咋那么心虚呢!
“哼!我若不回来,还不知道你晚上去他们的家事!”一想起,高瞻在她身后拿着灯笼照明,那满脸宠溺的模样,他就怒火熊熊,便恼怒地喝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成亲了吗?半夜去别的男人家里,成何体统?!”
“……你能听我解释吗?”田园园平静的看着他。
夫妻最重要的便是沟通,他生气,她便不能生气。针锋相对,大吵大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孟季“嚯”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矗立在田园园面前,目露不悦,压迫感惊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保持安全距离,然而正是后退一步的动作忽然刺激到了他。
“呀!”田园园被他粗鲁地压到床上,后背重重地砸到床上,来不及呼痛,双手的手腕被他一手抓住举过头顶,男人急促地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冷厉的说道:“田园园,你是我的妻子!若是你再同今日如此,我便去杀了他!”
“别,我跟你说啊!今日高远昏过去了,我去他家看看情况。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肯定不会去的。我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是一个乐于助人,敦亲睦邻的大周好邻居!”田园园解释着又动了动腰,让自己舒服些。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她可不敢实话实话,说高远和他哥吵架,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她这里求安慰。这也是孤男寡女……
还好他来的时候没人看到,要不然又不知道被人传成什么闲话。就是前些日子死了的老爷子都不能幸免,明明得了怪病死的,传着传着便成老爷子生前风流,不幸染上花柳感染而死……得亏老爷子死得快,要不然绝对能气的活过来再死过去!
回归正题,孟季气的怒发冲冠,田园园抬眼看着头顶上捉住自己手腕的手,那手真大,仅凭一只手便让她动弹不得,指节粗长有力。微微抬起头是孟季放大的俊脸,棱角分明极是英俊,这个姿势好霸道,好有男人味,让她好兴奋好喜欢肿么破!
心动不如行动。田园园抬起头吻住他的双唇……还不要脸的伸出了舌头……
素了许久的孟季被她这么一勾引,原本还在怒火中烧,瞬间变为欲火焚身。刚开始板着脸,任她亲吻了几次,然后再也忍不住,低下头狠狠地擒住她的唇,反客为主。
……翻云覆雨中……
第260章 讨厌
许久,田园园从他密集的吻中逃出来,气喘吁吁地问:“呼呼……那你还生气吗?说嘛!”
孟季看着身下不安分的女人,咬牙切齿地问:“非要此时吗?”
“不这个时候还想什么时候?”
“你是想来硬的吗?”
田园园狡黠地看着隐忍的男人,贱兮兮的笑道:“来吧!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我喜欢狂风暴雨!”
“……等着!”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
“呀!”
……床:我承受了什么?!
翌日一大早,木水生就被江福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他顶着一头蓬乱的鸡窝头,两个眼角还粘着黄色的眼屎,因为没睡够,眼神显得格外阴郁。
他望了一眼昏暗的窗户,脸更臭了,牙齿咬的蹦蹦硬:“天还没亮,你叫我做甚!”说完,还恼怒地拍了两下床板。
“哪里是天没亮,而是今儿个是阴天,恐怕一会儿还会下雪!”江福子可不惯着他,上前打开窗户。
寒冷的空气瞬间灌进来,冲淡屋内一夜的浊气。木水生怕冷,又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只露着一张脸,“我不吃早饭,让我多会儿!”
他是个起床困难户,尤其到了冬日早上,恨不得连早饭都要在床上吃。现在三河城他是头一个,只有他管人没有人管他,没个人能治住的。往日里还得端着他城守的架子,勤勉几分,这两年城内安和平顺,各行各业蓬勃发展,于是越发的放飞自我。
江福子白了他一眼,板着脸道:“欧阳先生一会儿就到,你若是卧床不起,不成体统!”
“……你口中的卧床不起与此时不合语境,莫要混为一谈。不过他找我何事?”
“他没说,你还是快些起床吧!”
“唉!麻烦!”抱怨完,木水生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才起来。
收拾妥当,连早饭还没吃完,欧阳先生就来了,现下在书房等着。
木水生两口将手里的粥喝完,一抹嘴就往书房去,江福子也加快速度把饭吃完,碗一放也跟了上去。
欧阳先生,本名欧阳益。是木水生亲爹家中养的大夫,因着儿子一人远走三河到任,便差遣过来专门照看的。
别看他是个大夫,可家中父辈皆是仵作出身,因而在验尸上有些手段。木水生征得他的同意后,点他做了三河城统管死人的检验使,还给他登录造册上了官名,成了个正经的官身。
欧阳益也是万万没想到,一辈子碌碌无为,老了老了倒是当了差,吃起了皇粮,不枉他跟着木少爷来三河,真是造化一场。
检验使是地方官,七品官职,主要负责对地方上死亡人口的监督和检验。其中又分为正常死亡与非正常死亡。正常死亡便是病死、意外死等,非正常死亡涉及的更多,如杀害、下毒等。
在三河,死亡的人口需要报给官府,由仵作检验死因后方可下葬,一是杜绝非正常死亡,二是则对人口的减少进行监督。毕竟古代成活率低下,人口稀少,每一个人对官府都是重要的财富!
而且三河城每一个孕妇从怀孕起都会登记在册,官府会派大夫定时看诊确保平安,快生的时候则会派接生婆助产。等产妇生产完后,不论男女,皆登记入户籍。等孩子三个月后,父母每月可得十升米和一百文钱,一直领到孩子一岁半为止,之后在孩子三岁、六岁、九岁,三个阶段时,父母皆可获得二两银子养育金。而且官府会派人每个月核实孩子是否存活、健康完好,达成条件后才可发放米粮!
看似官府鼓励生育,其实是防止杀婴惨剧,进而提高女婴的存活率。三河初期,木水生为了鼓励生育,曾实施过一系列的惠民政策,例如送房子送铺子等,可有些父母在领完宅子和铺子后,生的女婴不到一个月就死了,不是溺死就是冻饿而死,总之各种意外,城内女婴的死亡率没有变低反而提高许多。
于是他果断发布上述新政策。这样一来,有些父母在生下女婴后,为了钱和粮食至少得养活到一年半,人非草木之心,养着养着就有了慈父慈母的心肠,杀婴案自然减少许多。
说来讽刺,官府希望百姓能多生育女婴,而老百姓却想自己生儿子,别人生闺女。
言归正传,欧阳益今日来确实有事,近七天城内相继死了四人,男女老少皆有,在这四人身上皆发现了圆形斑点,这点十分不同寻常,特地前来报告。
听完欧阳益的回报,木水生自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紧锁,脸色沉重。
他起身踱步走了一圈,转身问道:“依着先生所说,可具有传染性?”
欧阳益回道:“我接触许久身上不曾出现此物,而他们的家人同吃同卧,身上也不见斑点,应当是没有传染性的!”
“那可否是中毒呢?”江福子说出自己认为的可能性。
欧阳益摸了摸胡须:“也不是,我曾用银针试过,不曾变色。再说四人分别居于四处,所食所居不在一处。而且其中一人年事已高,极少出门,又如何能同时中毒呢!因而也排除!”
“既不是疫病,也不是中毒。既然四人身上都有斑点,恐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年关将至,万不能掉以轻心,欧阳先生此事还须你上心,若是再有死者,先扣不得下葬,下一律送完陈老九处,先停尸再作打算!”
木水生心里头生出一股子不详的预感,总觉得此事并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欧阳益迟疑道:“死者为大,若是不让下葬恐家属不愿,闹将事来。”
“不必担忧,若有不从者,你只管来找江福子!让他处理!”
被点名的江福子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每次吃力不讨好的事都交给我,专门坑我!”
木水生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也不是没少坑我!”
他撇撇嘴,没说话。
木水生得了便宜,哈哈一笑:“你还是老爷忠诚的狗腿子,你不去唱黑脸谁去!”
第261章 温情
到了下午,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不到半个时辰,路上就积了脚踝深的雪。
田园园中午炖了只母鸡,里面放了些许红枣和枸杞,调好咸淡后便给高远送去一小陶锅。
到了隔壁,高瞻不在家,早上还说在家照顾弟弟不去上班,这儿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扣扣!”她敲了敲高远房间的门,低声叫了了一声:“小远?你醒了吗?我炖了鸡汤你喝不喝?”
“要,要!”屋内传来高远中气十足的回应,听他的声音就知道,身体非常健康。
推开门,高远正坐在被窝里看书,见她来了,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真香啊!还是园园姐好!”
“你哥呢?”
“我刚才发馋想吃枣糕,我哥他去给我买去了!”
“这真是亲哥,以后有事你们哥俩可得好好说!”
高远放下手里的话本,挑了挑眉,自得一笑:“他还是在乎我的。”
“这不废话吗?他可就你一个亲人,他不在乎你在乎谁呀!”
他嘿嘿一笑。
昨天晚上他哥也没回到自己屋里,而是非要陪他一起睡。自从来到三河城后,兄弟俩就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昨夜彻夜长谈后,之前郁结在心里的小疙瘩也慢慢解开,他也理解到哥哥的良苦用心。
今日一早,高瞻知道他喜欢吃巷口李大叔卖的羊肉包,于是一大早一大口气买了三笼回来,一笼早上吃,一笼中午吃,最后一笼留着当做晚饭。而且从早上到现在,除了上厕所他就没下过床,爽得不能再爽了!
田园园把小陶锅轻轻放到旁边桌子上,“我去拿碗,你喝些。”说完,便去厨房准备拿个碗和勺子,谁知一推开门,一只黑毛老鼠正从灶台上跳下去,一溜烟儿地逃的没影了!
“卧槽!”吓得她优美的中国又蹦出来了!
在三河除了乌鸦隔应人之外,还有这些老鼠,它们经历过战火和人肉的冲击,比其他地方的同类凶猛许多,城中经常有人被咬伤,还好它们身上没有病毒,要不然又是一场灾难。
后来,城中人一多,养猫的也不少,渐渐老鼠就少了起来,连带着乌鸦也没那么猖狂。
田园园家里因为柳如玉的关系,老鼠野物什么的极少,想来动物的第六感告诉它们,那里不是个好去处。
她走进灶台,碗里有几个饼子被嚯嚯了,吃的到处都是残渣,在南墙根下有个拳头大小的洞,看来就是从这里进出的。想起门口有几块破石头,她挑了两块塞进洞里,怕不结实,还狠狠地踹了几脚,看石头牢牢地塞进洞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把被老鼠吃过的饼扔进泔水桶,灶台擦干净,最后把手洗了三遍,找出碗和勺子回屋去了。
田园园给他舀了一碗鸡汤送到他的手里,又把进老鼠的事情告诉了高远。他见怪不怪,只说家中经常进老鼠。
她记挂在家里睡觉的芃芃,没说两句就回去了。家里芃芃捏着小拳头还在睡,田园园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家伙能吃能睡,现在长的白白胖胖,两条胳膊像是藕节般。
天刚刚黑,孟季骑着马已经回来了。这两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天天都会回家,哪怕大雪封路也得回来。
吃过晚饭,两人梳洗完毕上床睡觉。今天芃芃睡了晌觉,这会儿不困,自己抱着响球陶玩的不亦乐乎。
外面忽然想起一阵呼啦呼啦的风声,窗户晃动几下,一股寒冷的空气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田园园连忙给芃芃盖好小肚子,小丫头火力壮,这会儿把被子都噔开了。
孟季闭着眼睛,胳膊枕着头,长长的头发散开一边,离得近些,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脑油味,显然前几日回营后发懒没洗头。
他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田园园和芃芃玩了一会儿,小丫头就开始打哈欠揉眼睛,这是困的前奏。
“芃芃,睡觉了。”她轻轻地从小丫头手里拿走玩具,让她枕着自己胳膊,轻轻地拍着她过于圆润的小屁屁。
“睡了吗?”原以为睡着的孟季突然像诈尸一样来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芃芃被他冷不丁的声音吓得小身子一震,又睁开了眼睛,“啊啊,啊……”她说了两句婴女,似乎在问是谁在说话。
田园园侧头白了他一眼,差一点就睡了,这会儿算是前功尽弃,“喏,你哄去!”说完,便把芃芃抱到两人的中间,又把她的尿垫子拿来,垫到她身子下。
天越是不好,这孩子还越爱尿床。
孟季搂住自己的闺女,笨手笨脚的哄起来,田园园落得清静,侧躺着看父女俩互动。
他回来的少,孩子还小,睡的时间多过醒的时候,父女俩见面的时间自然就少,可血脉天性,孟季对这个女儿自然是欢喜的。
“她的头发像我。叔父说,我小时候的头发也甚是茂密。”孟季撸了一下女儿浓密的头发,一脸的自得。
他们女儿的头发,那真是又黑又亮还竖着长,露着一个大脑门,想极了后世装逼人士最爱的大背头。
昏昏欲睡的田园园听到他的话,撇了撇嘴:“啊,对对对。”附和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反正她丑,哪都不能像她。
“你看她的眼睛,又长又大,漂亮极了,也像我!”
“………”你说啥是啥。
“鼻子和嘴型,也和我如出一辙!”
“………”老婆人家的好,孩子自己的好。
“倒是她的脸型,依稀有叔父的影子。”
“………”感情我就是送货的,像你像你叔父,唯独不像她娘……你是在影射嫌弃我呗!
田园园冷哼一声,翻过身睡觉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孟季见她真生气了,连忙去扳她的身体,轻笑道:“生气啦,我不过是在逗你玩。”
“哼!”田园园赌气还是不理他。
然后,一个热气腾腾又柔软的触觉坐到她脸上,田园园的脸瞬间被挤成一团,一睁开眼,就看到芃芃光溜溜的小屁股。
孟季这厮竟然把芃芃的屁股放到她脸上……
“孟老季,你纳命来!!”
第262章 停尸
夜渐渐深了,雪也越发大了起来。田园园给芃芃盖好自己的小被子,小家伙玩了许久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的睡去。
孟季抬头打灭了蜡烛,屋内仅有炭盆里些许红光,照的室内暖烘烘的。
田园园躺回被窝里,好奇地问:“你刚才怎么把蜡烛打灭的,是传说中的劲气吗?”
“……你话本看多了,不过是粒小石头而已。”说完,他的大手不老实摸上她的腰,探身过去准备要开车。
这几日车开的太频繁,白天看孩子,晚上造孩子,田园园实在有心无力,拍开他的手。“大哥,让我歇歇吧!”她可是是肉做的,不是硅胶小可爱。
孟季已经脱下上衣,红色的炭火勾勒着精壮的腰身,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长眉星目。俊美无铸。他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笑:“一会儿再歇,不迟。”说完,俯下身去,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田园园面无表情地扒拉开盖在脸上的头发,再好看的人头发有脑油味,瞬间就不香了。
……巫山云雨……巫山云雨……巫山云雨……
某人终于心满意足的睡去,田园园也松了一口气从他滚烫的怀里挣扎出来,穿上里衣也沉沉睡去了。
一夜无梦,田园园睡到自然醒,昨夜操劳过度,浑身上下酸疼酸疼的,芃芃也没醒,睡的正熟。
孟季这牛人又是一大早上班走啦,也不知道哪来那么精力,依稀记得临走前,他给了什么东西放在枕头下面。
她伸手准备掀开孟季的枕头,忽然发现枕头上的布料磨烂了,上面成双成对的鸳鸯头不见了,只有几缕可怜兮兮的线头拉着。愣了一秒钟,又看向自己的枕头,完好无损,明明一起买的枕头啊?难不成,难不成,孟季头上长刺了?想不明白枕头怎么了破!
拿起枕头,下面躺着一个小孩掌心大的圆柱型的物事,白色釉亮,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摸着下巴,这玩意好像骨针,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人都说一孕傻三年,田园园也傻了,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既然是骨针一样的东西,陈老九肯定知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殳族人。
吃过早饭,田园园带着芃芃去找陈老九,一开门就遇到来她家蹭饭的高远。
他现在明目张胆的划水了,不是在家颓废就是去找钱富贵,小日子过的很是充裕。
“你今日不去找你好朋友吗?”
“他去开源府了,被人请过去参加什劳子的诗会去了。我又不懂,再说哥哥也不让我去。”
田园园拿出吃剩下的早饭,他也不嫌弃,两口三口地给吃光了,没有稀饭。她又煮了些牛奶。
“园园姐,你是不是要出门?我没事可做,跟你一起去啊!”
“可以,我有事要去陈老九家里一趟!”
一听去陈老九家,高远嘴里的奶差点喷了出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家快成了义庄,整个城里的死人现在都送到他那里!他家里都是死人,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有什么奇怪!我是真有事找他!再说。咱们不进去就在门口叫他,不就好了?”:魰斈叁4
高远头摇得像波浪鼓,说什么也不肯去:“我不去,莲莲也别去跟我在家得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也是这家伙最害怕死人和鬼了,他说的也没错,小孩子去这等死人的地方也不合适。于是,田园园把芃芃留给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出门时,高远抱着芃芃不忘叮嘱她:“你从陈哥那里回来后,别直接回家,先去别处转转再回来。小心带回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知道了!”
“你要是不知道去哪,便去找我哥哥。”
“………你真是你哥的好弟弟!这会儿不怕我把脏东西带到你哥的医馆里,你哥再回家来了?”田园园无语地看着他。
高远一想也是,立刻改口道:“那算了,你去杏林堂转悠去吧!祸害别人去吧!”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嘛。”她也不怕教会小孩子。
一到陈老九家门口就看到门边上,站了几个带刀的士兵,旁边地上还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人,痛哭流涕,哭着喊着:“我的娘啊!我的亲娘啊!你咋走了呢……”
远点还有些围观群众,对着陈老九的房子指指点点,其中有个年轻的人,长的挺帅就是嘴有些歪,声音格外的大。
“这是老刘家的老太太突然死了,刚上了官册就被这些个士兵拉到了陈老九这里。说什么城守不让下葬,先要停尸啥的!”
他旁边的男人说道:“我也听说了。而且现在城里只要有人死了就得拉过来,昨夜一晚上就拉了十八具死尸呢!”
“十八个?哎呦,咋死了这么多人?”另外一个矮个子男人惊呼道。
“谁知道呢!”
从他们后面挤进来一个瘦小的男人,压低声音说道:“什么十八个!明明是二十三个!我大爷女婿的妹夫的弟弟就是当差的,昨晚上他亲口告诉我的!”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眼见他们越说越离谱,田园园啧啧两声,穿过众人向陈老九的家走去。
还未到门口,一个士兵抬手拦住她,冷冷地说:“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田园园未语先笑:“那个官爷,我是陈老九的姐姐。劳烦您通融一下!”
“不行!上面有令,闲人免进!”那士兵依旧面无表情。
这不让进真是麻烦!田园园想塞给他点过路费,可众目睽睽之下恐遭人口舌……好吧,主要是舍不得钱,她身上没有散碎银子和铜板,只有一个锭五两的银子,等会儿给自己和孩子买些棉衣用的。也不能为了过去,给他五两银子不成?!她叹口气准备买东西把钱换了再说。
正巧,木水生从门门走了出来。
她眼前一亮,高兴地湊了上去。
“站住!”那士兵拦住她,目露不悦:“赶紧走,看你是个女子所以不曾对你动粗,若是还不走,小心吃挂落!”
第263章 放行
田园园指着他身后的木水生,笑道:“你们城守来了,不信你问问他,你看他让不让,让我进来!”
凭他们的关系,她想进哪儿不让进,毕竟她都住过城守府。
木水生:喂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跟你有关系!
士兵连头都不回,冷冷地看着她:“闲人免进!”
“榆木疙瘩!”田园园瞪了他一眼,然后冲着信步走来的木水生招招手,兴高采烈地说:“木城守,是我呀!我有事找陈老九,你让他们把我放进去吧!”
其实打从一出门,木水生就看到她了,只不过不想搭理她,因而视而不见。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她一眼,波澜不惊,打定主意装作没看见。
“木城守!木城守!是我呀!我是田园园!你不认识我啦?”田园园不死心,快把手摇断啦。
木水生路过那士兵和被挡下的田园园时,出声夸赞道:“干的不错,像她这种闲人一个都不要放进来!”说完,还得意的扬起了唇角。
田奸商,活该!叫你让人找我要锦旗!
一想起锦旗,他就一肚子气:钱满仓给孟长辉送棉衣,关他什么事!凭什么让他花钱给钱满仓做锦旗!最最重要的是他脑子一抽还真给做了!做完后,气的他是捶胸顿足,三天都睡不着觉!今天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是!城守!”得了城守的夸赞,那士兵跟打了鸡血一样,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田园园,“快走!要不然治你个扰乱治安的罪!让你去吃牢饭!快走!”
木水生摇头晃脑的走了,他这前脚走,后脚江福子也出来了。
一看到江福子,田园园顿时像看到了自家亲人,两眼泪汪汪:“江福子~~”
江福子可和木水生不同,一见到她立刻走了过来,惊喜地说道:“将…孟夫…田娘子你来了!”好像话烫嘴,秃噜了好几次才叫对称呼。
田园园拍了拍那士兵的胳膊,冲着江福子的方向抬抬下巴,“看到了吧!我与你家城守,还有你家江护卫都是老相识!下次看清楚得我的样子,别没事拦我了!”
那士兵铁面无私,不为所动,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一动不动依然挡住她的去路。攵學3肆
“死脑筋!江福子,快让我过去呀!我有事找陈老九!”
田园园快被这铁疙瘩脑袋气死了,真是没眼力劲的家伙。
江福子对那士兵颌首:“冰冰!”
明明是个铁塔般的大男人,偏偏叫个冰冰……田园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过去,狠狠地咳嗽了两下,再抬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冰冰见此脸黑的越发明显,想来知道她为何发笑,脸皮抽抽地让开路。
田园园得了便宜卖乖,欠揍的笑了笑,“这才对嘛,冰冰!以后见到我,可不要拦我了!冰冰,你记住啊!我走啦,冰冰!”说完,昂首阔步的走了,留下一脸阴气沉沉的冰冰。
真是气死人了!!
“田娘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江福子笑问。
田园园打了个哈哈:“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事找陈老九!”
“他在里面,娘子请!”
“你忙吧!我自己去,你若是找木城守,他已经走了!”
“多谢娘子告知,下官告辞!”
两人分开,田园园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搭起了两个大帐子,不时有带着面罩的士兵从里面出来,出入时在掀开的帐帘子间,能看到两排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一个留着胡子的老头带着面罩,指挥着士兵搬运着包裹着白布的物体。
她正探头看呢,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看什么呢!”
田园园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头一看,是陈老九那厮。
“神出鬼没的,你吓了我一跳!”
陈老九挑眉坏笑:“还能有吓着你的时候?”
田园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问道:“你是被人打了还是养熊猫呢!眼圈这么黑?”
“你以为都像你人人喊打呢!对了,我家戒严,你是怎么偷溜进来的?”陈老九也戴着面罩,眉头紧锁,不赞同地看着她,“此地不宜久留,没事赶紧回家去!”
“什么偷溜。我可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这里怎么了?听说全城的死人都送你家来了……不会是什么疫病吧!我进来了会不会传染上,我要不要带个面罩?”
陈老九刚说两句,她倒是车轱辘似地说了一大堆!
“不是疫病,瞧你那怕死的样子!”陈老九拿掉面罩,嗤笑道:“不关你的事不要打听,没事赶紧回去!”
“哼哼,没事我会来找你?”田园园掏出放在怀里的骨饰递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陈老九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端详片刻,脸色猛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这是从哪得到的?”
“孟季给我的。”田园园见他神色不对,揣测道:“这,这骨饰难不成也是你母亲……”
陈老九紧紧握住它,脸色惨白,更称的眼圈乌黑乌黑,显然是熬了好几宿的夜。
他抬眼疲惫的看着她:“给我。”
田园园果断而干脆的递过去,然后问道:“我想起这知道这是什么!谁的?”
陈老九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手中的骨头,淡声道:“它唤作大梁,用人的第三根脊骨做的,意是族之脊梁。只有殳族被寄以厚望的本家儿郎才有资格佩戴,这个能打开,它的开关在最底下,那里有个与其他正文不同的反字,用力往下一按,上下便会分离!以前是用来存储族印的!”说着。他在大梁的下面轻轻一按,两只手分别抓着大梁的两端,慢慢一拉,便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只见里面没有族印,只有一个像是牛肉干的物事,黑红色,皱巴巴的,一端切口平整,一端有些圆润的弧度。
田园园伸手拿过来,,离近些看,越看越像个腌制过的肉干……她手一抖,肉干差点掉到地下。
陈老九在她拿起肉干的时候,眼神就变得诡异起来,欲言又止。
第264章 肉干
还是她自己看出了端倪,不敢确定的问:“这,这不会是人肉吧……”说着,就想扔给陈老九。
“别扔过来。”陈老九把大梁装好收进怀里,那肉干是人身上的,但不是他母亲的。
“这不是你娘的吗?”田园园用两根手指掂着肉干,真是个烫手山芋。
“你他娘的!”陈老九瞪着眼看她。
“你,我不是骂你!这骨头是你母亲的,那这肉自然也是!”
“不是!”陈老九斩钉截铁道。他有一本册子,上面专门记录着他娘骨头制成的成品和去处,所以才会一眼看出这个大梁是属于他母亲的。
田园园满头问号:“为啥?”骨头是你娘的,这肉干咋不是你娘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傻傻的重复了一遍:“是什么?
陈老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和她手里的肉干,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殳族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若是一个人深爱上另外一个人,便要把深爱之人杀掉,以防乱了本心,毁了前途。”
“这是什么变态的族群啊!爱你就要杀了你。别人要爱,他们要命!”她吐槽道,眼睛一转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说,这个肉干是大梁拥有者心爱之人身体上某个零件?!”
“然!”
“哎呦我去!”
得了肯定,田园园特别想把自己的爪子剁了,让你手欠,让你手欠,什么都乱摸!
这下子可真成了烫手山芋!就不知道是哪个零件,看这色泽、看这形状莫不是……既然是心爱之人,自然是最心爱之物……
她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肉干,战战兢兢的向陈老九求证:“这玩意儿不会是那什么吧!”
陈老九给了她一个你都知道的眼神,“就是你想的那个!”
“是,是……”田园园说不出口。她拎着男人的物件,虽然已经风干了,可终归是其他男人的,向他递过去:“你拿走处理去吧!”
“……谁让你拿的!我不要!”
田园园无语地他一眼,好想说:一个男人的物件出现在你娘的骨头里,四舍五入是不是你小爹?!可她不敢,怕陈老九真揍她!
“算啦。我找个地方埋了吧!真是造孽!爱就爱吧,还把人给杀了!这人可真倒霉,死了还要被阉割,真是爱人须谨慎,丟命又丟根!”
陈老九拿到属于母亲的骨头后,本打算离开,听到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后,被她奇葩的脑回路整无语了。
他揉着眉心,眼神犀利:“你以为这是什么?”
闻言,田园园的眼神瞬间从他脸上移到他的裤裆,“你说呢!”
陈老九被她这么一看,不自在的侧过身体,又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还是不是女人啊!这是舌头!不是你想的那个!”
想揍田奸商的第十次!!总有一天,要揍她一顿!
“舌头?这玩意是舌头?”田园园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了一次。
“废话!谁的玩意这么小……”陈老九还未说完,想起田园园统共就见过一个男人的身体,由此可知,他的尺寸堪忧!
………没想到,他这般高大,那玩意竟然才这么小!
陈老九看着那肉干,差点笑出来!
田园园一看他那副德行,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赶紧为自家老公洗脱污名,“他比你大点。”
“????”闻言,陈老九笑不出来了,惊讶地看着她,眼珠子都要随时瞪出来!“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这女人不会是个偷窥狂吧!
田园园摁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想了想,“嗯,嗯……对了,就是你救了我后,在一个树林子里,你说出去一趟。我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回来,怕你失足掉坑里有危险就去找你,然后就看到你在大解……唔,你干嘛?!”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陈老九一把捏住嘴。
他的一世清白就被这个女流氓给看去!陈老九面色狰狞地看着她,“田园园,你什么都没看到!”
都是人都会大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看着他通红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她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违心的点点头。
陈老九这才放开手,她是不是女人啊!都看到别人身体了,不知道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还不要脸的说出来。
田园园揉了揉脸,白了他一眼,“对了,这个大梁是谁的?”
陈老九拉着脸,他清白之躯被这个女人看到了,让他非常不爽!
“你又不是大姑娘!我都不怕长针眼,你怕个什么劲!”田园园不以为然。
在现代,她还和姐妹一起看过黄片,大场面小场面都见识过,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堆肉而已!
听到她随意的话,陈老九更生气,冷哼一声:“你最好别乱说,让你家相公知道后果很是严重!”
“你的又不值得有什么惊讶的,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我都忘了,你还在不停地旧事重提!”田园园抢白道:“言归正传,这个大梁是谁的?这个舌头你可知道?”
“哼!”陈老九更生气了。他上辈子一定刨了田家的祖坟,才惹了这么个煞星!
“哎呀,你这人小肚鸡肠!心还没有针眼大呢!你是不是特别在意这方面啊?”
“你!你!你你你……”陈老九被她气的一句话也说不来,恼怒地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
田园园快步追了上去:“你别走啊!快告诉我呗!咱们不是朋友吗?”
陈老九打定主意,这辈子都要跟这个厚脸皮的女子划分界限!步子走的飞快,眨眼间就把她甩开,过了一个转角就没人影了。
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只好铩羽而归。
那舌头她也没敢扔,怕扔了被舌头的主人给记上,只好用手绢包住带走,准备找个地方给埋了。
结果一回家就把这茬给忘了。
到了半夜,她又入了梦。
梦中依然是片开着黄白色花朵的山道,雾气缭绕,她独自一人走了许久,忽然发现前面有个长方形的空地,土里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她……
第265章 迷障
“哇啊啊啊……”一声响亮的哭声划破迷障,穿越重重雾气,传到田园园的耳朵里。
这哭声是……芃芃!
她猛然惊醒过来,迷失的魂魄瞬间归位。环顾四周,发现她依然在梦中,脚下还是那片奇怪的空地,忽然,地里拱出一根绿色的藤蔓,一支飞翘的白色的花朵从藤蔓的顶端,绽放而出。
那花真漂亮,嫩黄的花蕊自雪白的花瓣里探出,长而飞翘的花瓣,像是灵动的精灵。忽而,自底部生出黄色来,眨眼之间变成了熟悉的黄色的花。
为什么会梦到这种花呢?玉楼想要表达什么呢……
黄白色的花渐渐开满空地,继而延伸出去,开的漫山遍野……
忽然手指上传来刺痛,深入骨髓,田园园惊呼一声从梦境里挣脱出来。
然而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蹦出国骂!
此时天空泛白,夜幕逐渐退下,天上有几颗冷星,若隐若现。
她光着脚正蹲在自家后院的空地上,地上已经刨出一个人头大小的坑,雪和土堆在一边,身上雪白的里衣弄得都是泥。最可怖的是她的右手,中指的手指甲已经掀开,颤颤巍巍的立着,指甲和肉就连着些许的皮,无名指上指甲断了半个,整个手泥里有血,血里有泥!想来是用手刨地,天寒地冻,地上冻的梆梆硬,这肉做的手如何能刨的开?
以卵击石,这手自然是伤了!
看着掀开的手指甲,又看看自己冻得青紫的脚,田园园脸色阴沉的站起身。她原本在屋里睡觉,不知怎地来到后院,而眼前的空地里埋着死去多时的玉楼,空地的形状正和梦里的空地一模一样!是玉楼,在梦境里控制自己来刨坟!!
她先是不解,而后想起玉楼是没有舌头的,而大梁里的又有一个干舌头。如此说来,那舌头就是玉楼的!怪不得这会儿出来搞事情呢!
这时,手指上传来一跳一跳的锐痛,当真是痛彻心扉!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满脸,田园园冷哼一声,回屋先去看芃芃,她在梦里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等她回来再说!
屋内昏暗一片,芃芃还在睡。田园园看着手指,心下一横,把立起来的指甲狠心拽掉,剧烈的痛楚让她的眼泪又狂飙出来,浑身像是被抽了丝的蚕,只想躺地下打滚。
她趴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套上棉鞋,从隔壁拿出许久不用的铁锹,又杀了过去!
胆敢搞她,就让你付出代价,管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她一脚踩着自己刨开的坑,左手拿着铁锹,右手用没受伤的手指,指着土里的长眠的玉楼,恶狠狠地骂道:“好你个玉楼!老娘从知道你死的凄惨,一直对你心存同情!还把你埋在我家后院,就怕你的尸身臭了,被狗吃了!你可倒好,你居然还恩将仇报!你瞅瞅!”她亮出来自己的伤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要是想让我把你刨出来!你倒是给我找个铁锹呀!老娘这可是肉啊!活着的人肉!!”
越说越激动,她把铁锹狠狠插进坑里,继续说道:“气死我了!我今天说什么都要把你刨出来,扔到乱葬岗去!你那些冤屈爱找谁找谁去!就是肉臭了长蛆,被狗撕吃了!老娘也不管了!你不是没舌头吗?这舌头还给你!以后别在我家作祟了!”说完,从怀里掏出昨天找到的舌头,连同手绢一起扔进了坑里!
谁知,话音刚落,平地忽地起了一阵邪风,卷着雪片直往田园园脸上扑!那风阴冷至极,刺骨侵肌,仿佛寒冬腊月,赤身裸体行走在冰面上!
田园园狠狠打了个冷颤,待要说话又被雪迷了眼睛。她揉了几下,还以为起风了。一抬头看到后院角落里长着一棵小树苗,光秃秃的几个树杈,却纹丝不动!
立时便明白这是玉楼生气了,专门使了邪风来警告她!
他生气,田园园更生气。
“哼,你可吓不着我!我田园园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倒是你,过河拆桥!你不是吹我吗?我现在就把你刨出来,点火烧了,烧成一把灰!或者拿榔头把你的骨头敲碎敲成粉末!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粉身碎骨!我就问你怕不怕!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自己的处境吗?你的尸体在我手里,是厚葬还是死无葬身之地都是我说了算!前有柳如玉送了我一堆首饰,换来一副上好的棺材!你呢,一个屁都没有,还想控制我的身体?!哪有这般好事!你最好识相点,说不定我心情好了,给你办个葬礼,请些孝子贤孙为你哭一场,也让你风光大葬!惹了我,咱们一拍两散!”劈哩叭啦的说了一大堆,可见是被玉楼的行为气到了!
埋在土里的玉楼欲哭无泪:我错了……
刘海挡眼睛了,田园园下意识地上手去撩头发,正好碰到伤处,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瞬间走遍全身,疼的她原地蹦了起来,流着泪咬牙切齿忍受着!
“该死的玉楼!!”
死去多年的玉楼:“………”
天还未亮,高远窝在温暖地被窝里好梦正酣,睡着睡着,肚子里一阵轰鸣,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绞痛,然后下面连着放了好几个臭屁。
那屁巨臭无比,生生把他臭醒了,然后火急火燎的跑进净房出恭。
出着出着,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田园园怒骂声。因为隔的有些远,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什么扔出去、没人管、烧成灰,听得他云山雾绕的,还以为她跟她相公吵架了!于是赶紧擦完屁股,提上裤子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家有一道墙连着,正好田园园家的后院挨着他家的净房。
高远纵身一跳就扒到了墙头上,一探头就看到他园园姐围着土坑在跳舞?!
……大清早不睡觉在后院里跳舞?你跳就跳吧,泪流满面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不明白田园园在干嘛,高声询问:“园园姐,你这是在跳异国的舞蹈吗?为什么还要流眼泪啊!”
墙的另一边,田园园正疼的心抽抽的,忽然听到高远的声音,一听他的话,特别想把他拽过来狠狠地抽一抽!
她转过身,疼的浑身无力,说话虚浮:“我没有跳舞。倒是你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第266章 死尸
“肚子疼,起来的早。”说完,高远两条胳膊一使劲,撑着身子想要跳过来。
田园园见此,赶紧阻止:“你可千万别跳下来啊,我这墙根底下都放了捕兽夹子,要是跳下来会把腿夹断的!”
高远一听有捕兽夹子,立刻打消了翻墙的念头,老老实实地趴在墙头上。
“你什么时候放了捕兽夹?我怎么不知道!”
田园园吹了吹受伤的手指,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十指连心,比生孩子还痛!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你跟谁吵架呢!孟哥回来了吗?”
她用脚指了指地下,说道:“他没回来。我在同寄住在我家的吵架呢!”
高远看看地,又看看她,恍然大悟:“你家也进老鼠了!那畜牲确实可恶,昨天还把我藏起来的果子给偷吃了,把它烧成灰也是应该的!”
田园园不屑一笑:“他可比老鼠还可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真真可恶!”
“他在哪儿?”高远一听,义愤填膺的握住拳头,“我替园园姐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得罪你的后果!”
田园园也不客套,毫不客气指着地上的土坑,“就在我脚下!正好帮我把他挖出来!让他明白明白社会的险恶!”
“你,你脚下不是土吗?”高远迟疑的问。
“对呀,他就在里面!土里!”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他园园姐不会在梦游吧!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会儿过河拆桥,一会儿埋土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不懂!”
田园园解释道:“我说的很明白啊!这底下埋了个人,昨晚上竟然在梦里蛊惑我,让我来挖他!亏我对他不赖,居然敢……唉!小远,你怎么走了?!”
在田园园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高远就一脸惊恐地跑了!
我的老天爷啊!园园姐,你家怎么还有鬼!!
眼看着免费的劳动力跑了,田园园为难地看着受伤的右手,不免地长叹一声,这都是什么事!
真是惹了个祖宗回家!可平白地被他害了,田园园又不想这么算了。她把铁锹拔起来,恶狠狠地对着地上的坑,威胁道:“玉楼,你要是再敢这样吓我害我,我就把你扔进化粪池里,让你永生永世与屎尿为伴!哼!”然后回屋去了。
等她走后,空地上土坑上面堆的雪突然塌陷下来,将坑埋重新埋住……
手实在太疼了,趁着芃芃还在睡觉,田园园眼泪汪汪去了隔壁,找高远包扎去。
她用完好的手敲了许久,最后是高瞻开门的。
他显然是刚醒,头发凌乱,眼神呆滞,下巴上还冒着青茬。
田园园向他亮出自己受伤的手,微微一笑:“我的手伤了,帮我处理一下呗!谢谢!”
眼前的手血迹斑斑,中指指甲已经没了,无名指的指甲断了半截,触目惊心,看的人倒出凉气!
高瞻看着她手的惨状,眼神瞬间清明过来,眉头一皱,心疼极了,“你这手如何伤的这般厉害?”
“不小心弄的。实在太疼了,你给我包扎一下!”田园园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莫名的心虚起来。
心疼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高瞻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和她换换,受伤的是他。
他急声道:“你先进来,我为你处理一番,上些药。”
“嗯…”借于前车之鉴,田园园可不敢去他家了。万一那边出来又遇到孟季,这可就难办了!即使他白日不回来,万一呢……都说造化弄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笑道道:“芃芃在家睡着呢,我不放心。要不你来我家吧!”
高瞻知道她的为难,从善如流:“说的也是!你先回去,我去拿药箱去去就来!”
他回屋去拿药箱,就看到自己弟弟在堂屋门口,扒着门探头探脑的。
“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
“园园姐呢?没跟过来吗?”高远着实被她吓住了,居然把个死人埋在自家的院子里。
“兰心还未醒,她便回去了。你今日怎么了,如此的心神不宁?”
“哥,你不知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高远便把今日早起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哥哥。
“你是说,她的手是死人弄伤的?”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前两年槐树巷秽物作祟的事情,他也是经历过的。但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将一个死人埋在自家后院?听弟弟说,还是故意为之?!
可为什么要把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呢?以田园园的为人必定有什么缘故!
带着这个疑问,高瞻背着药箱来到田园园家。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死尸的关系,一进门便觉得阴寒冰冷,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埋着死人的后院,屋子挡着看不见什么。
他进了屋,田园园正在喂兰心喝奶,龇牙咧嘴着,可见手是真疼。
“我来。”
高瞻忙放下药箱,去接田园园手里的碗,还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
“你喂她吧!快疼死我了!”田园园把碗递给他,用左手抱着芃芃,轻轻地吹着右手的手指,“指甲都拔了,还这般疼!”
也不知这手怎么回事,明明指甲已经拔掉,依然疼的钻心,手指头隐隐地发胀。
“一会儿,我为你上些药,防着感染。倒是城里有些乱,你切莫上街。”
“昨日我去了陈老九家,听说城里的死人都往他家拉,他说不是疫病!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听她说去了陈老九,高瞻喂奶的手一顿,勺子里的奶略微洒了些,洒到了芃芃的下巴上,还好奶不热没烫到她。
小丫头吧唧吧唧嘴,显然还没有吃饱。
田园园拿了手绢给她擦嘴和下巴,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高瞻继续喂孩子,温声道:“陈兄的宅子已经做了义庄,阴气甚重,你是不应当去的。”
“没事,我只呆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过,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是传染病吗?”
“……原本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前日,木城守召集城中所有大夫,到陈老九家中做了会诊,共计三十二具尸体,身上皆有铜钱大小的斑块。”说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田园园心也沉了下去,高远身上也有……
第267章 毒物
“小远怎么没来?”
高瞻笑道:“他不肯来。估摸着会有段日子,他不会来了。”
来之前他也没问,心里头希望他是不来的。
一小碗的牛奶转眼喂完了,高瞻温柔地摸了摸兰心的小脸,温声笑道:“可以给兰心吃些蛋黄和米粥了。”
孩子已经四个来月了,是时候增加些辅食了。田园园点点头,又担忧地问他:“小远,他身上的斑块与他们可是一样?”
“不是,别多想了。”高瞻搪塞一句,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着急,话题便转到她身上:“听小远说,你在家里埋了具尸体,可有此事?”
一说起这个,田园园可有话说:“有啊,这具尸体你也知道!就是两年前槐树街挖出来的十七具尸体之一………”
“稍等,我先处理你的伤。”高瞻打断她,心里记挂着她受伤的事,温声道:“你该说说!”然后起身打开药箱,拿出药粉和干净的棉布,又出门去拿盆。
她的手上不止有血,伤处的指甲缝里还有不少泥土,不处理干净肯定会感染的。
高瞻打了盆水端到屋内,又倒上些热水,水温不冷也不热。
他温声道:“手来。”
田园园把右手递过去,高瞻接住她的手。当两只手碰到的时候,高瞻的耳朵尖“倏”地红了。
说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身体上的接触,田园园大大咧咧的倒没有什么反应。可高瞻是个纯情的男人,平日里不近女色,何况眼前人还是心上人,心境自然不同。
心怦怦跳的厉害,只觉得手里的手又小又轻又软,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然后拿起半湿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清理起她的指甲缝,伤口里有不少泥和沙子,不清理干净后患无穷啊!
“嘶!”伤处被不小心的碰到,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田园园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忽地流了满脸。
太他奶奶的疼了!玉楼你个杀千刀的!死的不能死的死鬼!
“啊!对不住,是我手重了!”高瞻见她流泪,立刻松开手,手足无措的道起歉来。
他已经够温柔的了,田园园眼泪汪汪摇摇头:“没事,你来吧。我忍得住!”
高瞻看着她腮边的眼泪,很想伸手去擦掉,可却不能逾矩。不由地心阵阵发闷,手上越发的温柔起来。
以往也见过受伤更为严重之人,断胳膊断腿也有,面对再血腥的场面,他都能理智的处理。如今田园园一受伤,他慌了,他心疼……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田园园自己擦掉眼泪,一抬头就看到高瞻眼中的自责和心疼……
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无福消受啊无福消受,情之一事最是恼人,只能盼望高瞻早日脱单,她才能脱离这个甜蜜的苦恼啊!
他望着她的头顶,她望着手,二人谁也不说话,气氛诡异而微妙。
芃芃小丫头在她娘的怀里,早上醒的早,这会儿竟然又睡着了。
还是高瞻率先打破了尴尬地气氛,“先让她好好睡吧。”,随后起身从她怀中接过睡着的孩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两人再次沉默。一个清理手,一个疼的龇牙咧嘴。
“对了,咱们继续说玉楼的事情吧!他并没有下葬,而是被我藏到我家后院里了……”田园园为了缓和微妙的处境,把关于玉楼的一切都向高瞻尽数倒出来。
……茶喝了三壶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
田园园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茶,她的手也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不由地瞪圆了眼睛:“……我只是伤了两根手指,不是整个手。这让我怎么干活?”
高瞻轻轻一笑,嘱咐道:“你这几日,手是万万不能碰水的,一日三餐我自会送过来。”
一听他要送饭,田园园不淡定了,要是再让孟季碰到,可真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还有医馆要忙,我自己上街买东西吃就行了!”
被拒绝的高瞻还是不死心:“……现在是腊月二十一,再过两日就是小年,商户都闭市了!你又去哪里买?”
“我左手没事能自己做饭!”田园园说道,看到他微蹙起眉头,起身去端木盆:“你看这水我就自己能倒!”
“放那,你的手刚刚才包好!”高瞻见她真去端水,连忙去拿盆。
一个去端,一个去拦,高瞻情急之下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右手,她刚刚包好的右手!!
“卧槽啊~~~”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从田园园嘴里发出,眼泪鼻涕瞬间飞流直下三千尺!
怎么会那么痛!!田园园在心里又问候起玉楼!
然后,耳边又是一阵:“哇啊啊啊啊啊………”,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睡着的芃芃被她娘的惨叫声惊醒,小小脑瓜子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先哭为敬。
大的抱着手哭,小的闭着眼干嚎!高瞻被这娘俩哭的头大,刚才发生的太突然,脑子反应不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安慰谁了!
正在此时,“砰!”地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高瞻抬头望去,居然是孟季。
他往常穿着黑色常服,而今日却着了一身戎装,长眉星目,英俊不凡,猿背蜂腰,高大俊挺!当真是威风凛凛,不似其他凡夫俗子!
孟季见自己的妻女都在哭嚎,冰冷地眼神瞬间落在高瞻身上,寒芒毕露,像是一把要出鞘的长刀,声音冷地掉渣,质问道:“高大夫,我妻女为何哭泣?”
高瞻刚才被田园园吓到,又被他的气势镇住,脑子慢了半拍只是茫然的看着他。
孟季见他沉默不语,倏然怒火中烧!一次两次,被他撞到二人单独相处,今日更是登堂入室!莫不是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妻子不从!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捏起拳头狠狠地向高瞻招呼过去!教他知道,他孟长辉的女人不是他能觊觎的!今日不让他躺着出去,就是对不起自己!
眼见着沙包大的拳头落到高瞻脸上,田园园跳了起来,泪流满面地大喊道:“住手!”
在高瞻的一握之下,田园园疼的是灵魂出窍,仿佛看到了彼岸的太奶奶,疼的她是浑身麻木无力,犹如抽丝。孟季一出现的时候,她脑子里全是:完啦,完啦,芭比q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怕被孟季撞到,结果还是没跑掉!
孟季你是闻着味回来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回回碰到呢!她和高瞻,加上这一次,他俩总共单独相处三次,三次都被孟季撞到……这是什么鬼设定啊!作者你跟我有仇是吧!
田园园擦掉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别打他!他这身板哪够你一锤的!”
……听到她维护高瞻的话,孟季看了看她脸上的泪,又看了看沉默的高瞻,一股无力感从他心里涌出来,高高举起的拳头又重重放下,他嗓子里堵得厉害,想问为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呆滞着看着她。
“你,你为何这样做?”孟季颓然地望着二人。
田园园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又脑补了什么,“孟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她先稳住孟季,田园园赶紧收拾好药箱递给高瞻,强颜欢笑道:“我的手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开门吧!”
送走一个是一个,男人真是祸水!下次绝对绝对不跟他单独见面了!这家伙有毒!
“嗯。”高瞻接过药箱,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个因为痛而哆嗦的唇,心痛至极!可当着她夫君的面,他不敢再说什么关心的话。本来孟季已经误会,如何能火上浇油呢!二人单独见面,已经逾矩!而眼下只能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而叮嘱道:“万不可见水!切记切记!”
“我省得了。你走吧,一会儿该晚了!”
将高瞻送出门,田园园赶紧回屋。一进屋,就看到孟季抱着闺女,熟练的哄睡觉。刚才要捶高瞻的手,现在正轻轻地拍着闺女的小屁股。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成亲多年,田园园也摸准了孟季的性子。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这会儿也没外人了!她得好好哄哄他才行!
“孟季你听我说……”
谁知,孟季一见她立刻背过身,“我不听!你又想糊弄我!”
无语,你是琼瑶女郎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田园园又转他面前,耐心地解释道:“你看看我的手!”
“我不看!”说完。孟季又迅速转过身,别看身体高高大大的,格外灵活,只用一只脚用力就能旋转三百六十度!
“你不听也得听……”田园园一把搂住他的劲腰,管他听不听,便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将事情的起因全部解释给他听。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误会什么的不存在!
一炷香后,孟季拿着铁锹吭哧吭哧的在后院挖玉楼。给他一百个脑子,也想不到自家后院里居然还藏着一具尸体。
“孟季,你给我的大梁,就是那个骨饰!到底是谁的?”
田园园抱着裹成包子的芃芃,站在一边监工,小家伙原本要睡了,又被她娘不断地嘀咕声吵醒。这会儿,正睁着黑豆似的眼睛,左看右看。
闻言,孟季回道:“前些日子,随着公文从京城来的,是叔父让我给你的!说了你别害怕!”他杵着铁锹,迟疑地看着她。
田园园笑道:“放心,我连死人都藏家里了。还怕这个!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这个骨饰,是宋连云的!”
最恐怖的是他把这东西吞进肚子里,折磨了六七日肚痛而死。进天牢时,犯人浑身上下都被搜过,连皮燕子也不放过!这么大的骨饰为何没被发现,恐怕一开始就在肚子里……
孟季没说,实在是细思极恐。
“哦哦,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田园园这才回想起来,那年他带着老道士来镇远候府时,曾在他腰间见过一回。许是她多了一眼,宋连云就收起来再没戴过!
她把此事重新串了一下:玉楼,罪臣之后。当年全家流放三千里,不知什么缘故被拐卖到青楼南馆,长大后艳绝天下,成为南馆头牌,机缘巧合遇到殳族宋连云。二人相爱,他更是痴心一片!然,双手掌纹为断掌的玉楼,不但是殳族想要颠覆天下的入阵之人还是未来族长的心爱之人!无论如何,玉楼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杀死玉楼后埋入阵眼,并割下宋连云最爱的器官制成肉干,当做念想!
以上,便是她推测的事情经过。可怜一个大美人,一腔爱意遇到了头中山狼,反误了自己的一条命!
可怜可叹!
田园园在一边为玉楼点个蜡,而孟季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坑,就累的不行!天寒地冻,每一锹的土里都有冰渣子,不到春天解冻,根本挖不开。
“呼呼,挖不了!等天暖和再说吧!”
看着地上的土坑,田园园再次在问候起玉楼和玉楼全家!他奶奶的,用铁锹挖坑还那般费力,何况她这个肉体凡胎,手就断了两个指甲还是田园园命大!
见孟季实在挖不动,田园园也只好作罢,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回屋了。
烤着火,田园园给他倒了一碗茶,问道:“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换了衣裳!”
他今日穿的绒装,是大周士兵着甲时所穿的服饰,除了上阵杀敌和面见皇帝外,也是轻易不可着的!
孟季吹了吹碗中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家里的茶叶是田园园在大街上随便买的,入口微涩,并不可口,但大冷天的喝上一口,也是极好的。
“有事,木水生昨日派人进营,请王三回进城。今日无事,我便随他一起过来!”
“对了,你知道到底咋回事吗?”
这几日因为死人的事情,城里居民有不少揣测!好在死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多数人只道是今年太过严寒导致的,故而还没有引起恐慌。
孟季道:“听木水生说,死人身上都长了斑块,目前得知的是不传染,还未找出其他原因!”
第268章 验毒
田园园猜测道:“既然不传染,是不是都中毒了?”
“应当不是,银器并未变黑!”
“银器没有变黑,不过是毒物里不含硫化物而已。”她随口说道。
“什么?”孟季疑惑地看着她,追问道:“你所说的硫化物是何物?”
在古代,古人验毒多用银针,主要因为那时的毒药大多数含有硫或者硫化物。比如砒霜,就是三氧化二砷,在古代生产技术比较落后的条件下,提炼出的砒霜里往往含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其中所含的硫与银器接触后产生化学反应,在银器表面生成一层青黑色的“硫化银”,而银器变黑正是判断中毒死亡的依据。
换句话说,毒药里若是不含硫或者硫化物,那么银器根本验不出来。早在中国宋朝洗冤录里就记载着各种查验毒物之法,而大周还未出现其他验毒之法,主要用银器验毒,不黑便是无毒。
这般一想,武断而不严谨。
田园园知道一点验毒的法子,当然是托了电视剧的功劳。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饭团验毒法,因为名字比较个性,一向不爱看书的还特地去查了文献。
说是把经过加工的热饭团塞入死者的口腔,再用纸把尸体各窍都封住,在尸体上盖上两、三条用醋事先煮过的新棉絮,等过了一个时辰后再取走。如果人是中毒而亡,尸体就会肿胀发黑,棉絮、饭团上都会变成黑色,而且会发出恶臭的气味,反之,则不是中毒症状,操作简单。
“就是砒霜之类的毒物,不含硫化物的毒,是再用银针试也不会变黑。所以银器不变黑,也不能说明不是中毒!”田园园甩了甩右手,手指疼的恼人。
她忍痛力向来不错,可这手却疼的非比寻常。
“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孟季眉头紧锁,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见她的龇牙咧嘴,关切地问道:“可是疼的厉害?”
“还行。”
“晚些时候,我让王三回给你瞧瞧!论伤痛比他又强些!”
他,自然指的高瞻。
田园园皮笑肉不笑:“事情都过了,你就别说了!”
孟季冷哼出声,一提起高瞻他就像乌眼鸡!
“喝茶喝茶!对了。我还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田园园连忙从柜子拿出之前买的点心,一打开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看有栗子糕、枣糕、马蹄酥!”
看着面前的果子孟季脸色缓和多了,他捏起一块马蹄酥,慢慢品尝起来。
他吃着吃着,又疑惑地问:“倒是你为何知道的这些毒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田园园腹诽一句,还以为他忘了这茬。幸好早有准备,便不假思索地把陈老九拉出来做挡箭牌,“当然是陈老九告诉我的!要不然我一个农妇哪里知道这些奇闻异事!”
俗话过:队友祭天,法力无边!陈老九是三河城的送葬人,常年与死人为伍,自然知道些常人不知的事情,做个挡箭牌再好不过了。
听到此处,孟季赞同的点点,道:“娘子说的甚是,他在此行摸爬滚打多年,当是知常人所不知!”
田园园端起茶,又继续坑陈老九:“若是他说不知道,也是太过谦虚不想告诉你,或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想说的!到时候只管让他来找我。到时候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一番,他自然什么都说了。”
她不是坑陈老九,而是不愿意出这个头。要是她说这个也会,那个也知道,以木水生的为人,定然会厚着脸皮让她留下白白帮忙。气严寒,实在不想跟一群尸体有亲密接触,万一真是传染病了,她家还有个有娃娃呢!
到时候陈老九找她来,她就把饭团验毒之法教给他,也算是全了拉他做挡箭牌的功德,也不枉白白坑他一次。
孟季是个行动派,一听她说陈老九有新的验毒之法,立刻坐不住了,一口喝光碗中的茶水,起身道:“我去找他!”
田园园见他要走,忙放下茶碗,说道:“你刚回来先不忙着去,我去做些早饭来吃!”
“不吃了,此事要紧!”孟季走到床边,在闺女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回头对田园园叮嘱道:“不论是疫病还是中毒,此事事关重大,你须多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田园园眉头一皱,惊讶地看着他:“难不成会封城?”
“并不会!此事要紧!眼下还未封城,是因为陈老九的宅院里三十二具尸体,而这些尸体并不是同一时间死的。其次仵作检验后,这些人死因也是不尽相同,因而得出这些斑块并不是致死的原因!若不是如此,我不会出现在城中……”而是在带兵封城!
孟季后面的话未说,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心下微沉。
他是驻守西北边境的最高品阶官员,三河城属于辖下城池。若是真是疫病,他定然会为其他百姓安危,带兵封锁各处不许进出。
田园园打了个激灵,在古代真出现疫病,当权者处理疫病的方法简单粗暴,封死城门,里面不论生病还是不生病的人一律不许出入,逃者杀,最后整个城池病的病死,饿的饿死,无一幸免……
田园园转身望着他,问道:“孟季!若真是疫病封了城,而我和孩子都没得病,你会让我们出去吗?”
孟季抬首看她,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迟疑,“不会!”
“果然……找你走个后门真难。”田园园自嘲地笑了笑。
她就知道不会。想来真是疫病,就是给她三个胆子也不会做个毒王,到处传播病毒,她做人还是有底线的!今日发问,就是不死心的想问问!果然是自找没趣,得到不出意外的回答,她又有些难受!
在国家大义下,她和孩子对孟季来说啥也不是!这婚结的!这爱谈的!
明明其他女猪脚都有个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男主角,天下苍生?靠边!国家大义?靠边!只要我女人愿意,与天下为敌又如何!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是被毫不犹豫牺牲的那个!
孟季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正色道:“可会怨我?但是我不想骗你!”那双寒目中不复刚才的清明,而是盛满悲伤。
若是封城,生活在这里的田园园和芃芃也会同其他百姓一般圈禁起来,不会因为她是孟季的夫人而被放出来……封城后,那真是九死一生!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亦是进退两难!
“怨你什么?你做又的没错!”田园园自嘲一笑,言不由衷道:“就是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而且眼下还不是没有定论吗?”
她嘴上这么说,心却有些冷,堵得厉害!他不假思索的样子,真的在乎自己和孩子吗?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闻言,孟季伸手拥住她,怀里身体极是纤瘦。往昔只觉得她爱财如命,独善其身,不想也有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之胸襟。对于她的懂事,心里自然极是怜惜:“天下子民与三河子民,我亦是难以取舍……你明白就好!”他又轻轻握住她的左手,温声问:“右手可还疼?”
右手的痛根本不消停,一跳一跳的疼,田园园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轻轻地闭上眼:“不疼了。”
说完,她推开孟季,温柔一笑:“走吧!”
孟季关上院门,宋百年将马牵过来。他翻身上马,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到他手里,对他吩咐道:“去买些米面粮菜送来,越多越好!”
“是!”宋百年应下。
陈老九现在一肚子火,特别想把田园园的脑袋拧下来。
他对验尸虽然有些手段,可对毒理却一无所知!她相公一来就把他召来,让他检验这些尸体是否是中毒而死!
欧阳先生用银器试了几次,都未检测出中毒之相!而她的相公说什么毒药里有硫才发黑!硫化物什么?硫磺吗?还说是他说的。可怜见的,他陈老九连硫化物闻所未闻,哪里知道其中之意!
他说不知道吧!她相公还说他谦虚,妄自菲薄……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有其他验毒手段,出于某些见不得人的理由不肯效力,于是说啥的都有,原本对自己赞赏有加的欧阳先生也对他颇有微词!
说来说去,还是田园园这个臭女人搞得鬼!
现在他正憋着一肚子火,前去找田园园对峙!
一把推开她家的大门,就看到她背上背着孩子,单手吃力地提着一筐子菜,另外一只手似乎受伤被包成了粽子。
陈老九一看也顾不得生气,连忙上前去帮忙,“你手怎么了?”
“受伤了呗!”田园园松开手,宋百年也不知道买什么了,这筐子菜这么重,“幸亏来了,放厨房里吧!”
孟季一走,宋百年就不停地过来送菜,这会儿厨房里都快被堆满了,他刚才说这是最后一筐说完便走了,田园园只好自己拉回屋去。幸亏陈老九来了,要不然肯定累死她的。
陈老九一进厨房就被屋里十来个菜筐震惊到了,随便找了角落放下来,笑道:“你这是准备卖菜呢!”在那角落的旁边还有四包大米和面粉,光是这满屋的菜蔬粮食,足够她娘俩吃半年的了!
“刚才孟季差人送来的!你也赶紧存点米面。点到为止别问我为什么!”田园园将芃芃放下,抱在怀里,给她擦嘴。
小丫头刚刚吃饱了奶,这会儿有点吐奶,一张嘴就流奶。
陈老九点点头,他家确实没什么粮食,也是该存点。又想起来这里得目的,脸色猛地一变,凶狠地质问道:“你跟你相公说什么了?!让我是里外不是人!现在人人都说我会常人所不知的验毒之法,为了一己之私不肯使出来。你可真坑死我了!”
田园园才不怕他。这家伙脸凶嘴巴贱,实则是个心软的不可思议的家伙!她贱兮兮笑道:“我就是为了你来找我才这么说的!”
“你还有脸笑!”陈老九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抱着胳膊道:“你今天不说个门道出来,我就不走赖着你了!反正,他们都说我自私自利!我是没脸回去了!”
“你听我狡辩,不对,听我解释!我知道一个验毒之法,你先听听……”于是,田园园把饭团验毒的法子告诉了他。
陈老九听完,摸了摸下巴,问:“你说的方法可有人用过?”
“当然有!”田园园斩钉截铁,迟疑一点都对不起古人的智慧!这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是智慧的结晶!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陈老九选择相信。她虽然爱胡说八道,但接触许久也知她还是很靠谱的至少没骗过他们。
不过得拉着她一起才行,陈老九说:“那好,你随我一起去!”
田园园摇摇头:“孟季不准我去,再说还有芃芃,走不开!”
陈老九知道她在找借口,她不去,万一法子不行也有人兜底不是。于是骗道:“若是这个法子真的成了,闻名天下的可是我,跟你一点的关系都没有!”见她不为所动,接着说道:“你不知道吧,在前朝有个人发明珠算之法,当时朝廷奖励了两千两……”
“我去!”田园园立时应下来,笑的道貌岸然:“想想也是,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还能照应照应!唉,你别以为我是为了奖金,奖金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个方法应用流传起来帮助官府破案!这才是正确的意义!”
两千两银子啊!她至少能分一千五百两!
粮食……陈老九咽下未完的话,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模样,就知道她误会了!反正先哄过去,后面的再说。他清清嗓子,忍住笑,问:“那明珠怎么办?”
明珠?田园园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对芃芃颌首,才想起来这是他为芃芃取得小名。只因这个名字出场率低,她都给忘了。
“没事,她小干爹在家!让他看着!”
“甚好,明珠,来干爹抱!”眼看田园园上了钩,陈老九通体舒泰,喜笑颜开地从她怀里抱起明珠。结果刚抱到怀里,小家伙就打了一个嗝,吐了他一脸的奶……
“哈哈哈!”田园园抱着肚子毫不客气的嘲笑起来!
陈老九顶着一脸的奶,无语地看着这母女俩。
上联:前有大壮尿泥糊脸,下联:后有芃芃奶哕满身。横批:儿女双全!
“砰砰!”
高远躺在家里看话本,忽地院门处传来剧烈的拍门声,他连忙下床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怀里就被人塞了一个又香又软的物事,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高远抱着她干女儿,一头黑线。
这是亲娘能干出来的事吗?
第269章 争锋
木水生望着封闭的窗户,心里头渐渐生出些呕意。虽说冬日寒冷,尸体不腐,可三十来具尸体都处在同一间室内,腐臭味自然明显起来,令人闻之欲吐!
前面几位仵作围着一具尸体还在小声地议论什么,声音压的低,他离得远听不太清楚。感觉到面罩后面的系带有些松脱,抬手重新系好,在系带的时候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季,见他长眉微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个仵作,怎么都看不惯,不由地撇了撇嘴,心里腹诽了一句:假正经!
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也不见几人争论出结果。木水生耐不住性子站起身,他还有许多公文未曾处理,与其在这里等还不如回去干活,要不然到了晚上还得加班加点,劳神费心。
“几位,可有定论?”
几个仵作转身看过来具没有说话,唯有欧阳益越众而出,拱手道:“回城守,卑职觉得应当是癣!”
听罢,其他仵作一齐点头,唯有王三回抚着胡须,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欧阳益是他的部下,又是正经的官身,除了王三回其他几个仵作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木水生问:“何解?”
欧阳益沉吟一声道:“此斑为圆,多是体藓。这三十余尸体年岁皆大,加之天气严寒,清洗有限,故而表皮生癞,其死者死因皆不同,故非是疫病之症!乃是癣!”
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尸体大多数是老人,生前因为寒冷不怎么洗澡,所以身上脏得了皮肤病。
木水生见王三回独自一人站在一旁,眼神微冷,似乎有不同的见解,出声询问:“王军医,你是否可有不同说法?”
王三回跟他算是老相识了。他跟着孟星惟南征北战多年,木水生也在其座下几年,受了不少照顾。
别听名字老气,王三回实则年约不过三十,长相十分白净,眼睛是双长而大的丹凤眼。为了遮住太过阴柔的脸,他特意蓄了胡须,是个不折不扣的美髯公。
他细捻着胡须,看了一眼上位的孟长辉,后者颌首。便继续说道:“确实有。首先体癣多夏季发病,冬季极少。且好发面部、躯干及四肢近端,皮损多呈圆形或环形,类似钱币状,是呈边界清楚、中心消退、外周扩张的斑块,而四周多有红色丘疹及水疱、鳞屑、结痂等,从尸体来除了形状外,其他来看皆不符合,诸位请看。”王三回走到尸体前,指着胸腹上的斑块道:“此斑不似体癣能触摸到,外表更无皮损,触之则与其他皮肤无异,应当是从身体里显现而出。在下拙见不是体癣!”
一个面嫩些得仵作不满地出声:“你说不是体癣,那是什……”话还未说完,就被他身边年长的仵作一把拉到身后,呵斥了两句,缩到一边去了。
那年长的仵作走出一步,赔笑道:“给几位大人赔罪,小二子年龄小不会说话,您们大人大量万万别怪罪!”
木水生抬手一挥,轻声道:“无碍,王军医请继续说。”
“非是癣,确是中毒!”
此话一说,仵作们议论纷纷起来,欧阳益轻咳了两声,那几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沉声反驳道:“体癣多发面部、躯干,圆形或是环形,尸体上的斑块确实是体癣之症状!如何不是癣?若是中毒,一是银器不曾变色,二是七窍不曾见血!如何是毒?”
“你又怎能断定这些斑块不是毒素之淤积?”王三回反问道!
欧阳益又道:“三十二具皆有银针刺体,不曾变黑的!老夫行医多年,所遇毒物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如何不知是毒是癣!简直就是子虚乌有!”
王三回淡声回呛:“因为闻所未闻,所以见所未见!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你!”欧阳益被他呛得眼前一阵发花,差点站不住,还好身后的仵作眼尖扶住了他。
木水生见欧阳益被气倒了,出声维护:“既然你认为是中毒了,便需证明出来,方可取信。”
他一说,爱护部下的孟长辉也不甘示弱:“师兄说的是,是中毒还是体癣,也该一并拿出证据!”
木水生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可不是,又不是谁的官大谁说的算!”
他一个三河城的城守不过正三品,而孟长辉则是官拜一品的西北大将,差了四个等级呢!这是要仗着
上面打着机封,下面也战着口舌。
王三回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个好说,只需陈老九将其他验毒之法拿出来即可,是不是中毒一试便知!”
欧阳益一噎,心虚地咳嗽两声。刚才孟将军说他知道常人不知之法,而他支支吾吾说自己不会,自己一怒之下说了些气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便道:“他一个送葬人哪里知道什么验毒之法,不过是哗众取宠,惹人生笑!老夫行医多年,走遍大周从未听说过其他验毒手段!”
王三回老神在在:“是不是灵验,一验便知!”
“哼!”欧阳益冷冷地扫了他一声,后者不紧不慢地点点头。
木水生笑的僵硬:“王军医一如既往的铁齿铜牙!”
孟长辉不咸不淡地说:“老先生依然老当益壮。”
话不投机半句多!
“哼!”他们师兄弟同时冷哼了一声,目视前方,谁也不搭理谁了!
现下是王三回断定是中毒,而其他人则认为是体癣,谁也不服谁。
正在焦灼时,江福子进了尸房,走到木水生跟前,附耳上去嘀咕了两句。
听完他的悄悄话,木水生眼神落在孟长辉身上随后点点头。
江福子立刻走了出去,不到片刻,陈老九和一个瘦弱的男子走了进来。
孟长辉见到那人后,立时冷了一张脸。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女扮男装的娘子,田园园。
正在装昏头的欧阳益一看陈老九回来,心里是五味杂陈,若是用他的验毒之法真验出是毒,他的老脸可就丢尽了!还有什么颜面做这个检验吏呢!也怪自己把话说死了!于是为了挽回颜面,也是为了缓和他与陈老九的关系,在小仵作搀扶下走到他面前。
“你可回来了!都说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你此时将祖传之法度了此难,那便是你的大造化!我等学着古籍,一身本领也是前人所授,纵有不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而你不同,身怀绝技,理应为天下百姓着想!”
这般语重心长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长辈对小辈的拳拳爱护之意呢!
他身后的王三回冷冷地勾了勾唇,真是老奸巨猾!不对的地方都是因为前人教导有错,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陈老九挑了挑眉。他听到了什么,这老家伙把天下百姓都拉出来架到自己头上,要是自己不说就是对不起黎明百姓……
在他身后的田园园也是无语问天,好大一顶帽子,好理直气壮的道德绑架!
欧阳益浑然不觉自己的错误,努力想把锅甩到陈老九头上。连忙走到木水生跟前,行礼道:“木大人,陈老九迷途知返。今日不论是中毒还是体癣,我等皆不能怪罪于陈老九,年轻人犯错在所难免!”
“???”什么都没做却背了好几个锅的陈老九!他刚到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跟在他身后的田园园,低着头拿拳头挡住嘴,肩膀一怂一怂的,显然在偷笑。看着陈老九被坑,咋那么高兴呢!
王三回轻咳两声想说几句公道话,忽然看到孟将军甩了眼刀过来,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便三缄其口站在一边,当个锯嘴葫芦。
木水生刚才一意维护自家人,这会儿看到欧阳益前句古人后句陈老九,便知道他也是半瓶子醋乱晃荡,可他是自己的人,不好当众斥责。于是顺坡下驴也把锅盖到陈老九背上:“陈老九,若不是你不肯说出验毒之法,几位大夫也不会起了争执!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你要顾全大局!”
往日听孟季说木水生最是护犊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田园园捅了捅陈老九的腰眼,小声提醒道:“他们都在怪你,你可是百口莫辩了!”
陈老九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还不是你!要不是你胡说八道还有这破事?
田园园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谁知道老油条子们这么会甩锅!”
木水生笑着打断二人:“好啦。别打情骂俏了!快开始吧!”话落,果然看到孟长辉的脸更黑了!
从田园园一进门,孟季的眼神就死死盯着她,脸沉的能滴出水来。又听到木水生别有用心的话,恨不得把那女人立刻给拎出去!
都是死尸,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做什么!
田园园从进来就没往孟季那边瞟,她来是奔着那两千两银子,可不是什么为了天下苍生。她又不是圣母,没那么伟大!
倒是陈老九背后一寒,感受到那人无处不在冰寒的眼神。
他向木水生行礼道:“木大人,我需要一碗热米饭、三床新棉絮和纸。”
田园园见他有所遗漏,低声提醒:“棉絮要被醋煮过的,”
“棉絮必须被醋煮过的。”陈老九补充道。
木水生二话不说,当机立断:“来人,按照他所说快去准备!”
准备还需要些时间,江福子先请众人到偏房喝茶歇息。
“请!”木水生象征性地尽着地主之谊。
孟长辉连个眼神也不给,直接越过他率先走了出去,后面的木水生啧啧两声,眼神一转,走向陈老九后面的田园园。
两个老大一动,其他几人也纷纷向门外走去。这屋因为停尸,连个火盆也没有,冷的像冰窖一样,这几人早就呆不住了。
“田娘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木水生知道,她因为前两日自己装不认识她被拦在门外的事而耿耿于怀,便笑道:“那天是被风迷了眼没看出来是你。何必呢!”
“哼,你要是想气你师弟呢,就别拿我说事啊!”田园园一语中的。
这家伙就是想气孟季才过来,被她点破了原由木水生也不恼,哈哈一笑:“你这妇人真是傻的。他是个冷面冷心的,小心你一腔真心捂不热这块冰!”说完,背着手扬长而去。
往日听了这话,田园园只当他是挑拨离间不以为意,但上午两人刚因为封城之事起了口角,此时再听颇有种心惊肉跳之感,她心口里又疼又闷。
陈老九觉察到她的变化,轻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你相公和他是师兄弟?想来是不对付吧!”
田园园点点头:“一直如此。”
“他挑拨离间呢!走,先去歇息!”
两人是最后离开的,他们一出门,把守停尸房的士兵将门关上。
偏屋里,孟季与木水生依然居于上首,欧阳益和王三回坐着,屋里没有多余的板凳,其他人则站在一边捧着茶小声说话。
陈老九和田园园最后到的,更没有能坐的地方。两人一看火盆边没人,便一人端了一碗茶围了过来。没有板凳,离火近点也好!
田园园低声笑道:“这群人怕不是傻的,离火盆那么远干嘛!”
“管他们做甚。咱们烤咱们的!”陈老九如是说。
谁知高兴不过三秒,一个小仵作突然走了过来低声对二人责备道:“你们靠边站去,这火盆边哪里是你们能站的!”
田园园咽下嘴里的茶,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不能站了?”
那小仵作见他不开窍,再次呵斥出声:“能站是能站,不过,你们二人不够资格罢了!上有将军城守,下有欧阳先生,你们算个屁,赶紧一边去!别碍了几位大人取暖!”
这话说的有水平,让二人充分认识到自己卑微低下的事实!
田园园连看都不看他,转头看向上首的孟季,朗声询问道:“孟将军!”
孟季抬头看向自己娘子,她穿着男装,手中端着茶碗,目光清明望着自己,不由地缓和了神色,轻声道:“何事?”
“我能站在火盆边吗?”
“自然。”
田园园得意的看向那小仵作,“你瞧,他让我站的!你找他去!”
小仵作自然不敢找孟将军的茬,面皮一红,连忙退下。
第270章 相对
其他几人见此,以为他们二人是孟将军的人,自然没有不找长眼过来找麻烦。还有一两个人在背后编排了些许关于陈老九的坏话,见此情景都惴惴不安起来,生怕他去告状,自己没好果子吃,便不时关注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陈老九注意到几人的小动作,挑了挑眉但笑不语,而田园园更是旁若无人,不知客气是何物,早就自己去提茶壶倒茶喝去了。
孟季不愿意与木水生虚与委蛇,后者亦是,各自端着茶碗,谁也不搭理谁。
两位老大互不对眼,其他人更别提。三河城的仵作们挤在欧阳益旁边,王三回连个板凳也没混上,独自一人站在一旁,抄着手眼神游移不知想什么呢!
闲来无事,田园园上下打量起所处的屋子。这间屋子可以说是空无一物,除了墙角倚着不少木材,底下散落着几个没见过的工具外,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具,就连孟长辉几人坐的板凳,颜色形状都不同,也不知道从哪拿来凑数的。
陈老九见她左看右看的,不悦道:“你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本来就不好看,你还自作多情认为我是相中你屋子啦!你的棺材呢?”田园园蹲下身子,站的一久,腿疼的都不像自己身上长的。
陈老九也跟着蹲下来,“收起来啦,要不然怎么放尸体!”
“以前就进过你的屋子一次,今日细看之下里面别有洞天,竟然比常人住的大多了!”
别看院门和其他人家差不多,可院内的院子是田园园住的地方两倍之大,连屋子也是又长又深,像是特意建造的不成。
陈老九蹲了一会儿,觉得腿麻腿疼,便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道:“这里原本就是三河义庄,后来因为西夷入侵曾毁坏过。我来三河后,自己一砖一瓦重建完成的!”
“这里是你自己修好的?”田园园很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这家伙居然会建房子?她不信。
看着她又嫌弃又怀疑的眼神,陈老九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不会,全天下的人都不会了不成?”
“好好好,是你是你建的!”田园园不欲与他争辩,在自己不会的领域上费口舌不是她的风格。
陈老九反而更生气了:“你这话让我更是恼火……”
“事多的男人!”田园园侧头送给他一个大白眼,随后也站起身。她蹲了一会儿想放屁,都是人放出响来多尴尬!
陈老九问:“刚才就想问你呢,你的手怎么伤的?”
田园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还在一跳一跳的疼,简明扼要的把事情叙说了一遍。
听完,陈老九道:“你回去吃些八毒赤丸,极有可能是祟物入体,才会这般疼痛的。”
玉楼入梦引她去后院,也是一种作祟,怪不得会这般疼痛呢,想来就是邪祟。田园园点点头,真心实意的夸赞道:“你还是有点见识在身上的!”
“哼,你倒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能,因为你天赋异禀!”田园园不落下风,随后又问:对了,你们用尸体做实验,他家的家属知道吗?”
陈老九嘲讽一笑:“官府做什么,老百姓只有从的份,哪敢质问!”
田园园深表同意。
离他们不远的孟季,看着言笑晏晏的二人,眸光微冷。陈老九顿时如芒在背,赶紧离田园园又远了一步。
田园园毫无察觉,在盆边找到一个铁杆,便又蹲下百无聊赖的捅起盆里炭火。
不知等了多久,她都把一壶茶喝光了,火盆里的炭挨个捅了一遍,江福子才姗姗来迟。
“大人,所需的米饭、纸、用醋煮过的新棉絮,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闻言,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陈老九身上,木水生起身笑道:“陈老九,让大家开开眼!”
陈老九躬身行礼,应道:“是!”随后众人又乌泱乌泱地向停尸间涌去。
田园园扔下铁杆跟在最后,还未进停尸间就却被守门的士兵拦下来:“将军有令,不许你进!”
“我跟陈老九一起的,我不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士兵冷着脸不为所动,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话:“将军有令,不许你进!”
田园园不信:“我跟你家将军是老相识,不可能不让我进的!你不信问问去!”
士兵纹丝不动:“将军有令,不许你进!”
这时,走到前面的陈老九又折返回来,焦急地问:“你干嘛呢?墨迹什么呢!都要开始了怎么还不进来?”
田园园指着身前的胳膊,无奈道:“他不让我进!”
那士兵立刻又重复一遍:“将军有令,不许你进!”
“你是复读机吧!”她吐槽道,然后对陈老九说道:“你去问问孟季,让他放我进来!”
问孟季?是嫌活得太快乐了?陈老九连忙摇摇头:“算啦,我自己来吧!真是谁也指望不上!”说完,进屋去了。
田园园只好在后面喊道:“我就在刚才的屋子里,不走远!”
“知道啦!”
她只好一个人回刚才屋里,屋子里只有三个板凳,她把孟季刚才坐过的板凳搬来,放在火盆旁边。
凳子还没坐热,陈老九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问道:“米饭是整碗塞进去吗?”
“……不是。拿出一点,捏成一个饭团,大小在小儿手掌大小,塞进嘴里就行!”
得了答案,他赶紧跑回去了。然而,没过一分钟,又跑了回来。
陈老九微喘地问:“被子是盖在身上?还是把尸身包起来?”
“盖在身上,一个时辰!”田园园用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随意搭在腿上。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问道:“江大人让我问问,他用陈醋煮的棉被可行?”
“只要是醋就行!”
他这才快步回去。
田园园“扑哧”一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陈老九风风火火的样子,往常都是磨磨唧唧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像是个饱经风霜风烛残年的老人,哪里有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老九又又跑了过来,一脸的郁闷:“尸体的嘴里放了米团还用纸糊上吗?”
田园园无语:“七窍都得封住!一个孔洞都不能留!你说嘴封不封?!”
陈老九长叹出声:“刚才就嘴上封纸的问题,那群主们又吵了起来。我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说完,垂头丧气的走了。
想来以欧阳益为首的仵作和王三回有了不一样的见解,陈老九夹在中间,可不是两头受气。
等尸体封好也需得一个时辰才能出结果,陈老九和一个小仵作留在停尸房里等结果出来,其他人则各自回去休息。
江福子早吩咐下人准备好午饭,便邀请孟季、田园园和王三回进府一聚,木水生满脸不情愿拉着脸走在几人的后面。
回去时犯了难,孟季和王三回都是骑马来的,木水生则是坐马车来的,而田园园自己是走路来的。
最后是,孟季、田园园和木水生坐马车回去,王三回骑马,孟季的马由宋百年牵着。原本打算是孟季和田园园坐马车,木水生骑马。结果那马说什么不让他骑,总不好几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让人家堂堂三河城守步行回家吧,只好和人家夫妻挤在马车里。
马车里三人一个比一个沉默,深刻贯彻落实了沉默是金的前进方向,将沉默进行到底!
一直晃到城守府,三人相继下了马车,田园园才吐了一口气。
江福子准备的饭食很是可口,招待的周到又热情,就差倒屣相迎。这一顿是吃的是宾主尽欢,宾客如归!除了主人木水生,自己端了着一碗饭回屋吃,坚决不肯和孟季同桌吃饭。
吃过饭,田园园准备回家看看高远和芃芃,孟季公务在身便和江福子等人直接回陈老九住处。在回去的路上,田园园怕高远没吃饭,还买了一碗馄饨。
回到家,就看到自家和高远家的大门上都落了锁,田园园只好端着馄饨又去了回春馆。
刚到医馆门口,就看到一个妇人坐在门口捂住脸号啕大哭,她衣裙上脏污不堪,头发凌乱,显然经历了巨大的变故,才这般不顾脸面当街哭泣。
旁边有两个妇人抹着眼泪外劝慰着什么,那女子却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悲伤中哀泣。
田园园叹息一声,越过她走进馆里,今日馆里只有姓林的大夫在坐堂,另外一个大夫和高瞻却不见人影。
“林大夫,高远呢?”田园园问道。
此时没有人看病他正闲着,听到她的问话,便道:“在后院。”
田园园向他道谢,随后向后院走去。回春馆最里面还有一座后院,往日里都晒着药材,两边有几间偏房,也都做存储之用。绕过后堂,一进后院就看到高远在收晾架上的药材,“小远,我闺女呢?”
高远看到她回来,嘴巴撅得老高,:“你还知道回来啊!你闺女我给卖了,别找啦!”
“哦哦,你这话去给她爹说!我是不担心的!”
高远撇了撇嘴道:“在屋里睡觉呢!你是不是她亲娘啊!”
“当然是。如假包换的!多谢莲莲她干爹,这是我给你买的馄饨,快点吃吧!”
“哼,还算你有点良心!”高远接过她手里的馄饨,也不用筷子,就着碗喝了起来,“有点凉了!馄饨皮也馕了。”
他吃的急,显然是饿了!
“我从木水生家回到我家又来这里,你说凉不凉!是大街街角那家的,你吃完后记得还回去!”
高远三两下就吃完了,一擦嘴问道:“你给钱了吗?”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田园园白了他一眼,“我家闺女吃了吗?”
“吃了,吃饱才睡的!你一会儿还走吗?”
“应该还去吧!”田园园走到他跟前的晾架,每层晾架上放了四个大簸箕,每个簸箕里晒得中药都不同。她想到每次做梦都会梦到漫山遍野的花,便问道:“你见过一种长的特别像石蒜花的花吗?不过它长叶子,是种藤蔓的植物,花开始是白色后来会变成黄色。”
别看高远不学无术,但是基本功扎实,田园园这么一说就知道是什么植物,笑道:“你说的花很像金银花。”
“金银花?”
一说起专业知道。高远是手到擒来:“金银花也叫忍冬,花性甘寒,清热解毒、消炎退肿,热毒血痢,痈肿疔疮,喉痹………”
“多谢!”田园园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又问:“门口怎么有一妇人哭泣?”
说到妇人,高远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她是老周的媳妇,半个时辰前老周死掉了,你没来之前,士兵把老周给带走了。”
“老周?卖肉的老周吗?他怎么死了?”
原先他在城东的街上卖肉,足斤足两,做生意又活道,连田园园都会特意从城南过来买他家的肉,生意做的极好。人又热情仗义,上次她和高远被胡缠子刁难,他还为二人解围呢!
“不知道,哥哥没查出病情!”
“你哥呢?”
“他在内堂,老周死的时候,他被那妇人打了一巴掌,然后就把自己关进内堂里也不出来。谁也叫不出来!”
“行,我去看看。你哥吃饭了吗?”
“没吃。你去他也不会开门的!”
田园园先去了看了眼芃芃,小丫头躺在药箱里睡着呢,然后去了后堂。
后堂门紧闭着,她轻轻敲了几下,“高瞻?高瞻?你没事吧?”
屋里没什么动静,馆外的哭声倒是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高瞻?”她又敲了敲门,“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你别自己一个憋着。”
话落,门从里面打开,高瞻一脸哀伤,满目通红,眼角还有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你这是怎么了?”田园园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高瞻哑着声音道:“老周死了,他身上的斑块与小远一模一样……”
“哥?哥!你没事吧?”
正在收拾药材的高远看到哥哥出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看着他明朗的笑容,田园园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别告诉他。”高瞻敛去脸上的哀容,目光渐渐坚定,“我一定会救他。”
第271章 悲喜
在二人的注视下,他像个孩子欢快地跑来,见到哥哥神态如常,如释重负的笑了:“还是园园姐厉害!你一来我哥就开门了!”然后,又凑到兄长面前,满眼心疼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嘟囔着:“她怎么能打人呢!要她是个男人我定然不饶她。哥,你眼睛怎么红了?你哭了?!”
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田园园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背过身把眼泪擦掉。
高瞻心里更是闷痛,他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强颜欢笑道:“没哭。她相公死了,在极度的痛苦下难免会迁怒于人,也怪我医术不精才没治好她相公。莫怪她!”
“你要是医术不精,全天下都没人敢称大夫了!”在他心里,高瞻天下第一,任何质疑他兄长的人都是可恶的!他抬手摸着高瞻脸上的红痕,柔声问:“哥,你可还疼吗?”
“没事,我不疼。”高瞻温声回道。
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田园园也没心思抖机灵胡思乱想,而是关心地询问道:“小远,这几天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舒服的地方?”
高远抱起胳膊,认认真真思索了起来,片刻,忽然眉头一皱。
两人本来紧紧盯着他,见他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正当二人以为不妥时,高远咧嘴一笑,笑的像个傻冒:“完全没有!”
二人:“………”
田园园不信,追问道:“真的吗?”
高瞻也问:“可有其他不同寻常之处吗?”
“没有不同寻常之处。我吃得好睡得香,你们为什么这么问?”高远觉察出他们在担心什么,便疑惑地问:“是不是我身体出问题了?你们知道却不告诉我?!”
“没有,没有。”两人同时摇头否定。
“我不信,你们惯会骗人的!尤其是园园姐,你说的我一字都不信!”
高远打量着两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展颜而笑。
那笑明朗如风,田园园心里更是难受。原本以为事情离自己很远,天意弄人,谁知竟然就发生在自己好友身上。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疼的。
三十二尸体与老周的死亡,不过让她感慨一声生命如何脆弱而已,并不能产生其他感受。如今高远身上出现的斑块与死亡的老周如出一辙,这瞬间让她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
若真是疫病,想来高远是得了,与他经常近距离接触的高瞻和自己自然也会中招,一传十,十传一百,瘟疫不知从何处而来,从何时而起,城中居民亦不能幸免!到时候孟季将城门一封,三河城将永世消失,数万百姓将不复存在!历史上也不过寥寥数笔,一带而过!他们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将悄无声息地淹没在霸权之下,像古代文献里所有发生瘟疫的城池一样,只剩下唏嘘!
她虽从现代穿越而来,亦是历史车轮上的尘埃,洪流里的一滴水,被时间裹挟身不由己参与着历史的前进!
三河城已危!
她道:“我还需去趟陈老九家中,芃芃还得要你们看护一下。”
“你去吧,莲莲就交给我了!”高远拍了拍胸脯,“我这个干爹可比你靠谱多了!”
高瞻问道:“你今日去了,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嗯,重新验毒!”
“不是用银器试过,不是中毒吗?”之前高瞻参与过会诊,所以比旁人知道些内幕。
田园园现在也不知道结果,便搪塞了两句:“陈老九有新的验毒方法可能会有突破!等我回来告诉你们!”
待她一走,高远问他哥哥:“那,要是疫病呢?”
他虽然不太关心时事,可这几日城里不知从何处传来谣言,说是城里发生了瘟疫,死了不少人,弄得是人心惶惶。他们家也买了不少食物储存起来,哥哥说以备不时之需。
高瞻眸色一暗,“若是疫病,恐怕整座三河城将不复存在!”
高远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那,城里的人呢?怎么办?都死了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现在到底传不传染呢,官府怎么不管呢?”
高瞻叹了一口气,揽住弟弟的肩膀,低声道:“早已经有了动作,东南西北四路早在两三天前已是不让进出。不过因为年关将近,出城采买的人少,往来的人也不多,故城里人未看出端倪而已。那些谣言也不过是一些人自说自话,站不住脚的!”
“哦,那要是真的怎么办?”
门口妇人的哭声渐渐低哑起来,高远低头时露出后脖颈上圆形的斑块,淡淡的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仍然像根针狠狠刺进高瞻的眼里。
他喉咙里堵得厉害,嘴唇蠕动几下,被他狠狠地抿住,泛出几分惨白。
高远没觉察出兄长的异样,迟疑地说道:“那,那,咱们要不趁着没封城赶紧跑?”
高瞻咽下嗓子里的哽咽,哑着嗓子说:“小远,若真是疫病,我们谁也跑不了。”
你跑不了,哥哥怎能一人去逃命呢!
“我们又没得上怎么跑不了?”高远不解。
高瞻从未觉得上天如此残酷,父母已经没了,现在连最后的亲人也要夺走。他轻声说:“大疫之下你我身上,定然都带着疫病。若是跑到他处岂不是害了他人性命?你我皆是医者更不能罔顾人命!”
“那我们只剩下等死了吗?”高远心头狂跳,生气地看着哥哥,“他们是命,我们也是命!”
看着弟弟怒气冲冲的脸,高瞻忽地轻轻一笑,“我不会让你死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哥哥眼中流露着深切地的哀痛,这深深地悲伤,瞬间刺痛高远的心。他头一次见到哥哥这般伤心,连忙手足无措的安慰起来:“哥!我就是个乌鸦嘴,肯定不是疫病!要是疫病,早就封城了!对不对?是中毒!一定是中毒!老周也是中毒而死的!我再也不瞎说了!”
高瞻心酸的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将他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是中毒。
兄弟俩相依为命的背影,仿佛与多年前刚刚失去父母的幼童,那孤苦无依的背影而重合。
在古代一个城池若是出现疫病,那真是惨绝之人寰,罄竹难书!相比之下,中毒简直就是上天在垂怜!前者九死一生,后者至少有转圜的余地。
此时无论是谁,都在期盼能有奇迹发生!
田园园在赶往陈老九家的路上,看到不少人携家带口,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向城门走去;还有背着好几袋米面往家赶的人,有些商铺大白日也上板子不开门,其他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神态张皇,整个街上不复往日的平静,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感,好似平静的湖面下酝酿着汹涌波涛。
她逆着人群向陈老九家的方向走去。
而在陈老九家中,因为老周的死亡,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现在满屋里弥漫着陈醋蒸煮过后的气味,原本的尸臭味已经闻不到,可每个人依然戴着面罩,半点都不能马虎。
老周是第一个因为不明斑块死亡的年轻人,随他到一同到来的,还有他在回春馆所有的就诊记录,上面记录了他从发病到死亡的全部过程。
欧阳益翻看着脉案和病诊记录,脸色越发难看。
屋内所有人一言不发,死寂无声,唯有翻书的声音。
良久,欧阳益才放下诊断记录,原本红润的脸凭添几分灰败,“咳咳!”他清了一下嗓子,低声说道:“此单上详细记录了,周大力从病发到病故所有过程。其中周大力在一个月前,先出现流鼻血或是七窍流血,之后身上便出现铜钱大小的圆形斑点,初时如灰斑不显,后时遍布全身,然半个月后咳血不止,时时七窍出血,药石无灵。也就是说他确实因为此病而亡!期间回春馆高瞻大夫,上有备注,未见传染其可能。”
一听不传染,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木水生提的心才真正放回肚子里了,比起其他人,他所承受压力更大。若是疫病死生难料都死光了也就无所谓了。可侥幸活下来才是劫难,难逃一死不说还将成为千古罪人!
若不是欧阳益他们一早断言不会传染,以他的为人早就把这些尸体付之一炬,全城消杀!
明明屋里冷的如同冰窖,他的后背上却生了一层白毛汗,木水生稳定心神,问道:“江福子,试毒的尸体可到了时候?”
江福子答:“快到了。”
在他们正前方有一个被黑褐色的棉絮盖住的尸体,床下已经流了一洼黑色的液体,散发着陈年老醋的酸味。
这时,王三回背着手走到孟长辉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微微点点头,面色如常。
木水生的旁光瞟到二人的互动,眸光微动,转脸向江福子使了一个眼色,意在让他盯着王三回的动向。
江福子神色一凛,摇摇头,轻声道:“时间未到,别着急。”以为是木水生让他掀开尸体上的被子。
“啧!”木水生转过头,再也不想看到自家的猪队友。
屋内,几个仵作正在检查着周大力的尸体,其他人一言不发等着。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江福子看着漏刻,当最后一滴水终于落了出来。
他道:“一个时辰已到!”
屋外,田园园依然被停尸房门口的士兵拦下,无论任她怎么说都不肯放行。
她只好在门口走来走去,边走边唉声叹气,弄得把门的士兵烦闷不已。
“你知道尸体怎么样了?”门口垂着帘子,不掀开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势,田园园病急乱投医,问那把门的士兵:“你倒是吭一声啊!你不好奇吗?”
两个士兵冷着脸根本不搭理她。
田园园也不管别人回不回应,还在自言自语:“到底怎么样了?讨厌的孟季居然不让我进!”
“不让进自有不让你进的道理!”忽然门口传来孟季的声音,随后帘子被撩开,一个高大的人影探身走了出来。
“将军!”两个冷面士兵低下高傲的头行礼。
田园园见他出来,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啦?”
孟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淡然发问:“你是问陈老九还是木水生?”
“我问他们干什么?自然问的是那具实验的尸体!”
“哦,我当以为你问他们呢。”
田园园急道:“你这都什么时候,还打哑迷?”
后面的士兵一听,立刻喝道:“不得无礼!”
孟季抬手制止,目光只盯着田园园,那眼神带着审视。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田园园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舒服,不解地问道。
“此法到底出自你之手还是陈老九之手?”
我嘞个去!田园园头皮一麻,心道:难道出错了,没有试出来?不能吧,她都是按照古代文献上的记载教的,难道书上是假的?杜撰的?
孟季背过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轻声提醒:“陈老九说是你告诉他的。”
“胡,胡胡胡,胡说八道。他真是个小人,明明是……”田园园支支吾吾起来,正要把陈老九推出去填坑时,良心未泯,又弱弱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不灵验?这会杀头灭九族吗?”
“视情节而定。”他道,眼神柔和。
田园园觉察出不对,试探地问:“你别忘了,你可是的我九族……还是你在骗我?”随后,惊喜地问:“是不是试出来了?是中毒对不对?!”
孟季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就在刚才当仵作掀开棉被后,下面赫然是具乌黑,还散发腥臭味的尸体,喉咙里原本雪白的米饭也是又黑又臭,所有症状与陈老九描述的中毒症状所吻合。
现在终于能肯定这些尸体是中毒所致!
田园园一听她提供的方法见效了,也不禁喜笑颜开,“老天保佑!既然确定了原因就可以找中毒的源头!不用封城!不用等死了!”
听到她说等死二字,孟季眼神一变,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有些话卷在舌头尖死活说不出来。
然而有些事情错过,便是一辈子。
田园园侧过身,笑立刻隐去。
第272章 心事
这时,木水生众人也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落在最后的陈老九向田园园挑了挑眉。
于是,她又有了笑容。被站在一边的孟季看到眼中,立时看向陈老九,眼神微怒。
“咳咳咳咳。”陈老九假装咳嗽,低头躲开。
事物的发展总是曲折的,好在结果在预期之内!
走在前面的木水生,脸上也有了喜色,连讨厌的孟季看起来也不面目可憎了。既然确定是中毒,自然也需要查清事实。于是,便对身后落后一步的江福子吩咐道:“命令守城士兵,兵分两路,一路全面搜查城内沿途,有任何可疑之人不许放过,二路追本溯源彻查到底!若有阻拦者,一应拿下!”
“是!大人!”江福子领命就要离开。
孟长辉朗声道:“江护卫且慢!”
江福子躬身行礼:“是,将军。”
木水生皱眉看去,目露不满。心道:你刚才怎么不说,怎得我下了命令后又来指手画脚!
孟长辉并不在意他内心地独白,继续说道:“本将先点一百士兵于你,你多派一路向死者家属打听死者生前所居、所食、去过何处、见过何人详尽记录万不能遗漏!再点一百听命于你,搜查城没人口找出同样中毒之人,登录造册!以上,去吧!”
“孟将军!”木水生不满地出声打断,一脸严肃,正色道:“此事乃我三河内事,望将军不要越俎代庖,随意插手本官的份内之事!”
“木大人,本将怀疑幕后黑手是西夷人……”
“要是是西夷人,你自己去抓呗,差遣我的护卫做什么?”木水生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对自己长官一点都不客气,这可把欧阳益吓了一跳,大冷天硬生生地吓了一头汗,未免殃及池鱼,深谙明哲保身的老油条,连忙行礼说道:“大人,我等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说完,一干仵作见势不好,也一窝蜂的都跟他走了。
陈老九也想走,但被田园园拉住看戏。
此时,这个小院子里就剩下孟长辉、木水生、江福子、陈老九和田园园,以及两个忽略不计的背景板。
把门的士兵:“……”
有些人明明没有什么大仇大怨,偏偏相看两厌,视彼此为此生的冤家。就像木水生和孟长辉,他俩本是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但是不知为何两人就是不对付,好像上辈子便交了恶,延伸到这辈子来。
木水生白了他一眼,真是烦死孟长辉了!明明邀请的是王三回,这个讨厌鬼偏偏过来凑热闹。得亏不是疫病,要真是疫病,这不近人情地家伙肯定会夺官封城!自己落在他手里,定然九死一生!
现下太阳即将落山,天边生出些深蓝色的夜幕,几颗冷星若隐若现,寒风一吹,瞬间将人冻透。
田园园抄着手,缩着脖子,像只笨拙的鹌鹑,她冻得厉害,两只耳朵都没感觉了。陈老九也冷得受不了,低声劝道:“快冻死了,要不先进屋去?”
她哪儿敢去,摇摇头侧头看他:“他在这儿,我还能和你钻小黑屋去?不去!”
“哼!”陈老九轻哼一声自己走了。天寒地冻,傻子才在外面挨冻呢!
田园园想叫他别走留下做个伴,眼看着他的身影进了偏屋也没说出一个字。算啦,她自己看戏吧!
这边,孟长辉冷哼一声,看木生生的眼神可以结了冰渣子:“木水生,在你与我斗嘴置气时城中已乱。此事由你的属官泄露而出,被有心人利用造谣疫病,现下满城尽知,百姓纷纷出逃!若不是我早已命人关闭四门,恐怕三河早已成了空城!你玩忽职守、治城不力、御下不严、欺上瞒下。待此事了了,数罪并罚,你看你项上人头可还在!”
话音未落,木水生早已是面无血色,呆立当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怎么会泄露出去的?我已下了死令,不准外泄一个字!”
“你的文吏梁总之已被宋百年拿下,有什么问题大牢里大可一问!”说完,孟季冲田园园颌首,“回去。”
“哦哦。”田园园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越过一脸死灰的木水生向他走去。
江福子上前一步,躬身求情道:“孟将军,此事可有转圜的余地?我家大人这几日彻夜未眠,一直在追查此事。故而多有疏乎!看在我家大人没有功劳问有苦劳……”
“不用求他!”木水生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孟长辉,你居然在城守府中安插眼线!若不是,你又如何第一时间知道梁总之的事情?”
孟季不语置否,冷冷地看着他,道:“刚愎自用!你不思己过反而质问上峰?莫要仗着你我幼时的交情便可逃脱罪名!我孟长辉向来公事公办,年后上报你渎职的折子便随公文一起上京!你好自为之吧!”
“将军!”江福子情急之下猛地跪下,双膝着地的声音干脆果断,可见他十分着急。他的脸本来就黑,寒风一吹,更是又红又黑,嘴唇干裂起皮,哀求道:“将军,您高抬贵手……”话还未说完,再次被木水生打断!
他脸色越发冰冷:“江福子!”
江福子紧紧抿着唇,孤零零地跪在寒风里,他后面的木水生面无表情,他前面的孟长辉神色冰冷。
一个冷酷无情,一个倔驴犟种,一个有情有义,看的田园园也是心有百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要是搁在现代,一个县长治理不善,谣言满天飞制造人为恐慌,县城里的人纷纷开车外逃,从而导致疫情外溢。这罪名可就大了,轻则摘帽子,重则也得问罪!何况是刑法严重的古代!
孟长辉折子一上,木水生的脑袋存留时间就可以倒计时了!
木水生二人的脸色,一个红黑一个煞白,神色倒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最后,木水生甩袖离开,单薄的背影渐渐隐在夜色里。
“走吧。”孟长辉也轻声催促她,田园园路过江福子跟前时,想安慰两句却不知说什么,只好轻叹一声,便也走了。
还跪在地上的江福子,扯着嗓子说道:“还请夫人美言几句!”
等田园园从陈老九家出来,就看到孟长辉在门口等她。
她问:“你是回家?还是回营?”
他答:“回家。”
两人便并排向家里走去,从陈老九所在的城西,一直到田园园所住的城南,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唯有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忽然,孟长辉回头看她,问道:“你怎么不为木水生求情?”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田园园愣住了,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福子求情,他理都不理,这会儿又问她怎么不求情?
她疑惑地看着他:“我求情有用吗?”
孟长辉转过头去,背着手,一身深色戎装好似与夜融为一体,莫名有种孤独寂寞冷的感觉。田园园快步走到他旁边,轻声道:“好吧。我想给木水生求求情,你们毕竟是师兄弟,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同一个师父的情分下网开一面。”
“………”孟季无奈地看着她,冷声道:“若皆是如此,天下可还有王法?”
“那你问我求不求情!”田园园转过头不想看他,又问:“难道木水生人头真要落地吗?”
“罪不致死。”httpδ://
“你都说他有罪了,万一他自暴自弃什么都不管了。看你怎么办!”
“他非是这等心机小人,依然会尽心尽力!”孟长辉笃定的说。
田园园把手小心地抄进袖子里,生怕碰到了伤处,吸了吸清鼻涕,“不愧是师兄弟倒是对彼此很了解嘛!你说,他会不会连夜跑了呢!”
孟长辉轻笑出声:“他不会!”
田园园嘟囔:“你又知道。”
城守府。
“大人快走!”江福子拽着木水生往门外走,胳膊上还挂着两个包袱。
木水生没他力气大,像只小鸡崽子一样被拉着跑,生气地说:“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有辱斯文,成何体统!你没听孟长辉说城都封了,我就是想跑,往哪里跑!我真跑了,就是畏罪潜逃!到时候脑袋真不保了!
江福子还在死命地拽他,道:“可你不走,孟将军奏折一上,你定然要被圣上怪罪的!乌沙脑袋一个都不保!”说完,又加了一把力气,差点把他拽了一个跟头。
眼看就要拽出府了,木水生手脚并用地抱住柱子,“你放开我!我往哪儿跑去!”
“大人放心,把守西门的是我弟弟……”
木水生使劲甩开他的手,喝道:“我已经是戴罪之身,还要把你兄弟二人拉下水吗?我木水生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旁人!夜奔出逃才坐实了罪名!而且……”
他又不是傻子,孟长辉只说事情处理完成后才会上奏,现在又没有上报呢。而且若真想治罪于自己,何必不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再过来收拾烂摊子,反而提前部署掌控城中局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句句指责,却不治罪,实际他早就网开一面了!自己还说他不近人情,冷面冷心,哪成竟是错怪于他……木水生心里是五味杂陈。
见江福子惊讶地看着自己,木水生虽然羞于启齿,但还是把孟长辉所做告诉了他。
“大人,你是说。孟将军他只是说说……”
木水生不情愿地点点头,叹道:“与其说是放过我,其实是给我机会,让我戴罪立功!所以他才让我把中毒一事尽快解决。”
“我就说,你们是师兄弟,他怎么会不管你的死活。孟将军是面冷心热!”江福子激动不已,心里头的石头放下了,笑道:“事不宜迟,我赶紧带人去查毒源!”
木水生见他松开手便从柱子上下来了,冷哼一声:“少说他!虽然他稳住局势,可城里万万不能乱。眼下封城封得仓促,你派人到行商会让他们严查商户囤积居奇坐地起价的乱像,该罚罚该抓抓!还有摸查城内所有医馆有没有收治中毒病人,组织城内居民向官府报备家中、自己可有中毒现象等。即日起城中所有医馆停业不得私下出诊,有隐瞒不报者丈三十,罚金三两!要是人手不够,找他要去!他别得不多就是人多!”
“是!”江福子笑着应下。
木水生嫌弃地看着他:“下回别再跪他,你那膝盖还要不要了!”
江福子不说话,嘿嘿傻笑两声。
田园园带着孟长辉去高瞻家接孩子,正赶上高瞻已经做完晚饭,两人在他盛情邀请下与他们共进晚餐。
吃饭的时候,高瞻询问田园园验毒之事。
她道:“确认是中毒了。不过不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谁下的毒?用什么方法下的?”
高瞻道:“那三十二具尸体,分布在四个城区。其中有一个老者半身瘫痪,足不出户,又是如何中的毒?”
田园园猜测:“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会不会是他的儿女们下的手?”
“非也。老人家卧床许久,身体上无一褥疮。子女孝心可见!”
孟长辉给田园园夹了一筷子菜。高瞻烹饪水平有限,做的饭菜也是马马虎虎,色香味俱不全,也就是田园园懒得煮饭,才随便对付吃上一口。
他看向高瞻问道::“此毒来的诡异,却不知是烈性还是慢性!周大力一个月前来你处求诊,当时神色状况如何?”
“月前时他说身上出现莫名斑块,零零散散并不多,神色自若。第二次是他娘子来请说是呕血,心肺未见异常,不过他身上斑块增多便得显眼,我不曾查出原由被他二人骂走。第三次就是他死亡的早上,斑块遍及全身,七窍流血而亡。前后发病一个来月,应当是慢性的!”高瞻如实回道。
他点点头,“若是高大夫还有其他发现,万不能隐瞒!”
“职责所在,定不会隐瞒。”
田园园低头吃菜没说话,高远也闷头刨饭。
第273章 做饭
他看着床上的新被褥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分开一处睡,望望熟睡的田园园,又看看新被褥。茫然了片刻,随后吹灭蜡烛,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然而孤枕难眠,躺了片刻,伸手把另一个被窝里的田园园给抱了回来,温暖柔软的身体一入怀,瞬间就梆梆硬。
正值气血旺盛的年纪,娇(划掉)…妻子在怀又谁能忍得了。
装睡的田园园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望着虚无的黑暗,感受着身后之人的滚烫,满心里忽地生出无边地不情愿来。
白日里他说的话着实伤了她,明知他是对的,却没办法释怀。
许是她小肚鸡肠,没有大义!
而孟长辉不知她的心思,在她小巧的耳朵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呼吸渐渐加重,手也不老实地从衣襟里伸了进去,揉捏起来,欲想翻身上马。
怎料,“哼呼呼哼呼呼……”身下的女人突然传来一声比一声高的鼾声,如响雷,如地动……
孟长辉郁闷地躺回被窝里,伸手紧紧搂住她的腰,田园园蜷缩着身体,而身后滚烫的体温令人心惊。
漆黑的内室中,方才还响亮的鼾声渐渐歇了,此时寂静无声。
一直装打呼噜还是挺累人的。就当田园园以为他睡着时,头顶却传来男人暗哑的声音:“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怀里的人没什么动静,可他知道她没睡,低声说道:“我不愿骗你。”
田园园不想谈这个问题,无论给他的言语披上再多无私的外衣,也不可否认孟长辉会放弃她和孩子的事实。
有朝一日,面临两难之境,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于是世人会为他顾全大局的行为歌功颂德,可她与孩子却默默无闻埋骨黄土,为他光明的未来添砖加瓦!
百年之后,后人只记得他为了黎民百姓牺牲老婆孩子,谁又记得因为做人老婆和孩子就被祭天的人呢!
如果三河城真有瘟疫,她田园园定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小命,而不顾万千百姓的死活。可是被迫死亡和自愿赴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白日里孟长辉的那些话,时不时在脑子里冒个泡,想忘怎么也忘不了。
她越想越气,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来气。话说生气伤身,她要爆发出来,让她知道自己地不满!于是抬着右手艰难得转过身,却看到那男人双目紧闭,竟是不知何时睡了。
好比一记重拳打到棉花上,感情就她自己在生气、恼怒、在想各种各样可能!而始作俑者不但接收不了她的愤怒,反而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我踏马地气的睡不着,你居然还能睡的着!田园园恶从胆边生,卯足了劲一脚把他踹下床去,然后飞快地翻过身假装睡觉。
只听“哐啷”地一声,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男人惊讶地呓语:“怎么了?怎么?”然后,自己摸黑爬上床,盖上被子又睡了过去。
都说乐极生悲,田园园在翻身地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右手,抱着被子哭成了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抱着手抽抽噎噎的睡去了。
翌日,她是被自家闺女揪醒的。睁开眼是芃芃清澈见底的眼睛,见到她醒了,立刻咧着小嘴笑了:“咯咯咯……”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前些日子她还只会咧嘴无声地笑,这两日居然会笑出声了。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田园园用左手揽住她,一用力就抱进自己怀里,随后用被子盖好。
她昨夜哭过,这会儿眼睛发肿,有点睁不开眼睛。
芃芃紧紧盯这她的眼睛,不时地弯起唇角,无声地笑着。
“饿不饿啊?娘给你热奶喝。”
她“咯咯咯”地一笑,然后伸出小手准确无误抓住田园园的嘴,一拉一扯,她娘的嘴就变长了,于是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微(闺)女,窝的追(我的嘴)不系玩具。”
和芃芃玩了一会儿,田园园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刚穿上衣服就和突然进屋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你你!你怎么没走?”田园园顶着一头鸡毛,下意识捂住胸口。
进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老公孟长辉。往日他天不亮就离家回营了,今日突然出现,所以才会吓了她一大跳。
孟长辉见她眼睛瞪圆了,显然是吓到了,轻笑道:“下午就回。朝食我已经做好,你梳洗吃饭吧!”
田园园惊讶不已:“你做饭了?”成亲许久,这家伙就包过一次饺子,其他时候再没碰过阳春水,是个把君子远庖厨贯彻到底的君子。
他点点头,眼中露出些许羞涩,“嗯,不过做的不好。”
“没事没事,你肯做就是好的。”
田园园穿上鞋,顾不得梳洗,顶着一头乱发跑到厨房一探究竟。
一进厨房就看到灶眼上的大铁锅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饭香,她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只见锅里蒸了满满的一大锅馍馍,以及二十来个鸡蛋。
他把家里储存的馒头和所剩不多的鸡蛋,一顿给嚯嚯了。
她回头看向跟过来的孟长辉,疑惑地问:“是不是有人来咱家吃饭啊?”
“仅你与我,两人而已。”孟长辉回道。
“……”田园园看着他无辜疑惑地目光,深感无力,想说两句又无从下口。
更令人无语的是,馒头下还焖了米饭…不对,孟长辉说是煮的粥,煮成粘米饭的粥。
吃完干巴巴的早饭后,孟长辉去找木水生,而田园园抱着芃芃去找高瞻。
临出门的时候,她才想起忘记梳头了。然后拿着梳子随便梳了两下,然后一只手用簪子把头发挽在脑后,比男人的发式还简单,连个样式也没有。没办法谁叫她另外一只手不能用,怎么简单怎么来!
说起她手上的伤,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严重,又热又胀又疼,而且疼痛似乎在蔓延了,整个右手的手背也是胀痛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进脏东西感染发炎了!若真如此要完蛋啊,这个世界没有抗生素,光靠免疫细胞不知能否抵抗住病毒的侵入。
她一个穿越女主,还没有达到人生巅峰,实现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就因为伤口感染死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刚出院子,就看到有十来个士兵拿着册子挨家挨户在敲门,只要门一开,他们就粗鲁地把人推开进院子里去了。
这时,一个士兵看到她开门,立刻兴冲冲的走过来。然后面无表情地通知:“例行检查。”接着不等田园园说话,就越过她擅自进入院子。
田园园不满地看着他:“你们检查,难道不该问问房主愿不愿意吗?”
那士兵回头冷着脸道:“城守有令,即日起三河城封闭,城中百姓不得随意走动!必须登记造录,接受检查!违者一律拿下!”
“真封城了吗?”田园园想说不是瘟疫,怎么还封城。不过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她还是不问为好,问了他也不会说,说不定还会怼上自己一顿。这些吃公家饭的,个个眼高于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接着那士兵在家中察看起来,他只在厨房和院子检查,连牛棚都不放过。倒没有进主屋,应当是上头有令,就怕这些士兵见财起意生了更大的事端。
那士兵左看右看,田园园站在一处向阳的地方盯着他,生怕他不小心往墙根去。那里放着一排捕兽夹子,万一踩上了不得治自己罪啊!
他检查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田园园快步跟上去,只见他一出门对另外一个士兵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有一个提着漆桶的士兵在她家墙上画了一个红圈,随后就去了斜对门的邻居家。
她看到每家墙上的漆都不同,有黑有红,不知代表的是什么。
“园园姐。”
高远刚把检查的士兵送走,就看到田园园抱着孩子站在门口伸着头张望,便出声叫她。
田园园抱着芃芃走过来,高远自然而然的接过孩子,捏着嗓子问:“莲莲,我的宝贝。你想干爹了吗?”说完,在她的两颊各亲了一口。
芃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田园园看到高瞻家墙上也画着一个圈,是黑色的,而她家是红色。
“你哥呢?”她想让高瞻看看她的手,顺便拿点八毒赤丸吃。
“一大早被士兵叫走了,估摸着是去了陈家。园园姐,昨天下午就封城了。听说有不少人和守门的士兵起冲突了,被抓走了好些人!”
“是吗?我听说是因为有人传谣说是瘟疫,才乱起来的!”
高远点点头:“没错,老周一死,城里就谣言四起说是有瘟疫。今早城守府贴出告示说是有人投毒,不是瘟疫。你说谁这么恶毒给他们投毒啊!难不成老周他们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怎么说呢,我倒是觉得这是一次无差别投毒事件!毕竟那些人老的老,残的残,还有一个瘫痪的,谁会没事给他们下毒啊!”田园园分析道。
“你说的有道理……”
“唉!唉!你们两个没事赶紧回家,不是说过不许聚集吗?”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一个士兵打断二人,看着他凶神恶煞的眼神,田园园赶紧跟着高远去他家了。
到了他家,田园园让高远给她看看伤,这手疼的厉害。
随着手上的棉布一点一点的撕下来,一股腥臭味也慢慢地飘散出来。
“呕~~~”田园园忍不住干哕起来。
高远白了她一眼:“这可是你的手,我都不想吐,你吐什么?”
“就是自己的手才吐的!”
高远把棉布全部剥掉,最里面的棉布已经被黄色和红色的液体浸透,还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棉布下中指和无名指红肿不堪,中指的指甲缝边高高鼓起,顶端露出些许白色,想来是化脓了。
“呀,你这起脓疮了!”高远看着她手指的惨状,惊骇不已,瞬间离了八丈远:“要不要不,等我哥回来吧!”
她的手指肿的比他手指还粗,指甲又化了脓,这等多疼啊!
“嘶!”手上的剧痛让田园园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道:“少见多怪,把你哥哥的小刀拿来!再给我点根蜡烛。”
“你要,你要自己弄吗?”
“你帮我?”
高远飞快地摇摇头:“我可不敢。“他为什么做不了大夫?就是因为他太心软,见不得人受伤,甚至比伤者还要痛苦害怕!
试问,你胳膊断了去找大夫医治,接过结果那大夫哭爹喊娘,哭的比你还惨。你说,这样的大夫又如何能治病救人呢!
他准备好小刀、棉布、蜡烛,温水。然后抱着芃芃坐到一边,当田园园拿刀割伤口的时候还把芃芃挡住自己的头,生怕看到恐怖残忍的画面。
没用的男人!
田园园把小刀在蜡烛上烧过后,对准大脓包轻轻地切下去,随着表皮破裂,黄白色的脓液“噗”地冒出一大堆。她赶紧用布擦掉,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左手在脓疮根部狠狠一捏,蚀骨地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狠狠咬住牙咽下惨叫声。伤口里又冒出些许黄白色脓液,她就这样挤了三次,伤口里钻出一个绿豆大小的脓壳,紧接着红色的鲜血终于流了出来。
她喘着粗气,用左手把右手上脓和血擦干净,然后又把旁边几个还未成形的小脓包都挑了,最后洗干净手,上了伤药,自己再用棉布把中指和无名指包好,其他三根手指就不包了,方便动作。
至于高远连看都不敢看,更别谈帮忙了!
中午,就在田园园盯着满锅的剩饭发愁时,孟长辉提着食盒回来了。
“你怎么了?是给我送饭的吗?”她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嗯,你手不便。”他轻声说道,
随后两人来到厨房,孟长辉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了出来,一碟子炖牛肉、一碟子炒青菜,还有一碗米饭。
“米饭不够。”
“我吃馍。”
孟长辉起身从锅里拿了一个馍,拿了两双筷子,递给她一双。
田园园接过,端起米饭默默吃了起来。
孟长辉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轻声道:“多吃些牛肉,伤口长的快。”
“嗯。”
不过,这牛肉也不知谁做的,又老又咸,田园园吃了塞牙。
第274章 洗发
刚吃过午饭,田园园手里的碗还没放下,孟长辉第一时间把她手中的碗和桌子上的碟子一起扔进食盒。然后拿起两人用过的筷子在水里随便涮了涮后,放进筷子筒里。接着又蹲到灶台前引火。
田园园后知后觉,这家伙是在收拾碗筷。
随后抱着芃芃,母女二人看着他往灶眼里添柴火,一根柴,两根柴,火噼里啪啦烧了起来,接着起身往大锅里舀凉水,一瓢,两瓢,足足舀了一大锅才盖上盖。
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幕令人茫然。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的时候,忽然嘴巴一痛,低头一看,芃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我果然不是在做梦。”田园园摸了摸她小脑瓜,顺便解救自己可怜的嘴。
听到她的声音,孟长辉回头看来,田园园笑的龇牙咧嘴。待他转过头,她又恢复面无表情。
这突如而来的温柔体贴令她极度不适!想来这般勤快,多半是因为昨日自己生气地缘故,特地来讨好求和的,也难为他一个统领万军的大将军,还得在自己面前附小做低……这么一想又觉得好得意。
田园园脸色犹如六月的夏天,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阴云密布,也不知在脑补什么。
锅里很快冒起了热气,孟长辉从她怀里接过闺女,“稍等,我去去就回。”然后抱着芃芃出门去了。
“?”田园园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去?”
孟长辉摆摆手没说话,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
“芃芃呢?”
孟长辉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交给一个可靠的人。”
“谁?你给谁了?”田园园眉头微皱,这个男人又是烧水又把孩子支走……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不会是………也是他又是做饭又是送饭,想来是因为昨夜未得逞的缘故。呵,男人!
孟长辉道:“高远。”随后,伸出手拔掉她头上的发簪。
田园园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面皮忽然一热。一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心就止不住砰砰地狂跳。大白天还在水里……这也太大胆了吧!又偷偷瞄了一眼男人,长的好,身材也好……
她轻轻甩了甩头发,脑海里闪过前世电视剧里女主角甩头发时飘逸唯美的画面。然而现实就是,她脑后的发髻并没有散开,反而油腻腻的头发落在肩膀上,连动也不动,比喷了三瓶摩丝还要牢固。她头顶的头发油光可鉴,随时都可以刮下二两油来。和那美丽动人的女主角们相差十万八千里!
人家是主角,她是猪脚!人家是美而不自知,而她是脏的不自觉。在头上痒了起来,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抬手就去挠,几片雪白的头皮随着她的动作飘了下来。因为小部分手的关系,大部分懒的关系,头发已经十天没洗了,这会儿痒的厉害。
她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全被孟长辉看到眼里,然而面色如常,仿佛没看到吗头发上的雪花。
不知是瞎还是真爱!
“我来帮你洗头吧。”他如是说。
“……”田园园无语凝噎。还以为这家伙想洗鸳鸯浴嘞!结果就洗头,洗头而已啊!呵!
所以想洗鸳鸯浴的是你自己吧!
一炷香后,田园园低着头,双手把着脸盆边,看着洗脸盆中水上的倒影微微出神。下一秒,温度适宜的热水从后脑勺缓缓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流进了水盆。待到头发全部打湿后,孟长辉往她头上倒了些皂粉,然后笨拙地揉搓起来。
他的手拿过刀,拉过弓,拧过敌人的脑袋,唯独没有伺候过人。只见他拿起一个小水盆舀些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她头上倒去,不时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以便冲的更干净。
而被伺候的田园园觉得头皮快被他搓掉了,这哪里是洗头,明明在研究怎么扒天灵盖。他的手上有许多老茧,指甲硬,力气又足,不是揪掉几根头发就是戳到了头皮,疼的她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喊道:“行啦,行啦,我头发没那么脏,你冲干净就行了。”
看着手间发灰的泡沫,孟长辉很怀疑她话的真实性。不过还是把她头发上的皂粉冲干净。
洗过头后,田园园回到屋里烤头发,而孟长辉用她洗剩下的水也把头发洗了。然后,二人坐在炭盆边等头发干。
古人遵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故而人人都是飘逸的黑长直,难洗也难干。
田园园低着头,正在用梳子把头发一点一点梳开。因为长时间不洗,头发个别地方都打了结,毛毛糟糟的。孟长辉把凳子挪到她旁边,帮她梳后脑勺上的头发。
梳了三下,忍无可忍地田园园就把他手里的梳子夺了回来,并给了他一肘击。
“……”被嫌弃地孟长辉捂着胸口,乖乖地坐一边去了。
梳了两下,田园园问他墙上的漆圈是什么意思。
“今天有士兵来咱家检查了,最后在墙上画了一个红圈。那是什么意思?”
“男为黑,女为红,指得是家有女人。木水生已经派人为三河城居民检查身体,统计是否有其他斑块者,晚些时候自会有人上门。”
“是这样啊!那查出来的人怎么处理?”她又问道。
孟长辉轻笑道:“登记在录,统计人数。”忽地他想到一种可能,许是她认识的人身上有斑块,故此有了这一问。至于她所认识的,不过就那三人而已。
田园园还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一问,竟然暴露了自己在隐瞒的事情。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的头发都干的差不多,孟长辉给田园园绑了一个马尾,给自己束了发。眼看外面天光将晚,再不走天就黑了,他收拾妥当后准备回营。
临走前,他给了田园园一块腰牌,嘱咐道:“有了这腰牌便无人敢为难你,有事到城守府找宋百年!”
那腰牌上面刻着骠骑二字,有成人手掌大小,椭圆形,下段开了一个小孔,绑着一根脏兮兮的红布条。
田园园高兴地收下腰牌,对他摆摆手:“知道啦,你慢走啊有空再来。”笑的那个面如春风。
“我走了,你似乎很高兴?”孟长辉见她一脸真心实意地喜色,挑眉望来,眼神微冷。
她唇角一僵,笑的越发灿烂:“怎么会呢!你给我腰牌,我这是高兴至极,感激不尽!”
“这还差不多。”孟长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快到门口时,他忽然猿臂一伸将人搂入怀里,结结实实地吻住了。
二人拥吻片刻,孟长辉才松开她。一打开门,自有等待的士兵牵过马,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在田园园的目送下慢慢消失在巷道中。
他一走,田园园就去高远处接芃芃。顺道要上几丸八毒赤丸,之前光顾着处理右手,忘了这一茬。
从他家出来,就看到一队士兵带着五六个婆子向这里走来。
田园园看了一眼抱着孩子回家,小丫头和高远玩到现在,连奶都没喝完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刚刚安置完她,就听到院门被人敲响。
一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吊销着眼,一脸横肉,眼神凶狠地看着她,“干啥呢!敲了你好半天门才开呢!”说完,就要挤开她进来。
田园园没让,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进我家?”
那婆子不耐烦地喝道:“我是官府派来给你检查身体的!赶紧的,老娘还有好几十家没去呢!”
原来木水生担心老百姓有所隐瞒,一大清早突击检查统计人数,谁也想不到说检查就检查,连个准备都没有,便得出比较精确的人数。然后到了下午,到了快做晚饭的时候,又挨家挨户派人察看身体,简直让老百姓措手不及,措不及防,防不胜防!可谓是把老六的本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既然如此,你进来吧。”田园园刚说完还未来得及让开,谁知就被那婆子一把推开。
天可怜见的,她这狠命一推,瘦小的田园园身不由己地狠狠撞到门上,刚刚包扎好的右手再次受到伤害。
蚀骨灼心的痛苦,瞬间从右手袭来,她眼前一黑差点痛昏过去,紧紧靠着木门才没有瘫倒在地。
这个婆子在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脸面,又是官府亲点的稳婆,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惯的。今日又有公差在身,更比往日还要霸道。
她推了人不但不道歉,反而颐指气使的嚷道:“磨磨唧唧!不知道我是官家的人?得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又看着她捧着手面露痛苦,嫌恶不已:“你这是甚娇娘子的做派?不过是轻轻挨了你一下,还想挂我伤你!”
田园园痛的心都要碎了,浑身上下疼地发颤,眼泪鼻涕狂飙。
怪哉,怪哉!自从这个手受伤后,它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伤害,好像老天爷在故意为之,怪不得说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时,隔壁也传来鸡飞狗跳地泼妇骂街声,一个说:“不要脸,当门扒我衣服!”另外一个嘲讽的说:“装啥装,又不是大闺女。谁会看你……”然后,就是一连串脏话对骂!
这些婆子素质低下,工作要这么一直开展下去,中毒事件还没解决,只会闹的沸反盈天,惹得百姓哀声怨道!
“赶紧的,进屋让我看看!还是你也想在这里就被扒了衣服!”那婆子横眉竖眼,一脸不耐!
眼下若是起了冲突吃亏地定然是她,田园园稳住身行,吐出一口浊气来。然后上前走进一步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拿出十来文钱,递给她,“大婶子,我手伤了,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那婆子扫了她手里的钱一眼,“二十文。”
田园园便又数了七八个出来,那婆子麻溜接过钱,撇了撇嘴:“早干嘛去啦!”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就走了!连检查也不用检查?!田园园还当给了钱后她态度会好些,没想到人家服务态度好过头,直接跳过你,不查了……
感情这些人来势汹汹,不过是打着官府名义过来吃拿卡要,勒索行贿!
人性最大的丑陋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刁难别人。这些婆子原本是三姑六婆,属于下九流,一朝得势,反而比平常人更加猖狂跋扈!可见其平时为人也是刻薄无理,才会如此的明目张胆!
斜对门得邻居家里也传来谩骂声,总之这些战斗力惊人的婆子所到之处鸡犬不宁!若有不顺者,少不得一顿谩骂,更甚者还有大大出手者!
那些士兵个个视若无睹,只管自己份内之事。若是太过分才出面喊上一句,那些婆子才会骂骂咧咧收敛些!
待高远也检查完后,田园园过来找他。见他神色无恙,问道:“你,你检查完,那士兵说啥了吗?”
高远神秘兮兮地说:“刚才那个士兵说给他些钱,他就不搜我的身了。”
“那你给了吗?”田园园问道:“给了多少?”
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两。”
“………”人傻钱多。
然后,田园园让高远看芃芃一会儿,她拿着腰牌去了城守府。
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她因为有孟长辉给的腰牌,于是畅通无阻。
把守城守府的士兵还认得她,连问都不曾问由她进出,轻车熟路的来到木水生的书房,一进门就见到地上、桌子上堆的都是公文,还有两个文吏在一旁整理账册。
木水生在书桌后面一个头两个大,眼下除了中毒事件迫在眉睫,年关将至,各种账目也纷至沓来。前两日又偷了两天懒,这会儿子全部积压在一起。
一抬头看到田园园,立时觉得人生无望,生无可恋!
“你来做什么?”
田园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要事。”说完,冲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上次传谣的也是文吏,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木水生冲两个文吏招招手,二人行礼告退。
“说吧。”
然后,田园园也不废话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末尾添了些个人看法,情真意切道:“……这些害群之马,早晚把官府的名声搞臭!请大人明示,还老百姓一片净土!”
第275章 鸿沟
木水生将手里的公文重重撂到桌子上,恼火不已:“这些个污吏,不惩难以服众!本来因着封城一事,百姓已经有了怨言,加上今日这一遭,积怨更甚!来人!”
下一刻,门外的进来一个士兵,行礼道:“大人!”
“着人将巡查的人全部召回,来府见本官!”
“是!”
他要杀一儆百,让他们这些披着公家外衣的污吏瞧瞧中饱私囊的后果!
“那你忙,我回去了。”田园园见此事有了结果,功成身退要回去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木水生颌首而笑:“此事多谢孟夫人!”
临出门,田园园想起一事,回头笑道:“她们可收了我二十文,到时候你别忘了还给我!还有千万别告诉他人是我说的,万一来报复我,可就坏事了。”
木水生哑然失笑,这个女人一点没变。
“放心,一文都不差你!也会守口如瓶!”
田园园这才高兴地走了,刚穿过长廊就看到急匆匆而来的陈老九。
两人走了碰头,陈老九面露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田园园见他高兴至极,打趣道:“看到我这么高兴啊,莫不是有什么好事找我?”
陈老九大大方方的承认:“一言即中,你在此地等我回来!等我回过城守过来找你!”
“行,你去吧!”
目送陈老九离开,田园园在长廊上坐下等他回来。
这会儿天又阴下来,寒风一吹刺骨侵肌,她坐了一会就起身活动。忽地,见一个婢女抱着衣裳向这边走来。
离得近些,田园园认出她们正是许久不见的小红。
“小红!”
闷头走路的小红一抬头,见是她,面露惊喜地快步走来:“是娘子呀!您近来可好?孩儿可好?”
“好,都好呢。你呢?”
“我也好。”
“小绿呢?怎么没看到她?”小绿和小红一起伺候过她月子虽说是得了木水生的命令,却也尽心尽力。
闻言,小红的眼神一黯,“上个月,她老子娘来说已经为她定亲,就把人带回家去。现在府里就我自己了。”
小绿与她的未婚夫连见都未见过,便被她娘做主许了出去,盲婚哑嫁,后半生的幸福与否全靠运气。幸福和睦便是命好,反之则是命不好,将人生大事的好坏归于命运,然殊不知,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田园园不由长叹一声。古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时至今日,虽不再盲婚哑嫁,然父母依然在左右子女的婚姻。
君不见今有催婚三百式,催人婚嫁催成狗。
她感慨出声,又问道:“她家在哪?改日我也送一份礼金。”
“她家在城南六巷。“小红也叹了一声气,说:“听说婚期定在今年七月,眼下这情景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成婚。”
二人又唠了会儿家常,小红突然问道:“田娘子您读过书,比我明事理知是非。您能告诉我,若我有了心上人,而父母又不同意,我能与他离开此地过日子吗?”
……少女,你这想法好危险。你不怕他带你去共沙瓦底嘎腰子?!当然,在落后的古代还没有这种残忍的恶魔存在。
田园园愣了一下,看着她娇羞红了脸。可见是少女怀春有了心上人,又经小绿的事情怕父母不同意,所以才过来问自己。
她在现代看了不少父母不同意,远嫁他乡的女子,过的好与不好,真和开盲盒一样!女人呢,不应该为了爱情冲昏头!你可以图他有钱、恋他有权、贪他颜色,就是不能图他对你好。因为一旦他对你不好,你便真的一无所有!当然也有嫁给爱情的人,可又有多少呢!爱情是风花雪月,而婚姻则是油盐酱醋茶,时间是催化器,再美好的感情也归于烟火。
她原本以为自己同孟长辉之间有爱的,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只能说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在彼此坦诚相见后,因为道义和责任不得娶了自己。而自己呢,沉溺于他的男色,迷失在自以为是的情爱。
唉,造化弄人!
小红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含苞待放。田园园不愿见她走错路,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既来问我便是心中也有犹豫。少年慕艾是平常,少女怀春也是诗。可若你与他去了别处便是私奔,都说奔为妾,由此你便落了下乘,以后子女的婚姻前程也是低人一等。若他真心爱你,又如何眼睁睁地看你入这火坑!你与他相好,何不让他向你父母提亲,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嫁给他。”
闻言,小红立时红了眼眶,“我生母早逝,现在是后母当家。都说有了后母便又后爹,我爹也只顾着后头的弟弟妹妹,上次我回家说已经为我物色人家,恐不会同意。”还未说完,眼泪便已落了下来。xinkanδんu.com
“若是你非他不嫁,去求你家木城守。别看他平日板着脸,其实最是古道热肠!”田园园给她擦掉泪,“他是一城之守,正三品的大官。若是他发了话,你父母不敢不从。”
小红红着脸福了福身子,犹犹豫豫道:“多谢田娘子,只是,只是我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有资格让大人为我说话?”
“他应该会吧!,你是想让我去跟木水生开口?”田园园反问道。
刚说完,小红扑通地一声跪下,抬头哀求道:“我虽不知夫人的身份,但您绝对不是普通人。还请夫人,看在我伺候您一场的份上成全我吧!”
因着孟长辉的身份,许是怕过于招眼,亦是懒得搭理,木水生从未光照过她,倒是江福子还时不时地关心一场,所以除了几个亲近的人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即使在她坐月子期间,小红与小绿只道她与江福子有亲。
然而时间一久,她也看出门道。这田娘子哪里是同江福子有旧,而是同木水生关系匪浅,故此才有今日一求。
一个二个都求她,她脸上写着乐于助人四个大字吗?但看着一个少女为自己前程拼搏,田园园又怎能冷眼旁观呢!反正说两句话也不掉肉。
不过也得问个清楚,小心剃头担子一头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的心上人可知你的心意?”
小红羞赧一笑:“他说非我不娶。”
田园园点点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便为你去一趟。”
“小红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我愿来生当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恩情!!”说完,她“哐哐”地磕起头,磕的很是实诚。
田园园连忙拉住她,而她额头已经红了,可见是真心实意的。
“你可别当牛做马,到时候还得我养你。若是事成,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定然,多谢夫人。”
随后,田园园再次返回木水生书房,书房里陈老九正在向木水生汇报情况,她一进来,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该干嘛干嘛。
她看旁边的小茶几上有盘小点心,拿起一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旁若无人。
陈老九见木水生脸色如常,并未因田园园的到来而不悦,于是接着说道:“……昨日,我等将其余三十二具尸体,包括周大力的尸体,全部用饭团试毒法试过,皆是中毒。其中以周大力的尸体,颜色最深,所散发的腐臭最甚,欧阳先生认为周大力中毒最深或是近期曾大量摄入过毒药,极有可能就是中毒而死。”
木水生沉吟道:“倒是一个突破口……不错,辛苦了。劳烦你将此事告诉欧阳先生,允许大夫们出入停尸房,不可限制。若有不从者,一律革职查办!”
“是。”陈老九恭敬道。
眼下三河城成立了紧急小组,组长欧阳益,副组长王三回,组员分为仵作组和解毒组。陈老九是仵作组的编外组员,负责提供场地和跑腿。而城内所有的大夫则被临时征用,编入由王三回负责的解毒组,负责究毒理制作解药,高瞻也是其中一员。
其中欧阳益与王三回做为城守派和将军派,一直争锋相对,谁也不买谁的账。而欧阳益作为全权负责此事的责任人,对后来者居上的王三回很是看不上,故而多有刁难,其一便是不许大夫随意进出停尸房!
木水生也知道欧阳益的小动作,曾明里暗里点过他,也不知他是倚老卖老还是有恃无恐,依然我行我素。碍于他是父亲的人又加上自己分身乏术而无瑕顾及,只能等到此间事再兴师问罪!
木水生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从指缝间落在吃点心地田园园身上,无奈地问:“你又回来做甚!”
“你们说完了?”田园园咽下口里的点心,然后拍干净手上和衣服的渣子,起身笑道:“你的婢女小红有了心上人,我来是想给她求……”
她的话还未说完,木水生便以眉头紧锁,生气地打断:“眼下城内危急,你还有闲心在这里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好吧,你当没听见吧。”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过于自信的田园园摸了摸自己鼻子,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人扣了一顶不知民间疾苦的帽子,真是尴尬的说。
“哼!”木水生摆摆手,不耐地道:“走吧,本官没有闲心管这等小事。”
陈老九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田园园起身准备要走。
正好管家从门外走来,“大人,王老爷明日过寿想求墨宝一副。”
“……”陈老九和田园园同时看向木水生。
木水生也是一脸尴尬:“………”
管家见三人的表情很是怪异,不由地满头问号。
………沉默。
管家迟疑地火上浇油:“您不是昨日答应过他……”
什么叫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田园园不过是提了一嘴小红婚事便被他扣了好一顶帽子,而他昨日刚被孟长辉训斥后,还能答应给别人送寿礼……这不是啪啪地打自己脸?!
木水生,你脸疼吗?
眼着田园园眼中的挪揶,木水生面皮挂不住,恼羞成怒地说道:“不知所谓!一个不足挂齿微不足道的婢女,怎有资格格让你一个堂堂的将军夫人来求情!你是不是也太不自重了?”
一听他这话,田园园面色一冷,道:“有何不可!什么满城百姓,我看你的殚精竭虑也不过为了你的乌纱帽。她是不足挂齿,可也是你的子民与那王老爷一样。你那王老爷倒是可以挂齿!”
士族与平民之间,永远有难以逾越的鸿沟。木水生再表现的爱民如子,可眉眼间总是流露着高高在上的不耐,好听的是为了黎民百姓,实际为了他似锦前途。
“哼!本官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介妇人指手画脚!”木水生不以为然,冷冷地看着她:“请回吧。”
“你可别牵连无辜啊!小红是个可怜人!”
“哼!本官没那么无聊!”
得了木水生的答话,田园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老九行了一礼也跟着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田园园一直拉着脸,倒是陈老九见怪不怪地劝慰道:“士族本来就瞧不起平民百姓的。我倒是稀奇,一向不爱闲事的你怎么会为了别人而求情呢?”
她轻声道:“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过的艰难,封建教条太多,举步维艰。见她为了前途而搏,便想帮上一把。算啦,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她顶着一品夫人的名头为她走上一遭。随即又问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有,你和我去一趟周大力家吧!”
“死人得家我不想去!”田园园赶紧拒绝。
陈老九白了她一眼:“说的好像你家后院没埋死人似的!”
“你帮我一个忙,你答应我就去!”
陈老九道:“别说一个,就是两个我也答应!”
田园园想起那截肉干舌头还没给玉楼塞回嘴里,不由地笑了。
见她笑了,陈老九也笑了。
第276章 水源
周大力的家在城东五巷,离菜市街隔了两条巷子,一路上除了巡逻地士兵再无他人,街道两侧的商铺全部上了板子,空荡荡的大街已不复往日繁华,偶尔有一条瘦狗在杂物堆里寻找食物,皮包骨头,身上的肋条清晰可见。
偌大的三河城好似一夜间成了空城。
巡逻的士兵大多数见过陈老九,因而没有过来拦截询问,于是二人顺利来到周大力的家,他家门口也把守着两个士兵。
周大力家的门上挂着白幡和白灯笼,地上洒着一层厚厚的纸钱,寒风一吹,便吹地哪里都是。
两人刚踏上门前的台阶,就听到一个女人凄厉的咒骂声:“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专收好人的命!倒是你们这些个恶毒之人还好好活着,我男人死了,你们就来欺负我这孤儿寡母!这是要逼死我吗?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牲!”
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周娘子,你看你这话咋说的,我们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过来检查你的身体。你骂我们做甚!”
“就骂你们了,谁让你们要扒我衣裳的!”周娘子很是激动,嘴里不干不净骂了起来,问候起在场人所有的祖宗十八代。
那熟悉的女声气急败坏地说:“愣着干啥,拖屋里!”
周娘子还在干嚎着:“畜牲不如的狗东西,狗养的杂种娃子………”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戛然而止,应当是被堵上了嘴。
门外的田园园与陈老九面面相觑,不知该进还是该走。
下一瞬,田园园问道:“周大力有孩子吗?”
“就一个闺女,早年嫁去安平县了。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问问不成啊!”
“成,怎么不成。”陈老九好脾气地笑笑。
他这一笑,笑的田园园起了疑心,问道:“话说你找我陪你来这里,就不怕我家相公了?”
前些天可是跟耗子见到猫一样,见到她躲的要多远有多远,今日倒是巴巴地凑上来,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险恶的用心。
已经走到门廊下的陈老九,闻言回头一笑:“他不是已经走了嘛!而且我找你来确实有事!”
田园园也随即跟了上来,故作生气道:“你当是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用到我的时候笑脸相迎,不用了就甩手丟开,把我当什么人了!”说是说,却还跟在他后面。
“姑奶奶,我错了。今日确实有事!”
二人共事已久,陈老九总觉得田园园不是一般人,为人处事很是与众不同,与那平常所见的女子都大相径庭,当她拿出饭团试毒法时,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好像在她身上什么奇葩、奇怪的事情都正常。如果她说,她来自另外一个时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信的。
因为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田园园:呵呵!
一进周大力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院子上空搭着横七竖八地长长的白幔,随风轻轻飘动着,棺材的盖子是掀开的,露着黑漆漆的巨口。
院子东墙长着几棵树,树下堆着半米高的雪,因为是冬天,所以树枝上光秃秃的。而在树的前面有一口井,天冷严寒水已经冻住,所以井里堆着不少雪。
看到被雪糊住的雪,“我家的井也冻住了,你是怎么吃的水?”田园园问陈老九。
他道:“我吃的雪,你呢?”
“谁不是呢。”
陈老九笑道:“恐怕整个三河城中人吃的都是雪。”
田园园正想点头,忽然想起胡缠子说过周大力吃的是他家井水,心头一跳,惊道:“会不会是水有问题?”
陈老九转身看向她。
田园园分析起来:“你瞧,加上老周一共三十三个人。他们有男有女,年龄有大有小,各自分布四个城区,活动生活范围也不同,看起来毫无任何共通之处。但还是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水!吃饭、喝水都要用到水,而只有水源出了问题才能让四个城区的人都中毒!”
陈老九却道:“王三回大夫也曾怀疑过是水出了问题。但欧阳先生说咱们三河城四个城区,东西两城用的是东川河的水,而城南城北则用了南洄与北拒两河的水,水源水道复杂,若是往三条河里下毒,这用毒量非一般人可以做的!”
怪不得孟长辉怀疑是西夷人做的,往三条河里倾倒毒药以此毒死一城之人,所费之资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的。
田园园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点点头:“也在理。不过周大力中毒了,为什么他娘子没事呢?”
“听人说是之前一直在闺女家帮忙带孩子了,一个月前才回来……二十来天前他娘子曾到高瞻的医馆求诊,按时间来算,周大力是这一个月内中毒的。而那些老人最早一个是在刚入冬的就出现问题,快三四个月了,这时间就对不上了。”
陈老九这几日没少看周大力和其他尸体的诊案,对他们病发的时间了如指掌,这般一想,发现到其中异样之处。
田园园又道:“有没有可能下毒者不是同时下毒,而是一条河一条河分开下的毒。最早出现症状的尸体是哪个城区的?”
“城北。既然下毒了为什么要分开下?难道一起毒死不省事吗?”陈老九不明白,下毒者为什么要这般大费周章。
田园园随口说道:“可能就他一个吧,分身乏术。自然就只能分开下。”
陈老九不信:“给一城之人下毒?这人怕不是疯了吧!脑袋和九族都不想要了?或是跟三河城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看未必,咱们这些人都是后来的,原住民早就死了,近年来也不曾发生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是有些人活腻了,死前想拉一城人垫背……“田园园还未说完,就看到陈老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满地问道:“你干嘛这么看我?”
“天怒人怨?哼,这几年也就你能配的上这个词!”陈老九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田园园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胡说八道,老娘面慈心善乐于奉献平易近人大公无私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才华出众博施济众美丽聪慧善解人意宽容大度虚怀若谷……呼呼呼呼…”说着说着,一口气没上来,她拍着胸口喘起粗气来,还是肺活量不行啊!
陈老九嫌恶无比:“……脸皮真不是一般厚。都说地厚,我看还没你的脸皮厚!”
“呼呼呼……你是羡慕嫉妒恨。废话少说,欧阳益一个老学究怎么对三河城的地理如此明晰?”
陈老九对她的无理视而不见,“他自然是从三河城志看到来的。”
田园园撇撇嘴:“纸上谈兵而已。建议你去向木水生建议派人去实地考察一下。地形会着河流冲刷的改变而变,现在如何,恐怕与城志有所不同。”
“你说的有理。“陈老九极是认可她的建议,笑道:“带你来果然有收获,我这就去禀告!”说完,大步就要往外走。
田园园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别着急。你先告诉我胡缠子家在哪里?”
陈老九讶然:“你找他家干什么?虽然他现在不知所踪,可万一回来知道你去他家,小心被他缠到死!”
“我知道他不在家。”田园园松开手,看了一眼周围,这时西边的屋厦又传来女人七嘴八舌的动静,她快速地说道:“胡缠子说过老周一直喝他家的水。你让木水生派人来检查一下,胡缠子家的水井是否有毒!然后,其他尸体的家中最好都检查一下!我觉得就是水出现了问题!”
她脸色已经苍白无比。若真确定井中有毒,恐怕整个三河城的水源都被下了毒,凶手就是要毒死一城百姓!
陈老九也意识到此事可怕之处,脸色一变:“我这便去,你自己回去吧。”
“快去,还有千万别喝水!”田园园不放心地叮嘱他。
“你也是。”说完,他急匆匆地走了。
田园园快走几步,冲着他背影喊道:“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后天你来我家!”
已经走远地陈老九摆摆手表示知道啦。
屋里谩骂声又响了起来,田园园唯恐那些女人拉着自己扒衣服也脚底抹油回去了。。
靠着孟长辉的腰牌,她又顺顺利利地回家了,而且发现路上有些士兵对自己很恭敬,不但行礼,还在身后护送她,直到她进了家门才离开。
等他们一走,田园园从院门里探出头,见四下无人,赶紧跑到了隔壁。
高远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放在手边冷着,又从盘子里捏出一粒山楂丸子塞进嘴里,随后,舔了一下手指,然后在话本上翻了一页,脚边的火盆燃着正旺。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田园园哆哆嗦嗦进了门,随手就把门关上。
“真冷,这会儿怎么刮起风来了!我家闺女呢?”
她刚进高瞻家的院子,外面忽然起了大风,刺骨侵肌,天也下阴了,恐怕到了晚上要下雪。
“你去做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高远从茶盘里拿出一个茶杯,又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笑道:“还能干嘛,在我屋里睡觉呢!来,喝点热茶,这是我哥给我制的去火茶。”
田园园在他旁边坐下,没有去接茶杯,而是问道:“你家这个冬天喝的水,是从井里打的还是吃的雪?”
高远疑惑不解:“怎么了?”
“先回答问题,再问怎么了。”
他想了想,说道:“嗯。吃了半个来月的井水,其他时候吃的雪。就是现在这杯子里的水,也是化雪煮的!”
田园园这才接过来,将今日的发现一一道来。
他身上的斑块不明显,想来是因为摄入的毒素不多,所以只是轻症,看来此毒不烈是个慢性毒药。
“你是说有人在水里下毒?!”高远看着她渐渐瞪大了眼睛,立刻一把把手里的茶杯给扔了出去,无辜的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洒了一地,然后疯狂地扒拉舌头吐唾沫。
“呸呸呸………”
“……你这不是雪做的吗?”田园园把屁股下的凳子挪离一步远,生怕他的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身上。
“是雪做的,可是我之前喝过……呸呸呸呸呸呸……”
等芃芃一醒,田园园抱着她回家了,此时天光已暗,街上连个喘气的都没有,出奇地冷。
忽然,从巷子出现一人影,手里拿着黑乎乎的东西,正在向她这边快速接近,天黑看不清是谁。也不知道咋地,她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句话:一大波丧尸正在向你逼近……
田园园心跳瞬间疯狂加速,赶紧打开门,一进门就把院门从里面杠上,然后,飞快地往屋里走去,最后又把房门栓上。
她才抱着芃芃靠着房门喘起粗气,喘了几下,又觉得身后不安全,飞快地离开门口坐回床上。
等了许久也不见丧尸撞门,倒是奶牛“哞哞”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她突然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
刚才她把那人影当成欧美电影里血肉模糊,吃人脑髓的丧尸了。想来是今日过于神经紧绷,才会这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在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大门处传来“砰砰”地拍门声,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把怀里芃芃给扔了出去。
大半夜的,究竟是谁来敲门!
正当她纠结开不开门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嫂子,是我。我是宋百年!”
田园园这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提着食盒。
正是奉孟长辉命令,留下协助调查中毒事件的宋百年,他笑道:“您怎么跑这么快?我刚看到您,您就进门了!”
……好吧,刚才被田园园当成丧尸的竟然是他。
“哦哦,我没看见。”田园园尴尬地笑道,她才不承认被自己的臆想吓到了呢!见他手里提着食盒,问道:“你给我来送饭的吗?”
宋百年提起食盒,笑道:“是将军吩咐的,说您的手受伤,以后您的一日三餐,我都会送来。”
……
第277章 挖坑
田园园愣了片刻,没想到孟长辉考虑的如此周全,与他以往公私分明的态度大相径庭,一时间竟让她没反应过来。
“嫂子,天冷你赶紧趁热吃。食盒等我明日送朝食时再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好,你路上慢点。”
送走宋百年,田园园连忙关上门回屋去了。
吃过晚饭,她又烧些热水,母女俩匆匆洗漱一番,就早早上床睡了。
临睡前田园园才想起来,她一直都没吃八毒赤丸!刚想起身去拿药丸时,又想起它排毒的过程,算了,她还是明早再吃吧!虽然手还在隐隐作痛,可比起半夜起床上厕所,这点疼痛完全可以忍受的。
睡到半夜,忽然,右手传来剧烈的锐痛,这痛令她从睡梦中瞬间转醒。一醒来,才发现右手被自家闺女压住了,看来是小丫头翻身时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右手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她欲哭无泪地捂住手,实在太疼了……
“杀千刀的死鬼玉楼!我的手啊啊……”此时的田园园恨不得把他挖出来鞭尸!
死的不能再死的玉楼:……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哐当!!”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巨响,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刺耳!
那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就在院子的外面。
田园园下意识屏住呼吸,漆黑的屋内寂静无声,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芃芃均匀的呼吸声。巨响过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在她以为听错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声,声音极小,若不是三更半夜夜深人静根本不会察觉。薆荳看書
看来有人翻墙入院被捕兽夹夹住了!而且这人绝对不是她认识的人!!
她想起身查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一来右手受伤,战斗力低下。二来好奇害死猫,也同样害死人!殊不知,恐怖电影里最先死的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作精。以她阅片无数的经验来说,按兵不动才是最优的选择,不作不死保平安。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外面再次传来一声低沉地闷哼,那声沉哑显然是极疼的。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她想了想,担心这贼人是过来偷牛的。于是也没点灯,摸着给黑走到门边,轻轻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想要一探究竟。
冰冷新鲜的空气从门缝外面灌了进来,此时天降大雪,地上落了一层。雪光微弱,院内其他地方则是黑魆魆的。
忽然,海棠树下猛地抖动一下,“卧槽!”田园园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下意识地骂了一句,然后推开门准备活捉闯入者时,看到自己受伤的手,又迟疑起来,想了想还是安全第一。
现在的自己就是战五渣,小心驶得万年船吧,万一人没捉住还送了人头,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田园园决定静观其变。
就在这分神的功夫,院内海棠树犹如得了帕金森综合征,抖的风烛残年,抖得那叫一个筛糠,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动物在爬海棠树。因为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树桠发出清脆的折断声,树枝断裂纷纷落下来,接着在一个巨大的抖动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雪依然簌簌而落,刚才的情景宛如梦境。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看来不知明的生物已经离开了。
田园园这才找出棉衣穿上,从角落里又提来一盏气死风点着,随即出门察看。
海棠树被蹂躏了好一顿,几个大枝丫断裂折断,头朝下的载到地上,露着新鲜的青白茬子。田园园将灯笼伸到树下,只见雪地上有许多凌乱的印子,黑漆漆的捕兽夹已经合上,齿痕上粘染了不少血,旁边洒了一滩血,看来这个毛贼受伤不轻,树干上也有刮蹭的血迹,想来是爬树逃走的。
“活该!”田园园啐了一口,转身地时候右手又不小心碰到树枝,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怒火中烧的她在埋玉楼的地方,狠狠踩了两脚,这才满意的回去睡觉。
翌日一早,芃芃还在睡。田园园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八毒赤丸给吃了,然后开始窜稀模式,一上午就在卧室和茅房中间穿梭,一直拉到了下午,该死的肚子也停下来!然并卵,手还是疼,看来右手的伤不是祟毒,是伤的真严重。
在宋百年送饭的时候,她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随即,他表示晚上会在附近安排人巡逻让她放心,临走前还把合上嘴的捕兽夹重新打开,放回原位。
发生此事之后,田园园也把院子和屋里都检查了一遍后,并没有丢什么东西,至于这个毛贼为何而来,已经不得而知了。
为了以后的安全着想,田园园在被褥下塞了一把菜刀,又在门回后准备两根大木棒,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下午,陈老九这家伙才姗姗来迟。
他一到,田园园就不满地抱怨起来:“我等的你花都谢了,你怎么才来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闲的没事做啊!”陈老九冲她翻了一个白眼,“我今天跟着江护卫把咱们三河所有的水道都走了一遍,快累死我了!”
“是吗?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不好说,东川、南洄、北拒三河在入城的水道上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只在南洄河水道上发现一个深坑,下去打捞过没发现什么异常。”
田园园又问:“水井的事查出来了吗?”
“我没跟过去故而不知。明日可能就有结果了!”陈老九又问:“你找我来干什么?”
“帮我把我家后院的尸体挖出来呗!”
“……你可真是个田扒皮!”陈老九说完转身就走。
“唉!唉!你别走嘛?!“”田园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谄媚地笑道:“我晚上做好吃的给你,拜托了,我只能依靠你了!”
“大姐,地都冻上了,你让我咋挖!你是想累死我吗?”
陈老九才不傻,她的手还伤着,这顿饭是谁做的还不知道呢!
田园园紧紧拉着他的袖子不丢,继续劝道:“怎么会呢,我给你找个帮手!再说你与玉楼也算是故人,还是唯二的三河旧人。看在这两层关系上,你忍心他孤零零的躺在我家后院?而且死后之地还是个二手的?这么美丽漂亮的人难道不该埋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吗?你自称三河送葬人,这最后一个三河人你就不管了?!”
“………我上辈子一定刨你家祖坟了,这辈子才被你拿捏死死地!”陈老九阴恻恻地看着她。
她解颜而笑:“下辈子你也跑不掉了!”
“哼!”
再怎么不愿意,陈老九还是找来铁锹去后院任劳任怨去了。
田园园先回屋看看芃芃,小丫头还在呼呼地大睡,她放心地去隔壁找高瞻高远啦。
中午,宋百年过来送饭时,她看到高瞻也提着食盒回来了,想必也是给高远送午饭的。这木水生还挺大方的,还管工作人员家属的伙食!
高远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撑得难受,感觉中午吃的饭菜堵在嗓子眼里,“嗝,嗝……”,这又开始打起嗝来。
“小远,我煮了化食汤,你先喝些。”门外,传来自家哥哥的声音,随后,他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
“与其让我喝化食汤,还不如不给我带饭吃呢!”高远揉着肚子,抱怨连连。
也不知大哥这几日怎么了,一天两顿的往家带饭,有时候没吃饭正好可以拿来填肚子,可今天中午高远起的晚,早午饭一起吃的。这才刚刚吃完,哥哥还是带饭回来了,还非要让他趁热吃。
他再怎么能吃,一顿吃了两餐饭,自然是撑得想吐。
看着他确实难受的样子,高瞻苦笑一声:“日后不会了。”
“你说的啊。”听他打了包票,高远这才接过化食汤。
这时,门外传来田园园的声音:“有没有人在家?”
兄弟二人还没有应声,人已经进了屋来。
见到他们兄弟二人都在,田园园眼睛一亮,高兴地笑道:“正找你们呢,劳驾帮我一个小忙呗!”
高瞻是背对着门口,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后浑身猛地一僵,直到她说完话才恢复正常,心头微酸,口中也是满满的苦涩。等他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淡。
而高远已经把化食汤喝完,感觉肚子更撑了,一张嘴就要吐出来了,连忙抬手捂住了嘴。
“你们俩怎么了?”田园园疑惑地看着他们,
兄弟俩一个神色淡淡,一个惊慌失措的捂着嘴,不知再搞什么名堂。
高瞻轻咳一声,温声问道:“无事。你家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我想请你们帮我把后院那人给挖出来,现在陈老九一个人正挖着呢!”
田园园从他神色间觉察出些许的异样,可又说出上来,真要说的话有点像失落。
“我不去,呕呕呕……”高远一听头飞快地摇了起来,可能吃的太饱又摇得太猛,嘴一张吐了一地……
你这还没挖呢,光是听上一句就吐了一地……田园园无语地看着哇哇大吐的高远。
等高瞻和她把高远的呕吐物收拾干净,两人拿着铁锹才回田园园家。
路上,田园园侧头看他:“难不成是你中午带回来的饭菜不干净?”
她知道自己每日带饭回来。高瞻呼吸一滞,双目平视前方,轻声道:“许是消化不良导致的。无大碍,不必放在心上。”
“没事就好。现在可查出来究竟是什么毒了吗?”
“尚无眉目。”他现在的工作就是知道是什么毒,然后再配出相应的解药。然而此毒的毒理尚且不明,如何能制出解毒之药呢!
昨日又死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的斑块星罗棋布。因为是个女子,死者的家属百般阻挠,在士兵强行拉走时,死者的丈夫在愤怒之下拿刀砍伤了一个士兵。此事不过是个苗头,若长此以往下去,三河城必生暴乱!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田园园家。高瞻挽起袖子,拿起铁锹自己去了后院帮忙,而她先回屋看看闺女。
小丫头已经醒了,正在自己吃着小手玩呢,一见她娘进来,顿时咧着小嘴笑出声:“咯咯咯……”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她的心里柔软极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是有了孩子之后,才更加明白她原来的父母有多偏心,都是亲生的孩子,偏偏因为性别不同而分出了高低贵贱。而对于田园园来说,无论男女都是她此生的宝物!
给她穿好衣服,又喂了些热牛奶,田园园抱着芃芃去了高远家,后院不干净,还是让她避避才是。
高远正在家里无聊呢,对芃芃的到来特别欢迎,田园园也乐的有人看孩子。
回到自家后院,两人已经挖出一个浅坑,又挖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个发黄发黑的裹尸布,此时天色将晚,后院也暗了下来。莫名有种恐怖的气氛,毕竟坑里是个会托梦的死人!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田园园蹲下身体,去拽尸体头部的裹尸布。
“我来吧!”高瞻也蹲了下去,伸手拦住她。
陈老九道:“还是让老田来吧,当初玉楼找的是她,也是她的业果。”
闻言,高瞻犹豫的收回手。
“放心吧!他不敢再对我怎么样了。要是还来害我,我就把挫骨扬灰当花肥!”田园园放出狠话,也不知是安慰高瞻,还是威胁玉楼的。
陈老九吐槽:“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女人!”然后,在心里默默为玉楼点个蜡,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她!
田园园脸不红心不跳,笑道:“多谢夸奖!”然后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只露出眼白的那种。
果不其然吓了陈老九一大跳,“天爷!你的眼真吓人!”
“哈哈哈……”
在她插科打诨之下,刚才瘆人的感觉一扫而光,随后她用一只手费力的扒开裹尸布,一个惨白的骷髅头露了出来,黑魆魆地眼眶幽怨地望着三人。
陈老九问:“话说,你现在把他挖出来做什么?眼下封城你也安葬不了啊!”
田园园这才反应过来,指着他黑魆魆的嘴道:“我想把他的舌头还给他!”
“那舌头呢?”高瞻问。
当时盛怒的田园园随手扔在土里,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高高的土堆之上,嘿嘿傻笑道:“嘿嘿……好像在这里面,是个黑乎乎的肉干。这么大!”她比划了一下大小。
………嘿嘿,你个死人头!
以下省略陈老九问候田园园祖宗十八代的优美的中国话!
第278章 遗物
高瞻和陈老九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肉干找到。田园园拿到肉干后,先把玉楼嘴巴里的泥土清理干净,然后把他缺失的部分放回原来的位置。
随着肉干放进枯骨里,死去多年的人,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完整,最后高瞻和陈老九将土重新填回。
尘归尘土归土,生于天地也归于天地!
当填完最后一铁锹土,陈老九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还以为土冻得瓷实,挖不动呢!可累死老子了!”
“上次孟长辉挖了半个时辰就挖出一个小坑,这次倒是挺顺利的!”田园园道。她张嘴孟长辉闭嘴孟长辉,其他几人也习惯她的无礼了!
高瞻扛起铁锹,闻言轻声道:“想必他知道我们在帮他。”
上次田园园让孟长辉把他挖出来,是为了鞭尸来着。她看了看松软的土地,笑道:“没看出来。人已经死了许久,还能知道好赖,当真是泉下有知。”
陈老九打了一个激灵:“死者为大,不能妄议。赶紧走吧,你不是要做饭给我吃吗?还不快去!”
田园园扬起受伤的右手,笑的一脸狡黠:“你有没有人性啊,我可是重伤号!”
“哼!不是还有三根手指能动嘛!快去,老子饿的前胸贴后背!”陈老九连声催促起来。
“你难道不知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陈老九提起铁锹,冷笑道:“自是知道。不过你可配不上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啊呀,真是交友不慎!”
“此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眼看两人又斗起了嘴,高瞻笑着打起圆场:“今年秋天我酿了不少屠苏酒,今日就到我家吃饭品酒可好?”
“当然好!”田园园和陈老九异口同声答应。
于是大家愉快地决定去高瞻家蹭饭,三人放下铁锹,洗手除尘收拾妥当后,一打开门便与送饭而来的宋百年大眼瞪小眼。
然后,宋百年也被拉去隔壁了!
晚饭是高瞻主厨,宋百年打下手,田园园热心指导,高远看孩子,陈老九喝茶,几个人全部塞在不大的厨房里,一边等着吃饭,一边侃大山。
几人等吃过不算可口的晚饭,喝了两坛高瞻酿的屠苏酒后,几人醉醺醺的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晚在田园园睡着后,玉楼再次入梦而来,也是最后一次。
云雾缭绕的梦中,田园园顺着山路上的羊肠小道缓步而下,山道两侧开着金银花,绵延不绝,漫山遍野。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恍惚间出现一个雌雄难辨的白衣美人。长发如瀑,面若桃花,美目流转间潋滟如波,风华绝代,艳丽不可方物。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冥冥中传来一个飘渺清越的声音:多谢夫人……助我肉身完全…业障已除…此间之事已了…
田园园迷迷瞪瞪望着那白衣美人,忽然想起他是谁了。
“你是玉楼?“她的声音又轻又虚,好像是另外一人在说话。
是也不是……夫人大善……阙非铭感五内……此生无以为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似随时要消散一般。
田园园急道:“能报能报!不说我怎么历经千辛万苦排除万难找到你的舌头!就说前些天你伤了我的手指,很是严重,疼的我寝食难安!这总得给些赔偿吧!我是个俗人,金银财宝什么的最好啦!”说完她举起手让他看,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然而因为是在梦中她的手竟然完好无损,然后她迅速把手背在身后,欲盖弥彰。
……此事是阙非之错……我生有一物……不曾示人……为表感激……赠予夫人……城西五巷六号…东南角……地砖之下……有阙非的遗物……
“城西五巷六号东南角的地砖,好好,我记得了!”田园园又在心里默背了一遍,然后又问:“你,你是宋连云杀的吗?你是不是宋连云的相好?”
往事不堪回首……阙非已经放下……多谢夫人相助……他的声音越来越虚无,最后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而悲凉。
“等等等,你先别走,我再问你个事?”
夫人请说……我已经快散了……
田园园不解:“你怎么那么虚啊?”当时柳如玉中气十足不说,还能白日入梦,而他每次入梦则在大半夜。
………阙非死后魂灵被骨针所伤……魂魄不全……
“……那你还能投胎吗?”
我生前多身不由己……便不再期望来生……夫人还有何事………
“你长得那么好看,没有下辈子太可怜了!”田园园惋惜道。
阙非此生被容貌所累……一切因果皆由容貌所起……你之慕我之祸……不愿有来生……
他的声音越发虚无,前方的人影也渐渐模糊起来。
田园园怕他真消失了,连忙问道:“你是三河城的旧人,可知眼下困局怎解?”
阙非混沌……不知你所言何事……
一个哪也去不了的死尸和肾虚的魂魄,怎会知道阳间的事呢!田园园换了一个说法:“你知道三河城入城的水道,有没有同时流经的地方?”
有……一口井………
“哪口井?在哪……”
……在……在城………然后,便没了后音。
田园园等了一会还没有声音,急声问道:“城东城西还是城南城北………”
忽然,前方的白衣美人遥遥向她行了一礼,渐渐散了身形,眨眼间消失了。
宁阙非真的走了。
“唉!都怪我废话太多……”田园园背着手叹道,转身向山路走去。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远处传来飘渺清越歌声,田园园驻足望向云雾深处,嘀咕了一句:“还有精神唱歌,怎么,却不告诉我那井在何处……”然而话音未落,她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一个人此生过的有多苦,才不愿寄望来生……
待田园园幽幽转醒,天已经大亮,脸上冰冷一片。她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眼睛又肿又痛,也不知哭了多久。
“城西五巷六号东南角的地砖…城西五巷六号东南角的地砖……”她在心里默背几遍,直到背的滚瓜烂熟才停下来。
吃过早饭,田园园想让宋百年陪她去一趟城西。但转念一想,万一地砖下是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这狗腿子肯定会向孟长辉告密,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岂不是重蹈覆辙!
她田园园可不能在跌倒的地方,再跌倒一次,不仅不能让他知道,还得瞒着他!
高瞻和陈老九每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指望不上,至于高远胆小如鼠在家看孩子就行了!
于是,她把芃芃塞给了高远。
“园园姐你干什么去?”高远抱着孩子追出来问道,他眼神流露着清澈见底的愚蠢。
田园园回眸一笑,笑的信心满满:“等我回来,以后就跟你园园姐吃香喝辣的,躺平过这一辈子!”
“什么?!“不等高远说话,她就大步的出门去了。随后回家先换上男装,再到厨房拿了把菜刀防身,临出门又找了把小铲子塞到裤腰上,最后孤身一人出发去了城西。
金银财宝,我来也!
一路上畅通无阻。城西是三河城毁坏最严重的城区,如今许多地方还待修葺。最边上的房屋和街道已经修缮完毕,然而越往里走,便能看到残屋破院、瓦砾废墟,在残垣断壁间能看到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想来无人问津的废墟成了他们的庇护所。然而刚转过一处断墙,就看到宋百年带着一队士兵向这边走来,她吓了一跳,赶紧躲进旁边的废屋中。
现在全城正在追查可疑之人,城西人少废墟多,确实是一个隐匿的好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搜查过,宋百年并未带人进屋,田园园好运气的躲过一劫。等他们一走远,立刻从藏身之地离开,头也不回的往他们来的地方跑去。
可刚高兴没几分钟,又迎面碰到江福子和陈老九,他们正带着一队士兵从一处废弃的院子里出来。
这面对面的,想跑都不跑掉!“………”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田园园深感无语。
眼见跑不掉了,田园园咧着嘴傻笑,心里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
还好有猪队友,陈老九看了她这身打扮,挑了挑眉笑道:“你不会来找我的吧!”
田园园灵机一动,笑道:“可不就是来找你的,我有一个重大发现特此过来告诉你的!”
江福子正色问道:“什么重大发现,可否也能告诉我?”
田园园说道:“就是三河城中有一口井,它连通着三条河,凶手肯定是通过这口井下毒的!”
陈老九眉头一皱:“说起此事,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老人们说过,在三河城有口极为特殊的井,与它们只走一路的井不同,这口井下三条河会同时经过。不过,我只听说有这么一口井却不知道在何处!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此事唯有以前的三河人才知道!”
这是昨天你挖的那具尸体晚上托梦告诉我的!田园园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听一个老头说的!不知道真假,所以过来问问你!”
陈老九见她眼神游移,便知她在说谎。于是开口替她遮掩:“是不是那个那个老头!”
“啊对对对,就是他。”
……两人默契一笑,可算遮掩过去了。(自以为是的遮掩过去,)
江福子装作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低声道:“井水是否有毒还未查清,暂且尚无定论。”
“那城中所有的水井都没毒吗?”其实她想说这都多少天了,啥也没查出来,你们干啥吃的!
江福子回道:“此事还在调查中。”转头对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此时还在封城,不宜出门。你送她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田园园连忙拒绝,她一会儿可要去寻宝,身边跟着一个陌生人怎么能行,“要不然让陈老九送我回去吧!”
田园园以为陈老九会义不容辞的答应,谁知这家伙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还有事,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你可真是个老六!田园园心里腹诽。
江福子看了一眼陈老九,无奈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然后带着士兵离开,陈老九在离开时还给她摆了摆手。
田园园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待他们走后又一头扎进废墟里。
城西五巷在城区的最深处,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建筑,好在三河城的建筑规划都差不多,很快就找到了五巷。
一路走来,除了她自己是个活的,其他连个连个喘气的都没见到。
眼前的巷子残破不堪,断墙残垣比比皆是。然而地上的积雪雪白平整,连一个属于人或是动物的脚印也无一个,可见人迹罕至,荒凉无比。
田园园望着深幽寂静的巷子,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怀里的菜刀。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给自己打了一针毒鸡血后,她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昂首阔步地向巷子走去。
她单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巷内,天空低垂,阴云密布,温度渐渐又低了。
数着一座一座残破的院子,“一号、二号、三号………六号。”最后她停在巷尾,面前是一座废弃已久的院落。
残破不堪的院子大门已经不知所踪,破旧腐败的门框上还有火烧后的痕迹,门头的瓦砾间长着几棵东倒西歪的小树,脚下的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她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和眼前的破院子,左顾右盼,四野无人!很好,为了她的金银财宝!为了以后能躺平!死人死鬼都见过了,还怕这个小场面!
田园园深吸一口气,踏上第一台阶,“卧槽!”下一秒,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第279章 野狗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摔倒的时候,田园园就在心里祈祷:老天爷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要让我碰到右手!
然鹅,老天爷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从科技发达的现代穿越到一个鸟不拉屎,温饱都是问题的古代。
于是,她可怜的右手再次和大地紧紧碰撞在一起……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田园园流下了痛苦悔恨绝望的眼泪。
痛苦是手疼,悔恨是因为轻易放过玉楼,绝望是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右手………呜呜呜呜呜……
等她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一样颤颤巍巍地爬起身,然后用左手慢慢把身上的雪拍掉,右手还在隐隐作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痊愈!
天越发的阴沉,她也不再耽搁,向空无一人的宅院里走去。当穿过破败不堪的门庭后,满目疮痍,当真是称的上是残屋破院!
院墙残破断裂,墙根堆积着盖着薄雪的残砖烂瓦,褪色发黑的雕花窗棂腐朽破烂,门框断落斜倒在墙上,主屋上一条长长的裂缝直达屋顶,将屋子一分为二,看起来摇摇欲坠,走近些可以看到,屋顶上瓦破屋漏,天光通透。好一座年久失修的危宅!
“东南角的地砖之下,东南角的地砖之下……”
田园园嘴里念念有词,在院子里寻找起玉楼口中之的东南角,这座屋子的朝向是坐北朝南,满院子铺着青石砖,时间一久地面脏乱不堪,还好她的方向感不错,很快就锁定了方向。
在东南角上有堆被雪覆盖的物事,她拂掉最上层的雪,底下是一堆破烂的瓦砾,又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把瓦砾挪开,露出下面有些年份的地砖,然后,屈着指节逐个敲了一遍。
“扣扣扣扣……”每一块地砖都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没有异样的声音,她不信邪,又敲了一遍,还是沉闷的声音。
她不禁嘀咕起来:“不对呀,和电视剧里演得套路不一样啊!我敲得时候应该会发出空空地声音才对。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时天上飘起雪花来,悠悠扬扬而落,静谧无声。随后,她站起身,从裤腰后面抽出铁铲,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玉楼既然说这里有东西,必然是有的!
她把那片的地砖全部起开,随后甩开膀子挖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田园园不觉得冷,反而额头上冒出汗来,湿漉漉的头顶还往外蒸腾着热气,后背更是湿了一大片。
挖呀挖呀,挖的她左手上都是泥,而脚下已经挖出一个小腿深的大洞来,可是挖了这么久却不曾见到金银财宝的影子!
“奇了大怪来,到底有没有啊!”她一边怀疑着一边还不死心地挖着。
从某种意义来说,田园园是个很轴的人,玉楼说有,她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地挖,哪怕人家一开始就没有说给她金银财宝,这家伙先入为主以为就是金银财宝。
一想到前方有无数金银财宝在召唤,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继续开挖。然而又挖到膝盖左右地深度,还是一无所获。悲催的是左手手掌已经磨出了两个血泡,触之生疼,胳膊也累的抬不起来。可一想到,说不定再挖上几尺就能看到金银财宝了,而且已经挖了这么深,万一再挖两下就找到了,此时放弃这不就功亏一篑!
“田园园,坚持到底方是你的本色!加油!坚持就是胜利!!”给自己打完鸡血,田园园继续开挖!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不知挖了多久以后,铲子碰到一个坚硬的硬物,听声音像是木头!
她顾不得上左手的血泡了,兴奋的把盒子从土坑里挖出来,然后手忙脚乱的去掉盒子上面厚厚的泥土,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黑漆匣子,匣子上锁着一把已经生出绿锈的小铜锁,匣面刻着一对看不清颜色的鸳鸯,意外的朴素啊!
“不是金银财宝吗?难道是银票?”若是满满一匣子银票,下半生也不愁了。
有了这些银票,田园园打算谁也不告诉自己留着养老养闺女。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己兜里有钱,谁愿意跑就跑吧!m..ζa
田园园把匣子放到一边,又兴高采烈地往下刨,又刨到手掌深浅,见真没什么东西后,才开始往坑里填土。
正兴致勃勃往坑里填土,突然她的肩上一重,好像有东西从身后搭在她的肩上,悄无声息,但肩上传来的重量却不容忽视。田园园猛地一僵,随即一股恶寒从背后升起……
废弃残破的巷道,空无一人的院落,又是谁从背后搭在她的肩膀上?是恶鬼?是不怀好意的人?还是多年前她对孟长辉讲过的狼搭肩?
无论是什么,来者皆不善!
“呼呼呼……”她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心却如擂鼓。等了一会儿,见背后的物事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用余光往后瞟,然不知是不是眼睛太小的缘故,并没看到什么东西。
她轻声问道:“阁下是谁?我把刚才挖出来的东西都给您,只求您高抬贵手!”
身后的物事一言不发,可肩上的重量依然存在。
田园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求饶:“这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刚刚挖出来的。你要是要尽管拿去!我家还有不少银子,只要你放过我,我都给你!”
若是人定为了财,不论要不要总会说个话,除非是个哑巴!
然,身后的东西还是沉默,一言不发。不会真是个哑巴啊,田园园正想扭头看去时,忽而,身后的物事似乎舔了一下嘴唇,紧接着一股臭味传来。
……卧槽,是个动物!会搭肩的动物除了狼和狗不做二选!既然能城区里出现而不被发现,说不定是条大狗!她来的时候,一路上连个脚印都没看见,它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不成一开始就在附近,还是这里是它的领地……
小时候他爸说过遇到狗不能跑,越跑它越兴奋越会咬人!
确定身后是个动物后,田园园反而不害怕了。因为与人相比,狗和鬼都没有他们恐怖!
“嘬嘬嘬嘬……”田园园嘴里发出“嘬嘬”地灵魂叫声,此唤狗声与“咪咪”传习多年,只要是中国的狗狗都听懂!
然,身后是条野蛮不开化的傻狗,没有丝毫的反应!
狗和狼的习性差不多,尤其是生活在野外的野狗,几乎同狼差不多,凶猛残忍,捕食一切可以捕食的动物,自然包括人类!它搭着田园园的肩膀之上,等着她回头的那刻,在那一刻脆弱的要害便会暴露在它的犬牙之下!
可做为猎物的田园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还有芃芃等着她回家呢!做为一个穿越文的女主,怎么能被野狗吃了呢!真要死在这里,她可以喜提死法最憋屈奖了!
这里人迹罕至,她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求人不如求己,还好自己怀里有绝世神兵!思及想罢,决定放手一搏!
于是,“你是谁家的狗?你家主人在哪?你放开我,我给你买肉吃……”田园园一边跟它说话分散它的注意力,另外一边右手缓缓摸向怀里的菜刀。即使右手疼得痛如骨髓,可比起小命来,实在不值一提!脚下暗自蓄力。等待时机一到,往前一扑,再回首一刀,定然让它身首异处!
然,想法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打脸。就在用力向前一噔后,缺乏锻炼的她力气不足,直接趴到地上,一头栽进自己挖的坑里。就再这危急时刻,为了保住小命,田园园扬起菜刀朝身后胡乱砍了起来,毫无章法像是一只栽进土坑的黑壳虫一样四肢乱舞,看的身后之人一头雾水。
“你……干………”声音粗哑难听,好似砂纸摩擦的声音。
“咦?”是个人?!就是声音难听些!
田园园笨拙从土坑里爬起来,顶着一头泥土转头看去……原来不是狗,居然是不该出现此地的孟长辉!
他面容憔悴,眼圈深陷,嘴唇干裂,胡子拉碴,身上的褐色戎装上也是皱巴巴,整个人像是根腌过头的梅干菜!
“你?你怎么在这儿?!”田园园惊讶无比。
孟长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发声:“生,病。”声音又哑又小,快要说不出话来。
“没事吧?严重吗?”
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田园园会意,抬手把头顶上的土扒拉下来,一边弄一边抱怨:“你来就来吧,干嘛还吓我。你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一想到刚才,她还是心有余悸,“万一,我把你砍到了怎么办?!”
孟长辉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菜刀,心想也不知道谁吓唬谁。他中午回家发现田园园不在家中,高远说她去找金银财宝了!虽然奇怪也没多想,去城守府时正好遇到陈老九,从他那里得知她最后出现的地方竟然在城西!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去了城西,孟长辉立刻派人去找。然后,他自己更是坐不住也来到城西一同寻找。
说来也怪,他们找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人!论理他们喊叫许久也该听到了,可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然后,孟长辉往城区更深处找去。因为嗓子哑发不出声音,只好一座院子一间屋的找,最后在一个荒凉的院子里,看到自家媳妇背对着他正在埋什么东西。
一个女人独自一人跑到空无一人的废墟深处埋东西……说来,这诡异的行为才有些吓到他,尤其在他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肩膀上后,她一系列异于常人的行为让他一度以为田园园被什么不干净地东西附身了!
谁知,竟然是你吓我,我吓你的一场乌龙……无语……
“你,来,做,甚……”孟长辉哑着嗓子,艰难的开口。
田园园正在拍打衣裳上的土,听到他好似砂纸的问话,手下一顿,随后又拍起衣裳来,抬头笑道:“玉楼你还记得吧!他让我来给他挖东西。”说完,指了指土坑旁边的木匣,“就是这个。挖出来后,我再埋到他旁边。成全一个死去之人的执念,也是我的造化!”
孟长辉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匣子,点点头:“该,走。”随后,向院外走去。
“好。”
田园园见他没有追问,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抱起地上的匣子乖乖跟在他身后。
刚有过两个巷子,就看到宋百年喜极而泣地迎了上来,身后有不少士兵,似乎都在找她!
“夫人,夫人,你去哪儿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来这里散散心。”
宋百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色道:“没事就好!城西地形复杂人烟稀少,还请夫人以后万万不能踏足!”
“对不起,让你们操心!”田园园见他脸上真心实意的担忧,顿觉得有些愧疚,连下保证:“日后,我绝对不乱跑!”
“您若日后想去哪里,让我陪您一起去!”宋百年道。
我才不带你去,你个卧底告密者!你还有什么信用可言!田园园腹诽连连,面上却是笑容满面:“好,我知道了。”
孟长辉向宋百年颌首,后者意会,转头喊道:“通知兄弟们收兵!”
“是!”
宋百年等人将孟长辉与田园园护送到家后,率领众兵离开。
田园园顾不得自己灰头土脸,一头扎进后院中,也不用孟长辉帮忙,七手八脚的刨了一个土坑,把那黑匣子放进去,再用土盖好。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背着自己老公藏私房钱,也不知是她太自私还是孟长辉不得她欢心。转念一想,有个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没有理财计划、存钱概念、打肿脸充胖子的吸血鬼老公,不防备点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明明是一品将军,怎么穷到花老婆私房钱呢,想来因为从上到下都是穷得一批!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堂堂一品将军夫人又是一品国夫人,竟然穷的挖死人财,也不知咋混的!
第280章 中毒
然而,她在后院的行为都被孟长辉看在眼里。不过他没说什么,只当她是有难言之隐,默默回屋点火烧热水。
热水烧好后田园园随便清理一下,实在是右手受伤严重,左手更是疼痛难忍,两只手快要报废了一样!而孟长辉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嗓子痛哑难言。待宋百年将二人的晚饭送来后,夫妻俩一合计,提着食盒去高瞻家接芃芃,顺便蹭药蹭诊。
吃过晚饭,高瞻开始为二人诊治。
待高瞻取下田园园右手上棉布后,让在场所有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她的中指和无名指指甲的皮肤发白发灰,还有几颗黄色的脓痘,隐隐间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这味道快和孟长辉的口臭有一拼了!
田园园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会是烂了吧!”
孟长辉摇摇头,“很,快,好…”他的嗓子更严重了,后面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高瞻指挥高远去拿酒,听到她的问话,轻声安慰道:“没事,以后需得日日上药即可。日后千万不可碰水!”
高远拿了一瓶酒,他先把酒倒进干净的棉布上后,把伤处里里外外擦拭一遍,其中酸爽得滋味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接着再浸过酒的刀把脓痘挑破,再挤出里面黄白色的脓液,重新上药。
等手包扎好后,田园园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随后,高瞻给孟长辉诊治,“你的喉咙红肿………”
后面的话没听完,田园园体力耗尽,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当晚,她起了高热。孟长辉睡到半夜被生生热醒,他浑身上下跟刚从水里捞出来,汗流直下,里衣被汗浸透,而罪魁祸首就是他怀里的田园园,触手滚烫。
他赶紧点着蜡烛,才发现她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通通的,现在的田园园跟烤肉相比就差一撮孜然!
看来是白日挖坑出汗,晚上下凉又冻着了,这才半夜发高烧。孟长辉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随后起身烧水、煮姜茶、接着给她擦身,再换上干净的里衣,期间她烧的人事不省,任由摆弄,做完这一切,他也顾不上是不是深夜,便去了高瞻家。
半夜三更,高瞻正在自己家自己的床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被人推了一下,一睁眼,就看到孟长辉放大的脸!
剑眉星目,高鼻红唇,内火旺盛……他猛地坐起身讶然地望着孟长辉。还有什么比半夜在自己的床头看到情敌还要恐怖的事情?!
“对不住,深夜叨扰!园园半夜起热,还请高大夫过府诊治!”
还好不是来杀他的……高瞻一抹脸抓起衣服穿上,出门时才看到他屋门上的门栓躺在地下。跟着他出了院子,孟长辉从里面打开门,做了一个“请”手势。
……所以,他这是翻墙进来的吗?!
待田园园睁开眼时,天光已然大亮。她躺在床上,身旁趴着芃芃,小胖手里还抓着一个小拨浪鼓,没事就摇了两下,“梆绑……梆绑……”
她缓慢地侧过头去,“咳咳……”忽然,喉咙里涌出一股甜腥,便不由地狠狠咳了两声,别看只咳了两下,田园园觉得两肋生疼快要断了,咳完后浑身上下更是提不出一丝力气。
“啊啊啊……”芃芃听到她的咳嗦声,侧过身子好奇地看着她,清澈的双眼天真而无邪。
田园园心里一片柔软,等气不喘了,便伸出手去摸她的小脸,“芃……”谁知,她一开口,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还嘶哑,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音贝超标的噪音,和她老公孟长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躺了一会儿,躺着甚是不舒服。她想坐起来哪怕翻个身也行,可身体像打了麻醉针一样,软弱无力。
这是怎么了?田园园记得昏迷前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哪都不对呢。难不成……她抬起右手,怀疑是伤口感染得了破伤风。
“园园姐,你醒了?”高远一推开门就看到她抬着手,高兴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床边,低头问道:“你都睡了两天,饿不饿,渴不渴?”
“我睡了两天?我怎么没有印象。你扶我起来,躺的身体都要散架了。”
“义不容辞。”
随后,在高远的帮助下田园园坐了起来,他还贴心的把枕头塞在她背后。
“谢谢。”田园园虚弱的笑了一下,若是她照照镜子便能看到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却是不正常的嫣红。
“你先坐着,我去端些粥来与你吃。”
“你做的?”
“不是,我可不会做。是你夫君出门前做的,眼下在灶上正温着呢。”
田园园懒懒地看他一眼:“他呢?”
“你昏倒的这两日城里出大事了,有十来个人抢了巡逻士兵的佩刀与其他士兵打了起来,听说还伤了三四个士兵,你相公他去料理此事了。”
“怎么打起来?”
“还不是封城闹的……”
原来在田园园昏迷的这段时间,城内的百姓因为不满封城闹起了事,开始不过是几个光棍,因家中没有余粮,晚上撬开粮铺后门偷粮,后来不断有其他人加入。人多生恶胆,这些人开始胡作非为,刚开始是三更半夜鼠盗狗窃、偷鸡猫狗。因全城封锁苦主无处申冤,那些贼人见此越发胆大,青天白日也敢公然入室抢劫、打家劫舍,正巧这伙贼人抢完东西从民宅出来,被宋百年等人撞了个正着,这才有了后面的冲突。
田园园轻轻咳了两声,“这些人趁事生乱,后果很严重,恐怕会杀头。”
高远问:“咦,为什么?”
“杀一儆猴,震慑后效。木水生也不知道怎么治理的,居然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话音未落,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高瞻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有碗药,还有清洗伤口的药品和棉布。
他今日穿了身群青色的棉衣,头上插了一根深色的木簪,头一次见他穿灰色与白色以外的颜色。
田园园不由地多打量了两眼,第三眼就被高远的大头堵住了,他今日穿的也齐整,发髻也簪了一根与他哥哥一样的发簪。
“今天是什么日子?”
“园园姐,你睡糊涂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啊!”
居然过年了,田园园心里一急,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嗓子里涌出一股压不下去甜腥,“噗—”有什么从里深处涌出来……
血,一大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来,喷到身前的棉被上。
“园园姐!!”高远惊诧地声音。
“啊啊啊……”芃芃的哭声。
所有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水膜,空灵而虚无,眼前阵阵发黑,她在失去意识前向芃芃方向伸出手,“芃芃……不哭……”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此时京城,绵延数里的嫁妆从大街上向流水般涌入皇宫,红的嫁妆,红的轿子,红色的嫁衣,还有那双男才女貌的璧人。
这一日,秦王周廷祎大婚。
孟星惟依靠着雕栏,神色冷淡地望着街上的送嫁队伍,纤细的手指上勾着一个白玉酒瓶,瓶身细长,瓷白细腻。
“你不去吗?”月黑抱着胳膊站在楼顶,冷声问道。
他懒懒地问:“你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吗?”
月黑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家主子,“是的。”
“以前的我或许可以,而现在的我不过是头拔了牙的老虎。”孟星惟自嘲的笑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那个位置,他连自己都利用,何况是他这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呢!
都说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而周廷祎的深情厚意带着重重猜疑与算计。今日大婚,他担心孟星惟因伤心而生乱,特地派了月黑来监视。可明明他比谁都了解孟星惟的为人的,知道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全大局。这般明显的猜忌在孟星惟心头狠狠划了一刀!
孟星惟望着冷月嘲讽地勾了勾唇,深知他与王家女儿的婚事,不过是新朝与旧臣之间的博弈,若是来日朝廷根基稳固,那女子也就沦为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他与那女子都是他权力路上的垫脚石!
天渐渐黑了,一弯明月高高悬挂在中天之上,远处的皇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隐约间能听到丝竹之乐,当真是载歌载舞,鼓乐喧天。
而孟星惟喝完手里的酒,结了酒钱,也不坐车,孤身一人沿着空无一人的长街慢慢向候府方向走去,他走的很慢,清瘦的背脊挺的很直,月黑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直到他进了候府大门才回去复命。
一进门就看到门廊下的海伯,他手里提着气死风,脸色焦急,见孟星惟回来才舒了一口气,责备道:“天气这般冷,您怎么一个人就出门呢?也不叫个小厮跟着!”
孟星惟温和一笑:“出去小酌一番而已,不必担忧。”
“秦王府下午差人送来回礼,我已经送进内库。侯爷,需要过目吗?”
海伯知道他与秦王非常要好,故而问了一嘴。
“不用,日后凡是周廷祎送来的礼品,一律归于公库,登册即可,不必向我汇报。”
“是,侯爷。”
随后,他回到洗秋阁,一推开门便被满屋的红漆木箱气笑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个,满满当当,连个立锥之地也无。
“这算什么?补偿吗?”
鲜红色的血从脖颈的断裂出涌了出来,十二具五花大绑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两个仵作正在把砍下的头从地上拾起来,放在案子上,等着家属过来认领。
孟长辉冷着脸从刑场里走了出来,宋百年和江福子跟在左右。
“城中中毒多少人可查清了?”他喝了高瞻的药,嗓子的不适减轻许多,已经可以正常说话。
江福子道:“城内居民已有四成中毒,这两日有六人已经中毒身亡。”
宋百年道:“其中城西城东中毒人数最多,中毒程度最严重。”
“木水生这几日在做什么?”
宋百年看了一眼江福子,说道:“今日不知,前些日子在和大夫们研究解毒药。”
孟长辉眸色一冷:“可有眉目?”
江福子神色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宋百年。然,他目不斜视没看到他眼中的担忧,继续说道:“没有。”
“哼!”孟长辉冷哼一声:“不知所谓!城中出现强盗劫匪,兴风作浪多时,他竟然什么都不知!这是嫌弃脑袋太重了!”
江福子拱手行礼道:“不瞒将军,我家大人身上早已出现中毒症状,体衰质弱加之日夜操劳,这两日已是卧床不起,还请将军见谅!”
“他也中毒了?我记得二十七那日已经下达通报井水有毒之事”,怎会又中了毒?”
宋百年插嘴道:“不会是为了逃脱罪责,故意中毒的吧!”
“不是!”江福子脸上一红,怒气冲冲的反驳道:“我家大人前些日子就不舒服,一直硬撑着不说而已。根本没有故意中毒一说!宋百年,你莫要胡说八道!”
“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等将军一来就中毒了!”宋百年又道:“今日,若不是我和兄弟们这伙强盗还不知祸害多少人!这家不止被抢,前些日子已经被偷过一次。他家曾向你们巡逻的守城士兵说过,你的部下以封城为由,人手不足打发了!若是一开始就重视此事,我这三个兄弟能伤了吗!哼!”
他越说越生气,早先这些守城士兵仗着在自家地头上对西北兵很是挤兑,分配任务也是捡最累的给他们,没想到这群酒囊饭袋不但中饱私囊,还玩忽职守,这才让一群地痞流氓逍遥法外多日!
江福子立刻跪倒在地:“此事确实是我等玩忽职守,麻痹大意!还请将军降罪!”
“……眼下用人之际,此事了结再说!”孟长辉冷声道。
几人刚到陈老九住处,就看到高远红着眼睛,快步向孟长辉走来。“孟哥,园园姐吐了好多血……”话还未说完,眼泪又流下了。
孟长辉闻言神色大变,一把抓住他的手,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281章 将死
高远哭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园园姐刚才还好好的,我们俩说着说着,她先咳了两声,然后就,就呕了一大滩血!然后,我哥哥让我来找你!”
“你兄不是说风寒入体,喝些药发发汗即可。今日怎地无端地吐起血来?”孟长辉眉头紧锁,落在他脸上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高远本来就怕他,又见他脸色阴沉,眼泪流的更凶了,“我不知道!你赶快回去看看!”
孟长辉见他一问三不知,知道问什么他也答不上来,随后对宋百年吩咐道:“你拿我的腰牌到三安城的若水观走一趟,观里有个法号观空的道人,我与他是旧识,只需报我的名讳即可!事不宜迟,现在出发!”说完,解开腰牌扔给了宋百年。
三安城与三河城相邻,因着辖区内有安庆、安平、安丰三镇,故为三安。
“得令!”
宋百年接过腰牌转身离开,安排妥当的孟长辉这才转身离开,高远擦掉泪抽抽噎噎的跟在后面。
芃芃肚子饿了,她自己已经玩了很久,又累又饿。经常陪她玩耍的娘亲,这会儿又睡着了。她懵懂地望向身旁的娘亲,伸出肉乎乎小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脸。以前娘亲躺下的时候只要摸摸她的脸,她就会起床给芃芃做好吃的。可小手还没有碰到娘亲的脸颊,就被人抱在怀里,她转过小脑袋懵懂疑惑地望着他。
“啊,啊…”她饿了,又累又困。可没有人哄她睡觉,也没有人给她吃奶。
高瞻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声音微哑:“乖乖的。”
然而,肚子里的饥饿和身上的困倦,让她不舒服,小嘴一瘪:“哇哇哇……”地又哭起来。
高瞻呆滞地看着怀里哭泣的孩子,许久,才回过神将她放倒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小身体。
又累又困的芃芃哭了一会儿,还是没吃到奶,最后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高瞻将她放在床尾的被窝里,随后,折身去探田园园的鼻息,似有若无。此时她面如土色,人事不知,顿时觉得心如刀割。
他向田园园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脸,哪怕一下……伦理道德像是一把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礼义廉耻让他不敢造次。然想要碰触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高瞻只好从水盆中拿出布巾,轻轻擦拭她唇边未擦干净的血渍,动作轻柔而细致。
忽然,外面传来声响,高瞻起身避嫌。
门从外面被推开,女人的相公大步走了进来,一脸冰寒,开口便是质问:“你不是说她是风寒,为何又会吐血?!”一走进床边,便看到女人面如金纸,衣襟和被褥上沾染了大片紫黑色的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气若有丝,眼看是进气有出气无,不禁讶然:“这是中毒了?!”
高瞻垂着眼,脸上具是麻木:“中毒了。不知她何时中得毒,此毒远比周大力所中之毒,还要霸道!气滞脉弱,恐已伤了五脏六腑……”他喉中哽咽,声音嘶哑:“时日已不多……”
话还未说完,“你说什么?!”孟长辉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不可置信地质问着:“这是什么毒?为什么会中毒?!”
“你是她相公,她怎么中毒了,你为何不知!”高瞻高声反问,随后也一把拉过他的衣襟,向来温和的大夫冷了脸,大声指责:“你不是她相公吗?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即使孟长辉比他高大半个头,也丝毫不落下风。
两个男人相互抓着衣裳,沉着脸对峙,彼此眼神中都积压着勃然怒火。
孟长辉率先质问:“你不是大夫吗?先想想办法,你难道眼睁睁地看她坐以待毙吗?”
“我是大夫,怎么做不用你教我!我已经给她喂过解毒丸了!倒是你,身为她的相公,对她们母女二人可有半点上心!她何时中了毒,作为枕边之人你怎不知?”
他大声质问着,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无力与无奈!他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治病救人无数,可田园园所中之毒却令他束手无策!这种毒前所未见为所未闻,在古往今来的医书典籍里都不曾记载过!有什么比作为一个大夫却救不了深爱之人更痛苦的事情呢!
孟长辉狠狠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嘲弄与阴狠:“她是我的妻子,我如何对她又与你什么关系!倒是你,别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高瞻,若不是你有恩于她,就凭你觊觎我的女人这一点,我便不能容你!”
高瞻无所畏惧:“孟季!别以为你是将军就能胡作非为!你又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夫君!她与大壮初到三河城时遇到劫匪,若不是我兄弟二人她与大壮在劫难逃,你那时候在哪里?因着生意问题被整个三河城排挤时,你又在哪儿?身怀六甲时被劫匪劫持半年时,这半年你又在何处?她现在人事不知,你可曾问过她身体如何?第一句便是质问于我!在你心里,怪罪我远比她的身体还要重要!”
若是她是他的妻,定然如珠如宝的爱护,又怎么会令她三番四次的遇险!
面对他连连质问,“哼!”孟长辉冷哼一声,松开他的衣襟,高瞻也松了手,二人对望一眼,各自别开眼。
片刻,孟长辉还是心有不忿,讥讽出声:“没成想,她竟然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高瞻正色道:“孟将军,此话实在有失偏颇,孟夫人从始至终未曾说过你一个不字!不过是经年相处所见而已!”
孟长辉气息一滞,眸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田园园,口中喃喃:“真是个傻女人……”随后坐在床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粗长的手指掠过她干裂的唇瓣。高瞻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眉头紧皱,脸上再一次现出痛苦之色,正因为他是大夫,才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孟长辉的手指停在她沾染血迹的衣领上,侧头看了高瞻一眼,哑着嗓子道:“出去!我给她换件衣服!她最爱干净,脏衣裳她是不肯穿的。”
高瞻掩门离开,孟长辉掀开被子脱去她的里衣,他将挂在她脖子上的小荷包拨开,这个小荷包听她说过,这是别人送的很重要的宝贝。虽不知是什么,既然她喜欢便随她戴了。赤裸的身体上不知何时起了大块的红斑,成片成片,聚集在前胸和后背,触之则其他皮肤无异,与周大力身上的斑块极其相似!
不过,他从中毒到死亡经历了一个月,而田园园也不知从何时中的毒,竟然到了如此凶险的地步!前些日子两人同房时,孟长辉不曾在意她身上有没有斑块。作为人夫,竟是如此不负责!
孟长辉不知道,门外的高瞻已经泪流满面。他对他说时日不多,其实田园园恐怕连三天也撑不过去了!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高瞻当真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待孟长辉给田园园换好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一脸泪痕蜷缩在床尾,一想到女儿也将同自己一样幼年失母,顿时心如刀割,五内俱焚。
“园园……”他抚摸着田园园的脸,轻轻呼唤着:“你起来看看芃芃,她不能没有娘啊!你忍心她一个幼女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吗?园园……”话未完,已是哽咽难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一个在屋外泣不成声,一个在屋内哽咽不已,连空气都弥漫着说不出的悲凉。
“圆圆姐……园园姐……”门外突然传来高远悲切地哭泣声,他找到孟将军后又去找了陈老九,这才晚一步回来。
他刚一进屋就扑倒在田园园的床上,失声痛哭起来,随后进来的陈老九也红了眼眶,看向一脸哀容的高瞻:“老……田园园她怎么了?怎么会不行了?”
“中毒。”
“怎么会中毒?”
“不知道。”
“什么毒?”
“不知道。”
陈老九不满:“你怎么一问三不知!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她所中之毒,猛烈无比,已经累及肺腑。我已用了烈性解毒之药,若是撑不过今夜,不出三日恐难回天。”高瞻面无表情回道,呆滞地望着床上将死之人。
“哇哇哇………”在床尾酣睡的芃芃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孟长辉起身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晃了两下。她肚子饿得难受,又不会说话,只好闭着眼睛不停的哭闹,“哇哇哇………”
“哇哇哇哇……”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声音渐渐嘶哑起来。
联想自己也早早死了娘,高远感同身受也“哇哇哇,园园姐,你不要死…你死了…莲莲就没娘了……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其声悲切,令其他三个没娘的男人也不禁湿了眼眶。
“哇哇哇………”
孟长辉听着她凄厉的哭声,更是心如死灰。
高远擦着怎么都擦不干净的泪,哀泣地说:“莲莲,你也知道你没娘了吗……呜呜呜………”
“……”快,谁来给我点奶喝!!
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田园园,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很熟悉,像是她女儿的哭声,随即掉头向哭声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片黑暗她很熟悉,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她在现代死亡前,第二次是生芃芃大出血时,第三次便是这一次。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也想就这样走下去,左右两个世界都没有可留恋之处,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那孩子便是她的软肋。
你的羽翼未丰,我怎敢死去!
她来时不知走了多久,这回去也不知又是多久,不论是穿越火海还是爬上刀山,她总归要回去的,在那个世界她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幼女。
她一边向哭声走去,一边在心里嘀咕破伤风果然会死人,都怪玉楼那杀千刀的,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像蒙了一层纱布,唯有耳边的哭声,真真切切的听到,随即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哭声的方向伸出手,“芃……芃……”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握住,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园园姐醒了?!”是高远的声音。
“园园,你终于醒了!”是孟长辉如释重负的紧张声音。
“孟夫人,可还好?”是高瞻关切的询问声。
“我就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田才不会轻易就死了呢!”是陈老九别扭的关心声。
田园园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们,可无论怎么用力也只能看到一点点轮廓,她有气无力道:“芃……芃芃……饿了。”
所以男人多有啥用,四个大男人竟然一个都没想起来给孩子喂奶吃,还得田园园从地府爬回来操心自家闺女的口粮问题!
这几个男人这才知道小女娃哭的为何这般厉害!
然后,孟长辉赶紧给孩子热奶,小丫头饿狠了,直接干了一碗牛奶还意犹未尽,嗷嗷待哺。于是她爹又给了热了半碗,小丫头才捧着小肚子满足的睡了。
随着田园园幽幽转醒,屋内的愁云惨雾顿时散了个干净。
期间,她是时断时醒,从高瞻口中得知她不是得了破伤风,而是中毒。她所中之毒与毒死周大力的毒药相同,不同的是她在短时间吃下了大量的毒,才会如此严重。
听完,田园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百年,自从她受伤后一日三餐都是他送的,不是他就是做饭的厨子!
孟长辉却有不同意见,一来宋百年是他战场上救下来的,教授武义有半师之谊,对他自是忠心耿耿,不可能下毒。二来她所食饭菜具是一锅而出,一出锅宋百年便亲自装盒,从未假于他人之手。
他断定中毒时间在她手伤之前,她手受伤到现在也不过七八天。
孟长辉倒是想起一事:“宋百年两日前对我说过,有人半夜闯入,家中可有异状?”
田园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虚弱的摇摇头。那日家中进贼后,她也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异状,银子也一分没丢。
第282章 孤注
孟长辉沉吟片刻,默不作声的起身出去了,高远也跟在他身后,去瞧瞧怎么回事。
两人先在院子里踅摸了一圈,后院、牛圈都没什么异常,然后看到海棠树上的种种痕迹,紧接着是几间屋子。从前到后,从厨房到净室,细枝末节都注意到了,橱柜里、桌椅下、门后边……哪怕是灶眼,孟长辉都用烧火棍捅了几下。
高远不明白他捅灶眼的行为,随手掀开水缸的缸盖,里面有半缸水,水质混浊,想来有些日子没有换了。他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盖上缸盖时,被孟长辉阻止了。
“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他拿着缸盖傻傻的问道。
“嗯。”
孟长辉走了过来,伸手从他手里拿走缸盖,随后翻了个盖,冲着光微微调动位置,果然看到了边缘处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褐色指纹,因与缸盖颜色相近,极其不易发现,若不是在高远掀开盖的瞬间门外光亮反光,否则根本不会发现。
高远也看到缸盖的褐色指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是血吗?”
“是血。”孟长辉将缸盖盖好,吩咐道:“你到木水生府中要三只鸡。”他怀疑水缸里已经被下了毒,是真是假用活鸡一试便知!
“好嘞!”高远痛快的应下,随后像是一阵风儿似跑了出去。一出了门口,他腹诽起来:园园姐都快死了,他还想着吃鸡肉!
……
待他走后。孟长辉又在放米面的柜子里发现蛛丝马迹,也就是说那人分别在水、米面等饮食上都下了毒!这两种皆是日常所需,缺一不可,可见下毒之人其心可诛,是想致人于死地。
孟长辉关上柜门,内心充满疑惑:这人是谁?为何要杀死园园呢!是昔日殳族的报复?还是近日结的新仇家?
“咳咳……”田园园觉得嗓子痒,不禁轻咳两声,还未咳完,一缕血从口中溢了出来,腥甜腥甜的,顺着唇边蜿蜒而下,隐没于脖颈与黑发之间,猩红的血映衬着苍白的皮肤,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喉中一甜,又是一缕血流了出来。
“又吐血啦,高瞻!高瞻!!”
第一个发现她吐血的是陈老九,极少见过活人出血的他顿感手足无措,连连呼唤专业人士,叫完才想起来,他回去煎药了。
眼见着她一口一口不要钱似的吐着血,陈老九焦急万分,快步走到门口大喊:“孟将军!孟将军!老田又吐血了!”
下一秒,孟长辉从隔壁屋内闪了出来,眉头紧锁着大步走来。床上的田园园情况紧急,刻不容缓,陈老九向院外跑去找高瞻求援。
田园园用尽全身力气捂住嘴,可依然阻止不了血往外流出,指缝间逐渐溢出血色。
这次真要死了吗?田园园的眼前越发模糊,连物事的轮廓也看不清,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像是小时候周二下午的电视上的雪花。
“园园!园园!你怎么了!”
耳朵像是是蒙了一层薄膜,孟长辉关切的声音有些失真。田园园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可身上乏得厉害,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而眼皮重的像是挂了两个秤砣,根本睁不开眼……啊……好累好累,比连续加了一个月班还要累……
孟长辉看着田园园濒临死亡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失态地怒吼起来:“怎么会这样?!高瞻!!你不是给她喂了解毒药吗?为什么还会吐血!!”
“哇哇哇……”他的声音让人震耳欲聋,立刻把在床尾睡觉的给芃芃吓醒了,小丫头吓得浑身一颤,接着闭着眼睛捏着小拳头哭嚎起来,“哇哇哇……”
而孟长辉仿佛没听到女儿的哭声,眼神绝望,“园园!!”她将吐血不止的田园园搂入怀中,痛苦地仰起头无声哀嚎起来。
刚进院子的高瞻与陈老九,猛然听到屋内传来孟长辉痛不欲生地喊声,二人瞬间面如土色!
“不好!”陈老九率先跑过去,高瞻手里端着药,连忙稳定心神也大步走过去。
一进屋便看到孟长辉怀里的田园园口中、身上大片殷红的血迹,忽然,一阵阵寒意贯穿身体,手不由地颤抖起来碗里的药险些撒了出来。他觉得嗓子有什么堵住,哽咽难言,许久才哑声说道:“我有药。”
孟长辉抬头望向高瞻,通红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期翼。
他曾数次面对死亡,也未露出半点绝望!哪怕大青山一行,他幼年所中之毒突然发作,荒郊野岭,孤身一人,天寒地冻,幸而遇到她父亲,恐早已化作一堆白骨。那时他躺在雪堆中也只道自己时运不济!而今看着田园园不断从嘴里溢出的血,他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无助……因为他无能为力。
高瞻伸手在田园园的鼻下探了一下呼吸,气若有丝,这才严肃道:“此药名为长明,是我父亲发明的解毒之药,即是解毒药亦是一种烈性毒药,虽是虎狼之药,我父却曾以此药救下数位必死之人!眼下唯有以毒攻毒,许能救回田园园的性命!只是这药,毒性凶猛,喝与不喝,你说了算!”
碗中之药,漆黑无比,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味道,虎狼之药最是猛烈,孟长辉手下一紧,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若是喝了,可有回天之力?”
高瞻轻轻摇摇头:“是死是生,只看天意。”
“不喝死,喝也是死!拼上一把或许还有奇迹!”陈老九抱着芃芃,忽然开口劝道。
最后孟长辉长长叹息一声,抱着田园园露出她的脸来,方便高瞻灌药。
幸亏田园园还能自主吞咽,不一会儿,一碗药便喂下去了。
屋内寂静无声,距离田园园喝过长明已过了半个时辰,她不再吐血却昏迷不醒,呼吸微弱时有时无,若不是身上还有些温度,皆以为死去。身上的衣服与被褥也重新换成干净的,脸上、脖颈的血迹也被擦了个干干净净,原先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散去。
孟长辉与高瞻的眼神一直在田园园身上,不曾移开一瞬。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床下的两人也一动不动。眼见天慢慢黑了下来,高远也不知所踪,陈老九看看怀里熟睡的孩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尾,最后在她哭皴的小脸上轻轻摸了摸,小丫头哭的太多了,这才皴了。随后转头问两个望妻石“:你们饿不饿?我去做些晚饭。”
二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依然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陈老九忽然闻到一股肉香,片刻后,高远提着食盒大步走了进来。
“孟哥,你要的三只鸡我带回来了!!”
闻言,陈老九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要说做饭他根本不在行!幸亏一说瞌睡就来了枕头,高远回来的真是及时,还带了晚饭回来,平日看起来不靠谱的人,想问题却如此周全。
就在陈老九起身去接食盒时,孟长辉原本呆滞的眼猛然锐利起来,冷冷地盯着高远,眼睛射出蚀骨的冰寒来。
那眼神冰冷至极带着想刀他的意思,高远顿时吓得结巴起来:“孟,孟哥,鸡,鸡到了。你趁热,趁热吃!”
“我要活鸡。”孟长辉如是说。
静,死一般的寂静在屋内蔓延,若不是田园园还在床上生死未卜,陈老九定会捧腹大笑起来。而会错意的高远脸瞬间涨的通红,求救似看向自家哥哥,谁知哥哥呆呆傻傻的看着园园姐,似乎周围发生地一切都进不了他的眼。
“重新去拿,要活的!”孟长辉收回目光,冷声吩咐道。
高远呐呐地点点头,把食盒放到桌子上,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陈老九把这糟心食盒提了出去,他饿,肉又香,可当着两座望夫石的面吃肉,他还没有那么没心没肺。
若说他不难过,可看着田园园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心亦如刀割,许是生死离别经历多了,总比常人少了几分悲伤。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田不会轻易就死的!
此时的田园园陷入无限的黑暗之中,在喝完一碗辣嗓子的药后,腹中生出点点火热,这点火热慢慢流经四肢百骸,身上忽地生出些许力气。待她睁开眼时,眼前已然清明,能清晰地看到屋顶上的房梁和角落里灰扑扑地蛛网。
“园园?你怎么样了?”随着孟长辉的声音响起,一张两颊凹陷,胡子拉碴的男人脸闯入视线内。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田园园虚弱地问。
“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
自从喝完长明药后,她已经昏迷两天两夜,原本不太丰满的人,此时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田园园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她觉得身上很累,精神却很好。
“很好,我想看看芃芃。”
孟长辉摸了摸她的脸,哑声道:“她刚醒,高远抱着出门了。”
家里的水缸和米面都被人下了毒,高远带回来的活鸡在吃过厨食物和水后,不到三日全部暴毙。
田园园催促道:“……你把她带回来,我想看看她……
“你刚刚醒来,需要好生休息,日后再看也不迟。”
她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来,就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芃芃。田园园祈求地看着孟长辉,眼神哀伤:“求你,让我看看她吧。”
孟长辉无法拒绝:“我现在就去!”
待他出去后,田园园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深深地喘了两下也没好转,她费力地抬起手在胸口顺了顺,忽地,手指摸到脖子上系的荷包。脑海里瞬间响起田婆子的话“我曾生了重病……”“吃上一粒就好了”“这是救命仙丹”…….ζa
“死马当活马医。”她自嘲一笑,随后抓住那荷包用力的一拽,气力太小,拽了四五次才拽了下来。她手指颤抖的拿不住荷包,许久才颤颤巍巍的打开,里面是个拇指大小的药丸。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也顾不上许多,轻轻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呕……呕……”药有种难以形容的怪味,令人作呕,田园园嚼得很慢,良久才把不知明的药咽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四肢的力气在不断流失,渐渐地已经感觉不到脚的存在。田园园不禁喃喃自语起来:“果然是假的?我这是在回光返照吗?”然后转过头望着不甚明亮的窗户,没打开,什么也看不到,“这就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吗?一个关了的窗户。”忽地,两行红色的眼泪顺着眼眶落下,耳朵和鼻子也相继流出了血,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流入脖颈里。渐渐地她什么也感觉不到,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痛苦,甚至连感觉都没有感觉了,她抬手蘸了蘸嘴角的血,看着手指上的血:“七窍流血?这回真的要死了,不过死的好惨,也不知道能不能变成鬼,像柳如玉过或是玉楼……”虽然快死了,也不妨碍她胡思乱想。
门“砰”地被推开,孟长辉气喘吁吁地抱着芃芃走来,后面跟着高瞻、高远、陈老九。
她微微一笑,想见的人都来了。
高远越过孟长辉,撑着床看她脸上的血迹,轻声道:“园园姐,你,你又流血了。”
“我去端些水。”孟长辉将芃芃塞进高瞻怀中,转身去端水。
“疼不疼?”高瞻抱着孩子也走过来,轻声问道。
“不疼。”田园园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自然感觉不到疼。
怎么会不疼吗?喝了长明的人会觉得五脏六腑被火烧过般,剧痛难受。它虽可以救人,曾有人因为承受不住剧疼而活活疼死。
听到她安慰众人的话,“园园姐……呜呜…呜呜……你快点好起来……”高远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刚才在门外哥哥告诉他,不能当着园园姐的面哭,可他根本忍不住。
“别哭…小远…我已经没事了…”她轻声安慰着,随后看向高瞻怀里的芃芃,一行泪从眼角和着血一同流下,苍白的脸与殷红的血,是红与白,生于死。
第283章 一掷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田园园用尽全身力气向芃芃伸出手,高瞻将孩子靠近些,她的手轻轻落在女儿的小脸上,还未抚摸就已经没了力气,苍白无力的手指重重的砸回被子上。
芃芃不到五个月,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娘,懵懂无知,可惜太过年幼,根本不知道她即将失去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田园园眼泪汹涌而出,绝望与悲痛紧紧裹挟着她的内心:“芃芃,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长大了……我……没…没有照顾好自己…让你失去…失去了娘……对不起……”
此生唯一的牵挂便是她未长大的孩子。
忽地,刚刚止住哭声的高远又“呜呜……”大声呜咽起来,推己及人,自己也是幼年失去母亲,此时此刻触景生情,痛苦到难以忍受,他娘死前也是诸多不舍……
这边孟长辉进屋,手中端着放了热水的水盆。他刚一进来,趴床上哭的高远立刻起身让开位置。孟长辉的脸绷着,眼睛通红,拿着湿布巾温柔的将她脸上的、脖颈上的血渍擦洗干净。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弄疼了她。
田园园任他动作,可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孩子。
刚一擦干净,她忽然全身痉挛起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殷红的血从她嘴里大股的冒出来,顺着脸颊流耳朵里,“咕咕咕……”
高瞻大惊:“快扶坐起她!血会把她呛死!”
孟长辉立刻扔掉手里的布巾,把田园园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脸上俱是惊色。
“园园,她……”
眼见着她大口的吐血,高瞻将芃芃放到床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然,……脉搏微弱至极已感受不到,无力回天,田园园必死无疑。
看着高瞻面如死灰,孟长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她大限将至,他用衣袖擦拭着妻子嘴角的血,浑身颤抖起来,眼神通红如同困兽:“那药竟也无效吗?”
“……若是今日能撑过,兴许还……”高瞻哽咽难言,可明眼人都知道她撑不到了。
陈老九从床上抱起芃芃,本来冷如生铁的心,在看到田园园吐血的模样也撕开一个口子,不禁湿了双眼。
“呜呜呜……园园姐,你不要死啊!我还没吃够你做的饭呢……呜呜呜……”高远仰起头哀痛得哭叫着,像一个再次失去亲人的孩子。
他一哭,蜷缩在陈老九怀里的芃芃也跟着哭起来:“哇哇哇………”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充满离别的悲哀!
人生最苦是生离,最痛是死别,前者是身不由己,后者是无能为力,死亡终是所有人都要走向的归途,有的人早,有的人晚,最后殊途同归。
没有感人肺腑的离别,没有悲伤至极的煽情,田园园靠在孟长辉怀中,眼睛再次像是蒙上一层云翳,什么也看不到看不清。此世间唯有芃芃她是放心不下的,她紧紧抓住孟长辉的手,可惜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最后眼前瞬间被人关掉画面,人临死前最后失去的是听觉,模模糊糊间她听到孟长辉叹息:“对不起……”随后便是永恒的黑暗。
对不起什么………居然真的要死了……
木水生这两日不好过,一日身体上的不适,二是城内与日俱增的死亡人数,不过短短的三日就已经死了五个人。最为麻烦的是这些情绪激动家属,在士兵去取尸体时无一不遭到剧烈反抗!而且他怀疑有些家属在家人死后隐瞒不报,实际死亡人数比统计的死亡人数更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家的余粮已经不多,但城内封锁店铺关门,有钱也没地方买吃食,饥一顿,饱一顿,早已是怨气重重。若是在这样下去,恐怕整个三河城必将生乱。
他拟订在正月初六到正月初八,开市三日,先让城内人解决日常所需再说。
三河城闭城之事,孟长辉告知他已经上报帝听,想来年后朝廷便派人下来。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研制解药与找出元凶,务必在天使到来之前解决比事!死的人越少,他的量刑越轻。
幸而欧阳益已经研制出解毒之药,正在加紧赶制第一批,待看后日药效如何,便可大量投入城内。
“木大人,您的药来了。”门外侍女小红手中端来欧阳先生新研制的解药。
“进来吧!”
木水生从书桌后抬起头,不知是否因为日夜操劳的原因,他的症状比别人重些,不止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斑块,连脸上也隐约可见,轻声问道:“你们可都喝了?”
阖府上下都中毒了,只是唯他重些。刚开始封城时,所中毒者不过三成,而今已有五成之上,其中重症便有三分之一。若是欧阳益的解药可以解毒,优先会给重症解毒。
小红从托盘中拿出药碗,放到书桌上。她行动间能看到侧颈上有个圆形的癍点,“回大人的话,都喝了。”说完,福了一礼就要离开。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木水生轻声道:“待此事一了,本官便为你写上一纸赐婚书。”
闻言,小红后背一僵,略微惊讶的转过身,也顾不得尊卑,讶然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木水生脸上的斑块已经连在一起,淡然一笑,少了些往日的高高在上,倒是多了几分温和,“我是一城之守,自然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多谢城守大恩大德!”小红拜倒在地,喜极而泣。
自从求过田娘子做说客后再没有下文,还以为此事不了了之,没成想今日城守愿意为自己写赐婚书,当真是遇到活菩萨!
此时田园园家里,孟长辉正在给她擦洗身体,随后换上干净的衣裳。最后再把头发梳通,她卧床多日,头发早就打成了结,花费了许久才梳顺。
小芃芃被裹成团子,躺在她亲娘旁边,在父亲为她整理遗容时,她调皮的揪着娘亲长长的头发玩。
地上的火盆已经熄灭,屋内冷得像是冰窖。他将田园园打理好后,拿出干净的床单轻轻盖到她身上,最后再望了一眼她苍白如纸的脸,随后将床单蒙住她的脸,起身抱起两人年幼的女儿,向屋外走去。
从屋内出去后,天色阴沉,寒风刺骨。他将这间屋子关好,幸而正值寒冬,天冷不易腐烂。待海纳他们一行来到三河后,让他们把田园园的灵体送回京城,葬入孟氏祖坟。
陈老九为田园园赶制棺材去了,高瞻因为悲伤过度已经倒下,高远也差不多。
他亲了亲女儿有些皴的小脸,下巴上粗糙的胡子扎得她哇哇叫了起来。
“芃芃!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的母亲,让你同我一般没了娘亲……”孟长辉还未说完,便哽咽不已。
他抱紧孩子大步向院外走去,芃芃懵懂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家,向那里伸出小手。
城守府,木水生看着下首抱着孩子的一脸孟长辉,他面容倦怠悲伤,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头发从耳畔掉了出来,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靴子上全是泥巴,实在有碍观瞻,不修边幅。
碍于他的妻子刚刚离世,木水生已经到嘴边的嘲讽又咽了回去,嘴上积德也是一种善良!不过,那个聒噪狡黠的女人居然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娃,沉默在蔓延。
还是木水生打破诡异的气氛,道:“你找我来做什么,收养你的女儿吗?”
孟长辉失魂落魄的摇摇头,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女儿,怎可假手于人呢!
“我女儿,我会带去军营好生照顾,不劳你费心了!今日找你,自是有事。一是我家附近必须派人巡查,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二是要士兵在巡城时注意一个腿部受伤的人,他被捕兽夹所伤腿上必有齿痕,此人极有可能便是此次下毒之人!”
木水生问:“那人是男是女,多高多胖?”
孟长辉疲惫的揉了揉眉弓,连日的悲伤让他觉得心力交瘁,可他是守卫一方的大将,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中。
“大抵是个男人,我观其遗留的脚印,初步推算是刚过六尺,瘦弱。”
他在海棠树树下看到一个保留较完整的脚印,看大小是个男人,故而推算出来的。
木水生在纸上记下,又出声询问:“你今日来还有其他事吗?”
孟长辉疲惫至极:“收拾一间卧房,我与我女儿暂时先住城守府。我的牛也已经牵来,你派人好生伺候。”
若不是看在他死老婆的份上,木水生肯定要破口大骂起来。他才是城守府的主人,主人,主人,这家伙理直气壮的想要鸠占鹊巢!
然而看着他疲惫的目光,木水生一时心软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下午,孟长辉将孩子托付给了小红,与陈老九一起将田园园装敛进棺材里。盖上棺盖后,陈老九从怀里拿出七根棺材钉,问道:“钉吗?”
孟长辉抚摸着黑漆油量的棺材,摇摇头:“她是一品国夫人,死后丧葬有专门的规制,这口棺材不符合制式,日后还要更换,暂且不钉了。十五后,劳驾你将她的尸身处理一下,保全不腐,待送回豫州老家的祖坟下葬。”
“也许她更喜欢三河。”陈老九收回棺材钉,七根冷铁冰冷迫人。
他长眉一皱,眼神冰冷,斩钉截铁道:“她是我孟长辉的原配,死后自然入我孟氏祖坟!”
陈老九冷脸未语,转身离开。孟长辉则留下来,想多陪田园园一会儿。
屋内微暗,一个高大的男人独自一人背着手,站在棺材前幽幽望着那口黑漆棺材。从黄昏站到天黑,许久才长叹一声,走到棺材前轻轻敲了两下,柔声道:“园园,我走了……”话未落,泪已至。
世间所有的感情方到失去才知后悔,可人已死,万事休,再如何追悔莫及也是为时晚矣!
当他出门时,遇到了高瞻,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头发凌乱,也是狼狈。
一个失去的妻子,一个失去至爱,两个伤心的男人相遇,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恍然感。
孟长辉扶着门,破天荒的放缓了声音:“你要见最后一面吗?”
高瞻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摇摇头,声音嘶哑:“我救不了她,没脸见她。”
“你是她的至亲好友,她不会责怪你的。要怪也只怪我,身为她的丈夫从未尽到应尽的责任,聚少离多……”孟长辉失魂落魄地说,思极从前种种,更是内疚自责!
“孟兄所言差以!”高瞻眼圈微红:“我身为大夫,却不曾看出她的中毒之症,乃是我之罪过!”
“我亦是!若是早早注意到她的异样之处,也不会让她毒发身亡!都怪我疏忽大意!”
“此事非孟兄之过,她应当是这几日才接触毒源,此毒直入肌理,快速游遍全身,故而才致毒发。之快之速,常人难以发现。就连她自己想必都未发现!当发现不对时,毒已进五脏,药石无医!”
“时也,命也!我定将下毒之人绳之以法,以告慰园园在天之灵!同是伤心人,不便相见!告辞!”孟长辉拱手一礼,大步离开。
“将军慢走。”
目送孟长辉离开后,高瞻望着紧闭的大门久久不曾回神,似乎下一秒门就打开了,田园园从里面探出头来,嬉皮笑脸地问他怎么还没去开门,往日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可现实已是天人永隔,物是人非……
“园园……”他从未呼唤过她的名字,在她死后请允许让他叫一次。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她的存在,高瞻难过的快要窒息。
眼泪疯狂的涌出,高瞻捂住胸口,扶住门框缓缓坐下。夜深了,高远过来找他,才发现他蜷缩在田园园家门口,已经哭泪睡着了。
见到这一幕,高远不禁泪流满面,为哥哥,也为田园园。
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彼此,从此高瞻一眼万年再看不见其他人。
第284章 道人
王大头是个品阶低微的守城兵,宜州人氏,今年才刚二十而已。同队的老吴说,二十及冠,他已经算是成年人了,若是生在大户人家的话,家中父母会请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他加冠赐字。
但他是爹是个泥腿子,爷爷也是泥腿子,祖传的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周围方圆十里都找不出一个会认字的!他爹送他来当兵,不过是想家中少一个吃饭的,谁让他娘会生,生了他们哥四个,他排行老三。
大哥二哥是家中壮劳力,老四又得父母疼爱,唯独他是爹不亲娘不爱,待点军令一到,他爹就把他连同一个小破包袱一同推了出去,哪里像是养了儿子,明明是个烫手山芋!
今日,他被老大调来巡查三巷,一同过来的还有老伙计老吴头,老吴头家中无子,唯有一个出嫁的女儿,点军令一下自然由他参军。可怜五十多岁的人了,腿脚都不利索,还要与他们在城门风吹日晒。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因而极是照顾对方。
此时天光微弱,远处的天边渐渐现出鱼肉白,他俩穿着厚厚的棉衣还冻得哆哆嗦嗦的。数九寒天,冰天雪地中,其他人都在被窝里酣睡,唯有他们二人在寒冬的凌晨到处巡逻。
“冻死了……”王大头抱着自己胳膊,不记得自己第几次抱怨了。这会儿太冷了,刚才小解时都差点冻上,幸亏自己机智一脚给踢断了,要不然肯定当太监。
老吴提着灯笼,鼻子下的鼻涕就没停过,想来也是冻的不轻,他一把抹掉清鼻涕,随即蹭在墙上。
街上黑漆漆的。除了二人再无他人。
“一会儿就该换班了,再忍忍。他娘的,整个巷子瞎鬼都没一个,叫咱们来个啥!”
别看王大头比他小,可消息比他一个老头子要灵通。
他一把拉住老吴,指着前面几步远的黑漆大门,低声道:“你知道三街三巷三号闹鬼的事吗?”
老吴白了他一眼:“啥鬼?这天黑黑的,你可别吓人啊!”
“吓人?!是真的好不!”王大头见他不信,四顾无人,便把这家的传言说了出来:“咱来的晚不知道里面的事。这女鬼原来是这家的主人,死在屠城之时,枉死之人戾气最重,就化作一女鬼,终日哭啼不休。若是有人来家就搅得人家宅不宁,最后住进了田奸商一家,这才安宁下来。”
“田奸商,可是那个田奸商?”
“这三河有几个田奸商?一个就搅的三河天翻地覆!”王大头不以为然。
老吴讶然:“乖乖,难道鬼都怕她不成?”
“我曾见过他一面,长的很文气。我跟他还有几分交情………”王大头吹牛的话未说完,不知从何处传来“啪啪啪……”地声音,像是有人用巴掌拍什么东西。
两人立刻噤声,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一声,许久,王大头铁青着脸问:“你听见了吗?”
老吴一脸苍白的点点头,他听见了,不止听见还知道从哪传出来的。
“啪啪……”那诡异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中,像是催命符般。
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前方的黑漆大门上,王大头牙齿吓得上下打架:“头头头头儿不是说……这家没没没人……让让让咱们多多多注注注意一一点吗……这是是啥啥啥……”啥还没说完,不知是谁先动的,总之争先恐后的跑了!
妈呀!真的闹鬼!
“啪啪啪……”诡异的啪门声还在继续,直到逐渐消失……
高瞻猛然惊醒,“忽”地从床上坐起身,他刚刚做梦,梦到田园园没死,她躺在棺材中快要被憋死了。棺材没钉钉,怎么会憋死呢……他捂住眼睛,等待心头上那阵剧痛过去,雪白的里衣从手腕上落到手肘处,露出皮肤上大片大片的斑块。
看也不看胳膊上的斑块,他将衣服放下,望着面前的墙壁发呆。
片刻之后,另一个房间的高远开门出来,飞快地向外跑去,“啪啪啪”脚步急促,不一会儿又飞快地“啪啪啪”地跑回来,“砰”地一声,门再次合上。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做早饭,顺便再煮些药。不知何时自己身上也出现了这些斑块,不痛不痒,身体也没什么不适。倒是高远,身上的斑块虽然出现的早,可还没高瞻身上的斑块明显。
吃过早饭,又喝了一碗他自己制作的解药。高瞻把剩下的早饭温进锅里,收拾一下去了城守府。
田园园已经死了,中毒之事却还未了结。
刚一出门,就看到孟长辉骑着马停在他家的门口,面无表情,看过来的眼神却是落寞悲伤。
都是伤心人,高瞻遥遥一拱手,慢慢的走了。
孟长辉伫立许久,当太阳已至半空才骑着马,踏光而去。
今日三河城重新开市,街上的商户早就大开门等着生意上门,还有几户商铺没开,等到晌午也不见有人来,有相熟的人家叹气,才知道没开门的都死了。
世事无常,往昔人头攒动的街上也是人烟稀少,除了卖粮卖菜的家热闹些,其他商户门可罗雀,一天下来不开张的比比皆是。
时至下午,在四个区的街头,有士兵抬来大锅,木柴和中药,当街煮起了解毒汤。药锅旁边立可一个木板,上书:一人一碗,一天三次。旁边还陪有两位大夫,看病诊断。
原来是木水生见死亡率节节攀升,也不等欧阳益制作的解毒药成效如何,先分下去喝了再说,哪怕有微弱的效果也比坐以待毙强。
此举一出,不满地声音少了许久。
沿街还有商会的人巡逻,监察商户,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坐地起价之乱象!其中钱氏粮仓不止没有涨价,还主动让利降价,又赢得一波好感,一提起钱氏粮行无不交口称赞,为日后迈向全国市场打下良好基础!
钱满仓誓将田园园所提的仁商贯彻到底!
说起田园园,刚才给她送米的管家说她家中无人,大门紧锁不知人去哪了。
钱满仓只道她出去采买还未归家,便嘱咐他晚上再去送。
自从两人狼狈为奸……志同道合,田园园就再不用花钱买粮食吃了,钱满仓每月定时定量会送上些。
幸亏封城前他儿子去了别处,不用在这里受苦,钱满仓老怀安慰。
想起今日街头有分发解毒汤的,他收拾一下带着府里的下人一同前去。
一到城东的街头,负责诊断的大夫正好是高瞻,于是他排在其他人后面等着把脉。
这两日身上起了不少不明斑块,不痛不痒的看着恼人。
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凳子小,他一屁股坐下去发出“嘎吱”地令人牙酸得声音,从后面看去好像有头熊坐在那里,谁让他穿了件黑色毛裘!
高瞻将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沉吟片刻,哑声道:“轻症,毒于表皮。无碍,解毒汤莫忘一日三次。”
此解毒汤虽不对症,却也有祛毒舒解功效,只是不知能否减轻症状。
“没事就好,田娘子怎么样了?可曾中毒?”钱满仓知道他们是邻居,故而打听一下她的现状。毕竟这女人可是他的财神爷摇钱树,一点事都不能出啊,要是有事就可真要了他的老命!
高瞻闻言,浑身气息一滞,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痉挛起来,像是在强忍着巨大的情绪变化。
“你,你,你你没事吧!”他的神情吓了钱满仓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
良久,高瞻才恢复原来清冷的模样,喉咙里堵的厉害,摇摇头:“田娘子……她已经过世……”
“什么?!”钱满仓猛然一起身,浑身的肥肉因为用力过猛,还颤了几下。谁知起的过急,眼前忽地一黑,眼睛一翻仰倒下去……
从此世间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翌日一早,宋百年回来了,同行而来的还有观空道人。
江福子伺候木水生喝完药,看着他满脸的红斑点,心狠地沉了下去,这药见天的喝,竟未见一丝缓解,恐怕欧阳益制作的解毒药不起作用。
“咳咳……”木水生轻咳两下,一丝殷红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江福子连忙从怀里,拿出手绢给他擦掉嘴角的血,手有些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有微微发抖:“欧阳益的药没有效果,还是让三回哥来吧。”
木水生望着手绢的血迹,目露无奈,喘了一口气道:“王三回早就着手了,只是欧阳益先前浪费了大量的药材,城内库存已经不多。”
江福子道:“没有没事,咱们去别的城去买!”
“……我也知道去买,可已经没钱了。”手里没钱才是木水生眼下困境的主要原因。
“咋没钱?年前不是才收了税!”江福子惊讶不已:“这才不到两个月,你全花完了……”
“咳咳……”木水生是一口老血喷出,怒声道:“是我花的吗?光是朝廷就抽走六成,三河城重建三年,去年才有盈余,今年就要抽税!你老爷我是金蟾会吐钱啊!你告诉哪不要钱?连西北大营加固防御工事都要问我拿钱!你还问怎么会花完了,气死老爷我了!反正孟长辉那厮已经往上递了折子,左右我这城守的位置坐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起毁灭吧!这破官谁爱当谁当,老爷我不稀罕!”一口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宣泄出来,他面如死灰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哇哇的乱叫起来:“可恶…啊啊啊……”
江福子见他发疯,连忙安慰道:“你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让你伤心都是我的错过……”
“你嘴可不笨了,我看气人挺在行的。”木水生狠狠地打了一下被子,气喘地厉害。
江福子讨好一笑去给他顺背,顺了几下,木水生道:“去找城中的大户借些银子,先去找钱满仓他是城中大户,又是少有的仁商!”
“哎,我这就去。你别生气了!”
钱宅,昏迷的钱满仓被人抬回家后,没多久就醒了,还没为前途哭上两声,管家就来报木水生派手下上门借钱的事。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不借!爱谁谁借,我是不借!”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几下。边拍边哭道:“哎呀呀……我的金母鸡没了呦……我以后挣不上银子喽………”哭的是痛哭流涕,真情切意,不知情还以为亲爹亲妈去了么!
什么狗屁仁商,没了田园园他才不当冤大头呢!
任由木水生派来的人如何劝说,钱满仓就是不同意,无奈他只好去了下一户。到了晚间回府,只收到一百两的借款。
木水生深知这群见利忘义的商人,眼见自己将要失势,这才袖手旁观,隔岸观火。
可他又能咋办,去抢?去骗?去敲诈勒索?以权压人!他又不是田园园,没那么多的坏点子……说起田园园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刚刚离开的江福子又返回,脸色沉重:“刚下属回报,孟将军带来的那个道人精通堪舆之术,已经找到了三河都流经的那口井,就在城西与城南的交界之处!”
“真有那口井?”木水生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他被派到三河做城守时,曾看过三河城志,当时文中提过一句,不过语焉不详,不知是故意弱化此信息还是杜撰,已经不可考了。
“确有其事!而且还在附近的一间破院发现了去年朝廷通缉的清休道人。”
去年中下旬朝廷发来一纸密信,信中内容便是活捉清休道人,因为这老头知道连噩梦都想要的宝藏在哪里!
木水生大吃一惊,一把掀开被子:“快,赶紧过去!”
“你,你身体不好……”江福子连忙拦住木水生,不满地提醒道。
“起开!”木水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随手推开他,穿上鞋就往外面跑去,什么中毒,什么吐血,比起抓住老道哪能还顾得上其他!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头笑道:“傻瓜!你老爷我要是把老道抓住,定然能戴罪立功!说不定我这乌纱帽还能保住!”
木水生此时两眼放光,步履矫健,哪里还有一分刚才气若游丝的模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江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稀罕吗?”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傻瓜才不稀罕当官呢!”
第285章 杀人
城西与城北交界处,此地是座废弃的院子,断墙残垣,破屋烂瓦,一口青砖水井孤零零的矗立天井中央,小腿深的积雪里有不少杂草,露着枯黄的草茎。
东南角蜷缩着一个污黑的老道,他所穿的羽织下裳已经碎成污絮,半披着杂乱打绺的头发,身下光着的脚一只青紫乌黑,一只半蜷着,乌黑的脚指甲打着弯,许是许久不曾修剪。身下被他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散落着些许大小不一的骨头和黑色皮毛,看头骨大小应当是老鼠,数量不少,显然是以老鼠为食。
而他裸露的脸颊上更是脏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不过那双眼睛,散发着阴鸷摄人微芒,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
自从伤了腿脚后,这个老道便呆在此处已经许久了,渴了吃雪,饿了便吃偶尔经过的老鼠,就这样苟延残喘多日,原打算等伤养好再说。
不过,他抬头看向包围的士兵,心知大限将至。
孟长辉望着那肮脏不堪的老道,总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一眼就断定正是这个老道下毒毒害田园园的。原因无他,他右腿的裤子破烂不堪,小腿以下的裤子已经撕烂,露出的皮肉上有一排整齐的、交错的伤痕,深可见骨,而且伤口发灰已经感染,看伤痕正是被捕兽夹所伤。
宋百年冲身后的士兵一扬手,身后立刻出列两个士兵向老道走去,然而,离老道一步之遥时,变故陡生。只见老道眼中精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二人方向各自弹了一指,下一秒,二人捂住脖子连声音都未发出就跪倒在地,挣扎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一出手立刻要了二人的命,这老道着实不是一般人。眨眼间就死了两人,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呼,纷纷抽出腕间的佩刀,雪亮的刀身明晃晃的。
孟长辉抬起手,示意众兵将稍安勿躁。随后侧眼看了宋百年一眼,后者颔首,接着点了几个士兵离开。
这老道不是普通人,一出手便是两条人命。
那老道抬头笑道:“孟将军,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极是沧桑,透出几分诡异的嘶哑。
孟长辉心念一动,这老道怪不得眼熟呢,曾经在宋连云家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清休道人!
殳族的事情,朝廷有心隐瞒,因而知道大概不知其中细节,后来救下田园园时,才知道这老道是专门负责在外寻找入阵人之人,也是殳族人。后以宋连云为首的殳族已经灭族,不知这老道又是如何躲开朝廷流落三河城的。
孟长辉冷声道:“看来此次三河城下毒之事也与阁下脱不了干系!”
那老道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下裳,将自己受伤的右腿盖好,天气严寒,衣着单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还能阴魂不散的到处作恶!
世间都传道人有密炼法术,可炼丹修仙。想来这老道也是精通其法,寒暑不侵,因而才能活下来。
他不卑不亢道:“不瞒将军,正是贫道。”
“不知阁下为何会向一城之人下毒?”孟长辉冷声询问,言语间压抑着怒火。
那老道突然“桀桀”地怪笑起来,奇怪诡异的声音回响在空旷残败的院落,听得在场所有人心头发毛。
他笑了许久才慢慢停了下来,孟长辉长眉紧蹙,冷然地望着他,英俊的面容依旧面无表情。
“桀桀桀桀,为什么?贫道是为了你的妻子田园园啊!”那老道又桀桀地笑了起来。
孟长辉面容更是冷了三分:“她所中之毒定然也是你下的。”
老道猛地睁大眼睛,露出几分癫狂:“她是不是真的中毒了?”待孟长辉点头后,不禁喜笑颜开,抚掌大笑:“中的好!中毒就好!桀桀桀桀……”笑着笑着,乱眉一垮,期待地看着他:“死了吗?你不会在糊弄我吧?”
“闭嘴!”孟长辉脚下用力,脚下的地砖应声而碎,紧接着,一小块砖破雪而出。他脚下一踢,向那老道的面门急射而去。
此举也有试探之意!
那老道冷笑一声:“无知小儿!”话落,抬手一弹,那砖头便被打落在地,落地瞬间化为粉沫!
孟长辉脸色大变,这老道竟然会内功!刚才那块转头他足足用了十成的力道,普通人根本难以招架,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可见其武功了得!这脏老道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怪不得能在朝廷的围追堵截中逃出生天!初次交锋便落了下乘,这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根本不是带兵打仗的士兵能制服的。
“桀桀,你们可在贫道的攻击范围之内,要生要死,可全凭老道高不高兴!要是不怕死,尽管过来!桀桀桀……”
孟长辉一抬手,身后的士兵立刻整齐的退后出院子,他独自站在院中与他对峙。
老道见此又桀桀地怪笑起来:“桀桀桀,看来你是不怕死!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三河城下毒吗?桀桀,就是为了给你娘子陪葬桀桀,你娘子中的毒,也只有贫道能解!三河城的毒贫道也能解,桀桀,可是贫道不解!”
“不知我娘子如何得罪了阁下,竟然迁累整个三河城百姓?”孟长辉紧盯着他的双眼望冷声问道。
“殳族灭族,全是败她所赐!若不是她逃走捣乱,九龙灭国阵早就成了!整个天下都是我殳族的!桀桀,你说她该不该死,她就是一个扫把星!”
孟长辉从腰间的刀鞘抽出长刀,面容冰冷,如冬夜的寒风,侵肌刺骨。“殳族为了此阵,杀人无数,罪大恶极,天理难容!”
老道冷哼一声:“哼!自古称帝之路,哪个不是万尸堆砌!你们大周更是血迹斑斑,凭什么我殳族便是罪大恶极!”忽然,抬头一笑,眼神阴鸷:“若是再靠近贫道一臂,便等着毒发身亡!”
刚刚爬上高墙准备从上面偷袭的宋百年与士兵,还未行动已经暴露,闻言纷纷跳回归队。
“桀桀,贫道不是西夷夯货。自乱志乱萃,不虞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声东击西,可笑不自量!”那老道不屑地望着孟长辉,嗤笑道:“你别做无用功,若贫道不想死,谁也没办法杀死贫道!”
“一城之人,几万性命!你因迁怒而毒便毒,你自诩道士,便是如此草菅人命?“孟长辉脸色铁青。
“又如何?不过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得又如何?至于你的妻子,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杀得!你说。天下谁人不能杀!”
“你!”“刀下留人!”孟长辉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木水生喊声打断!待他从士兵里挤进来,已是气喘吁吁,可见是得了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跑过来。
“呼呼…别杀,别杀他…呼呼……”木水生扶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一接到消息便从城东赶过来了,素来四体不勤,多跑几步快要累死他了。
老道一看到他脸上的红斑,神色更是得意:“死了好,桀桀,大周气数已尽,亡族灭种才是正道!桀桀……”
他此番狠毒的话语一落,在场所有的人脸色俱变,恨不得立刻把他扒皮抽筋,乱刀分尸!士兵们群情激愤:“杀了他!杀了他!”
木水生则大喊道:“杀不得,杀不得!他是朝廷要的重要之人,必须要活捉!”
“桀桀……”老道仰头大笑起来,似乎被木水生逗笑了,他的声音得意中透着嘲讽,犀利的眼神也是不屑。
孟长辉冷声道:“如此大逆不道,杀之欲快!”
“住手!本官是三河城守,本官说了才算!来人将老道捉回大牢慢慢审问!”可他说完没有一个人上前动手,木水生眉头紧锁不满道:“孟长辉你是怎么带的兵?不知军令如山吗?”
孟长辉冷冷瞥了他一眼,地上躺着两句尸体竟然看不到,不知是眼瞎还是眼瞎。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木水生正要发作,忽地看到老道身前躺的两具尸体,裸露的脖颈已然发黑,可见是中毒而亡!他吓了一跳,这才后知知觉,果断跑到孟长辉身后寻求庇护!
这老道可是给整个三河下毒的凶手,孟长辉不敢轻举妄动,绝对是他有两把刷子。
若是孟长辉知道他所想,定要回句:哪是两把刷子,明明是二十把!
老道哈哈大笑:“木城守别来无恙啊!”
木水生从孟长辉探出头,疑惑地打量了他片刻,这才认出这道人,正是自己施舍过的老头。
“是你,你竟然就是幕后黑手!说,你其他同伙呢?”
“桀桀,老道孑然一身,整个家族都被杀了。还有什么同伙!”老道抹了一把脸,目露凶狠:“木水生,你们朝廷不是想知道宝藏在哪儿吗?你把田园园找过来!老道便说!”
“这个简单。宋百年,你去把你家夫人请来!”木水生转头吩咐道。
然不等宋百年说话,孟长辉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前日已经死了。”
木水生没听清:“什么?!”
孟长辉道:“她死了。”
“……你是说田园园死了?!”木水生不可置信地钉着他的背影,“她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
“是他给田园园下毒了。她已经毒发身亡!”孟长辉的声音干哑起来,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老道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她真死了!不枉贫道下毒一场,贫道我呀就怕她不死,特地特地在水里、粮食里下了足量的毒!对了,她中的毒与你们不一样,更烈,更毒,一旦中毒大罗金仙难救!妙极!妙极!”
“你该死!“孟长辉冲冠眦裂,提剑便要砍去。木水生一把抱住他的腰,大声劝阻道:“你疯了,你又打不过他!再说朝廷要犯,你可不能杀他!杀他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孟长辉你要冷静啊!”
“放开我!他害死田园园,害死三河多少百姓!这等禽兽不杀难以平民愤!”
他常年习武,身体健壮,木水生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把就甩脱出去,举剑就要向老道刺去。正在关键时刻,江福子也到了,见此立刻抱着孟长辉的腰,木水生连滚带爬的抱住他的大腿。
奈何他的力气太大,两人根本制不住。木水生回头对他的士兵道:“你们将军要是杀了这个老贼,就等着杀头吧!还不过来帮忙!”
宋百年迟疑了两下,快步走来搂住他……另外一条大腿!其他士兵见此,又有两个人拽住他的两条胳膊。
“你们起开!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孟长辉用力挣扎,大声的嘶吼起来。一想起田园园临终时的惨状,他就抑制不住愤怒!
宋百年喊道:“将军,可你杀了他,你也完了!孟侯爷只有你一个侄子,你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你死了,侯爷和小姐怎么办!!”
“将军,您要为大局考虑啊!”
“将军,您可不能死啊!”
“将军……”
眼看着孟长辉被五个人拦下,那老道又阴恻恻的火上浇油:“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贫道要看到田园园的尸体才肯告诉你们宝藏的事情!否则,老道是尊口难开!桀桀!”
杀人如诛心!
孟长辉目眦欲烈,在暴怒之下力气大了几分,右手猛然一抬,那士兵没控制住。胳膊竟松脱出,就在这倏忽间,他将剑用力甩了出去,一道寒光破风而去直直向老道的脑袋刺去。
眼见老道血溅当场,“完了!”木水生惊叫起来。
然而,那老道在剑到眼前时,微微一侧头轻描淡及时避开过去,那剑身狠狠刺入他身后的墙中,“嗡嗡”地颤个不停。
“……”木水生眼见他无事,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道斜了一眼耳边的利剑,下一秒,眸光一寒,脸上忽地乍开一道细口,流出几滴血来。
他桀桀一笑,嘲讽至极:“你师承平西将军,平西将军又师承前朝大将军,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木水生心道:你闭嘴吧!
第286章 大坑
“你,认得大将军?”
面对孟长辉的询问,老道又是桀桀地怪笑两声,神色不屑:“哼哼,不过是个有眼无珠的老匹夫而已!任人唯亲,刚愎自用…已是死人一个,不提也罢。“他话锋一转,嘲弄一笑:“倒是孟将军,何时把你妻子的尸体拿来给老道瞧瞧,老道也好告诉你们宝藏的下落!”
“你这老道,我家夫人都已经死了,你不知道死者为大吗?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孟长辉还未开口说话,宋百年也是忍不住,不满地呵斥起来。
老道桀桀一笑:“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在哄老道!你们大周人的嘴,巧言令色,最会唬人了!”
孟长辉冷声道:“家妻确实已经过世,本将军断不会拿自己家人开玩笑。”
他身体一抖,几个人赶紧松开手。这时木水生从孟长辉身后走出来:“要不然你自己去看看!”谁知话音未落,那老道阴鸷的眼神向他看来,下一秒,只见他抬手虚虚一弹,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流向木水生激射而来,速度之快不过眨眼间。就当他傻傻站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时,说时迟,那时快!孟长辉出手如电将他拽到一边,暗器擦着木水生的耳畔掠过,堪堪躲过。在暗器落地时激起些许的雪气,再看时已不见踪迹,不知他使用的是何物,但绝对有毒。
木水生惊魂未定的喘起粗气,吓得腿软脚软,若不是身后还有士兵,他肯定会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孟长辉。
“出息!”孟长辉挡在前面,回头斜睨他一眼,见他面如土色低声微斥。他这个师兄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从以前就耗子扛枪窝里横,真遇到事了,那真是又怂又横!
“哼,你武我文,说什么出息不出息的!”木水生白了他一眼。
“文不成武不就。”
两兄弟这边不适宜的斗了两句嘴,那边老道轻轻咳了两声,腹中血气翻涌,一股甜腥涌入喉头,然而却被他生生咽下,只有看到田园真的死了,他才能安心上路。
说来真是孽缘,他救过田园园两次。第一次以手相之说保她活命,第二次她落入洞里,一时心软救她出洞放其性命,若是能回到过去,在她出洞时就该杀了她,再重新找一个入阵之人,便没有之后殳族灭族之事!真是时也,命也!
这田园园果然是个扫把星,丧门星!她不死,他亦不能瞑目。
“咳咳!你们不知那宝藏的价值,富可敌国,若是得了,可教你们皇帝二十年不为金银所累!”老道擦掉嘴角溢出得血迹,混浊的目光盯着二人,继续说道:“这就是噩梦任由我等驱使的原故!咳咳,你们最好快点。我已经身中剧毒,恐怕大限将至!”说完,竟然喷出一口血来,落在地上,像是雪上开了朵朵梅花。吐过血后,他的精气神顿时萎靡一截,抬起乌黑的袖子上擦了擦嘴,污黑油亮,不知是经年累月的血还是脏污。
木水生面色沉重。若是老道死在三河,朝廷定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为今之计便是赶紧套话,在他死前得知埋藏宝藏的地方。
“即是宝藏,可有地址?”
那老道向后一倚,眼神阴沉,道:“我要她的命!生见人死见尸!”
“你这老道!她即是将军夫人,又是一品国夫人!宝藏不过是从你们嘴里所说出,到底存在与否还有待商榷!你说杀便杀,真当大周无人!”木水生激他。
“那是一座银矿,成色纯度极好!”老道漫不经心地看着神色具变的二人,嘲弄一笑:“老道游遍大周,所见矿藏也不在少数。然,唯有此矿,矿产丰富,足以让你们挖掘二十年以上!你说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此矿重要?”
怪不得噩梦那群唯利是图眼高过顶的杀手,愿意像条狗一样被殳族随意驱使!木水生心“砰砰”地狂跳起来,眼前形势比想象中的还严峻。清休道人已经找到,若是办事不利宝藏依然没有下落,到时候被朝廷知道,不但他木水生的脑袋不保,他全家脑袋都不保!
眼看老道油盐不进,只好把注意打到孟长辉身上:“孟师弟,弟妹真的死了?什么时候去的?”
孟长辉冷声道:“前日去的,如今在家中停灵,待十五过后便送回豫州老家。若是你不信大可随我一起去!死者为大,何故惊扰死者!”
看着他冷硬的嘴脸,木水生也知劝说无用,便对老道说:“要不然你随我一同去祭拜?”
“哼,休想哄我!老道哪都都不去,只在此处等着即可!活着带来我杀了,死了带来我看看……咳咳咳!”老道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嗦,他深知自己同他离开,便是有去无回!
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听得在场所有人都难受起来。
孟长辉背过手对着宋百年做了一个手势,随后,有两个士兵从人群走了。在身后的江福子看到这一幕,心念一转,趁着众人注意力在看到身上,一转身也走了!
“咳咳咳……”老道这次咳了不少时间,疲惫的靠在墙上。
“我妻子所中之毒与你中的可是一种?”当时田园园死前也在咳血,一想起她痛苦的模样,孟长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自然,咳咳咳!是我潜心多年研究出来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木水生插嘴问道:“今年年中,安平、安丰两县,曾经爆发不知名的疫病,也是你的缘故吗?”
老道不屑一笑:“正是,不过小试牛刀而已,与三河城相比小巫见大巫,毒不死人的!呵呵,你们这群草包饭袋居然知道是毒,也不枉长了脑汁!”
对于他的奚落,木水生毫不在意:“试毒法确实不是我等想出来的,是你的族人陈老九发明的!”
“陈老九?竟然是这个小崽子……”一念之差!当年怜他幼小,又与主家一脉相承,故而放他与父亲一条生路,谁知这两父子不思救命之恩,竟先后破坏阵眼挖掘骨针。若不是他们釜底抽薪,殳族焉能溃败!
他抬头恨恨一笑,眼神阴狠:“老道要求变了,我要陈老九和田园园的命!想要宝藏,拿他们的命来换!”
不在场的陈老九在此感谢木水生祖宗十八代!
在孟长辉身后的宋百年,忽然上前附耳说了什么,他眸色一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木水生没瞧见他师兄的小动作,继续与那老道周旋,有他不遗余力的吸引火力,孟长辉乐见其成。
老道瞄了一眼孟长辉波澜不惊的脸,心中暗自打起几分精神,知道他定然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然,他自然也有后招,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
二人都有各自的打算,唯有木水生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长,你已经被我等包围,若是从时招来,还能留你个全尸……”
此时,江福子避开巡逻的人前往田园园家,他只道孟长辉不愿意自己的妻子与老道对峙受到伤害。便想过来劝说,让她大局为重,毕竟关系着木水生的前途与性命!
刚到田园园家就看到黑漆大门被铁将军锁着,他走到墙边踅摸了一遍,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正要翻墙而入时。
“你干什么?”身后传来警惕的询问的声,江福子转头一看,是高瞻的弟弟高远,他脸色阴郁,似乎不大高兴。
高氏兄弟向来与田园园交好,江福子知道搪塞不过去,拍了拍手,憨厚一笑:“我找田园园。”
谁知,高远本就阴郁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眶猛地一红,下巴哆嗦了半响才发出声:“园,园,园园姐,她,她死了!!”随即,眼泪汹涌而出。
闻言,江福子惊讶不已:“真的死了?那个田园园真的死了?怎么死的?”
“呜呜呜,中毒死的……呜呜呜…”高远哭着点点头。自从园园姐死后,哥哥每天魂不守舍,住在医馆不肯回家,两天来连一口饭也不进,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江福子怎么也不相信田园园会死,那么一个人精,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我不信,我不看到她的尸体我不相信!”
“她就在家里,我有钥匙。你要是不信,你随我看看去吧!”高远抽抽噎噎的说道。
这钥匙是孟哥留给他的,让他没事照料一二。可他最怕死人了,没有人陪着根本不敢进!至于哥哥,他接受不了田园园死去的事实,连家都没回,何况是田园园家呢!
江福子面色沉重的点点头。若是她真死了,只能把尸体搬过去!至于伦理道德,在木水生的性命面前什么也不是,大不了,日后多给她烧些她最爱的金银财宝!
随着高远打开黑漆大门上的铁锁,悲伤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擦掉眼泪,回头问江福子:“莲莲…芃芃她怎么样了?”听孟哥说,芃芃暂时养在城守府,那里有士兵把守,他进不去的。
“很好,小丫头能吃能睡。”其实他这两日忙没怎么关注府里的事,但为了让他宽心,只好撒了一个小谎。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进小院。昨日起了大风,院子里落了不少枯叶,墙角的牛棚的牛也送去了城守府,这个家才刚刚失去女主人,就已然露出几分颓势。高远眼神落寞,泫然欲泣。刚转过屋角,就同披头散发的田园园面对面。
田园园惊喜的撩开头发,还没有说话,高远就白眼一翻昏了过去,干净利落,晚一秒都是对怕鬼二字的亵渎!
还有什么比碰到已经死了两天的人还要惊悚的事情,确认过眼神遇到死去的人,吓死个人。
高远昏倒,跟在后面江福子倒是很惊喜:“果然是骗人的!”
“人中……人中……”田园园指着地上的高远努力发出声音。她的喉咙被毒药所伤,一说话声带就传来撕裂的痛楚,不但嘶哑而且难以发出声音,像是得了重感冒。
江福子连忙从地上捞起高远,在他的鼻子下面狠狠一掐,田园园看着那大指甲印就疼。
好在有效。在被大力掐了两次后,高远幽幽转醒,他气若有丝道:“江,江大哥。我好想看到园园姐了……”话没说完,田园园就把头探到他脸的上空,声音哑得像是纱纸:“没事?别……”昏还没说完,高远再次昏了过去。
……江福子见高远的反应如此过度,也意识到眼前的田园园似乎真死了,他面色一白,咽了口唾沫问:“你,你是人是鬼?”
田园园把头发挂在耳朵上,右手到现在还没好,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轻轻咳了一声,才道:“死了,又活了。”
原来她根本没死,不过因为中毒颇深而陷入深度昏迷,呼吸与心跳变得极其缓慢,像是传说里内家高手练的龟息功,不知是否是药力所致。高瞻只是探了她的鼻息与脉搏,触之不到,便宣布死讯。其实她的腋下与大腿根是温热的,不过高瞻不可能去摸此等隐秘之处。而孟长辉在会她清理身体时,只当是热水所致,不曾在意……可怜的田园园在她的男一和男二粗心大意下,被宣布死亡了。
田园园:猪队友们,还能再坑点吗?
更可怕的是,在陈老九与孟长辉商量封不封棺时,她就恢复了意识,可身体却动不了了,就像是鬼压床一样,大脑醒着,身体还没醒。于是在清醒时,两人商量自己的后事,一个封不封棺,一个说要回老家安葬,没有一个打开棺材看自己最后一眼,就这样等她身体与大脑重新合而为一时,推开棺材盖,从陈老九偷工减料的棺材里慢慢爬出来。
她刚从死亡线挣扎回来,手软脚软根本没多少力气,光是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耗费全身的力气,她只好挪动身体蠕动到门口,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又去爬窗户,可手脚软的像是踩了柠檬,站不起来,更更糟糕是,嗓子嘶哑发不声音,想来只能拍门求救。
可拍了许久未不见回音,她意识到恐怕暂时不会有人来,于是从墙边的柜子最下面抽出被子铺在地下,又像是蜗牛一样爬了进去,先恢复体力再说。
第二日恢复些力气后,她从窗户爬了出去。扶着墙走到门口,拍了许久的门还是没有人来,墙太高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爬不上去,求人不如求己,只好等她身体恢复再做打算。
渴了吃雪,饿了吃雪。她记得在孟长辉说过家中食物都有毒,无法食用。当然她一点都不担心,不都说船到桥头必有路,她又是女猪脚肯定不会活活饿死的!
这不,到了第二日下午,高远和江福子就送上门来。
第287章 复活
田园园将前因后果讲完后,江福子不禁为她掬一把同情泪,这般倒霉经历也是没谁了!眼下老道之事尚未解决,实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于是将来意简明扼要叙述了一遍,随后长长一揖,恳求她务必见老道一面。
“不,不去。”田园园是中毒,不是脑子坏了。谁会嫌弃自己命长送死啊!
江福子恳求:“还请夫人放心,木城守有件金胄软甲,穿上后刀枪不入,定保夫人性命!”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头,没保,保护。”身上有软甲保护,可头呢!万一他打自己头呢!
“……”江福子挠了挠脸颊,他真没想过。
田园园跟他说了会儿话,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晃晃悠悠站不住,江福子顾不得男女大防,赶紧扶住她。
“要不,夫人您装死吧!我找士兵过来连同棺材一起抬过去,到时候你再穿上金胄软甲,保准您万无一失!”
“……”田园园斜睨了他一眼,坚决拒绝地摇摇头,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头嘛!她刚死里逃生,还未见芃芃一面呢!
见她拒绝,江福子忽地变了脸色,手下用了三分力气。田园园胳膊吃痛,转头看他,只见他素来温和的眼神多了几分决绝,心道不会要强迫自己吧!
然,江福子就是要强迫她,语气十分冷硬:“对不起夫人,你非去不可!老道指名拿你交换宝藏的秘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会带你过去!活见人,死见尸!”
“……你,你是,为了木水生。”田园园无力地挣脱了一下,然而面对铁钳一样的大手,无疑是蚍蜉撼树。
此次三河城集体中毒事件必然会惊动朝廷,死伤过多,定然会治木水生玩忽职守之罪!江福子过来拿她,不外乎让木水生戴罪立功,争取宽大处理而已。至于她的死活,无论江福子说的天花乱坠,他的本意是不在意,甚至不在意孟长辉的怒火,想来走到这一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江福子目光冰冷:“将军夫人,得罪了!但此事因你而起,自当由你结束!老道费尽心思在三河下毒,不过是迁怒而已。他真正想杀的是你!几万百姓因你而置于危险中,难道你就能心安理得的苟活吗?”
妥妥的被害者有罪论!明明下毒的是那臭道士,她也是受害者,就因为那家伙无差别杀人到江福子嘴里变成了自己的错!他若是不残忍变态,正常人谁会给一城的老百姓下毒啊!
你不恨下毒者狠辣,偏生说被害者有罪,看不出这个江福子平日一本正经的,三观却极其不正。田园园摇摇头,想要反驳他的话奈何嗓子不争气,着急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看他。
江福子装作没看到她的怒气,接着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装死骗老道,二是穿着金胄软甲去见老道。”
如果可以她一个也不选,可见他冷硬的态度便知道他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于是哑着嗓子道:“我,穿甲,装死。”
翻译过来就是:田园园穿着金胄软甲装死。
江福子欣然应允,松开手后,撩起下裳恭恭敬敬向田园园地磕了一个头,“对不住,还请夫人放宽心。此事了后,任由夫人与将军处置!要说要刮,我江福子绝不说二话!”
田园园看着他的头顶叹了一口气,图什么,就这样把自己“挟持”过去,孟长辉那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按律,劫持品级夫人者,依品级高低判刑。像她一品国夫人,若要追究下来,也得判个流放三千里!
快要离开了,二人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呢。
高远的人中被按的乌紫,人才醒过来,等他清醒来后,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他躺在地下许久,脑子里混沌的像是一团浆糊。田园园好像没死…又好像变成鬼了,也不知道到底死还是没死……
等他强忍着恐惧打开放着棺材的屋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棺材,终于确认田园园是诈尸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门都没关就跑了!
江福子背着田园园先回城守府,她不知道芃芃就在府中,他怕多生是非也就没说,然后就吩咐士兵去抬棺材,准备去见老道。
再说孟长辉与木水生这边,木水生还拉着老道谈天说地,转移注意力。
老道只是颌首而笑,看孟长辉的眼神多了几分了然,他活了多年,这些小辈在眼皮底下的小动作一目了然,掸了掸衣裳,手指轻轻抚过腰间。
然而他的动作全部被孟长辉的眼里,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滑过老道刚刚摸过的地方,随着老道的动作,那处出现一块凸起,显然在破烂的衣裳下隐藏着什么。
看来老道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木水生说的口干舌燥,这老道真是油盐不进老狐狸一个,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也不知道孟长辉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非要自己不停地跟他说话,他都快说自己六岁尿床的事了,也没见老道搭个腔,还有江福子跑的没影儿!真是没义气!
孟长辉见他停了,冷然出声:“继续!”
木水生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小声地骂了一句忘八端,也不知道是想耗死老道还是想耗死他。骂完继续对老道说:“清休道长……”
那老道抬起手,阴鸷地望着他们的身后。木水生闭上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队士兵抬着一口黑漆棺材缓缓向他们走来……
就在老道分神的瞬间,孟长辉冷喝一声:“动手!”随即,身形一动猛然向老道扑过去。就在电光火石间,“竖子尔敢!”随着老道一声怒喝,一道寒光向孟长辉劈来!
谁知,那剑还未劈到他身上,忽然碎成两截,老道全力劈去却劈了空,正在这时周身的气息猛地一滞。待他还未反应过来就一股大力扑到地上,头脸狠狠地压在地上,随后两条胳膊反剪压在背后。
“桀桀!”老道吐了一口雪泥,侧过头阴沉沉地看着身后的孟长辉,“你的剑上有毒?”
孟长辉看了他脸颊的伤痕,不与置否:“是用了些。”
老道阴阳怪气讥讽:“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你可真给老将军长脸!”
孟长辉面无表情:“兵不厌诈。”田园园曾说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打不过又不能跑的时候用点小手段,没什么可丟人的。
“哼!此刀也是你的手段!”
“嗯,这把刀跟随我多年,刀身早有裂缝,稍微一用力便会碎裂!”孟长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长眉寒目盛着冷光:“与其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武器,不如我送你一把!”
“哼!竖子!你怎知我的右手不能动?”老道又问,转过脸恶狠狠地盯着孟长辉。
“我一共试探你两次,第一次是怀疑,第二次是证实!两次,你的右手都没动,因而判断出来的!”
“桀桀,怪不得你把剑扔到老道的右边。”老道眼神忽然诡异起来,“桀桀,有点小聪明。可惜,可惜…”话未落,他突然用力扬起上半身,上身一扭,脸颊猛地一鼓,一根黑色的细针向孟长辉的面门急射而去。自抓住老道之后他一直在心底提防着,故而及时避开,只见那泛着幽光的毒针,“噗”地一声,瞬间没入院外的棺材里。力道之大,足以穿透孟长辉的头颅!
然,说时迟,那时快!老道眼见偷袭不成,腰肢一扭,柔韧得不像一个老头,在转过身的瞬间,向还未站稳的孟长辉劈出一掌。看似缓慢,实则不过眨眼间!
只见那一掌向孟长辉当胸而来,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长辉双臂横在胸前挡住要害!
别看老道中了毒,可功力还有二三成。只听“咔嚓!”一声,左臂应声而断!
老道冷笑:“反应很快!”若不是他用胳膊挡住,这一掌绝对可以重伤他的五脏六腑!可这一掌,已经用完他最后的力气,想要再补一掌也是万万不能了!
孟长辉顾不得疼痛,大喝一声:“陷!”
下一刻,老道身下传来“哗啦哗啦!”一声巨响。随后地面一陷,他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随着地砖一起落下地洞里,刚一落地就被一张大网网住。老道灰头土脸的躺在地砖里,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就被旁边的士兵卸掉了两个胳膊,随既被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
孟长辉出现在地洞之上,左手不正常的垂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一米来高的地洞,还有一条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地道。
“咳咳咳,试探、下药、挖洞,真是用了一手好计谋!”
老道像条死鱼一样躺在洞里,灰白苍老的身体与其他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异,可就是这个老人杀人无数!
孟长辉颌首:“带走!别弄死了!”
“是!”洞里的士兵应声而道。
木水生早被一连串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尤其在老道身下突然出现一个地洞,他的嘴可以塞下一个鸭蛋,满脸都是问号:“什,什么么时候挖的?”
孟长辉垂着眼,随口一道:“就在你跟他说话时挖的。”
“宋百年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吗?这么快就挖好一个地洞,从哪儿挖的地洞?挖的时候不怕老道发现吗?”木水生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仗不停地冒出来:“你让我跟他说话时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吗?为什么不告诉我直接原因?”
孟长辉没搭理他,老道捉住了,等木水生问出银矿的位置后就可以杀了祭奠园园的在天之灵。
“将…”身后传来宋百年的声音,不过却戛然而止。孟长辉转头望去,下一秒,经常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震惊的模样,惊讶中又带了几分惊恐。
在身后,在破败的院子外,在黑漆棺材里直愣愣坐着一个女人,正是自己死了两天的妻子!!
宋百年也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棺材里的夫人。不是死了吗?
木水生说了半天不见他搭话,不满地看去,见他很是吃惊模样,也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媳妇不是活的好好的,怎么说人家死了呢!
而一个时辰前的城东街头,高瞻正在给中毒的百姓看诊,眼窝深陷,脸颊瘦削,眼神疲惫而麻木。
自田园园去世后,他的精气神也随之而空了。
这边刚刚看完一个老者,就看到自己的弟弟飞奔而来,离得近些便看到他一脸的惊恐。
“哥,哥!”高远跑到他跟前,气都没喘匀,就大声说道:“你,赶紧,赶紧,回去,回去,看看。园园姐,诈尸,尸了!!”
高瞻:“……”
其他看诊的病人:“………”
“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高瞻不信,有些薄怒!
高远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他把气喘匀后,信誓旦旦的说:“真的,是我亲眼所见!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江福子,他和我一起去的。真真快吓死我了!园园姐诈尸后,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他的话一说完,高瞻还没说话,其他围观的病人议论纷纷,像是炸锅了一样。
“诈尸了?!”
“真的假的?”
“你看他面无血色,明显就是吓得,我敢打包票肯定是真的!”
“这么玄幻吗?”
高瞻一把拉住高远,低声说:“此地不宜说话!”说完,拉着他就走,连药箱也不顾了,边走边飞快地问:“她去哪了?到底是诈尸还是活了?你说清楚!”
高远被他哥拉着,像是拉了头不争气地毛驴,一走一撤,极不情愿的样子。
“你哑巴了,倒是说呀!”高瞻见他不说话,着急的问。
高远缩着脑袋说:“我,当时怕得不了,不知道她往哪儿去了……”
高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唉!你不是说江福子也去了吗?那我们先去城守府找他!”
于是,兄弟二人向城守府走去。
第288章 挡灾
走到半路又遇到陈老九,他还不知道田园园复活的事情,对高远说的话也是报了几分怀疑。不过,他听人说江福子带着一口棺材去了废街。
废街是三河人的叫法,它在城西与城北的交界处,因为附近都是废弃还未修缮的院子而得名。
然后,三人马不停蹄的向废街而去。行至半路,高瞻好端端的凭空摔了一跤,陈老九还打趣他今天犯煞不该出门的。
谁又能想到,一语成谶呢!
一片雪花落在孟长辉脸上,冰冷的触觉让他从恍惚中回过神,黑漆棺材里的人并没有消失,依然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天地苍茫,雪花飞扬,周围所有的屋舍与人都淡化,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那熟悉、苍白、失而复得的人……
“唔唔唔唔!”
被堵着嘴巴的老道一从地洞里被拉出来,就看到黑漆棺材里的田园园,顿时暴跳如雷,
他用舌头死命地把堵在嘴里的破布往外抵,肮脏的口水顺着嘴角的缝隙往外流,“噗”地一下便把破布吐了出来。
“孟长辉!!!你不是说她死了吗?!!”
此时的老道目露癫狂,她还活着!!活着!!不,她不能活!她不是死了吗?只有她死了才能守住银矿!!殳族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孟长辉压根没听到他绝望地咆哮,满心满眼只剩下那死而复生的女人。
田园园冲他挥挥手:“你,你,胳膊,咋啦?”孟长辉的左臂一动不动,一看就有问题。见他还是傻乎乎地看着自己,想爬出棺材,奈何体力不济,只好虚弱的趴在棺材上。
江福子对抬棺材的士兵摆摆手,棺材慢慢落地,田园园抬了一眼还沉浸在震惊中的孟长辉,随后眼神落到绑得像是只虫子的老道,在路上江福子已经将下毒的始末告诉了她。
“是你,下的毒?”
她曾经在城中见过他,当时还以为是眼花。
老道坐直身体,阴厉地看着她,“你不是死了吗?”
田园园摸了摸不适的嗓子,一说话好像有刀在割她的肉,缓慢地一字一顿道:“上,天,庇,佑。”
说是上天庇佑,其实多半还是因为田婆子送给她的仙丹。
“桀桀,上天庇佑?”老道最恨的就是上天,若是上天有庇佑,殳族百年大计焉能不成!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此人必除!
田园园感受他的愤怒和恨意,要不是四肢被绑住,这老道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不过,她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这般欲杀之而后快!
木水生见到江福子来,像是终于见到了亲人一样快步走过去,临去前还不忘吩咐士兵:“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千万别让他死!”
“是!”士兵们应下,随后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拖着往院外走去。
孟长辉也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快步走到棺材前,单膝跪在地向棺材里的女人伸出手。
田园园淡然地望着他亮如星子的眼眸,看到了他不言而喻的喜悦之情。任由他粗长粗糙的手掌落在脸上,她轻轻一笑,冲他眨眨眼睛,孟长辉手忽然颤抖起来,手下的皮肤与前日苍白冰冷的皮肤不同,是微凉的,小指碰到的耳垂是温热的。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像是在爱抚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昨日种种,犹如隔世。
看着两人深情地对望,单身狗木水生不由地撇了撇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喊道:“收工收工!该回去了!”随后,大步向外走去。
在士兵拖着老道快经过棺材时,田园园歪着头看他,笑道:“对了,我快死的时候其实吃了一个药丸。据送我药的婆婆说,这颗药丸是一个老道给她,说是感谢她的赠饼之恩,说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可以解世间万物之毒……”话未完,便看到他颓然地闭上眼,一脸的绝望。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田园园轻笑一声,果然他就是田婆子嘴里的老道。
孟长辉看到宋百年向他投来目光,以及身后被拦下的高瞻等人,他单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扶到棺材边,轻声道:“你先坐,我去去就来。”
“嗯。”田园园小心的坐下。
老道想到两年前,他从朝廷的围追堵截中逃出生天,之后殳族伏法。噩梦开始到处寻找他,在与噩梦排名第一的杀手对战后身受重伤,最后侥幸逃脱,一路西下。
还记得那日,天降大雨,雨紧风也紧。他来到一处破庙避雨,颠沛流离许久,一身破衣烂衫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乞丐。当时庙里已经有不少避雨的旅人,他一进去便选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不过因着重伤未愈又淋了雨,到了午夜他发起高热,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给他喂药。待烧退后,发现救助他的是个老妪,观之面相也是个苦命人。
翌日雨霁云收,那老妪在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块炊饼,许是看她太苦,许是感念她的善心,便动了恻隐之心赠送了三丸殳族解毒秘药。
没想到当年的恻隐之心,在阴差阳错下又救了田园园,最想杀死她的人竟然救了她三次,当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果然是上天庇佑!老道睁开眼睛,阴鸷的眼睛红地像沁了血!
可狼之所以为狼,是因为它有能撕裂血肉的尖牙利嘴!
就在经过到田园园身边时,绑在老道胳肢上的绳子突然崩裂,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他一掌拍向坐在棺材上的田园园……
当孟长辉听到绳子断裂的声音,回头看去时,一袭白影像是一道闪电从他身旁掠过……
“哥!!!!”高远凄厉地叫声划破天际!
那日大雪簌簌而落,洁白如垢像是高瞻翻飞的衣袂,殷红的血从他唇角大口大口涌了出来……
“呼呼呼……”田园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脑在一瞬间当机,直到高瞻高大的身体栽到她的身上,空白的大脑才回过神,滚烫的鲜血渐渐浸透她的衣襟,“高,高瞻,高瞻!高瞻!!!”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呼唤着怀中之人!
他刚刚挡在她的身前……
高瞻虚弱的环住她着腰身,头枕着她单薄的肩膀,大口大口的血从嘴中喷出,顺着田园园的肩膀流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触着心爱之人。
“咳咳……”一股夹杂着碎肉的血从高瞻嘴里喷出,他虚弱地看向远处的弟弟,无意识地呢喃着:“园园,园园……”“我,我在,看,看大夫……”田园园紧紧地抱着他,颤抖着回应。他轻轻地摇摇头,他是大夫,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掌已经伤到了内脏,胸骨已断,他要死了。
高远连滚带爬地来到他们身边,跪在哥哥的面前,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哥哥!你流血了!我们去找欧阳先生!!”高瞻摇摇头,又呛出了一口血,“不了,让我在最后好好看看你们……”“别,死,求求,你别死!!”田园园的眼泪汹涌而出。
陈老九也走了过来,颓然地跪坐在二人旁边,脸上木愣愣地。
“哥哥!哥哥!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爹死了!娘死了!你也死了!我什么也没了!哥啊哥!”高远悲痛欲绝,失声痛哭!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真是闻着悲观者泣,连木水生也湿了眼眶,孟长辉也走了过来,想从田园园手中接过高瞻,可她却脸色煞白的摇摇头,紧紧抱着怀中渐渐脱力的男人。
而那老道在拼尽最后的力气打出一掌后,口中喷出一蓬紫黑色的血,随后重重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阴毒的望着田园园,真是上天庇佑,这样也没死啊……不甘心,好不甘心…
木水生见那老道有进气没出气,连忙指挥士兵们把他抬走去救治。
田园园知道高瞻爱着自己,可是却怎么想不到他会不顾一切来救她……“你,不该救我,小远,怎么办?”
“…咳咳,我知道,可是我的身体不听我的使唤……”
“你,跑的,真快啊…你跑慢点,就不会死了……”
她,田园园,何德何能让高瞻舍命相救!田园园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代之!原本该死的是她!
高瞻轻轻摇摇头,咽下口中的血,温和地笑了笑却未说话。
因为跑慢点,你就死了啊……
死亡将至,“呼呼……”他重重喘着粗气,胸骨碎裂的痛哭已经渐渐感受不到,冰冷从手指尖慢慢向上蔓延,身体轻地像要化作一阵风归去,原来这就是死亡。
高远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老九伸手将他搂住。
高瞻喷出一口血沫,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咳咳,园园……小远就交给你了,我不……”“不行!他,是你弟弟,你不管他,谁管,他!!”田园园摇摇头拒绝,嘴角溢出些许血色。
“园园,别闹。我只能……咳咳咳……托付给你……”他好累,好想睡觉……
“啊啊啊!哥哥!!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高远从陈老九起身,疯一般地把高瞻从田园园怀里抢进自己怀中,因为他粗暴的动作,高瞻又喷出一口血沫,脸色苍白如同地上的雪。
“小远,对不起……不能看你娶妻…生子…”他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哥,哥,先去尽孝了……”手无力地往下滑。
高远抓住哥哥的手,哭声悲痛,像是失去父母的幼兽:“哥!!你答应过爹娘要把我养大!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害怕!!”“……对不起……”他抬起头,眼睛上蒙了一层阴翳,轻声呢喃:“对不…”话未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带着深深地遗憾离开了人世。
高瞻死了,死在大雪纷飞的寒冬,就像他的父母一般……
“哥!!”
田园园耳朵中一阵轰鸣,便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随即也失去了知觉。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高瞻死了。他不是死亡,而是走出了时间,再次落入时间的长河重新轮回。
自从那天之后,大雪连连下了三日。在高瞻死后的第二日,陈老九把他生前研制的解药送到了城守府,在王三回等人的实验下,确认药效比欧阳益制作的解药更加对症,于是木水生找了借口将欧阳益革了职,待十五过后送回老家。
钱满仓知道田园园没死,非常大方的借给木水生三千两银子,城中其他大户见此也纷纷慷慨解囊,共度时艰,不到两日便筹集到一万两银子,木水生立即派江福子带人到附近城池采买药材。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时,三巷却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中。
高远抱着腿倚在墙角,双眼红肿不堪,麻木无神地看着牌位前跳跃的烛火。
牌位后是一口黑漆棺材,几片纸钱被风卷起,在灵堂中飘飘晃晃,随后被火盆中窜出的火舌卷走,一大把纸钱又被人塞了进去,于是火焰熊熊,冒出的灰白色的烟灰带着点点红色的火星。
陈老九又添了一把,橘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睛也是一样红肿。门口一黑,他抬头看去,是孟长辉。
他一身黑色的戎装,剑眉星目,高大威武像是一根锐利的长枪!
“老田呢?”陈老九从灵桌上抽出三根香,递给他。
“还未醒。”
自从那一日,她悲痛过度昏倒之后,已经过了两日,却还未苏醒。待王三回把过脉后,方知她余毒未清,又因伤心过度已经伤极肺腑,声带撕裂,暂时不能言语,而身体更是元气大伤,需得几年将养。
芃芃还在木水生府中寄养,暂时由小红看顾。
他给香点着后,拜了三拜,随后将香插进香炉中。
陈老九忽地叹了一口气:“唉,那天那种情形,你莫要怪罪于她。”
孟长辉知道他说的是那日情形,可高瞻为田园园挡了致命一掌,他只有感激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怨气
他轻声道:“不必担心。”随后,走到高远跟前蹲下身子,目光与他平视,“你日后跟随我吧!”
闻言,高远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看着他,轻轻地摇摇头,呢喃出声:“我要守着回春堂,守着哥哥,哪里也不去。”
站在旁边的陈老九鼻头一酸,揉了揉眼眶将泪逼下去。谁曾想前两日还好好的人,今日已是天人永隔,田园园能死而复生,可高瞻却真的死了。
第289章 摔盆
只道是世事无常,非人力可逆。
当晚田园园才苏醒过来。她的嗓子受伤严重,暂时出现失语的症状,一出声声带深处便是撕裂的痛楚。孟长辉煮了碗清粥,她刚醒吃不了油星。可她没有丝毫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去。她伸手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芃芃”二字,许久不见孩子她很担心,急切地想看看她。
“放心。芃芃在木水生府上,由侍女照顾。下午我已经去看过,她很好,比之前还胖了些。”孟长辉单手舀了一调羹的粥送到她嘴边,轻声哄道:“吃些吧,你有三四天没有吃东西,再不吃些身体会撑不住的。”
上次吃东西还是在城守府时,还是江福子给她拿了一碟子的点心。
孟长辉的左臂断了,这会儿已经用板子固定住,然后用棉布包住吊在脖子上。而田园园的右手也重新包扎了,她虽然有些感染,却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公婆俩一个伤了左臂一个伤了右臂,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看了他关切的眼神,田园园这才张开嘴喝了一口,香糯的米汤瞬间滋润了干涸的肠胃,可是吃了两口,胃口反出恶心来,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指了指隔壁,想去看看高瞻和高远。
“你吃完,我带你去。”孟长辉又轻声哄了一句。她吃的太少,这才几日人已经饿得不成样了!
烛火微跃,床上的女子眼窝深陷,脸颊瘦削,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也无。原本不甚美丽的女子现在更没了颜色,衣服挂在身上,里面空荡荡的,浑身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田园园还是摇摇头,实在是吃不下。
见她真不想吃,孟长辉也不好再强迫,随后从衣柜里找出她的衣裳,两人手忙脚乱一阵才把衣服穿戴整齐。穿完衣服,田园园额头生了些许的虚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更别说下地走路了!无法,孟长辉只好单手揽起她,田园园温顺抱着他的脖子,一使劲托起她来,胳膊上的人很轻,轻地像一个孩子。
推开门,湿冷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雪还在下,外面一片雪白,田园园将头倚在他的肩上,眼睛无神地望着漫天飞雪。雪花扑在脸上,真冷啊!
孟长辉拿手挡住她的脸:“雪大,我去拿件披风给你盖上。”田园园摇摇头,拨开他的手,她想看雪。
孟长辉叹了一口气,只好加快脚步向高瞻家走去。还未到门口,两人便看到门口白色长幔和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他们都是过来吊唁的人。
走进院内,院子里已经搭起灵棚,有不少过来帮忙的街坊邻居正在起锅做饭,屋内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
“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孟长辉低声解释。
田园园轻轻点点头。高瞻生前悬壶济世,扶贫济危。若是有穷苦人家前来看病,他不但分文不取,而且还会赠银施药,在三河城是有口皆碑的仁医。如今死了,街坊邻居便自发过来帮忙。就连为人刻薄的杜娘子也在人群里叠着元宝纸钱,尽一分绵薄之力!
有人见到田园园被男人抱着,刚想讥讽两句,待看到她灰白的脸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田婆子刚从灵堂里出来,遇到二人,眼睛红肿不堪想来也是哭过一大场。自来到三河城后,她亦受了高瞻不少照顾,他是个世间难寻的好人。
“田娘子,可还好?”
那日发生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说是高大夫为了嫁过人的田娘子挡了一掌,说他一直都喜欢田园园。往日极少见二人有过密的交往,就是两人说话也不见背人,喜欢又从何说起呢!往日也有不少长舌妇在背后嚼田园园勾引高氏兄弟和陈老九,可在田婆子看来,这几人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不堪。
如今高大夫替田娘子死了,真有心还是都无意,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议论的呢!
田园园虚弱地笑了笑,想说话却没办法发声,要不是她的解药,自己早已是死人一个,救命之恩感念于心,他日再报。
孟长辉接下她的话,解释道:“内子伤了喉咙不便说话,失礼了。”
田婆子飞快地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唯唯诺诺的点点头。二人便向灵堂走去,望着二人的背影,她叹了一口气便去帮忙张罗纸钱纸扎去了。
灵堂里烟雾缭绕,有右边几个女子一边烧着一边哀伤的哭泣着,高远缩在墙角,眼窝深陷,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左边站着陈老九,地上跪着几个回春堂的小徒弟,也是一脸的哀容。
高瞻只有高远一个亲人,如今他悲痛万分自然无法料理兄长的后事,陈老九便代替高远接待吊唁的客人。
一到灵堂,田园园便挣扎着下地,奈何腿脚实在无力,刚一落地就差点摔倒,还好孟长辉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这才没有摔倒。
“小心些。”孟长辉在她耳边温声道。
男人声音低沉暗哑,这一出声便有不少女人侧目看来,一见其人高大俊挺,顿时羞红了脸。
陈老九点了三根香给田园园,她接过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插进香炉中,烟气袅袅升起。
黑漆漆的棺材隔绝了生与死,前几日她躺在里面,现在是他躺在里面,不过才短短几日就已经物是人非。
望着灵桌上的灵牌,她只觉得呼吸困难。“高瞻……”轻轻呼唤着已经逝去之人的名字,然而,他再也不会回应。
从此这世界少了一个最爱她的人……
身后的孟长辉听到声音,将田园园半揽在怀里,随后在她耳边说:“你去看看高远,他已经三日不进水米了。”
闻言,田园园轻轻点点头,随后孟长辉托起她向高远走去,高远毫无反应呆呆傻傻的。待她在他身边坐下,才慢慢转过头看她。
他哑着嗓子说:“园园姐……”话未说完,田园园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顺着惨白的脸滑下来,她微微颤抖着,想放声大哭可是撕裂的嗓子却发出一个字。她的痛苦和愧疚难以宣泄,高瞻的死,像是一根刺一根针一样深深刺入她的心里,让她此生都不能释怀……
“园园姐…我哥哥死了,我哥哥死了,我……我再也没有哥哥了……”高远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一截浮木,死死地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滚烫的泪浸湿了悲痛欲绝的二人。
田园园无声地悲泣着,她的命是高瞻拿命换来的,高远是高瞻的亲弟弟,以后便是她田园园的亲弟弟。
他们抱头痛哭,其之悲,其之哀,令闻者落泪,灵堂里瞬间又爆发出一阵哭声。可是哭声再多,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二人才能感受彼此的痛苦。
田园园还是身子太弱,哭了不到一盏茶便又昏倒过去,直到次日清晨才醒了过来,一醒过来便看到守在床边的田婆子。
“娘子,饿了吗?”
田园园摇摇头,慢慢坐起身,刚坐起来腰间就被田婆子塞进一个枕头。
她张了张嘴,想问却不能说话。
田婆子像是知道她想问的,说道:“郎君去隔壁帮忙了,今日是高大夫下葬的日子。”
田园园点点头,如今这副身子是没办法送他最后一场了,不由地长叹一声。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在剧烈争吵。
田婆子推开窗户,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但具体的还是听不清,声音越来越大,有两个男人的格外愤怒,一个是陈老九,另外一个却不知是谁。
“这眼瞅着要下葬了,怎么好端端吵了起来?”田婆子嘀咕了两句,随后对田园园说了一声便出门瞧瞧怎么回事。
外面争吵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田婆子还没回来,高远却冲了进来,他腰间系着孝,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进来扑到田园园身上哇哇地哭了起来,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他哭了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园园姐!他们不让我给我哥哥摔盆,要让常大夫的孙子摔盆!”
灵前摔盆,有儿子,儿子摔;没儿子,侄子摔;连侄子也没有,只有女儿,便是女婿摔!可高瞻生前不曾成婚,早与家族决裂,自然没有子嗣族侄,谁来摔盆便是一个问题!若只是摔盆便没什么,可按照传统来说,谁摔盆便是死者的继承人,就能继承死者生前所有的财产。常大夫让他孙子摔盆便是打了高瞻财产的主意。
回春堂与他们如今住的房子,都在高瞻名下,若是让常大夫的孙子摔盆,那便跟高远没有任何关系。
田园园还未说话,陈老九也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一见高远还在呜呜地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语气带了些许的怒气:“哭,哭!就知道哭,你哥哥死了,以后就得你当家了,这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连个屁都不会放!”
高远坐起身,一脸的泪痕,委屈的说:“我不会……”
不论是家里,还是医馆,素来都是高瞻一手操持,他就是一个甩手掌柜,成日里不是逗狗遛猫,就是不着五六,什么事情也不过问,只当饿了有饭吃,想要什么有钱花。如今哥哥骤然离世,所有的担子瞬间落在他身上,让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陈老九怒目圆睁:“不会,不会就得学!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医馆被他们强抢了去?!”
“……可,他们不让我给我哥摔盆啊!我又怎么办?!”
“你是他弟弟,是摔不了盆的。”陈老九缓了一口气,看向田园园:“我与你家夫君商议,让明珠给高瞻摔盆,你可允许?”
田园园微讶,古人是男人为尊,让芃芃一个小女婴摔盆,恐怕不能服众!
“无妨,明珠是高瞻生前亲口认下的干女儿,眼下谁也越不过她去!你夫君已经去带她过来,有他坐镇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倒是高远,你是高瞻唯一的弟弟,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要一口咬定只让明珠摔盆!”陈老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正色说道:“你要知道,若真让常大夫的孙子摔盆,你家的医馆可就拱手让人了!说什么等你年纪大了给你养老送终,都是为了你吐口让他孙子摔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只有高远不松口,就是送来十个孝子贤孙都是无用。
高远点点头,擦干眼泪:“我听陈哥的,我哥哥走了,你们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他的话又惹得田园园和陈老九一阵心酸,尤其是田园园心钝钝地疼,眼窝一热又想哭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窝浅,总是想哭!
陈老九见此长叹一声,拍了拍高远的肩膀:“走吧,不许再跑回来!你要学会面对这一切,生活固然艰难,可你终得学会长大。”
以前高瞻太过溺爱高远,将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舍得他经历风雨,而今他死了,被庇佑的雏鸟再难也得学会飞翔!
他点点头,起身跟在陈老九身后。
其实高远得个头很高,比高瞻比陈老九还要高些,可他天真无邪的性子加上高瞻的保护,总给他们一种还小的错觉。然而,比哥哥还要高大少年,早已经成人!
临出院门的时,高远像他哥哥一样挺直了背脊,哥哥走了,哥哥留下的医馆他一定要护住!就像爹娘死后,哥哥护住他一样。m..ζa
出了院门,他便直直地看向常大夫和他披麻戴孝的小孙子。
常大夫名叫常明非,是回春堂的坐诊大夫。古语有云,失祀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然,他却不像他的名字,明辨是非,反而是一个急功进利之人。平日里有高瞻在,他倒不轻举妄动,也从未想过鹊巢鸠占。可如今高瞻一死,高远又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偌大的回春堂就是一块任人分吃的肥肉!
第290章 死别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高远,这会儿倒是不哭了,故作镇定的神情与高瞻倒有几分相似。
常大夫一手捻着唇边细长的鲶鱼胡须,一手伸手推了推自己的小孙子,这孩子不过六七岁,长的白玉团子般,大眼睛,高鼻梁,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
不过人小鬼大,看人时,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十分机灵,话也说的好听。
只见他上前一步,长揖到底,脆生生地道:“叔父,侄儿这厢有礼了!”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高远是个藏不住没心眼的人,连场面话也不会说,当下便不愿意了:“谁是你叔叔,我哥哥可没有孩子!我才不是你叔叔呢!”随即,不满地看着罪魁祸首常明非,“既然不让我给我哥哥摔盆,那便让他干女儿来摔盆!她是我哥生前认下的闺女,比你孙子可亲多了!”
“自古只有男子才能摔盆,女儿家怎能摔盆呢!”常明非背过手不甚在意的说。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神情更是老神在在,将高远衬得毛毛躁躁,像是一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然,他刚才得了陈老九的吩咐,自然不会听他忽悠,只道:“我家没这个传统,儿子女儿皆是一样!有干女儿在,我不会再找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摔!”
他的声音已经从公鸭嗓完全蜕变成成年男人的声音,但相比其他男人来说,更要清脆爽朗些。
如今馆里的大夫在哥哥去世后生乱,高远真是气的够呛,恨不得把这群忘八端赶得远远的!
常明非道:“你哥哥生前与我交好,见了我这个小孙孙后,三番四次想认他做个儿子。可惜我顾虑重重,谁成想还未答应人就突然过世了,如今我孙儿为他摔盆也算是成全二人父子之情!”
“你放屁!我哥根本没对我说过!你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他都没见过你孙子,又怎么会收他的做儿子呢!”高远气的火冒三丈,眼睛都要喷出血来了!
常明非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模样,朗声道:“你来过店内几次?你怎知你兄长的事?前些日子你兄长不过是让你看看医书,你便与他大吵一架!今日各位街坊都在,你说这样的弟弟,当哥会什么都告诉他吗?”
围观的街坊邻居纷纷点点头,对着高远就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更甚者有人大喊:“你哥白得一个儿子有什么不好!”“就是,古往今来就没听过女儿摔盆的!”“我知道他,他经常跟他哥吵架,特别不懂事!他哥累了一天回来还得给他做饭!”“喂!时间都快到了,磨蹭什么呢!”“你这弟弟……””
常明非见众人纷纷谴责起高远,心里得意极了,可面上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却想着无论用什么方法,这个铺子他是要定了!在得知高瞻去世后,他第一时间找上高远想收购回春堂!没想到,他居然不知好歹直接拒绝了,任由怎么加价就是不肯卖。一怒之下,他便想以此招胁迫高远卖了回春堂!
此时在常明非错后一步是馆内另外一个坐诊老大夫,姓林,他已到耳顺之年,素日也不爱言语,最喜钻研医术,这次高瞻能制出解毒药也是多了他的指点。
与常明非鲶鱼胡须不同,他留了一撮山羊胡须,说话吃饭一动一动的,高远最喜欢趁他午睡时拔上两根,他脾气温和极少发脾气。
他原本不打算掺和此事,高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回春堂要关门大吉了,而常明非还在三河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还多有交集之处,本不该得罪。可眼见着他越发过分,肖想别人的财产就算了,这会儿还想明抢。
高瞻是个难得一见的温厚人,对待他们二人从来是恭恭敬敬当做长辈看。可人刚死,尸骨未寒,他就逼着他弟弟卖店卖铺,确实不地道。
他实在看不下去,便出声劝道:“常大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同为回春馆的大夫,平日里受了他兄长不少的照拂。如今人已经死了,还是让他安安稳稳地上路吧!”
常明非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老家伙平是不声不吭的,这会儿倒是装起了好人,可他对回春堂势在必得!借着林大夫的话,转头对高远劝道:“林大夫都说,你哥哥对你这般好!你怎能忍心让他连个摔盆的都没有呢!还不快快起灵,让他干儿子送他上路!”
见他拿自己的话堵高远,林大夫微微一蹙眉,正待说些什么,高远抢白道:“他不是,我哥没对我说过,我不承认!”
见他高远不为所动的模样,陈老九欣慰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就在此时,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马嘶,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巷口出现一辆马车,接着刚才离开的高大男人抱着一个身着孝衣的女婴从车上跳了下来,星目如夜,冷冷地对上常明非的眼睛。
常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男人这般不忌讳。毕竟谁会愿意让自己的闺女给别人摔盆呢!然而随着男人慢慢靠近,他便知道成不了事了!
男人一走近人群,人们便自发地让开一条路,目送着他走过。心里头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分不清是惧怕还是恭敬,总而言之这个男人让人不敢忽视!
孟长辉一只手抱着芃芃走到高远身边,孩子刚吃饱奶,又坐了马车,这会儿正困地头一点一点的,小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
陈老九从他怀里接过芃芃,打横一抱,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身体,想要把她哄睡。可小家伙在他怀里躺的不舒服,努力睁着小眼皮,一看是他,小脑袋毫不犹豫偏到一边,正好看到高远立刻咧起小嘴笑了。
在芃芃的记忆中,除了娘亲就只有高远抱得最多,小小脑瓜里不知是不是还残留着关于他的记忆,也不知道是否记得自己还有一位干爹…
高远掐着她的腋下抱了过来,小家伙乖乖的趴在他的肩膀上,眨眼间便呼呼地睡了起来。她睡的香甜,眉毛细长,睫毛长而密,白净的小脸上有两团酡红,嘟着粉嫩嫩的小嘴,活像年画里跑出来童女。不可否认,她长的像她爹,因而拥有了比她娘亲更高的颜值。
当真是上天垂怜!
“街坊邻居们,她是我和我哥的干女儿,孟…孟兰心。”高远托着芃芃看向众人,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给我哥摔盆。等日后我死了,也是她给我摔盆!”
围观的街坊有人脸上露出不赞同,有人嘲讽,也有人再点头,可对于高远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医馆,保住哥哥留给的一切!
他抱着芃芃向自己走去,在路过常明非时,奚落了一句:“我哥真是看走眼了!”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常明非为了得到回春堂可谓是处心积虑,真乃小人也!
孟长辉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
落后一步的陈老九,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嫌弃地啧啧了两声:“哼,哼。以后我也让我干闺女摔盆。”然后背着手也走了,边走边对街坊邻居道:“高大夫真是好人呢!看病不要钱不说,还特地照顾咱们这些穷街坊,走吧走吧,一起送他最后一程吧!”
林大夫抄着手第一个跟在他后面,接着是田婆子,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其他人也开始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走了。
没多久,只剩下祖孙俩。
小孙子抬起白玉般的小脸仰头看着常明非,奶声奶气地说:“祖父,我该回去了,还有功课未做完呢!”
常明非摸了摸孙子的头发,慈爱地看着他:“是该回去了。”
北风乍起,卷起地上堆积的白雪,洋洋洒洒像是又下了一场雪。
田园园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忽然,有一阵冷风拂面而来,她慢慢地睁开眼,有一道白影立在眼前,那白影从虚到实,从头到脚,逐渐显露出身形来,
那人眼角含笑,温和如初。是高瞻!
“你来了。”他回来了,田园园明明很高兴,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他是个傻瓜,当时她身上穿着软甲,即使那一掌打到身上也不会受伤,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替自己挡了一掌……真是赤诚的傻瓜!
高瞻点点头,他的声音飘渺而虚无,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前些日子我浑浑噩噩,方才才恢复的神志。初时天地万物皆是灰蒙蒙地,什么都不真切,我像那孤魂野鬼,飘飘荡荡不见来路。忽而看到前方黑雾裂出一丝亮光,我便顺着那亮光走过去,就看到了你。想来是苍天有眼,知晓我想同你诀别,故而指引我来此。”
他说了许多,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希望下辈子能早些时候遇见。
“对不起!!”田园园放声大哭,宣泄着压抑在心底愧疚感:“要不是我你就不会死,小远也不会失去哥哥!!对不起!高……”话还未说完,她的嘴忽然被一只手捂住。
“前些日子当我以为你死了,方知什么叫做追悔莫及,什么叫做抱憾终身。而今你活了,我便此生无憾…”高瞻爱怜地看着她,松开手又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可还是放了下来。即使天人永隔,她依然是别人的妻子。
他的话几近表白,田园园一直都知道他对自己的情谊,一直都知道……却无法回应。
她的泪水呈决堤之势,根本不能自已。
高瞻温和地望着她:“若有来生,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田园园疯狂地点点头,呜咽道:“呜呜…你一定要……早点早一点来……千万别比别人晚来……要不然,呜呜…我又……又会移情别恋……”
“会的,我一定第一个到,你一定要等我……”高瞻的身影渐渐淡了些,他温润一笑:“我要走了,别忘了等我……”
“我只等你,谁也不会把我勾引走的……”眼泪怎么擦也擦干净。
“我信你……”话未完,高瞻的身影消散了。
此生已然错过,愿来生你为我妻,我为你夫,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啪”地一声,盆瓦落地声忽地传来,随后便是高昂的唢呐声。
田园园猛地从梦中惊醒,满面泪痕,泪已经湿了衣襟。
她知道高瞻这一回真的走了,再也不会有人宠溺的看着她,给她山楂丸子,帮他带孩子……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终因为她而死!
高瞻,一路走好……
那一日飞舞的纸钱像是散落的雪花,飞飞扬扬,落满了长街。
那一日出殡的队伍,延绵不绝,像是一条白色的长龙,缓缓向三河城外走去。
那一日震天的哭声像是夏天的惊雷……
三河地牢,寒如冰窖。黑暗深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嗦,随后传来剧烈地喘息声,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老道擦掉嘴角的血渍,断裂的右腿散发着阵阵腐烂的臭味,他似乎没闻到,不甚在意的换着坐姿,一只尖嘴的黑毛老鼠倏地从他身下的稻草里溜了出来,一头扎进牢门边的饭菜上,叽叽叽地叫个不停,没一会儿,稻草下又窜出一窝小老鼠。
他阴毒地看着那群大快朵颐的老鼠,恶狠狠地说:“畜牲也配吃我的饭!”说完,抓起身下的稻草疯狂地向老鼠们扔过去,然而稻草轻扔不远,扔不到老鼠,倒是自己落了一身的草。
“形如疯癫,神志不清。”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清冷地声音,是王三回,身边则是木水生。
他沉吟片刻,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装的?你家将军说过,他武功高强是个高手。”
王三回笑道:“不像,小生摸过他的脉象,已是强弩之末。若在他身体康健时,二十个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竟是这般厉害?”木水生赞叹。随后忧心忡忡:“他疯了,这下该怎么问矿址啊!”
“小生倒有一计,不知木水生可愿听上一听?”
“哦?说来听听。”
第291章 往事
他与孟夫人势同水火,只需让孟夫人来上一遭,真疯假疯一试便知!”
在破院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老道状若疯魔,与田园园是不死不休。尤其在最后一击没有杀死她时,那神情当真是万念俱灰!若是让孟夫人来,他自然会受到刺激,人在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不定就会知道想知道的!
木水生有些迟疑:“孟夫人余毒未清,行动不便,老孟不可能让她来的……你还记得老道曾说过,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因而惹来他疯狂的报复。你觉得……他所谓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什么?会不会与矿址有关?”
王三回笑道:“会与不会,小生又不是这腌臜老道自然不知道,不若问一问孟夫人,比你我在这胡乱猜测岂不更快!”
闻言,木水生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怕你将军怪罪吗?”你是孟长辉的军医,这般卖他娘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王三回咯咯一笑,好看的丹凤眼侧眼看人时,有种难以形容地妩媚。他道:“小生追随将军多年,自是清楚他的为人!他是个以大局为重之人,孰轻孰重自能掂量。”
“也是,走一趟!”说话间,二人向牢房外面走去。
从阴冷的地牢里出来,寒风卷着雪粒扑了两人一头一脸,扑打头脸上的雪时,远处隐隐间传来阵阵唢呐声,今日是高瞻下葬的日子。
两人不由地向城南的方向眺望,三河城的人在死后都会埋在城南,同以前的三河城人葬在一起。
高瞻生前制出的解毒药,药效明显,可以极大的减轻中毒症状。虽然不能根除,但已经不会致命。眼下有了城中大户钱财上的支持,木水生派江福子到附近城镇采买药材,待药材一到便能重新赠医施药,届时三河城便能恢复正常。
眼下三河城所有的水井都有毒,人畜无法饮用。木水生打算在开春之后着人将旧的入水渠填上,另外选址重新挖一道入水渠。原来的入水渠底下沉淀着大量的毒药,待明年开春水渠融化,水一流通便有更多的人会中毒。只能重新挖渠,使河中活水冲刷毒水,时间一久便能稀释毒药,恢复正常。
待老道将矿址的秘密一说,木水生将功折罪,头上的乌纱帽还是能保住的。他打了一手好算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自高瞻上次入梦来后,再也不曾入梦,想来已经入了轮回。
今日是高瞻的头七,高远、陈老九还有孟长辉和芃芃都去烧纸了。
昨夜她与孟长辉商议芃芃名字之事,决定大名为孟兰心,小名为芃芃,以此纪念高瞻。
孟长辉深知高瞻一死,他在田园园心中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这种回忆将从此刻起贯穿她的一生,可斯人已逝,再多的争执都是枉然,没有高瞻决然赴死,死的便是他的妻子!然田园园并没有整日伤春悲秋,以泪洗面,只是偶尔发呆走神,其他时候与平时无异。可就是这般平静,让孟长辉心里很恼火,他知道她已经将他放在心里……然,人都死了,连个威胁生气地对象也没有,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却无处宣泄。
几人烧完纸回来,便看到木水生和王三回站在门口,缩着头抄着手,像是两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怎么不进去?”孟长辉抱着裹的像是粽子女儿走近二人,他头上一冒白,零零散散地全是拇指大的雪花。
在烧纸回来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雪,这会儿几人头顶,肩膀上都落了一层。
木水生摇摇头,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不在我进去干嘛!今日有事劳烦你娘子。”
“她身体不适,不宜劳累。”孟长辉连听都没听立刻否决了。
“………”说好的大局为重呢!
王三回也没想到孟长辉回一口回绝,顿时有些诧异。
木水生轻咳了一声,随后向孟兰心伸出手,笑的一脸和蔼:“来,芃芃。伯伯抱一抱!”
小丫头黑葡萄似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无动于衷。你谁啊?!
“………”所以又被拒绝了,木水生暗自发誓以后出门绝对要看黄历。
他尴尬地笑了两下,随即板起脸,一前一后,不过眨眼间就换了副面孔。可惜还未张嘴,就被孟长辉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他说:“她不会去的,你俩就死了心吧!”说完,眼神凌厉地看着木水生:“若不是江福子一意孤行将我夫人带到老道面前,高瞻又怎么会死?若不是高瞻以身挡下,今日出殡的便是我夫人!木水生,对于江福子所作所为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木水生脸色微变,眸光一转。这家伙虽谈不上睚眦必报,可若是招惹他珍重之人,那也是也不会善了。不过,他早有准备,早几天就派了江福子出城采买草药,,离开前还耳提面命让他回老家避避风头,也不知道回没回去!
陈老九从孟长辉接过孩子,先和高远进回去。后者在墓碑前刚刚哭过,这会儿眼睛红地像是两只桃子,人也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一听到孟长辉提起哥哥,这会儿又悄悄地落起泪来!
待高远他们走后,孟长辉不悦地看向王三回:“是你出的主意?”
王三回解释道:“将军,小生也是为了你考虑。若是问出老道所说的矿址,于你也是百利无一害。”
孟长辉扫了二人一眼,淡声道:“老道说过我夫人知道些许事情,不若直接问她,看看有什么线索。可是绝对不能再与他见面!”
木水生微微皱起眉头,心道油盐不进的主。王三回则是点点头:“小生也这般想的。”
二人跟着孟长辉进了院子,三人直奔田园园的住处。一进屋温暖的火气瞬间袭来,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苦涩的中药味!
田园园醒着正在逗弄着躺在旁边地芃芃,小丫头许久不曾见过母亲,这会儿被娘抱着还哼哼唧唧地,高兴地四肢胡乱扑腾,用全身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高远趴在她的床头,侧脸看着母子俩互动,眼神温柔,陈老九则坐在火盆前烤火,看到两个顶头上司进屋,眼皮也不抬一下。甚是傲慢!
“园园!”孟长辉唤了她的名字一声,她抬起头望去。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她现在说不了话,你家有纸墨吗?让她写给我们看。”木水生贴心地提醒道。
随后,孟长辉去隔壁拿了纸墨和一张小床桌出来,木水生一一将纸墨铺在她面前。而田园园不知道这三个男人想干什么,只是疑惑地看着铺在她面前的纸墨。
接着陈老九将孩子抱起,拍了拍高远,三人识趣地走了。
不用清场人都走了,木水生轻轻了嗓子开始问话:“你知道矿址的位置吗?”
田园园摇摇头,银矿也是才刚刚知道,自然不清楚具体位置。什么废口水的问话啊!
“那你知道老道为什么杀你?”木水生接着问。
田园园回想了一下那天老道在激动之下说的话,拿起笔在纸上写道:“他说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可是不该知道的事是什么?”
“你不知道?”
她摇摇头,她与老道加上这次统共见过四回。第一回是小时候,芯子不是她,具体说什么不知道。第二回在宋连云家,只是说了手相之事,应该不是不该知道的事!第三回是在三河城,不过只打了一个照面,一句话也不曾说话。第四回就在破院,张嘴闭嘴都是要她的命,具体内容他们都在场自然知道。所以,这个不该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又问了一会儿,田园园的眼皮抬不起来了,还未说完人已经又昏睡过去,
孟长辉将二人赶走,当晚就以他们问话累着他夫人的由头,跑到木水生的内库洗劫了不少滋阴补阳的补品。
第二日,孟长辉给田园园做好饭菜后,一大早就回大营了。他已经出来三日,应当回去看看。临走前他把高远弄过来,帮着料理芃芃和田园园这对病幼。说是料理,其时就是让他名正言顺呆在田园园家!医馆还没开门,他在家里触景生情总是哭,一大早就听到他家传来呜呜地哭声。
现在每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呆田园园家里,
唯有呆在她这里才能稍微缓解一下思念之痛。
二人吃过饭后,田园园让高远去挖她藏在后院的匣子,不过没告诉他匣子下埋了个死人。
高远很快就挖出田园园藏的宝藏,还细心地清理干净上面的土后才拿进屋里,匣子被一把秀气的铜锁锁住,不过也难不倒高远,一菜刀下去暴力劈开。
随着铜锁落地,玉楼的宝藏也即将问世。
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放到田园园面前的床桌上,匣子与桌面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她探头一看,只见里面没有金银财宝……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两封信和一对通体黝黑地镯子。
一封信上的信封没有署名,另外一封写着乐和兄亲启。
她先打开了没有署名的信,只见里面有两张信,一张是信,另外一张似乎不是信,像是一块布,摸起来十分滑润,似乎别有玄机。她小心地展开后,高远抓住另外一头展开,发现居然有一米之长,薄如蝉翼,上面画着山川河流地势走向,还细致的标注了城镇的位置,最显眼的是在山上有几个红点,不知做什么用的!
“园园姐,这是什么?”高远没见过地图,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地线条是做什么的。
田园园给他做了一个口型:地图。然后将地图叠好收起来塞在床铺下,改日再看。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展开另外一张信纸,只见上面有一句话,字迹隽秀:连云,你为何骗我?
……恋爱脑吗?田园园还没有吐槽完,高远已经把另外一封信打开,他草草看了一眼就递了过来。
上面的字迹与刚才那纸上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人,信上写道:乐和兄,见字如面,愚弟顿首。方知宋连云是骗我欺我哄我,然我已是情根深中,无法自拔。惊闻五个月后他将迎娶衢州柳家长女,若不是他人告知,我还蒙在鼓中!可悲!可叹!宋连云欺人太甚!后日我便启程去京城找他对峙!当初我将全部家私供他上京赶考,你说我傻,我只当你是嫉妒。却不成想,你是慧眼识人,我果然是傻!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愿兄早日脱离苦海,愚弟再顿首!
……男男版的杜十娘吗?
柳氏长女……田园园想起自己难产时,曾在彼世乘舟顺水而流,柳如玉与一女子一同推着她乘坐的小舟逆流而上返回此世,方才醒转。待她消失前曾说过,她找到了姐姐……如今这会儿,田园园又想起她劫持时,曾在噩梦据点见过一个毁容的女子,那女子已经神志不清,口中不断诅咒着宋连云。如此说来,那毁容的女子便是宋连云之妻,柳如烟的胞姐!
这宋连云一边玩弄玉楼的感情,又出于见不得人的目的娶了柳如玉姐姐。最后,杀死玉楼,弄疯柳氏,当真是丧心病狂!
恋爱有风险,婚姻需谨慎!要不然真要命啊!
她唏嘘不已,将信重新塞进信封里,放回匣子,以后若是有机会遇到那个叫乐和的人,再给他吧!
至于镯子,除了比别的镯子黑些再无其他特点,不过入手温润应当是玉石做的。田园园把玩了一会儿,除了地图她全收起来,让高远放进柜子里。
转眼又过了几日,到了正月末,。今一日又是飞雪漫天。田园园刚刚喝完田婆子送来的解毒汤,汤很苦,她却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因为夫妻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芃芃只好继续养在城守府,孟长辉今早回了大营。在他不在的日子,一般田婆子过来做的一日三餐。
刚吃过早饭,高远抱着一个大包袱过来了。他眼皮红肿,想来昨夜又是哭着入睡,将包袱往地下一搁,啜泣道:“园园姐,我住在你家好不好……呜呜……我一进家就想我哥……呜呜,想我哥坐在桌前制药,想我哥给我做饭,哪里都是他,可哪里也没有他……”
哪里都是他,哪里又也没有他……死者死了干净,一了百了,却留给生者无尽的悲伤。
晚上,孟长辉回来见到高远在家里住下,也没有说什么,很痛快地接纳了他。
第292章 牢房
木水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急得团团转。
老道就在牢里关着,可那嘴紧得像是老河蚌,无论怎么问就是不张嘴。你说用刑吧,老家伙一把老骨头,腿断了又中毒,喘气都费劲,更不提打板子坐老虎凳,只怕一板子下去直接驾鹤西游,鸡飞蛋打人财两空!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神志不清,任凭你磨破嘴皮子他也没反应!打,打不了;说,又说不通!还怕一不小心死了,当真是进退维谷!
万一,万一真死了,三河城守府的位子和他项上人头,说不定就跟他天人永隔……眼下的困境便是如何在老道死之前撬开他的嘴,得到银矿的下落!
这边还没想到办法,就听到外面乱哄哄吵嚷起来,似乎闹得很厉害,他的书房与东大街就隔了一座小花园和一堵墙,有什么动静听得格外清楚。
他听了一会儿,似乎是关于发药的问题,于是连忙出府去看看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还没见到人,高远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过来,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田园园慢慢睁开眼,他不是去取今日份的解毒汤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呢!
高远气喘吁吁地走进屋,一脸的幸灾乐祸:“园园姐,打起来了!”
田园园一脸的疑惑,什么打起来了?还把你高兴成这样!
“园园姐,你没出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两日前咱们城区发放的解毒汤不够数,早到早得,来晚的人许多没喝到。”高远走到床边坐下,讥讽笑道:“有几个二五癞子今日来的晚没喝上,竟然跑到城西去抢人家的解毒汤,这不,被城西的二五癞子追过来打。平日里人五人六,仗着人多不排队。现在被人打得趴在地上叫爷爷,你没看到他们的鳖孙样,真笑死人了!”
田园园掩唇一笑,都是二五癞子怎地这般脓包!
此时城守府墙外,几个年轻人正在打架,每人都是鼻青脸肿,地上还躺了两个人,头破血流,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
木水生见此,大喝一声:“快住手!”
然而,这群人已经打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拳打脚踢,拳拳到肉,牙齿横飞,血肉模糊,打得那叫一个激烈!
见没人把他当回事,于是快步走来喊了一句:“快住手!本官是木城守,我看谁敢撒野!”
话音一落,那几个年轻人真的停了手,疑惑地转过头,有认得他的人二话没说撒腿就跑,其他人见状也立刻作鸟兽散,连地上躺的人捂住脑袋爬起来就跑,一时间跑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血迹,木水生几乎是自己眼花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太闲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打架,不是城东打城西,就是城北殴城南,要不然就是城东单挑城南城北,城西被城南城北揍,没有一天太平的!惹得城内百姓怨声载道!
木水生气的派人在各个角落蹲守,准备把这群寻衅滋事的小混混一网打尽,谁知这群人一看士兵来了立刻四下逃散,滑得像泥鳅根本抓不到!一连三次都没抓到,好在这群吃饱没事干的年轻人没干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木水生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天夜里,田园园刚刚睡下,迷迷瞪瞪地听到外面有人在叫高远。紧接着,隔壁屋的房门吱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极其清晰的声音,然后有人快步从她房门前经过,“吧嗒!”一声打开院门,关上门后便没了声响。
田园园从门响的第一声已经惊醒,高远前些日子搬来就住在隔壁的房间,不过这么晚出门做什么去!
她挣扎坐着起身,披上衣服,扶着床下地慢慢向门口挪去,还未挪到门口背后就生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来。
“………”田园园对自己的现状很无语,她这是要废了吗?等她到门口,天都该亮了,这人都走远了自己也不知道瞎折腾啥。于是她像只蜗牛又慢慢往回挪,还没挪到床边。院门突然一响,一道人影“唰”地从门外经过……这是又回来了?!
田园园见状转过身又向门边挪去,结果手还没碰到门,那道人影又“唰”地跑了,院门又发出“吧嗒”一声……
你能想象一个重病号拖着残躯,像是一个四肢僵化的机器人,弯着腰一个人在小黑屋里前转后转吗?
追又追不上,喊又喊不出声,还是洗洗睡吧,蜗牛园园哭笑不得!
天一亮,田婆子来做饭,就看到田园园披着衣服艰难地向高远房间走去,赶紧上前扶住她。
“娘子,怎么出来了?天冷别惹了风寒。”
田园园口不能言,指了指隔壁的高远。
田婆子问道:“是要看看他吗?”
她点点头。昨天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半夜不睡是不是跟人出去鬼混去了?!
田婆子松开她的手,快步走到高远房门前,轻轻推开门往里一看,他还在蒙头大睡睡。
“还睡着呢。怎么了娘子?”她关上门向田园园走了过来。
田园园摇摇头,随后被她搀扶着回房间。
高远一觉睡到下午,才睡眼惺忪地起床,草草吃过饭就腻在田园园房里看医书,看了两眼又瞌睡的打起哈欠来,忽然发现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以为她有话想说,于是屁颠屁颠跑回书房拿纸墨笔砚和小床桌过来,给她摆好,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她。
正合田园园的意,她拿笔在纸上写道:你昨夜干什么去了?
高远看了一眼纸上的字,有些心虚抬起眼:“我,我哪也没去啊!”
田园园摇摇头,在纸上写道:说谎,我亲眼看到你出去了。到底去哪了?和谁?
高远被抓个正着,只好如实回答:“没去哪儿!和新认识的朋友就在街上溜达一圈,哪也没去。”
新朋友?谁?叫什么名字?以前见过吗?田园园一连串追问。大半夜出去溜达?这是古代没有网吧和夜市,能去哪溜达?
他有些不高兴:“是我朋友又不是你。”言外之意就是嫌田园园管得多。
田园园眉头一皱,继续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兄长刚刚过世,怕是有心人故意接近……
还没写完,高远“腾”地站起身,眼睛红红地看着田园园:“我就那么傻,分不出好赖吗?”说完,转身就走。
他身后的田园园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然而衣角滑过手却没抓住,只听“砰”地一声门狠狠地被关上。
她叹了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道:我是你姐姐,怎么会说你傻呢!半夜三更出门实在不妥,一则天气严寒容易生冻疮。二则你若是交了朋友,白天亦可以游玩,何必等到半夜,我只是担心你。
然后,挪着身子将信塞进高远房门缝里。
到了半夜,隔壁房门一响,他又出去了!之后几天,一到子夜时分便会准时出门!白日也不往她屋里来,她身体未痊愈不方便出去,于是一连几日两人也不怎么见面。意识到高远在躲着她,田园园心里很是难受,唯恐他变成精神小伙,在反人类的道路上像是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头。
然,高远没变成精神小伙,反而成了阶下囚!
这日夜里,高远关上院门急匆匆地去找小伙伴们玩,走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只腊鸡。说是玩,不过是几个同龄的大男孩跑到城西废墟去寻宝,各自再拿些食物,顺便找个地方烤火在一起,聊天大吃一番,吃饱喝足后再各自回家。
高远和他的小伙伴们是在排队领药汤认识的,年纪…差不多,骨子里都爱玩,没多久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连几日都是跟他们厮混在一起。
而且前两日新加入两个比高远几人大一些的男人,昨日竟然拿了两只鸡过来,烤得外皮金黄酥脆,肉质肥厚多汁。意外的是他们还认识他哥哥,说是受过他的恩惠,故而对他比别人格外上心。昨天烤鸡的鸡腿全给了他,不过他只要了一个,吃的是满嘴流油香极了!
一边回味着昨天的烤鸡,高远提着腊鸡一蹦三跳地向他们约定好的地方走去。一到地方只看到那两个大哥在烤鱼吃,其他的小伙伴还没来。
他提着鸡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王大哥,李大哥,你们来了?小赖子他们呢?”
闻言,姓王的男人和姓李的男人对视一眼,笑着说:“他们还没来呢!鱼烤好了,你先吃!”
“我带了腊鸡来,等大家来一起吃吧!”高远走到火堆前坐下,把自己带来的腊鸡交给两个男人。
“小远就是大气!不过,这是我们给你烤的,你先吃吧!”王姓男子笑眯眯地劝道。
李姓男人也道:“就是,昨天的烤鸡你都没吃上几块,这鱼专门给你烤的!要不是你哥哥,我们都还中着毒呢!你是他弟弟,我们自然该是对你好。”然后,将烤鱼递到他跟前,手掌长的烤鱼,烤得外酥里嫩,散发着香喷喷地味道。高远大为感动:“谢谢王哥,谢谢李哥!”接过鱼后,埋头始大快朵颐,边吃边夸赞:“好吃,真好吃!”
见他吃的香,两个男人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翌日一早,田园园家的大门就被人“哐哐”地拍响了,孟长辉睁开眼,先看了一眼怀里无声无息地田园园,她的身体还没有痊愈,睡着的时间多过清醒的时间,一旦睡着便睡的很沉。wenxueзч.net
他是凌晨回来的,回来时她已经睡熟,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回来。
“哐哐!”拍门声越来越大,甚至越来越急,隐隐约约还有叫门声传来。
他给田园园掖好被子,这才下床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裹成球的小胖子,两条眼睛被大大的腮帮子鼓成了一条缝,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小胖子一抬头看到是个异常的高大男人,正不善地盯着他,吓得他退后一步,差点坐到地下。
“你找谁?”一看是个少年,孟长辉放缓了语气。
那小胖子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老大,老大被官兵抓走了!你们家赶紧去看看吧!”
“老大?”
“就是高远!高远刚才被士兵抓走了!”报完信的小胖子说完撒腿就跑,两条小胖腿倒腾的飞快,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孟长辉还想问一下原因,可那一个小胖子已经跑远了。
高远被士兵抓走了?他一个头脑简单,四肢无力的笨蛋怎么会被士兵抓了?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此时,三河地牢。
“冤枉,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声声凄惨地喊冤声在狭小的地牢里回荡着,高远双手紧紧抓住木栅不间歇地大喊冤枉。
“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
隔壁是两个鼻青眼肿的精神小伙,用看戏的眼神看着他,其中一个左眼眶青肿的男人从木栅里伸出头,戏谑道:“小子别喊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高远转过头,一脸的伤心。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把头伸进两根木栅之间,许是头太大了,怎么都伸不进去只好把脸贴在木栅上。
“我是冤枉的,他们抓错了好人!”
“好人可不会来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我……”高远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口。
那男人哈哈一笑:“哈哈,你都说不出来,还敢说自己冤枉!”
“你,你怎么进来的?”高远反问道。
“呶!”他指着自己的左眼,一脸得意:“打架呗!”
高远嫌弃地看着他:“那,那你这是打输了?啧啧,你也不厉害啊!”
“屁!老子打不死他!”被嫌弃的男人气结,随后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躺在稻草里的男人,哼!
那男人坐起身挑衅一笑:“到底谁打死谁?!”
然后,两人二话不说又打了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把打架的人关在一起!
旁边的牢房打的是稻草横飞,哇哇乱叫。而高远顺着木栅坐下,双臂抱膝,唉声叹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迷迷糊糊地被人从一个姑娘的床上拖下来的……当时的他头发昏,眼发花,只记得那姑娘皮肤极白,眉眼极其美艳,被窝又香又软……
第293章 药引
突然,“住手!”一声暴喝从头顶响起。
高远吓得浑身一震,仰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用鼻孔对着他,身后跟着两个狱卒,其中一个正向隔壁牢房走去。
那狱卒凶神恶煞地骂道:“都关进来了还不老实!是想找死吗?”
骂完,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随后隔壁牢房里传来钝器打在肉体的声音,以及那两个年轻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这些狱卒还打人?!吓得高远连滚带爬地跑到地牢最里面,瑟瑟发抖地转过身,这才看清门外站着孟长辉,看到他像看到自己的亲人一样,又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抓住木栅,话还未说眼泪就流了下来。
孟长辉瞧着他一脸的涕泪交加,嫌弃地不行:“哭什么!有点出息!”
不说还好,一说眼泪流的更凶了。看着他直白嫌弃地眼神,高远委屈地擦掉泪,“孟哥,我什么都没干,别让他们打我……”
跟在孟长辉身后的狱卒一听不干了,老子们什么时候打你了,你可不能仗着和将军认识就胡说八道啊!于是立刻辩解:“回大人,卑职们可是一根指头都没碰他!”
孟长辉摆摆手表示知道了,接着问高远:“听你姐说,你这几日三更半夜天天出去,具体都了干什么如实招来!”
“我没干什么,就是跟小赖子他们晚上去废城寻宝玩。没干什么!”他心虚地看了孟长辉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眼神不善,只好又加了一句:“晚上饿,我,我还偷拿了家里的肉和鸡,带过去一起吃。”
“没有其他的?”
“拿了好几次…”高远弱弱地加了一句。
“哼!”孟长辉冷哼一声:“那强奸良家妇女怎么说?”
高远吓得脸色铁青,连忙摇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一醒来,我就在那姑娘的床上躺着,可是我什么都不没干!我连衣服都没脱!不信,你问问那姑娘!”
“那姑娘你还有印象吗?”孟长辉没告诉他,受害的姑娘已经找不到了,现在是妹子的哥哥报的官。
当初官府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强奸良家妇女,士兵来的时候只有高远傻傻地坐在地下,姑娘却不见踪影,极是蹊跷!
高远挠了挠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那姑娘长的很美丽,皮肤很,很白……”
孟长辉斜了他一眼:“哼!你看的还挺清楚!”
“不不不,我,我就是瞄了一眼,就被人从床上拽下来按在地下……”高远连连否认。
女孩的哥哥来报案,女孩又不见了,孟长辉认为极有可能是,有人在用仙人跳来陷害高远,而这人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说:“你把当时的经过如何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哦哦,这几日我和小赖子他们一直在城西寻宝。第一天我们刚刚认识,他家在城西做……”
“长话短说!我只听昨天晚上的事!”孟长辉打断他的话。
不是你要越详细越好吗?高远腹诽。可他不敢吐槽孟长辉,只好从善如流:“是这样的。昨晚上我提着园园姐腌的腊鸡,一到地方只看到王大哥和李大哥,他们说小赖子他们会晚会儿到,还特地给我做了烤鱼,味道好吃极了。我差不多都吃完了,吃完没多久我就睡过了,一醒来就在女孩的被窝里……”随着他自己的回想,也觉察出不对劲地地方了。
李大哥和王大哥给自己做烤鱼,还说是只给他烤的,其实在他来之前在鱼上面下了蒙汗药,所以才会吃完就失去意识了!而且烤鱼都快吃完了小赖子们还没来,八成也是他们俩搞得鬼!
高远确定道:“是王大哥和李大哥!是他们陷害得我!”
孟长辉问:“他们的名字!”
高远傻眼了:“他,他们就让我们叫他们王大哥和大哥。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孟长辉无语:“认识多久?怎么连名字都不曾问!”
“……认识两天了……”高远羞愧地低下头,园园姐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信。这下好了,被人害进牢里!
孟长辉很想把他的头拧下来看看到底有没有脑子,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压着火问道:“这二人可有特征?”
特征?高远手点着额头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都有两个眼睛和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
他摇摇头,抬头露出无辜地眼神。
“……你这套对我没用,你吃鱼的时候没尝出来不对的地方吗?”
好歹家中三代行医,连蒙汗药都尝不出来吗?
高远羞愧难当的低下头:“尝出来了……”
“既然尝出来,为何还吃呢!”孟长辉盯着他的头顶不解。
“……我,我,我以为是调料。”
你家的调料是蒙汗药啊!孟长辉气息一滞,若是他的部下早就一脚踢死算了!
高远由衷地庆幸他俩之间隔着木栅,要不然就冲着他现在凶狠的表情肯定会揍他!
……孟长辉深吸一口气,发现这家伙比田园园还气人!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孟哥!!!你可要救我啊!”高远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喊道。
出了地牢,宋百年就把记录高远案件的册子递了过来,孟长辉随意翻了翻,说道:“务必找到这个叫何小慧的女子!”
“是!”
居然有人煞费苦心地设计仙人跳来栽赃高远,孟长辉第一个便想到常明非。于是又派人去常家盯梢,只有是他做的必定会露出马脚。
谁知到了下午,士兵在城西一座废井中找到一具女尸,经由何大认证确实是何慧无疑!仵作尸检后,发现女子生前遭到侵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亡!何大当即说妹妹是被高远掐死的!
于是高远从强奸妇女变成奸杀妇女的重嫌犯。
早起,孟长辉离开前说高远犯事了,田园园的心就突突不安狂跳起来。结果到了下午,田婆子回来说高远不但强奸妇女,而且还将人给杀了!
高远的为人,田园园是知道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这事来的蹊跷,她怀疑有人在背后陷害他。
待孟长辉晚上回来,田园园央求他带自己去牢里看高远。
“他现在属于重刑犯,依照律法只能在处斩前才能见最后一面。”孟长辉如是说。
田园园飞快的在纸上写道:你是将军,你给走个后门!
他摇摇头:“此事我不便插手。不过,我已经派人寻找线索,你不必着急。”
怎么能不急呢!高瞻死了,唯一的弟弟又出了这么大事,若高远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一夜无眠,田园园辗转反侧一夜,直到天麻麻亮才昏睡过去,这一睡睡了整整一天,天黑了才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孟长辉和他怀里的芃芃,小丫头在城守府养的白白胖胖地,可见小红极是上心。
她向芃芃伸出手,小丫头还记得娘亲,也伸出小胳膊让抱抱,孟长辉怕她抱不住,将孩子搁在她身侧。
“芃芃,娘的心肝宝贝。”田园园单手搂着孩子,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好几口,离得近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
“咯咯咯……”芃芃咯咯地笑了起来,奶声奶气地。
孟长辉看着母子俩互动,苍白的脸也有了些气色,忍不住坐进些,随后将母女俩圈在怀里,怀里柔软的身体让他不禁喟叹出声。
“怎么了?”田园园抓住他胳膊轻声问道。
他摇摇头,默默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小远那边怎么样了?”
孟长辉叹口气,温声安慰:“正在查,别急。”
翌日一早,宋百年就带来关于姓李和姓王的消息。眼下城内解禁,可四方城门还处于戒严中,想要出城并不容易,故此那两个男人应该还不曾出城,只是藏起来而已。
他根据孟长辉的提点找到与高远厮混的小孩们,其中一个叫狗蛋的男孩认识姓王的男人,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去赌馆妓院,赌钱狎妓,偷鸡摸狗,是个不折不扣的二流子。
小胖子问他为什么不早说,狗蛋就哇地一声哭了。原来他爹跟姓王的男人是赌友,姓王的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认出了狗蛋,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威胁他,不准说认识他,否则就杀了狗蛋爹。
然后,宋百年就让狗蛋带着他去了姓王的住处,不过到了地方发现大门紧锁,人不在家,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没回来!
宋百年留了一个人盯梢,便回来报告。随后,孟长辉将事情的始末写了下来,让他交给木水生即可。
再怎么废物也还是师兄!早日破案,高远也能早点出来!
吃过早饭,他便骑马回大营。这几日因为往三河城跑的勤,周廷祥这鳖孙偷着往上递了折子,也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
寒风从耳边凛冽而过,飞驰的黑马与马背上强壮的人影,逐渐消失在一马平川的雪地上…
“啊啊啊!!”一声惨叫从高远口中发出,他跳上木栅死死地抱着牢门,脚踝上挂着沉重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一个狱卒寻声过来,大声嚷道:“你干什么呢!想挨打吗?”
高远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连连摇头:“不想挨打!!你看看地下!!!”
“地下?”狱卒看向地上,只见地上出溜着几只小猫大小的黑毛老鼠,黑色的小眼睛散发着莹莹幽光。
“不就是几只老鼠,大惊小怪的!”狱卒不满地道,随后从墙角捡起一块砖块砸向老鼠。
“吱吱”两声,地上的黑毛老鼠一哄而散。
狱卒拍了拍手,嘲笑道:“胆小鬼!”
见黑毛老鼠都跑了,高远这才哭哭啼啼的下来,这些老鼠一个比一个大,怎么赶赶不跑。
“哭什么,又不咬活人!”那狱卒随口说道。
高远擦掉眼泪,好奇地问:“不咬活人?什么意思?”
狱卒邪魅一笑:“咬死人呗,你不知道你后头那个老道士,腿都快被这群老鼠啃光了!”
“啃光了?!他死了?!”高远捂住嘴,想吐。
“没有,光啃他腿来着。”
“……活着吃他的腿………呕……”
高远还是没忍住,把早上吃的牢饭全部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身后传来狱卒逐渐远去恶趣味的笑声。
他擦掉嘴上的残渣,忽然看到地下有团黑乎乎的小团子,再看,有几只肥硕的黑毛老鼠正在围着他的呕吐物大快朵颐……
“呕呕呕………”又是一阵呕声。
这边高远在吐,那边木水生也在吐。
他面前的地牢里,几只黑毛老鼠正趴在老道士断腿上,贪婪的撕咬着腐肉,若隐若现腐烂的味道充斥着牢房里。那老道任由老鼠吃他的肉,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呕……你们赶紧把老鼠赶走!老道士怎么样了?可别死了!”木水生捂住嘴吩咐狱卒。
牢里不止有腐烂的味道还有便溺的臭味,这味道极是刺鼻!
“没死,没死!今早上还吃了饭!”
狱卒打开牢门去驱赶老鼠,一个狱卒大着胆子拿手里的棍子杵了杵老道,那老道摇晃了一下,抬起头,肮脏杂乱的头发下是一双阴冷地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像是在看一只虫子,充斥着厌恶。
狱卒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色厉内荏地喝道:“没死就别装死!”
老道咯咯咯地磨了着牙,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木水生身上。
“你脸上的斑块似乎比前些日子多了,你可知?”
闻言,木水生摸了一下脸,狱卒的也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脸……前些日子是一块一块,壁垒分明,而现在则连在一起,斑块已经多于正常的肤色。
“为什么会这样?解毒汤药还是不对症吗?”
老道桀桀一笑:“若不是有这个解毒汤,你已经是死人一个。可惜终是治标不治本,不过是延缓毒发而已,过不了三五个月,三河城依然是死城一座!说到此,这人已经发现我所下之毒所用何毒!不知是谁做的,算是极有天赋!”
木水生放下手,长叹一声:“正是那日你杀死的白衣男人!”
“桀桀,是个好苗子,可惜,可惜!”他嘴里说着可惜,唇角却挂着嘲讽。老道将脸上两侧的头发挑开,脸色阴沉,嘴唇灰败,一副将死之相,倒是一双眼睛极亮,如同地牢深处的莹光。“我所下之毒内含蛇毒,那个小娃娃是已经找到解药,不过,要想制作出真正解药,需要一味药引!”
一听药引,木水生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老道阴恻恻地笑了:“要说药引,这世上再没有田园园合适了!桀桀!!”
第294章 荒谬
今日天上又下起了大雪,北风呼呼地刮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雪格外大。
田园园躺在床上,床下的火盆中炭火通红,室内温暖如春。屋外一阵北风呼啸而过,门窗都会狠狠地颤动起来。
今早刚吃过饭,小红就把芃芃带回城守府,她重伤未愈暂时带不了孩子。
正一个人躺的正无聊呢,陈老九冒着大雪来了。在他推开房门缝间隙,田园园从门缝里看到漫天飞雪,一股清冷微湿的空气瞬间灌入房内,
“你今天怎么样了?”陈老九一边拍打着头顶和肩膀上的雪花,一边询问。
田园园点点头,表示自己还不错。要是能说话就好了,也不知道嗓子什么时候才能痊愈,不能说话的日子真难受。随即从探身从床边的小几子拿了张纸和一根眉笔,然后指了指脚边的床桌,
陈老九走过来把床桌搬到她跟前,田园园咧嘴一笑,飞快地用眉笔在纸上写道:小远怎么样了?
“不让探视,不过报官的人给抓起来了。”
为什么?田园园疑惑。报官的人不是受害者的哥哥吗?
陈老九道:“报官的人前后供词不一样。他一开始说高远侵犯他妹妹,按照他最开始的说法,当时他妹妹在高远被抓后,觉得没脸见人自己跑出去投井自杀,也就是当时他妹妹还活着!可后来他妹妹死后,这个哥哥一口咬定是高远奸杀了他妹子!并且推翻了前面的供词,说是早上听到妹妹房里有动静,一推开门就看到高远已经掐死他妹子,而且把他打昏在地,抛尸井中。”
……这改口改的太快了吧!是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谎!田园园飞快地写道:第一若是她妹子跑出去投井,脖子上的掐痕怎么说?第二,如果是高远干的杀死女孩,被哥哥撞破后,既然能打昏他,为什么不一同灭口呢!还有他既然抓住高远,又是谁在他跑来报官时看着高远呢!总不能是那姑娘吧!昨夜孟长辉回来,高远说他是被两个人从床上拽下来的,当时他被下过药神志不清楚,之前的事情根本记不住。
她写的飞快,字迹又潦草。陈老九费了好大功夫才看清他写的什么东西,不由地撇了撇嘴:“你这手字迹也太随意了吧!还有不少错别字,你这是跟谁学的字?”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刚才那张纸已经写满。她又重新拿了一张,在纸上写道:女人的事情少打听。小远的事情明明漏洞百出,还要被押进牢里,真是可怜!
“你懂什么!现在女孩死了,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是他哥哥,只要他哥哥一口认定是高远。高远拿不出不是他的证明,自然就脱不了干系!”
那女孩脖子上的掐痕和高远的手吻合吗?
陈老九坐到火盆前烤火,叹了一口气:“就是麻烦在这里,很稳合。现在。眼下所有的供词和证据都对高远不利,很麻烦!
田园园思索了一下写道:女孩既然是自杀投井,发现她时是双脚直插井里还是头朝下?头上可有伤痕?
若是自杀都是往下跳,井底有淤泥,双腿自然插进泥里;反之是他杀,大多数是被人扔下去的,死状尽不同。
陈老九眉头紧锁:“我记得案卷上写过是漂尸。何大一开始说是自杀,可当他得知妹妹的死讯后又改口是高远杀死抛尸!”
有没有可能,这对兄妹一开始是被人收买陷害高远,可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妹妹真被人杀死了,他哥哥又受到什么威胁才一口咬定是高远奸杀何小慧,抛尸井中!
“可能!太有可能了,要不然何大也不会这么快改口!”陈老九认可地点点头,一改刚才忧心忡忡的模样,笑道:“我发现你果然与常人想得不同,当真是令我茅塞顿开!”
田园园微微一笑,在纸上写道:你知道也没用,你又不是办案的!
“喂喂,刚夸你两句你就上天了!”陈老九白了她一眼:“我是不办案,不过,多亏了你之前的饭团验毒法,我也成功上位当了个小仵作!女孩的尸体就是我在负责!”
女孩除了掐痕还有其他伤痕吗?或是致命伤?
陈老九摇摇头:“除了脖颈上伤痕杂乱,其他颜面瘀血,口唇、指甲发绀,眼睑点状出血,大小便失禁,脖子上有掐痕等,从种种死状来看,就是被人掐住脖子导致窒息而亡!
掐死的?田园园狡黠:既然你如此上心,再教你一招。
“什么?”
只见田园园在纸上写道:你先用水淋湿尸体,用酒和白醋洗尸体,可让尸体膨胀伤痕明显。若是再不明显,可用拍碎的葱白涂在可疑之处,以醋蘸纸盖在上面,着重脖颈上的掐痕上,等候一个时辰再看。
这是洗冤录里的验尸之法,许能在被害者身上找到些线索。
陈老九拿起她写完的纸,草草看了一遍便收进怀里,然后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开,临出门时才吝啬地说了一句:“去去就回!”
雪下的越发大了,寒风怒吼,陈老九这混蛋出门的时候没关门。
田园园气呼呼地下床,挪着去关门。躺回床上后,屋里又剩下她一个人,想了想,反正闲来无事,她把藏在床铺下的地图拿出来,放在腿上好好参详参详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地图上标注的红点,有一个在安庆县内,她越看越像村后面的大青山……
地牢里,木水生不动声色地盯着老道,对于他说的药引之事,他是不信。这老家伙千方百计的想杀死田园园,谁说这不是他的阴谋呢!再者他即使说的是真的,真把田园园切片放血,孟长辉肯定不会饶了他的。
老道士桀桀一笑:“她所中之毒烈于你们三倍,如今安全无虞。只因为她吃过我族密药,百毒不侵!若以她的血为引,城中百姓所中之毒立时可解!如若不然,三个月后三河再无活口。”
“危言耸听!”木水生还是不信,拿活人当药引,这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吧!
“桀桀,你若不信,那便等三日后。”
“什么等三日?”
老道士道:“此毒为慢性之毒,三日后正是我下毒的第三个月,你且看吧!”
木水生不解:“既然想杀田园园,你武功高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何必牵累旁人呢!”
“哈哈哈,你们周人的皇帝杀我族人,难道就这么算了!你以为我的目的是田园园?非也,是整个大周!我要杀得是你们大周狗!哈哈哈哈………”老道说完便疯狂的狂笑起来!
木水生依然不解:“你既然想杀我们,为什么又告诉我关于药引的事?”
老道阴鸷地看着他:“那女人是不会死了!可是她必须死!!现在!她一人的命可救你全城百姓的命!我看你如何取舍?”说完,躺回稻草堆里,嘲讽地看着他:“可千万别让我死了,要不然你没办法向朝廷交待!”
从地牢里出来,木水生脸上的斑纹已经覆盖在全脸上,他扫了一眼身后的狱卒,他们脸上的斑纹也明晃晃地挂在脸上。飞雪漫天,北风怒号,身后的斗篷翻烈烈,望着巍峨耸立的城墙,忽地遍体生寒!
到了下午,陈老九兴冲冲地跑回来了。
按照田园园提供的方法,在被害者的脖子上果然发现新伤痕。被害者的脖子上发现第二人的指印,第一个是属于高远的,浮于表皮,致伤而不致命。第二种是指印略小,颜色黢黑,经检验正是这人掐死的被害者。
也就是有人在掐死被害者后,把高远的手放上去用力压下,这样在被害者的脖子留下高远的指印。那问题来了,当高远被何大捉奸在床时,他虽然迷糊,但是曾看到女子捂住身体的样子,也就是当时她还活着!之后便被官兵抓走。再没有接触过女尸,那么女尸脖子上的痕迹又是在什么时候留下的?
一时间,剪不断理还乱,陈老九越想越毛头!
田园园大胆猜测:会不会有两个何慧。第一个何慧,高远被人下药昏迷后,凶手把他的指印留在已经掐死的何慧身上,然后抛尸井中。第二个何慧便是高远醒来后看到的女子,毕竟高远只记得是个美丽的女人,其他的不记得了!
陈老九吐槽:看不来他还是个小色鬼!
对于田园园的猜测,他也有疑问:“那第二个何慧是谁?”
她怎么知道,不过都是猜测而已,宋百年去追查王李二人,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三日后,一大早就有十一户到义庄报丧,木水生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将尸体全部拉到义庄,经由仵作检验确实是中毒而死,死状与之前无异。也就是说,他们以为中毒事件已经过去了,其实是刚刚开始!毒药浸入肌理,时间到了自然会毒发身亡,高瞻所制解药不过是延迟毒发时间而已,时间到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本逐渐恢复正常的三河城再一次实行封禁,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唯有几只吊着肚子的野狗在四处流荡。
一夜之间,三河城再次笼罩了死亡的阴影。
中午,田园园吃的是田婆子做的手擀面,这两日孟长辉没有回家,一日三餐都是和田婆子一起吃的。
好在高远那边没传出坏消息,
吃过饭她歪在床上补眠。田婆子则坐在火盆边纳鞋底,这几日不能随意外出,她只好趁着天不亮过来,再趁着天黑回去,这样就不会碰到巡逻的士兵。
忽然,院外传来“扣扣”地敲门声,田婆子看了一眼熟睡的田园园,随后放下手里的鞋底去开门。门外是穿着斗篷的木水生,他身后是一队士兵,抬着一顶绿呢小轿,没来由地,田婆子忽然有些害怕。
几日不见,他整张脸已经全部被斑纹覆盖住,看起来极为恐怖。就在前日,木水生又开始吐血,若是再吃不到解药,想来也将命丧黄泉!老道确实没有骗他!
一个士兵粗鲁地推开田婆子,木水生大步向屋子走去。在进入屋子时,他手一抬,身后的士兵自觉地留在门外,顺便拦住想要进去的田婆子。
她看着木水进去,并将门关上。
屋内,木水生眼神复杂看着床上瘦弱的女人,良久,深深地叹息一声。
田园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叹息,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木水生。青天白日,一个大伯子出现在弟媳妇的卧房里,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她拿被子裹紧自己,只露出一颗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若搁在往日,木水生少不得嘲笑她东施效颦,而现在只是为难看着她:“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田园园不解,能有什么事来找她?难不成去见那个老道士?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吗?本着小命第一的原则,飞快地摇头拒绝!
“此事因你而起,谁都能拒绝,唯独你不能!这件事关系着三河城百姓所有人的性命!”木水生冷着脸,不管她拒绝也好,愿意也罢,总之田园园必须做出牺牲。“因为你的缘故,老道士才给全城下毒,高瞻的解毒药治标不治本,已经死了不少人!眼下急需一个药引才能解除我们身上的毒!”
药引?田园园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即使药引去找不就行了,为什么找她呢!难不成她就是药引?
“你的血,就是药引!”
一个37c的活生生人,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冰冷。
田园园顿时如坠冰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木水生继续说道:“你吃了老道的解药,百毒不侵,同样,你的血自然也是百毒不侵!”
疯狂!他不会是要放干自己的血吧!田园园真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对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深信不疑呢!
新陈代谢懂不懂啊!大哥,再好的药性早就随着尿液排了出去!为了排毒,她可是天天都喝好几壶白开水!就好像有人说你喝了退烧药,你的血也能退烧一样,荒天下之大谬!攵學3肆
可木水生这个古人却深以为然,正色道:“对不住,和满城万人的性命相比,你我即使处之高位也不值一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贵为一品夫人,与其他妇人不同,更应以大局为重,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改往日的和善,神情冰冷无比,说的是义正言辞!
田园园无奈地叹了一气,拿起眉笔在纸上写道:我的血没有用,药性会随着身体的新陈代谢排出去,不会留在体内。你应该另寻他法!
木水生眉眼一凌:“荒谬!你今日不走也得走,走也得走!”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老道士说的话荒缪可笑,可是一天之内死了这么多人,他不信也得信!几万人的命,他赌不起!
第295章 放血
大哥,能不能别拿我的命不当一回事啊!虽然一城的百姓命比我的贵重多了,可她有个可爱的女儿,有一个帅气逼人的老公,还有一个不错的家世,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他们算计死了,想来一定是那个臭老道蛊惑的,这老家伙不弄死她是不甘心的!
田园园长吁短叹半响,才慢慢坐起身,拿笔在纸上写道:我可以跟你走,你可想过如何向你师弟交待吗?
木水生一脸的平静:“四方城门已闭禁止进出,你相公也不例外!”
当他决定把田园园带走时,已经做好与孟长辉决裂地准备!可满城百姓三万人的性命和一个人命相比,孰轻孰重?他是一城之守,又该如何抉择?
至于眼下,孟长辉不可能带兵冲进城内,介时一方大将平白无故地攻击自家城池,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被有心人扣上谋反的帽子。即使孟家再怎么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只要沾上谋反,等待的将是雷霆大怒!即使是孟长辉也会三思而后行!
这也是木水生趁着孟长辉不在城中,而封禁城池的缘故!
“你放心,只是用你的一些血并不会致死…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等毒解了,我定然将你的事迹写入城志,为你歌功颂德,流芳百世!”他放缓了声音,声音低沉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介时百姓会感念你无畏的付出,而我会向皇帝为你请封诰命……”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现在的自己真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举目望去全是他的人,这副身体羸弱不堪连门口都走不到。
同意?不同意?有差别吗?
他敢来抓她,自然是瞅准孟长辉不在家的时刻,想来他早已派人监视自家的动向了,真是只老狐狸!还请封?她现在就是一品国夫人,最高品级的夫人了!还能封什么?女皇?女帝?女神?绝对在忽悠她!.ζa
歌功颂德就算了,田园园不爱玩虚的。比起虚无缥缈的名声,她更喜欢实际的好处,左右是跑不了,还不如在最大的限度内给自己要点好处。
思考许久,她在纸上写道:别歌功颂德了,你给我些好处吧!
“好处?”木水生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地笑道:“是让我把高远放了?”
田园园给了他一个看到屎的眼神,写道:少揣着明白装糊涂,高远根本是被陷害的,眼下证据明明白白的,早晚都会放出来的!我要现银!
“现银?”木水生没反应过来。
田园园继续写道:放一茶杯的血,五百两;一碗血,一千两……
“停!停!”木水生反应过来,这是再跟他讨价还价啊!不愧是奸商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这事怎能与钱财混为一谈呢!”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能,我不要你们歌功颂德,不要你的请封,我就要银子!
连买药材的钱都是借的,木水生怎么可能有银子,当即脸色阴沉下来:“孟夫人,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田园园咧嘴一笑,写到:有啊。一个心甘情愿,一个不情不愿。鬼知道,我会在不情愿之下做什么!
木水生气结:“唯小人女子难养也!若是为了三河百姓,你也该慷慨就义才是!”
真是道德绑架!田园园继续写到:为了一群人的生命就该放弃我一人?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救世主。你付我银子,我给你放血,银货两清!到时候孟长辉问起来,你只管说你花银子买我的血。反正你付了银子,我又自愿把血卖给你的。这样你不用自责,我也不是白流血,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倒是个好办法!”木水生点点头。这样一来就是孟长辉发难,他和他媳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无话可说,更不可能捅到朝廷里!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田园园挑了挑眉,写到:既然如此,我继续写了?
“写吧!不过……”木水生话锋一转,脸上带了些笑:“不过,现在我可没银子,恐怕不知何时才能支付!”
好说。田园园笑得更加灿烂:你按照我放血的多少,给我折成铺子也行!
“也是个好办法!”不用出真金白银,木水生也挺高兴。
田园园赶紧兴致勃勃地写条约:今日,木水生木城主与我田园园再此立下条约,如下:放一茶杯血,五百两…
“等等!”木水生不愿意了,“才一茶杯血就要五百两?你也太黑了吧!”
你也太小气了吧!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只好划掉,重新写到:……一茶杯血,四百九十九两;一碗血,九百九十九两;一盆血,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敢情就便宜一两银子,不愧是奸商!木木水生腹诽:一盆血?人早死了!至于田园园的坐地起价,最后他就送给她一个铺子……都挺黑,谁也别说谁!
末了,田园园在合约上加了一句:不管田园园的血有没有效果,都要遵守条约,合约从即日起开始生效。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后,递到木水生面前。
他接过来,一目十行,确认无误后,也签上自己的大名。
两人能把放血救人的事谈成生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是没谁了!
随后,田园园落笔在纸上写下:行了,你先出去我要更衣,让田婆子进来。
待他出去后,田婆子推门而入。她向来谨慎,一进来先把关上门,随后走到田园园跟前,压低声音问道:“娘子,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田园园在纸上写到:跟我谈生意。
大字不识的田婆子:“……”
不能说话的田园园:“……”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田园园展颜一笑去穿衣服,田婆子给她拿出新做的棉袄棉裤,还有她纳的新棉鞋。用的都是上好的棉花,穿上虽然臃肿,可极为暖和。
田婆子之前也曾吃过解药,然而此事只有田园园一人知道,只要她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有一个人做血奴就行了,何必两个人都去当药引呢!
满城百姓的命有她救,可又有谁来救她呢!即使有银子赚,可一想到要放血,田园园就不寒而栗……
田婆子站在门廊下,目送着那顶绿呢小轿越走越远,不禁泪湿了眼眶。
田园园有些时候没出门了,她歪在轿厢里,伸手将小窗户上的轿帘撩开,丝丝冷风扑面而来,满目冰雪,走了许久不见一个老百姓,全是身着兵甲的士兵。
转到城南主街时,四个士兵正抬着两具尸体从一处院子走出来,后面跟着悲泣地女人。
“我的儿,你可痛杀为娘了………”
随着小轿远去,悲切的哭声也渐渐远去,可女人苍白痛苦的脸却深深烙入她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然而这只是开始,从城南到城东,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她见到不下五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失去至亲的悲痛声不绝于耳,绝望而痛苦着。
她放下轿帘,疲惫地靠着轿厢。此时的她终于理解木水生的病急乱投医地心情,要是换作是她也是深信不疑!
绿呢小轿带着她没有去城守府,而是来到城西的益元堂,田园园被士兵从轿子里抱出来后,跟着木水生直奔后院。
一进后堂就看到里面等着不少人,她看到不少熟面孔,回春堂的常明非也在其中,不过,倒是没见王三回的人影,他毕竟是孟长辉的人。此事木水生是背人做的,自然不会让他的人参与其中。这些大夫在见她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脸上出现激动的神情。
有种饿了许久看到肉的赶脚!
木水生道:“人来了。”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她果然是进了狼群的羊!要不是这群大夫里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头,她都要想歪了。
士兵将田园园放在堂上的太公椅上,随后,一个小童捧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把尖刀和一块白布,以及一个碗。
田园园心道:叮咚,您的小金库入账一千两银子。随后,这群老大夫没有人出面说些客套话,也没有人安慰她两句,直奔主题……放血!
她右手的衣袖被小童推到手腕上部,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这些道貌岸然地老头子们也不顾男女大防,一个一个眼露精光的看着那手腕子,随后,常明非那厮当仁不让地拿起小刀,准备去切她的手腕。
“………”你们就这么着急吗?田园园想收回手却被那小童一把按住,别看他又瘦又小,手劲却挺大的……这么急不可耐?
这时,另外一只手也被制住,她顺着那只骨节分明地手看去,是个年轻一点的大夫,细皮嫩肉,很是斯文。可是再怎么斯文,也是强迫她的帮凶!
当冰冷的刀碰到她的手腕时,田园园浑身汗毛倒竖。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白发灰白的老大夫大喊一声:“住手!”
一瞬间像是救世主降临,田园园目露惊喜地看向那老大夫,简直是射进深渊里的一束光!
可惜,现实总是很残忍。“你这样下刀容易切到筋腱,日后对行动有碍!把刀给我,我保证只切她的血管……”老大夫的话更令人绝望!
………啥也不是!田园园侧过脸,感觉到刀刃慢慢切开她手腕上的皮肉,锐利地痛苦从伤口处传来……都是银子,都是银子,都是银子……她自我催眠中!
血渐渐从手腕流出,像是一条红线落入碗中,堂中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在碗里殷红的液体。
直到碗八分满后,那个老大夫喝道:“可以了,明砂敷药!”话落,叫明砂的小童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将药粉均匀的洒在田园园的手腕上,随后又掏出细棉布,紧紧给她包扎好伤口。
老大夫又吩咐道:“去煮些补气血地药来,一会儿给娘子服下!”
打一棒子又给一个枣?一边放血,一边补血,这是把自己当造血机器吗?算了,就当大姨妈来了,反正她已经好几个月不来了!
血放好了,手也随即被放开。
这时,老大夫做了一个出乎意料地行为,竟然走到田园园面前,整理衣冠后恭恭敬敬地跪下。他似乎在大夫里有很高的威望,随着他的动作,其他大夫也陆陆续续地跪倒在地,只看到黑压压地头顶。
“娘子高义,老夫益元堂张元城代表三河百姓谢过娘子!!”
“娘子高义!”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跪拜自己,由衷地感激自己,歪在太公椅的田园园心情极是复杂。
哎,算了,只是放些血而已……
其实要不是木水生答应给她银子,田园园肯定会撑不住,毕竟谁愿意像圈养的熊一样,没事开两刀放点胆汁啊!这年头钱不好赚,有卖房卖地卖艺卖身的,唯有她卖血!
放完血后,田园园被请到后院休息,房里有床有桌,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伺候着。看来是不打算送她回去,养在这里好随时随地放血……真是凶残!
她连鞋也没脱躺到床上,被子一裹就睡着了。
在她睡着的时候,她相公正骑着马在城门口徘徊。前两日出营城门还能正常出入,今日起又开始封闭。难不成城中又出现什么变故?
他亮起腰牌,大声喊道:“我乃骠骑大将军孟长辉速速开门!”
城墙上的士兵怎么可能不认识大将军,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木城守已经下了死命令,谁都能进,唯独孟长辉一定要拒之门外!谁要将他放进来,唯他是问。
这些士兵又怕在大将军面前挂了名,于是毫不客气地搬出木水生,大声喊道:“城守大人有令,今日起三河封城,禁止出入!大将军可等城禁解了进来!”
孟长辉勒紧了马,冲着上面喊道:“让江虎子来见我!”
“回将军!江副官今日轮休!”
“……”看来是铁了心不让他进,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木水生不知背着自己在做什么!
孟长辉一夹胯下的马腹,瞬间像是离弦的箭矢,绝尘而去。
城楼上的士兵松了一口气。
第296章 矿址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
要不是在梦里到处找厕所,想必还能睡一会儿,田园园慢慢坐起身,准备去解决一下内需。然而就在起来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她重重地躺回床上。
她捂住额头,难受的低吟起来。
眼前只看到大朵大朵五颜六色的花,像是只身掉进万花筒的转筒的蚂蚁,入目皆是炫彩,身若轻尘随着转筒的转动而转动,可当她受不住闭上眼睛时,又觉得天摇地转,全世界都在疯狂的转动。
……真是倒霉啊!田园园一边忍受着眩晕,一边为自己点根蜡!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刨人家祖坟、半夜敲寡妇门、偷瘸子拐杖之流,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活的这么悲催,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一样。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头才不昏了。忽然发现有些亮光,她睁开眼,就看到木水生这家伙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喝着茶眼神幽幽地盯着自己。
田园园斜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大伯子跑到弟媳妇的卧室里,还有没有人伦道德啦!
“夫人,你醒了。”小丫头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田园园费力地抬起身,就见白天的小丫头正在床边,乖巧地看着她……不是孤男寡女就行,要不然浑身是嘴说不清。
木水生眉头微皱,道:“还不快把夫人扶起来。”
田园园摆摆手,头还是不舒服,心里头有些恶心,她半起身将枕头和靠枕叠在一起,随后舒舒服服的半躺在上面,斜眼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许是她嫌弃地眼神太过直白,木水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如此厌恶我呢?”
“………”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呢!田园园当即翻了个大白眼,以此表达自己的鄙视。
木水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好,我怕了。我今日来是想问你,老道说过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所指是否是银矿之事?”
其实这只是他的猜测。老道想杀田园园,不止因为殳族灭族之事,还有她知道或者无意间去过银矿,若不然老道不会叫嚣着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
田园园有些迟疑,之前她确实不知道。但是从玉楼得到的地图,她猜测极有可能就是记录银矿矿址的地图……如果真是矿址的话,上面不止一处,而是足足有六处,六处银矿……
是与不是,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实验品吗!
她淡然一笑,笑信誓旦旦。
木水生眼睛猛地一睁,眼神带着压抑的狂喜:“当真?”
田园园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又点头又摇头,木水生不知她的意思,对小丫头吩咐道:“快去拿纸笔!”
“哎!”小丫头快步走出门。
不等片刻就拿了纸笔过来,木水生搬起一个小茶几放到床上,以供田园园书写。
她蘸了两下墨汁,提笔在纸上写字,木水生向小丫头招招手,她微微一福身体便下去了。
许久不用毛笔写字,田园园写的并不好看。
木水生看着纸上的字迹,眉头皱的能夹死十只苍蝇:“你这手字,真该好好练练。”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放下笔,示意他看。
“…在…大青山?”木水生轻声叙述。又激动地问:“大青山在哪儿?我派人去查看!”
田园园写到:在安庆县境内。
“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她思索一番,重新拿起一张纸,画出一副草图,交给木水生。
他指着纸上的大黑点问道:“这是什么?”这个黑点比她画的山还大!
这不就是矿址?!田园园不明白他怎么这般愚钝,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木水生无语:“………”
田园园写到:就在青山里。
木水生抬眼看到:“找到矿址时,你可以取走一百斤矿石!”
没打算要报酬的田园园一听,立刻兴冲冲地在纸上讨价还价:一千斤!一千斤银矿就是一万两银子!才一百斤就想打发自己?没门!至少得一千斤!
谁知,木水生突然邪魅狂狷地一笑,然后大手一挥居然爽快的同意了。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吐口,田园园诧异不已,怀疑这家伙下套给自己钻。
木水生笑道:“本是朝廷的,又不是我的。你要多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园园大喜,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是挺活到的,这下她真的要发财了!
之后木水生又详细地问了矿址的一些细节,田园园就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大青山胡说一气。
在木水生走之前,田园园要求他把芃芃带过来同她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小红就带着芃芃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家奶牛。
芃芃几日没见娘亲了,抱着她娘不撒手,田园园身体虚弱,只能搂着她在床上玩。
刚刚吃过午饭,张老头和明砂就过来取血,又是一碗血。取过血后,小丫头端来一碗黑乎乎地补药,田园园捏着鼻子喝完,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了。
他们并不是天天来取血,而是隔二天来一次,想必是怕她失血过多真死了吧!
说完难姐再说难弟,虽说高远是第一次坐牢,倒没想象中的难捱。当然要是没有成群结队的黑耗子,想来过的更舒适些。
他奸杀的罪名洗清了,杀害何小慧的凶手另有其人,宋百年也揪出当日给他下药的李王二人。眼下诸多证据已经上诉公堂,想必不出两日他便能无罪释放。
可比起洗清罪名,更令高远在意是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姑娘被人害死,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一想起来确实是锥心地痛。
就当他自怨自艾时,陈老九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探监。
“喂!”他一脚踢在高远的屁股上,这家伙靠着牢门呆头呆脑的发呆。
“你干什么呀!”高远捂住被踢疼的屁股,不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你咋进来了?”
陈老九蹲下身子,笑道:“你又不是嫌疑犯了,拿点银子就进来了。”然后发开食盒。
高远将凌乱的头发掖到耳朵后面,喜形于色:“是吗?你今天带什么好……”吃字还没说完,笑容立刻凝固了。
只因陈老九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面条,稠糊糊,一点配菜都没有的白水面条。
“吃吧,我做的。”陈老九把碗从牢门的缝隙里推了进去,又往上面放了一双筷子。
高远叹了一口气:“我想吃园园姐做的手擀面,园园姐怎么没来看我呢……她还没痊愈吗?”
陈老九皱起眉头:“不是。我今早去她家时她家无人,田婆子说木水生把她带走了。下午我去趟城守府看看!”
高远吸溜着面条,嚼了两下问道:“木城守为什么要带走她呢?给她看病吗?”
陈老九的眼睛落进地牢深处,脸色严肃起来,低声道:“可能因为那个老道士!”
高远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就是那个老道士杀死了哥哥……
从监狱里出来,陈老九提着食盒向城守府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孟长辉骑着马狂奔而来。
到了门口,“嘶!”马儿长嘶,他利落地下了马,也不管那马径直走向城守府里,陈老九也快步跟了上去。
孟长辉看到他,问道:“可见过园园母子?”
陈老九回道:“不曾,今日我去找她,家中无人。田婆子说是木水生带走了她。”
“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木水生的书房走去,即使没看到孟长辉的神情,但是陈老九从他绷的紧紧的脊背便知道,他很愤怒!所以,一到书房,很识趣地没跟进去。
随后,书房里传来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以及男人的闷哼声,许久才停下来。
木水生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吐出酸水。他本来就是酸腐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师弟这一顿老拳揍得根本起不了身。
孟长辉轻轻舒了一口气,冷冷地盯着他:“你把田园园弄哪儿?”
“咳咳咳!”木水生呛出一口血,他擦掉嘴角上的血渍慢慢爬起身。他的手真黑,除了脸哪里都被照顾到了。
他就地坐下,伸着两条长腿,半死不拉活地看着孟长辉:“咳咳,你,你怎么进来了,咳咳……”
“自然有我的办法,回答我的问题!”孟长辉对他已经没有任何耐心,眼神凌厉如同寒刀。
木水生捂住肚子轻轻笑了两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不知道。你娘子去哪与我何干?”
“有人亲眼见到你带她走了!念在我们同门一场,彼此留下转圜之地,日后你我还有共事的可能!”
然而,木水生摇摇头,一口咬定没见过:“我确实不知。恐怕是那人看错了吧!”
张益城将田园园的血加进高瞻解毒汤里后,再给危重中毒者服下,不过短短两日,已经有三人从死亡线上活了下来。可见,她的血确实有奇效!
他是一城之守,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满城百姓在他面前一个一个死去,如果牺牲一个田园园就可以拯救三河,那为何就不能牺牲她呢!
孟长辉冷笑一声:“你知道昨日我去做什么了?”
“什么?”
“昨日我在三安城找到了江福子……”
木水生怒目圆睁,颤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孟长辉眼神快要淬出冰渣子,冷声道:“没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田园园母子在哪儿!她们安全了,江福子自然也会安全!”
……
田园园睡醒了晌觉,小丫头说芃芃被小红带去园子里玩了。随后,端来两叠子红色糕点,那丫头说是明砂特地为她做的三红糕,红豆、红枣、花生捣成碎末,加上红糖和糯米做成的糕点,最是益气养血了。
呵呵,真是把自己当血奴了!吐槽归吐槽,田园园还是吃了不少,没办法这糕点又香又甜,很是可口。另外一碟子是山楂和林檎果做的金糕,酸甜适口……
她吃了一个便放下了,说起山楂不可避免地想起高瞻做的山楂丸子。自从他死后,田园园总觉得心脏缺了一块,有种再也填不满地缺失感。
见她不吃了,小丫头小心地问了一句:“夫人,可是不好吃?”
田园园回过神,笑了笑,忽然憋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戎装的男子,连忙转过身定睛一看,那男人长眉如剑,寒目如星,猿背蜂腰,高大威猛,当真是一个英俊不凡的伟男子!
这不是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丈夫嘛!田园园心头千思万绪,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大步走了过来,伸出一只大手抓住田园园微冷地手,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她本不是好颜色,在毒药和放血来回摧残下,更是精神萎靡,眼窝深陷,要不是年轻恢复快,恐怕早就一卧不起。
跟在后面的木水生脸白地吓人,然后向小丫头使了一个眼色,她放下手中的糕点快步离开。
田园园静静地看着孟长辉,当看到他眼中不作伪地心疼后,之前满心地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样?木水生已经跟我都说了!”
木水生?田园园探了一下头,果然看到他像个电灯泡一样杵在门口。
现在摆在孟长辉和田园园面前是道无解地选择题,一边是几万人的性命,另外一边是田园园的性命。木水生没敢告诉她实话,若是要救下满城百姓的性命,以一碗血能做出十份解毒药来说,就是放干她的血也救不完满城百姓。
眼下这群大夫着重整救危重病人中的年轻人,老年人和孩子都还在饱受着毒药地侵食,苦苦地挣扎着。
看着孟长辉眼中的痛苦,田园园便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正是因为不知如何抉择,才会这般痛苦!若是他的血可以拯救三河,他定然毫不犹豫地把血放干,然而放血的人是他妻子……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柔一笑,算啦,也许老天爷让她穿越而来,就是为了放血拯救三河城的百姓!而且,她的血还收银子呢,又不是白白贡献的!若是真死了还能给芃芃留下点嫁妆,省得跟着孟长辉这厮挨饿受穷!
第297章 药丸
数万百姓与田园园之间,如何取舍,在木水生把事情告诉他之后,孟长辉沉默了许久。
当他们手握生杀大权时,在得到一部分的同时必然会失去一部分,这便是天道轮回!
最后也不知道谁安慰了谁,待两人心情平复后,孟长辉让一直看戏的木水生去把芃芃找回来,一家三口许久不曾团圆,今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要整整齐齐的。
晚上吃过饭,孟长辉和田园园陪着芃芃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她头一歪人又睡着了。
眼下她的身体本就羸弱,余毒未清又被放血,精神能好才怪。
孟长辉将孩子交给小红,然后又要来热水,调好水后给田园园擦洗身体。她睡的熟,无知无觉,任由他上下其手……擦洗。面对许久不曾亲近的媳妇,只是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也生不出半分旖旎的想法来!
睡到半夜,田园园突然惊醒过来,心突突地狂跳着。就在刚才,她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老道说过的一句话:……感念她的善心,便给了三颗什么仙丹解毒丸…三颗!田婆子自己吃了一颗,给她一颗,现下手中还剩下一颗才对!
一想到这个新发现,田园园激动地推醒了熟睡的孟长辉。睡的正熟他冷不丁地被推醒,愣了一会儿才下床去点灯,举着烛台回来,睡眼惺忪,哑着声音问:“怎么?可有身体不适?”
田园园摇摇头,用手比划了一个写字的姿势,让他拿纸笔来。
然而,孟长辉没看出来她的意思,迟疑地猜测:“你饿了?”
田园园摇摇头,撮着手指,再次比划了一下。
“你…你要针吗?”孟长辉不解,大半夜不睡觉,缝衣服吗?
“……”大半夜要针,是当容嬷嬷扎你嘛!田园园见他还是不明白,便张嘴向他做了一个“笔”的口型,孟长辉这才恍然大悟的去取纸笔来。
很快纸笔拿了过来,孟长辉又把小茶几搬到床上方便她写字,别说在这方面,两师兄弟还是如出一辙的!
随后,田园园将田婆子手上还有一颗药的情况写了出来。希望这群大夫可以集思广益,分辨出解毒丸的成分,并且制出解毒药,解救三河百姓于水火,最为重要的是自己不用当血牛了!
一碗血,一碗血的放,以田园园目前的身体状况,放不了四五次,人就要驾鹤西游了!
孟长辉也在这一刻瞬间清醒过来,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正色地问道:“当真?”
田园园用力的点点头,接着在另外张纸上写到:让木水生出钱买下,给田婆子后半生一个保障!
翌日一早,孟长辉便去田婆子家,田婆子没想到道人送的仙丹,竟然可以解眼下的困境,二话不说便把仙丹交给了他。
孟长辉告诉她此药是官府买下的,绝不会白拿,随后便马不停去找木水生。ζΘν荳看書
此时三河地牢外面,陈老九倚着对面大树树的干上,今天是高远无罪释放地日子。田园园不知所踪,高瞻死了,一想到只有他一人来接高远出狱,不禁长叹一声:“世事无常!”
“哐啷”一声,沉重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高远慢慢走了出来,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衣裳更是脏得看不清颜色。前些日子高瞻过世,高远因此悲伤过度,瘦得像是一根细长的竹竿,这住了几日牢房,反而长胖了一圈。
牢房的伙食都这么好吗?
高远摇摇晃晃地出了牢门,一眼便看到对面的陈老九,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僵硬地笑。
“回去吧!”陈老九走过来招呼他。
高远点点头,又问:“园园姐,她怎么样了?”
陈老九叹道:“一言难尽,走吧。”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昔日热闹非凡,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因为无人清扫,两侧道路上堆积着不少枯黄的落叶与树枝,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老鼠或是几条黄鼠狼堂而皇之地跑过去。
一队士兵从他们身边走过,陈老九向为首的士兵打了一个招呼,那士兵一颌首算是回应,随后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远了。
二人转过主街,进入小巷,便看到十几家门户上挂着白色的长幔,北风一吹,随风飘舞如同白色的幽灵,地上散落的纸钱也被风卷了去,游游荡荡不知所踪。
萧条死寂,无声无息,像是一座死亡已久的空城。
待二人来到三巷时,就看到士兵抬着一具尸体,正从一户人家里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哭天抹泪地胖妇人,拉着一个不足十岁的男孩。
那妇人有名的尖酸刻薄,此时哭的悲切,“我的老天爷呀!相公你撒手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小男孩嚎啕大哭着:“爹呀…爹……”
目送着士兵和胖妇人远去,高远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堵的厉害,陈老九见他不适连忙揽着他的腰。
“你没事吧?”
高远轻轻摇摇头,他只是想起了哥哥,心里难受而已。
这时,陈老九看到他家门口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于是指着那人问道:“是不是来找你的?”
高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他家门口确实站着一个人,只是离得远看不真切,倒是那身雪白的斗篷看起来极其熟悉。
二人快步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钱富贵转身看去,只见高远和一个男人相拥着走来,顿时美目微冷,艳丽无双的脸蛋也蒙上一层冰霜。
高远惊讶地看着他,自从他离开三河去参加诗会,两人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见面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钱富贵紧紧盯着陈老九揽着他腰的手上,声音微冷:“有些日子。倒是你,什么时候和男人好上了?”
高远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和男人好上了。见多识广的陈老九连忙松开手,拍了拍手,笑道:“没有的事,我是他干哥哥。不是什么坏人!”
他松的快,高远没防备差点摔倒,还好钱富贵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才没有摔着。
“你怎么来了?”高远任由他拉着自己,疑惑地问。
平日只有陈老九过来,他知道自己出狱的日子也正常,可钱富贵又是怎么知道的?
“家中有认识地人在牢里,所以过来看看你。”
“噢。”
高远比钱富贵高了一个头,这会儿头发更是乱得像是鸡窝,平白比往日大了一圈,将钱富贵称得越发娇小。
陈老九玩味地看着二人,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
钱富贵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白色的兜帽一戴,更是漂亮地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一样。
高远看着他惊心动魄的脸蛋,没来由地脸红了起来。
“听闻你大哥去世了。当时我在城外无法回来祭奠,还望远弟海涵。”
“没事,我哥是意外去世的。你怎么出来的?不是封城了吗?”
陈老九算是仵作,巡逻的士兵大多认识他,故而一句有公务便能畅通无阻。倒是钱富贵怎么也出来了?
钱富贵松开他的胳膊,淡声道:“是这样的。城守大人借了我家粮库的粮食,从城东开始在街头向百姓兜售比市价便宜一倍的米面,我与父亲过来帮忙,这才能出门的。”
“都卖了,你们家的粮食还够吗?”
钱富贵莞尔一笑:“自然够吃。你呢?”
“没有了。”高远实话实说。
陈老九低下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钱富贵矜持的点点头,一脸傲娇的看着他:“等着,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些米面。”
高远挠了挠鸡窝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可,可我不会做。”
陈老九看不下去了,笑着插嘴:“我会。”
谁知,钱富贵不咸不淡地瞄了他一眼,随后对高远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望着他孤高如鹤的背影,陈老九挑了挑眉,笑道:“艳福不浅呐。”
“?”高远不解地看来,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走吧。你是住在你家还是老田家?”
“园园姐家……”
木水生将今日份的解药喝下,自从服用了园园牌解毒药,脸上成片的斑点已经消退不少,身体更是猛地一轻,连胃口也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早上吃饭时,直接干了两大碗饭。
江福子现在在孟长辉手中,若是田园园真有好歹,那家伙绝对会杀死江福子给他媳妇偿命。
别看他一脸道貌岸然,说是为了天下苍生,实则心比所有人都黑,手也够狠,自小这家伙的心机远比表现出的更深沉,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这不,在自己下令封城后,第一时间竟然去抓江福子,弄出我的人死了,你的人也别想活,同归于尽的场面!
“啪”地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刚才念叨的家伙出现了。
木水生不悦地皱起眉头,出声呵斥:“不知道敲门吗?”
“有事!”孟长辉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到他面前。
荷包是淡粉色的,上面绣着两株梅花,一看就是女人家用的。木水生嗤笑道:“莫不是看上我了?送物寄情?”
对于他的取笑,孟长辉只是淡淡地说道:“打开。”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木水生嘀咕了一句,伸手摸到里面有颗圆圆的物事,随后打开一看是颗棕黑色的药丸,“这是?”
“老道的解药。之后能否制出解药就看你们的能耐了!至于我娘子,我带走了!”
木水生将药丸飞快地塞进荷包里,站起身急声道:“你不能把她带走!研制出新解药还需些日子,这些天怎么办?”
“随便,解药我已经拿来了,之后的事你们自己负责!木水生,这是最后一次!日后若是再找我娘子的麻烦,就别怪我不顾同门之情!”撂下狠话,孟长辉便甩袖离开。
“孟长辉!你不能如此绝情……”木水生快步追了上去。
此时益元堂后院,田园园喝完药正在床上睡觉,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吓得她一个激灵,就看到孟长辉硕大的鼻孔和下巴上黑头。
“怎么了?”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倚着他结实的胸口上。
“回去了。”
田园园张嘴又打了一个哈欠,不过打了半截就看到木水生气喘吁吁跑进来,喘着粗气,“呼呼,你不能,不能这样…她不能走…”说完,伸手去够她的腿。
“滚开!”
孟长辉厉喝一声,紧接着抱起田园园转了一圈,继而错开他伸过来的手,而木水生却因用力过猛,差点扑倒在地,还好在倒下的一瞬间扶住了茶几,这才没有摔倒。
田园园见孟长辉脸色阴沉地吓人,眼神微红,可见是气恼了,不由地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孟长辉轻声安抚:“没事,我拿件衣服。咱们这就走!”
“不能走!等解药研制出来再走!孟夫人!孟将军!满城百姓,数万人命呢!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木水生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田园园瞬间明白木水生为何这般阻拦了。解药只有一丸,真要研究出其中的成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田园园要是一走,在这期间就没有解药可用,这几日城内死亡人数逐渐增加,若不是田园园提供鲜血,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呢!如此,木水生自然是万般不愿意!
还以为是什么事,田园园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做了一个接住的动作。她的意思是说随时来取!
“真的?”木水生显然接收到她的意思,眼泪鼻涕差点流出来,没想到她这个奸商居然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面,他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田园园用力地点点头,其实她也有些不忍心,看着一个大男人为了城民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样,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城守大人?
木水生感激涕零:“孟夫人,我要给你立长生碑!撰文写书!”
孟长辉见她愿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抱起人大步向外走去。在出门时,田园园从他肩膀探出头,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告诉他别忘了银子。
别说一千两银子了,就是一万两,木水生都会给她的!
第298章 擂门
孟长辉先将裹成粽子的田园园抱上马,随后长腿一跃坐在她身后,两条胳膊环着她纤细地腰身。
“可坐好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田园园放软了身体,靠着男人炽热的胸膛,微微点点头。
随着,“驾”一声,马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然而跑了没几步,两人又嘚嘚嘚地跑回来了。
孟长辉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进益元堂,没多一会儿抱着孩子出来了。
芃芃:我真是亲生的吗?
一家三口这才整整齐齐地回去了。
此时田园园家里,高远顶着一头湿发坐在炭盆前烤火。在牢房里关了几日又没有换洗的衣物,身上臭不可闻,一回来就赶紧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陈老九坐在旁边,炭盆边上温着一壶茶,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忽然,门外有人用力“哐哐哐”地拍着门,陈老九放下手里的茶杯去开门。一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拉了一个板车,板车上有两袋粮食。
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些的男人,恭敬的问道:“您是高远吗?”
陈老九道:“我不是,不过他住在这里。”
“我们都是钱氏粮行的,少爷让我们来给高少爷送米面的。”
一听钱氏粮行的,陈老九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那钱富贵果真没有食言,没想到这么快就来送粮食了。待两个伙计把粮食搬到厨房后,连茶水也没喝上一口就拉着空车走了。
刚送走二人,就看到田园园一家三口骑着一匹马向他走来。
马儿:……老子是单骑!
“吁!”马儿停下来,孟长辉率先跳下来,牵起缰绳向院里走去。
“老田,你干什么去了?”
陈老九侧过身子,让他牵着马进来。
田园园嗓子不能发声,指了指怀里的芃芃。小丫头最近长胖了不少,她身弱体乏抱着有些吃力,孟长辉一只胳膊还未痊愈。
“我来。”陈老九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几天不见小丫头胖了不少,鼓润润的小脸白里透着红,黑豆似的眼睛转个不停。她自小接触的人多,从不怕生,谁都能抱上两下。
“高远回来了。”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田园园疑惑地看着陈老九。
这时,呼啦啦地起了一阵大风,瞬间将地上堆积的落叶枯枝吹个四分五散,飞出很远。
在风起来的时候,陈老九已经抱着芃芃先进屋了,孟长辉这才将田园园从马上抱下来,打横抱着进了屋,可倒霉的她被风吹了个正着,吃了一嘴沙子。
门刚刚关上,又是一阵大风袭来,院子里传来哗啦啦地响声,连门窗也颤动起来。
床尾处鼓起一个大包,睡着裹成蚕蛹的高远,下面露着小条细长的小腿,已经呼呼地睡熟了。
陈老九将芃芃放到床上,孟长辉也将她放到床上后先是脱鞋,然后拿被子,给娘俩盖好,做的极是顺手,没有丝毫不耐。
“风真大!”
陈老九拍了拍刚才落在头上的尘土,在炭边坐下,温暖的炭火瞬间驱散身上的冰冷,孟长辉将母女俩安顿好,随后也坐下休息。
炭火盆里的炭噼啦啪啦地冒起了火星,田园园将芃芃搂进怀里,小丫头枕着娘亲的胳膊,高兴地看着她。
真是可爱!田园园亲了亲她的小鼻子,小丫头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一个不小心,小拳头砸到她娘的眼窝里,这一下砸得是眼冒金星……
真是娘的好大儿!田园园捂住眼眶欲哭无泪。
娘俩在被窝里玩得不亦乐乎,这边两个男人各自喝着茶,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玩了一会儿,芃芃打起小哈欠,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陈老九喝了一肚子水,准备找个借口告辞,忽然衣服被人拉了一下,转过头看去是田园园。
“咋啦?”他问。
田园园指了指高远,想问问关于他的事。在陈老九找到凶手另有其人的证据后,洗脱高远的罪名后,她就不怎么担心了。正好也借此机会让高远知道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社会险恶,天真无邪要不得啊!要不得!
“他呀,没事了。那两个害他的人都抓住了。那两人呢,一个叫做叫做李小虎,一个叫王大牛。事情的始末也交待的差不多,他们与何大、何小慧认识本就是一伙的,经常干一些仙人跳的活计。这次陷害高远,也是因为有人花钱请他们做的,目的是让高远身败名裂,可惜中间出了些许差错,这伙人贪图银子同时接了两单生意,一单是陷害一个风头正盛的书生,一单是陷害高远。然而他们人手不够,便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这才有了真假何小慧之事。也就是说高远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女人其实是那个书生……”说完,陈老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熟睡的高远。
昏迷后的高远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睡了一夜,啧啧…闻田园园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笑容渐渐地猥琐起来。
“……”对断袖很敏感的孟长辉也是一脸无语。
“言归正传,至于是谁收买了几人,他们只说一大早刚醒,就有人从墙外扔进一袋银子进来。银子里有封信,信里交待了让他们做的事,所以究竟是谁他们不知道!”
这个人做的很隐蔽啊!田园园想知道何小慧怎么死的?既然都是丧尽天良的好伙伴,怎么会被人掐死了呢!
她向陈老九做了一个口型:何小慧。
“你,你说什么?”他看不懂,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她想问何小慧怎么死了?”他看不懂,孟长辉则一眼猜出来她想问的问题。
田园园冲着孟长辉比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肚里的蛔虫!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话的孟长辉:“……”
“何小慧啊,是王大牛掐死的!事情是这样的,在王李二人迷倒高远后,合力将他抬到何大家中时,正好碰撞见何大与何小慧的丑事。何大与何小慧虽然都姓何,却不是亲兄妹,只是一个村子的人而已。可坏就坏在,何小慧与王大牛原本是半路夫妻,乍一看到给自己戴了帽子,他当场怒不可遏!根据他交待开始也没想着杀死她,结果李小虎说这女人水性杨花,也勾引过他,他又没把持住,所以经常和………”陈老九咽了一口唾沫,把所以后面的话咽下,实在太淫荡太下流,他都无法宣之于口!
所以什么?田园园又拉了他衣服一下,催促他快些说。
陈老九不好意思地笑笑:“后面的不听也罢,王大牛这才掐死了何小慧,并且嫁祸给高远,随后抛尸井中。”
啧啧,可怜的王大牛被媳妇和好兄弟轮番着戴帽子,能忍才怪!
要是不杀何小慧,他们顶多向高远敲诈些银子,然后在城里散播他的谣言即可。没想到半路碰到何小慧与何大偷情,又得知还和李小虎不干不净,王大牛一气之下掐死淫妇,嫁祸不成反而害得自己锒铛入狱,算是当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收买他们的人,如此处心积虑得想败坏高远的声誉,可见是想让逼他离开三河城……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田园园记得孟长辉曾让人监视常明非,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裳。
不用她说便知其意的孟长辉,说道:“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做的很干净。”
那个书生是谁?他怎么回事?比起高远,田园园现在更好奇发生在书生身上的事。
“王大牛也不知是谁,指使他的人只给了他一张画像,名字其他一概不知!应该是他们这行的规矩。因此官府也未查到,若不是王大牛等人自己招供,恐怕无人知道此事竟然涉及两桩案子!”孟长辉倒了一碗茶递给她温声道:“喝些水。”
田园园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忽然想明白王大牛几人的骚操作了。
何小慧掐死在先,陷害高远在后,没有女人如何败坏书生的名声呢?比起女人,和男人同床共枕传出去更是难听,于是几人就将高远扔到书生的床上……至于这两人成没成事都无所谓,反正只要一口咬定高远奸杀,书生乱性就算完成任务。
可惜因为封城,谣言还没有传出去就被官府一网打尽,这才保全高远和书生的名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田园园精神不济倚着床头睡着了,待她睡着后,孟长辉又去了趟城守府将她闺女的口粮牵回家来。
天刚刚黑,明砂就提着食盒过来送药,田园园身体亏的厉害,这次事情过去后,少不得养上个三四年才能恢复。
晚饭是陈老九做的面条,稠面糊似的面条,缺油少盐,无滋无味,几人对付吃了几口就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田园园还没起床,木水生就带着他吸血小分队找上门来了。
孟长辉在天没亮就走了,临走前将娘俩托付给了高远。这会儿,他还在搂着芃芃在隔壁睡觉。
明砂将她衣袖卷了上去,露出棉布包裹的手腕,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有五道整齐划一的伤口,有的已经痊愈结痂,有的还在流血,狰狞而血腥,看起来像是自残导致的。
她的右手除了指甲还未长全外,基本上已经痊愈。
张益城将最新的伤口挑开,随后一股鲜血冒了出来,等在一旁的明砂赶紧用碗接住。
每次看到血从身体里流出来,田园园总有种被掏空的感觉,好亏啊,一碗血才卖一千两银子啊……
等张益城取完血,明砂端来药汤和精心烹调的早饭,她吃了几口,就头昏眼花的昏倒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铃铃铃……”屋内有些昏暗,芃芃躺在她身侧正拿着陶铃玩,随着她的把玩发出清脆的铃声,“铃铃铃……”窗户没关,可以看到洋洋洒洒的飘雪,又下雪了。
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已经连日子也记不清了,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能到。
门从外面推开,高远提着茶壶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连忙冲外面喊了一句:“园园姐醒了,你把粥端过来吧。”
“知道啦!”外面传来陈老九回应的声音。
过了片刻,陈老九端了一碗粥进来,笑道:“老田尝尝,张大夫教我煮得三红粥。”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手,田园园肯定得尝尝,三红粥煮的软糯香甜,花生都煮得绵烂,可见下足了功夫。
芃芃看到娘亲吃饭,也张起小嘴吧嗒吧嗒起来,看着她小馋猫的样子,田园园舀了些汤水,吹凉了喂给她。
小丫头吃了一口,小嘴又吧嗒吧嗒起来,小眼神眼巴巴地看着碗里。
“园园姐,你再喂她一口。”高远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真是小馋猫!”
陈老九坐在火盆边,刚才正看话本,听了高远的话也取笑道:“可不是,像她娘!”
田园园又给她喂了一口,还不忘翻个白眼给陈老九,哪都有他!
自从她回来了,陈老九没少来她家呆着,不是看高远的话本就是睡大觉,除了晚上回家睡觉,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她家度过。
说来也怪,他见到其他女人如同洪水猛兽,满脑子都是什么男女大防等教条,可跟田园园在一起完全没这方面的负担,不知是不是跟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有关,完全没有半点女人的矜持。
田园园:敢情你是把我当男人看了!
吃完粥,田园园嘴还没擦,门外传来“哐哐”地砸门声。
一听这急促地拍门声,让人只想到四个字:不速之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田园园提了一下被子,高远拍了拍芃芃……沉默……最后,陈老九认命地站起身,恨声道:“上辈子我一定欠了你们银子!”说完,大步去开门。
田园园和高远在后面笑出了猪叫。
一打开门,飞雪扑面而来。高远打了个寒战,嚷道:“快关门!冻死了!”
“哼!”陈老九用力关上门,震下来一坨雪块,正好砸在他头上。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大门外的人还在锲而不舍拍着,天空已经暗下来,无数的雪花从银灰色的云朵中散落下来,一阵冷风吹来,陈老九打了一个激灵。
第299章 大门
“谁?”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反而更加用力的擂起门,“哐哐哐!”像是要把门捶不穿不休。
陈老九喝道:“你到底是谁?你不说的话,我是不会开门的!”
“哐哐哐!”不速之客还在大力的捶门,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惹得陈老九不耐道:“…你继续吧,我走了!”
话音一落,门外的不速之客喊道:“什么继续?赶快开门,俺是田大花的爹!”
“这里没有田大花,你找错人了!”
田园园一直以本名示人,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田大花的,也就是孟长辉和高远,陈老九是第一次听说,因而不知道田大花是谁。
“咋没有!她就住在这儿!俺上次来就找到她了!”门外的男人生气地嚷道。
陈老九否认道:“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田大花,你回去吧!”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你等等!”门外的男人喊道:“她相公姓孟,叫孟季,那是俺女婿!”
孟季?难不成田大花就是田园园?陈老九有些迷惑,想了想,问道:“你找她何事?”
“俺病了,找她来要点药。”
“吱呦!”陈老九将门打开,门外站三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老头,细看之下确实与田园园有几分相似之处,心里便信了三分。
田有粮见他打开门二话不说就往门里钻,身后的两人见状也要进去。可惜还未踏进一步就被陈老九拦下,立刻不满地嚷嚷开:“你干啥?咋不让俺进去。这俺闺女家!”新刊书小说网
从刚才起田有粮身后两个男人的眼神直勾勾地往院子里瞧,四处乱瞄,在看到牛棚的奶牛后,二人还交换了个眼色,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陈老九留了一个心眼,把住门口不让三人进去,说道:“她身体不适,若是有事您老一个人进去吧。”
“他们都是大花本家哥哥,不是外人。”田有粮笑道。
“是哥哥也好,不是哥哥也罢,她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您是她爹,理应看看。这两位本家哥哥就在门口稍等片刻吧!”陈老九还是不让。
看这三人来者不善的样子,他有些后悔,早知道连门都不开了。
田有粮见他不肯让开,顿时着恼起来,大喝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跑来管俺们的闲事!”说完,伸手去拉陈老九的衣襟。
陈老九下意识忙退后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开了些许空当,那两个男人趁机挤进院子,向房子走去。
“你们做什么?!”陈老九追上去,在二人身后喝道。
跟在后面的田有粮一把搡开他:“什么做什么!她是俺闺女,俺看看她不行!”随后,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陈老九稳住身形后,却转身向牛棚走去。
高远在屋内听到院内传出的动静,连忙把芃芃交给田园园后,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
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还见过,是田园园那死缠烂打的爹,立刻走了出来将门关上。
一见是他,田有粮认出眼前的年轻男人,正是上次替田大花撑腰的人。
“田大花呢?”
“她不在这儿,被她相公接走啦!”高远骗他,问道:“你们干什么来的?”
田有粮没搭理他,对身后两个男人说道:“就在这里,带走!”
那两个男人便走了过来,看着他们比自己粗壮一圈的身体,高远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们想干什么?她真的不在这里……”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男人一把大力地推开,重重地撞在旁边的墙上。
“唔!”
高远别看平时蹦的欢,可是个没有二两骨头的主,这一撞不禁让他吃痛的哼出声来。
那男人狠狠朝高远啐了一口:“小杂碎!”接着一脚踹开了门。
“哐啷!”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一个粗壮的男人闯了进来。
从刚才就听着院外的动静,在男人过来踹门的时候,田园园已经把芃芃的耳朵捂住,生怕吓到她了。
田有粮一脸得意的走了进来,扫了一下屋子眼神落在床上的田园园身上,恶狠狠的朝她笑了一下:“我的闺女,你也该跟爹回家了吧!”
田园园口不能言,只是冷着脸看他。全城封禁,他是怎么出来的?
“不能说话了?哈。”田有粮似乎知道她不能说话,指着她转头对那两个男人,得意地说道:“就是她。有了她,再多的银子也能使得了!”
“真的是她?你可别弄错了!”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田有粮嫌恶地看着她:“俺自己的种,俺能弄错?”
“是就行!”那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向床上的田园园走去。
此时的屋外,落后一步赶来的陈老九扔给高远一柄长叉,自己手里提着一把铁锹,二人对视一眼,握紧手里的武器,悄无声息的向屋内三人走去,准备来个偷袭。
望着他们三人身后高高举起的铁锹和长叉,田园园抱紧芃芃往床里面挪去,以免殃及池鱼。
见她一脸冷淡,田有粮咬着牙说:“俺养你到十八,也是该回报回报俺的养育之恩……”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从天而降狠狠拍在两个男人头上,一个瞬间倒地。另外一个捂住头刚想回头又被铁锹拍了一下,往前一扑就不动了。
原以为是两个李逵,结果是两个李鬼!
一瞬间,田有粮带的两个帮手都倒下了,只剩他一个他光杆司令。吓得猛地一哆嗦惊恐地转过头,就见刚才那两人手中一人抓住一件农具,正凶神恶煞地瞅着他,吓得立刻抱住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瞧着他怂包样,田园园无声地冷笑一声。前些日子被她骂了一顿刚消停没几天,今天竟然带了帮手打上门来!这田有粮真是阴魂不散!
陈老九走到他前面,出声问道:“你究竟来干什么的?”
“俺,俺,就是想俺闺女啦!过来看看她!”田有粮还在垂死挣扎。
“哐!”高远用手里的长木叉狠狠杵了一地,喝道:“胡说八道!你上次来对着园园姐又骂又打的,根本不可能是她爹!”
“俺是她爹!”田有粮连忙澄清。
“你既是她爹,为什么带人抓她!还说有多少银子都有!你是想把她卖了吗?”
“没有的事,不卖不卖!俺,俺听说她的血能解毒,想过来要点,俺,俺也中毒了!”
闻言,田园园大吃一惊。木水生说过她血能解毒之事,是万万不能让城中百姓知道的,故而除了他和大夫们谁也不知道,当时所有人都签过生死状,不能透漏出半分。如今田有粮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老九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有粮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是个半天也不肯说。
“唰”地一声,陈老九将铁锹抵在他脖颈下,冷声道:“快说!最近死的人多,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铁锹上沾了些血,是刚才被拍昏的男人血。田有粮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俺是听一个娼妇说的,说一个叫田园园的人,身上的血可以解中的毒。俺就来了,想讨些血……”
高远插嘴喝道:“胡说八道!那这两人跟你干什么来的?”
“他,他们,听说俺认识田园园,跟俺一起来要血的。”
田园园不信,他刚才说过有了她,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心底浮起来:田有粮恐怕是想把她抓走,然后把她囚禁起来,当作摇钱树放血卖钱……
她指了指田有粮,对他俩做了一个手脚都绑住的动作。他最恶毒,为了钱没有一丝人伦,不能就这么放了!
陈老九点点头,说道:“他们三人放在你家也不合适,送进牢房吧!”
放在她家还得管吃管住的,扔进牢房里最合适不过。田园园向他比了一个大拇哥,表示同意!
田有粮一听要坐牢,趁高远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开迅速往外跑去。他常年干农活身上把子力气,而高远干的最重的活就是磨药,说来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被他这么大力一推,竟然直接给推倒在地。等两人回过神追出去时,长街空荡荡,早就没了人影!
两人往回走,一个大小伙子居然被一个老头推到一边!这一事实伤到了高远为数不多的自尊。陈老九见他很失落,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都说老奸巨猾!别在意!”
高远叹了一口气:“刚才要不然是陈哥补了一铁锹,我根本打不昏那个男人。”
陈老九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因为你下不去手。走吧!咱们把那两个男人先绑起来去,明天木水生该来了!”
回到屋内,两人找了一根绳子,将二人五花大绑,随后扔进了厨房里,等明天一早,木水生一来将人带走。
然而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晨光熹微,木水生还没来,田园园家门口已经围了四五十人,为首的几个人纷纷拍起门。
“快开门!”“开门呢!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你了…田娘子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点血吧!”“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爹和我娘………”
还在睡觉的高远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似乎是男女老少的人喊声,还伴随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他起身下床,披上外袍便去出了屋子。
昨晚上下了一夜雪,今早还没停。一开门入目的便是皑皑大雪,漫天飞舞。他“呼”出一口热气,裹紧了身上的衣裳,真冷啊!
“开开门……”
“救命呐……”
这时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高远的瞌睡顿时醒了。
他冲门外喊道:“外面是谁?”
话落,门外传来更大声的喧闹声:“有人有人!”“行行好,救救我们吧!”“田娘子,救救我的儿子吧!”“您行行好,发发慈悲吧……”
高远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出声了,连忙去找田园园。
自从她生病后,房门只有孟长辉回来时才会拴住,其他时候关上就行。田园园还在睡,旁边的芃芃也没醒,娘俩窝在被窝里,都睡的口水横流。
“圆圆姐?园园姐?”高远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她没反应,见此高远便加重力气推了好几下。
田园园才慢慢睁开眼,睡眼朦胧的看着他,半响才反应过来,一边坐起身,一边擦掉口水,忽然开口说话:“怎么了?吃饭了吗?”声音沙哑的像是粗粝的砂纸在互相摩擦。
“吃什么呀!门口……你会说话了?!”高远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她。
田园园摸了摸嗓子,同样很惊讶:“真的能说话了?”
就是声音听起来十分粗哑难听,像是公鸭子叫哑了嗓子,哑上加哑,一点没有从前的清脆,若看不到脸的话会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能说话就行。现在门口来了不少人不知道干啥嘞?”
“你,你没问问吗?咳咳咳!”田园园觉得嗓子眼里还是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
高远说:“昨天陈哥就是随随便便地开门,才把那三个坏蛋招过来的,我连门都没开就过来找你了!”
田园园道:“你隔着门问一问,问他们干什么来的?千万别开门!”
“行,我去问问。”
待他走后,田园园挣扎着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而高远来到门口后,外面依然是沸反盈天的求救声,以及被拍得瑟瑟发抖的门,若它是扇偷工减料的薄木门,此时已被拍成碎木屑。
门:我做错了什么?最近总是被拍!
他隔着门喊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
高远的声音一出,门外瞬间安静下来,过了一瞬又重新喧闹起来,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又说起来,像是一窝麻雀叽叽喳喳的不停,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一个一个说,我听不清!”高远高声喊道。
门外又瞬间鸦雀无声,片刻后,一个男人在门外叫嚷道:“我们听说田娘子的血能解毒,特此来讨要一些!我儿子危在旦夕,请娘子发发慈悲,救我儿一命!”
高远喊道:“田娘子的血不能救命,眼下官府已经有了新解药,你们还是等着官府发药吧!”
那男人大声说道:“小哥!你有所不知,官府的新解药只给达官贵人,我们这些老百姓没人管呐!”
话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老汉,求求田娘子救救我那正值壮年的儿子呐!求求你了!”然后,是“砰砰”地磕头声。
“求求娘子啊!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吧!”
第300章 上门
高远看着大门上的门栓,心里很是纠结,打开还是不打开?实在是难以抉择啊!正当他内心天人交战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斥声:“谁让你们出门的?!不知道全城封禁吗?快回去!”
是巡逻的士兵来了。
之前说话的男人喊道:“俺孩子要死,你们可怜一下孩子吧,他才三岁啊!”
士兵道:“城守有令,所有人一律不许出门,违者挨板子!你们要是不想吃板子,赶紧散了回家去!快点!”口气冷硬,不容置疑!
门外传来求情声:“老爷们,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别赶我们,我孙子还等着解药呢……”
可惜那士兵不近人情,依然驱赶着他们,威胁道:“再不走!全把你们拿进牢房里!快点!”
听到这里,高远再也忍不住,他“哗”地一下抽出门栓,接着双手用力一推,紧闭的黑漆大门缓缓打开。
只见门外对峙着两方人,一方是城中百姓,男女老少都有,面带悲苦之色,衣衫破旧不堪。另外一方则是穿着戎装的士兵,满面肃杀。
明明是守卫一方百姓的士兵,此时盯着百姓的眼神却如同盯着世代仇敌,恨不能杀之欲快!犹如虎豹豺狼!
高远摇头叹息,怪不得园园姐经常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当真是苦!
当门开的一刹那,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脸上露出激动地神情。
就在这时,一个粗壮的大汉突然越众而出,双膝跪倒他面前,恳求道:“后生,请田娘子救救我儿子!!”
高远连忙扶住他,为难地说道:“你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
那大汉跪得直挺挺的,八尺的汉子眼圈通红:“我儿子危在旦夕,再吃不上解药真要死了!求求你了!”
“不是我不救……哎!”高远长叹一口气,能解毒的血不是自己的,他如何能做主。这么多人都要血,就是把园园姐的血放干也不可能全救的完。又问:“你们从哪里得知田娘子的血能救人的?”
这件事不是要保密吗?怎么一夜之间满城的人都知道了呢!
这时,人群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嚷道:“俺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只说一个叫田园园的娘子,她的血可以解人身上的毒。城里那些老爷喝的解药就是用她的血做的!你快快让开,让她给俺们一点血!不过是一点血而已,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俺们死吗?”
他说的理直气壮,从人群里快速向高远走来,看那架势竟然是想强闯进来。
“等一下,不能进!”高远撑开双臂将门把住,一脸怒色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什么叫做一点血,你知道园园姐被放了多少血吗?再放点她就死了!亏得我刚才还可怜你呢!”
“养养不就有血了!”中年男人笑的残忍,伸手去推他:“你是高远!我认得你,你哥哥高瞻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大夫!他出殡的时候我还出城送他一程,看在这个份上,你赶紧让开让我进去!我老娘还等着救命呢!”
高远不让,一把将他推开,声音含怒:“你还是人吗?”
“你干什么?!”中年男人差点被推倒,不禁恼羞成怒地喝道:“快让开,你是想见死不救吗?亏你还是高瞻的弟弟!”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指责高远起来:“又不是你的血能救人,快点让开!”“真是好狠的心啊!我孩子快死了!”“呸!都是草菅人命………”“田娘子,快出来!”越说越来劲,不少人开始向大门走去。
高远见此把住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群人仗着人多,竟然想强闯进去!
中年男人还不忘火上浇油:“乡亲们!当官的、有钱的命是命!咱们不是命吗!咱们冲进去找到田娘子!”
“对,咱们也是人!官府无德!”
在中年男人的怂恿下,所有的人纷纷向门口涌去,就在这时,那粗壮的男人大吼一声:“住手!不能这样!”他长的人高马大,拳头都有沙包大,这般怒喝出声,人们瞬间噤若寒蝉。
可那中年男人根本不买他的账,狠狠瞪了他一眼:“老二,你想在他们面前落好背叛咱们,好给你解药?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乡亲们!这群狗官把咱们当草芥,不把咱们当人,咱们还不能求一条生路!走,跟我去见田娘子!”
“走!见田娘子!”
“田娘子出来!”
他们又开始群情激愤,气势汹汹地向高远涌来。
高远吓得两只手死命抓住门框,眼看就要被他们推开,便向巡逻的士兵们求救:“救命!不能让他们进!”
得,刚才还把人当作豺狼虎豹,这会儿又当救命稻草了!
那些士兵一见这群人当着他们的面就想强闯进去,这还得了,立刻抽出腰间的大刀包围住这群人,大喝一声!
“大胆!尔等你敢!”
“啊!”面对着明晃晃的大刀,人们脸上现出害怕之色,有精明的立刻躲进了别人身后往人群里挤,省得一会儿刀剑无眼侃到自己。
为首的士兵喝道:“快回去!敢在这里闹事,头都不要了?”
人群里,走出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他怒目望着士兵,扯着嗓子喊道:“官府为什么不管老百姓死活?你们为什么不给老百姓解药?你们是人,我们就不是吗?”
没想到,那士兵也是一肚子气不满:“老子还没有解药吃呢!跟我嚷什么!”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他们的狗……”
士兵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他奶奶的,你说谁是狗呢!”
那年轻的男人也丝毫不怵,龇着下牙花:“说的就是你这只狗!”
“老子看你像条狗,看我不打死你!”士兵捏着拳头向男人的脸招呼,然后,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大喊一声:“街坊们,跟他们拼了!”
于是,一群人打了起来。粗壮的男人在旁边大喊住手,可惜谁也听不到,只剩下拳头。煽风点火的中年男子一看打了起来,赶紧溜之大吉,省得一会儿闹大了吃牢饭去!
等木水生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士兵和一群百姓们正在田园园门口大打出手,打的是惨叫连连,虎虎生风,别看士兵常年训练,竟然在群殴里落了下风,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住手!!快住手!”随他而来的士兵大声喊道
然,这群人打红了眼,没一个听他的,任由士兵怎么喊都不停手。
见此,木水生大喊一声:“凡是打架者一律罚款三两银子!”
话音一落,这群人瞬间停了下来,愣了一瞬迅速分开,随后各自整理起衣服,一副我什么也没干的模样!
“你!”木水生指着一个士兵问道:“为什么和百姓打架!”
那士兵左眼青肿,嘴角破损,一看就被打的不清,睁眼说瞎话:“回城守大人,卑职没有打架!”
“……你当我瞎吗?你的眼和嘴是怎么回事!”
“回城守,那是卑职碰着了!”那士兵目不斜视地说。
木水生冷哼:“碰着别人的拳头了!”随后,他的目光在百姓身上扫视了一番,温声道:“大家放心!解药正在研制中,介时人人有份,一个都不会落下……”话未说完,看着百姓们不信任和凶狠的目光,他咽下剩下的话。
一个年轻的男人顶着一对熊猫眼,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他,不顾一切地出声质问:“我们还能相信官府吗?封城到现在,有多少百姓没有进项,没饭吃,苦苦度日!官府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发粮食,你们还要收钱!缺斤短两不说,还比平日贵上几文……”他还要说,却被粗壮的男人在后面拉了一把。
那男人拉压着年轻男人的头跪下,他们这一跪,其他百姓也跟着跪下。
“城守大人在上,他还小不会说话。还望大人海涵!”
木水生望着他们低垂的头,不由地长叹一声:“眼下城内危矣,本官自当与百姓同心戳力!共度时艰!再等几日,新的解药便会研制出来!介时全城百姓都能转危为安!”
年轻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粗壮的男人压着抬不起头,只能匍匐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
木水生又说了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场面话,闹事的百姓才渐渐散去。
高远见他们都走了才松开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连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
木水生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跟在他后面,走了两步听到愣小子的问话:“你们放了园园姐那么,那么多血都给谁吃了?”
他嘲讽地一笑:“你园园姐的血金贵,我才放了五碗而已。”
“……木城守,以前我只当你是爱民如子的好官。”高远沉默了片刻。
他们兄弟二人刚来三河参加重建工作时,木水生当时是代城守,每天都会过来视察工作,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抗木头、搬石头,看着与他们一样磨出血的手和满是尘土的头脸,那时的高远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爱民如子,体察民情。而今,一切都变了!他口中都是冠冕堂皇的话,高高在上和其他官僚如出一辙。
木水生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当你做到我这个位置时,你就会明白,黑不是黑,白也非白,所有一切都是利益驱使而已!”
高远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回身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可是眼神中有着不属于年轻人的沧桑。
推开门,田园园放下手中的话本,看了一眼木水生身后,哑着声音问:“张大夫没来吗?”
“你能说话了?”对于她能说话,木水生也是十分惊讶。
田园园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高远:“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出了什么事?”
闻言,高远看了一眼木水生,摇摇头,“我去挤奶。”说完,便走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吵闹的厉害,她在屋里也听到了。
木水生没进屋,背着手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他道:“你的事情已经泄露出去,刚才的人都是过来要你的血。”说完,玩味地笑了笑,想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
然而,田园园又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见惯了不少风浪。大方一笑:“不过是要血解毒,卖给他们就是!”
木水生嗤笑:“他们可买不起一碗五百两的血!”
“五百两买不起,五十个铜板的血总是买得起吧!”
“你什么意思!”木水生眉头一皱,脸色微沉。
田园园半靠着床头,笑得一脸得意:“你一共放了我五碗血。请问城守大人,制作出的解药都给谁了?你又卖了多少银子?”
木水生不屑置辩,只是冷哼一声。
可田园园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大姐,前世同辈、前辈吃回扣的事情见的不少。别看木水一脸义正言辞,满口仁义道德为了天下苍生,其实背地干了什么恐怕没几人知道!
“既然你光明磊落,那以后制作完成的解药,由我统一分配,毕竟抽得是我的血,想来我有权利支配吧!”
木水生怎么会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插一刀呢!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长辉对你的态度,前后反差很大。以前就是烦感厌恶,而现在则是赤裸裸的嫌恶。他很明白你做了什么。让我猜猜,你正在用我的血赚钱?”田园园分析道。
“你很聪明。”木水生抱起胳膊,微微一笑:“可惜不是。我好歹是一城之守,怎会干这些中饱私囊的事呢!岂不是将全城百姓的安危抛之脑后!”
田园园不信,这家伙已经不是以前的木水生了。之前还算得上爱民如子,可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看不透……不会是…在朝廷派人下来调查此事之前,大捞一笔然后跑到外国吧!
以前前世体制内有不少裸官,妻子儿女都在国外,而他在国内大捞特捞,等待时机成熟后拍拍屁股跑了,从此在国外拿着贪来的金钱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真是贪污一两年,快乐一百年!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与你分说,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木水生见她不信,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谁知她非但不恼,反而爽快的承认:“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不知为啥,木水生突然很生气。感觉她说的话格外的气人!
第301章 策反
田园园不在乎他高不高兴,眼下这番光景,不由地让人提防起他来。真是太有心机了!之前还大义凛然,张嘴闭嘴说为了三河百姓,让她为了天下大义无私奉献,结果呢,“啪啪啪啪”地把自己脸都呼肿了!拿她的血制出解药,再高价卖给城中富人。血,她出;力气,大夫们出,而他不过是利用手中权力垄断市场,大赚差价、中饱私囊、假公济私!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凭他演的一出爱民如子的戏码,完全可以去戏班子当台柱子唱大戏了!
她只觉得人真是可怕,在官场沉浮一久,再赤诚的人也会变得贪婪无比,人前人后真有两张脸!
“唔唔……”睡在里侧的芃芃睡醒了,挣扎着小身子趴在床上,懵懵懂懂地看着门口的木水生。
“醒了?伯伯抱抱!”木水生笑着走过来,伸手想抱抱她。
田园园抢先一步把孩子抱进怀里,侧瞄了他一眼,龇牙假笑“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就肝疼!自己放了那么多血,居然还没有二道贩子挣得多,真是黑的墨水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也好。下午张大夫就来了,孟夫人保重!”末了,他温和一笑,端得人模狗样,道貌岸然。
田园园嘿嘿的假笑一下。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不愿意被他圈着放血,肥硕别人的钱包。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毕竟孟长辉不在没人给她撑腰,只能待他回来再做打算。
木水生告辞,临走前眼神瞄了一眼田园园母女,脸色阴沉。
高远看到他走后才端着牛奶进来,边热牛奶边嘟囔:“他现在可真坏,有药也不给老百姓吃,只给有钱人。哼,贪官污吏!”
“好人都有保质期的,过期就变质了。木水生不过是过了保质期,已经变质,臭了!”
田园园给芃芃穿上小棉袄,棉裤。天气严寒,这都进了二月份,雪还不停地下,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新刊书小说网
“牛奶好了!”高远端起奶锅,轻轻摇了两下倒在桌上的碗里,倒了一小半才发现碗没有刷。
他抬眼看了一眼田园园:“俗话说得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等她长大了,我一定把你让她用脏碗喝奶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她!”田园园眯着眼威胁道。
他只好放下锅去厨房拿干净的碗,脏碗里的牛奶也没有浪费,被他一口喝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给芃芃喂完牛奶,高远去做早饭。自从住进田园园家,十顿饭里他得做八顿。不做不行啊,他园园姐身体还没有恢复。哥哥在世时,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哥哥已经不在了,什么都要学着干。
吃过饭,高远准备回家拿换洗的衣服,田园园正在给芃芃喂粥,里面加了一个捣碎的鸡蛋黄,小丫头特别爱吃。
他走了没多久,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田园园问:“忘记拿钥匙了吗?”她嗓子嘶哑难听,说到钥匙时有些破音。
“不是,门口把守了好多士兵,说是保护你的!我要出去都不行?”
这哪里是保护,变相的囚禁而已!
田园园给芃芃喂完最后一口粥,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嘴,随后将碗递给高远:“知道啦。”
高远随手把碗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到床上,焦急地说道:“咱们怎么办?就被他圈着,然后天天放你的血?”
比起他,田园园倒是不急,气定神闲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又不可能真的弄死我!”
今天醒的早,她已经开始觉得体累身乏,大大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已经抬不起来,往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从说话到睡觉不到眨眼间。
“真是猪一样的女人!”高远被她气笑了,抱起吃饱的芃芃,去院子溜达一下。
田园园一直睡到下午张大夫来,他取完血,明砂就端来一碗补药,她一口气喝完,打量了一下收拾药箱的张大夫,问道:“大夫,新解药可研制出来了吗?”
闻言,张大夫摸了摸胡须,温声笑道:“已经差不多了,再等两日就可以投入使用。”
田园园故作惊喜地说道:“那是不是,就不用取我的血了?最近总觉得头昏眼花的!”
他脸上为难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恢复老持深重的模样:“头昏眼花由气血不足引起。至于取血,非是老夫能左右的。”
田园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老夫告退,夫人请多保重!”
“张大夫慢走。”
这边老大夫出去,高远抱着孩子才进来。芃芃被她小干爹已经哄睡,这会儿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
“怎么样?他说还放着血吗?”高远把睡着的孩子递给她,“慢点,别摔着她!”
田园园接过孩子放在旁边,再盖好被子,随后倚着床头。沉默的摸了摸手腕上深浅不一的伤痕,她左手腕已经有了五道口子,算下来也有六碗血,一碗五百两,六碗就是三千两,也不知道木水生能赚多少!幸好碗也就比茶碗大了一小圈,要不然放上六海碗的血,她早就成了人干。
见她不说话,高远也没有催促,而是先给火盆里加了几块煤炭,火呼地一下冒了出来。
这些煤炭是孟长辉在夏黑买的,一丝烟气也没有,价格和城内中等煤炭一样,可谓是物美价廉。
望着红通通的炭火,田园园想吃烤羊肉了。
“家里有羊肉吗?”
高远愣了一下,这话题跳跃太快了,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田园园笑眯眯地望着他:“羊肉啊,你想吃烤羊肉吗?”
“想吃!听说北方的士族经常吃烤羊肉,我倒是没吃过。”一说吃的,高远也来了兴趣。
这个时代,肉食对大多数家庭还是奢侈品,尤其羊肉比猪肉贵上一些,只有在富贵人家才会吃的高端美食。而三河城这个边陲小城也不过刚解决温饱,像烤羊肉这般奢侈的吃法还未流行。
“那家里有羊肉吗?”
“…没有。”
“……”没有羊肉吃屁哦!
中午木水生派人送午饭来了,三菜一汤,还有一盘炒羊肉……二大一小吃饱喝足后,看话本,然后睡午觉,就这样颓废而满足过了一天。
夜幕降临,高远提着一把太公椅走进后院里,而后过了许久都不曾回来。
第三天刚刚吃过早饭,木水生和张益城就迫不及待地来了。放过血后,张大夫给她上药包扎伤口,木水生则站在一边等着,眼神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田园园有些头晕恶心,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芃芃趴在一边玩着陶铃,“铃铃……,”
张大夫包扎完伤口,嘱咐道:“娘子,这几日多休息些,切莫劳累!”
经过脉象来看,眼前女子亏损严重,累及寿命,若是再放几次血身体必将承受不住,然而,他空有满心善念也是身不由己,只得回去多煮些补气养血的药膳送来,虽说杯水车薪,可聊胜于无。
田园园坐起身,脸色微白,笑道:“多谢大夫。”
“唉!造孽啊!”张益城长叹一声,起身收拾药箱。
木水生装作没听到他的话,随口一问:“高远呢,怎么没看到他?”
田园园轻轻咳了两声,沉声道:“刚才嚷着肚子不舒服,许是闹肚子了,这会儿应当在净室。”
木水生点点头,似乎不在意高远的去向。
到了下午,是小红过来送的饭。田园园吃着饭,她在一旁看护着芃芃。
“娘子,怎么没见高家小哥?”小红突然出声问道。
田园园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心里打起鼓来。小红是第一次过来送饭,怎么知道高远住在这儿,应该是木水生让她套话来了。
她故作惊讶道:“高远吗?他又不住在这!”
“可,木城守……”小红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芃芃几天不见,又长高不少。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说完,颠了两下,笑道:呦,又长胖不少呢!”
田园园笑笑没接话,继续吃饭。
吃了两口,小红又道:“娘子,您身体不好。要不然芃芃还是我带走,到城守府养着,您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您看如何?”
肯定不如何!孩子是她的,谁也不能带走!何况木水生这家伙已经黑化,派小红来也不知打什么坏主意。
田园园被她搅得也没有了胃口,放下筷子,哑声问她:“木水生有没有给你解药?”
小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色尴尬:“奴婢,奴婢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
“那就是没有喽?”田园园转过身,语重心长的道:“你说咱们和木水生都是娘生爹养的,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都留着一样红的血,到底有什么不同?我被他当做血奴圈养,而你为仆为奴为婢,任由他呼来喝去,剥削压榨,奴役你的人生,而他却过着腐朽的生活。而今你尽心尽力服侍他一场,连个解药也不舍得给你,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小红惊讶的看着她。她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阿姊下有幼弟,老话常说:老大亲,老三娇,中间夹个受气包,又是个不待见的女孩。从小日子过的艰难,不是打便是骂,父女从未给过好颜色,磕磕绊绊长到八岁便被爹娘送进有钱人家做女使。每到发月银的日子,爹娘就会来要银子顺便来看看她。却从不问她过的可好?吃的可好?可无有人欺负?每每见面不过是让她好好做活,主人打骂多受着,人一生下哪个不受气?谁让她是个下等人,就该逆来顺受。顺从惯了,骨子里也是卑微,见到旁人还未说话生生比别人矮了一头,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的婚姻拼了一把。
而今,有人说你和城守一样,生而为人,应当人人平等!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小红混沌的脑袋更是成了一团浆糊。
在大周士族与平民,完全是两个等级,不会通婚,倒是士族可以纳,自古便是尊卑有别,中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田园园见她嘴巴张的有鸡蛋大,满眼不可置信。想来让一个从小生活在尊卑有别社会里的人,这么快接受人人平等这一超前观念,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决定换一个方法。
于是,她微微抬起下颌,想要营造出一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淡然一笑:“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小红闭上嘴,城实的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您的身份不一般。”
田园园将额前一绺碎发掖到脑后,半合着眼皮,轻声道:“你也知道,我与木水生关系匪然,其实因着他是我夫君的师兄,而我则是圣上亲封的一品国夫人!”
小红:“……”
“你不信?”田园园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有些惊讶,难道是她这一品国夫人的诰命不够有冲击力?!
小红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不瞒娘子,我曾经伺候过一位侍郎夫人,她极有气派,倒是娘子与她,她相比,过于朴实了……”
“………”轮到田园园无语了。这话说的,好像在说她一点不像官夫人,像个村姑……她轻咳两声来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娘子,我嘴笨,您别生气!”小红见她脸色微白,连忙说着好话:“您看起来平易近人,不是侍郎夫人那般的人。”
这话还中听些,田园园心情好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越发的和善。
“嘻嘻,我怎么会生气呢!虽说我表面看着不像诰命夫人,可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夫人。咳咳咳,我想说的是,你跟着木水生没啥前途了,他因为百姓中毒之事,待朝廷来人定然会治失职之罪。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你也该为你做些打算!”
小红脸颊一红,心虚地看着她:“娘,娘子,我,我……城守大人还为我指婚……”
第302章 要钱
看不出来这个小婢女还挺忠心耿耿啊!田园园觉得是时候上大招了,“你帮我拿个茶碗。”
小红起身拿了一个茶碗过来,她接过来放到胳膊下,随后将衣袖撸了上去,露出缠满绑带的手腕,白色的绑带上沁着血色。
“呀!”见到她胳膊上的惨状,小红不禁地惊呼了一声。
随着绷带慢慢解开,一道新鲜的刀痕暴露在空气中,透过伤口可以看到黄色的脂肪和血红色的肉。田园园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用另外一只手在伤口处狠狠一挤,“唔!”不疼是假的,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直呼国粹!不知第几遍问候了木水生的十八代祖宗一遍!
殷红的血扑哧一声冒了出来,初期有些浓稠,之后滑顺无比,慢慢从手腕上流出,落入底下的空茶碗中,白色的瓷器上像是开了朵朵红梅,血腥味渐渐弥漫出来,直到溢到茶碗的二分之一处,田园园才松开手指。
小红发现她的脸比刚才更白了,连嘴唇也苍白的吓人,而桌上这杯血是给自己的。
“你也知道…呼呼,我的血,能解毒。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郎君也好,你的人生也罢。喝了吧!”
田园园慢条斯理的裹着绷带,看似古井无波,可是微颤的嘴角出卖了真实的情绪,很疼,疼得她哭。
小红沉默片刻,伸出细白的手指端起茶杯,比起性命来说,虚假的忠心不值一文。
看她喝了自己的血,田园园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她不会再次倒戈相向。
喝完血,小红心悦诚服的跪谢:“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小红感激不尽!”
“快起来吧!我给你解药也是想同你做个交易!”
小红起身,恭敬地问道:“娘子您请说,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小红也没有二话!”
田园园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一个小姑娘上什么刀山火海啊,我想问问木水生今日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回娘子,临来前他说最好把芃芃带回来,二来让我看看高小哥是否在家。”
看来木水生已经起了疑心,田园园让高远去找陈老九,想办法混出城门,再到西北大营去找孟长辉。
也不知道孟长辉最近干什么呢,这都多少天也不见人影了。这家伙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唉,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此时陈老九家中,几个士兵正在往车上拉死尸,他们都是最近刚死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粗略数下来大约有十二三具。这些士兵他们面容憔悴,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最近天天不断的死人,然后收尸,早已见怪不怪。
角落里,陈老九将一具尸体拉到板车上,随后用白布盖上,拉着板车走到门口。把门的士兵,伸手掀开裹尸布的一角,扫了一眼车上的尸体,面容发黑,是个年轻的男子。
“真年轻啊!”那士兵感慨万千,随后将裹尸布盖好。
陈老九点点头:“可不是。”
“陈哥你也去啊?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不出去送葬了吗?”士兵问道。
陈老九叹息一声:“唉!原是不去的,可这人是我爹生前好友的儿子,与我有些交情,可怜他孤家寡人。在最后送他一送。”
“应该的。”那士兵让到一边,方便陈老九拉车出来。
他一出来,后面也陆续跟上十来辆板车,他们一行拉着死尸向城南走去,每隔两日,士兵们都会往城外运送尸体。
一个士兵拉着车对身后同样拉车的好友说道:“不是说有解药了吗?怎么不见发下来啊?我这身上的斑块,都长得像手掌那么大了!是不是快死了?”
好友啐了一口:“呸呸,乱说什么!我都长的像碗那么大了,也不见得死啊!说什么死啊活的,还嫌咱们干的活不晦气啊!”
“晦气啊!这些人连个棺材也没有!我想要解药,不想也这么死了呀!”那士兵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好奇地问道:“听说解药都被木城守卖了,真的假的?”
他好友是个谨慎的人,见他当真众人的面口无遮拦,连忙呵斥:“胡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别说话,木城守不是那种人!”
遭到呵斥的士兵赶紧闭上了嘴,倒是他身前的士兵,回头神秘兮兮的说道:“俺也听说了,说是一丸药卖出一千两的天价!不知道真的假的?”
“乖乖!一千两?真的假的啊?”有士兵惊呼出声。
一个士兵道:“肯定是真的啊!有钱人最惜命了!”
“木城守是个好官,他才不会这么做呢!”忽然,在陈老九身后的士兵突然出声维护,“肯定是谣传瞎说的!”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士兵瞬间鸦雀无声。还有什么说上司坏话时,有个狗腿子出现更尴尬的事!
陈老九借着转弯之际,扫了那个士兵一眼,是个面生的士兵,应当是木水生安插在他这里的眼线。
走到城南南门,有士兵挨个监察尸体,见没什么异状便挥手让他们通过。
一出城门,便看到一望无际的雪原,远处群山连绵,笼罩着飘渺雾气,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昨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前天留下的车印已经被掩埋。今日路上的积雪已经漫到了小腿处,陈老九走在最前面吃力的拉着板车,在雪地上留下深深地车辙印,其他人顺着他留下的车印埋头走着。
因为有木水生的眼线在,其他人也不敢讨论关于解药的事情,即使那人有意挑起话头也没有士兵敢接他的话茬。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又走了半柱香,远远看到前方有许多白色的土包,星罗棋布地散落在茫茫雪原上。
来到公墓里,陈老九选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其他士兵也各自选好位置,沉默地挖起墓坑。
今天天依旧是灰蒙蒙的,铅云滚滚,似乎随时会下雪。陈老九加快动作,刚才还有点冷,这会儿后背上生了一层热汗。当他把最后一铁锹土埋上,雪原上又长出一个新的坟包。
他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喘了一口气,随后大团的热气从嘴里呼出,消失在空气中。
“陈哥!走啦!”身后传来士兵的吆喝声。
他扛起铁锹,说了一声:“我走啦。”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坟包说话。
木水生的小迷弟,猛地从他身后窜了出来,好奇地问道:“陈哥,你跟谁说话呢!”
陈老九装作没听见,拉着车走了。
小迷弟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走了,随后走到他起的坟包,察看了一番没看出什么异样也走啦。
待送葬的士兵一走,几只乌鸦在上空盘旋了片刻,陆续落在墓地上。
过了片刻,在一个新坟包的后面,一只手突然从土里伸了出来,吓得觅食的乌鸦“嘎”地一声四散而飞,下一刻,一个黑衣男子忽地破土而出……
田园园猛地睁开眼睛,眼前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天还未亮,门外传来陈老九的声音:“老田,老田,你醒了吗?”
田园园:“………”她才二十多岁,要叫也该是小田啊!很不情愿的应了一声:“醒啦。”
“高远我已经送了出去。”陈老九没有进门,隔着门窗说道。
田园园摸了摸睡在旁边的芃芃,说道:“你进来把芃芃送到田婆子家,她跟着我不安全。”
“怎么了?”
接着,她便把今天白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老九。
听完她的话后,陈老九也觉得木水生会拿芃芃要挟他们,于是,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中抱着一个襁褓。随后,他快步走向后院,也没有再出现。
过了两日,木水生带着张大夫过来取血,发现不止高远不见踪影,连孩子也不见了。他怀疑把守的士兵与田园园串通一气,故意放走高远,于是一怒一下,全部换上自己的府兵,连田园园的卧室门口也派了人把守!整个宅院把守的如同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别想进来!
弱弱的说一句,冬天没苍蝇……
“孟夫人,你的女儿呢?”木水生很是生气,他打算今日将孩子带走,没想到却扑了一个空。
田园园嫣然一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不是说了嘛!昨天夜里来了一个高人,见我女儿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奇才,哭着喊着要收我女儿为徒,要不然就自绝于此!我不忍一代宗师就此陨落,便只好答应下来,于是他将我女儿带走,说洞府就在那终南山中。待我女儿神功盖世,便能下山,介时一家团圆!”
“………你少看些话本!”木水生是贪不是傻。
她枕着胳膊,嗤笑一声:“你爱信不信,可事实确实如此!我女儿日后武艺大成,说不定还能做个女将军当当呢!你说是不是!”
木水生挑眉冷笑:“哼!你骗人的理由倒是与众不同!”
“爱信不信!”田园园懒得跟他废话,打了一个哈欠:“我要睡了,你快圆润的走吧!”
木水生显然不懂什么叫做圆润的走,只道她下了逐客令,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刚回到城守府,管家来报说钱满仓在客厅等着了半天。
他整理一下衣裳,向客厅而去。
等了许久的钱满仓,茶都喝光一壶,才看到木水生姗姗而来。
“对不住钱老板,事情多耽搁了些许功夫!”
钱满仓赶紧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叨扰城守了,您事务繁忙本不该打扰。可在下与田娘子有旧,听闻她身体不适想去探望一番。可守门的士兵说不让进!我厚着脸皮想找您要个口谕,希望您通融通融!”
木水生在上首坐下,闻言轻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好说好说!”然后,端起茶碗品茶,却没了下文。
钱满仓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前两日卖古玩的老板送来一个消息,说是木水生在私下里卖解药,一丸解药一千两银子,而且不要不行,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前些日子,他在自己粮仓里拿走五万斤的粮食。虽说打了欠条,却有风声说卖给老百姓的价钱比之前还高,不知真假。
木水生放下茶碗,笑道:“你想见田娘子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身体不好,本不该见外人的。可既然钱老板发话了,我也不好拒绝!不过……”随后话锋一转,眼神里露出几分狡黠:“不过,最近因为解药之事,花销巨大,城中财政已经无力供给,想请钱老板资助些,您看如何?”
“……”要粮食不够,还得要钱?钱满仓顿时如坠深渊,心哇凉哇凉的……木水生是三河城守,轻易不能得罪。可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这样下去不得脱一层皮啊!
他的万贯家财啊!
木水生见他不说话,催促道:“钱老板家财万贯,可是不愿?”
“………”当然不愿意了!前些日子刚借了一比钱,又拿了自己几万斤粮食,现在又要自己给他资助些银子。从借,到打欠条,再到资助……
钱满仓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虚汗,不借的话是不是走不出城守府。
此时厅内,除了火盆发出火星崩裂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木水生也不急,笑容可掬的看着钱满仓,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砧板上的鱼肉,忽然淡然一笑,居然颇有几分温润君子的气质,可是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钱满仓听到他说:“你可知解药怎么做出来吗?”不等他问,木水生自顾自地说:“对了你不知道,这是个秘密。不过今日,我便告诉你,解药的药引就是田园园的血做出来的!”
“田,田娘子的血?!”钱满仓目露惊讶,人的血怎么能做解药呢!wenxueзч.net
“其中曲折不说也罢!只告诉你,她吃过解药,故而血液中存有药性,才做了解药。”
钱满仓不敢再说,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一个人的血能做解药,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这人疯了!
“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对了,你要吃解药吗?”木水生抚摸着下巴,上面冒出些短硬的胡茬。
“不,不用,我家没人中毒。”
“苍天有好生之德,不愧是仁商!”木水生言不由衷的夸赞道。
钱满仓汗唰地流下来。救命!前两天还温润如玉的木城守,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第303章 搬兵
钱满仓拿出手绢擦掉额头的汗珠,客气的寒暄:“城守谬赞,应该做的,应该的。”
木水生笑笑没说话。假话真话,他自然听得出来。不过因着自己没少在他身上挖银子,面对属于自己的摇钱树,他显格外的有耐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木水生察觉到他如坐针毡,也不好强留。于是说了两句场面话,最后说道:“时辰不早了,本官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且去吧!”说完起身离开客厅。
钱满仓拱手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吐了一口气,随后快步走出城守府直奔田园园家。
这次门口把守的士兵,轻而易举的放他进来。一进院子,又看到她住的房间门口也有两个士兵,那二人脸色冰冷,长的很是凶狠。他擦了擦汗,刚才来的急,这会儿后背上已是汗津津的。
两个士兵将门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血腥味迎面而来。
“田娘子?”他看到田园园在床上躺着,似乎在睡觉。
她斜躺着,身上穿着件深棕色的中衣,衬得脸色苍白如纸,虚弱不堪。
他又小声唤了两声:“田娘子!田娘子!”
待走到床边,见她脸颊消瘦,颧骨突出,眼窝下更是一片青黑,哪有往日指点江山的风采!不禁悲从心中来,好端端一个人,竟然被折磨如斯,用人血做解药,当真是好狠的心!
钱满仓担忧不已:“田娘子?你怎么样?可还好?”
一连声又喊了几次,田园园才慢慢睁开眼,神情疲惫,盯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才认清是谁,微讶道:“你怎么来了?”声音粗粝暗哑。
“你的嗓子为何如此嘶哑?”钱满仓惊讶的问。
她轻笑着:“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你怎么来了?是木水生放你进来的?”
“嗯,是他。你怎么样了?可还撑得住?”比起木水生圈禁放血,只顾眼前得利益。钱满仓才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田园园,万一她死了,他全国首富的梦当真是梦了!
“无碍,他暂时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吗?行事作风和从前大相径庭,完全成了两个人。”
“呀!我也不知道啊!城里封禁,我在家可有些日子不曾出门。”
“唉!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变成这样了!”田园园有些口渴,不客气地使唤起钱满仓:“钱哥,我渴了。”
“哎!”
钱满仓一听她渴了,连忙起身去倒水,一摸茶壶,发觉壶里的水已经凉了,“水凉了,我让他们再给你烧一壶。”
她渴得厉害,说道:“凉的就行。”
钱满仓这才给她倒了杯凉水递过去,她真渴了,一口气喝了四杯,腹中的焦渴才缓解了。
喝完水,田园园舒服的躺回床上,钱满仓倒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俩谁跟谁啊!”
“……你还是老样子,说话不饶人!”钱满仓长叹一口气,胖胖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田园园自然也知道。他这般疯狂的敛财实在反常,不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钱满仓忽然探过头来,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胖脸,着实吓着她一跳。
“男女授受不亲!”她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钱满仓赶紧离她远一点,也没好气的说:“想什么美事呢!我家的娘子貌似倾城,焉是你这等蒲柳之姿可比的!哼!”
“……你也圆润的走吧!”
一个二个见到她连男女大防都不顾及,她的闺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敢情这群人从不把她当女的看啊!
钱满仓压低声音说道:“言归正传。我想说的是木城…木水生是不是要跑路啊?”
他最近很忙,忙着卖解药、借银子、借粮食卖钱变现,不像当官的,倒像一个急功近利的商人。
田园园也正有此意,说道:“我也是觉得,日后他再找你借银子,你可三思而后行!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说此事,钱满仓止不住的肉疼。就在前些日子木水生买药材已经借了一千两银子,几间粮仓又被他搬空,算下来已经被他折腾走上万两银子。如果他真的跑了,可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田娘子说的是。我得想办法拒绝了!田娘子啊,我以后靠你回本了!”钱满仓满怀希翼的看着她。
木水生坑你钱,找我回本?田园园有些无语。她冲他勾勾手,钱满仓迟疑了一下,附耳过来,只听她小声地说:“不止你当心,你最好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他点点头刚想离她远点,她又说道:“你再把木水生高价卖药的消息也散出去!”
钱满仓为难地看着他:“都说官不与民斗,他手中有兵,哪能是我这个小老百姓能动得了的!”
田园园眉心微皱:“你傻啊,悄悄放出去啊!你联系你的小伙伴们时,一并把他高价卖药的事告诉他们,然后再告诉老百姓关于他中饱私囊的事,惹起了民愤,你看他能如何!一个人力量有限,可是一城之人呢!众人拾柴火焰高,木水生也不敢杀光一城之人吧!”
钱满仓还是担心,万一木水生知道,恼羞成怒拿他第一个开刀,那就什么都完了!
田园园低声道:“你考虑一下吧!我夫君是个有能耐的,不出两日定然会带人来救我!而且如果你同意,日后免费赠送你儿子一首诗!”
“……三首!”讨价还价是商人的天性,钱满仓想:与其被木水生扒皮不如拼一把!
“成交!”
待钱满仓走后没多久,木水生便风风火火地来了。他一脸喜色,笑道:“不愧是王三回,他已经研究出解药的成分,已经着人制作解毒药了!”
田园园道:“王三回,他没跟着孟长辉回去吗?”
他微微一笑,眼神有些奇怪的得意:“他很后悔没跟孟长辉走了。”
“……你也囚禁了他?”
“何来囚禁二字,还好吃好喝的待如上宾。”
看来就是把他囚禁起来了,田园园不解地问他:“你这般对我和王三回,不怕孟长辉同你翻脸吗?”
木水生哈哈一笑:“哈哈,我为什么怕?你以为高远出城就能找到救兵吗?”
“什么意思?”田园园心中一紧,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半个月前大食进贡的国宝在拒奴关被劫,拒奴关乃是我大周与西夷之屏障,此次被劫与西夷脱不了干系。朝廷震怒,连下三道圣旨与孟长辉,捉拿真凶追回国宝!此时想必他带人已经去了拒奴关,事关重大,又分缓急!你,便是那缓!高远即使到了大营又如何?没有了孟长辉,我便是三河最大的官!谁也奈何不得我!”
想来此事一结,他也难逃法网,何不趁此机会捞上一笔,孟长辉远走拒奴关,三河城便是他一人的一言堂。
完了,完了,外挂没有了!孟长辉啊,孟长辉,果然啥也不是!田园园长吁短叹半响,在自己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居然发生国宝劫案,自己这倒霉运气也是逆天了!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处处化险为夷!一马平川的大道走到头,连个石头都没有!而她则是一个大坑接着一个大坑,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栽到一个坑里!真是倒霉她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看着眼前踌躇满志的木水生,田园园还有不解:“你这般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木水生摸了摸下巴,眼神流转,冷然毕现:“自然是日后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你,你是想离境外逃?”
“离境外逃?哈哈哈……”似乎这个新鲜的词戳中了他的笑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声音很大,田园园从半掩的门里看到了士兵的靴子。
就快笑断气了,木水生才停下。他脸上还有狂笑后的红晕:“你多想了,我与三河共进退!谁让我是一城之守呢!”
“……”满口谎话,田园园又不是三岁小孩。
木水生问:“对了,你今日与钱老板说了什么?”
“你的士兵没告诉你吗?”田园园躺回床上,望着满是灰尘的房梁,懒得多看他一眼,“他们不是爱听墙根吗?”
木水生大方的承认,就是派人监视了她:“他们爱听啊,可是你的声音刺耳难听,隔着门窗听不真切。”说的理直气壮。
田园园冷哼:“怪我喽,下次我一定口齿清晰些,让他们听得清楚一点。”
望着她纤瘦的身段,木水生眸色暗沉,忽然起身走到床边,“孟长辉看上你什么了?”说着竟然单膝跪到床上,伸手捏住田园园的下巴。
她的下巴好疼。田园园看着近在咫尺的木水生,嘿嘿一笑:“自然是看中老娘如花似玉的美貌和善良纯洁的心灵!”
“………我看,他是被你的厚脸皮拿捏了!”
木水生的眼神落在她略微敞开的衣领中,肌肤也算得上白皙,只是长的着实一般,孟长辉的眼光真是离谱。
不过这是孟长辉的夫人,他明媒正娶的女人!是那个不近女的色男人唯一女人,一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身体里微微发热起来,鬼使神差地向她的衣领伸去……
看着向她摸来的手,田园园立刻放声大叫起来:“啊!!强奸啦!大伯子强奸弟媳妇……唔唔!”话音未落,就被木水生一把捂住嘴!
房外的士兵:“………”吃了大瓜!木城守你居然是这种人!
“………你找死!”木水生恶狠狠地喝道。这女人一点脸都不要,居然还敢大喊大叫!被她这么一叫什么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真是个煞风景的女人!
不叫,难道被你玷污?!田园园表示不叫才是傻子,谁也别想沾她便宜!
木水生忽然松开手,只见手上有些唾沫,嫌恶的看着床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田园园最会恶心人了:“你知道吗?你关了我多久,我就多久没清洗了!呵呵呵!”
一想到自己居然对着这个肮脏的女人动了心思,木水生就想扇自己两巴掌!“哼!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完,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气的连门也没关。
新鲜微冷的空气顿时灌入室内,田园园抱着被子哈哈大笑起来。门外的士兵听到里面粗嘎的笑声,好奇地探进头,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关上门。
再说高远,从土坑里爬出来后,一路向北走去,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唯有他一人踽踽独行。一直走到黄昏。只见长空落日,火云延绵,远望而去,前方大营的旌旗烈烈。
那就是西北大营!高远加快步伐向那处跑去!
然而还未到辕门,门口把守的士兵拔出腰间重刀,喝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勿进!”
“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有腰牌!”高远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田园园给的腰牌,她说是孟长辉给的,可以保证他畅通无阻。
那士兵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腰牌,只见上面刻着“骠骑”二字,立刻收回刀,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我是将军夫人的弟弟。”
那士兵一愣上下打量着他,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将军的小舅子,就是不知真假。
高远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见他们没有反应,快步走到辕门下。随后向为首的士兵抱拳,彳亍地问:“请,请问,孟将军在营中吗?”
那士兵穿着重甲,裸露的脸颊,被西北大风吹得黢黑皲裂,嘴唇干裂起皮,和细皮嫩肉的高远相比饱经风霜!他道:“将军不在营中。”
“那,那宋百年在吗?”高远记得宋百年是孟长辉的亲卫。
“他是将军的亲兵,自然也不在。”
“那孟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无可奉告!”
高远又问:“那将军做什么去了?我去找他!”
那士兵摇摇头:“不是不告诉你,军中有令,不得随意泄露将军的去向!现下,将军确实不在营中,你可以改日再来!”
高远焦急万分:“等不了了,将军夫人现在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想到园园姐被木水生一碗一碗的放着血,他就心急如焚。这事咋能等呢!
第304章 地牢
高远思忖了片刻,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中,低声恳求道:“劳烦大哥通禀一声,请人救救将军夫人!”
那士兵微微一愣,竟然冷着脸将银子推了回去,“军中有令不准私下收贿。你在此等候片刻!”说完,转身向营中走去。
另外一个士兵跟了上去,低声问:“你找谁去?你不怕跟上次一样是骗子?”
“哪个骗子会拿五两银子贿赂咱们!我觉得是真的。”那士兵小声的回话。
另外一个不以为然:“骗子多的是!你自己去吧,万一真是骗子你可就倒霉了!”
“我看不像。”他回头看了一眼高远,“你瞧他多着急,肯定不是骗子。再说真是将军夫人出了危险,咱们延误时机,可要治罪的!”
另外一个士兵讥讽地看了他一眼:“将军夫人在京城呢,这是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夫人!不是骗子是啥!你小心吃了瓜落!上次老吴不是因为此事挨了训斥?”
那士兵脸色一寒:“管他是不是,自有郎将定夺,我只管通报去!”
“去吧,去吧!你就等着挨训吧!”他幸灾乐祸的嘟囔了两句,慢悠悠的走回来守门。
那士兵还是走了,高远见他还是进营禀告,心里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喝道:“退后两步!”
高远立刻退后两步。从上午一刻不停的走到下午,现在是又渴又饿又累。他蹲下身子,在雪地上掬了一把干净的雪填进嘴里。
片刻后,那个士兵小跑着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粗壮的戎装大汉,那男人黑膛脸,豹眼环眉,身强力壮,小山一般魁梧,看起来十分眼熟。
高远赶紧站起身,忐忑地看着大汉。
禀告回来的士兵道:“成哥,就是他。他说他是将军夫人的弟弟!”
叫成哥的汉子,眉头紧锁打量着他,也觉得他十分眼熟……想了几秒,忽地想了起来在哪儿见过,不由地笑道:“你不是那小高大夫嘛!”
高远惊喜万分:“正是,您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在三河城见过你,你兄还给我看过旧伤呢!你兄长呢?可曾来?”
成远望问完就看到他脸色猛地一变,眼圈微红,悲伤的说道:“他,他出了意外,已经过世了……”
高瞻已经死了快一个月,每每想起便是锥心之痛,恐怕这辈子都是高远不想提及的伤疤。
“……是吗!真是遗憾……高,高大夫是个好人……“成远望长叹一声,有感而发:“真是好人不长命!”
听到他的感慨,高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了,赶紧抬起袖子擦掉泪珠。
成远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高远点点头:“成大哥,将军夫人现在有危险,你能救她吗?”
“夫人发生了什么?”
“她……”高远刚想说出来,又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将军夫人被囚禁的事对她的名声有碍,故而转了话峰:“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天寒地冻,先随我进营吧!”随后二人向营中走去。
禀告回来的士兵向那士兵得意一笑:“咋样,不是骗子吧!”
“哼!狗屎运!”另外一个士兵不以为然地说道。
高远跟在成远望身后向大营里走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军营。
这里是西北边境大营,常年驻扎五万余人!占地辽阔,光是训练场就有百亩,而营中大大小小的帐篷足有上百个。此时左前方走来一队士兵,他们是负责巡逻的士兵,队列整齐,披甲挂锁,目不斜视的在二人跟前经过。
忽然前面的帐篷中传来男人们粗嘎的笑声和大声起哄声,声音之大如同雷霆。“儿子,你玩的起吗?”“孙子,你眼瞎吗?”“老子我是你爷爷……”居然是大型认亲现场。
成远望见怪不怪,回头憨厚一笑笑:“没吓着你吧,我们都是些粗人,不似你们大夫斯文。”
高远连忙摇摇头,诚恳道:“你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一点也不粗鲁,都是真性情的汉子!”
“你小子会说话,我喜欢!”成远望伸手将他拦到怀里,喜逐颜开:“以后你就是我兄弟!”“真,真是我的荣幸!”高远像个小鸟一样被迫依偎在他强壮的怀里。
二人继续往前走,迎面碰上一个穿着黑色狐裘的男人,那男人神情倨傲,长相周正,自有一番贵气,只见他大摇大摆的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躬着身的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面白无须,走路扭捏,看起来极为诡异。
成远望心道不好,连忙松开胳膊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这是王爷,随我见礼!”随后,率先躬身抱拳行礼:“卑职见过王爷!”
高远连忙学着他的样子行礼:“卑…草,草民见过王爷。”
周廷祎目不斜视走过去,像是没看到行礼的二人。即使看到,不过是两个微末小兵而已,自然也不值得他屈尊降贵。
倒是他身后安明,翻着三角眼在二人身上扫了一遍,眼神盯在面生的高远身上,尖着嗓子说道:“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第一次到太监的声音,又尖锐又刺耳,高远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太难听了!
周廷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高远。
狗腿子安明不愧是他肚里的蛔虫,连忙叫道:“你抬起头来,让王爷看看!”
不明就里的高远抬起头,周廷祎眼前一亮。都说军营呆三年,母猪赛貂蝉,何况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呢!
别看高远平时脑子有点傻,可是长得比高瞻更齐整些,大眼高鼻,五官端正,加上个子又高,长手长脚,再傻乎乎的笑笑,挺招人喜欢的。
在西北军营里最好看的属孟长辉,可那家伙不是好惹的,周廷祥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偶尔趁他不备才能看上一眼。若是多看了一眼,过不了几日就会挨上一顿黑拳,明知道是孟长辉这个混蛋干的,却从来没抓到过证据,只能晚上意淫意淫,美男虽好可是棘手啊!
他放缓了语气道:“你是谁?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能进的。”
成远望解释道:“回王爷,他是新来的军医。我最近身体不适特别请他看看!”
“噢,新军医啊?倒是比王三回看着俊些。”看着高远俊俏的脸,周廷祥心痒难耐,使了一个眼色给安明,随后大步离开。
狗腿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高远,啐道:“狐狸精!”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被一个太监骂狐狸精,高远很是无语。
“……“成远望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被一个太监骂狐狸精,也很无语。
“你!安明指着高远道:“王爷最近染了风寒,你给王爷看看!”
成远望深知周廷祥老毛病犯了,眼看着他已经走远了,一个小太监他还是不放在眼里。于是笑嘻嘻的说道:“行,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算你识相,快点啊!王爷要是等烦了,小心你的脑袋!”
“这就去,这就去!”
安明冷哼一声,离开前白了一眼高远,这才背着手走了。
他一走,成远望拉着高远快步离开是非之地。
“成哥?他让我给,给王爷看病?”高远被他拉着,疑惑不解。
成远望猥琐一笑,伸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他想要这个!”
“………??他要我屁股做什么?”高远惊恐地看着他。
“……割了吃肉!以后你离他远点就行!”
随后,成远望拉着他进了一个大帐,帐里正中间有张巨大的沙盘,两边是两排太公椅,沙盘后面是张大书桌,上面堆积着高高的公文。
“郎将出营视察防务,一会儿就回来,你有什么事情跟他说就行!这边有椅子,你自己找张完好的椅子坐!”说完,他转身离开。
高远问道:“成哥,你去哪儿?”
成远望已经出了帐篷,这会儿又探回来,笑道:“给你找点吃的!该饿了吧!”
高远感动不已,见他走了,偌大的帐篷里就他自己。他走到沙盘前,只见里面是片沙地,上面千沟万壑,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找张椅子坐下,谁知椅子不劳靠直接摔了个屁股墩,这才发现椅子们个个缺胳膊断腿,怪不得要找个完好的椅子呢!
再说田园园这边,正在喝着明砂送来的补药。
忽然,门被士兵推开。木水生这混球又来了!
“大人。”明砂行了一礼。
“嗯。”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脸上的肌肤已经恢复如初,之前成片的红斑彻底消退,身体已经痊愈。
田园园喝完最后一口药,明砂将碗接过来顺势放进食盒里,随后,向二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木水生见碍事的人走了。随后说道:“我的人按照你提供的矿址,并没有找到银矿。”
在明砂走后,田园园立刻将被子拉到脖子以下,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
见此木水生冷冷一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没做过!”田园园看了他一眼,眼神嘲弄。
“……此事已过,你应该忘了!”
“哼!过去是过去,可又不代表没发生过!”
被她这么一怼,木水生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问道:“银矿的地址是不是错了?”
田园园满心的怒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是你对我不轨,怎么,你倒是像被我强迫了一般!”
“你,你能不能不提此事?”
木水生口气软了下来。他是真知道错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不开了,会对这个母老虎起色心!
“看老娘心情。”
“………”
又是一阵沉默,木水生侧头看了一眼大开的房门,今日天又阴了下来,铅云滚滚,恐又是一场雪。
田园园有些困乏,于是开始赶人:“你走吧,我要睡午觉了。”
“你先告诉我,银矿的地址可是有误?我派出的人在大青山寻找多日,还是无功而返!”
“我只记得在大青山,至于在哪儿,你可以问问那老道士,不就行了?”田园园翻了一个身,摆摆手:“男女有别,何况你还对我欲行不轨!快走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同你见面了!”
后面的话木水生直接过滤掉。说到老道,他顿时想起老道对田园园恨之入骨。之前一直想让田园园再见老道一面,被孟长辉阻拦,如今他去了拒奴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脸色一缓,站起身对外面的士兵吩咐道:“来人,备轿!”
背对着他的田园园扭过头,取笑道:“就这点路还要做轿子,果然是腐朽的剥削阶级!”
木水生笑笑不说话。
一炷香后,田园园斜坐在轿子里,心里继续问候木水生祖宗十八代!
上次出门的时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掀开轿帘,不见行人,只看到一道道墙瓦上许久不化的雪,远处青灰色的长空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风里带了一丝湿意,又要下雪了。
西北的冬季漫长而寒冷,而今年的大雪更是不停歇一场接着一场。雪下了,想来春天也快了!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田园园呢喃了一句,随后放下轿帘。
轿子有些颠簸,让她腹中翻江倒海,干哕连连。
等轿子落下后,轿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强壮的士兵将她打横抱起,天光下,她的脸色更是苍白,眼神暗淡一点活气也没有。头顶着一个松散的发鬏,上面一件发饰也无。这群大男人都是不会梳头的主,她只好自己随便绾了头发,总好过披头散发。
抬头看了一眼此行的目的地,果不其然正是三河牢房。
木水生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送自己来见老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活的太长,每日好药好饭的伺候养不起了?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木水生率先向牢房走去,把守的士兵立刻将大门大开,抱着田园园的士兵紧随其后。进入大门,是一个四方的天井,正中间是口水井,不知是什么讲究,天井过后是段长廊,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大门。
把守的士兵推开大门,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一股腐烂的恶臭也随之而来。
望着黑洞洞的地道,田园园好像看到地狱在召唤……
此时的西北大营,周廷祎正躺在床上等着美男自投罗网……
第305章 记忆
腐烂的恶臭随着地牢涌来的风直扑人面,田园园被熏的捂住口鼻,这会儿子更想吐了。
“走吧。”
木水生侧头瞄了她一眼,从侧面看他的鼻子又高又挺。就这好看的鼻子像是摆设,似乎闻不到腐臭味。他第一个下了台阶,向地牢深处走去。
抱着她的士兵是第二个,他走的很稳当,即使抱着一个大活人,行动依然迅速。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出他的肌肉很是结实。
“你是?你是那个冰冰?拦我的冰冰吗?”田园园一开始觉得他很眼熟,这会儿突然想起他是上次拦住她不让进陈老九家的士兵。
这是一处狭长的夹墙台阶,两边皆是厚重的墙体,每隔五步有对火把,顶端有若干个气窗。
叫冰冰的士兵沉默不语,只是抱着她闷头走路,田园园抬头看他,从这个角度看到他硕大的鼻孔,里面杂毛丛生,实在辣眼睛。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冰冰啊?”田园园问道。
抱着她的士兵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走路。
不理她?田园园锲而不舍:“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冰冰啊?这么好听的名字明明是个女孩的!你家里人不会想生个女孩才给你取的名字吧?”
“………”抱着她的士兵低头看她,欲言又止,随后摇摇头。
狭长的地道里,所有人都很沉默,唯有她喋喋不休。难受是她的声音嘶哑粗嘎,加上地道有回音加持,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种噪音的折磨,可她偏偏没有自知之明,说个不停。
“难道不是吗?冰冰不是女孩的名字吗?我认识叫冰冰的,都是大美人呢!你是不是冰冰?”田园园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人无奈地看着她,还是摇摇头。
田园园不信:“你肯定是!你虽然不说话,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时,后面传来另外一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我才是冰冰。”
“……”田园园表示脸好疼。
走在前面的木水生勾了勾唇角,这下总算可以安静了吧。
可他还是低估了田园园家的脸皮厚度,安静了几息,磨人的声音又开始了。
“你不是冰冰,直接说不是不就好了吗?害我浪费这么多口水!难不成你不会说话?”
抱着田园园的士兵:“………”
跟在后面的冰冰开口解释:“他是个哑巴。”
“………”真该死!田园园立刻噤若寒蝉!她想扇自己两个大巴掌!噢!瞧瞧,她都干了什么好事!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地道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在场所有的人顿时觉得耳根清净!
良久,田园园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很短只有三个字:“……对不住。”
话音刚落,抱着她的士兵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木水生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被抱着的她居然满脸愧疚,不由地嘲弄一笑。一个卑微的士兵而已,何须道歉?不愧是平民出身,确实上不了台面!
地道很长,又走了片刻才到达地牢。一到地牢,便有狱卒迎上来。
牢里关押的犯人不多,不过很臭,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而且最恐怖的是地上有很多老鼠,这些老鼠有小猫那么大,一点也不怕人,成群结队的窜来窜去,看得田园园是毛骨悚然,紧紧抓住士兵的衣服。
最后,狱卒停在一个牢房前。木水生吩咐道:“拿把椅子来。”
“是!”一个狱卒应道,随即去搬椅子。
木水生转身对田园园说道:“老道一直想见你,相逢即使有缘,早该见见的!”
什么缘?孽缘?田园园不以为然,随即讽刺道:“你倒是客气谄媚!一个杀人狂魔,还能在牢房里过着幸福的生活,真是莫大的讽刺!你对得起,死去的三河百姓吗?”
不怪她生气,老道的牢房和其他犯人的牢房一比,堪比总统套房。只见牢房里放着一张床,被褥、铺盖、枕头一应俱全,紧挨着的桌子上摆着四个盘子,虽然爬着几只老鼠正在大快朵颐,但能看到残羹剩饭里有肉有菜,还有一壶酒。
老道半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褥,披头散发,闭着眼睛不知在睡觉还是死了。
看着他过的滋润,田园园真心为毒死的百姓感到不值,像他这般狠毒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木水生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若不是他告之解药的做法,整个三河早就沦为空城!”
田园园反唇相讥:“要不是他,三河会有如此一遭?我看你是认贼作父!”
“若不是你,他会迁怒三河百姓!记住一个巴掌,拍不响!终是孤掌难鸣!”木水生冷冷地看着她。
田园园伶牙俐齿:“你过来,我让你瞧瞧一个巴掌拍得响不响!只道他狠毒而已,何苦把这祸国殃民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你!”木水生气结。
这时,老道也听到田园园的声音。他睁开眼,混浊的双眼准确盯着她,像是一头饿鬼碰到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狱卒搬来一把椅子,在木水生的指示下搬到老道的对面,抱着她的士兵将她放到椅子后,随即站到她身后,不远不近,刚好一步之远,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为之。
在场的人的视线都在老道的身上,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老道桀桀地怪笑两声,苍老的声音在昏暗的地牢里响起:“你终于肯来了。”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也看到了,我是被这群人强迫的,强迫我一个弱女子做些不愿意做的事!”
“你看起来不太好?”
田园园的脸比纸还白,要不是眼瞎的都知道她很不好。“极度不好。托你的福天天被他放血。怎么样?我过得凄惨。你高兴不高兴?”她斜靠着倚子,懒懒地看着他。
“桀桀,你很坦然。”老道看着她,目露欣赏,随后坐直身体。
随着他的动作,膝盖上的衣服滑落露出一截白色的骨头,周围是灰白腐烂的烂肉,连着些许皮肉要掉不掉的挂着,随着动作晃动着,光是用眼看就觉得有种窒息感觉。
田园园看着他腐烂的腿,心里翻腾的更厉害,使劲拍了拍胸口,把那股涌上的呕吐感压回去。
木水生让她来可不是话家常的,对老道说:“她,我已经带过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大青山的银矿到底在何处?”
“老道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把她送进我的牢房来。”
闻言,不等木水生拒绝,田园园环着自己的胸口嫌恶地啐道:“呸!!为老不尊!老不羞的!一把年纪还想美事!呸!比木水还要下流无耻!”
只想亲手杀死她并没有不轨之心的老道无言以对,一旁的木水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口无遮拦的田园园。背景板士兵们似懂非懂的好像吃了大瓜,个个呆若木鸡。
纵使木水生气的牙痒痒,可现在的田园园是他的摇钱树,又是与老道谈判的砝码。俗话说不见兔子不撒鹰,怎可能轻易就让她死!
上辈子他一定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这辈子才遇到田园园这个大坑货!
他忍住怒气,温声道:“你先告诉银矿的位置。若是找到自然将她给你!”
田园园撇撇嘴。
“桀桀!周狗无信,你若真找到银矿,恐怕你第一杀的就是老道!”老道自然不信。
木水生皮笑肉不笑:“我木水生言出必行!你只要告诉我矿址,我便将她亲手送进你的牢房里!”
“喂喂!当我死了吗?”被当作谈判筹码的田园园很是恼火,不满地看着二人。
“桀桀桀………”老道桀桀地笑了两声,阴冷至极,听的在场所有人寒毛倒竖,他看田园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田园园打了一个激灵,真是凶残啊!抱抱可怜幼小又无助的自己。
木水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与老道谈判:“如何?事成之后随便你处置!”
田园园低声嘀咕:“你可真大方,拿我的命做人情。”
老道冷漠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木水生的话有几分能信。正在踟蹰时,阴魂不散的田园园开始搞事:“你别听他的,他最会骗人了!一点信誉也没有,非常不靠谱!还是三河有名的大骗子!小心你说完他立刻把你杀了!反正他以后也不在大周混了!”
“……”木水生狠狠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闻言,老道沉吟不语。
现在的他右腿骨断肉烂,中毒颇深已入肺腑,早已是无力回天!现在撑着一口气,就是因为田园园不死。等她死了,他才能安心上路,而今手中也只剩下银矿地址这一个筹码,必须三思而行:“你先把她交给我,我自然会告诉你矿址!”
木水生冷着脸,似乎也在考虑老道的话能否相信,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老鼠。
这时,专心搞心态的田园园转头对木水生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个老道满嘴谎话!说来就是一个目的,杀我!等我死了,他肯定会自杀。从此以后,这世间无人银矿的真正的所在!”
众士兵:………所以你到底算哪头的?!
被说中打算的老道气愤地喝道:“住嘴!”眼神阴冷地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她。
田园园得意一笑:“哈哈,被我猜中心思恼羞成怒了?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被抓住喂老鼠呢!”
“你!”老道被她气的呼呼地直喘粗气,下一刻,呕出一股紫血。他本来性子就爆,这下子直接被她气的吐血!
“闭嘴!”木水生呵斥一声,怕她真把人气死了!侧身无语地看着这个女人,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刻,她依然不改搅事精的性子,可是刚才所说并无道理,因而也不同意老道的提议。
本来具不信任的对方,加上她一通胡说,两人更不敢随意亮出底牌,就这么互相僵持起来。
搞事成功的田园园才不管二人如何,最好狗咬狗一嘴毛,两败俱伤才好!都想要她命,也不知道她到底造了多少孽!好在眼下在她胡说八道的搅局下,小命算是保住了!
其实木水生比老道着急。他所剩时间不多了,今早接到驿站送来的信,信中说朝廷的天使还有一个月就到三河!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于是他对老道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三天时间!要么给我银矿地址,我立刻将她送进牢房!要么,我直接杀了你!”他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得不到!
老道了然一笑:“咳咳,你果然叛变了!”
“横竖一死,何苦来哉!”木水生目光冷然。
此时田园园坐直身体,问老道:“我想了许久,你这么这么想杀我,不会是因为我曾无意间去过银矿吧?”
闻言,老道只是桀桀地笑了两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木水生问:“你还记得吗?”
“嗯,我得想想……”田园园点了点额头。即然银矿在大青山,那么她去银矿的事应该发生在田家村,于是开始回想在田家村的点点滴滴。说来她只去过一次大青山,还掉进一个大坑里……难不成是那个大坑?!
她心突突地狂跳起来。她又想起一些细节,那个大坑里有条长长的地洞,洞壁光滑应该是人工开凿的,而且最后还被人救了上去……应该、肯定、绝对就是那个大坑!
但是,但是………田园园已经知道银矿的所在,此时她的全身因为激动而微微发起抖来,怕被别人察觉她情绪的变化,于是连忙在心里默念:园园,安静,安静,想想田有粮揍你、全村人都欺负你、想想那十一万两银子……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她心里猛地一痛。随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深知千万不能让木水生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银矿的所在,最好老道给力点拖到朝廷来人……不不,先杀了老道!到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具体的地址……
“你怎么了?不舒服?”木水生发现她忽然浑身颤抖,疑惑地问。
田园园回过神,故作镇定的伸出兰花指抵着额头,虚弱的看着他,一副柔弱不能自理模样:“我天天被你放血,故而有些贫血,嗯,头有些昏,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声音嘶哑粗嘎,像是一只公鸭子在说话,令她的柔弱大打折扣!
不过,她现在还是木水生的摇钱树,份量极重。于是,命令哑巴士兵先抱她回去休息。
临走前,木水生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田园园虚弱的睁开眼:“常言道:一孕傻三年。要不,你三年后再问我?”
第306章 见血
送走田园园。木水生走到椅子前,撩起下裳坐下,显然准备要与老道促膝长谈。
老道被田园园气的心中堵了一口恶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原打算睡上一觉休息休息,没成想木水生却没有离开,反而又坐了下来。
他轻咳两,喉咙里有些腥味。
木水生似乎没察觉出他不舒服,自顾自地问:“老道,我听闻你精通堪舆之术,大周之境可有其他金矿银矿……”
“噗!”老道再也忍不住,一口紫血从口中喷射而出,随即眼前一黑,顿时从床上栽了下来。
“来人!快打开牢门!!”木水生大惊!
田园园几人原路返回,一出地牢,外面又下起了雪,地上、房顶已经落了一层。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脸上落了些许飘雪,冰冰冷冷。看了不到两眼,哑巴士兵将她送上轿子,随后轿子又晃悠晃悠起来。
行至半路,忽然轿子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吵架闹事,不知是不是挡着路了,轿子落地停下来。
有热闹看?!田园园立马掀开轿厢一侧的窗帘探出头去看,只见前面有几十个年轻男子正和十几个士兵对峙!
造反?!田园园真想冲他们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兄弟们冲呀!!打土豪分田地,推翻封建王朝,建立无产主义社会!自由属于人民!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建立属于人民……不不,她现在已经算是剥削阶级,不能推翻自己啊!
田园园扶住额头,被自己奇葩的想法逗笑了,一天天的啥正事也不干就知道胡思乱想。
她问旁边的士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然而,这群士兵和她一起来的,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没人回她的话。
田园园看向唯一的熟人冰冰:“冰冰啊!你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说完就后悔。这群士兵都是木水生的心腹,肯定不会听她的。
可话还说完,冰冰已经向前方喧闹的人群走去,只见他与对峙的士兵交谈了几句,随后大步走了回来。
没想到她说话挺好使的!
“回夫人。刚才从同僚处询问得知,是因为益元堂出售的解药太过昂贵,百姓不满准备到城守府讨说法!”
田园园奇道:“之前的解毒药不是免费的吗?如今怎么又要银子了?”
她记得欧阳老大夫与高瞻研制的解毒药,都是官府在街头设点免费施药,这批解药倒是要银子了。看来这木水生是真要跑了,无所顾忌,大张旗鼓的发国难财!
冰冰瓮声瓮气道:“不知道!刚才那人没说!”接着对抬轿的士兵吆喝一声:“起轿绕路!”
“等等!”田园园急切地说:“我想去趟益元堂,想看看怎么回事!”
冰冰走了过来,将田园园掀开的轿帘放下,低声道:“恐怕不行。城守有令将您安全送回住处。我等要护你周全!”
“我就看一眼,成吗?冰冰?”轿子里的田园园再次掀开帘子,笑嘻嘻地看着冰冰。
面对她的央求,冰冰坚定不移的:“不成!该回去了!起轿!”
“榆木疙瘩!”田园园嘀咕了一句,放下轿帘。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行人,一改往日的冷清。不过这些人行色匆匆,脸色凝重,显然是心事重重。
这一路走来有人哀伤,有人欢喜,一两银子的解药对于小康人家不算什么,一家五口也就五两银子,可是对于贫困人家来说,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五两银子来。何况有的人家不止五口,老的小的足有十来口,这下需得十来两银子,如何能拿的出来?
可当老百姓去买解毒药时,才被告知一个人想要彻底清楚体内的毒素,至少需要六丸以上,一个人六两,两个人十二两,三个人十八两,四个人就是二十四两之多……就是倾家荡产也吃不起!
一时间,三河城百姓不是骂木水生就是骂张益城,谋财害命,大发国难财,当真天理难容!有那积压太多不满的年轻人,纷纷走出家门向官府讨要公道!
待回到住处,哑巴士兵将田园园放到床上,便退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没多久身体深处涌来阵阵疲惫,身乏体倦,很快昏昏欲睡起来。正迷迷糊糊时,朦胧间似乎听到外面响起冰冰的声音:“你们休息吧,这里有我和葛少言守着就行……”
“那秦哥你辛苦了,我们走啦……”
“走吧。”
在失去意识前,田园园心道:原来你叫秦冰冰啊!
在她睡觉补眠时,陈老九头大如牛的看着门外群情激愤的老百姓,若不是门口把守的士兵,手握兵器,恐怕他们早就愤怒地冲进益元堂内,抢夺解毒药丸。
有人破口大骂:“奸商!无耻!为了银子坑害百姓!”有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们可怜可怜穷苦的老百姓吧!”有人趁机起哄:“乡亲们冲进益元堂!”有人大声威胁:“赶紧给老子发解药,要不然老子烧了你的破医馆!”
山呼海啸般的哭声、骂声、呵斥声,纷至沓来,陈老九呆滞地望着眼前绝望的人群。
今日一早,木水生便下令让他们这班仵作出几个人到益元堂帮忙,他资历浅又年轻,自然当仁不让。
一到益元堂才发现根本不是美差事,不说门口把守了两百多个士兵,单是堂内放置三个大木桶,这些木桶足有半人之高,桶里堆着无数的药丸,散发着清苦的味道,一个清苦,二个清苦,无数个清苦,冲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喷嚏声此起彼伏,打的人是两肋生疼。
三人还未适应药丸的味道,就有一个小令命令三人一人守一个木桶,准备卖药丸。还不得三人明白怎么回事,益元堂内瞬间涌入许多买药的人,源源不断的人让陈老九三人应接不暇,刚卖了不到半炷香,门外把守的士兵就与老百姓起了冲突,随后在门口看诊收银子的大夫纷纷跑入门内。
陈老九这才知道,他身前桶中的药丸竟然价值连城,一丸居然要上一两银子,而且吃一丸不行,需得服用六丸方能解毒!六两银子啊,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劫!
不止老百姓生气,连陈老九也极是不满。
愤怒的百姓向药堂挤来,十几个士兵挡在门口拼命拦着。然而这些士兵人数不过十来个,哪里是几十个百姓的对手,不一会儿,已经被挤进廊下。眼看就要挤进益元堂时,
张益城在后院听到动静,火急火燎的跑出来,一看堂前挤满群情激愤的老百姓,顿时对门口的士兵喝道:“快拦住他们!千万别放他们进来。”随后,对陈老九等人斥道:“你们愣着干嘛?快把门关上!关上!”
几个大夫这才回过神去后院拿板子,陈老九让开一边,冷漠地看着这群救死扶伤的大夫如何的袖手旁观!
张益城恼怒地看着堂前的百姓,忽而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穷鬼!”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陈老九瞬间怒火中烧!随即快步走到里间,拿了一个晒药的簸箕出来。然后在旁人不解的目光里将簸箕抄进木桶里。
张益城以为他在转移药丸,连忙对其他人说道:“快!都去找簸箕!把药丸送到后面去!”
话落,余下的人争先恐后的去找簸箕。然而就在此时陈老九端起一簸箕药丸,不往后堂去。反而飞快地向门口走去,在张益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大喝一声:“接着!”紧接着狠命的将药丸洒向堂外百姓们……
“住手!!!”张益城这才反应过来,然而为时已晚!
一簸箕的药丸像是雨滴般纷纷落进人群,人们慌忙低头去捡。
一丸一两银子,一簸箕的药丸至少价值百两!就在张益城心疼那一簸箕的银子时,陈老九又洒了一簸箕。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吼出声:“来人!!快来人!!拦住陈老九!!”去里间拿簸箕的大夫们听到他的喊声,纷纷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陈老九正在往外面洒药丸,张益城张着胳膊不知做什么呢!
就在几人愣神的空当,他又抄走一簸箕,向门口快步走去。
张益城气得吐血,指着陈老九对他们喝道:“傻站着什么!!快抓住他!别让他再洒药丸了!”
其他大夫这才回过神去抓陈老九。这时,与陈老九一同前来的仵作连忙挡在他前面,举着手中的簸箕与他们对峙起来。
张益城怒火中烧:“你们想干嘛?要造反吗?”
一个年轻些的仵作扯着嗓子说:“不是俺要造反,俺娘也中毒了!可俺买不起你们的解药!”
另外一个仵作也喊道:“你们买的起,可我们买不起!就是要钱,为啥要这么贵?我一年的俸禄才二两银子都不够一个人吃的!”
张益城下巴上的胡子被气的一翘一翘,眼睛瞪得像鸡蛋:“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混蛋!这些药丸可是木城守下令制的,你们胆敢违背他的命令,就等着杀头吧!”
闻言,这两个仵作一时有了退意,陈老九轻轻推开二人,冷冷地盯着张益城:“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无关!你们上瞒视听、趁火打劫、大发不义之财,对老百姓见死不救!你!枉为救死扶伤的大夫!木水生!更是枉为一城之守!你们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天理不容!”
面对陈老九义正言辞的指责,张益城更是恼羞成怒,大喊道:“来人!快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反贼!”
不一会儿有两个士兵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即抓住陈老九。
他不曾挣扎反抗,任由士兵抓住。被他们带离时,陈老九回头一笑,恶狠狠地剜了张益城一眼,狂笑出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压着陈老九的士兵还未出门,刹那间,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狠狠地砸中脑袋,一蓬血花顿时飙了出来……
“欺人太甚!打死他们!”一见到自家兄弟见了血,其他士兵立刻暴走,捏起拳头狠狠地向前方的人群打去!这一打,瞬间点燃了压抑许久的怒气,几十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大喝一声:“走狗吃爷爷一拳!”捏着沙包大的拳头打了回去……冲突瞬间升级成暴乱!
张益城眼见老百姓和士兵打了起来,心道不妙!立刻对愣在当场的大夫吼骂起来:“你们这群中吃不中用的废物还不快点上板子!”他气的自己去搬板子上。但他年近古稀,在这节骨眼上,一使劲居然闪着腰了。
其他大夫才如梦初醒,拿板子那板子,上门的上门。而那两个小仵作一见不好,趁着无人注意,连忙向后院走去。在路过药桶时,二人一人抓了一把药丸塞进怀里,随后飞快地跑了,在后院有个后门可以直接出去,这些破药丸谁爱保护保护吧!
张益城看到他们偷拿药丸,想追又追不上,只能暗暗记下,等木水生回来再告上他们一状!
再说抓住陈老九的士兵,一个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一个红了眼冲进人群不知去向,就剩下陈老九。眼下所有的士兵忙着打架,他也不好添乱,连忙从边上逃走准备远离冲突地区。跑了两步,又跑了回去,再出来时,他正背着那个士兵。
陈老九背着那士兵有惊无险的跑出战区,一路向南走去,在快到城守府时,他才将受伤的士兵放下。若是不管他,或许会被激动的人群踩死!随后,他快步向城南跑去。
不知睡了多久,田园园终于醒了过来,此时天已经黑透,屋内也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来人,点灯!”
她喊了一声,随后冰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哑巴士兵。
当摇曳的烛火亮了起来,二人突然躬身行礼:“卑职秦冰冰,拜见夫人!”
田园园疑惑地看着二人:“你们这是哪一出?”
秦冰冰恭敬道:“卑职与葛少言乃是将军留在三河的眼线!”
第307章 暴乱
“你?还有你?你们是孟长辉的人?”
“正是!将军在离开大营时交待我二人护夫人周全,卑职来迟还请夫人见谅!”
田园园笑了笑没说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别人说什么都信!说不定这两人是木水生派来骗她的话的。
秦冰冰见此知道她不信,犹豫的问道:“夫人可是不信?”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田园园坐起身,今日是合衣睡的,这会儿觉得身上有些不爽利,神情有些慵懒。
这时,葛少言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双手呈上。他口不能言,一旁的秦冰冰解释道:“夫人请看,这是将军离开前给我们二人的腰牌,此乃是信物。”
田园园拿起腰牌一看,和她给高远的腰牌一模一样。她记得孟长辉说过,只有极其信任的人才会有腰牌。如此说来,这二人的的确确是孟长辉的手下,并没有说谎!怪不得她让他打听事情,答应的那么干脆!既然是自己人,之前的不愉快当然也是烟消云散。她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将腰牌还给了葛少言,轻声笑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有你们在,我便不是独木难支!真让人安心不少!甚好,甚好!”
秦冰冰又道:“夫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是要瞌睡送来枕头,田园园还真有事需要他们做,便一点不客气地吩咐道:“眼下确实有件事需要你们出手。”
“夫人请说!”
“你们也知道那个老道一心想要杀我,木水生恐怕会为了得到银矿的确切地址,答应老道的条件!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提前弄死老道!如何,你们能做吗?”说完,田园园看向二人。
秦冰冰拱手道:“不瞒夫人,此事有些难度!卑职与他隶属于府兵,是不能随意接近牢房。除非有木城守的手喻!。”刚说完,后面的葛少言拉了他一下,接下来对着他就是一通比划。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个哑巴,一个话唠,十分相得益彰!
等比划完了,秦冰冰脸上一喜,笑道:“少言说他跟一个叫葛壮实的狱卒是同村,他们一同入的伍。葛壮实负责往牢房里送饭!说不定可以进牢房里。”
田园园奇道:“你能看懂手语?好厉害!”
秦冰冰笑道:“不瞒夫人,我娘也是哑巴,所以知道些。”
“抱歉,唐突了。”田园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夫人不必自责,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秦冰冰回道。
既然有认识的人就好办!果然走后门的办事手段,自古有之啊!田园园心生一计,笑道:“其实我有一计。不用你们进去牢房,只需你们往老道的饭食里下毒就行!”
葛少言闻言,眉头紧锁,随后又对着田园园比划起来。
“………”不会哑语的田园园根本看不懂他在比划什么。
好在有翻译官秦冰冰,为她在线解答:“他说他同村的狱卒说,老道特别谨慎,每日饭食饮水都会先喂给老鼠吃,待它们没问题后方才进食。下毒,恐怕是不行的!”
田园园又想起老道会制毒,他们下毒不过是班门弄斧,万一被他发现,便是打草惊蛇,再想杀他难上加难,最好是一击即中,直捣黄龙!
她摸了摸下巴,牢房,牢饭……忽然想起电视剧中一些经典桥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由地咧嘴一笑,说不出的得意!
秦冰冰/葛少言:………将军夫人笑得好猥琐。
她目光灼灼,故作玄虚地对二人道:“我有个万无一失的计划!绝对可以让老道生不如死!”
“……什,什么计划?”秦冰冰迟疑地看着她。
“你们去找陈老九,让他给你们弄些巴豆……”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在密谋坏事的三人顿时吓了一大跳,整齐划一地望向来人。秦冰冰和葛少言的手已经摸着刀柄,确认来人是谁后,准备杀人灭口!
不知道刀架在脖子的某人,根本没注意到房门的情景,一边背着三人关门一边嘴里说着:“老田,看管你的士兵都去打架了!快,我带你走!”说完,转身一看,两个大兵正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两步紧紧靠在门上。
第311章 问路
江虎子怎么也不相信木水生会独自潜逃,又亲自率领士兵前去寻找,寻找半日自然也是无功而返。而且他还询问了当日在值的城门守卫,四座城门,三百多守卫竟然没有一人见过木水生,就像凭空消失般!真是奇也,怪哉!随即,他又怀疑木水生已经被人害死,可是当来到他的房间后发现值钱的细软与放银子小箱子全部不见!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在去寻找木水生前,江虎子着人送田园园回家,至于是否放陶大宇进来,还需看情况。木水生不在,他便是三河城内最大的长官!田园园虽是一品夫人,可是无权无势,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待到下午,监视田园园的守卫全部撤走,连秦冰冰与葛少言也走了。随后,陈老九到田婆子家将芃芃接了回来。小丫头一见到亲娘泪水涟涟,委屈极了,田园园也是心酸不已,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不禁湿了眼眶,母女俩抱头痛哭一番,宣泄相思之苦。
半个时辰后,高远也跑回来了。几日不见,人又黑又瘦,倒是眼神明亮,精气神充足,一改前些日子的阴郁。原来在兵营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应着王三回不再当了几日临时军医,和一干士兵建立了深厚的礼仪。
晚上没人送饭了,陈老九挽起袖子做起羹汤,几人对付了吃一口,各自歇息不提。
翌日一早,就有士兵敲锣打鼓通知百姓到街头去领解药,陈老九和高远匆匆吃过早饭排队领药,一出门便看到大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在路上慢慢走着,似乎一点不着急。前两日解药还卖一丸一两银子,今日又突然免费,还以为是官府又整什么妖蛾子。公信力一旦崩塌,那政府在老百姓心中也就大打折扣!也就导致有不少人不相信,前去排队的人也不过是想看看真假。
二人一到城南的街口,就看到两个士兵向周边的百姓解释真是免费的,身后有个木桶,和一张桌子,桌子放着一本薄册,里面放着许多黑褐色的药丸。他们手里拿着几个人见人就往人手里塞药,可是那些老百姓不敢收连连躲开,更有甚者见他们靠近吓得拔腿走人。其他人也是惊疑不定,生怕是木水生在强买强卖!
就在二人怎么磨破嘴皮也无人相信时,高远快步走向士兵,大声道:“给我来点,我要!”
闻言,两个士兵相视一笑,殷勤的笑问:“你的住址?”
高瞻说了自家的住址,旁边另外一个士兵拿起桌上的薄被翻找起来。看来这本薄册记载了关于城内居民每家每户的基本信息。
一个士兵道:“高远是吧?你家原有一兄,已经过世。”
高远点点头,在他说哥哥的时候,心里猛地一痛。
士兵从桶中拿出六丸解药递给他,并交代:“一日一次,连服六日。”
高远接过药丸,陈老九也走了上来领药。那两人认识他连问都没问,就拿了六丸药给他。
两人拿着药正要离开,一个男人忽然拦住二人的去路。
这人浓眉大眼,膀大腰圆,像是一座小山。
高远以为他是抢药的,连忙将药塞进自己怀里,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要是想要解药,前面自己领去。”
那男人只是沉默地看着陈老九,忽然撩起下裳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双手齐眉向陈老九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李伯宁拜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陈老九不解地看着他:“壮士,你是认错人了吧!”
“恩公的模样我决计不会认错,要不是那日您不顾危险送我们解药,我儿定然一命呜呼!”李伯宁解释道。
“请起,请起!”陈老九上前将他搀起,微笑道:“那日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不成想竟然救了你的儿子!即是你们的造化,也是我的阴德!”
李伯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感激地看着陈老九:“恩公!若没有您的一时兴起,我儿子哪能有什么造化!小山,快过来。给恩公磕个头!”
说完,陈老九这才看到他身后有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那孩子有些瘦弱,脸上还有未褪的癍纹。不过那妇人,美目如画,容貌娇好,而且看起来十分眼熟。
他看着她,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倒是高远认出了那女子,惊讶道:“你,你不是澜云姐吗?”
陈老九这才想起来,这女子曾在当年找他喜当爹,记得叫吴澜云。
那女子抱着儿子走来,向陈老九和高远福了福身体,巧笑嫣然:“许久不见,可还康健?”
面对追过自己的女子,陈老九有些尴尬,含糊其辞的点点头。
高远笑道:“这是你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比起不自在的陈老九,她倒是落落大方的笑道:“托几位的福,我儿子才能活下来。”说完放下儿子,温声道:“小山,就是这位叔叔救了你的命,快个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陈老九连忙拦住:“不用!你们太客气了,当时真是无心之举!”
李伯宁道:“您是无心之举,可确确实实救了我家小儿的命!小山,快磕头!”
那小男孩立刻跪下去磕头,奶声奶气地说:“谢谢,救,救命之恩。”
陈老九赶紧扶起他,替他拍去膝盖上的泥土,又捏了捏小山的脸蛋,“没事就好!”
当年吴澜云想嫁给他,他不愿。如今居然救了她儿子,这真是天大的缘分!
几人叙旧一番,才知道一家人口准备去领解药,李伯宁一眼认出陈老九是当日在益元堂洒药的人,也正是捡到他扔出的药才救了儿子。
高远指着身后笑道:“快去吧,都没人……”话未说完,就看到身后挤成一锅粥的人群。
原来其他人见二人真的免费领到药后,这才一拥而上去领药,生怕慢了一步没有了解药。
告别吴澜云一家,两人便回家去了。走了没几步,高远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吴澜云一家,对陈老九说道:“小山,小山不是吴澜云嫁给李伯宁前有的吗?”
“嗯。”
他眼睛瞪得溜圆:“那那,小山不是李伯宁的亲生儿子?!那他知道吗?”
陈老九白了他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关咱们什么事!”
“也是哦。”高远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回到家后,高远把碰到吴澜云的事情告诉了田园园:“……现在那女子应当很幸福。”
她怀里搂着刚刚睡着的芃芃,一时半会儿没想起他嘴里的吴澜云是谁。直到陈老九插了一句嘴:“就是给孩子找爹的那个!”
田园园这才想起来,狡黠地笑道:“是不是纠缠你好久想嫁给你你不愿意找我当你心上人拒绝她后发现她怀孕一个月找你喜当爹的那个?”
陈老九咬牙切齿:“怎么一口气不憋死你!”
“哈哈哈……”田园园和高远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下午高远给她煮了一碗补血药,棕黑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药味。
木水生跑了,陶大宇进驻三河,救出被囚禁在城守府的王三回,而与他狼狈为奸的张益城等人被江虎子收押进地牢,其他反贼也被放了出来,因冲突而死的百姓和士兵也各自发了赔偿与扶恤银子。银子是陶大宇借给他的,一分利!气的江虎子大骂贪财鬼!
然后他连夜又写了折子,将三河城最近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圣上禀告。待全城百姓都服用解药后,又休养生息五日,重新开市,因城中水源余毒未清,故此开城时间待定。为保障后勤民生,官府又开了东门以供进货之用,然非三河城百姓不得进入。
时隔三个多月,三河城算是重新走上正轨!此时已经进入了三月初!
天气渐渐回暖,三河城也面临着新问题。全城水井中的存水都有毒,而天气回暖导致积雪开始融化。这样一来井水不能吃,积雪又融化,看着积雪融化的速度,不出半个月整个三河将无干净的水源。
第313章 而来
待钱富贵离开后,海纳向田园园说道:“夫人,门口停了四辆车,车上全是侯爷送来的补品和吃的用的,还有青娘特好做的小衣裳。”
田园园喜笑颜开:“真是多亏你们的惦念了!。”有吃有穿,又省银子了!
而后海纳招呼车队的人往院子里卸车上的东西,高远和陈老九也没闲着,挽起袖子上前帮忙搬货。
在他们搬的热火朝天时,田园园拆开孟星惟写的信,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信中写了孟星惟给芃芃取的名字,以及让自己带着孩子过了清明回京,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一想到又要回那个鸟笼,她就觉得窒息!
很快院子里堆满从京城而来的箱笼,海纳从里面抱出一个小箱子,当着田园园的面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沓银票。
“侯爷怕你手上没有银子,特地送来的银票,共三千两。”
三千两啊!呵呵!田园园心又揪了起来,她刚刚损失三千两的说。
“还是叔父想得周到。”她喜滋滋的接过银票,再一次闻到好闻的油墨味。
海纳看着她脸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无。只道她生孩子时鬼门关上走一遭,还没有养回来,便指着高远和三甲搬运的木箱子,“这些都是侯爷拿来的补品,有天山雪莲、金丝燕窝和上好的血燕,还有老参、灵芝!”
田园园叹道:“叔父真是好大的手笔!能有这般疼爱我的叔父,真是三生有幸!上辈子真是烧了八丈八的高香!”
海纳感动不已,没想到夫人竟然这般感恩,也不枉侯爷千里送补品!
这边,高远和三甲正在卖力的搬箱子,两人还暗暗较起劲来,抱着箱子走到飞快,生怕比对方少搬一个,往车下卸箱子的车夫好笑得看着两人。别看三甲比高远小了好几岁,可是干起活来不比他慢,反观高远五体不勤,搬了几次就落了下风。
不过,他可不愿意输给一个毛头小子,即使两条胳膊累的打颤,咬着牙也不肯歇息。
陈老九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
随后海纳又拿着几个小匣子过来,笑道:“这是京城贵人送的满月礼。”说完,一一打开,将一个园领金项圈递到她跟前,“这是秦王殿下送的。”
田园园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黄金项圈上挂着两颗金花生与金锁,金花生上纹路毕现,做工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真是漂亮!没想到秦王眼光真不错!”
海纳又打开其他匣子,里面有一对金镯子,还有几个像是小孩玩的玉石玩具,极是精美,“这是侯爷送的金镯子和一些小玩意。”
“哇,审美真是了得!”
田园园拿起一个镂空的玉球,不过小儿手心大小,里面挂着一个银铃铛,一拿起来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样的玉球匣子有四个,显然是一套。
海纳拿出最后一个匣子交给田园园,她将手里的玉球放回匣子里,接过那个匣子,打开后是个做工略显粗糙的拨浪鼓,和普通的拨浪鼓差不多,红色的鼓围,动物皮做的鼓面,不过摇柄打磨的十分滑顺。
她打量了一会儿,笑问:“这个不会是侯爷做的吧?”
海纳点点头,眼神明亮:“是侯爷亲手做的,说是给他孙女玩的,他白日批阅公文,只有晚上才有功夫。”
不过二十七八就当了祖父辈,放眼过去,孟星惟也是京城头一份了。田园园心头一暖,仿佛看到清俊无匹的叔父在灯下认真做拨浪鼓的身影,不由地感慨道:“做的这般精致,也不知私下里做了多久,做了多少个…”
海纳哈哈一笑:“侯爷就做了这一个,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做完啦!”
“………叔父真是天赋异禀!”把我的感动还给我!田园园将波浪鼓递给他:“你把它放到芃芃那儿吧,也让她感受感受来自爷爷的爱。”
“好嘞!”
在高远和三甲的较劲里,车上的东西很快就搬完了,整个院子占了一大半。海纳将剩下的车资付了,田园园又额外赏了十五两银子。原本来的时候给的报酬十分丰厚,这又额外多得十五两,一人也能多分五两银子,三个车夫自然是千恩万谢,海纳又同他们约定好清明过后一同回京,三人一听更是高兴。
第315章 耳光
听的田园园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使劲扒拉掉嘴上的点心渣。点心虽好,她可不想得糖尿病啊。因为二人是并排坐的,她便侧头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高远,见他落落大方,神情不卑不亢,举止不徐不缓,一个改往日天真烂漫的模样,颇有几分高瞻风格。
你说高远半吊子吧,他中医理论很扎实,说他不是半吊子吧,压根只会纸上谈兵,给人看病开单子只手可数,与其他大夫差就差在经验和勇气上。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成为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夫!
这家伙总觉得自己学的不好,做的不好。毕竟大夫与其他职业不一样,其他行业做不好顶多费些银子。可他若是开错了药,浪费的就是他人性命!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大夫胆大包天,越是责任心强的人越是束手束脚。假以时日,像高远这样责任心强的人定然会成为一个好大夫!
茶碗的茶喝完,田园园刚想去拿茶壶续上一杯时,一只素白的手率先摸到了茶杯。那手,指甲圆润粉红,手指纤长连骨节也十分小巧,乍一看像是女人的手,然而手主人却是艳丽地男人。这人长的好看,手也好看!
他提起茶壶给田园园倒了一杯,清亮的茶汤冒出些许热气和茶香,“娘子请喝茶!”
“嗯,好。”她端起茶碗小酌了一口,茶水微涩回甘,倒是好茶。“你今日没出门吗?”
钱富贵放下茶壶恭敬地行了一礼:“原本打算出门,可外面下起雨便只好回来。听管家说你们来了,我过来凑凑热闹!”
“下雨了?”田园园放下茶碗,转头向门外看去。门外天空阴沉,小雨淅淅沥沥,可不又下雨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一连下上几日日再是油,也成了地沟油!
“娘子你是不是要回京城了?”
“嗯,过了清明启程。”
钱富贵手指头微微一颤,眼神落在与父亲说话的高远身上,轻声问:“那他呢?也去吗?”
田园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高远,起了逗弄的心思,“去!他一人留在三河我不放心。”
谁知,他猛地站起身,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慌,下意识地说道:“他不能走!”
这边的变故很快引起钱满仓和高远的注意,他一转头就看到钱富贵微红着眼。
那是怎样的美色,像是雨后的桃花,娇艳欲滴!
“富贵,你怎么了?”钱满仓看到儿子神情不对,连忙问怎么回事。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田园园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好像闯祸了!
对于亲爹的问话,钱富贵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盯着高远。半响,沉默地转身离去。
田园园一指他的背影叫高远:“快去追!”
高远二话不说立刻追了出去,等出门时才反应过来:追他干嘛?好在他还没走远,连忙追了过去。
他们没看到,田园园看到了,就在钱富贵转身而去时眼睛闪起泪花,不由捂住额头。看钱富贵听到高远要离开,这反应不应该啊,咋就哭上了呢……这这这……我身边咋都是断袖呢!
钱满仓身宽体胖,眼见着儿子跑出去,在后面喊了两声“儿子!”就是追不出去。回头想问问田园园咋回事,就见她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眼睛乱转不知想啥呢!见此不由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你跟我儿子说什么了?”
儿子?你儿子要给你找个女婿啦!田园园嘴角抽动两下,也不知该不该跟他实话实话!
“哎呀,你快说呀!我儿子咋啦?”老父亲追问起来。
田园园扒拉一下自己不停上扬的嘴角,无辜地看着他:“我没说啥!就说了我回京的事!”
这会儿他又生了一脑门的汗:“屁!我不信,你肯定还说了别的!”
“哦,我还说了高远也去京城的事!”
“就这些?”他不信,就这些能让他宝贝儿子这么大反应?!
田园园点点头:“就这个。可能令公子重情重义,舍不得他吧!”重情重义四个字,她还特地加重了一下语气。
钱满仓自然没听出来哪里不对,反而还老怀安慰起来:“我儿子就是这么重情重义!有我当年的风范!”
“……确实重情重义……”
“我咋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你听错了!”
绵绵不绝地细雨,犹如银针,又像牛毛,纷纷扬扬地落下,高远的头发上落满了细密的水珠,几缕头发承受不住重量散下,垂在额前,追到一个天井时,他一把拉住钱富贵的胳膊!
钱富贵转过头,头发上、脸上、长长的睫毛上都落满了雨水,往日潋滟流光的双目泛着泪点红光,再看到拉着自己的人是高远后,瞬间变得凶狠,像是一头被猎人抓住的小兽,亮起自以为尖利的獠牙:“谁让来的?”
高远对他的转变不明所以,傻里傻气地说:“……是园园姐让我追过来的。”
钱富贵突然生出无边的委屈,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他的手像是铁箍一样纹丝不动,这才发现,眼前呆头鹅居然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
“放手!”他眉头紧皱,不悦地推拒着高远的手。
高远不放,疑惑地问:“你咋啦?怎么不高兴了?”
钱富贵不怒反笑:“你拍拍屁股走了,我怎么高兴地起来!”
“啊?为啥?”高远更是疑惑:“我走什么?”
“你不是要去京城吗?”
“啥?”
钱富贵冷冷一笑:“你还装!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成想竟然是冯与甯之流!”
冯与甯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为了能在仕图上更进一步,抛弃原配,转身成了将军的东床快婿,是当世有名的渣男典范!
田园园:陈世美二号。
高远又是一头问号:“冯与甯???我都没有成亲,哪里来的原配妻子?”
“你与……你与一个女子都有了肌肤之亲,你还想一走了之?!”看着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钱富贵顿时怒火中烧。
闻言,高远猛地愣住,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你…难不成你……”
钱富贵白皙的脸颊瞬间现出红晕,眼眸似水不安地看着惊讶的高远,贝齿轻咬红唇欲语还休,当真是美艳动人。可惜高远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男人,神情由惊疑变成惊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你是不是认识那女子?!”
“……”钱富贵仰起头,只觉得天上落下的细雨冰冷无比。
“钱哥,你说呀,你是不是认识?”乍听到那女子的消息,高远一时情急之下,手下没个轻重抓的钱富贵两条胳膊生疼。他低叫了一声,嗔到:“你抓疼我了!”吓得高远立时松开车,手脚无措地看着他:“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确实知道那姑娘的下落!”
“真的?钱哥你快告诉我吧!”
钱富贵一甩袖子向长廊下走去,高远立刻追了上去。
小雨如酥,却是春意寒峭,深绿色的地砖上落了几圈积水,一脚踩下去,便湿了半只鞋,随后一阵寒意从脚下生来。
一入长廊便闻到一股极其清幽的香味,枯枝新叶间,一株黄色的腊梅伸出半根枝丫,枯萎的黄色花瓣湿答答的挂在枝头。
“钱哥,你认识那女子?”高远迫不及待地问。
钱富贵从袖子掏出淡青色的手帕,擦拭着脸颊上的水滴。听到高远的问话,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找到她之后呢?”
高远想也没想的说:“娶她!”
“你,你愿意娶她?”他似乎很惊讶!
高远眼神坚定:“愿意,我已经见过她的身子。作为一个男人应当负起责任!”
钱富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的身子不止被你看了,也被何老大三人看过!你还愿意娶她吗?”他的眼睛明如月,光华流转却隐含着绝望的脆弱,像是琉璃,像是水晶,期待地盯着他。
就是这双眼睛顿时让高远打通了任督二脉,福灵心至突然明白了什么,激动而颤抖地说:“那女子……那女子是你,是你妹妹!”
随即是“啪!”地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
高远捂住脸,震惊地看着一脸冰冷的钱富贵:“钱,钱哥,你为啥打我呀?好疼…”
“我打的不是你,打的是你的愚蠢!”
钱富贵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居然对一个傻瓜有所期待!
高远捂住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不死心地问:“那她是不是你妹妹?”
“我就问你,她被别的人看了身子,你还愿意娶她吗?”
“娶!”他斩钉截铁地道。
望着他真诚坚定的眼神,钱富贵微微一笑,转身离开。“钱,钱哥!你,你……”高远还没有个你出所以然来,就看到他摆摆手道:“三日后,你便上我钱家求亲!我等着你!回去吧!”
“啥?你说啥?求亲?”
很快,钱富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重重地树桠之间,高远恍然若失,又觉得笼罩了一头雾水。
回到客厅,田园园见他回来便向钱满仓告辞,还未出门便有管家送来雨伞,姐弟俩撑着伞漫步在长街之上。
高远将刚才的事情合盘而出,末了问到:“园园姐,钱哥让我三日之后上门提亲!”
“嗯。”
田园园闷头走路,又走出几步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瞅他:“让你去提亲?!钱满仓可没有闺女呀!”
高远傻乎乎地看着她:“啊?他说他有妹妹!”
“他家就富贵一根独苗,没有其他孩子!他是不是骗你的?还是说……”让你向他提亲?后面的话她没说,因为荒谬绝伦。
在大周还从未有两个男子成亲的事!就是孟星惟和周廷祎即使位居高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往。钱富贵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叫高远来提亲……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高远自然不懂田园园未完的意思,还在傻乎乎地看着她。田园园见他不开窍,只好主动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你呀!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钱富贵恐怕是喜欢上你了!ζΘν荳看書
“什,什什么?钱哥喜欢我?可他是男的呀!男人和男人怎么能成亲呢!”高远吓了一大跳,脸都涨红了。
“可他不是让你提亲嘛!他家又没有其他姊妹,于是只好换了红装嫁与你作妇!”
“我,我,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田园园惊讶地看着他:“谁呀?我们见过吗?”
高远摇摇头:“没有,就是那日那位姑娘。我已经见过她的身子,便非她不娶!”
“……见过身子就娶她?”田园园咋觉得这个套路咋那么眼熟呢!
高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娶。”
“吧嗒吧嗒……”无尽的绵绵雨丝落在油纸伞上,发出吧嗒的声音。
田园园叹道:“那可知那女子是何人吗?”
“原是不知,今日倒是知道了。应当是钱哥的姊妹!”高远笃定的说。
她思索了片刻,温声道:“那你把你二人的对话从头说一遍,我听听!”
随后,高远这次将二人的谈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刚一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
“你打我干什么?他打我,你也打我!”他捂住后脑勺,不解地看着她。
田园园被他的愚蠢气乐了,笑道:“真是大傻子!等着三日后过来提亲吧!”果然这般好颜色,当真不是须眉是巾帼!
真是傻人有傻福!
“园园姐,到底咋回事啊……”
话还说完,一个大巴掌忽然从天而降,从后面扇到高远的脸上,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扇到地下,手中的油纸伞也飞了出去。
他只听到耳朵里“嗡”地一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茫然的抬起头,只看到钱满仓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指着自己怒骂出声,可是骂得什么,他什么都听不到!
“嗡嗡………”还是听不到,高远慢慢爬起身子,又看到钱满仓高高地扬起手向自己扇过来,他无力闭上眼,等待着疼痛到来。
随后,“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可是脸却不痛。他睁开眼,看到园园姐被他扇倒一边,鲜血从鼻子、嘴里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姐!!”高远嘶吼出声,随即向钱满仓飞扑而去……
第316章 放屁
钱满仓被他大力扑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唔呃!”,巨大的疼痛令他呻吟出声,随后,睁开眼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年轻男人。见到园园姐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高远的眼睛里简直喷出火来,从没有这般的愤怒过!他怒火中烧,举起拳头狠狠地、重重地向钱满仓的脸砸去。
这一拳头下去,脸不青也得肿!
“小远!!不要!”艰难起身的田园园顾不得一脸的血,见到高远出拳要打钱满仓连忙出声喝止。那可是你的泰山大人,还要不要老婆啦!可惜有些晚了,那一拳已经打了下去…
田园园:完了,你居然打你岳父!
钱满仓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在高远的拳头落下瞬间下意识地闭上眼。然而,脸上却没有感受到痛楚,反而耳边传来拳头捶打地面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便看到高远通红愤怒的眼睛以及血肉模糊的手背。刚才那一拳,尚有理智的高远捶在他头边的地上!
“你!”他惊讶地看着高远,不明白为什么不打自己了。
“为什么要打我们?”
高远的声音暗哑极了,随后从钱满仓身上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一身狼狈的钱满仓。
“呼呼呼……”
钱满仓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身肥膘压的内脏很是不舒服,他笨拙地爬起身,刚才那两巴掌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实在站不起来,只好盘腿坐在湿漉漉的青石地砖上,抬眼狠狠地看着他,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腿打断!
“为什么?”高远再次嘶吼问道,咬牙切齿地看着地上肥胖的男人,拳头捏的“咯吱”做响!愤怒他已经顾不上查看田园园和自己滴血的手!
“小远!别这样!”田园园掏出手帕捂住自己汹涌的口鼻,起身走向二人。
白了一眼高远,钱满仓扭头看到田园园的惨状,心头一阵抽搐,极是心疼。刚才在盛怒之下自己已经失去理智,没成想她突然过来挡住高远,手没收住就打在她脸上,真挚地道起歉:“对不住,田妹妹!我不是打你!我打的是这混蛋!”
高远冷哼一声过来查看田园园的伤势。见她左脸已经高高地肿起来,苍白的面皮上面浮现四个手指印,可见钱满仓用力之大。不由地自责说:“你是不是傻,替我挡做什么!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挨打!”
她吐出一口血沫,笑着安慰他:“我没事。一点也不疼!”“骗人!”高远垂下眼睛,眼神落在红肿的嘴唇上,心疼地不得了,连忙抬起袖子给她擦鼻子和嘴上的血。田园园侧过脸轻轻推开他的手,转头看向一脸颓丧的钱满仓。
她想了想,应当是钱富贵向他坦白了一切,便说道:“富贵说,三日之后让高远去提亲。”
刚一说完,钱满仓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个二百多斤的大男人当着二人的面“呜呜“地哭了起来,以前就觉得他是真性情,没想到居然这般没有当大老板的包袱。
田园园连忙蹲下身子,询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被打的人还要安慰打人的人,这都是什么世道!
谁知,钱满仓立刻止住哭声,一脸鼻涕一把泪,指着高远骂道:“你问问,这个畜牲干了什么好事!真是天要亡我钱家啊!”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这话说的,顿时让二人觉得匪夷所思,两人一个右脸肿成猪头,一个左脸肿成猪头,倒是真像一家人。田园园一脸懵逼的看着高远,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他干啥了?他也不知道!
钱满仓一想起儿子的话顿时老泪纵横,指着高远手指抖成帕金森:“你,你,这畜牲干的好事!我老钱家就这根独苗啊!你这畜牲真能下去手!你这是要绝我的后啊!!我不活了……”
这番指责说的高远云里雾里,他干什么了?怎么就绝了他的后,连忙辩解:“我,我要你娶你闺女,并不是娶你儿子呀!”
“还在胡说!我就这一个儿子,哪里来女儿啊!刚才我儿子说非你不嫁…还和你有了肌肤之亲……你这畜牲,我打死你!”钱满仓慢慢爬起身,捏着拳头去打高远。刚才能打到高远还是因为出其不意,这会儿,哪里会是高远的对手!他身材臃肿肥胖,高远身手矫健,他举着拳头打了半天,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这畜牲!居然敢祸害我儿子!他还得给我生儿子传宗接代呢!”一想到自己的独生子被男人嚯嚯了,他就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高远一边躲,一边委屈:“我跟钱哥都是男人……我怎么跟他有肌肤之亲?前些日子,我被人陷害才跟你女儿……”
“你这畜牲!牲口!天杀的忘八端!”一听到他搪塞起来,钱满仓也追打他了,掐着肥腰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敢做不敢认的混蛋!我儿子都亲口说了,你还不承认!真是坏良心的忘八端!都是你!”
高远急得跺脚:“钱哥虽然好看,可他是个男人!我没有跟他怎么样!他是男的,我是男的!两个男的我能怎么样!我是跟你女儿……”
“放屁!你这畜牲,我都说了我没有女儿!我儿子说了你碰了他!老子要打死你,还我儿子的清白来……”
“我没有!我真没有……”
看着二人急赤白脸的模样,田园园算是看出怎么回事了,钱满仓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是个女儿的事!以为他儿子和高远有了首尾,这才气势汹汹地过来揍人!
在二人走后钱富贵去找他爹,说什么非高远不嫁!他爹一听这不得了,我儿子怎么想到跟一个男人成亲呢!结果他儿子说两人已经有肌肤之亲还私定终身。然后,不明真相钱满仓就火急火燎的来打同样云里雾里的高远……不得不说,这两人的脑回路真她妈的一致!
这时,钱富贵冒着雨慢慢向三人走来,头发微乱,右脸也是高高肿了起来,眼睛通红显然已经哭过。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是个女娇娥,身穿男装二十年,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细雨如丝,富贵的头发、衣服已经湿透,艳丽的脸庞失去了往日明媚,整个人有种一碰就碎的脆弱感。
“儿子……”
“钱哥……”
二人看着他,不约而同的呢喃出声。
田园园则快步走了上去扶住他的胳膊,钱富贵看着她红肿的脸,露出愧疚的神色,轻声道歉:“田娘子,对不住……”
“我没事。你与钱哥是亲父子,有什么话还是开诚布公才是。”
“果然什么也瞒不住你。”钱富贵笑了笑,只觉得满心苦涩。
从他记事起,娘亲就将当作男孩抚养。当年在钱家,他爹在家族很是不受待见。究其原因,他爹成亲七八年,妾室通房一堆,可是膝下连一儿半女也无,都说他有隐疾生不出孩子。后来他娘有了身孕,在当时环境下他们急需一个男孩。可是他出生了,却是个女孩!于是正头娘子却对外宣称他是个男孩,并将他当作男孩养大,就连钱满仓也被蒙在鼓中!后来,他们虽然还是被赶出钱家,可是钱满仓是有子万事足,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为了儿子更加兢兢业业,就是想多攒些家财给自己的儿子。
后来,正头娘子死了。他娘扶正,继续把他当儿子养。待他娘死后,他也当了快二十年的男人!始作俑者死了,唯剩下他,还有他一无所有的爹!世事弄人啊!
钱富贵仰起头望着昏暗的天空,洁白细腻的脖颈,纤长而光滑,连一丝起伏也无,更没有属于男人的喉结。
男人怎么会没有喉结?这是钱富贵在告诉二人的身份,可是那两人一脸懵逼,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一旁的田园园看着眼前两个大傻子,好像把抓过来怼到这天鹅般的长颈前,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
钱满仓眼睛瞬间睁开,惊疑不定地看着儿子,抬手指着儿子的长脖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田园园脸色一喜,不愧多吃了几年饭,还是比高远精细些,你看这不就清楚了!
只听他道:“儿子,你脖子上什么时候长了一个痣?”
……大哥?这是重点吗?田园园望天翻了个白眼。
“不是!”高远忽然严肃地打断他。
田园园期待地看着他,不愧是半吊子大夫,是男是女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见高远正色道:“那不是痣,是疣!”
……啥也不是!对你有所期待的我真是傻瓜!
钱富贵叹息一声,似乎对二人不报什么期望,轻抚着脖颈,冷声道:“这不是痣也不是疣,而是前些日子受伤长的血痂。”
……呵,你也啥也不是!
看着迟钝的三人尽说些没用的废话,作为知道真相的旁观者,田园园气得是挠心挠肺,好想把真相说出来啊!可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呀!她奶奶的,憋死鸟!
雨滴滴嗒嗒下个没完,就像这三人傻的没边,田园园掉在地上的油纸捡起来,扔给高远一把,自己打了一把,还好心的将钱富贵遮住。吧嗒吧嗒,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高远也给他未来岳父撑起伞,四人身上都湿得差不多,寒风一吹都瑟瑟发抖起来。
钱富贵擦掉眼中的泪,当作男人生活二十多年,其中的愁和苦又该向谁诉说呢!他也曾埋怨过自己娘亲,可也深知一个大家族没有儿子将会破落。如今,他与高远有了肌肤之亲,对他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挣扎数日,还是妄想有情人终成眷属。
钱满仓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高远。他儿子倔,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最后值得长叹一声:“我钱家真是绝后了!”脸上流露出颓废之色,平日里那咋咋呼呼的精气神,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老了好几岁。
钱富贵摇摇头,眼泪“唰”地流下来。真相却让他难以启齿,他爹叫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其实是个女儿身。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的深夜,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人!
他捂住嘴哭得不能自己,看着极少哭泣的爱子哭得如此伤心,钱满仓不由老泪纵横。爱子心切地他终是退了一步:“罢了罢了,你喜欢就行,到时候我给你过继个儿子……”
“过继什么儿子,钱富贵他们自己能生!”田园园轻笑出声,一不小心扯动了嘴角,轻“嘶”了一声。
话落,钱满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什么意思?他们自己生?难道难道?”随即惊喜地看着高远:“难不成,他是个女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田园园快被他的脑回路呛死,这理解能力和高远不相上下!怪不得钱富贵能看上高远,除了已经上过车的事实,恐怕在他身上看到自己亲爹的影子!这样的人居然能把粮行开的风生水起,果然是老天爷关上了前门,给他开了后门!
高远赶紧摇头否定:“我是男的,如假包换的男人!”
田园园则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钱富贵。
这下,钱满仓明白了怎么回事。或许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慢慢走向自己的儿子,不,是女儿。两行混浊的泪水流了下来,嘴角却是高高上扬的:“我钱满仓女儿就是漂亮……”
“爹!”钱富贵快步跑过去扑亲爹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梨花带雨:“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对不起”
他也紧紧抱着女儿,泪流满面:“傻孩子!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啊!”
看着眼前父女情深,又想起两世无缘的父亲,田园园也不禁泪水长流。
唯有高远的嘴巴大张,震惊无比:钱哥,钱哥是女人,他是女人……完了,我老在他面前放屁!!
第317章 骗子
父女俩还在抱头痛哭,幸亏下雨天没有什么人,要不然定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
几人情绪都比较激动,尤其是钱满仓,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突然变成了闺女,估计得消化些时日。
田园园拉着还在震惊中的高远向二人告辞,钱满仓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当真是愧疚难当,连连鞠躬致歉。
她十分大度的原谅了他的冒失,随后拉着高远离开,谁知,就是这番大度让钱满仓更是内疚,回家后让人送了五十斤粳米,算作补偿。这粳米可比白面贵上不少,可见其心之诚!
姐弟二人一人捂住半边脸,身上的衣裳又是雨水又是泥巴,两人好似被洗劫一遍。回到家中,海纳与陈老九抱着睡着的闺女正在看三甲打拳,这俩老六在屋檐下喝茶吃点心,可怜的三甲在院子里淋着雨练功,衣裳湿漉漉的,几缕头发贴在脸上。可目光坚毅,一板一眼的打着拳!
田园园不懂武功,也看出他的拳打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可见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
狼狈的二人一出现,三人瞬间呆住了。海纳脸色当即就阴沉下去,尤其看到田园园高高肿起的脸,瞬间眼中流露出杀气,阴着脸问道:“是谁?胆敢伤了我家夫人!”他将孩子塞给陈老九快步走来。
三甲也收了把式,大步走到田园园面前,也是愤愤不平:“夫人,是谁!我要把他打出血来!打死他!”
看着维护自己的二人,田园园心里暖烘烘的,笑道:“不是别人打的,我是过敏了!真没事!”
错了一步的高远没说话,还没有从钱富贵是女人的事实缓过劲,意识还在神游太虚。一会儿脸色发红害羞不已,一会儿脸色发白如丧考妣,也不知道一个人在脑补什么呢!
两人的脸上四个手掌印明晃晃地挂在脸上,还说是过敏,当别人真瞎啊!陈老九微微摇摇头,这个谎撒的一点诚意也没有!
三甲生气地嚷嚷起来:“你别害怕,是谁干的你说!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田园园哭笑不得:“真没事!你夫人我还能吃亏呀!刚才发生一些不愉快,还好后面解决了。真没事!”
海纳再三确定,确定两人不是让人欺负了才放心来,三甲才继续去打拳。
坐在屋檐下抱着孩子的陈老九,玩味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高远,笑问:“高远,你小子怎么了?魂丢了?”
“啊?”高远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听到陈老九问他傻愣愣的回应一声,却没有回话。
田园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高远转过头傻傻地看着她,忽然“嘿嘿”地傻笑起来。见他笑了,她也跟着笑起来:“高兴吗?”心里由衷的为他喜悦。
“嗯!”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更开心的事呢!
姐弟俩对着嘿嘿地傻乐,海纳和陈老九一头雾水,这出去一趟回来后,怎么一个比一个傻了呢?
翌日一早,江虎子突然造访。他是一个人来的,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常服。往日里都是重甲着身,这回去了盔甲,看起来倒是比他哥哥更英武些。
高远客气地请人进了堂屋,因着田园园身体好转,她家的会客室从她的房间转回堂屋。那些天她卧床不起,这些人真是没有作为男人的自觉,她的屋子想进就进,一点边界感也没有。关键是每次在她屋里吃饱喝足后弄的满地狼藉,一抹嘴拍拍屁股都走了!所以待她一痊愈后,就立刻明令禁止这些臭男人不许踏足她的房间!
“请喝茶!”高远又捧来一碗茶,放到江虎子手边的桌子上。
“有劳!”江虎子客气地道谢,随后将来意禀明:“小哥,我想见见海纳。”
“哦,他有事出去了。”
“那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高远依然摇摇头:“不知道。”海纳一大早就带着三甲出门了,又没有带他哪里知道去了何处。
一问三不知!江虎子:“……”
正巧田园园正哄芃芃睡觉,路过堂屋门口,这小丫头被他们几人惯怀了,每天睡午觉还得抱着走上几圈才肯睡。
他眼前一亮,起身行礼:“卑职见过将军夫人。”
“不必多礼,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串门了?”田园园轻轻拍着闺女的小身子,轻声问道。
“新城守已经上任,卑职也就闲了下来。”
“新城守?是谁呀?这么快就来了?”她好奇地问道。
江虎子说:“是新晋的陈王周廷祥殿下。他原在西北军营做监军,任命书一到随即便来了!”
“咦?他这一走,营中那不就没监军了吗?”田园园听孟长辉说过,监军是代表朝廷斜理军务,有监督将帅行政之责,相当于皇帝的耳目。
“有,不过新监军刚从京城启程,到咱们西北也得三个来月呢!”
田园园正待还要问,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高远大步走去开门,门一开就看到门口站一个瘦小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两个士兵。他面白无须,五官清秀,不过眼神里倨傲的神色,令人不快。
他看到高远似乎很吃惊,秀眉一皱,很是不悦:“你怎么在这?!”尖声尖气,还捏着兰花指,居然是个娘里娘气的男人!
田园园瞪大了眼睛,这男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吧?!
一旁的江虎子脸色一沉,似乎很不待见这个娘娘腔。
高远一看是他,目露嫌弃,淡声道:“这里是我家,你说我为啥在这儿!”
安明见他对自己很嫌弃,立刻不满地叫起来:“大胆,你怎敢用这种口气与杂家说话!小心杂家让王爷砍你头!”
“哼!”高远知道他来头不小,不欲多说,沉声问:“你来做什么?”
安明趾高气昂地看了一眼:“哼!王爷听闻孟将军之妻住在此地,特地派杂家探望。”
高远扫了他空空如也的手撇了撇嘴,这时,田园园抱着芃芃已经走过来,轻笑道:“我便是孟长辉的妻子,感谢王爷挂怀。”
安明看到高远身后走来一个女子,容貌平平,还以为是这家的女使,结果听她自称是孟长辉,一时有些迟疑。这女子一点姿色也无,还没有自己清秀,怎么可能是骠骑大将军的夫人?!
田园园自然不知道他在心里怎么腹诽自己的长相,也同样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太监。心里也在嘀咕:活的小太监呀,没有那玩意儿的男人,声音真跟男人不一样!她就像看什么稀奇的动物,眼神惊奇。
于是两人就在大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打量着对方,都在心里暗暗称奇。
高远看着安明心烦,接过田园园怀里的芃芃转身进屋去了。
田园园好奇够了,温和一笑:“公公里面请。”
安明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小又破还有一股不明的臭味,连掩饰都不掩饰嫌弃地半掩着口鼻。
见他这般作派,田园园依然保持得体的笑容。心里却道:你既然不进来还不赶快滚!
安明也是一刻不想呆在这穷家破院里,“既然夫人无事,杂家就告退了。我们王爷是一刻都不离开杂家呢!”随后像只骄傲的阉鸡趾高气昂地走了。
田园园脸色一沉,“砰”地一声大力关上门。什么玩意!
大门:我招谁惹谁了!
走了两步的安明听到身后异常的关门声,转过身望着紧闭的黑漆大门,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们说她是不是对杂家有什么不满?”嘀咕完,看向身后的跟班。
士兵甲:“……”我是聋子。
士兵乙:“……”我是哑巴。
“哼!”无人捧场,安明傲娇的走了。
田园园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中午。她热情地留江虎子吃午饭:“我去做午饭,中午在这里吃吧!海纳他们中午就回来了!”
江虎子也不客气,憨厚一笑:“那俺,那我就尝尝夫人的手艺。”
“都是些粗茶淡饭,你别嫌弃就行!”
随后,田园园走进厨房准备午饭。中午人多还都是能吃的壮汉,她先焖了满满一大锅米饭,随后从篮子里找出孟星惟送来的腊肉和腊鸡。腊鸡清洗干净剁成小块,铁锅烧热放些猪油,等油一热,倒上蒜沫和大葱炒香,然后再倒上清洗干净的腊鸡,翻炒几下后倒些清水。
“好香啊!夫人,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她正忙着切菜,三甲的声音忽然听从身后传来,“炖腊鸡呢!你来的正好快把青菜择了!”
被抓壮丁的三甲吐了吐舌头,找到一个小板凳不情愿地择起菜。
“你们干什么去了?”田园园找出一个土豆,在盆里随便洗了两下,拿起菜刀开始削皮。
“海叔去见他以前的好友了。”
“哦,今天来的江将军也是他以前的好友。”
“他的好友可真多。”
“谁说不是。”
土豆腊鸡一出锅,田园园又做了萝卜炒腊肉、鸡蛋炒大葱和大烩菜,虽然菜品不多,但菜量绝对管够,加上香喷喷的大米饭,这规格都快赶上年夜饭了。
三甲去叫他们几人过来吃饭,田园园把菜和饭一一端上桌,几人热热闹闹的开饭了。
吃过饭,海纳随江虎子去他家看看,听闻他有娘子,田园园便拿出一盒燕窝送给他,江虎子连连推却,以他的俸禄来说,不吃不喝两年才能买上一盒。
“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娘子的!”田园园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江虎子这才收下来,笑道:“多谢娘子厚爱,我替我娘子谢过夫人!”
送走二人后,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正想睡个午觉,忽然大门又被人敲响了。wenxueзч.net
高远和三甲这俩冤家,不知何时又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一吃完饭两人就跑的没影,她只好自己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身后是辆破旧的驴车,车上摞满柴火,他局促不安地看着她,看了一眼连忙移开目光,手紧紧攒住破旧发白的裤子。
这个孩子很眼熟,田园园一时想不出他是谁。便疑惑地道:“你是来卖柴火的吗?”
小男孩脸颊瞬间羞得通红,怯懦的点点头,小声地说:“俺,俺,俺是来卖柴火的。娘子你,你要点吗?”
田园园温和笑道:“要的。多少钱一车柴火?”
小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飞快地移开目光,嘴唇蠕动半饷也没说出一个字。
田园园提起下裳端下身体,温声询问:“你不说,我怎么买呀!我想想,你爹是不是姓柴?”她忽然想起他爹是柴大,曾带这小男来过一趟。
小男孩点点头,胆子才大了起来:“俺是柴小狗,俺爹带的俺来过你家。你是个好人,俺想把柴卖给你!”
“好呀,多少钱?”
“……三,三两银子。”小男孩说完,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安。
一车柴火不过三四百文,三两银子可以买十车的柴火!这是拿自己当冤大头吗?田园园眉头一皱,还未说话,那孩子一见她眉头紧皱,不禁退后了一步,紧张地看着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
每次都是和爹来的,莫不是他爹出了什么事?田园园迟疑了一下,随后起身轻声道:“你先等等,我去拿银子。”
那小男孩讶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直到三两银子递到自己面前,他才相信这女子真的愿意给三两银子,像是怕她反悔似的,男孩一把抓住银子塞进怀里,然后走向驴车开始搬柴。
一大车的柴火,他一个人搬。期间田园园于心不忍想帮忙,可那孩子说什么都不让她动手,自己硬生生的把柴搬完。直到累得大汗淋漓才把柴火搬完,田园园见他累得不轻,便回屋去端茶水,可当她出来孩子和驴车已经不见踪影。
晚上吃饭时田园园说起这事,高远嘲笑她太单纯被人骗了。可她却不觉得,那男孩的眼神很干净不像是骗子,恐怕有什么难言的困难。
到了第二天下午,小男孩又送来一车柴火。田园园问他多少钱?可那男孩不说话只是一股脑地往院子里搬柴,搬完后二话不说驾着驴车便离开了,竟然是分文不取!
高远看着那孩子倔强和沉默的身影,再也说不出骗子二字。
第318章 提亲
夜幕刚刚降临,海纳带着三甲才回来。二人的背后还一人背着一个背篓,看起来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这两人今天又是一大早出去,连中午都没回来吃饭,也不知二人做什么去了。
一到家,海纳便招呼田园园和高远进厨房。待点着蜡烛后,便献宝似的从背篓里掏出两只死鸟。
“这是什么鸟?”田园园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鸟。
两只鸟似乎不是同一品种。一只羽毛是棕红色,看着灰头土脸,很不起眼。另外一只的羽毛则是五彩斑斓,尾羽纤长而飘逸,极是美丽。
海纳笑道:“这是复啼鸟,也叫夫妻鸟。后日高远不是要去提亲嘛,我特地带三甲去了一趟城外捉回来的,等后日求亲时用。”
在大周西北有求亲送夫妻鸟的习俗,这与其他地方不同。相传古时有对夫妻,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可惜天意弄人,情深易折。妻子忽然生了重病,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丈夫悲痛欲绝就想随妻子而去,可上有高堂需要养老送终,下有幼子需要抚养照顾,只得继续苟活于世,却再没有续弦。百年之后儿女将他葬于妻子坟墓中。刚一封墓只见晴天一声霹雳。随后,一对形态各异的玄鸟从墓中盘旋而起,翩跹起舞,引颈长鸣,声音清越,久久才离去。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对忠贞的玄鸟,便称其为夫妻鸟,又因为这鸟总是公鸟先鸣,母鸟后啼,又称复啼鸟。
“多谢海哥!”高远接过夫妻鸟,真诚地道谢。虽然认识的时间短,可在他们身上看到属于家人的温情。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海纳哈哈一笑,随后又从背篓里掏出两只褐色长耳朵兔子,笑道:“夫人,我爱吃红烧的!”
两只兔子十分肥硕,田园园点头笑道:“行,明天做。还能来道爆炒兔肉,又香又辣更好吃!”
“那再好不过了!”
三甲提着背篓凑了上来:“夫人,我也爱吃红烧的!”然后也从背篓里掏出一只怪模怪样的动物,一脸得意地看着几人,笑道:“我逮的,你看可肥了!”
“这是什么?”大门牙,长的还像大号的老鼠,还有这身油光水亮的皮毛,看起来很是熟悉。
“鼧鼥。”高远解释道。
“鼧鼥?看起来是个很稀奇的动物。”田园园好奇地打量一番,这玩意搁在现在绝对是牢底坐穿兽。
海纳笑:“不稀奇,草原上多得是。以前我们在兵营里没少捉它打牙祭,肉嫩肥厚又多汁,比起红烧,还是烤着好吃。”
一听鼧鼥好吃,高远眼前一亮:“那咱们就烤着吃呗!”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吃什么吃!晚饭我都做好了,明日再说。后日就要给你去提亲,明天一早跟我去趟城南找王婆去。”
“找她做什么?”高远一听不吃烤鼧鼥,嘴撅地能挂酱油瓶。
“三媒六聘不知道吗?没有媒婆哪来的三媒啊?”
田园园对古代婚嫁规矩不甚明白,与现代简洁的婚礼一比,十分繁琐和郑重,还有许多上古流传下来的规矩。
三甲问:“三媒是不是得要三个媒婆啊?”
“不知道!”
高远看向田园园:“你不是成过亲了?怎么不知三媒是什么?”
她成亲啊,天为媒,地为聘,简单粗暴又穷酸。问她什么是三媒六聘,可真是找错了人!
田园园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海纳轻笑一声,为这啥也不知道的三人解惑:“所谓的三媒,确实是三个媒人。即男方的媒人、女方的媒人以及为男女双搭线牵桥的媒人,此为三媒!所谓的六聘,乃是六个程序。一是纳采,二是问名,三为纳吉,四为纳徵,五乃请期,六乃亲迎。除却父母包办,还必须有媒人介入,方显郑重。”
言毕,“啪啪!”三人俱是一脸惊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粗犷的一个男人,居然这般博学多才,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随后海纳说明日只需找到一个媒婆,至于什么时候带着纳采礼上门提前,等后面一系列活动,主家只需交些银子便不用操心了,当然聘礼需得自己准备。
田园园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就给了三日,时间紧任务重,既然有媒婆全权代劳那真是再好不过。至于聘礼,家里有好几口箱子礼品选些名贵的抬去,特殊时期特殊解决。
谁知第二日,钱满仓带着钱富贵,身后跟着八个家丁,抬了四口箱子上门了。
当时几人刚刚吃过早饭,田园园打算带着高远去城南找王婆。见他们来了,她也是一脸惊讶。
惊讶归惊讶,还很快请二人进来。
请进堂屋后,高远连忙去烧茶。田园园看到钱富贵还是一身男装,心里便打起鼓,不会是有什么变故吧!
“请坐,快请坐。”田园园招呼父子俩坐下,自己则在主位坐下。
海纳见他们人来了,抱着芃芃,带着三甲进屋回避。陈老九说是给玉楼做棺材,做了两天还没做完,昨夜又递话来说等这个月二十一那日再下葬,故此屋内只有田园园和钱氏父子。
三人坐定,钱满仓拿着手帕擦脸,一路走来后背早已是汗流浃背,肥嘟嘟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平日不爱运动,缺乏锻炼。
他看着田园园:“田娘子,你我交情不浅。我有个不情之请!”
“真快成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必客气!”田园园客气道,心道:看你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情之请啊!
坐在一旁的钱富贵也柔柔地开口:“爹,你直接说吧。”
此时,高远端着茶盘和餐点走了进来,给三人上完茶后,最后把一碟子奶酪酥放到钱富贵手边,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红了脸。
钱满仓见人都齐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是难以启齿。你们知道富贵是我钱家的独苗,若是她嫁入高家,我那万贯家财可就白白便宜我那些心狠的族人。所以,高远!”他看向高远,眼神刚毅却带着几分恳求:“你可愿意入赘我钱家,做个赘婿?”
“倒插门?”田园园下意识地看向高远。高瞻一死,他亦是高家最后的根苗。
钱富贵也看向高远,纤长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这两日父亲向她说明其中的利弊,若是她嫁入高家,待父亲百年后,她定然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只能将万贯家财拱手让人。大周有律出嫁女是不能继承父业的,除非她不出嫁而是找个男人入赘钱家,再生几个随自己姓的孩子,那便相安无事,所以今日她们是带着纳采礼来的!
高远转头看着钱富贵明艳无双的脸蛋,想了想,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但还是看向田园园想听听她的意见。
“姐,你怎么看?”
“啊!我啊!”田园园愣了一下脸色有些迷惑。男人不都是不愿意倒插门吗,但看着高远镇定自若的脸,还有眼睛隐隐的喜悦,便知他是欢喜的。
眼下三人都望着自己,目光灼灼,想来都等着她拍板呢!可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她向高远说道:“此乃是你的人生大事,还是由你自己决定为好!”
闻言,高远看看她,看看钱满仓,最后眼神落在钱富贵身上。
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轻抬螓首,这一刹那眉眼如画,艳若春桃。高远微微一笑,像是三月的春阳。
男貌女貌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愿意同钱哥…钱小姐,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可我也有一个条件!”
钱满仓还没有说话,钱富贵抢白:“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一听这话,钱满仓连忙插了一句嘴:“孩子得随我钱家的姓!”
高远正色道:“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随我高姓,而且这孩子将来会过继给我哥哥,算我哥有个后人。不至于在我百年后墓前无人填土。”
“我答应!”钱富贵立刻答应下来。
钱满仓有些不满地看着儿子,“若是头生是个女儿,二胎是个儿子怎么办?”
他闺女嫣然一笑:“我多生几个不就行了!到时候一群萝卜头在后面喊你爷爷爷爷,你可不要烦呢!”
他家人丁稀少,多生几个自然极好。钱满仓拉下来脸呵斥:“大姑娘家家的不害臊!”可是嘴巴却合不拢嘴。
高远看着未来娘子如花美貌,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田园园也不禁为他高兴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最后她将钱家送来纳采礼收下,明日自会有媒婆过来问吉。两家统一口径,只道高远入赘钱家,嫁给钱家的二小姐,这样钱富贵依然以男装示人。
临走前,高远将夫妻鸟送给钱富贵,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温声道:“这是我娘临终前给的,我一个,我哥一个,说让我们给未来的娘子。现在我便把它给你了。”
“我会好好珍藏的。”钱富贵双手接过,打量着手中的银镯子,成色、手工都属于下等,可这是高远母亲的遗物,自己自然要好好珍惜。
一旁的钱满仓不满地小声嘀咕:“什么婆母啊,明明是岳母!”
田园园看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没有计较你打我的事呢!说来,我这脸可疼着呢!”
钱满仓吓得赶紧起身,一揖到地:“田妹妹,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作揖了!”
田园哈哈一笑:“你说咱们辈论的。你我平辈相交,高远又是我弟弟。按理儿他是钱富贵的父辈,以后可咋叫?”
“咋叫?当然各叫各的!总之我就是高远他公公,可不能叫我哥呀!”
田园园撇了撇嘴,真是乱透了。
到了中午,钱氏父女留下吃饭。田园园先做了红烧兔块、爆炒兔肉。期间海纳将鼧鼥给烤了,又炒几道可口小菜,还给芃芃炖了一碗蛋羹。别看他五大三粗做的菜倒是色香味俱全!
高远特地把陈老九请来做陪,来时还带来两坛屠苏酒。
酒还是当年高瞻酿的,人虽然不在了,可却还无处不在。
等烤鼧鼥一熟,几人便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这一吃便吃到天黑,最后高远被灌得爬不起来,海纳和陈老九架起钱满仓将他送回去家,钱富贵也喝了些,脸颊红润极是漂亮。
谁知到了半夜,田园园正睡的朦朦胧胧,忽然听到有人开门,她连忙起身去查看,只见高远的房门大开,人不知道去哪了,“吱呦”一声大门口传来声响。
芃芃还在睡,她随手抓起一件衣裳边穿边向门口走去,一出大门,冰冷的寒风猛地吹了过来。
“真冷!”她紧紧抱住自己,左右张望了一圈,随后向高瞻家走去,大门果然开了,一进院里就听到高远压抑的哭声。
听着黑暗中传来的悲痛哭声,田园园也不禁热泪长流。
第二天,一个穿红着绿的婆子扭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帕子,一进门就唱诺起来:“钱家有女,今日问名!”
早已准备在一旁的田园园高声回道:“有喜同贺,请来问名。”随后便请媒婆进屋,这句话还是海纳教的!
所谓问名就是合八字,拿到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到道观或是寺庙卜问是否合适,测测吉凶,婚姻会不会顺遂等等。
高远把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红纸交给田园园,再由她交给媒婆。
等媒婆一走,两人对视一眼,田园园笑道:“走!去买新衣裳!”
“新衣裳?”高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还好好的没破没坏,“衣裳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买新的?”
“你要成亲了,要买些新衣裳和裤子。在我老家,当姐姐的会给即将成亲的兄弟弟买衣裳!所以我要带你去买衣裳呀!”
其实是她看高远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旧,连鞋子也磨得发毛。自从高瞻死后,他的衣食住行便无人操心,明明是个成年人了过的却像个孤儿。
田园园看着他内心很是自责,明明答应高瞻好好照顾他,却还是疏忽了。
第319章 兄妹
她抬头望着眉目明朗的男人,在眉眼间依稀能看出高瞻的影子,侧头望人时眼中也有了几分温和。
田园园轻声道:“唉!你不会是想让我放心才入赘钱家的吧!”
闻言,高远轻轻一顿,忽而又微微一笑,像是春日里徐徐而来的暖风,“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园园长叹一声:“何苦呢!”
“苦什么!”高远抱起双臂,狡黠而笑:“我媳妇可是大美女!不苦!”
这时,海纳抱着芃芃从屋里走了出来。小丫头看到亲娘,连忙伸出手要抱抱。她娘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脸,却没有抱她而是对海纳说:“我带高远置办些衣裳。这都要成亲的人了,也不能太寒酸不是。芃芃就交给你了!”
看着高远略显破旧的衣衫,海纳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放心的去吧!”
告别海纳和芃芃,田园园便和高远向城南走去,比起其他城区,城南街上有不少口碑不错的成衣店。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街上有不少推着板车的人,每辆车上都放着几个木桶,排着队向城门处走去。因着城内的水井还无法饮用,百姓们只能去城外河里汲水。
说来也怪,三河城的入水口已经重新挖开。照理说,在新水进入后,水井的旧水被置换出去,那么应该便能饮用,可事与愿违,有不少人在喝了井水后还是出现中毒症状。
咱们大城主在进驻三河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工匠修缮城守府,至于其他都是押后处理。什么?水不能吃?没看到城外有三条大河,随便喝!别打扰本王爷奢靡腐败!
在路过闭馆歇业的回春堂,二人驻足停留。周围的商铺也有不少没开门的,倒不显得那么突兀,走了没多远,竟然迎面碰到人模狗样的常明非。
若是问高远最恨谁,无疑就是这个笑脸虎。
常明非笑着与二人打招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好老板好员工。由此可见其心之深沉!
与这心机男不同,高远直截了当选择无视,田园园更是目不斜视当他不存在。于是在他扬起手想要搭话时,二人迅速、飞快地大步离开,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常明非嘴角的笑容还未放下,两人已经不见踪影,徒留他一人在原地凌乱!
一路向南,两人很快就到城南大街上,路上行人不少,可真正买东西的人却少之又少,封城期间物价上涨的厉害,兼之大部分百姓都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自然囊中羞涩,能省则省,这才经济萧条门可罗雀。
二人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成衣馆,店内有两个店小二,一个趴在柜台上睡觉摸鱼,一个坐在柜台里抱着胳膊睡觉,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睁开眼打量了二人一眼,看他们衣衫一般不像是有钱人,便侧过身体当没看到。
店面不大,倒是十分齐整。店内有七八个大衣架上,上面挂着制好的衣衫。靠墙有座整面墙的衣柜,里面分成许多隔层,叠放着许多衣衫。在店内最里面有几座单独衣架,上面展开穿着几件华美的女裙,看颜色和手工,应当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田园园颌首点点了趴在柜台上的小二,高远会意便曲起手指“扣扣!”敲了几下柜台,睡得香甜的店小二猛地惊醒过来,抬起头迷迷瞪瞪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串清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居然是久违的客人啊!小二眼睛一亮,抬手抹掉嘴上的口水,殷勤地笑道:“二位快快请进。咱们店内男女成衣应有尽有,也可以为客人您量身定做!而且咱们店里有时下最新的云纱罗裙,面料来自云州特产的云纱丝……”
他身后闭目养神的同事,嘴角扯起讥讽的弧度,显然不相信这二人能消费得起。毕竟他们想衣阁可是三城最大最全的成衣铺,就连钱老爷和公子都会来这里买衣衫,最大最全意味着最贵。
这二人衣着普通,能买的一双袜子就阿弥陀佛了!
“给我弟弟买衣裳的!”
田园园打断店小二的滔滔不绝,指了指高远道。
那店小二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同事,低声道:“张哥,他们要买男衣。”
姓张的店小二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去吧,我再睡会儿。”说完又闭上眼睛。
那店小二便转过头来,看着二人甜甜一笑:“哎!您这边请,这里都是男衣。”随后从柜台里绕了出去,向二人介绍起衣裳。
“这些都是我们织娘新做的衣衫,料子都是用的细棉布和绸缎……”
姓张的店小二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同事正在用包袱皮打包衣裳,手边放着一个已经打包好的包袱。他心里一惊连忙起身查看,正好和刚才自己瞧不上的姐弟面对面,没成想这两人竟然买了不少男衣,当真是看走了眼。
田园园见过不少势利眼,他这种小势利眼忽视就好,便和高远一起当他不存在。
那店小二见他醒来,便加快速度赶紧将衣裳打包好,这可都是提成啊!随即向二人笑道:“客人,三套成衣,三套里衣还有三双靴子。共计九两!因为没有零头,我再送您一双袜子吧!”
田园园从怀里掏出荷包付银子,笑道:“别一双袜子了,三双吧,正好一套一双!”
店小二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成,这提成我少赚些,也得给您这双袜子。”
“那以后我买衣裳还找你!”
“那成嘞,您走好!”
店小二提起包袱递给二人,叫张哥的小二连忙伸手去接:“哪能让贵客您亲自动手呢!我来!”可手还碰到包袱,就被男客自己拎去了,随后二人谁也没正眼瞧他,转身离开。
姓张的小二损失一大单,气得自己捶胸顿足也已晚矣。
姐弟二人买完衣裳,准备再去买些纳采的回礼。
海纳说纳采后男方需要送些回礼,回礼包括三果三品。所谓三果指得是蜜刀、蜜果和蜜糕三种糖点心,意味着以后的日子蜜里调油。三品则是一种水果、一种粮食和一种肉,预示着婚后的生活丰衣足食。
菜市街上,零零散散的出了几个摊,摊子上售卖的蔬菜也是焉头巴脑,显然许久都没卖出去。
二人转了一圈也没买到想要的东西,忽然一个蹲在地上捡拾烂菜叶的身影闯入眼帘,瘦瘦小小,衣衫褴褛,脸上青紫交加,似乎被人殴打过。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小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头发蓬乱,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身上的衣裙更是脏污不堪,光着脏兮兮地小脚。
小男孩一只手里捏着几片烂菜叶,另外一只手在垃圾堆里翻找还能吃的菜叶,小女孩突然蹲下小身子,在地上捡起什么飞快地塞进嘴里。
“妹妹,不能吃!”
小男孩发出一声惊呼。他的两只手刚刚摸过脏东西,上面都是些脏泥烂叶,一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就去扣小女孩的嘴,不一会儿小女孩的嘴角流出许多脏水,随后小男孩扣出一颗圆圆的小石头,狠狠扔了出去。
小女孩瘪着嘴“呜呜”地哭起来,小男孩伸手揽住她,轻柔地给她擦去眼泪。
兄妹情深,高远看的眼泪汪汪,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哥哥。
当小男孩转过脸时,田园园眉头一皱,这孩子不是那个柴小狗吗?她想了想,快去走过去。
柴小狗安抚好妹妹,然后拉着妹妹想再去捡些菜叶,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如果再捡不到菜叶,今天又要饿肚子啦。
“小狗?”一个熟悉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去是那家好心的夫人。
“夫人,安好。”小狗一看是她连忙跪下,自己跪下后,拉着妹妹让她也跪下:“妹妹快跪下,就是她给了哥哥三两银子才救了你的病。”小女孩懵懵懂懂地跟着哥哥磕头。
“快起来。”田园园俯身扶起两个孩子,心疼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的父母呢?”
两人站起后,小狗拉住妹妹的手,小兄妹一个比一个脏,像是两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
“你爹呢?”田园园上次都没看到他爹,难不成是他爹死了?
小狗脸色一僵,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妹妹将手指塞进嘴里,怯懦地看着田园园。ζΘν荳看書
见他不说话,田园园也没有追问。而是站起身对兄妹俩说道:“你们俩先跟我先回家吧。”
高远松了一口气,看着可怜兮兮地孩子心里也抽抽地疼,仿佛看到了幼时与哥哥相依为命的情形。
然而,柴小狗却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不,不不用了,夫人,俺们要回去了。”
田园园摸了摸小女孩脏兮兮地小脸,她眼神懵懂还不理解生存的艰幸,只知道许久不曾吃饱饭,头发糙乱在阳光下微微发黄。
“我知道你不想麻烦我,可是你妹妹呢?她还小不经饿的!”
柴小狗看了一眼妹妹,这才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来吧!园园姐家有奶牛,是黑白花的很好看的!”高远也不嫌弃两孩子脏,拉住柴小狗的手,兴致勃勃的向小兄妹介绍:“她可会做饭了,你们肯定喜欢吃的。”
田园园提着包袱在前面走,听到高远的声音不禁弯起唇角。在路过另外一家成衣铺的时候,又给两孩子买了新衣裳和新鞋。
回到家,田园园先去厨房烧锅热水,随后加面加水和起面来,准备给两个孩子煮些汤面。
等水烧好,分别把热水倒进两个大木盆中,加上凉水调好温度,然后招呼小兄妹洗澡。
柴小狗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田园园便让高远和三甲把木盆抬进净房中去洗,而她带着小女孩在厨房洗。
小女孩很沉默,也很乖。一动不动地抬着头看她。
当田园园一脱下小女孩身上的衣服,便被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痕惊住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新旧交加,小小的身躯上竟然没有一块好肉,尤其小屁股上有两处还未痊愈伤疤,皮肉外翻,当真是皮开肉绽!到底是谁会对这么一个小女孩下如此毒手!
自从当了娘,便再也看不得这个。她边擦边哭,手下越发的轻柔。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被打习惯了,田园园在清洗她身上的伤痕时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躯是如何忍受这痛楚的。
直到田园园把新衣裳抖开给她换上时,小女孩才清脆地喊了一声:“嬢嬢!”
“你叫我什么?”
小女孩又清脆地喊了一声:“孃孃!”
“唉。”田园园也干脆地应了一声,随后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玩意这么狠心,把好好的女儿打成这样。
洗完澡后,田园园把女孩送到海纳那儿,让他看护着,别说昔日的侯府护卫,当起奶爸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小芃芃头一次看到比她大一点的小女孩,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然后跟她娘一样不知客气为何物,伸手去抓小女孩。
小女孩饿得肚子咕咕叫,可头一次看到这般可爱的小女孩,也伸出手抓住她软软的小手。
面已经醒好,田园园赶紧擀面做面条,家里还有不少鸡蛋和大葱,她便做了大葱鸡蛋汤面,出锅时撒了一把青菜沫,给兄妹俩一人舀了一碗。
兄妹俩看着碗里堆着满满鸡蛋的面条,拿着筷子怔住了。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吃过这么多的鸡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娘亲死后,他们饥一顿饱一顿,再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饭菜。
田园园解下围裙,看着呆愣住的兄妹,笑道:“看它做什么,赶快吃呀!不够锅里还有呢!”
柴小狗这才回过神,他先给妹妹挽好袖子,将碗拉到她面前,“妹妹,快吃吧。夫人是好人!”说完,自己拿起筷子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进碗里。
小女孩抓住筷子也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又清脆地喊了一声:“嬢嬢!”
第320章 泥塘
田园园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泛黄的头发,柔声催促两个孩子趁热吃面。高远闻着香味也想吃,三甲一听他要吃也嚷嚷起来要吃,看着这俩活宝,又卷起袖子做了半锅。
看着大孩子小孩子都呼噜噜地喝着面条,田园园从海纳怀里接过芃芃,刚才出锅时她提前盛了小半碗没加佐料的面条,用勺子捣碎一点一点的喂了起来。kanδんu5.net
小芃芃胃口极好,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瞧见自己碗里没有面条了,伸出手去抓高远的碗,谁让他离自己最近,当小爪爪刚刚伸出来,就被她娘截糊了。
田园园抓住闺女捣蛋的小手,温声笑道:“你个小吃货,等你大些才能吃多点。”
小芃芃没空搭理她亲娘,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干爹碗里的面条,眼见他大嘴一张吸掉一大筷子面条,急得“啊啊啊”地叫了起来。
旁边的三甲夹起一筷子面条,“我还有面条给小姐吃。”说完往芃芃面前一递,小丫头慌忙张嘴去吃。
田园园站起身,笑着解释:“她还小,肾脏还没发育好,不能吃盐的。”
一听大小姐不能吃,三甲赶紧把面条塞进嘴里,气得芃芃又“啊啊”地叫了起来。
海纳哈哈一笑接过芃芃,“原来我家的大小姐是个小饭桶啊!夫人,你歇着。我看会儿他!”说完,抱着孩子哄着往厨房外走去。
小丫头一走,屋里又安静下来。
高远和三甲不一会儿就喝完面条,将碗放进水盆里两人便出去了。而柴小狗在吃完碗里的面条后又去给喂妹妹喂饭,小女孩还小,筷子用的不好,吃的脸上都是。
田园园拿起他的碗又盛了满满一碗面条,并笑道:“你去吃吧,我来吧。”
看着夫人温和的神情,柴小狗稍微迟疑一下就将筷子递了过去,田园园接过挑起面条喂小女孩,她吃的很香。
看着小女孩懵懂而胆怯的眼神,田园园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小时候。
有人说好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好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田园园便是。她的童年以及短暂的前一生,一直生存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母爱与父爱对她来说皆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之物。即使在成年之后,也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想起小女孩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田园园看向小女孩,出声询问:“你妹妹身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柴小狗正在大口大口吞着面条,听到她的问话,忽然豆大的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掉进碗里。他抬起袖子将眼泪擦掉,哽咽地说:“是,是俺爹打的,他想将俺妹妹卖了,娶新姨娘。”
“你娘呢?”
“俺娘上个月中毒死了。”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后娘还没到家就有了后爹。
柴小狗抬起脸,两只眼睛已经哭红了:“俺爹把俺妹妹卖给城北后街的麻子,卖了二两银子。俺去要,麻子非要三两银子才肯放人。俺,俺这才来找您……”
怪不得一车柴火卖三两银子,原来就是为了将妹妹买回来。
田园园心疼地看着兄妹俩:“你当时应该实话实说,万一我不买呢?”
柴小狗脸上这才有了笑:“俺,俺知道夫人一定会买的。”
“为啥?我像冤大头吗?”田园园佯怒。
“不是!不是!”柴小狗飞快摇头否定。
田园园追问:“那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给俺奶喝,那奶很值钱。你是大好人!”柴小狗羞涩地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目光,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
被发了好人卡的田园园摸了摸兄妹俩的头发,这么懂事的孩子他爹真能下去手!
吃过面条,柴小狗带着妹妹要回家了。田园园没说什么,只让他们路上慢点。小女孩倒是不想走,不会说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最后被哥哥生拉硬拽给弄走了。
高远看着兄妹俩离开的背影,不解地看着田园园:“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要不然呢?”她反问道,神色平静。
“小女孩发黄,眼睑青紫恐有瘘证,若是长此久往下去极易夭折。”
“柴小狗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若是我强行将他们兄妹留下,反而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让他来求我呢,到时候再开口将二人留下。”
“倒也是。还是园园姐聪明!我都没想到!不过…“刚说了两句好话的高远话锋一转,笑道:“园园姐,你现在变了好多!”
田园园有些累便倚着门框,此时的天空已经不知不觉间阴下来,看来要下雨了。轻声回道:“变了吗?”
“嗯,很多。以前的你唯利…嗯…精明…”他想说唯利是图市侩,可话还没出来园园姐凶狠地眼刀已经杀了过来,连忙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弱弱地说道:“现在的你又温柔又善良,嗯,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田园园轻轻一笑没说话,什么温柔善良呀,只不过是看开了而已。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着早春微冷的湿意,门前的海棠树上已经长出许多苞芽,静静等待花开。
门外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陈老九和海纳抱着芃芃走了进来。一进门,陈老九那厮便大声喊道:“老田,有热闹你看不看?”
一听有热闹看田园园立刻回道:“看!在哪儿?”
“在入城水道那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高远也想凑热闹。
陈老九摆摆手:“是你看不了的热闹!”
一听他看不了,高远更好奇了:“我看不了的热闹,到底是什么热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看呢!”
陈老九嗤笑:“说你看不了你说是什么!”
跟在后面海纳笑道:“听说入城水道那儿的蓄水池里挖出不少尸体……”
“啊!别说了!”刚才还不停追问的高远大叫一声连忙捂住耳朵。听海纳这么一说,再想到之前喝过井里的水,高远都想把胃掏出来洗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田园园毫不客气地嘲讽起来。
芃芃已经被海纳哄睡了,三人就把孩子留给高远,然后跑去水道那里看热闹去了。还没到水道附近就闻到铺天盖地腐烂的臭味,有看到不少人正扶着墙呕吐,尸臭夹杂着呕吐物的酸腐味,田园园一闻到也哇哇地吐了起来。
“给你这个。”陈老九从怀里掏出两颗黑棕色的药丸,分给田园园和海纳,“别咽,含着。”
她接过来赶紧塞进嘴里,在入嘴的那一刹那,鼻子间弥漫的尸臭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股淡淡的姜味。
来到水道附近,已经围满看热闹的人群,当真是里三圈外三圈,围的水泄不通,这么臭也不知道怎么忍受下来的。
三人来的晚只能在外边围观,海纳和陈老九还好,踮起脚尖还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可田园园海拔不够,不是看到别人的后脑勺就是别人的屁股,而且前面的男人居然还放了一个屁,也不知道是屁臭还是尸臭更臭。
“嗬!又发现一个!”前面人群里有人兴奋地喊道。刚一喊完,人群像是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起来:“那就是十六具了!乖乖,咋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谁干的,怎么把人埋在这里!”
“咱们前些日子中毒了是不是就是这些死人身上的?”
“我看是!谁这么丧尽天良把死人埋在这儿,那咱们喝得水岂不是尸水……呕呕呕~~~”那人还未说完就已经恶心到自己。
他这一吐,有不少人也跟着哇哇吐了起来,还有一个人踩到别人的呕吐物不小心滑倒,沾了满身,不住地往下流粘腻腻的胃液,还有不少饭渣,看得人不住地作呕。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真是恶心!”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那人闹了一个脸红,遮着脸赶紧走了。
田园园看了一眼陈老九,忽然高声喊道:“让开让开快让开,仵作来了!别耽误他验尸!”
陈老九瞪大眼睛看她,似乎在说你搞什么飞机。不过这一招非常好用,只见话音一落,前面围观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
“愣着干嘛!走呀!”田园园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陈老九白了她一眼,这才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里向中心圈走去,木水生一跑,他这个仵作身份名存实亡,哪还好意思借着名头招摇撞骗呢!田园园偷笑着跟上去,海纳也跟过来。
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往里走去,越往里味道越冲,即使含着药丸还是闻到些许臭味。
一到跟前,眼前的一幕当真令人震惊!当真是惨绝人寰!当真是人间惨剧!
只见前面有个混浊不堪的泥塘,里面漂浮着三四具泡发胀的尸体,旁边的岸上躺了十来具巨大的、青黑色的尸体,面目全非,赤裸裸的身体更是不见片缕,还有尸体的身下拖着几截粗长发白的肠子,整具尸体像是被气吹起来似的。这些人死因似乎也不同,有些人的脖子下有一处外翻的伤口,带着几缕黑青色的肉絮,随水而动。还有些尸体肚子大开,里面的内脏不翼而飞,不知是腐烂还是被鱼吃光了!
他们身上流下的水和着泥水流的满地,几道泥浆因为地势原因向人们流去,田园园避开尸水踩在干燥的地面上,揉了揉被熏得发胀的眼睛,腐烂的臭味除了能闻到,还能看到,确实是辣眼睛。
几个士兵正在用铁钩去勾水里的尸体,当铁钩刺进皮肉里,一用力直接将尸体发白腐烂皮肤勾起一大块,露出发黄的脂肪。只好加重力气,将铁钩砸进骨头缝里再拉出来。看得人也是头皮发麻!kΑnshu伍.ξa
在泡满尸体的蓄水池旁边还有一个蓄水池,一个是新挖的,一个是原来的。原来的水池因为投毒没办法饮用,在挖新蓄水池时有人发现边上有个碗口大的坑,谁知踩了几脚竟然塌出一个深坑,坑中泥泞不堪。他们一见既然有个现成的坑,那就直接开挖!谁知挖了一尺来深就闻到一股剧烈的臭味,一铁锹下去味道更是浓烈,熏得人脑仁疼!再一铁锹下去“沽沽”地往外冒绿水,那水简直是臭不可挡!随后又来了两下,便是一句泡成巨人的尸体,谁知,一具下面还有一具、两具、三具、四具、五具……越挖越多,足足有十五六具,没想到不起眼的土坑居然是个尸坑!
田园园捂着口鼻,眼神漠然。她知道这是老道做的!看来他不止往水里投毒,居然还往蓄水池旁埋尸,这些尸体恐怕也是中毒而亡或者就是毒药的载体!
为了证实他们肚子里有没有毒药,她戳了戳陈老九的腰眼。他垂下眼看她,眼神不耐似乎在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田园园无视他不耐烦的态度,轻声道:“你不去仵作吗?你看看这些尸体的肚子里有没有毒药啊!”
“不去!”陈老九斩钉截铁道。他才不去呢!一他不是仵作了。二这些尸体已经发胀,若是贸然挪动,说不定就会喷他一身。
话还未落,最边上的尸体突然发出“嘶嘶”地声音,陈老九一看不好连忙往后面走去。他一动,田园园连想也没想往后撤,海纳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这刚刚挤进来又往回跑?
直到陈老九觉得离得够远才停下,田园园这才冲海纳挥挥手让他赶紧过来。海纳眉头微皱,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还是走了过去。
“嘶嘶”声越来越大。
离得最近的男人指着发出声音的尸体,大声嘲笑起来:“快看,人都死了还会放屁!真是稀奇”
“是吗?我看看!”
几个男人也兴奋地围了上去,死人会放屁?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陈老九抱起双臂,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随后看了一眼脸色沉静的田园园,啧啧两声。真是精明的女人,居然没坑到!
这时,“嘶嘶嘶嘶~~~”声音越来越大!
第321章 烂肉
几个男人还在对着那具尸体评头论足,笑得猥琐至极,其中一个男人见几人说的话越来越下流,摇摇头准备离开。刚转过头,身后忽然传来“砰”地一声,无数腐肉脓血瞬间炸裂开来!离得近的人被喷了个正着,一头一脸尽是腐皮烂肉,那笑得最欢的男人连嘴巴都不能幸免!倒是这男人没有喷上一点污秽,不过也吓得够呛赶紧离开了!
“臭死了!”死尸这一爆炸,更为浓烈的气味四散开来,人们纷纷退后几步,远离是非之地。
士兵一见尸体炸了也连忙退开,站在一旁都不敢上手了。
在安全范围之外的陈老九看着眼前的一幕,讥讽一笑:“活该!让你们枉议死者!”
田园园也痴痴的笑了两声,果然这厮憋着坏呢!
海纳一脸惊讶:“人咋炸了?”
“人死之后,内脏腐烂生气,气多而胀,胀大自然会炸!”陈老九抱起双臂,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田园园:“倒是你,怎么知道会炸?”
她挑眉一笑:“我曾去过东海。听那里的人说: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有一庞然大物,名曰:鲸鱼,身形之大堪比遮天蔽日。待死亡之后多半会沉入深海,尸骨的腐烂滋养万物,又云:一鲸落,万物生。若它死在沙滩时,也同这般发胀,其臭可达数十公里,若是爆炸几里地皆是腐肉!今日这些尸骨也是这般道理!”
海纳赞叹道:“原来如此!”
陈老九曾去过东海,倒是没听说过。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不曾听说,该不是你杜撰的吧!”
田园园笑道:“此事千真万确。还有都说万物相生相克,除了鲸鱼还有一大鱼,名曰:鲨鱼,体型也是巨大无比。鲸鱼死后名曰鲸落。你可知鲨鱼死后叫什么?”
陈老九试探的回答:“鲨落?”
海纳看了一眼田园园觉得没那么简单,便没有说话。
田园园挑了挑眉:“鲨鱼死后爱往下掉,所以叫鲨掉。你猜错了,沙雕!”
“……居然叫鲨掉?”陈老九有些不信,“鲨掉……鲨掉?”他反复咀嚼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海纳曾当过兵,认识不少天南海北的人,自然听过这个方言,也知道鲨掉之意。但是自家夫人搞得怪,不能当场拆穿,只好强忍住笑意,实在忍不住背过身轻咳两声。这时,他看到江虎子带着士兵从人群里出来,径直走向尸坑。在周围观察一圈后便指了指周围的人群。
那些士兵随即向人群走去,并且高声喝斥起来:“你们赶快离开此地!回家去!不许围观!快走!”
看着凶神恶煞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来赶人,围观的人群“哄”地一下子散开,效果简直比刚才爆炸的腐肉烂皮的还要惊人!也不知是谁更可恶了!
一个士兵指着气定神闲的三人,厉喝出声:“没说你们吗?耳朵聋了?”
听力健康的三人也准备离开此地时,江虎子看到了人群里的海纳,二人对视一眼,他放下手边的事务大步向三人走来,黑膛的脸上浮现一种小弟见了大哥的孺慕之情。
“海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以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现在也能独当一面,海纳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心态。
“哦,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田园园和陈老九眼见海纳和江虎子聊上了,两人也像木头桩子不动了就站在旁边等着,有士兵看到江虎子在那里便不在驱赶二人。
江虎子像是才看到田园园,行了一礼:“夫人,安好。”
田园园指着尸坑,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死尸?”
江虎子回头看了一眼:“今早上挖出来的,具体事宜还需再调查。”这回答倒是很官方。
田园园又问:“之前牢里有个老道士,你还记得吗?”
“老道士?是不是投毒的凶手?”江虎子也想起地牢里的老道。
“是他。这里应该也是他做的!”
江虎子点点头。曾听属下说过他是个练家子,若不是用了些计谋也无法降服,杀个把人自然不在话下。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一声极其尖利的声音传来。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人群里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他用兰花指捏着鼻子,尖声尖气指着众人:“都快臭死了!赶紧拉走埋起来!”
江虎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士兵们正在核实身份,还没有家属过来认领,暂时不能轻易下葬!”
安明一手掐着腰,一手捏着鼻子,秀气地眉头紧紧皱着。这臭味当真迎风臭十里,他们在城守府都闻的真真的,他尊贵的王爷殿下,更是恶心地都吃不下去饭!
一听江虎子说不能马上拉走埋了,立刻柳眉倒竖,指着他的鼻子道:“什么不能埋?王爷都吃下去饭了!你这是…忤逆!”
陈老九和田园园对视一眼,突然低声取笑:“我发现这阉狗比你还像个女人。”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喜欢这号的,口味当真是奇特!”
“……”陈老九嘴上没占到便宜,自己翻了一个白眼。
江虎子冷着脸拱手道:“按照大周律,死者应当查明死因,家人认领自行安葬。若是无人认领,再有官府出面安葬!所以恕江某不能从命!”
安明见他顽固不灵,怒道:“什么大周律!我家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天潢贵胄,龙子龙孙!凌驾于任何律法!岂是一般平民百姓可比的!”
看着他盛气凌人的模样,陈老九嗤笑出声:“还以为他是那什劳子王爷呢!不过是只阉狗……”
“你说什么?”谁知那安明耳朵像是长了扩音器,居然听到陈老九的说话声,要知道相距足有七八米远呢!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安明恨恨地看着陈老九,扭着小腰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他还今日穿了一身棕黄色的衣衫,特别像只泰迪。
田园园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陈老九,嘲笑道:“祸从口出!”
陈老九啧啧两声:“可不是。”看書喇
安明本来就被江虎子这根木头气得头疼,忽然听到有人骂自己阉狗,正好有人撞到枪口上怎能狠狠地不出一口恶气呢!
他来到二人跟前,落睛一看,这不是孟长辉孟将军的夫人嘛!先是行了一礼,不等人家说话夺声而出:“你骂谁呢!你骂谁阉狗呢!你居然敢骂杂家阉狗,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杂家是谁吗?”兰花指的都快戳到陈老九的鼻子上。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陈老九无语地看着他。
田园园赶紧出门面解围:“安公公稍安勿躁,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一旁的陈老九一动不动装哑巴。都说小人难缠,这阉狗确实不能轻易得罪!
“江虎子给杂家……他是哑巴?!”安明正想让江虎子把人给绑了,听到将军夫人说他是哑巴,眉头一皱一点也不信:“可是他明明骂了杂家,怎么会是哑巴呢?”
田园园温柔一笑,撒谎忽悠他:“哎呦,您听错了。他真是哑巴,还是胎里带的。我夫君与王爷关系匪浅都是自己人,我又怎能欺骗于你!”
“不对,杂家确实听他说话了……”
“他真不会说话,是不是您听错了……此地阴气极重…”田园园环顾客一下四周,意有所指道:“不会是…不会是……”
安明咽了一口唾沫,还别说他背后忽然吹来一股风,后背瞬间瓦凉瓦凉的。十六个人死于非命,又是英年早逝,确实阴气逼人!
这时,江虎子也添了一把火:“还有几个死不瞑目,可否请城守大人请些高僧超度?”
顿时安明吓得两股战战,脚软腿软。
田园园低笑一声:“胆小鬼。”
陈老九下意识附和道:“可不是……”
“咦!你会说话?!”近在咫尺,安明这下抓了个正着。
两人哈哈一笑,撒腿就跑。
“快给杂家回来!”安明在后面气得跺脚!
二人跑了许久,不知不觉竟然跑到牢房附近。牢房附近没有商铺,也无住户,长街上空无一人清静极了。
田园园掐着腰剧烈地喘着粗气,抱怨道:“…呼呼……你可真是话多,不知道太监最讨厌别人叫他阉狗吗?”
陈老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哪儿知道他耳朵这么灵,不愧是阉狗。”
“呼呼,你今天出门看热闹,我,我要的棺材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还看好了日子,后天宜下葬,是个惠及子孙的好日子!”
“他孤孤单单地来,孤孤单单地去。哪有什么子孙!走吧,该回去了。”
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田园园和陈老九正要离开时,正巧碰到两个士兵抬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也不知道是不是死的时间太长了,还不停的往地下留汤。
抬尸体的狱卒认识陈老九,两人打了一声招呼,陈老九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谁呀,看起来死了很久。”
那狱卒道:“这不是下毒的老道嘛!死了快一个多月了,人烂在地上抬都抬不起来。我们哥俩用铁铲铲起来的!”
田园园听他说是老道,不由地问道:“他一个月前就死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下葬?”这老道真惨,生前族灭家破人亡,死后尸烂肉臭无人问津!
若说这是什么悲惨人生,田园园只道这是与主角为敌的下场!
那狱卒也是一脸为难:“唉!当时原来的城守一走,城里群龙无首也就耽搁了,而且又听说是什么朝廷的钦犯。我们都是些小兵小卒也不敢做主。这不是新城守到了,下令将地牢滕干净,我们才敢把他清理出去!”
说来也怪,田园园离得这么近也没闻到什么臭味。她道:“他的尸臭倒是不臭。”
这么一说,那狱卒更是神叨叨:“别说不臭,连苍蝇和蛆都没有!你有所不知,在他的牢房里全是死老鼠,都是因为吃了腐肉的缘故……”
“话真多,该走了!”另外一个狱卒催促道。
那狱卒回头讨好一笑,随后和陈老九告别,二人抬着死尸离开。
田园园望着他们的背影问到:“他们送哪去啊!”
陈老九啐了一口:“我家呗!”
“……啧啧,缘分不浅。他是你族人,好生安葬吧!”
“什么族人!都是些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
从地牢前离开,田园园准备去买些点心果子,都是高远成亲时要用的。
随着开城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城中大街的商铺大部分都开始营业。还有不少永久性歇业的店铺,可过不了几天便会有新的主人,重新开门。
这次三河投毒事件,造成七百多人死亡,上万人中毒,是大周开国以来死亡数最多的一次群体性死伤,可谓是震惊朝野。在孟长辉上奏后,皇帝第一时间派遣钦差彻查此事,而今还有数日便到,木水生提前卷款外逃,不得不说十分明智,若是不走也得落个身首异处!
两人来到一家点心铺子前,陈老九看了一眼铺名,这才放下心来。
田园园见他一脸忐忑不安,宽慰道:“放心吧,不是点心娘子的铺子。”
陈老九背过身,垂眼看她:“我担心的是这个吗?你也太小看我了!”说完,率先进入铺子里。
刚进铺子一股甜腻的香味扑面而来,柜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点心,像什么马蹄糕、金丝枣糕、绿豆糕、栗子糕……
这时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伙计迎了上来,殷勤地问道:“两位客官里面请,请问要什么点心?”
田园园道:“蜜果、蜜刀、蜜糕各来三斤!”
“好嘞!您家这是嫁闺女呢!恭喜恭喜!”小伙计嘴很是甜,走到柜台后面去称果子。
嫁闺女?高远入赘钱家可不就是出嫁嘛!田园园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前两日二人合了八字,极是相合,也可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钱富贵的年龄比高远大了三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他倒是很高兴。算啦,男大不中留日后能有个好归宿,田园园就放心了。
……这心态还是嫁闺女啊!
陈老九捏起一块绿豆糕,甜软糯香,味道实在不赖,高声说道:“再来两斤绿豆糕!”kΑnshu伍.ξa
“你倒是不客气!”
“跟你我客气啥,再来两斤马蹄糕!一斤枣泥酥!”
第322章 下葬
田园园轻哼一声,店小二以为是哼他呢连忙加快手中的速度。在装到蜜糕时,盘子里只剩下四五块明显不够称。他抬起头好声好气地商量:“能不能,能不能请娘子稍等会,一会儿便有新出锅的蜜糕?”边说边观察她的神色,唯恐她生气。
“行,那就等会儿!”田园园背着手在店里逛了起来。
伙计大方地说道:“娘子若是有喜欢的糕点尽管尝尝。”
“没事,我就看看!”
她不爱吃甜的,不过是觉得无聊没事瞎逛逛而已。
另外一头的陈老九笑道:“怎么不让我尝尝?”还没说完,自己就捏了一块龙须糖放进嘴里。
店小二唇角勾了两下,尴尬一笑没说话。心道:这还没说呢,几乎都吃了个遍。若是说岂不是要把点心吃光?
陈老九自来脸色巨厚,这点小无视稀松平常,不会对他产生不良的情绪,这不又在店小二尴尬地眼神中捏了一块香米糕!
“新出炉的蜜糕来了!”一个爽朗的女声忽然从柜台后面的房间传来,随后门被推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蜜糕走出来。
这是一个清丽温婉的女子。眉不画而黛,眼不点而漆,唇瓣不点而朱,肌肤白净似雪,身姿窈窕如扶风,行走间又是极为爽利,倒与她的外表极是不同。
小二上前接过蜜糕倒进放置糕点的托盘,蜜糕刚出锅还冒着热气,“还有吗?春娘。”边说边将盛糕点的木盆递给她。
“没了,这便是最后一盆。若是无其他事我便下工了!”
春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几缕黑发黏在白腻腻的脸颊上,更是显得肌肤赛雪。她扫了一眼店内之人,眼睛忽然落在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那挺直略显清瘦的背脊,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在女子进来的一瞬间,陈老九就像耗子看到猫一样,瞬间原地转身一百八十度,要不是因为在店的最里面,肯定会二话不说夺门而出。站在一边的田园园也十分尴尬,原因无他,这女子便是热烈追求陈的点心娘子!
明明已经选择另外一家点心铺子,结果还是遇到了她。当真是尴尬人偏逢尴尬事!
春娘轻咬朱唇也很局促。其实几天前她曾经远远地见过过陈老九,原以为波澜不惊的心不会再荡起涟漪,可心一点不争气,怦怦地狂跳起来。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他们所要的糕点打包完成,一包一包的数清楚后再用大荷叶包住,拿起绳子一顿操作,打包完成。
“娘子,你们要的点心已经打包完成。三蜜果各三斤、绿豆糕两斤、马蹄糕两斤、枣泥酥一斤!”
田园园扫了一眼两人便去拿小二打包的糕点。
显然春娘还记得她,温声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你原来不是在清风书局旁边吗?怎么搬到这了?”要是知道这店是你开的,打死她都不会来!
“原先我租赁的铺子已经到期,又逢房东临时加价,我便搬到这里。”
“这房东真是过分,没有公德心。”田园园随声附和一声。
春娘叹道:“就是因为挨着清风书斋,这才临时长价!因为钱公子的诗惊才绝艳,这才涨了价钱。”
“……”好吧,又是因为她。田园园轻咳了两声:“咳咳,多少钱?”
春娘柔柔道:“既然是姐姐爱吃的,这些点心算是我请的。”
田园园推却:“那不行,都是小本生意。怎么能不给钱呢!”她是爱占小便宜,可是有些便宜是占不得的!
“使得使得,不值几个钱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春娘只当田园园是他亲姐,心上人的大姑子想吃点心如何能收钱,还指望她能说合一二呢!
最后盛情难却还是不收银子。田园园提着荷叶和一脸冷漠的陈老九走出了点心铺子。
二人也不敢回头看,大步走出许久才松了一口气。
田园园看他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嘲讽起来:“你看你吓得!至于吗?”
陈老九斜眼看她:“你懂什么,此世情债最是难还。我又怕麻烦。不想惹上什么情爱孽缘。”
“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喜欢你,你不心动吗?”田园园很是好奇:“男人不都喜欢美女吗?”
“……”陈老九白了她一眼:“再美,死后肉身一化皮肉下还是包裹着骷髅。美与丑又何妨呢!若是我在意美丑,与你如何成为朋友?你可算不上美人呢!”
田园园故作惊讶:“咦!你难道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征服的吗?”
“错!我是惊叹你脸皮之厚,想看看还能多厚而已!”
“哈哈,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厚脸皮,那么你脸皮也是不薄!”
“……交友不慎啊!”陈老九感慨道:“若不是我,你有免费点心吃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田园园哼哼两声:“是是,劳驾你使了美人计!”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二人拌了两句嘴吵吵闹闹地向家里走去,刚来到城南大街,正巧看到一支仪仗队走了过去,街边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田园园拍了拍前边女子的肩膀,那女子转过来居然是卖豆腐的小娘子,两人唧唧喳喳了一通,她便回到陈老九身旁。
“咋啦?”
“说是钦差来了。”
“是谁呀?”
“她也不知道。走,回去吧!天阴了,该不会下雨吧!”
走到半路忽然下起了雨,春雨淅淅沥沥倒是不大。
回到家,田园园将买的点心散开,蜜果放起来等后日用,其他的让几人都分了吃,一杯酽茶和甜腻的点心,格外的相配。
芃芃是个有着良好作息的孩子,一到下午必须要睡上一觉,这不大人在吃点心,她正呼呼大睡!
几人聊着聊着,田园园说起钦差的事情,没想到海纳竟然知道一二。
他们在来的路上曾经碰到过钦差。原来在来京的途中三甲生了一场重病,便耽搁十来日,故而比原定计划晚上了几日,这才与急行而来的钦差碰过一面。
海纳道:“那钦差是去岁的新科状元,算是天子门生。”
“咦,我记得你弟弟也参加了科举,如何?”
海纳笑道:“他参加的是秋围,已经过了。明年才能参加科举考试。”
“是吗?恭喜恭喜!如此看来,皇帝陛下是开始提拔新人了。”
田园园喝了一口茶,冲掉绿豆糕甜腻的余味。
其他几人觉得这个话题没意思,正巧陈老九说起以前的奇闻异事,高远和三甲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了,田园园与海纳继续聊天。
“嗯。秦王大婚预示着新朝还在拉拢旧臣,私底下却在大肆扶持新晋臣子,目的可见一斑。”
“那那…他成亲,叔父是不是很伤心?”田园园没敢直呼周廷祎的大名,怕几人听出异样。
海纳放下茶碗,神色很是平静:“伤心与否,那人也不在意。”
此话一出,田园园心头猛地一冷,比数九寒天掉进冰窖还要彻骨。
什么狗屁两情相悦,都是哄人上床的谎言!
京城,风雨大作。
洗秋湖边的桃花被大风摧残了一地落红,忽而一阵风来卷起落红,不知飞往何处。
孟星惟近来偶感风寒。他歪在床边拿着一本书,眼神放空,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湿冷的风轻轻灌了进来。
他低低咳嗽两声望向来人,那人一身铁灰色的春衫,交领、袖口和衣摆上皆纹了繁复的纹路,看起来极为贵气。
周廷祎将手中的信封交给孟星惟,纵使他生病多日丝毫不见憔悴,墨发半披散着更称的肌肤赛雪,眉目如画,清俊中夹杂着一丝柔弱,令人不禁生出几分呵护之意。
“身体如何?”
“无碍。这是?”孟星惟看着手中的信封,长眉微锁。
“孟长辉来的信。”
“是吗?如何?”孟星惟对他拦截自己的信件已经见怪不怪,信也懒得接,直接问道:“信中是如何说的?”
周廷祎顺势坐到床上,笑道:“已经追回国宝,也派人将国宝护送到最近的甘州府。很能干!”
孟星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他不死心又探过头:“清明过后,长辉媳妇带着孩子也该回来了吧!”
孟星惟点点头,微微垂下头,长发如瀑遮住大半张脸。让她们娘俩回来,也不过是牵制孟长辉另外一块砝码。他微微闭上眼,觉得很累。
周廷祎盯着他俊俏的侧颜,随心一动伸手掐住他的下巴狠狠亲了上去,他的吻有些急切,不稳地气息喷在孟星惟的脸上。
一想到这嘴不知亲过谁,孟星惟便觉得无法忍受,随后一把不耐地推开周廷祎。周廷祎正吻的性起,冷不丁的被推了出去,还差点摔倒在地,诧异至极地看着他。
“我有病,别过了病气!”孟星惟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他周廷祎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孟星惟在拒绝他,自从他成亲之后,两人亲近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在亲近时也能感觉到他的冷淡和抗拒。不过面对他的拒绝,周廷祎一直在装傻!
今日这一推,足见孟星惟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望着他微冷的目光,周廷祎轻笑一声:“没事,我乐意!”抬手摩挲起他潋滟的唇瓣,红的鲜艳欲滴,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孟星惟侧过头避开他的手指,然而下一秒又被他掐住下巴,再一次狠狠地吻上去。他的吻又凶又狠又急,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随着情动,也顾不得他是否生病,大手慢慢往下挑开衣襟摸了进去……
阁外风大雨大,无情地摧残着娇嫩的桃花。
待孟星惟醒来时天已经黑透,周廷祎还在旁边酣睡,外面忽然呼啦啦刮起一阵大风,紧接着门窗剧烈的晃动起来。
孟星惟也没有起身,只是侧过头盯着身旁之人,侧颜如峰没有了往日的锋芒,倒多几分沉静与憨直,然而就是这个男人将他玩弄与鼓掌间,他却处处掣肘,顾虑重重。
忽然,门外传来月黑的声音,“主人!王妃的婢女来了,说是王妃腹中不适。”
“唔,我知道了。”原以为睡着的男人忽然发出声音。
孟星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男人起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随后便离开。
吱呦一声门开了,风雨声也随之而来,接着又是一声门响,霎时一切又重归于寂静,唯有窗外雨声嘀嗒。
“唉!何必呢……”
王妃身怀有孕,何必又往他这里来呢,徒惹两个人伤心。
“滴嗒嘀嗒…”雨还在不停下,青石板的路面上积许多小小的水洼,映射着阴暗的天空。
田园园一手打着伞遮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给陈老九打着伞。
“往这儿来点,我快被淋死了!”
“你不知道我手短啊!我已经很努力了!”
陈老九正在推着一辆板车,车上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面上落了雨滴,随着走动滑落到板车上。
田园园一不小心一脚踩进水洼里,脚上的鞋子瞬间湿透,不禁抱怨出声:“今日雨这般大,为何不改一下日子呢!”
“日子已经改了一次不能再改。少些抱怨,他生前过的凄惨,死后多年才能安生,是个可怜人!你就别抱怨了!”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
“你呀!”陈老九摇摇头。
二人斗着嘴出了城,径直向公墓走去。沉重的棺材压地板车在泥地上留下深深地车辙,泥泞不堪的草地上有不少刚刚冒出手指长的草芽,嫩黄嫩黄的,分外可爱。当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公墓时,看到鳞次栉比的墓碑沉默地矗立草原上。
田园园不喜欢这里,每一次来心中都觉得异常沉重,这是一个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你选一个位置吧。”陈老九停下脚步说道。
“要不就在柳如玉的旁边吧,他俩和我都有缘,说不定没事还能聊聊天,串串门!”田园园笑道。
“你就爱胡说八道,死人怎么串门!”
陈老九调转方向向柳如玉的坟墓走去,跟在后面的田园园笑道:“子非鱼,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串门?说不定咱们来之前他们正聊天呢!”
“你快闭嘴吧!”
第323章 灯火
二人在墓碑丛中小心穿梭着。这里的墓碑绝大多数都是用木头做的,用石碑的则是屈指可数。
日经累月间,有些木碑居然重新焕发生机长出枝丫,还鼓着几颗青绿的芽包。还有些木碑上的字体模糊不堪,已经分辨不出字迹,更多的坟墓则在风雨侵蚀中慢慢流失,待到十几,二十年后,终将消失,从此这世间再无此人的痕迹。像是草木鸟兽,生于天地也回归于天地!
雨水淅沥,田园园望了一眼阴沉沉地天空,看来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越往里面地下的泥土越是喧软,不一会儿她的鞋上就沾了厚厚的黄泥,每走一步切实体会到什么是负重前行,一抬脚鞋子下的泥巴不住地往下掉,走得实在费劲。
在鞋子快拔不出的时候,终于看到柳如玉的坟墓。
陈老九松开板车,随后从车下抽出一把铁锹,就在柳如玉左边的空地开始挖起来。
田园园在他身后打着伞,周围漫着湿漉漉的雾气,蒙蒙茫茫,看什么都不真切,不远处的三河城也是若隐若现,除了滴雨声便只剩下陈老九挖坑的声音。
不知怎地她忽然打了个寒噤,寒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老九往后一退不小心踩了她的脚,回头看了她一眼:“碍事,不用给我打伞,一边玩去。”
“好心当做驴肝肺!”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你慢慢挖,我去找高瞻。”
“去吧,去吧,别忘了回来!”
高瞻的坟墓也在此处,与其他三河人一样在此静静长眠,不过是在墓地的另外一边。她打着伞独自一人穿过起伏的坟堆,行走间带起不少泥巴,不多时裙摆上已经沾染泥渍,在身后留下拖行的痕迹,像是一道蜿蜒而去的朝圣者。
很快来到高瞻墓前,他的坟墓与附近其他坟墓都相距较远,独自一座坟孤零零的。新刻的石碑,碑文很清晰,尤其是高瞻二字,分外令人心痛。
她蹲下身体,伸出冰冷的手指摩挲着同样冰冷的石刻,轻声问:“高瞻,我来了。最近过的好吗?”
他的墓前摆放着上贡用的贡碗,碗里积了半碗雨水,雨滴落下荡起小小的涟漪,底部有些沙粒。
田园园微微一笑:“等下次来我给拿些你喜欢吃的猪蹄。就你自己一个,没人看你,想拿起来啃就拿着啃。”
高瞻喜欢吃猪蹄,又好面子,还担心吃猪蹄时形象不好,每次都只吃两块,多一口都不肯吃。如此克制的一个人,在临死前才肯叫自己的名字。这又是怎样的心情啊!
她常常扪心自问,这样的自己值得高瞻付出自己的生命吗?或者,她田园园就是高瞻此生的劫难!
然,此生已错过,但愿能有来生偿还这份恩情。
雨还在淅淅沥沥不停地下,茫茫雨雾间仿佛唯有她一人,絮絮叨叨了许久,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你这么快就挖完坑了?”田园园以为是陈老九头也不回的问道。
身后的人没说话,可却极有存在感。
“………”荒坟野地,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沉默的人,怎么想都有点瘆人呢!
人很容易在恐惧中胡思乱想,田园园就是。她的脑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关于坟场的恐怖故事:说是有个怪物,生于坟场。若是有人经过时便会突然出现那人背后,等待那人回头的一刻咬碎他的脖子……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咬碎他的头,而是一定要等那人回头才下嘴的设定,但也不妨碍此时此刻很是应景。若是没鬼,柳如玉和玉楼又该如何解释呢!
田园园下意识地捂住脖子,突然笑了两声,许是太过寂静惹得人胡思乱想,她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去。
只见在淅沥的春雨中,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静静站在她的身后,长眉如剑,朗目如星,漆黑如夜的瞳仁中蕴含微芒,猿背蜂腰,挺直的背脊如同一把锐利的长刀,正是去拒奴关追查国宝的孟长辉!
“你怎么回来了?”田园园惊喜地看着他。
孟长辉向她缓缓伸出手,摊开的掌心粗糙,四指之下的掌心上各有一个黄白色的老茧。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冰冷纤细的手瞬间被温暖包围,他的手极暖。
许久未见的夫妻俩默默对望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二人。
片刻后,孟长辉温声道:“走吧。”田园园点点头,随后转头向高瞻摆手告别。
路依然泥泞,却不害怕滑倒了。
孟长辉接过她手中的伞:“我回来时经过此地,看到陈老九正在挖墓穴,他说你也在附近我便来寻你!”
“国宝追回了?”田园园侧头看他。
“嗯,虽有些许曲折,总算没有白费苦心。”
“追回来就好。”
孟长辉手中微微用力,将人拉近自己,忽而探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
不多时,便看到还在挖坑的陈老九,以及拴在板车上的马,那马浑身漆黑,唯有鼻端有块白色,正低着头悠闲啃着地下的青草。与悠闲的马儿一比,陈老九正在吭哧吭哧挖着墓穴,老远就看到孟长辉和田园园相亲相爱的走过来,顿时觉得牙酸心醋,酸得难受,翻了一个大白眼继续挖坑。
“你还没有挖好啊?业务有待提高!”来到坑边的田园园说起风凉话。
陈老九冷哼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啊!”
田园园一愣,脱口而出:“奇变偶不变!”
陈老九眉头一皱:“什么?”一边的孟长辉也是一头雾水。
田园园捂着额头傻笑起来,刚才陈老九那句你行你上,让她误以为是老乡,这才有了刚才的试探。
“哈哈,说着玩呢!”
“疯婆子。”陈老九白了她一眼继续干活。
自从跟她混的时间长了,他用的最多表情就是翻白眼。
孟长辉看着二人斗嘴,微微一笑。
没多久,一个黑洞洞的墓穴就挖好了,陈老九和孟长辉一起将棺材抬进去,再把土填上,于是就有了一个新坟包,一个新死人。
陈老九从板车后抽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木制墓碑,拿出墨水,看向田园园:“名字!”
“玉……宁阙非。”
“宁阙非?”陈老九重复了一遍,随后在木碑上一笔一画地写下:宁缺非!三个字,铁画银钩,字迹不输高瞻。
“等等!你把人家的名字写错了!是宫阙的阙!你个大白丁!”田园园可算是抓住他的错处,立刻小题大做起来:“好啦,木碑没啦,你自己回去取吧!”
陈老九斜着眼睛看她一眼,紧接着起身从板车下又抽出一根木碑。他可是三河送葬人,怎么没有一点准备!
“………”
雨滴嗒嘀嗒的还在下,几滴雨水落在新竖起的木碑,顺着木纹缓缓向下,流进木碑的刻字上:宁阙非。
陈老九弯腰从板车下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田园园,嘱咐道:“给他。”
板车下面是不是连接着异次元,咋啥都有呢?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包纸钱,“下着雨咋烧啊?”地上没一处干地,到处都是泥浆,这陈老九怕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陈老九噎的白眼一翻再翻,一旁的孟长辉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了一把纸钱用力扬到半空中,雪白的纸钱便纷纷扬扬洒了下来。
“……不早说。”会错意的田园园家死鸭子嘴硬。
气得陈老九哼哼唧唧的。
田园园指着柳如玉的坟墓向宁阙非介绍:“她叫柳如玉,和你家大房是亲姊妹,你们可是是亲戚呢!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没事就多联络联络感情。”
正常人会一本正经向死人介绍邻居?
陈老九不解:“他俩是亲戚?”
“怎么不是!他和柳如玉的胞姐共事一夫,你说是不是亲戚?”
“呵呵。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今天快累死我了!”
陈老九站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他干了整整一天的活,腰都快累断了!
田园园见他起身去推板车,打着伞就往板车上一坐,也不管车上面有没有泥和水,陈老九见此也往上面一坐,二人眼巴巴地看着孟长辉。然后,他将板车的套绳套到马身上,随后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猛地用力一拉,坐在车尾的二人因为惯性瞬间扑出去,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回到家后一身泥水的田园园,哆哆嗦嗦的指挥高远烧水,然后坐在灶前烧火取暖,陈老九先行回家了,说等会儿过来蹭饭。
落在后面的孟长辉将马拴进牛棚中,一出牛棚就看到三甲正向自己冲过来,兴高采烈地喊着:“师父!师父!你可回来了!”来到跟前想抱又不敢抱,围着他师父团团转,喜不自胜。一改往日的苦大仇深,倒是符合他的年龄。
“长高了!”孟长辉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板着脸问:“每日可有打拳?”
“我天天都打!一天不落!”三甲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好,今日下雨不便演示,明日早上我再检验!”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徒弟,孟长辉还是很严格的。
一走进屋内看到海纳正抱着自己闺女,见他进屋脸上也露出喜色,“回来了?”
“嗯,回来了,闺女给我抱抱。”
“……她刚睡着,等醒了再说。”
“嗯。叔父如何?”
孟长辉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巴,一进屋弄得满地都是,他也没在意,一撩下裳便坐到椅子上,脚下一动全是黄泥。
“他还是那样。”海纳起身对三甲说道:“把大小姐放到床上去,别放忘了盖上被子,今天有些冷。”
“哎!”三甲应下,起身接过芃芃去卧室睡觉。
等他一走,海纳低声道:“侯爷有两句话让我带给你。”
孟长辉眉峰微皱:“为何不在信……”话未完便明白他的意思。叔父既然不在信中告知自己,而是让海纳带话给自己,可见书信已经不安全。
“你每次寄来的家书,皆由兵部直接呈与秦王。侯爷让你警醒,兵部之人已无可信之人!”
“唉!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与叔父还是步入祖父的后尘!”孟长辉失望地叹道。
他与叔父南征北战数年,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然而终归逃不掉猜忌一词!
“慎言!”
“嗯。叔父怎么说?”
海纳摸了摸下巴,眉峰紧锁:“侯爷只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既然如此听叔父的。”
他的打算更简单,解甲归田,随田园园回田家村,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
此时厨房,铁锅里的水开始冒起热气,高远往灶眼添了一把柴火,火势瞬间一大,二人身上暖烘烘的。
田园园低头搓着裙子上的泥巴,正和高远聊着成亲之事。因他是男子,又恰好赶上三河城刚经历过巨大的损伤,于情于理都不该张扬,恐惹来闲话,所以两家商量一切从简,到时成亲那日只邀请些至亲好友即可!成亲的日子最后定在四月初二,正是宜娶宜嫁的好日子。虽说有些仓促,可极符合高远的心意。他不想大操大办,像个女子一样由妻子将他迎娶过门,就这样简简单单很好。
水很快烧好,高远先打了一茶壶的热水,又往里倒了些许茶叶,随后从橱柜里端了一碟子点心,全放进托盘里给孟长辉与海纳送去。
待他一走,田园园起身将门拴住准备洗澡,刚解开衣带就听隔壁传来陶瓷摔碎的声音……
她的手一顿,笑道:“幸亏是柳如玉的,不是我的!”这么一想便一点也不心疼了。
洗完澡后,田园园开始准备晚饭。今天人多,还都是能吃的大男人,幸亏家里的大米多,她蒸了满满一大锅的米饭,炒了六个菜,有荤有素,又单独给芃芃蒸了碗青菜蛋羹。
那边刚炒好最后一个菜,陈老九就来了!
“开饭啦!开饭啦!”
小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天黑还不停歇。吃过晚饭,几人在厨房里说了快两个时辰的话,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第323章 灯火
二人在墓碑丛中小心穿梭着。这里的墓碑绝大多数都是用木头做的,用石碑的则是屈指可数。
日经累月间,有些木碑居然重新焕发生机长出枝丫,还鼓着几颗青绿的芽包。还有些木碑上的字体模糊不堪,已经分辨不出字迹,更多的坟墓则在风雨侵蚀中慢慢流失,待到十几,二十年后,终将消失,从此这世间再无此人的痕迹。像是草木鸟兽,生于天地也回归于天地!
雨水淅沥,田园园望了一眼阴沉沉地天空,看来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越往里面地下的泥土越是喧软,不一会儿她的鞋上就沾了厚厚的黄泥,每走一步切实体会到什么是负重前行,一抬脚鞋子下的泥巴不住地往下掉,走得实在费劲。
在鞋子快拔不出的时候,终于看到柳如玉的坟墓。
陈老九松开板车,随后从车下抽出一把铁锹,就在柳如玉左边的空地开始挖起来。
田园园在他身后打着伞,周围漫着湿漉漉的雾气,蒙蒙茫茫,看什么都不真切,不远处的三河城也是若隐若现,除了滴雨声便只剩下陈老九挖坑的声音。
不知怎地她忽然打了个寒噤,寒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老九往后一退不小心踩了她的脚,回头看了她一眼:“碍事,不用给我打伞,一边玩去。”
“好心当做驴肝肺!”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你慢慢挖,我去找高瞻。”
“去吧,去吧,别忘了回来!”
高瞻的坟墓也在此处,与其他三河人一样在此静静长眠,不过是在墓地的另外一边。她打着伞独自一人穿过起伏的坟堆,行走间带起不少泥巴,不多时裙摆上已经沾染泥渍,在身后留下拖行的痕迹,像是一道蜿蜒而去的朝圣者。
很快来到高瞻墓前,他的坟墓与附近其他坟墓都相距较远,独自一座坟孤零零的。新刻的石碑,碑文很清晰,尤其是高瞻二字,分外令人心痛。
她蹲下身体,伸出冰冷的手指摩挲着同样冰冷的石刻,轻声问:“高瞻,我来了。最近过的好吗?”
他的墓前摆放着上贡用的贡碗,碗里积了半碗雨水,雨滴落下荡起小小的涟漪,底部有些沙粒。
田园园微微一笑:“等下次来我给拿些你喜欢吃的猪蹄。就你自己一个,没人看你,想拿起来啃就拿着啃。”
高瞻喜欢吃猪蹄,又好面子,还担心吃猪蹄时形象不好,每次都只吃两块,多一口都不肯吃。如此克制的一个人,在临死前才肯叫自己的名字。这又是怎样的心情啊!
她常常扪心自问,这样的自己值得高瞻付出自己的生命吗?或者,她田园园就是高瞻此生的劫难!
然,此生已错过,但愿能有来生偿还这份恩情。
雨还在淅淅沥沥不停地下,茫茫雨雾间仿佛唯有她一人,絮絮叨叨了许久,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你这么快就挖完坑了?”田园园以为是陈老九头也不回的问道。
身后的人没说话,可却极有存在感。
“………”荒坟野地,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沉默的人,怎么想都有点瘆人呢!
人很容易在恐惧中胡思乱想,田园园就是。她的脑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关于坟场的恐怖故事:说是有个怪物,生于坟场。若是有人经过时便会突然出现那人背后,等待那人回头的一刻咬碎他的脖子……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咬碎他的头,而是一定要等那人回头才下嘴的设定,但也不妨碍此时此刻很是应景。若是没鬼,柳如玉和玉楼又该如何解释呢!
田园园下意识地捂住脖子,突然笑了两声,许是太过寂静惹得人胡思乱想,她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去。
只见在淅沥的春雨中,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静静站在她的身后,长眉如剑,朗目如星,漆黑如夜的瞳仁中蕴含微芒,猿背蜂腰,挺直的背脊如同一把锐利的长刀,正是去拒奴关追查国宝的孟长辉!ζΘν荳看書
“你怎么回来了?”田园园惊喜地看着他。
孟长辉向她缓缓伸出手,摊开的掌心粗糙,四指之下的掌心上各有一个黄白色的老茧。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冰冷纤细的手瞬间被温暖包围,他的手极暖。
许久未见的夫妻俩默默对望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二人。
片刻后,孟长辉温声道:“走吧。”田园园点点头,随后转头向高瞻摆手告别。
路依然泥泞,却不害怕滑倒了。
孟长辉接过她手中的伞:“我回来时经过此地,看到陈老九正在挖墓穴,他说你也在附近我便来寻你!”
“国宝追回了?”田园园侧头看他。
“嗯,虽有些许曲折,总算没有白费苦心。”
“追回来就好。”
孟长辉手中微微用力,将人拉近自己,忽而探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
不多时,便看到还在挖坑的陈老九,以及拴在板车上的马,那马浑身漆黑,唯有鼻端有块白色,正低着头悠闲啃着地下的青草。与悠闲的马儿一比,陈老九正在吭哧吭哧挖着墓穴,老远就看到孟长辉和田园园相亲相爱的走过来,顿时觉得牙酸心醋,酸得难受,翻了一个大白眼继续挖坑。
“你还没有挖好啊?业务有待提高!”来到坑边的田园园说起风凉话。
陈老九冷哼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啊!”
田园园一愣,脱口而出:“奇变偶不变!”
陈老九眉头一皱:“什么?”一边的孟长辉也是一头雾水。
田园园捂着额头傻笑起来,刚才陈老九那句你行你上,让她误以为是老乡,这才有了刚才的试探。
“哈哈,说着玩呢!”
“疯婆子。”陈老九白了她一眼继续干活。
自从跟她混的时间长了,他用的最多表情就是翻白眼。
孟长辉看着二人斗嘴,微微一笑。
没多久,一个黑洞洞的墓穴就挖好了,陈老九和孟长辉一起将棺材抬进去,再把土填上,于是就有了一个新坟包,一个新死人。
陈老九从板车后抽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木制墓碑,拿出墨水,看向田园园:“名字!”
“玉……宁阙非。”
“宁阙非?”陈老九重复了一遍,随后在木碑上一笔一画地写下:宁缺非!三个字,铁画银钩,字迹不输高瞻。
“等等!你把人家的名字写错了!是宫阙的阙!你个大白丁!”田园园可算是抓住他的错处,立刻小题大做起来:“好啦,木碑没啦,你自己回去取吧!”
陈老九斜着眼睛看她一眼,紧接着起身从板车下又抽出一根木碑。他可是三河送葬人,怎么没有一点准备!
“………”
雨滴嗒嘀嗒的还在下,几滴雨水落在新竖起的木碑,顺着木纹缓缓向下,流进木碑的刻字上:宁阙非。
陈老九弯腰从板车下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田园园,嘱咐道:“给他。”
板车下面是不是连接着异次元,咋啥都有呢?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包纸钱,“下着雨咋烧啊?”地上没一处干地,到处都是泥浆,这陈老九怕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陈老九噎的白眼一翻再翻,一旁的孟长辉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了一把纸钱用力扬到半空中,雪白的纸钱便纷纷扬扬洒了下来。
“……不早说。”会错意的田园园家死鸭子嘴硬。
气得陈老九哼哼唧唧的。
田园园指着柳如玉的坟墓向宁阙非介绍:“她叫柳如玉,和你家大房是亲姊妹,你们可是是亲戚呢!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没事就多联络联络感情。”
正常人会一本正经向死人介绍邻居?
陈老九不解:“他俩是亲戚?”
“怎么不是!他和柳如玉的胞姐共事一夫,你说是不是亲戚?”
“呵呵。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今天快累死我了!”
陈老九站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他干了整整一天的活,腰都快累断了!
田园园见他起身去推板车,打着伞就往板车上一坐,也不管车上面有没有泥和水,陈老九见此也往上面一坐,二人眼巴巴地看着孟长辉。然后,他将板车的套绳套到马身上,随后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猛地用力一拉,坐在车尾的二人因为惯性瞬间扑出去,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回到家后一身泥水的田园园,哆哆嗦嗦的指挥高远烧水,然后坐在灶前烧火取暖,陈老九先行回家了,说等会儿过来蹭饭。
落在后面的孟长辉将马拴进牛棚中,一出牛棚就看到三甲正向自己冲过来,兴高采烈地喊着:“师父!师父!你可回来了!”来到跟前想抱又不敢抱,围着他师父团团转,喜不自胜。一改往日的苦大仇深,倒是符合他的年龄。
“长高了!”孟长辉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板着脸问:“每日可有打拳?”
“我天天都打!一天不落!”三甲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好,今日下雨不便演示,明日早上我再检验!”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徒弟,孟长辉还是很严格的。
一走进屋内看到海纳正抱着自己闺女,见他进屋脸上也露出喜色,“回来了?”
“嗯,回来了,闺女给我抱抱。”
“……她刚睡着,等醒了再说。”
“嗯。叔父如何?”
孟长辉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巴,一进屋弄得满地都是,他也没在意,一撩下裳便坐到椅子上,脚下一动全是黄泥。
“他还是那样。”海纳起身对三甲说道:“把大小姐放到床上去,别放忘了盖上被子,今天有些冷。”
“哎!”三甲应下,起身接过芃芃去卧室睡觉。
等他一走,海纳低声道:“侯爷有两句话让我带给你。”
孟长辉眉峰微皱:“为何不在信……”话未完便明白他的意思。叔父既然不在信中告知自己,而是让海纳带话给自己,可见书信已经不安全。
“你每次寄来的家书,皆由兵部直接呈与秦王。侯爷让你警醒,兵部之人已无可信之人!”
“唉!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与叔父还是步入祖父的后尘!”孟长辉失望地叹道。
他与叔父南征北战数年,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然而终归逃不掉猜忌一词!
“慎言!”
“嗯。叔父怎么说?”
海纳摸了摸下巴,眉峰紧锁:“侯爷只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既然如此听叔父的。”
他的打算更简单,解甲归田,随田园园回田家村,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
此时厨房,铁锅里的水开始冒起热气,高远往灶眼添了一把柴火,火势瞬间一大,二人身上暖烘烘的。
田园园低头搓着裙子上的泥巴,正和高远聊着成亲之事。因他是男子,又恰好赶上三河城刚经历过巨大的损伤,于情于理都不该张扬,恐惹来闲话,所以两家商量一切从简,到时成亲那日只邀请些至亲好友即可!成亲的日子最后定在四月初二,正是宜娶宜嫁的好日子。虽说有些仓促,可极符合高远的心意。他不想大操大办,像个女子一样由妻子将他迎娶过门,就这样简简单单很好。
水很快烧好,高远先打了一茶壶的热水,又往里倒了些许茶叶,随后从橱柜里端了一碟子点心,全放进托盘里给孟长辉与海纳送去。
待他一走,田园园起身将门拴住准备洗澡,刚解开衣带就听隔壁传来陶瓷摔碎的声音……
她的手一顿,笑道:“幸亏是柳如玉的,不是我的!”这么一想便一点也不心疼了。
洗完澡后,田园园开始准备晚饭。今天人多,还都是能吃的大男人,幸亏家里的大米多,她蒸了满满一大锅的米饭,炒了六个菜,有荤有素,又单独给芃芃蒸了碗青菜蛋羹。
那边刚炒好最后一个菜,陈老九就来了!
“开饭啦!开饭啦!”
小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天黑还不停歇。吃过晚饭,几人在厨房里说了快两个时辰的话,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第324章 变态
海纳临走前将小丫头抱到隔壁,说是晚上跟他睡。从夫人家出来,三甲打着哈欠跟在他屁股后面,不解地问:“小姐晚上会哭吗?我师父也想小姐的,吃饭时抱着她不撒手呢!”
“傻孩子,你师父更想你师娘!”
“为什么?”
“等你有媳妇你就知道了!”海纳意味深长地看着小青瓜蛋子。
灯火如豆,田园园拿起托盘里的剪子,小心地剪掉黑长的灯芯,火光晃动了一下,室内逐渐明亮起来。
孟长辉推开屋门,随手落下门栓。他英俊的脸上还有些许洗涮过后的水滴,裤脚挽到膝盖,露着粗壮的小腿。
他将手中的布巾扔到桌上,走到田园园身后虚虚圈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沉声道:“娘子,该歇息了。”说完,拦腰将她抱起。
田园园露出如花的笑靥,伸手抱着孟长辉的脖颈。看着他灼灼的目光,调皮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刚想离开男人忽然咬住她的唇瓣,加重了这个吻,炽热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不老实的大手不老实的摸索起来………
翌日,阴雨绵绵。天空低垂挤满大块大块的铅云,无数的牛毛细雨蒙蒙而下,落在长满苞芽的海棠上,枝头添绿沾染寒雨,无端地生出几分惆怅。
田园园是被尿憋醒的。她坐起身,此时的屋内很是昏暗,窗外还有雨声嘀嗒,看来又是一个下雨天。室内温度不高,裸露的皮肤寒毛倒竖,鸡皮疙瘩也争先恐后冒出来。然,身旁酣睡的男人被子只盖到腰腹处,精壮的上半身裸露着,也不觉得冷,睡得正是香沉。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裳,随后给男人盖好被子,便赶紧去解决内需。
屋外比屋内冷多了,凄风苦雨,最是寒凉。
解决完个人问题后,田园园赶紧回到屋里,钻进被窝,温暖的被窝极是熨帖,不禁舒服的喟叹起来:“真舒服!死而无憾啊!”
身后的男人忽然一把抱住,灼热的胸膛紧紧靠着她的背脊,大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还来?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住你的折腾。”田园园抓住他的手。都说小别胜新婚,昨夜某人极是孟浪,很是折腾了一场。
孟长辉揽着妻子纤瘦的腰身,低头在她颈间轻嗅,然而终是忍不住再次掀起被子遮住二人……
先不管这对小夫妻怎么折腾,倒是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的醒来。而高远已经醒了过来,趴在床上看了会儿医书,看着看着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往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开饭。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等了许久也不见隔壁有人出来,于是他爬起来想去隔壁看看怎么回事。
隔壁的门紧紧关着,因为孟长辉在家的关系他可不敢敲门,只好自己去厨房煮粥喝,还特地给芃芃煮了一个鸡蛋。
现在的鸡蛋是个稀罕物,他们轻易不吃。尤其在这个时候,卖鸡蛋的人少之又少,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
粥煮开后,高远先在隔壁外面喊了一嗓子,随后又跑到隔壁叫海纳和三甲吃饭。一回来看到孟长辉打开房门出来,却没看到田园园。
“吃饭了!我园园姐呢?”
“睡觉呢。”
高远嘟囔着嘴:“你怎么不叫她起来吃饭呢?”
孟长辉侧眼看了他一眼,随手将门关上,越过他去洗漱,没有边界感的高远推开门就要进去,幸好被赶来的海纳叫住,这才免去尴尬的一幕!
刚吃过高远做的早饭,钱家来人了,还挑着四口箱笼,这次是孟长辉出的面接待。待人一走,三甲和高远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四个口箱子,一箱子新鞋袜,一箱子新衣裳,一箱子被褥,最后一箱子是新郎官的服饰。
三甲摸着衣裳的面料,柔软又轻薄,就是不懂面料的人也知此衣的面料极好。
“小远叔,这衣裳真好,真滑溜!”
高远正拿着新郎官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也赞同地说道:“就是真滑溜!”
海纳与孟长辉坐在一边看着两孩子翻箱倒柜,后者抱着自己女儿若有所思,日后若是不愿意闺女外嫁是否也能招个赘婿?
就在他考虑女儿的终身大事,海纳也在考虑自己的。看着大红色的新郎服也极是心动。他今年二十有七,爹娘也快七十,确实该娶媳妇了。于是便对孟长辉说道:“我心悦你夫人的义姐,你给我说和说和?”
田园园的义姐?孟长辉曾见过,便点点头:“嗯。”
海纳拍了拍他的肩膀,喜笑颜开:“等事成了,我请你一顿谢媒酒!”
“好说。”
很快就到了四月初二下午,一连下了几日的阴雨在头一天云消雨霁,当天更是难得大晴天。
这日,钱富贵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迎亲队伍代妹娶亲,长长的迎亲队伍沉默地穿过街道,没有鼓乐笙吹,没有锣鼓喧天,引来不少街坊四邻驻足观看。此时的三河刚刚经历日日出殡的惨剧,钱家亦是不敢大张旗鼓。
钱富贵虽然一身男装,可那艳丽无双的脸为简陋的婚礼增色不少,见过的人无不赞叹,怎么会有这般俊俏的男人!
堂屋中,穿着新郎衣服的高远等待着钱富贵,人逢喜事精神爽,新郎服一穿倒有了几分英俊。
田园园几人坐在正堂两边,主位上放置高远父母与高瞻的主神位,左右各点着一根红烛。不多时,三甲从外面跑了进来,“大舅哥来了!大舅哥来了!”
刚刚说完,胸前带花的钱富贵走了过来,身上虽然没穿吉服,却不减丝毫妍丽。
她向众人行礼:“钱氏长子今日代妹来娶高氏次子!”
海纳今日做了个司仪,起身唱诺:“允!”
随后,钱富贵踏进堂屋,高远也站起身,二人面向主位。
海纳唱诺:“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此证!”
这祝婚词还是田园园连夜写的,当真是绞尽脑汁东拼西凑出来的!
新人向诸位还礼,海纳继续唱诺:“吉时已到,新人拜别高堂!”话落,二人双双向主位上牌位下跪磕头,磕完头后正式拜别父母,高远便和钱富贵前往钱家,海纳和陈老九也随后而去。他们要去送亲,吃过酒席才能回,三甲也高兴地跟了上去!
田园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惆怅之情油然而生,想来这就是嫁女儿的心情了!
钱家一共送来六口箱笼,田园园收拾整饬后又添了六口,共计十二抬,还给他一千两银子压箱底做个傍身。高瞻死后家私全在高远手上,也有一千两银子,二千两银子足够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孟长辉一手抱着芃芃,一手揽着田园园,知道她舍不得高远,便出声安慰:“离得近,想看就去看。”
忽然门外传来悦耳的乐声,细听之下正是成亲时所用的凤求凰。
“怎么会有乐声?”田园园奇怪不已。
孟长辉道:“走,看看去。”
二人快步向大门外走去,只见门口站着许多人,其中有几人正在吹笙打鼓,身上穿着寻常的衣服,似乎不是钱家请来的乐班,原来三河百姓感念钱满仓的善举,自发过来送亲的。kanδんu5.net
田园园望着前方人头攒动娶亲的队伍,不禁有些泪目
自从高远出嫁后,田园园恹恹了两日,第三天就到了回门礼。她一大早就去酒楼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午饭时送到家里,陈老九还特地去了好友家弄来三坛好酒。
过了半个时辰,钱富贵驾着马车才姗姗来迟。到了家门口,高远才跟小媳妇似的下了车。
……这操作不对啊!高远是入赘又不是变性!
一进屋钱富贵便拽着田园园去说悄悄话,陈老九上前揽住高远的脖子,羡慕嫉妒恨的想揍他。
几人都在隔壁,屋里只有钱富贵和田园园。钱富贵和神情有些焦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田园园笑问:“新婚燕尔不该是一脸娇色,怎么这般神情?可是高远有哪里做的不对?”
“小远他很好,可是,可是……”钱富贵悄脸一红,又吞吞吐吐起来。
“可是什么?”
钱富贵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娘早死,他爹是个男人,有什么话也不能明说,唯有田园园算是身边亲近些的女性,最重要的她是高远的姐姐。
田园园眉峰微挑:“难不成是高远不行?”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恐怕与男女之事有关。
古人对性讳莫如深,女儿家在出嫁时母亲都会送些性启蒙的话本,帮助女儿了解男女之事。
然,钱富贵没有亲娘。
她扮成男人常年混迹于书生之间,这些书生自诩清高,在众人之前亦不会说些下流之言,更不会去那秦楼楚馆,唯恐被人戴上好色之名,最为重要的是青楼又名销金窟,他们身无长物,囊中羞涩,如何有银子去的!她亦有知己好友,曾有酒肉朋友哄她去那青楼想要吃大头占便宜,好友知晓后亲自将那人揍了一顿,此后再无人敢来哄她。久而久之,她亦是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只道男女睡在一起便有娃娃,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当然对着这张美丽的脸,实在说不出什么下流龌龊的话来。
钱富贵回想这几日二人的床第之事,俏脸发白,随后起身在田园园耳边合盘而出。
“!!!”听完她的话后,田园园只觉得天雷从天边滚滚而来,她竟然不知道高远有这等癖好!
“真的?”田园园不可置信。高远这家伙不是经常看小黄书,居然不知道正确的路径?
钱富贵:“真的!”
“当真?”
“当真!”
接着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隔壁屋里,几个男人喝茶聊天。比起其他男人头上简朴的发带,高远的头发已经全部束起,绑着天青色发带,发带与衣裳同色,正中间镶嵌了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可见小日子过的不错。
田园园从门口探进去,向正在吃点心的高远招招手:“来,我有事问你!”
高远咽下嘴里的点心,快步走来:“咋啦?吃饭了?”
“就知道吃!耳朵过来!”田园园对他勾了勾手指,高远不明所以地把头低下附耳过去,只听她说:“和我去你家。然后把你经常看得小黄书给我看看。”
高远脸颊一红:“你,你看它干嘛?多不好意思。”
“都成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告诉我你放哪儿,我自己去找。”
“……我床下的箱子里。”
“嗯。”田园园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钱富贵从隔壁屋里探出头,正好高远对上视线,小夫妻俩相视一笑,各自红了脸。
田园园推开高远的房门,一股臭脚丫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屋子现在归三甲,看来这小子一点也不讲卫生。
她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口大木箱子,打开箱盖里面都是些衣物,她伸手在里面掏呀掏,掏出几本小黄文,什么《桃香记》、《镜梦缘》、《风流小郎君》、《春风记》等等。随手翻开一本,看了几页便有十分露骨的描写,随便一张都是限制级,打赛克都发不出去的那种……等等!为啥是小郎君娇羞地脱下衣服?!她又打开另外一本,看了两页也是如此……田园园不信邪地打开了另外一本,亦然如此!看書溂
“高远呀高远!你看什么不好!你看这个!怪不得钱富贵说你是个变态!”田园园气得狠狠将书扔回箱子里。
看了这么多小黄文,还以为是个学霸结果是个学渣!你倒是看着男女的,看那么多男男的专业也不对口啊!
田园园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家,看到高远恨不得一个大巴掌呼死他!这种事自己不好出面,只好让孟长辉好好地给他上一课。
两人在屋里嘀咕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成效如何,只知道高远从屋里出来后连头都抬不起来。
直到下午,高远和钱富贵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至于晚上和不和谐,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第325章 赌馆
到了半夜,天又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田园园想起院子绳上搭的衣裳,一脚将孟长辉踢醒,“快去收衣裳,下雨了!”
睡得正是香甜的孟长辉冷不丁地被踢了一脚,瞬间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
“下雨了!收衣服!”田园园窝在被窝里,慵懒的催促道。
他起身去收衣裳,门一开风雨瞬间大作。不一会儿,孟长辉回来了,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提着一个小崽子,他一只手捂住额头,低着头不说话。
“哪来的孩子?”田园园单手撑起身子,另外一只手给芃芃掖了一下被角。
“门口捡的,应该是打瞌睡时头撞到门了!”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睡觉呢,你爹你娘呢?”
那小男孩还是低着头,身上的衣衫十分破旧,袖子已经磨烂,其他地方补丁摞补丁,几乎算不上一件衣裳,他还光着脚,脚上和小腿上沾满泥巴。
孟长辉将小男孩放下,将未干的衣服搭在椅背上,随后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男孩,沉声问:“说话!”
小男孩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柴小狗?!”田园园讶然,这孩子正是前些日子她救助过的孩子。
孟长辉挑眉看她:“你认识他?”
“嗯,他原来给我送柴火。小狗,你妹妹呢?”
不说他妹妹还好,一说起他妹妹,柴小狗压抑在心里的恐惧瞬间爆发出来,要强的孩子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哇哇哇哇!”突如其来的哭声也把睡着的芃芃给吓哭了。
“芃芃乖,娘亲在这儿呢!”田园园赶紧拍了拍她的小身子,柴小狗看到把她孩子吓哭了,连忙捂住嘴,硕大的眼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芃芃明明睡得正香居然被吵醒了,这会儿哭得脸都红了。她爹孟长辉脸皮顿时黑成锅底,伸手将芃芃抱进怀里,留下一句“我们去隔壁!”便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柴小狗明显放松下来,不多时眼泪再次流了满面。
田园园拥着被子坐起身,耐心地询问:“先别哭。你妹妹怎么了?”
柴小狗哽咽出声:“俺,俺妹被俺爹给带走啦…俺找不到俺妹了!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俺不知道咋办了!夫人是好人,俺只能找你来了……”说完,揉着眼睛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田园园对小孩比对成人有耐心多了,即使小男孩不停地哭泣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她下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声安慰:“别哭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饿不饿?我去给做点吃?”
柴小狗摇摇头,下一刻肚子里响起一阵肠鸣声,他小脸一红嘴还是很硬:“俺不饿,一点儿也不饿!”说完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就是说你饿了也不丢人。”田园园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个小孩,还需要长大。”
柴小狗再次垂下头低声呜咽起来,真是个犟种!
“饿不饿?”
田园园好脾气的又问了一句。要是换作其他人,你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可是小孩子不一样,一顿不吃就耽误长个。
柴小狗这才点点头:“俺饿!”
“等着,我去给你煮碗面条。你在这等会儿!”说完拿起一件外套披到身上去开门,瞬间而来的寒冷让她打了一个冷战。
路过隔壁的时候,田园园低声问:“我做面条,你吃不吃?”
“吃!”果断干脆。
她低低笑了两声便走进厨房,点着蜡烛后开始和面,很快热气腾腾的手擀面就做好了。等她端着面条去找柴小狗时,小家伙缩在椅子上已经睡熟了。田园园放下碗,轻轻推了推他:“小狗吃饭了。”推了好几下都没醒。
她只好让孟长辉把柴小狗抱到书房的贵妃椅上,家里只有两个房间,眼下都占着没地方睡,接着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床被子,也顾不上干不干净直接盖在他身上,至于面条都被某人全部包圆。
不知睡了多久,柴小狗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他睡在一张松软舒适的小床上,身上盖着干净喧软的被子,简直就像在做梦,忽然屋外传来孩童咯咯咯地笑声,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推开房门。
天空瓦蓝,万里无云,和煦的春风徐徐而来,略微湿润的空气夹杂着雨后青草的气味,分外沁人心脾。不大的小院里,两个男人正在逗那小女婴玩,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她团团转。哪怕孩子流出一道口水,两人都争先恐后地擦口水,女婴很是受用,不时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他扶着门框心生羡慕,母亲在世时尚且还有几分温暖,待她去世后,他的父亲像是脱下伪装的恶鬼,稍微不顺心便拿兄妹俩出气,经过噩梦一般的日子,他才带着妹妹逃走。可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并把妹妹从他身边抢走。憾凊箼
田园园从净房里出来,手中端着刚洗好的衣服,一眼便看到门边偷看的柴小狗,笑道:“你醒了?锅里留着你的饭呢!三甲,你带这个弟弟去洗漱,然后吃饭。”
“哎!”三甲应下,他走到柴小狗跟前,像个小大哥:“跟我走。”小脸绷着,有点他师父的模样。
真是大面瘫领了一个小面瘫!
趁着三甲带着柴小狗去吃饭,田园园赶紧将衣服晾起来。
孟长辉将芃芃递给海纳,起身对一旁晾衣服的田园园说道:“走了。”
她撩起绳子上的衣裳,惊喜地看着他:“你要走了?”走了好,省得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的。
“你似乎很高兴?”孟长辉眉毛一挑,目含威胁。
田园园高兴地合不拢嘴,却连连摆手:“怎么会呢?我伤心还来不及呢!”
“哼,晚上便回!”
孟长辉不信想捏她的脸,可碍于还有个大灯泡,只好冷冷扫了她一眼去牛棚牵马。
海纳抱着芃芃当什么都没看到。
“快走了……”田园园环顾自己的小院,忽然没头没尾的叹了一口。
比起笼子一般的京城,她更喜欢三河,自由自在,不用迎来送往,虚以委蛇,想做什么做什么。
海纳望着脚下的小院子也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这尺八长的小院,还没有自己住的院子大,逼仄狭小有什么可留恋的!
待柴小狗吃完饭,田园园收拾一下便准备和他一起去他妹妹。说是找也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乱撞,她先去柴小狗家找他父亲,其余再说。
海纳担心田园园一人不安全想跟着去,可是芃芃眼皮耷拉着要睡觉,只好留下看护孩子。至于三甲,孟长辉这两日又教导新的拳法,正在熟悉阶段自然也不去,田园园只好带着柴小狗去找陈老九,她一个女人家终归是不方便,正好他家也在城西。
去城西的路上,田园园向柴小狗询问:“你爹他现在不卖柴火,平时都做什么?”
柴小狗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这孩子不喜欢和别人对视,即使说话时他的目光也是游移不定的。
“俺,俺爹他,他赌钱……”
“赌钱?怪不得呢!”
从古至今,除了毒不能沾,剩下便是赌,都是一个无底洞。
很快二人就来到陈老九家。他家门开着,两人前后脚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一树含苞待放的桃花,树下的陈老九正翘着二郎腿喝茶,惬意悠闲。
随后田园园将来意说明,也不管他有没有事就将人拽出家门,当真是生拉硬拽!
“我的门没关!”陈老九埋怨地看着她。
田园园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说:“你家是义庄,哪有毛贼不长眼来偷你的东西!”
“你说的话真是令我生气!”
街上的行人比前些日子更了多些,沿街两边有不少摆摊的,整个三河也渐渐活了回来。三人却是越走越偏向城西深处走去,与前街的繁华整齐不同,这里像被时光抛弃一般到处还是断壁残垣,破井烂屋。
田园园眉头紧皱:“你们住在这里?我记得你们应该有套房子!”
柴小狗说:“以前有,后来被俺爹赌出去了。”
“烂赌害人呢!”陈老九叹了一声。
三人在废墟走了许久,最后在柴小狗的带领在来到一个破院子前。
“俺,俺们之前住在这里。”
破院子没有门,三人直接进去,院子里破败不堪,墙缝里长出不少青草,进了堂屋便闻到冲天的酒味,也看到墙角喝得烂醉的男人。
“妹妹!”柴小狗大声叫了一声,可是没人应下,“爹!俺妹呢!”他又喊了一声,跑到父亲跟前推了推他的身子,焦急地问:“俺妹呢!你把她卖了吗?”
他爹烂醉如泥,一动不动,随后酣声如雷,一声比一声高。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田园园让柴小狗过来,问道:“你爹都喜欢去哪儿赌钱?”
“八方赌馆。”
“八方赌馆?八方赌馆!”田园园一愣又忽然笑了起来。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这八方赌馆不正是她的商铺嘛!
于是三人改道城东直奔八方赌馆!
李五是八方赌馆的打手,今年二十一,是个凶悍高大的男人,今天轮到他当值,刚给后院养的小姑娘送了饭回来,一起当值的还有好友李四,他们即是发小又是同族。
和高大的李五不同,李四是个瘦弱白净的男人,别人一看谁也不信他是个打手。
“你说养这么个小女孩,吃饭还得人喂,能干啥?”李五抱着胳膊倚着廊下的柱子,不解地看着好友。
李四嘴里叼了个牙签,口齿不清:“干啥?反正不是当闺女养的!”
“你咋老是叼个竹签?”
“牙缝大,塞牙呗!不过……”李四看了四周,低声说:“我听说有些有钱人癖好特别,最喜欢这样的小女孩了!”
李五不可置信:“那么小?!这也能下得去手?!”
“祖宗小点声!”
“不是,真的假的?!她有三岁没?这不是造孽嘛!”
李四压低声音:“所以啊,为富不仁呢!”
两人说着话,李四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己老板迈着八字步,一摇三晃地走过来,两人连忙住了嘴,挺直身板站好。
三人快到八方赌馆,陈老九一眼看到前面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迈着八字步,慢吞吞地走着,看身形正是赌馆老板张大山。
他快步追了上去,拍了拍那厚实的肩膀。
张大山正准备去看看馆里生意怎么样,忽然身后有人拍自己的肩头,他费力的转头看去,随后连忙遮住自己的脸,不悦道:“怎么是你?一大早就看到你,真是晦气!”说完,就要转道离开。
陈老九闪到他前面,拦住去路,笑得很是灿烂:“许久不见,怎么刚一见面你就要走呢!”
“去去!谁愿意看你,赶紧走!”干他们这一行最忌讳与殡葬之人打交道,张大山是一秒都不想看到他!
“我有事问你,你如实相告我立马就走,你要是不说,我就你赌馆里不走了!”
“好好,你说你说!”张大山恨不得连脸都要捂住了。
“有没有一个姓柴的男人把女儿抵押给你?”
“没有,没听说。”
陈老九邪魅一笑:“哎呀,我好累。想去你的赌馆里坐坐!”这老家伙一看就没有说实话。
“你千万别去!”张大山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行,你把人放了吧!”
“……怎么可能!”张大山也不怕看他了,转头不满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爹押给我的,凭什么你说要我就给你?你当我是什么人!”
陈老九威胁道:“那我就住在你赌馆里了!”
“你敢,你敢住我就敢报官!”张大山挺着肚子喝道。
这时,在一旁看戏的田园园走上前来,未语先笑:“张老板,好久不见!”
闻言,张大山再次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和漂亮根本沾不上边的女人。
他眉头一皱:“你是谁?”
“……我是你房东!”
第326章 钦差
“房东?”张大山一头雾水,房东什么东?
田园园换了一个说法:“还记得你租了我的铺子吗?”
张大山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那个田奸商吗?”
“我不做奸商好多年了,名不副实!哪像您呐恰如其分!”田园园笑眯眯的说。
这话说的不客气,可是张大山却丝毫不介意,随后伸手在袖子里掏起来,掏出两锭银子递到她面前:“一锭是二十两,二锭是四十两!”
看着明晃晃的银子,田园园第一反应是接过来,讶然不已:“你给我银子做什么?”说是说,可是两只手攥得死紧,不改财迷本色!
“房租啊!”张大山又从荷包里掏出些许散碎银子,数出四个二两递给她:“一年十二两,两年二十四两,三年四十八两,今年是第三年,正好是四十八两!”
田园园把其他银子也接了过来,一股脑地塞进怀里,笑道:“不愧是张老板,就是大气。”
张大山哈哈一笑:“好说好说,那咱们两清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田园园叫住他,眉眼带笑:“张老板,柴老头卖的闺女是这个小男孩的妹妹,你高抬贵手给放了吧!她才三四岁,连吃饭还得人喂,养着不废你的米啊!”
张大山摸了摸自己胖胖的下巴,白皙肥厚的下巴竟然还回弹两下。
手感一定很好,一旁的田园园心道。
他憨厚一笑:“放也可以。不过……”三人一听顿时露出喜色,尤其是柴小狗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哪知这老家伙又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商人,自然不做赔本的买卖。你们要我把那孩子放了,也不是不可以,只需把他爹欠的四十八两给我就行!”
“………”田园园无语凝噎,甚至还想翻个大白眼。前脚刚拿了四十八两房租,后脚他爹就欠四十八两,世间有这般巧合之事吗?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就在她迟疑之际,柴小狗一听立马跪到田园园跟前,“砰砰”地磕起头来:“求求夫人救救俺妹妹,救救俺妹妹!”
田园园眉头一皱,伸手拉他:“快起来!”
男孩不起还在“砰砰”地磕头,不一会儿脑门就见了血,最后还是陈老九将他提了起来。
“夫人,求求你救救俺妹妹,求求你了!”额头上的血流得满脸都是,小男孩一改闷葫芦的常态哀求起来:“以后俺跟俺妹妹伺候夫人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求求你夫人救救俺妹妹,夫人,你是大好人你一定要救救俺妹妹……”
她从怀里掏出手绢给他脸上的血,叹道:“我又没说不救,你着什么急?”还好只是破皮,擦了两下血便不流了。
柴小狗感激地看着她:“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处理完柴小狗,田园园并没有把银子拿出来,而是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敞开天窗说亮话!”进了腰包的银子再让她拿出来,这不能够。
张大山:“什么话?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田园园微微一笑:“今年是第三年,按照合约我是可以涨房租的,此前我一直没这个想法,不过今日今时我觉得还是涨房租才能弥补我的损失!”
张大山哈哈一笑:“荒谬!你我的合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只写了租金、租期!哪里有你所说的三年可以涨租之事!你可别诓我!我虽识字不多,却也不好骗的!”
田园园心有成竹:“你若是不信,把合约拿出来再好好看看!”她让高远写的,她会不知道?
“你等着!”张大山眸色一暗,快步离去直奔自家赌馆,看来是去拿合约了。
陈老九凑上前,疑惑地问:“你真写了?我记得你给我的合约上没有啊!”
田园园猥琐一笑:“合约上写了,只不过你没看而已!”
“乖乖,你个田奸商!幸亏我机灵没有租你的铺子!”陈老九赞叹,有种劫后余生地感觉,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走吧,先去我铺子里休息休息!”陈老九的棺材铺子就在八方赌馆隔壁。
三人便去了他的棺材铺,铺子里迎来一个男人。这男人即是掌柜又是伙计,一见三人来了,连忙请他们去后院歇息。陈老九摆摆手,让他搬几个板凳过来,他们在门口等着就行!
于是三人一字排开坐在棺材铺前,过往的行人无不投来“这三有病”地眼神,正常人没事坐在棺材铺前面。
好在没过多久,张大山拿着合约气喘吁吁走来,“呼呼,你说,你说的那个条约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田园园起身接过合约,先看了一下落款,确定是自己的字迹,随后指着合约最下面的小字,“呶,就是这里。这不清清楚楚写着出租人有权在租铺的第三年、第六年、第十二年,第十八年,涨房租,租金为当年租金的两倍!”
张大山顺着她手指看了半天,终于在合约最下面看到一行比蚂蚁还小的小字,要不是她说,他还以为是什么黑点呢。虽然他识字不多,可那几个数字他还是认得,写的这般小,难道是怕他看到?!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田园园,此招就是学习了现代各大保险公司的套路,果然极其好用!
“你,你这是欺骗!”张大山气得发抖,大声嚷叫起来:“退租!老子不租了!你这骗子!”
田园园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你要退租?确定?”
“退!老子一天都不想跟你打交道!”张大山气急败坏。
“好吧,你既然要退租的话。首先咱们可是签了十年,若是中途退租你需要赔偿我一万两的违约金,这句话可是在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这没有骗人吧!而且咱们还按了手印,签了名字,你可是都是知道的,怎么说我骗你呢!”让你不好好学习,咋样被我骗了吧!
张大山气得恨不得将手里的合约撕了,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恨不得打她一顿。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当年一听一个月租金才一两,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也没想就签了,谁知竟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
田奸商啊,田奸商,怪不得别人都叫她奸商!
田园园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心安慰:“你也别气,你要是怕我骗你。你大可去商会里找找备份合约,看是不是我骗你!”
当初二人签完合约文书后,她第二日就把备份的文书交给了负责管理商户会所中。
张大山恶狠狠地看着她。他是开赌馆的,看见当差的恨不得都要绕道走,何况自找麻烦呢!
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了好了,不要你银子,孩子你带走!”
这次轮到田园园笑了:“孩子我带走,你把剩下的四十八两给我付了!”
“什么四十八两?哪来的四十八两?”张大山正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十分恶劣。他现在一分钟,一秒都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瞧我这记性,你不会算账。我来给你算一下,那孩子的爹欠你四十八两,你欠我九十六两!去掉孩子爹欠的,九十六减去四十八两,可不就是四十八两!”
张大山胖胖地脸上满是汗珠,焦急地喊道:“……咋这样呢!怎么变成我欠你银子啦!”
站在一旁的陈老九,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果然这家伙是个祸害,谁沾边谁倒霉!
田园园两手一摊,一脸无辜:“事实如此!”
最后她不但领回一个孩子,还拿回九十六银子。
而张大山连赌馆都没去,直接打道回府,一到家就把气走先生的儿子打了一顿!让你不好好读书,不认字就会被心怀不轨的女人给骗了!
小女孩这两天被养得很好,脸上有肉,小脸和小手也被人擦得很干净,黑泥下的小脸很是可爱。
在回去的路上,柴小狗一路上紧紧拉住妹妹,生怕再被他爹抢走。
陈老九看了一眼兄妹二人,低声问田园园:“这俩孩子你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当初是想留下兄妹二人的,可今日柴小狗的行为却让我再考虑考虑。”田园园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很是不舒服。
这孩子很有心机,至少比他的年龄表现出更多的算计。一开始她是真心想帮助这对可怜的兄妹,可是今天柴小狗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磕头,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算了,这孩子过的谨小慎微,有点心眼也是正常,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和妹妹一起活下去。一个孩子,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哎!”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大善人,也没办法对一个孩子袖手旁观。不过眼下还是有个好去处:“走吧,去钱家!他家米多,正好能养孩子!”随后,四人转道钱家。
自从高远被孟长辉开导一番后,再不想另辟蹊径,终于走上正轨,与他的梦中情人钱富贵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可喜可贺!
两人正在书房你侬我侬,下人来报田园园来了,连忙整理好衣裳去见大姑姐。
一见二人来了,田园园开门见山直接告之来意,然后和陈老九就告辞了。速度之快,下人连茶还没送到人就走了,更别提刚得到消息的钱满仓,刚站起身准备去见见客人,结果下人来报人已经走了,只好又一屁股坐下。
只剩下小夫妻二人与柴小狗兄妹大眼瞪小眼。
再说田园园虽说救了柴小狗兄妹,但没有书上所说助人为乐的满足感,反而有种吃了口夹生饭的郁闷感。
与陈老九告别后,她独自一人往家走,还没到家就碰上秦冰冰和葛少言。
“夫人,安好!”二人一见她立时抱拳行礼。
田园园看他们二人身着兵甲,疑惑地问:“你们今日不当值吗?”
秦冰冰笑道:“自是当值,是奉钦差大人之命请夫人到城守府一趟。”
“钦差大人?他找我做什么?”
“这些日子杭大中毒之事,得知夫人壮举后特此派我二人前来请您过府。”
田园园唇角抽了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木水生坑了自己五碗血,那可是三千两银子,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吐血三升!而且听孟长辉说过,这人是皇帝的耳目,在调查完三河之事很有可能会留在军营顶替周廷祥的位置,所以还是不要有什么交集才好,小心为上。
“感谢大人厚爱,可是今日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就不过去了。”
秦冰冰也知其中关窍便不再相劝,闲叙两句后各自离开。
谁知到了下午,吃饱了撑的钦差大人亲自登门拜访!
田园园开的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人,仪表堂堂,相貌端正,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显得很是文质彬彬。
男人拱手行礼:“杭某见过国夫人!”
“杭,杭大人怎么来了,快快请进。”田园园让开门口,双手相请。心里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多谢夫人!”杭钦差温和地道谢,随后迈着四方步进了她的小院。
一进院子,他打量了一眼门边的海棠树,萌芽新绿,花苞涨裂,眼看就要吐露新蕊,如此美景刺激了他文人的酸气,不禁想要吟诗一首:“枝头新绿重重叠,小蕾着雨点点消。风袅袅,雨潇潇,春来不吐芳心。”
“好一个春来不吐芳心!好诗!”田园园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由衷地夸赞:“不愧是冠…不愧是殿试第一,状元郎!厉害厉害!”
杭钦差谦然一笑:“过奖过奖。听闻三河有一商人之子所作的送武判官归京,可谓是惊世之作。尤其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当真惊才绝艳!我于吟诗作对并不精通,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请教!”
“呵呵。”田园园尬笑两声,钱富贵肯定不愿意你登门请教,不想听这人在这儿作醋,连忙请他进来。
第327章 干杯
这人一进院子直奔牛棚,对着奶牛就是一通打量,赞叹不已:“这便是波托的奶牛?黑白两色很是特别,倒是与蜀州见过的白罴同色。”
“白皮?”落在后面关门的田园园听到一个新鲜词。
杭钦差笑道:“是我在蜀川游历时所见一种动物,以竹为食。不过其形巨大,与熊相似,全身呈黑白两色。”
原来他口中所说的白罴就是大熊猫啊!这名字听起来可比什么大熊猫、食铁兽更加霸气。
田园园假装没见过,附和一笑:“若是有机会定要去看看才是!没想到杭大人,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见多识广,当是真人不露相!”
“哪里哪里,夫人谬赞。”杭钦差谦虚一笑。
棚里的奶牛见到饲,以为是来给它加饲料的,踱着小碎步走过来,还不忘跟她打招呼:“哞~~~~”来了,快给老娘加饲料!
田园园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对杭钦差笑道:“我要给它加饲料,你要进来体验一下吗?”
“可以吗?”杭钦差跃跃欲试。
奶牛这种动物极是稀罕,纵观天下唯有波托国独有,也是波托国国宝。听闻波托的女人从生下来便由长辈赠与一头乳牛,这头乳牛便会陪伴她长大直至终身,对波托的女人来说,奶牛是朋友也是伙伴,是一辈子不离不弃地亲人。在波托奶牛是天赐之物,不允许买卖和杀害,所以他们家居然有一头波托奶牛,着实令人惊讶!
田园园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
“我素闻波托奶牛是不能买卖之物,不知夫人又是从何处买来的?”
真是送命题啊!一个镇边大将军的家中居然会有其他国家不外传的东西……这要是说不清楚,一个不小心就被扣上勾结他国的帽子。
田园园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露出一副幽怨的神情,叹息一声:“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夫君惹得情债!”
“哦?怎么说?”杭钦差疑惑地问道。
“我生孩子时历经难产,身体亏损的厉害,无法哺乳。我夫君便去了夏黑,想买头奶牛或是买头羊。谁知他碰到一个波托女人,那女子对我夫君一见钟情,得知原由后便把自己的奶牛借给了我们,这便是我家奶牛的来历!”田园园面露苦恼,一副我老公要纳小妾地哀怨神色。
杭钦差沉吟片刻:“看来将军既然接受了奶牛,便也对那女子也有意。不知那女子是何人?”
哎呀,这是我胡诌八扯的。你还想刨根问底不成!田园园心里妈妈匹,脸上笑嘻嘻。都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饰!现在只好硬编下去,还好她见一个活的,而且孟长辉也说过一些波托人的事。于是她又生拉硬凑:“那女子叫什么查莉儿,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眼下已经进京,说什么护送国宝去了。等她回来就要嫁给我夫君,做个二房。”
孟长辉:……到底谁是二房?
“竟然有如此隐情,没成想孟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杭钦差感叹一声:“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况是孟将军呢!”
“呵呵!”她背过身讥笑一声。自古以来,这男人要求女人三贞九烈,自己倒是三妻四妾。在她心里,男人一旦和别的女人有了肉体上的关系,就是茂厕里的屎,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田园园侧头看去,见他眉间舒朗,便知此事算是过去了。连忙转移话题:“请进,它十分温顺,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如此甚好,叨扰了!”最后一句实属不雅,听闻孟将军的夫人乃是乡野出身,言语上难免粗鄙。随后慢慢走进牛棚,刚一踏进去,跟在后面的田园园提醒道:“小心脚下有地雷!”
“什么地雷?”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转过头。不知怎地,脚下突然一滑,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扑去,好死不死面前是一堆米田共,眼看他英俊不凡的脸就要和它们来个亲密接触,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右手在慌乱中紧紧抓住一个球状物,另外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撑着地,虽然手指不上不可避免地碰到软腻的牛粪,好歹脸保住了。
“吓死我了!”屎里逃生的杭钦差也是松了一口气,就是手中的物事摸起来手感不错,软软的、鼓鼓的、尤其是最下面还有一个柔软的长条,有了借力点他慢慢爬起身,转头去看究竟是什么救了自己!结果看到自己手里抓住的是一个丰满无比的乳……
“哞~~~”被非礼的奶牛娇羞地叫了一声。新刊书小说网
偏偏跟在后面的田园园还火上浇油:“我说的摸指得是头和背……”
杭钦差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向奶牛作了一下揖:“对不住,在下唐突了。”说完,又顶着一手牛便便向田园园拱手,一本正经道:“孟夫人,在下想起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告辞!”随后,落荒而逃。
待他走远后,田园园再也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这杭钦差没想到也是个逗比!
正在房里搂着芃芃睡觉的海纳,睡得正熟忽然被她幸灾乐祸地笑声吵醒,一旁地芃芃也睡得不安稳起来,他拍了拍她的小肚子,重新哄她入睡。还好没一会儿,吵人的笑声就停歇了。
“扣扣”门外传来田园园的声音:“海哥,我出去买菜了。”
“去吧。”海纳搂着芃芃打了一个哈欠。
田园园提着篮子出门了。此时天色近晚,巷子里有不少街坊出门买菜,历经磨难的三河也渐渐恢复往昔的生气。
刚到巷子口,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在低声哭泣,从虚掩的门里看到一个女子手里拿着荷包,泪流满面……她已经不复从前的丰腴,是杜娘子,她的丈夫死在中毒事件中,剩下娘俩相依为命。
哎!田园园长叹一声快步离开。
等她从菜市街上买菜回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一眼就看到陈老九。他提着一包物事迎面而来。
田园园惊讶不已:“你这是?你要走了吗?明天才到清明呀!”
陈老九道:“还不走呢。这是我准备路上用的物事!你刚买菜回来?晚上吃什么?”
“我买了一把香葱,晚上做葱油饼吃!来不来?”
“去,当然去!”一听吃葱油饼,陈老九立马两眼放光答应下来。田园园做的饼真是没话说,就两字:好吃!
“吃货!”田园园冷哼一声,不忘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悄悄的走啊,走之前打声招呼,我给你烙些饼路上吃!”
陈老九温和而笑:“就冲你的烙饼,我也不会偷偷地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去吧,别忘了过来吃饼。”
“放心吧,忘不了!”
两人告别后,田园园继续往家赶,走了没两步居然看到了春娘,她没看到自己一直往前张望着,脸上似有张惶之色。
田园园回头看了一眼陈老九的背影,心下了然,看来是春娘在跟踪陈老九……这么念念不忘吗?
陈老九啊,陈老九,有这么大美人喜欢你,你还不赶紧从了!
接着她继续往前走,结果又碰上高远夫妇。两人皆着男装,一人顶着一个蓝宝石发带,还穿着情侣装,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看得的人一阵牙酸。
大哥,你俩对外都是男的,能不能手敛点!
高远一眼就看到田园园,高兴地打招呼:“园园姐!”
钱富贵则是恭敬地行了拱手礼:“田娘子。”田园园于她而言是师,与父亲平辈相交又是长,自然不能向高远一样没大没小逾矩。
田园园倒是不在意这个,一见二人便笑道:“我今晚上做葱油饼,过来吃饼子!”
“好啊,我要吃!”高远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钱富贵眼含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也笑道:“我与高远都去,多谢田娘子。”
“客气,你们做什么去了?”
高远笑道:“我们刚才去收拾回春堂了,准备开城那日重新开业!我还把林大夫请客回来,也听你的没有请常明非!”
听完,田园园心生安慰,还好夫妻俩总有个靠谱的!自从成亲后,高远也稳重了一些。
“行,你们忙吧!我先回去做饭,别忘了过来吃饼!”
“我最喜欢吃姐做的饼子,才不会忘呢!”
“行嘞,等你们。”
分开后,田园园听到身后高远说:“以君,我还想吃玉琼阁的奶酪酥……”声音又粗又嗲,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转头看去,只见高远那么一大坨歪在富贵纤细地肩膀上……壮鸟依人……怎么有种性别倒换的赶脚。好嘛,真成了嫁闺女!
回到家后,田园园开始和面做葱油饼。葱油饼葱油饼,顾名思义就是用葱油和面做的饼,因为做葱油饼很简单,大家都会,就不在此赘述了!
田园园:……其实是你不会吧。
做完葱油饼,她又炒了六个菜,还单独给芃芃做碗蔬菜瘦肉蛋黄粥。
芃芃是去年八月十三生的,到今日已有七个多月,肉啊、菜啊,基本上都能吃……而且不挑食啥都吃……小家伙发育的很好,八十来天就会翻身,不到六个月就能坐了,身体很是硬实。
田园园见过隔壁的隔壁家也有个小婴儿,已经六个来月,还不会坐,整日神色恹恹地躺在奶奶怀里。孩子奶奶一直以为芃芃是个男孩,得知芃芃是个女孩后,就说长这么大个以后不好嫁人巴拉巴拉的,气得奶爸海纳抱着孩子就回家,从此不在上门。
没错,海纳总是抱着芃芃去串门。没想到他粗壮的大男人特别喜欢和一众老娘们聊天,最爱的环节不是东家长,李家短,王家的耗子三只眼,而是炫耀他怀里的小女娃,一脸骄傲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闺女,托了他的福,三巷里谁人不知田娘子有一个大胖闺女!大胖闺女!
看着闺女白胖白胖的小脸,田园园只能安慰自己她这是奶胖,不吃奶就瘦了。
“扣扣”门响了,田园园放下手里的锅铲去开门,隔壁睡觉的海纳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他揉掉眼睛上的眼屎,粗声粗气地问:“吃饭了?”
得又一个吃货诞生了!搁在京城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海护卫,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叱咤战场的海将军!跑到三河就变成不修边幅的奶爸,关键这孩子还不是自己亲生的,每天爱不释手的抱着,连亲爹来了都靠边站,把喧宾夺主的行为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拎着两串油纸包的陈老九,笑着打趣道:“呦,吃了我那么饭,终于知道不空手上门了!有进步啊!”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陈老九没好气地把手里油纸包塞给她。
油纸包里散发出卤味的香气,田园园笑道:“呦,是五味居的卤味啊!”
陈老九背着手往里走,回道:“我买了两份,一份是咱们今晚吃的,一份给高瞻的,明天就是清明,他爱吃猪蹄。”
田园园看着手中的油纸包,五味杂陈,轻声笑道:“你总是说着最狠的话,做最温柔的事。”
“少煽情了。赶紧给老子做饭吃去!”
她勾了勾唇角,关大门的时候看到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玫红色的裙摆翻飞着……
葱油饼陆陆续续地出锅了,高远夫妇也来了,两人回娘家自然也没有空手,拿来一盒上好的点心。后面跟着出去玩的三甲,最近他认识了几个本地小孩,上午在家打拳,吃过午饭后就跟他们出去疯跑,玩的不亦乐乎,再怎么老成还是一个小男孩。
就这样厨房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凳子不够,高远和三甲跑到隔壁拿了几张凳子过来,刚进厨房又被他园园姐打发给田婆子送葱油饼。
随后田园园又柜子里拿出上次没喝完的屠苏酒,除了三甲每人都倒了一杯。等高远回来,正式开饭!
她举起酒杯,面向众人,清了清嗓子笑道:“今日高兴,不许说离别的事情。”
分别在即,她想高高兴兴离开。
高远:“对,咱们好好吃一顿饭,别辜负园园姐做的葱油饼!”
陈老九吊儿郎当地举起酒杯,“那就为了葱油饼干杯!”说完,一饮而尽杯中之酒。
随后众人纷纷举杯:“为了葱油饼干杯!”
第328章 赴宴
人生就是一趟列车,在前进的路上不断有人上车和下车,直至自己的终点。
清明,寒食节。
今天一整天是不能开明火的,吃的食物要在前一天提前备好。当天不止要扫墓祭奠先人,全家还会一起到郊外踏青。
不过一大早便阴雨蒙蒙,温度有些寒冷,田园园想带芃芃去城外踏青的愿望落空了,只好提着两篮子的奠仪,自己一个人去和高远、陈老九汇合。
海纳和芃芃、三甲留守家中,午饭是昨天剩下的葱油饼和点心,而芃芃的午饭则是温在灶上的蛋黄瘦肉粥。
离开前,小家伙还学着她娘的样子摇摇手。
一到街上,有不少提着篮子的百姓,纷纷向往城外走去。
田园园两只手都提着篮子,自然腾不出手打伞,没一会儿头发上就落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小雨珠。好在几人汇合后,高远接过田园园手中篮子,她才腾出手从篮子里掏出油纸伞撑开。而这边高远提着篮子和旁边为自己打伞的媳妇相视一笑,无数粉红色的泡泡瞬间冒了出来,单身狗陈老九见此快步走到田园园旁边,省得被塞上一嘴腻死人的狗粮。
“咦?今年不用给其他人扫墓吗?”
田园园记得他清明扫墓都会拉一板车的纸烛冥镪,今日倒是轻车上阵,手中只提了一篮子的奠仪。
陈老九手中的油纸伞,一扇伞面已经破了一个洞,不时有雨滴滴下来,正好落在肩膀上,似乎感觉到寒冷,他将伞面转到后面,听到她的问话,解释道:“做我们这行三年是一个期限,过了三年我便不能再烧了。即使是我的父亲,亦或是高瞻也只能烧上三年,往后就麻烦高远为我父亲添坟烧纸了!”
在后面和媳妇的高远冷不丁地应道:“包在我身上!”极是果断。
陈老九回头一笑:“好小子!”
田园园也回过头:“等我走了,我这边清明鬼节也得少不了你帮忙。”
高远拍着胸脯:“放心吧,我谁都不会忘的。”
钱富贵也笑道:“他忘了,我提醒他!”伞下美人如画,即使穿着男装也难掩倾城之貌。
陈老九连忙转过头,唯恐被女色所迷。同为女人的田园园倒是没这方面的苦恼,大大方方地一饱眼福!
一出三河城,满目朦胧的青翠,延绵的草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青绒绒的毯子,还有不少紫色的小花露出点点蕊黄。
三河的百姓无暇顾及这春日的美景,沉默地向城南公墓走去。等三人到了公墓,往日寂静冷僻的无人之地,已经挤了不少扫墓的人。
他们一行先分别扫墓,最后在高瞻墓前集合。陈老九拉着高远给自己爹扫墓去了,田园园提着篮子去了柳如玉和宁阙非墓前。
他们旁边有几家正在烧纸,摆设贡品,还有一个男人正对着墓碑喝酒,边喝边哭,还不忘往嘴里塞几口贡品,也不知道是给死人吃的,还是给自己吃的。
来到二人的墓前,田园园开始烧纸,边烧还不忘嘱咐二人在地府相亲相爱,互相帮助,尤其是柳如玉不要拉偏架,帮姐姐打宁阙非。毕竟他与宋连云相识在先,要揍也该揍姓宋的,他才是罪魁祸首云云,又说了自己择日就要启程回京,往后高远会过来给二位烧纸。还不忘叮嘱这两人不要吓他,小心吓跑了没人给你们烧纸,等着在地府继续受穷吧!
絮叨完了,等烟灰一灭,田园园提着篮子去高瞻墓前。
此时青草地上开始泥泞起来,不知不觉间脚上又沾上不少泥巴。等她走到高瞻墓前,陈老九他们已经到了,正在拔草扫墓。
一到跟前,田园园看到高远的下裳上全是泥巴,问道:“高远你的衣服怎么脏了?滑倒了?”
“他代替我给我爹磕头了。你说能不脏嘛?”陈老九手里揪着两根草笑道。
高远傻乎乎一笑,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哥哥的石碑。
田园园摇摇头,随后蹲下身子从篮子掏出一块布巾,将摆在高瞻墓前的饭碗,一个一个细致的擦干净,接着再拿出陈老九拿过来的卤味。将油纸包打开,只见里面分别装着猪蹄、猪耳丝、还有猪尾巴,一一放到碗里后,她也掏出自己带的贡品,一坛屠苏酒,两包糕点,一包马蹄糕,一包金丝枣糕和三张葱油饼。
等一切摆好后,高远从自己的篮子里掏出一根柳枝,插到坟头上。古人认为柳树可以通灵,在坟头插上一根后,逝去的人可以凭借它返回阳间,重新投胎。薆荳看書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等柳枝生根发芽了,思念的人便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边。
钱富贵从篮子里掏出香烛冥镪,点着蜡烛后放置在墓碑两侧,随后在坟前画了一个半圆,开始在半圆里烧纸钱。随着火势的增大,黑色的烟灰打着旋往天上飞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高远拿着一根木棍扒拉火堆里未烧完的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你赶紧把钱收了,我娘子给你准备了好多钱,以后你不用再辛苦的看病挣钱。这是我娘子,你见过的,就是钱记……”
陈老九给高瞻倒了一杯酒,又给其他几人各倒了一杯,等高远烧完纸后,几人蹲在高瞻的墓前一起吃起贡品来。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几人边吃边聊,好像高瞻也在,吃着吃着高远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压在田园园心上的悲伤也爆发出来,两人抱头痛哭,不知是哭高瞻,还是在哭即将的离别。
陈老九心里也不好受,端起酒杯时眼圈也红了,钱富贵掏出手帕沾掉眼中的泪。
在回去的路上,几人眼圈都红了,不知从何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人驻足停留,面面相觑才发现忘记买纸炮了。
这时,泥泞的羊肠小道上远远走来一人一马,那人也不打伞就这么冒着雨向他们这处走来。
田园园见此嘲笑道:“哪家的大傻冒也不知道打个伞,不会以为骑着马淋雨很拉风吧!”
高远附和笑道:“可不是,等着了风寒看他还现不现了!”
刚刚还哭得不能自己的两姐弟,突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风凉话来,等离得近了,陈老九隐隐约约看到马脸上有撮白色,脸上顿时露出幸灾乐祸地表情。
他看到,田园园也看到了,连忙闭上嘴。可高远没看到,背对着骑马人还在自顾自地嘲讽:“姐,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痴傻的人,骑着马就算了,还不打伞……”话还未说完,忽然脑后传来马的响鼻声。
“………”他不敢回头,小心翼翼瞄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三人。
陈老九望天:我什么也没说。
田园园扣手:我刚刚说了,现在可没有说。
钱富贵疑惑:他们在干什么?
孟长辉坐于马上,目露寒光,冷冷地问:“你说谁骑马不打伞?谁痴傻?”
高远慢慢转过头,讨好地笑笑:“姐夫好,姐夫回来了?”
钱富贵一见自家相公叫他姐夫,连忙福了福身体:“以君见过姐夫。”
孟长辉抬手:“不必多礼,高远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突然,高远一把拉住钱富贵的手,飞快地向后跑去,边跑边吼:“我是哑巴!什么也没说!”“咯咯咯……”钱富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这样小夫妻俩手牵着手向远处跑去,然后在三人注之下“啪叽”一声,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田园园和陈老九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起来。
孟长辉也低低笑了两声,随后弯下腰一伸猿臂,将一旁的田园园掳上马来,在她的惊呼中,手中的篮子落到地上,伞也滚到一边。
男人一夹马腹,破百像离弦的箭疾驰而去!
单身狗陈老九嘴角抽了抽,只好认命地留下来收拾残局。今天跟他们出门就是找虐!
夫妻二人共骑着一匹黑马,在草地上奔驰,风雨迎面扑来,田园园满脸的雨水,胸前的衣服很快便湿了!她抹了一把脸,很是无语:大哥,想要浪漫能不能给我打把伞?!
孟长辉低沉地声音在头顶响起:“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哪怕是禁闭森严的大营,只要你想我都会带你去!
田园园抬起头,正巧能看到他硕大的鼻孔和几根杂乱的鼻毛,“………真长!”
“什么?”孟长辉没听清。
“没啥,去我买的地看看吧!”
“……带路!”
马儿踢踏踢踏地越过草地,溅起无数的水珠。很快,二人就来到田园园前年买的土地。
之前她让高瞻出租出去,不过因为位置原因一直没租出去。除了她的地,其他人家的地里已经种上麦子,地上的麦苗刚刚露出嫩芽。
西北严寒,不像中原可种越冬的麦子,只能在清明前后才能播种。
她的地里杂草丛生,有不少荠菜混在其中,孟长辉将田园园抱下马,“你看果然有荠菜!”她指着菜地里惊喜不已。
他看了一眼,只看到杂草。
田园园走进地里开始拔荠菜,此时的荠菜最嫩,菜株大还没有开花,今天又赶上下雨,地软泥多,只要轻轻一拔就连根拽了出来,她举起一颗荠菜炫耀道:“这就是荠菜,包饺子吃最好吃了!你也拔,晚上我给你做饺子吃!”
孟长辉看着自家娘子蹲在地里拔草,微微叹了一口气,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然后蹲到地里认命开始拔草。
看来饺子的诱惑还是挺大的!
到了下午,田园园和海纳坐在屋檐下择野菜,绵绵细雨顺着瓦片落在脚下的青石地砖上,嘀嗒嘀嗒嘀嗒的。
孟长辉搂着芃芃在睡晌觉,爷俩都喜欢睡觉。尤其在下雨天,不睡上一觉好像对不起这样的阴雨天。
两人低着头说话,忽然一个褐衣少年向这边跑来,田园园听到啪嗒啪嗒的跑步声抬起头看去,只见是钱富贵的小厮招财。
“他来做什么?”
话语间,招财已经到二人面前,气喘吁吁地道:“田,田娘子…呼呼,我家,呼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气喘地厉害根本说不出来话。
“慢点说,不着急。”田园园安慰道。
招财咽下嘴里的唾沫,说道:“姓杭的钦差大人晚上邀请我家少爷去赴会,我家少爷让我来找您,让您来我们府上一趟!”
田园园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把手中的野菜放下,看了一眼海纳:“我去去就回。”
“嗯,去吧!”
此时钱府,钱富贵换了一身藏蓝色的长袍,高远给她绑上同色的宝石发带,镜中之人眉若远山,面如敷粉,唇红齿白,艳丽无双如同雨中娇嫩的桃花,惹人怜爱。
“真好看!”高远不吝夸赞,他的娘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
钱富贵望着镜中的自己,比起这副绝世容颜,她更喜欢像田娘子那般雌雄莫辨的脸,若是装扮成男人也没有人会怀疑。
田园园:所以,你的礼貌呢?!
夫妻二人换完衣服,相携着从他们住的院子里出来,迎面碰到招财和田园园。
钱富贵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松开高远的手臂,一把抓住田园园的胳膊,眼泪巴巴地看着她:“姐,亲姐!快来救救我吧!”
田园园哈哈一笑:“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她可是会唐诗三百首的女人,谁也难不倒她!
于是二人跑到书房里,开始赴宴前的诗词培训,直到华灯初上,钱富贵才胸有成竹,雄赳赳气昂昂地赴宴去了。
田园园回家去包荠菜饺子,哪成想刚到家就看到孟长辉正在往外走。
“你不吃饺子了?”中午听说吃饺子时还挺高兴,怎么这会儿就要走了呢?!
孟长辉伸手摸了摸她微湿的头发,轻声道:“今日是吃不成了,我要去城守府赴宴。”
“城守府?是不是杭钦差也去?”
“自然。怎么?”
田园园甜甜一笑:“我也要去!”
第329章 麻子
周廷祥今日做东宴请城中人,当然邀请的都是城里有头有脸之人,像什么钱记粮行的东家、柳氏布庄的老板、宝聚银庄的大掌柜,或是声名在外的文人才子等等,又怕都是爷们过于乏味,又着人叫来城内有名的歌姬舞伎。
接到城守府请柬的人们,恨不得把请柬贴在脸上招摇过市,这可是光宗耀祖的无上光荣。
华灯初上,客人们陆陆续续上门来了。钱满仓来的早,左等右等不见儿子身影,眼见人都快来齐了,他儿子的马车才姗姗来迟。等他一下马车,钱满仓的表情顿时像活吞了一只癞蛤蟆,这还是他漂亮美丽的儿子吗?
孟长辉与田长辉紧赶慢赶也终于能看到城守府,正碰上钱富贵下马车。
“高远娘子也去吗?”身后的男人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闻言,田园园轻轻点点头:“她乃是三河有名的才子,杭钦差亲自邀请而来的。”她是背对着孟长辉,没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想起他素来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突然这么问必有缘故,便转头追问:“咋啦?可有不妥?”
“代城守周廷祥是个色中饿鬼,你这弟媳恐怕凶多吉少!”
闻言,田园园大吃一惊:“哎呀完了!那她这不是羊入虎口嘛!你快点,咱们赶紧追上她!”顶着一张如此倾城倾国的脸,不得迷的周廷祥神魂颠倒啊!
她脑海里瞬间脑补出一场夺妻大戏,一个权势滔天的王爷为了得到美人不择手段,害得钱家家破人亡,为了讨回公道的高远,孤身一人远赴京城告御状,期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京城,然后就是滚钉床、挨御板……等等,田园园你在脑补什么!
孟长辉一夹马腹,破百瞬间加快速度,好在距离不远堪堪能赶上,“富贵!”田园园还没有下马,急忙高声喊了前方之人的名字。
刚踏入城守府大门的人闻言瞬间转过身,嘴里还不满地纠正:“别叫富贵,我叫钱以君!”
“………”田园园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脑补一场夺妻之恨的戏码,简直就是蠢出天际!
这姑娘的脸恐怕那个王爷宁愿瞎也不想看,只见艳丽无双的人儿,原本光滑白皙的脸上长满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疙瘩顶部微黑,从远处看就像长了一脸的麻子。密密麻麻,麻麻密密,就是连苍蝇来了也无处下脚,多看一眼都是在自找苦吃!
哪怕重口味的田园园看了也是龇牙咧嘴。她身后的孟长辉只看了一眼便很快移开目光,然,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暴起,一层一层的起,他最受不住密集的东西。
陶大宇说过高远曾来大营找过自己,想来知道周廷祥什么德行,这才出此下策!
“你的脸?”
钱富贵摸了摸脸,笑道:“刚才不知吃错什么东西,竟然发了满脸疙瘩!”
“………那真是遗憾。”大姐,半个时辰前咱俩还在一起背诗呢!田园园没有揭穿,反而顺着她的话说。
钱富贵打量起她,与往日不男不女的打扮,(喂!我那叫怎么舒服怎么来!),今日这般打扮显然更加得体,便由衷地夸赞:“园园姐,你今日可真是令人眼前一亮!”说完咧嘴一笑,嘴边小如米糁的疙瘩挤在一起,越发令人恶心,大门两侧的士兵也飞快地移开目光,不想再多看一眼,然而只是一眼就得做好几天恶梦!
田园园倒是不嫌弃,看多了反而有点小可爱:“哈,多谢。来之前我可是好生打扮了一下!”
在来之前,她特地换上青娘为自己做的春衫,外衫是妃色的大袖罗衣,内裙则是月白色齐胸襦裙,而且在罗衣的领子、袖口,以及襦裙的裙摆处都绣着百花,做工精湛,衣料华美,而且她今日挽了简单的发髻,戴了些首饰,还画了一个淡妆。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她这般华衣美服的打扮起来,真有几分官太太养尊处优的模样。
作为一个女人谁不喜欢打扮地美美,所谓悦己者容嘛!今天的自己真是美美哒,好像走路都带风!
站在儿子旁边的钱满仓见到二人,拱手一笑:“田妹子你也来了!”小眼神落在孟长辉身上,眉头一皱,怎么觉得此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苦苦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想起来,只好询问道:“这位是?”
田园园大方地介绍:“他是我夫君,夫君这位是钱老板!”名字什么的她没说,若是他想说就自己说,反正都长着嘴!
孟长辉微微一拱手:“钱老板!”显然不打算介绍自己。
钱满仓客气地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随后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刚想说两句,忽然想起这是自己女儿。女儿家谁不爱美,脸上长出这些东西,想来她更难过。于是放软了语气哄道:“孩子,别怕!明天爹就请三河最好的大夫为你诊治……”
这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向四人笑道:“四位请进!请!”
田园园看了一眼男人,发现是个面生的,想来随着木水生的离开,整个府中之人也全换了。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人来了,旧人自然要走的!
随后四人跟在他后面向府中走去,田园园和孟长辉落在后面。
她忽然有些担忧:“我今天这么漂亮好看,万一那人看上我怎么办?”
孟长辉:“………”你比他还有男子气概,想来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田园园杞人忧天:“早知道我和富贵一样穿男装了!”
孟长辉:“………”他不瞎!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担心我被人抢走吗?”田园见他不说话,轻轻掐了他一下。
孟长辉眉峰一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心道: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高远!
“……你的眼神好像在说我自不量力!”田园园也挑了挑眉。
他矢口否认:“并未。”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话间,在管家的带领下四人来到宴会厅,所谓的宴会厅就是之前的餐厅,不过是多加了几张桌子而已,一进厅内就看到已经聚集不少人。
四人正要进去,一个声音忽然传来:“请大人留步!”随后一个棕衣小厮向这边快步走来!
“请孟先生和夫人移步正厅,我家杭大人相请!”
孟长辉冷声道:“带路!”
“是!”
田园园向钱富贵告别,跟着孟长辉向正厅走去。
钱满仓看着二人的背影,疑惑道:“田娘子的夫君到底是何人?怎么钦差大人都要来请呢?”
钱富贵听高远提过一嘴说是当官的,倒是没说是什么品级的官员,今日一看官职不小。便道:“小远说他这个姐夫是做官的!”
“哎呀,这田娘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还是个官夫人!”钱满仓不禁讶然:“真没看出来啊!”
“确实没看出来啊!”
父子俩感慨万分。
田园园:我被内涵到了!不爽!
正厅就在刚才偏厅的隔壁,说是正厅其实还没有偏厅大,只有一张桌子,显然是招待贵宾的。二人一进厅内,便看到杭钦差正在翘首以盼,见到二人后连忙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大将军!将军夫人!”
“不必多礼!王爷呢?”
孟长辉撩起下裳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茶壶,田园园也挨着他坐下,棕衣小厮为三人斟上茶,这才带门出去。
杭钦差笑道:“王爷正在更衣想必一会儿就到!”接着看向孟夫人:“夫人近来可好?”
田园园矜持地点点头,笑不露齿:“托杭钦差的福,很好。”
杭钦差笑道:“下官虽是圣上点的钦差,却不叫杭钦差,夫人若是不嫌弃,可叫下官杭青天。”
“???”不叫钦差叫你青天?!你当你是包大人啊!是个当官的都能叫青天?这脸皮也太厚了吧!田园园敷衍一笑:“杭青天,呵呵。”大言不惭!
孟长辉一见嘴角抽抽便知道她误会了,于是为她解惑:“此名甚好,可见家人对你期望甚重。”
“不瞒将军,此名乃是我祖父所取,希望我能为官清廉明正,做一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为民请命的清官!”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田园园低下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取什么名字不好,取个青天,若是个为民请命的清官还好,如若不然以后青天大老爷就是个贬义词!
三人又聊了片刻,忽然门被推开,一众美貌侍女鱼贯而入,随后单独走出两个侍女推开他们面前紧闭的房门,而门外正是刚才的宴会厅,原来两个房间竟然是相通的。侍女们分成两排站在两侧,低头敛眉,随时恭候。不得不说还是王爷会享受啊,木水生当家时整个城守府也不过就小红一个侍女。
钱富贵一眼就看到正前方的田园园,轻轻摇了摇手打招呼。
田园园也看到钱富贵,连忙摇手示意。不过,大姐你没看到,你那桌人都在拼命背对着你吗?还有你正前方那位大哥,身体都快扭成一百八十度,这柔韧地身材,杂技演员见了都得直呼内行!而后脑中想起一首歌十分应景:我想逃,却逃不掉……
“王爷驾到!!”一声尖锐的公公音从门外传来。话音一落,偏厅的人全部跪下来,山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正厅的三人起身抱拳,田园园先是抱拳,又觉得不妥连忙换成稽首礼,好在大袖宽衣遮着手,谁也没看出来。
正厅的门再次打开,周廷祥大步走来,戴着一顶氪金的金冠,穿着银丝蟒袍,一脸老子最大的狂傲表情,鼻孔朝天,气势十足!身后跟着卑躬屈膝的安明,不过他认为王爷第一,他第二,脸上也有几分张狂!真是谁家的奴才像谁!
在大周只有皇室直系血亲才有资格佩戴金冠,旁系血脉或是王公贵族是玉冠或是玉镶金冠,就连一品官员在家也只能戴个银冠、镶玉冠等,其他人则铁冠、木冠。像孟长辉家穷,只有一顶做工粗糙的银冠,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舍得戴,平时用得最多的就是发带,还是不镶宝石最便宜的那种……
周傲…周廷祥当仁不让的在主位坐下,左手是孟长辉,右手是杭青天。
“落座!”安明唱诺。
等正厅的人落座后,偏厅的人才坐下,等众人一落座,侍女们开始陆续上菜。
这时,周廷祥的眼神在偏厅中的人一扫而过,余光瞟到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嫌恶地移开目光。然而,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人们口中明艳无双的男人,随后向安明使了一个眼色。
他今天办宴会的目的就是见识见识传说中钱以君,传言他面如好女,明艳无双,更难得是此人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是个一顶一的妙人!
安明意会,尖声道:“谁是钱以君?”
被点名的钱富贵站起身双手抱拳:“草民钱以君见过王爷!”
周廷祥温和笑道:“不必多礼,抬起头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倾国之貌!
然而,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他是后悔不跌,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麻子,只教人看上一眼就要做好几天噩梦,这不是刚才的麻子脸?!这就是传闻中玉面郎君?!果然见面不知闻名!周廷祥顿时觉得腹中翻腾,张嘴欲呕,摆摆手让他赶快消失。
田园园在一旁看得真切,心里乐开了花。哈哈,让你好色,这下不得把你吓萎了!
周廷祥被钱富贵那张麻子脸搞得一点食欲全无,寒暄两句就推说身体不适回放休息了。临走前吩咐安明让舞姬去他房里跳舞,说是要洗涤身心,净化心灵!
哈哈,看来真被恶心到了!
他这一走,所有人都为之放松起来。
杭青天低声笑道:“将军的身份不宜公开,此处还是下官做东,您看如何?”
孟长辉颌首:“甚好!”
第330章 预备
杭青天得了他的应允,起身对众人朗声说道:“诸位!在下杭青天,感谢各位拨冗前来!此酒敬诸位一杯!”说完,饮尽杯中之酒。
众人连忙举起酒杯,有人恭维笑道:“杭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乃是我大周之幸啊!”
这话说的有水平,田园园望向说话的那人,是宝聚银庄的大掌柜,旁边坐着一个丰腴富态的妇人,今日宴饮,有不少人带来家中女眷。听闻这人最是油嘴滑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其他人见大掌柜开始溜须拍马,生怕落了下乘,争先恐后的吹捧杭大人的彩虹屁。说来也怪,这里的人绝大多数第一次见到杭青天,在他没来以前恐怕连听都没听过此人的名声,这会儿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真诚。不愧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贾之人!
连钱满仓都说了一句:杭大人文采斐然,玉树临风,实属难得云云。
在众人闭着眼睛的吹捧之下,杭青天并没有迷失自我,反而唇角含着淡然的笑声,眉眼疏朗,倒是有种超然物外的洒脱之感。
田园园看了一眼旁边的孟长辉,他已经捏着筷子吃了起来,见她看来,连忙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快吃吧。”说完,他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年前朝廷的粮草已经到了,众将士的俸禄也在陆续发放,听粮草官的意思,他的俸禄则在其他人发完后剩下多少给多少,没办法谁让朝廷没银子,只好委屈他们这些“自己人”……至于俸禄的事情,他还没跟田园园说。
说来这几日在大营中吃的清汤寡水,今是见到肉品无怪乎食指大动!于是,杭钦差大人一动不动的听着众人的吹捧,孟长辉只管低头炫肉。没多久,那一碟子排骨就吃了个精光!
田园园吃了两块肉有点塞牙,便把碟子里的排骨夹给孟长辉。
“你不吃吗?”
“你吃吧。”
听到她说不吃,孟长辉便把排骨都吃了。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偏厅上的钱富贵,就见她跟他爹也在埋头造饭,别人举杯他们也举杯,别人拍马屁爷俩附和两句继续吃饭,与其他人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格格不入。
“……今日同聚一堂,也是我杭某人之幸!众人也知某此行之目的,还望某在调查之际行个方便!尤其是宝聚银庄的掌柜,您可不能推脱啊!”杭青天笑眯眯地看着大掌柜,意有所指。
宝聚银庄的大掌柜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应该应该的……”说话间,后背上已然生了一层冷汗。
说来宝聚银庄盘恒西北百年,在大周接壤的几个边陲小国皆有分店,当初木水生之所以能潜款私逃,宝聚银庄可是出了大力。
大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这哪是官商勾结的名利场,分明是杭钦差设下的鸿门宴!他下意识地看向布庄老板,后者也是脸色苍白,冷汗津津,心情瞬间沉了下去,此人自来到三河后不露声色,还以为是个空有其名的绣花枕头,谁知竟能借着王爷之名将他们邀请此处,可见极有手段。醉翁之意不在酒,来者不善呢!竟把老虎当小猫,真是看走了眼!
不管大掌柜如何后悔不跌,杭青天见众人脸色阴晴不定,连忙宽慰:“不说公事了,今晚的饭菜可是王爷从京城带来的御厨,大家快尝尝他的手艺!”说完,去夹自己刚才就想吃的排骨,没想到举着筷子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排骨的影子,最后在孟长辉面前的碟子里看到不少骨头。
“大人,营中伙食近来可好?”杭钦差夹了一筷子青笋,笑眯眯地问。
田园园正低着头吃菜,听他这么一问,抬头看了一眼孟长辉。这话问的很有深意啊,看他这副吃相就知道伙食如何,可若是实话实说便有埋怨圣上之意,等他归京还不知怎么呈报呢!
好在孟长辉也知其中关窍,冷声道:“御厨手艺不错,。”说完,毫不遮掩地夹了一大筷子的炒肉片。
“………看来御厨的手艺着实不错!”杭钦差又看向田园园,笑道:“夫人今日能来,实在是下官的荣幸。”
田园园放下手中的茶碗,笑道:“那也是我的荣幸!”心里却道:真是奇了大怪,明明是人家周廷祥做东,怎么变成你的功劳啦?
杭钦差又笑着说:“听说夫人过几日就要回京,待此间事了,下官也要回京,何不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真是深感荣幸,连皇帝老儿也在担心自己不回京,这不还派人亲自来催!田园园也学着笑眯眯地回道:“也是,有杭大人同行,我也能高枕无忧!”
“那夫人是答应了!”杭青天笑眯眯地说。
“自然。”你都说出口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了吗?田园园一边笑,一边腹诽。
酒至半酣,杭钦差想起今日第二个目的,朗声一笑:“某听闻三河有一商贾之子,才华出众,一首《送武判官归京》惊才绝艳,震惊文坛!某素喜才华之人,每每听闻总要见识一番,今日想请钱才子赋诗一首,也好令我等开开眼界!”
来了!!被点名的钱富贵含笑站起身,顶着一脸黑麻子无所畏惧地迎上杭钦差的目光,举止有度,落落大方。
她拱手行礼,微微压着嗓子说:“草民钱以君见过杭大人!无论是诗还是文章,皆有题目。草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人点个题目!您看如何?”
面对钱富贵密密麻麻的麻子疙瘩脸,杭青天连眼睛都不眨,一个人若是才华横溢,世人又怎能以皮囊度人呢,常言道:满腹经纶书香气,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自诩慧眼如炬,如同伯乐一般的存在。于是在钱以君满是疙瘩的表相下,他看到了是超越一般书生的文采!
不得不说,杭青天你真是没有眼光!
杭青天笑道:“即是如此容在下想想。”
一旁的田园园忽然轻声开口:“大人,何不以春为题呢?此时正值春天,最是应景!”
杭青天也觉得春字极好:“春?好!还请钱公子以春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可,在下献丑了。前些日子雨疏风骤有感而发,诸位请听: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田园园端起茶碗慢慢品起茶来。来城守府之前,左右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有限,她只好教了些简单易学的古诗和几句比较经典的诗句,希望钱富贵能蒙混过关。
待她吟完诗后,杭钦差抚掌大叹直呼精彩,可见极为惊喜,之后他又点了两个题目,钱富贵也都一一答了出来。点花,答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点山,答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蒙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蒙山是大周名山,以险峻闻名)期间他还点了其他书生做答,但所做之诗皆没有钱富贵的惊艳。经此一事,钱以君才子之名彻底在官府挂上号!只不过再如何才华横溢,终归是商贾之子,仕途无望啊!
“可惜,可惜呀!”
直到月到半空,宴饮才散,田园园与孟长辉酒足饭饱,捧着肚子往外走去。忽然看到宝聚银庄的大掌柜还有其他几家的老板被几个士兵拦下,还想再看看怎么回事,就被孟长辉拉走了!
出了城守府,田园园迫不及待地问:“他们怎么了?”
孟长辉低声道:“与木水生有关。”
“啥关系啊?”田园园好奇地追问:“这些人怎么跟木水生扯上关系啦?”
“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便不要多问,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劝道。
难得听过孟长辉的说教,搞得她更加好奇:“那,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孟长辉淡淡地看她一眼,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不是不愿意回京,为何又愿意与杭青天同行回京呢!”
“哎,不说算了。与他同行归京不好吗?一来有个照应,二来有个掏银子的,何乐而不为!”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好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长辉你咋也变了?!
翌日清晨,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田园园也睡下下去,床上只剩下她一人,孟长辉应该是回大营去了。
“夫人。”门外传来海纳的声音。
“来了。”田园园应了一声,随后穿上衣服起身去开门,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兴奋地扑了过来,“小丫头,你可又胖了!”抱着自己闺女,田园园亲了亲她的小脸。
“咯咯。”芃芃捧着娘亲的脸也亲了起来。
海纳手里提了一个油纸包,笑道:“我买肉包子了,三甲也煮好了粥。咱们对付吃一口吧!”
“成,我先去洗漱。”
吃过早饭,三甲就去了隔壁院子继续练拳,今日江虎子轮休,海纳便找他去大营见见旧友,田园园一个人带着芃芃在家玩。
中午,她把清明昨天采摘的荠菜拿出来,掺些肉馅准备包饺子吃,刚把荠菜饺子包好,还没有下锅,陈老九就来了。
他看着锅帘上白白胖胖的饺子,笑道:“真是来早,不如来的巧!”
“我看你是闻着味儿来的!”三甲哈哈一笑。
陈老九笑骂:“去!小兔崽子!”
田园园将案板上的面粉扫到面碗里,支使他去烧锅,一会儿下饺子吃。三甲抱着芃芃做在一边,两个孩子一大一小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陈老九挽起袖子去烧锅,没多久,锅里水就开了,田园园开始下饺子,最后饺子出锅她和三甲各吃了一碗,剩下的还是他包圆。
吃饱喝足后,陈老九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你做的的饺子真好吃!”
田园园解下腰间的围裙,笑道:“喜欢就好,过两日头茬韭菜该下来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做!”
陈老九含笑不语,他弯腰向三甲怀里的芃芃伸出手,小丫头很给面子的张开小胳膊。
“干爹的明珠长大了!”
“……你怎么了?有点奇怪呀!”田园园觉察出他今天有些奇怪,没有冷嘲热讽,没有阴阳怪气,只有正常人正常的谈话,搁在他身上格外的不正常。
陈老九在芃芃的脸上亲了一口,白了一眼田园园:“老子一点也不奇怪!”
“哼,反正你不像平时的你……”话未说完,大门口响起“扣扣"地敲门声。
“我去开门!”三甲快步去开门。
田园园随后走出房屋,忽然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然的幽香,这才看到门口的海棠花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粉白色的花瓣在春风中微颤,好不惹人怜爱!
“你是谁?”门口传来三甲的声音。
田园园快步走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姑娘,身上破旧的衣衫掩盖不住眉眼间的清秀,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小红。
自打木水生走后,城守府是分崩离析,江福子已被孟长辉扣押,现在应该在营中大牢(孟长辉这么说的),其他人则如鸟兽散,各自离开不提,田园园救了她心上人后,本以为二人过起了幸福的小日子,不成想今日找上门来了。
“娘子!”小红一见到田园园,哀哀叫了一声,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快起来!”田园园伸手去扶她。
小红摇摇头,满面泪痕:“夫人,小红快活不下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和你铁柱哥快成亲了吗?”
“我爹收了人家三十两的聘礼,要把我嫁给一个傻子!”httpδ://
田园园疑惑:“我记得木水生给你父亲下令,成全你们二人吗?怎么你父亲又把你另嫁他人呢?”
小红拿帕子擦着眼泪,哭诉道:“我爹说木水生跑了,以前的婚书作废,非要我嫁给城北的许傻子!呜呜,求求夫人救救我吧!”
“你先别哭,那你铁柱哥什么反应?”
小红哽咽道:“他,他……呜呜,我爹说铁柱要想娶我就得拿同样多的彩礼,他家没那么多银子,他家便想作罢……呜呜,铁柱哥不愿意,已经与他父母争吵了几次。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呜呜……”
第331章 登门
田园园拉她,小红跪在地上不起,哭天抹泪:“夫人,求求您。您行行好,救救我吧!!”她已经无路可走,眼下只有田娘子能救她,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能丢。
此时正值午后,巷子里不止有出门办事的街坊,还有不少走街串巷的走卒贩夫,小红这么一跪一哭,惹来不少侧目,纷纷驻足停下兴致勃勃地看起热闹来,让不少昏昏欲睡的人们振作起精神来。
眼见人越围越多,田园园脸色凝重地劝道:“我都知道了,你先站起来进屋说,人来人往的再传出什么闲话,于你也是无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哀声哭泣的小红只好站起身,一脸地委屈跟着她进了院子。
等她一进院门,田园园“哐当”一下就把门关上,随后对她说:“跟我进屋。”
陈老九抱着芃芃从厨房走了出来,问站在原地的三甲:“怎么了?”
三甲耸耸肩表示不知。
屋内,田园园引领小红坐下,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温茶,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小红愣住了,迟疑地说道:“什么怎么做…夫人,我,我是问你的该怎么做的?”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打算要什么结果?”田园园看着眼睛通红的姑娘轻声询问。
“什么结果?我,我想和铁柱哥成亲,不想嫁给许傻子……”话还未说完,又是泪水涟涟。
“你先别哭,你说你爹收了许傻子三十两银子,就要把你嫁给许傻子?是不是?”
“是。”
“然后王铁柱要想娶你就得花六十两对吗?”
“对,我爹亲口对我说的!”
田园园不明白了,再次追问:“你爹宁愿要三十两也要把你嫁给一个傻子,而不是向王铁柱要三十两彩礼把你嫁给他,那有没有可能是王铁柱有问题?”
小红摇摇头,哭得稀里哗啦的:“没有,铁柱哥对我非常好,就是家里兄弟多,穷些!我爹,我爹就是看中许傻子家就一个儿子,等两老口死了,许家的家产都是他的……呜呜,他根本就是嫌贫爱富!要六十两的彩礼就是不想我嫁给他……呜呜……”
“先不谈这个,你铁柱哥怎么说?感情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
提起王铁柱,小红哭得不能自已:“呜呜,他说,他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他爹和他娘也不同意我们二人的婚事…呜呜,夫人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一个傻子!要是嫁给一个傻子,我,我后半生就完了………呜呜呜呜……”
田园园被她哭得头疼,冷声道:“小红!比起旁人,我更想知道你铁柱哥什么意思?”
说道铁柱,小红眼中闪过一丝难过,随后避重就轻道:“夫人,铁柱哥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他说他父母不同意,就,就带着我离开三河,天大地大哪里都是家……”
“也就是说你们想……想私奔?”田园园心道:既然都要私奔了,为什么又来找她呢!为了银子?他爹逼着她嫁人,她又是怎么出来的呢!这小红有些奇怪,并不像她口中所说的这般凄惨。
“不,不!夫人您之前对我说过,奔为妾,便是落了下乘!”小红脸涨得通红,眼神中有被拆穿的狼狈:“他只是说说,说说……”抬头看了她一眼后,连忙地移开目光,似乎不想与对视。
看着她略微躲闪的目光,田园园了然一笑:“好了,你想让我怎么救你呢?给你铁柱哥拿六十两银子,让他当做聘礼来迎娶你呢?还是找到你爹,让他随便要点彩礼钱把你嫁给王铁柱呢?”
“我,我……”小红支支吾吾着,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最后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第…第一种……”
“第一种啊?六十两彩礼钱,你铁柱哥能拿出多少?若是不够我再给你添?你看可行吗?”
六十两对现在的她可以说是一牛一毛,不多也不少,乍一拿出来也是怪心疼的。不过,王铁柱做为一个男人,工作多年,多少会有点积蓄吧!
小红脸上现出难堪的神色,不自觉地绞紧手中的手绢。来之前,王铁柱说田娘子是官夫人有钱有势,就是手指缝里露的都比六十两多,这些钱对她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只要她一跪一哭,定然会可怜自己的!可是眼下看她的意思,根本就在打破沙锅问到底,言语间全是试探。
田园园也不催她,坐直身体,端起桌上的茶碗,喝起温茶来。
“夫人…您有所不知…他家里上有兄,下有弟,并,并没有什么银子……”小红眼圈一红,眼泪又流了下来。
田园园放下茶杯,平静地看着小红:“我可以帮你,但我想到你家走一趟,毕竟你爹生你养你一场不容易,成亲之事还需你爹娘点头才是。若是你只要银子不让我过问,那当我没说你没来!”
小红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看着她平静地目光,便知一旦拒绝她会真的不管。然而,铁柱哥的话犹言在耳:你就要银子,等咱们有银子了,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
看着她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田园园站起身。她其实不想管这个闲事,主要和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设不符,可是在之前又曾吐口答应帮她和铁柱成婚,今日若是不应拉倒作罢,便也怪不得她食言。
小红见她起身,神色也有些许冷意,以为她不愿意帮忙,连忙答应下来:“夫人,我答应你……”
只是起身想伸一个懒腰的田园园,听到她的回答后点点头:“听人劝,吃饱饭!走,带我去你家!”
“哎!”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陈老九抱着芃芃和三甲正在门口欣赏海棠花。
田园园笑道:“陈老九跟我走一趟呗!”她一个女人家出门还是得找个保镖,万一有什么坏蛋见色起意可就遭了!
坏蛋:谁这么不长眼啊!
“去哪我也去!”一旁的三甲抢着说。
陈老九看了眼怀里的干闺女:“你闺女咋办?”
三甲跳出来:“那我不去,我看大小姐!”
田园园看也不看他:“家里没别人人,要不带着吧!”
“……我难道不是人吗?”三甲急得团团转:“大小姐交给我吧!”
陈老九点点头:“好吧,那就带着吧!”
三甲撅起嘴:“你们怎么都不拿正眼看我?!”
快出门的时候,田园园才回头对嘴上挂油瓶的三甲说道:“海纳走之前让我监督你打十便伏虎拳,我走啦,你自己自觉些!小心晚上考校不过关,他回来揍你,我可不管!”
“又留我一人,大小姐也不给我?!”三甲气呼呼地看着几人离开。
出了院子,三打一小直奔城东。半路上正好遇到钱富贵和进财,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进财也提着一个食盒,脸上的黑疙瘩还没有消,她也不遮着些,就这么大刺咧咧地招摇过市。
“田娘子!你们做什么去?”
“去城东!”田园园看了一眼她们手中的食盒,笑道:“这是去给高远送饭吗?”
钱富贵甜蜜一笑:“小远,他现在很是辛苦。我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犒劳他一番。”
一旁的陈老九顿时觉得牙酸,小红压根不敢看她的脸,一直低着头。
“哦,看来他最近很上进呢!”田园园夸赞了一句,随后看了一眼陈老九怀里芃芃,惊讶道:“什么,芃芃想小干爹了!你这孩子最喜欢你小远爹了,对不对?”一边自顾自地说,一边从陈老九怀里接过孩子。
芃芃:娘,你确定不是嫌弃我碍事?!
陈老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附和起来:“可不是,我们几个她最喜欢小远了!”
钱富贵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进一个肥嘟嘟的小女娃,低下头时,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再抬头时,不负责的娘和干爹早就跑了……
她无语至极:这真是亲娘吗?
“啊啊啊~~”芃芃对着远去的娘伸出挽留小手,你们干什么去,我也去!
“大少爷,要不然给我抱吧……”进财见她脸色阴沉。少爷最讨厌小孩子,又吵又闹不好哄,刚想接过来时,就见他高冷的少爷笑的眉眼弯弯:“哎呀,好可爱!”说完,还忍不住在芃芃肥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好几口,随后把食盒丢给他,抱着孩子高兴的向医馆走去,边走边说:“你说你是妹妹,还是干女儿呢……”
跟在后面的进财只觉身上一阵恶寒,少爷你咋变成了夹子音!
再说田园园几人很快就到了小红家,她家门口有两棵枣树,枝桠间冒出些许新绿,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
小红在田园园的催促下去敲门,“扣扣,扣扣…”
在她敲门的空当,陈老九双手抱着胳膊问田园园:“你为什么要帮她?不像你的为人啊?”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胡说,我可是乐于助人,锄强扶弱,坚持贯彻雷锋精神的好人!”
“……啥?你说啥?”这女人神志不清又开始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了!
正在此时,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田园园将手指放在嘴上:“嘘!门开了!”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从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一看是小红,立刻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回来啊?咱爹可是找了你好久。”然后转头冲院子里大喊:“爹!俺二姐回来了!”
随后,院子里传来杂乱的声音。小红吓得退后一步,浑身瑟瑟发起抖来,很是害怕的样子。
田园园眉头一挑,快步走到她旁边。
“你这赔钱货,还知道回来?!”随着男人粗鲁的喝声,门被彻底打开,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见到门口的小红,立刻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向她脸上招呼。
“住手!”田园园出声喝止!
“你是谁,咋管起我家的闲事!”小红爹一脸狰狞地看着多管闲事的女人。
田园园愣了一下,是呀,她是谁?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个闲事,光顾着出头,忘了给自己编个身份了!
就在此时,还是陈老九反应快:“她是三河城专管婚嫁的田媒婆,听闻你要把你闺女嫁给许傻子,特此来了解一下情况!”
田媒婆……田园园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送葬人陈老九,在三河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红爹自然也知道,更知道他是官府的人,看了一眼田园园不悦地问:“你是媒婆咋啦,你还管我嫁给谁吗?”
田媒婆正式上线,她道:“在优生优育的角度上来讲,你把闺女嫁给一个傻子,生出傻子的几率远远超过正常夫妻!所以,她不能嫁给一个傻子!”
小红爹才不吃这套:“俺不识字,没读过书,不懂你在说啥!俺闺女出嫁就是外人,就是生了傻子也跟俺没关系!”
一旁的小红听到自己亲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不禁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田园园眉头紧皱,在大周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女儿在家族里基本是没有地位可言。对他们来说,女儿是换来彩礼,发家致富的一大捷径!
一股怒火陡然而生,田园园冷声道:“她曾和王铁柱有过婚约,上过城守府的文书,你若是择人另嫁是要吃挂落的!”
小红爹不以为然,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你少吓唬俺了!木水生都跑谁还管这事!你赶紧回来,五日后你就得出嫁了!”说完,伸手去拽小红的胳膊。
“不,我不嫁!我只嫁给铁柱哥!”小红尖叫一声躲到田园园背后。
她拦住小红爹,问:“你闺女已经有了心上人,何不成全二人?”
“那个穷小子?哼,家里比我们还穷,爹娘又不喜,谁家的女孩能跟他?俺可是给她找了一门好亲!”
“铁柱哥是穷,可是他对我很好!比你们谁都好!”小红哭着为爱人辩解。
“好个屁!连上门提亲都不来,好什么好!”她爹狠狠啐道。
田园园看向小红,后者躲开她探究的眼神,“你为什么没说他不来上门提亲?”
“他,他家穷,他说肯定会娶我……”
第332章 态度
这就是所谓的恋爱脑吗?田园园叹了一口气,迎上小红爹的目光:“大庭广众之下,你也不想让你们家的事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这会儿周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经过她这么提醒,小红爹放下手冷哼一声:“进来!”
小红吓得一瑟缩,还是向家里走去,田园园和陈老九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随之跟上。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门外的目光。
一进家门,小红爹突然转过身狠狠打了小红一巴掌,事发突然,跟在后面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小红就被扇倒在地。
力气用得很大,小红躺在地上半天还没有缓过来!
“你这畜牲,俺给你找的好婆家不要,非要跟个穷光光的破落户搅和一起。俺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谁家的女娃自己找婆家的!”小红爹指着小红,恶狠狠地骂道!
小红捂住脸嘴角溢出些血丝,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父亲,眼神中有憎恶流出。
“你这啥眼神?”小红喝道,举起手想再教训一下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田园园拦在小红面前,冷声询问:“你为什么执意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呢?”
小红爹不以为然:“傻子咋啦!他爹是个木匠,手艺好,又挣钱。等他爹百年后,这么大的家产不得全是他们小两口的?吃香喝辣,可比那个王铁柱一家地里刨食强多了!”
这时,他儿子忽然高声说:“爹,你不是对俺说。等傻子爹死了,他们的家产都是俺的!你还说俺姐和俺那傻姐夫……”话还没说完,就被亲爹踢了一脚,小红爹被说出心事,恼羞成怒地瞪着自己儿子,骂道:“小兔崽子瞎胡说啥,赶紧回屋找你妈,小心老子揍你!”
“略略……”小红弟弟冲他姐姐吐了吐舌头,才一蹦一跳地走了。
待他走后,小红已经绝望地流下眼泪,向父亲哭诉道:“我可是你亲闺女!你居然这么对我!”
小红爹冷哼一声:“闺女咋啦,又不是俺家的人!许家你不嫁也得嫁,嫁也得嫁!”
“我就是死了,也不嫁!”
“你就是死了,你的尸体俺也抬到许家去!”
听到这里田园园也是火冒三丈,这男人真把自己的女儿不是人,是个物件,随意支配的死物!
她冷声道:“小红爹,你不是答应过小红,只要王铁柱拿出六十两银子,就成全二人吗?为何又强迫她非要嫁给许家呢?”
“说起这王家!多少天了,这个王铁柱一家连上门提亲都不来,俺这傻闺女被那混小子骗了!哪有六十两,就要了和许傻子家一样的三十两!我看他家,连一两银子都不舍得出!”一提起此事,小红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两下手掌摊开,无奈道:“从头到尾,就俺傻闺女拿了姓木写的婚书过来,他王家就是个乌龟王八蛋连头也不露,谁家娶媳妇不跟老丈家商量个行程。这家可倒好生怕花钱费力,来都不来,什么三请三问、三媒六聘啥都没有!搁你,你把闺女嫁给他不!”
闻言,田园园看了看地上脸色煞白的小红,心道:幸亏来了她家一趟,要不然险些被她唬了!真是个傻闺女,这王家这般不重视,即使嫁过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王家如此怠慢你呢!若是果真像你爹所说,那么你也需得慎重考虑一下了!”而且连彩礼钱都不舍出,让未婚妻出门讨要,这王家不但白得一个媳妇,还能白赚三十两,真是好算计!这小红看起来这般精明,怎得遇事如此糊涂呢!
小红一见田园园的态度也改变了,忽地一把抓住她的裙摆,脸色煞白,挨打的脸越发显得红肿,哀求地看着她:“夫人,我此生非铁柱哥不嫁!王家是王家,铁柱哥是铁柱哥!他们不一样!”
“你!你!俺打死你个畜牲,也好让你丢人现眼!”小红爹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举手就打!
“住手!”这次是陈老九拦住了小红爹,他冷冷道:“听…听田媒婆把话说完!”
小红爹有些怕他,骂骂咧咧地放下手。
田园园白了一眼陈老九,低头劝说:“小红你要知道,王家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恐怕是经过王铁柱默许的,或是他知道,却没办法反抗。无论哪种,在王家他都不能护得住你!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一个良人!”
小红呆呆地坐在地上,身上的裙子沾满了泥土。听了田园园话后,她沉默了许久。也许她知道王铁柱对她不够重视,只是自己爱他便不在意。现在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揭穿,自己在这份感情中处于卑微状态……可是,还能回去吗?
忽然,她对着田园园嫣然一笑,眼睛里却流露出绝望的泪水:“我还能怎么办……”
那个雨天,就在城西的破屋中,王铁柱的甜言蜜语……在解开的衣服中,她丢掉了女儿家的矜持。
小红爹先是疑惑,而后是不可置信,最后是暴怒,要不是陈老九拦着,他恐怕会一脚踢死小红!
“你这赔钱货,不知廉耻畜牲!”
从一开始田园园就隐隐有感觉,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婚事有种不合时宜的急迫,如今她这么一坦白,便什么都说的通了!
这时,从堂屋走来一个年约三四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素净,眉眼间与小红弟弟有几分相似,看来此人就是小红的后娘。
“他大,你身体不好,少生些气!”她走到小红爹身前,顺了顺他的背部,柔柔一笑:“我家相公脾气不好,吓到两位客人了!”
田园园不喜欢她假惺惺地笑,随口一说:“不妨事。”
她随后走来去搀瘫在地上的小红,温声道:“快起来地上凉。你的事娘也知道了。既然事到如此地步,咱家只好先去王家走一趟了!”
往日小红与她后妈的关系并不好,可这番话一说,小红恨不得把她当亲妈看,激动地说:“真的吗?你,你别骗我!”
小红后妈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叹道:“都这样了,还能怎么骗你!”
小红喜极而泣:“……娘,我真没办法……”
“俺怎么生出你这个没有廉耻的畜牲!”刚刚回过神的小红爹暴喝一声,眼睛通红,显然是气得不清,指着小红的手指不停地抖动,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变成长叹一声。
若不是之前的事情,田园园已然认为他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亲爹,这声长叹恐怕是不能将女儿最大利益化的遗憾!
她也叹了一声,是对小红感到的悲哀。自小没得到过父爱,有个男人对她好一些,她便掏心掏肺,是单纯还是渴望得到重视,恐怕两者兼之。恋爱脑,要不得啊!要不得!
“这位娘子,是媒婆对吗?”小红后妈出声问道。
田园园愣了一天,随后点点头。
她轻轻一笑:“即是媒婆,还请你到王家做个说和。也不敢劳您白跑腿,这里有三十文,请你们二位喝茶!等事成了,我再封一包谢媒钱!你看可行?”
“行,很行!”正好田园园还想去王家看看怎么回事,这会儿还能白赚了三十文,何乐而不为呢!
拿了钱,田园园问清王家的位置,随后便和陈老九去了王家。
王家也在城东,不过两家的位置都在城东的两端,想要去他家需要穿过整条东街。
陈老九双手放在脑后,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田园园,嘲笑道:“这么高兴吗?给你三十文钱,你就美成这样。你眼皮子忒浅了!”
“我哪儿高兴了!不过是想看看王铁柱一家多么奇葩而已!前面有点心店!我去买点!”说完,田园园掂着三十文进了点心店,xinkanδんu.com
陈老九没进去倚着门框等着,不一会儿,她提着一油纸包走了出来,笑道:“走吧,边走边吃!”
二人继续前进,顺便对买的糕点评头论足:“这个奶酪糕真好吃……桃酥也不错……”
没多久就到了王铁柱家,他家门脸比小红家大些,门口的墙壁缝里长了不少瓦松,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扣扣!”田园园敲了敲门,没多久就有一个小男孩过来开门,他鼻子下淌着一管脓鼻涕,身上的衣裳脏地看不出颜色,尤其是他右手的袖子黑的发亮。
小男孩一看有人,下意识地用袖子擦掉脓鼻涕,衣袖上瞬间沾了脓黄了一块,“你俩是谁?找谁呀?”
田园园微微一笑:“我找王铁柱,他在家吗?”
“在,我二叔在睡觉呐!”
“你去叫他,就说是陈家找来的媒婆来了!”
小男孩点点头,小大人的说:“那你们先进来,我去找我二叔!”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田园园和陈老九推门而入,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声:“小儿,是谁呀?”
小男孩说:“是陈家的媒婆。”
然后,那女人便没有说话。当二人转过门廊后就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女人,身上衣裙破旧,手里拿着几根藤条正在编篮子,眉头紧皱,冷冷地望着二人,她年岁不大,似乎不是王铁柱他娘。
“你好,我们是陈家找来的媒婆,想谈一下王铁柱和陈小红的婚事!”
那女人一声不吭地白了二人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手里的活计。
田园园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询问而是向院子里的堂屋走去。还未到堂屋,旁边东的门突然被拉开,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走了出来,哑着嗓子问:“谁呀?”
“我是陈家请来的媒婆,特地过来商量陈家二姐和王铁柱婚事的!”
田园园打量了王铁柱一眼,见他三白眼,薄唇尖颌,看人时眼神自带了几分薄情,一看就不是憨厚之人。也不知道小红看中了他什么!
“我就是王铁柱!”那男人眼前一亮,笑道:“陈家大叔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也没有说,这不让我来商量商量一下彩礼………”
“还要彩礼?!人都跟我儿子睡过了,我们要都亏了,还要跟我们要彩礼?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声尖锐的女声,忽然从堂屋传了出来。田园园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包着头的老妇端着一盆脏衣服走了出来。
她和她儿子王铁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三白眼,黑黄色脸上又两道深深地法令纹,嘴唇耷拉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嫌恶地看着她:“爱嫁不嫁,这样裤腰松的女孩,我们家还看不上呢!”
王铁柱假惺惺地求情:“娘,我跟小红是真心的!”
“要是真心的,要啥彩礼?你看你嫂子也不要彩礼!”说完,将手里的盆放到编篮子妇人面前,白了她一眼:“没眼力地东西,还不快洗衣服去!”
那妇人赶紧接过脏衣服,去后院洗衣裳去了。
窒息地一家啊!田园园第一反应,谁嫁进来谁倒霉!
王铁柱无奈地看着田园园:“媒婆,你也看到了,我娘不肯拿彩礼,我也没办法呀!”
田园园是看出来了,王铁柱提前占有小红,就是为了空手套白狼,而且蛊惑那傻丫头还去找自己要银子,可谓是一石二鸟!
她轻轻一笑:“王家婆婆这话可就不对了,小红到底是把姑娘之身给了你儿子,你们两家也有过婚书,于情于理你们都该把她抬进门来!”
王婆子刻薄看着她:“你说姑娘之身就是姑娘之身了?谁知道她是怎么勾引我儿子的!之前有几个男人的!”
此话一出,不但田园园拉下脸,连陈老九也不禁黑了脸,这王家婆子的嘴脸实在可恨,更可恨地是站在一旁的王铁柱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确实够奇葩,这下小红再不死心,田园园可真不管了!
她见没有沟通的必要,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回话了!”说完,作势要走。
“等等!”身后传来王婆子的声音。
“何事?”
王婆子看了一眼二人空空如也的手,啧了两声:“你们就空手来了?怎么连个礼品都不拿?”
田园园就是再好的涵养也气得不行,何况是她本来没有涵养,于是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你以为你家嫁闺女呢,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331章 绝望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田园园还愤愤不平:“要是芃芃长大碰上了这么一个玩意,我绝对找人阉了他!”
陈老九笑道:“何必呢!又不是自己人的事,你用得着动那么大的火!”
“哎!亲爹把她当摇钱树,又遇到一个男人,还算计她!要他是个男人,我铁定不管。可她是个女孩,我却没办法袖手旁观!”田园园抱着胳膊叹了一口气。
陈老九讥讽一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般好善乐施啊!”
田园园自嘲一笑:“只能说你不了解我,我对女人、小孩儿,心都硬不起来……”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起伞!
“你是好人!”
“呵呵。”
回到小红家,田园园将在王家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小红一家,原以为主动权在女方,结果却是被王家死死拿捏!
小红爹暴跳如雷,提着斧头要去拼命!他女儿的清白没了,许家的婚事自然也就作罢,而且这王家不是东西,还敢往他女儿身上泼脏水!士可忍,孰不可忍!
还好被小红的后妈拦住,她道:“都这样了,就把小红嫁过去吧。左右清白都没了,以后她也许不了人家了!何不在事情没捅出去之前,将此事了了!”
小红爹红着眼睛瞪她:“你要俺眼睁睁地看着,俺陈家的闺女就这么被作贱吗?”
小红后妈高声厉喝:“她都破了身子,又不是和离再嫁,这样守不住身的闺女谁敢要?难不成你想让我儿子养她一辈子?我看要不嫁了,要不赶出去当姑子!反正这个家她不能住!”
真乃后妈也!要是她自己的亲闺女也这般绝情?
小红爹气得呼哧呼哧的也不说话,小红后妈又火上浇油:“我不管!她在这家待着,我就带着儿子回我娘家,她啥时候走,我们娘俩回来!”
小红一听父母不愿意要自己,顿时趴在地上,哭得起不了身,也不说嫁也不说不嫁,一时间陈家男的吼,女的哭,当真是鸡飞狗跳乱成一窝!
看着面前的闹剧,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搁在现代这都不是事,可是到了古代却变成天大的祸事!
然而就在这时,哭得双眼红肿的小红突然干呕了几下,就像按下时间的暂停键,院子里的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紧紧盯着狼狈的小红。“呕呕……”她又干呕了两下,吐出一口酸水,随后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自己爹。
田园园心头一跳,这小红八成怀孕了……
小红爹身体晃了晃,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大!”小红后妈惊叫一声,快步走来去扶他:“你咋啦?”
“没事!”小红爹面色如土的看着自己闺女,他已经有过两个孩子,女人家呕吐是怎么回事,他是一清二楚!
小红后妈转头看向继女,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我看你直接去他家吧!改天肚子一大,咱们老陈家的脸是真没法要了!我儿子还得娶媳妇呢,你这般丢人现眼,让旁人见了不得戳我们的脊梁骨!”
“娘,我…我……”小红捂脸再次痛哭起来。
小红后妈转过头又对田园园恳求:“田媒婆,劳您再去王家走一趟!”说完,又从荷包里掏出半两银子塞到她的手,一绺额发散落下来,眼神焦急:“田媒婆,俺家也不要彩礼了!你让王家赶紧把她给娶了吧!”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田园园没接银子,转身蹲在小红跟前:“你想嫁给他吗?”
小红哭着摇摇头:“我…我…我不知道。”
“好,我跑这一趟。等着!”说完,从小红后妈接过银子向门外走去。
陈老九见此也屁颠屁颠的跟上,一出门,他问道:“你咋又去了?你不累?”
田园园掂了两下银子,笑道:“走吧,去看看热闹!我觉得这王家肯定还会出妖蛾子!”
“我也觉得,这家不是什么善茬!”
不多时,两人又来到王家。
王家婆婆一见她们又来了,三白眼一翻,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倒是王铁柱笑嘻嘻地凑过来,“咋样,俺那未来岳父愿意不要彩礼啦?”
田园园道:“不要了,明天你们上门提亲,两家坐下来商定个日子。”
王铁柱嘻嘻一笑:“行的,咋不行!”
“等等!”王铁柱娘放下手里的活计,瞪着田园园:“刚才还要彩礼呢,这会儿子怎么不要彩礼了?是不是那蹄子……怀孕啦?”
怪不得说女人的第六感强呢,这王家婆一真他妈精明!
被点破了真相,田园园只好笑道:“恭喜王家婆婆,您又要做奶奶了!”
“什么?”王铁柱娘惊讶地看着她:“那小蹄子真有了身孕?”
“哎呀!我要当爹了!娘!”比起他娘,王铁柱惊喜地不得了。
“你确定是你的种吗?”王铁柱娘呵斥自己儿子,神色间全是嫌弃。
田园园嘴角抽抽,幸亏不是自己女儿,若是自家女儿被这般作贱,定然打爆他们的狗头。
王铁柱还算实诚,喏喏:“……真是我的…”
“闭嘴!”王铁柱娘大声呵斥着儿子,她在家强势惯了,养成说一不二的性子,竟然不让王铁柱说话,直接对田园园说道:“陈家闺女既然有了身孕,我家也不是那等不识礼数的人家!可那彩礼是断然没有的,但是陈家嫁女没有三十两的陪嫁,我是不会让她进门的!你只管回去回话就说我们王家说的!”
呵呵,这还没见门呢,下马威一个接着一个,这下小红未婚先孕更是被拿捏死死的!等进了门不知又过着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那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好歹有了身孕。你不想着赶紧迎人进门,怎么光想着怎么刁难新人呢!”田园园有些生气,原以为这老太婆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结果却仗着此事狮子大开口!她转头看向王铁柱:“你呢,你怎么说?”
王铁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亲娘,回道:“按我娘说的做呗。都有了身孕,她也没办法啦!”说完,两手一摊,嘴上说的没办法,可是得逞的笑却掩饰不住。
田园园冷哼一声:“行,我这就回话去!”
两人再次返回陈家,不光田园园大开眼界。连陈老九也对王家无耻的嘴脸甘拜下风!
回去的路上,田园园问陈老九:“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承认小红怀孕的事?”
“哼,早晚得知道!何况有没有此事,他们都会要陪嫁的!对了,你把你男人的名头一抬,谁敢不听啊!”
“净出馊主意!”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当官要爱惜羽毛,这等小事我还拿架子压人。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总有一天会成为仗势欺人的把柄!”
“你倒是想的长远!”陈老九笑嘻嘻地夸赞。
一到陈家,田园园就将王家婆婆的要求一一叙述,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人是小红后妈。
想来别人家嫁闺女,谁家不收个十两八两的彩礼,怎么到了他家反而要倒贴,还是三十两!全家不吃不喝两年,才能攒上这么多钱,当真是贪婪无厌!
“不嫁了!我看趁早赶出去做个姑子!”说完,起身往堂屋里去。
小红泪已经哭干,呆呆地瘫坐在地上,衣裙上全是泥土,她抬起脸平静地看向田园园:“铁,铁柱哥怎么说?”
“他说他听他娘的话。”
她点点头,眼神瞬间变得灰蒙蒙,时至今日就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哎!”小红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又恨又痛!
不一会儿,堂屋里爆发出凄厉的哭声,“陈大川,你要是敢给你闺女陪嫁三十两!俺就带着小儿一起去死!你只要闺女不要儿子啦!你儿子才是你陈家的根!”
小红爹捂住脸,“瞎瞎”地哭了起来。
这时,小红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挪着两条腿向门外走去。
小红爹看到女儿出门,一边是儿子和娘子,一边是不守妇道的女儿,也许在他心里,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还不如死了算了!
田园园赶紧追上,陈老九随后,二人跟在失魂落魄的小红身后,一路向王家走去,沿途的百姓投来好奇地目光,对着像疯婆子的小红指指点点。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天边铺满了艳丽的火烧云,洒在人身上落了一层火红。
小红像是行尸走肉般,神色麻木。
一向怕麻烦的陈老九也紧紧跟,看着小红单纯的背影,他突然说道:“大周虽然允许女子被休后再嫁,可像小红这般婚前失贞的女子,还是会被唾弃!至少在三河城或是周围,她很难再出嫁!”
田园园疑惑::“要是两家人都不往外传呢?”
“陈家可以,王家呢?恐怕此事会变成王家要挟陈家一辈子的把柄!还不如都捅出去算了!”陈老九道。
田园园终究于心不忍:“也是,若是真无路可走。让她随我进京吧!”
“我说你是个好人吧!”
到了王家家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小红没有迟疑慢慢走过去去拍门,“开门,铁柱哥,你开门呢!”
二人就在旁边默默守护着,田园园感觉自己有些残忍,冷眼旁观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冷酷的封建社会里悲惨挣扎,忽然在她内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就是想拯救这些被夫家、娘家抛弃的女子,给她们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和一个落脚之处!
“吱呦”一声,大门打开。王铁柱探出头来,一看是小红,惊喜地说:“这么快,你把陪嫁拿来了吗?”
话音一落,小红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心上人:“你,你不是说好会娶我的?”
王铁柱敷衍一笑:“我说会娶的,可我娘说了,你要是想嫁过来就得陪嫁三十两银子!”
“不要陪嫁不行吗?”小红卑微的祈求着:“铁柱哥,求求你。我爹不可能拿出三十两银子的……你不娶我,我活不下去的……”说完,她跪在地上紧紧抓住王铁柱的裤子,再次哀求起来:“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不娶我,我可怎么活………”
“谁管你怎么活!啊呸!”一声刻薄的女声从门后传来,随后,王铁柱被推开,他娘指着跪在地上的小红:“你还要不要脸啊!你勾引我儿子同你睡觉,这会儿怀了孕又逼他娶你,真是会算计!”
这会儿不知不觉间围满了看热闹地人群,对着陈小红指指点点,更有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对着她比划着什么,其中一个不知说了什么,其他男人猥琐地笑了起来。
“不对!明明是他说会娶我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不撅屁股,我儿子能强迫你?他可最是老实敦厚了!”王家婆子高声骂道,是面子里子都不打算给陈小红留,简直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剥了个精光。
陈小红脸色煞白,在过度的痛苦中浑身颤抖起来,像是暴风雨中的刚刚抽芽的小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孤注一掷地绝望:“铁柱哥,你到底娶不娶我?”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王铁柱再次像只乌龟:“我,我听我娘的!”
他娘立刻掐着腰,不屑地扫了一眼小红,随后伸出一个巴掌:“我看三十两都不够,五十两!少一个子我家都不娶!”
闻言,小红浑身地力气瞬间被抽光,身体一晃就像后面仰躺过去。就这样摔死了多好,她想,然而下一秒,有人抱住了她!
她转头看去,是田娘子。
如火的夕阳里,她的眼神坚定而平静,在这不宽阔和温暖的怀里,小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陈老九拦腰将昏倒小红抱起,问田园园:“去哪?”
“回春堂呗!”
随后,二人抱着她快步离开。
王铁柱想要去追,却被自己亲娘拦住,“追什么追,你看看,是不是到处勾引别的男人?”
“娘,她怀得真是我孩子…”
“真是你的更不怕!她家为了脸面,肯定会带着五十两陪嫁过来………”
第334章 实务
此时夜幕降临,高远从内室里出来,坐在一旁的田园园起身询问:“她怎么样了?”
“无事,就是伤心过度而已,有些累着了!”
钱富贵抱着芃芃走了过来,经过一下午的磨合,一大一小相处的十分和谐,在田园园刚回来时也不着急找亲娘,抱着她不肯撒手,乐的钱富贵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咯咯”小丫头扭着小身子笑了起来。
对于爱女见异思迁的性子,亲娘也很无奈啊!
晚饭是高远夫妇负责的,他们夫妻二人特地在五味楼定了最好的席面,吃饱喝足后,陈小红还没有醒,钱富贵便把进财留下看着人,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在路口分别时,高远有感而发:“上次咱们也遇到了类似的事,不过那姑娘是看上了陈哥。”
他口中的姑娘是吴澜云,当时是高瞻接的诊,一说起此事,几人都想起已经离开的人,一时几人都没有接话,气氛莫名的沉重起来。
“我发觉园园姐真的变了!”高远见几人情绪不佳,便转移话题扯到田园园身上,笑道:“要是按照以前,园园姐肯定不会这么热情!”
陈老九明知故问:“噢?这是为什么呢?”
只见高远哈哈一笑:“因为没有赚头嘛!我园园姐可是无利不起早!”
”此话不对!”陈老九狡黠地眨眨眼:“她今天可得了半钱银子外加三十文呢!不能说不贪财了!人家小鱼小虾都不放过呢!”
田园园笑骂:“好你个陈老九,我买的点心没堵住你的嘴是吧!”
“哎呦!园园姐,你可真是财迷,连半钱银子你都不放过啊!不愧是田奸商!”
“嘿!你俩一人一句,说相声呢!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呢!”
“你说的啥,俺们听不懂!”
“哈哈哈哈!”几人瞬间笑成一团,芃芃看着娘亲和干爹哈哈大笑,拍着小手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当娘的缘故,还是高瞻离世的原因,让田园园对这个世界更有归属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也将成为历史洪流的一部分。
她望着夜空中明月,轻轻在芃芃脸上烙下一吻。
回到家后,田园园看到孟长辉独自在屋里喝茶,三甲已经被他将军赶到隔壁院子睡觉去了,显然是在等娘俩回来。
“今日回来的有些晚。”孟长辉给田园园倒了一碗茶,随后接过女儿,温柔地注视着日渐长大的女儿,“芃芃,想爹吗?”
芃芃在亲爹脸上啃了一口,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嘶!”孟长辉感觉脸上被闺女咬了一口,扶住她的小脑袋,掰开她的小嘴,果然在上面的牙龈看到两颗白色的小牙头。像是发现什么宝贝的傻爹,惊喜不已地笑道:“她长牙了!”
田园园将茶碗里的温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听到傻爹的话,白了他一眼:“人家都长好几天了,你刚发现啊!你呢,吃饭了吗?”说着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杭大人请的晚膳,甚好。”
他说甚好,看来对今夜的晚饭十分满意。
“你先给你闺女玩着,我去烧些热水。今晚不冷,咱们三个都好好洗洗!”
“然,去吧。”孟长辉颌首,他确实有些日子没洗澡了。
厨房里,田园园打开缸盖,往灶上的大铁锅一瓢一瓢的加水,直到加了一大锅。
说到水,前些日子旧蓄水池里挖出一堆死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周廷祥嫌臭,那些士兵们为了讨好他,不到两天就挖好了新蓄水池,随着天暖河床开冻,新鲜冰冷的河水涌入三河城内的水井,几个日夜后,井中的有毒之水便被冰冷干净的河水带走。如今。井里的水已经可以饮用,不用再出城打水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之前的事恍若隔世,谁能想到两三个月前,她才从棺材里爬出来呢!
灶眼间大火熊熊,田园园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望着火苗,想起高远说她变了,许是年岁渐长,身体外长的棱角在岁月的飞逝中渐渐磨平,于是心也变得柔软,这样的自己,她说不上喜欢,不过也不讨厌。
没多久水烧开了,一家三口依次将身体清洗干净,当然孟长辉用的娘俩剩下的水。
当他带着湿气回到房间后,芃芃已经睡熟,她披着半干的长发,倚着床头拿着话本。
望着她略显柔和的侧脸,孟长辉淡然一笑:“娘子,长夜漫漫,该睡了。”接着走到桌前,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田园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只粗壮的胳膊抱住揽进坚硬的胸膛中。隔着薄薄的里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热烘烘的嘴唇在她的脸颊落下轻轻一吻,随后,低沉暗哑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想我吗?”
“………”不想!她唇角抽抽,天天见有啥好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到了,最近他开车的次数想当的频繁,频繁到只要他一回家,早上和晚上必须各来一次,真是精力旺盛的可怕家伙!
见她不说话,孟长辉低低笑了一声:“别怕,今夜不碰你。”
闻言,田园园松了一口气,连忙挣开他的怀抱躺回被窝里,笑道:“就是,就是,也该让我歇歇了!”
“这么高兴?”孟长辉危险地眯起眼睛!
屋里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听说他说话的声音便知此人很生气,连忙支起身子抱住他的腰,硬梆梆的腰,讨好起来:“人家是担心你的腰子……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房事不宜过度,过度容易变萎哥!我也是为你好啊!”
孟长辉不知道什么是萎哥,可知道什么是腰子,猛地将女人推到床上,声音透出咬牙切齿的冰冷:“既然这般担心相公行不行,相公便让你试试!”接着探出手解开她的衣带………
田园园欲哭无泪,什么是祸从口出?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以下场景是激烈的不可描述,若想观看请自行脑补………
等到激战结束,田园园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被男人抱在怀里昏昏欲睡,最角落的芃芃丝毫没被爹娘的动静吵醒,好梦正酣。
这时,孟长辉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你能告诉我大青山银矿的正确位置吗?”
此话一出,田园园瞬间惊醒,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
他说你能告诉我大青山银矿正确的位置吗?而不是你知道大青山银矿正确位置吗,也就是他知道自己知道大青山银矿的位置!那问题来了,是谁告诉他她知道银矿的事!
孟长辉从她身体的反应便知人已经醒了,解释道:“今晚,杭青天请我喝酒说起此事,说是木水生在离开前曾派心腹去了大青山,而这心腹眼下已经投诚也招出是你告诉木水生银矿的位置!”说完,在微弱的光线中他看到田园园抬起脸,似乎在看他,随后坐起身开始穿里衣。
她没有说话,明明刚刚还和此人在亲密接触,待他一说银矿的事情后,心里不知为何从生出几分戒备来。
孟长辉也没催促她,只是找出裤子穿上,光着上身躺在床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穿好衣服,田园园躺回床上,用背对着他,良久才道:“确实知道。”事已至此,再想隐瞒已然不可能!何况只是一座银矿而已,她可是知道六座银矿地址的女人!
“你是如何得知的?”孟长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随后他死皮赖脸的把胳膊塞到田园园的脖子下,非要她枕着自己胳膊。
田园园才不会实话实说,就孟长辉这人一旦知道所有银矿地址,肯定会大公无私的上交国家,她还想用这些矿址当后路呢,所以万万不能让他知道!
“老道说的。他一直说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一直想杀我!在木水生把我带去地牢,想刺激刺激他时,他无意间说了一句,早知道不该救我,让我死在地洞里云云。我便想起我曾在大青山掉入一个地洞里!当时那洞宛如地道,想来就是那银矿所在,因而我才知道!”
“那,那木水生可曾找到?”
田园园将他的胳膊拿开,枕的实在不舒服,“不曾,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正确的矿址!”
“既然知道,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城守府一趟,你将事情事无巨细告知于他,一来戴罪立功,二来也为大周做出贡献!”
一听此话,田园园不高兴了:“什么叫戴罪立功?我怎么了?靠自己推理出银矿地址也有错?”
孟长辉伸手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暖香,温声劝道:“你知情不报,按律杭青天是可以拿你下牢的。你能好好在此地,不过是他看在我的面上没有动你而已!乖!他的背后是皇帝,谁也敢造次!”
“哼!木水生骗了我三千两银子,这家伙一来就想空手套白狼,今年的我怎么那么倒霉?!”田园园抱怨出声,心道过两天必须去寺庙拜拜!
软香在怀,身后的男人又蠢蠢欲动起来,大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又摸又捏。
“哎呀!你怎么那么烦!当我是面团吗!”田园园不堪其扰,一巴掌拍开他不老实的手。
“不是面团,是娘子啊……”随后,孟长辉翻身农奴把歌唱,继续辛苦的耕耘起来。
一夜红被翻浪。
翌日一早,高远带着小红来了。
此刻田园园刚刚起床,头发蓬着,眼角还有眼屎,木愣愣地看了一眼还在睡的男人,他侧着身,薄被搭在腰间,露着结实壮硕的胸肌以及笔直健壮的长腿。
她穿上衣裳,打着哈欠去开门,天刚刚亮,橘色的太阳才露出小半个头?
她一打开院门,小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夫人救我!”
田园园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不嫁那王铁柱了?若是你嫁给他,五十两的嫁妆…我给拿三十两!”
高远腹诽:你可真大气!
小红苦笑道:“夫人你们就是给我拿五十两的嫁妆,我也不嫁了!我知他不是我的良人。”
认清现实,及时止损!田园园扶起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你们先进来!”
进了屋,田园园打发高远去烧水泡茶,眼下屋内只剩下她们。
“你既然不嫁给他,可有什么打算?”
小红惨淡一笑:“娘家我亦然不能回,眼下只能寄望夫人!”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田园园眉头一挑:“我知道,我是你想问你对腹中胎儿有什么打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平坦的小腹中竟然孕育了一个孩子,真是不可思议…纵然有诸多不舍,可一想起铁石心肠的王铁柱,只觉得面目可憎,恨不得杀了他。这样的男人,如何值得自己为他生下一个孩儿……
“夫人,我想落胎。”
田园园没有惊讶,她这般当断则断的爽利性子十分对她的脾气,点点头:“我帮你。”
小红立时红了眼眶,然后跪到地下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夫人的大恩大德,小红没齿难忘!日后我愿追随夫人做个女使,报答您的恩情!”
经过昨日一事,她已声名狼藉,在三河城犹如过街老鼠,就像三年前的田奸商般,人人避之不及!若是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可小红不想死,骨子里的反抗精神让她有了破釜成舟的勇气,正是她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屈,让田园园动容!
她正色道:“三河城你也呆不了了,你随我去京城吧!我在京城有间铺子,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小红顿时红了眼圈,郑重地点点头:“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愚钝才好!”
“彼此,彼此!”
二人都释然一笑,待高远提着茶壶进来时,两人言笑晏晏,小红更是一改刚才的悲苦,笑容多了几分明朗。
人只要还想活,就有无限的可能。
第335章 谈谈
随后,田园园叫来高远让他回去配落胎药。
“什么,落胎药?”他震惊的看着二人,最后,望向一旁坐着的小红,“你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小红眼圈微红,可眼神坚定:“不要了,那种男人的孩子,我不要!”
“你不后悔?”高远眉头紧皱,“落胎药凶险,你有可能也会出危险的!”
然而,小红决心已定,惨白的脸上浮现出决绝:“不会后悔!若是死了也只当我命不好!”
田园园拉了拉高远,两人走到一边,她低声问:“真的很危险吗?和生孩子比哪个危险?”此时她心里突然没底了,自己便经历过难产了,一幕幕的走马灯至今记忆犹新。若是真的凶险,还是生下来吧!
高远见她神色紧张,便安慰道:“虽是危险,却比不得生产凶险。总之,我先带她回医馆,让林老先生把把关再说!”
“既然有林老先生看顾,我便放心了!”
高远挑眉,不悦地嘟起了嘴:“怎么,你不相信我!?0
田园园推着他往外走,口中宽慰道:“哎呀,我的好弟弟!人命关天,你就别吃味了!我也刚起床,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小气鬼!”
送走二人后,田园园洗漱一番就去准备早饭。昨天田婆子送来一捆韭菜,她准备做韭菜鸡蛋饼吃,因为人多,便和了一大盆面,吭哧吭哧的刚烙了三张,孟长辉才起床。他洗漱完后,抱着芃芃坐在锅边,没事就揪一块韭菜鸡蛋饼,没一会儿就吃掉了两张,等海纳和三甲一来,灶台上那厚厚一摞的韭菜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下降,直到盆里的面糊见底,这几人才算吃饱。而她只吃了两张饼就撑得不行,看着二大一小的男人直呼养不起!
刚刚吃过饭,杭青天就派人来请。
还想偷懒的田园园只好去见杭青天,在走之前把芃芃留给海纳奶爸,夫妻二人便腿着去城守府。
杭青天眼下住在城守府,而做为真正的三河城守周廷祥,则整日流于连烟花场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在这个破地方,他就是天王老子,谁也没有资格管他,就连他皇伯父的耳目来了,他也照样如此。再多的能臣干将,对他们周家而言不过是条听话的狗!
到了城守府,二人便被请到书房,上次来这个书房时,木水生还是三河城守的时候,摆设没变,变得是书桌后面的人。
在二人刚到门口时,杭青天已经快步迎来,拱手而笑:“实在有失远迎,抱歉抱歉!快请进!”待二人坐定后,连忙对外面的侍女吩咐:“快上茶!再来些上好的点心!”
“是,杭大人!”美貌的侍女柔柔应道,螓首微抬,媚眼如丝。
在屋里的田园园看到那侍女眉目传情的一幕,对孟长辉轻声笑道:“这杭钦差艳福不浅呢!”
他侧头扫了一眼,没接话。
随后,杭青天回到书桌后坐下,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三人坐定,孟长辉率先开口:“此事细节之处,你只管问我夫人即可。”
杭青天点点头,随后看向田园园:“叨扰夫人,还请见谅。”
她轻咳两声开门见山:“杭大人,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小女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这般配合官府的工作,您也得给个一二奖励,这样才能调动普通百姓的积极性!您说是不?”反正我不想免费告诉你矿址的地方,想要矿址拿诚意来换!
杭青天微微一笑,还未出声。就见孟长辉脸色一变,义正言辞地指责起来:“大胆!银矿关乎国之命脉,怎能容你讨价还价?何况你之功劳,杭大人已经上达帝听,朝廷自然不会薄待于你!银矿一事,你只管说!”
“………”将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替你夫人说话吗?杭青天无语凝噎。听闻孟将军刚正不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副实!
田园园见孟长辉这般给力,连忙顺着他的话说:“夫君说的极是!陛下必然不会薄待于我!”
不过公婆俩的小心思,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杭青天拂袖一笑,朗声道:“好个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既然夫人开了口,我定然将夫人的要求上达天听,介时陛下感念夫人之用心,自然不会令夫人失望!”
他没权没银子,拿什么奖励孟夫人。来之前皇帝陛下说了,不许奖励真金白银,其他的都好说!于是只好把问题又抛回皇帝那儿了!在官场混,就得学会打好太极!
孟长辉在官场沉浮许久,也知道这些文臣的尿性,论理骂架,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是武将,平素里也不喜与他们打交道!闻言便知这家伙下派三河,兜里恐怕比脸还要干净!天子近臣,一个比一个穷!
“……”我哪敢跟皇帝陛下要好处啊!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田园园面上微笑,心头一阵火大!这个破朝廷总是占她的便宜,两年前的军饷,今日的银矿,不占自己便宜会死吗?
这时,侍女送来茶和点心,杭青天笑道:“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好茶,请用。”
田园园不端茶杯,反而捏起一块绿豆糕,慢慢吃了起来。
喝过茶,杭青天才开始进入正题:“前些日子,我提审了一个犯人,是木水生的心腹,曾经前往大青山寻找银矿所在,可是却怎么也找到!他说是孟夫人告诉木水生银矿的地址。那么,孟夫人你是从何处得知银矿的地址呢!”
“哎,说起老道,二十年前我们就见过……时间线太长,我还是长话短说吧!”田园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冲掉口中甜腻的豆沙,笑道:“总而言之,就是,我在他的字里行间推断出来的!”
“哦,可否把事情详细地叙述一遍吗?”杭青天追问道。
“他说我知道不该知道………”田园园只好把对孟长辉说过的话又对他叙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后,杭青天眉心一凝:“如此可见,你曾去过银矿,而后也说有过开凿后的痕迹……“他眼神一转,连忙起身恭敬地道:“事不宜迟,还请夫人随下官去一趟大青山!”
你说去就去?田园园不想去,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找借口:“我腿疼,恐怕去不了。我把位置告诉你,你自己带人去呗……”
“请夫人放心,此次一行绝对不让夫人鞋下见泥!”杭青天是铁了心让她一起去。
“可,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孩儿……”
“请夫人放心,下官会派人照顾小姐!”
田园园长叹一声:“哎,此次事关重大,我本应同去!但木水生曾答应给我三十个新铺子,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落实!我心焦急,实在不能同行!”
“三十个铺子?”杭青天的眉头能夹死两只绿头苍蝇,
田园园目光真诚:“当时木水生说此矿非同凡响,为了感谢我的大公无私,这才说给我三十个铺子。你也知道他都走了,那这铺子官府还兑现吗?”说完,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一旁的背景板孟长辉端着茶碗,默默的喝茶,默默地看着田园园放下圈套……
杭青天下意识地摇摇头:“下官并未听过此事!”言外之意,不关我事!
“哎!算啦,矿址就在大青山,你们自己找就是!”田园园慢吞吞的说道,接着又捏起一个绿豆糕,吃了起来。你不着急,我更不急!
杭青天额头蹦出一根青筋。他刚到三河就提审了木水生的心腹,得知银矿就在大青山后,第一时间已经派人找去,可惜还是无功而返,这才找她过来。见她光吃不说话,便皮笑肉不笑地问:“孟夫人,下官已经差人备下上等的酒席,何不等到午膳时尝尝御厨的手艺呢!”
这是嫌弃她光吃点心不干事了。田园园假装没听懂,继续啃着手里的绿豆糕。笑道:“没事,饭是饭,点心是点心,我都能吃得下!””这小小的绿豆糕,原本她一口能塞两个,这会儿却不合时宜地淑女起来,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别人越是着急,她越是从容,好像在吃什么珍馐美馔。
看得杭青天恨不得将她手里的点心夺过来,扔到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两脚!让你吃!可惜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里即将狂暴的野兽,换上微笑的脸谱:“夫人!铺子的事情下官真的无能为力。我相信像夫人,像您这般明事理顾大局的世间少见,想来十分愿意助下官一臂之力!”
“……”少给我带高帽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要铺子!我要铺子!我要铺子!田园园腹诽,端起茶碗不说话。
杭青天见她不接话,只好求助于致力做背景板的孟长辉,希望他能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面子上,劝劝自己的婆娘,可后者正在闭目养神。他轻咳了两下,叫道:“将军?将军!”
孟长辉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旁边的田园园解释道:“昨夜,他研习兵法直到五更天,几乎一宿没睡。”其实是欲求不满,睡不着觉。
“……真乃我辈之楷模!”杭青天有感而发。看了一眼夫妻二人,一个不吱声,一个不吐口,啧啧,难办也!
田园园意味深长地呵呵两句,继续端着茶不接话。
杭青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孟夫人还是不肯同去。于是脸色微变,口气有些冷硬:“夫人,照理说,您之前与木水生合谋寻找银矿之事,已经触犯了律法。按律,下官有权将您逮捕。”看来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
闻言,田园园将手中的茶碗撂到桌子上,几点冷茶溅了出来。她不悦道:“少来唬我!当时木水生是城守,是朝廷命官!我帮助他寻找银矿,难道不是在帮助朝廷?大人这般说可真是伤了小女子一片拳拳之心!既然我帮助朝廷有错,如今便不敢再帮了!你愿意拿我进牢也好,上折子给陛下也罢,我一句怨言也没有!”烦死了!竟然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爱咋地咋地!破罐子破摔的哼了一声:“要抓赶紧抓!”
她可是损失了整整三千两银子,不捞回些实在难消心头之怨!当然是能捞则捞,不能捞就顺坡下驴。不过经过几次言语来往,可以看出杭青天性子不强硬,甚至有些优柔寡断,可见还是商量余地的!
杭青天哪敢真抓她,她可是骠骑大将军的夫人,大周唯一的一品国夫人,叔父更是兵部尚书和镇远候,又有从龙之功。后台这般强大,他一个六品的小官可是惹不起!你说他是皇帝的人?可是他们一家子也是皇帝的人!
不等杭青天说话,田园园站起身,“既然大人三十间铺子做不了主,那三间呢!若是您想好了,明天一早差人告知于我,我肯定欣然与你同去大青山!还有事,告辞!”说完,转身离开。
她一走,一直在睡觉的孟长辉也连忙起身离开。
一出城守府,田园园从怀里的荷包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孟长辉面前。
“多谢夫人!”孟长辉接过银票温声道谢。
田园园回头嫣然一笑:“今日表现不错,若是明日三间铺子到手,我再给你五百两银子!”
他挑了挑眉:“我倒觉得他不会给的!”
来之前,田园园已经拿银子贿赂了自家相公,要么闭嘴不言,要么必须向着她,事成后给他五百两银子!这不一向缺银子花的骠骑大将军立刻为了五斗米折腰!
“我觉得会!要不要打赌?”田园园狡黠的看着他。
孟长辉来了兴致:“好,怎么个赌法?”
“明天他要是不给我铺子,我给你一千两!要是他给我铺子,你只管把这五百两还给我如何?这样你赢了赚一千五百两,输了不赔钱!如何?”
“可!”他颌首一笑:“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天子近臣,最是穷了!应当同我一般,三年未发薪奉!”
田园园叹道:“我见他脚上的鞋甚是破旧,可见穿可许久,周廷祥倒是挥霍无度……”
“慎言!”孟长辉打断她的抱怨。
“知道啦!”她叹了一口气,再次怀念以前言论自由的年代。
第336章 陈郎
上等酒席没有混上,二人从城守府里出来。田园园想去城东的街市上买些菜,可孟长辉营中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夫妻二人只好一个往南一个往东,各自分开了。
街市上摆摊卖菜的人很多,蔬菜都是连根带泥,一看就很新鲜。
来的时候没有带篮子,这个时代也没有塑料袋,只好先去买了一个菜篮子。正巧卖篮子旁边有一个阿婆在卖自家产的柴鸡蛋,想到家里没有多少鸡蛋,田园园便给包圆了。
“鸡蛋,新鲜着呢!”阿婆给她往篮子里拾鸡蛋笑着说。
田园园也笑着点点头,鸡蛋上有不少还没干透的鸡屎,一看就是新下的,买完鸡蛋,她又割些肉,这才打道回府。
快到家门口的小巷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标致的小娘子站在不远处。
她款款而来,如同弱柳扶风,神色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茫然,柔柔开口:“田家姐姐,今日可曾见过陈哥?”声如莺啼燕语。
别说陈老九真是艳福不浅,前有吴澜云找爹,后有春娘偷窥,虽说二人都有些古怪,可架不住两女颜值高啊!美人亲睐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可他却偏偏避之不及!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大猪蹄子也!
田园园笑道:“原来是春娘啊!今天还没见过,怎么,你跟丢啦?”
春娘面皮一红,柔柔地一点头:“姐姐。陈郎似乎不在三河。我问过他铺里的掌柜,他说陈哥昨晚已经离开三河,去处不知…”说完,眼睛立刻蓄了一汪泪水,泫然欲泣。
看着春娘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别说男人我见犹怜,就是田园园见了也不禁放软了声音:“你别急,他是不是出城进货了?之前陈老九会去隔壁城镇进木材,消失个一两天很正常。”不过,心头却是一惊。
春娘微微摇了摇螓首,发髻上精美的彩蝶步摇也微微摇动,下一瞬,泪水顺着粉腮滚了下来,哀怨地看着她:“那掌柜说他离开三河,恐怕不到年底不归,他走了,呜呜……”说完,别过头低声啜泣。
闻言,田园园脸色一沉。这陈老九食言而肥,说是走之前打个招呼,结果又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走啦……可是心里又止不住的心疼起来,这家伙看似嘴强实则心软,想来是受不住分别的不舍,这才一个人连个招呼都不打独自离开。
“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完成……”田园园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她,“干净的,我还没用。”
春娘接过擦掉脸上的泪,不死心地问:“他还会回来吗?”
“会,他的家就在这儿!”田园园点点头,随后于心不忍地劝道:“你,你别等他了,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时间要用很久很久,恐怕这一生都耗在此事之上。他一直不曾答应,也是不想拖累于你,你还是忘了他吧!”
“姐姐,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春娘红着眼睛问。
田园园摇摇头。这是陈老九自己的事,她没有权利,亦不能随意告诉其他人。母亲惨死,死后被分尸,骨头又被族人制成上百根骨针,分散大周各地。于他而言乃是腐心入骨之痛!连高瞻都不曾说过,何况是他人。
见此,春娘泪水涟涟,满目哀伤:“姐姐,实不相瞒,此生春娘心系陈郎,再也容不得他人。他一日不娶,我等他一日,终生不娶,我便等他这一生!直到我头发变白,牙齿掉光,此生不渝不悔!”
她说的绝决,连田园园也不禁动容。
这二人,一个躲得干脆利索,一个穷追不舍。孽缘呀,孽缘!对了,陈老九这人生性别扭,怕不是不要便是要,其实心里是喜欢的,不过因为怕拖累女子这才拒绝?这么一想倒是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进退两难。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这时,春娘一擦脸上的泪痕,在腰封里掏出一个粉色的荷包,从里面夹出一张银票,双手捧到田园园面前:“我曾听过姐姐的传闻,这是二百两银票,请姐姐告诉我陈郎的去处!待我找到他,成与不成,都不会说出姐姐的!”
传闻?见钱眼开的传闻?!田园园心中一怒!怎么她田园园就是一个见钱忘义、重利轻友的奸商吗……可是陈老九孤苦零仃的多可怜,一想起他一个人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等到了年纪大时,人家儿孙满堂,他晚景凄凉,可怜可叹……
算啦,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她接过银票笑道:“这样吧,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春娘见她接了银票,心里猛地一松快,听她说要讲故事不禁疑惑:“什么故事?”这节骨眼上说什么故事,疑惑归疑惑,还是耐着性子听。
“是这样的,在我老家曾经有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有一老人名曰:愚公,面山而居,交通堵塞实难出行,便立志要移开两座山,有人笑他痴人说梦,他说:我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生孙,孙又有子,子又有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山不加增,何苦不平!最后上苍感动,命令天将讲山背走,从此再无高山阻挡!”
田园园将银票收下,心道:都说点到为止。看在银票上,我已经说的如此明了,希望这女子明白我其中之意。
春娘若有所思,福身一拜:“多谢姐姐。不知那陈郎现在在何处?”
“我不知道啊!不过他肯定没去三安城,也不会从三安城出来再去肃州城,更不会从肃北官道出西北,还有你千万不要坐马车去追他!”
陈老九,你看,我都没告诉她方向,是她自己追上的!田园园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闻言,春娘郑重一拜,随后脚步轻快地离开。
望着她聘婷的背影,田园园摇摇头,又是一对上天注定的鸳鸯。
都说:遇一人,山水有逢。念一人,风过轻澜。执一人,潋水之滨,终一人,悱恻至生。
若是有挚爱相随,天高水远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已经走出三河地界的陈老九连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知有人在念叨他,回头望了一眼来路,心道:不知这老田怎么骂自己不辞而别呢!
回到家田园园又开始做午饭,中午做的汤面条。吃过饭后她记挂小红,又抱着芃芃去了回春堂。
一到回春堂才得知,小红已经吃过落胎药,正在里间休息。
她把芃芃交给高远,随后进了内室。
“夫人,你来了?”小红脸色有些苍白,见她进来连忙支起身子。
田园园按住她的胳膊,笑道:“不忙事,你刚吃了药,好好休息才行。还有一事,我是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小红躺回床上,虚弱的问道:“什么事?”
“是你小月子的事,我寻思着给你找间月子房,伺候你过小月子如何?”
三河城的接生婆除了接生,还会租赁自家宅院做月子房,这些月子房专门接收坐小月子的女人,所谓小月子就是流产后的妇人做的月子,大多数人家忌讳此事便不在家坐月子。
小红到底是个外人,不方便在田园园家坐月子。
她虚弱一笑:“家里我是没脸回去,也回不去,那就麻烦夫人了!”
“不麻烦,我先去看看月子房。等准备好了,我过来接你!”
“哎。”
出了里间,田园园问高远:“这落胎药一般什么生效?”
“她妊娠时短,用的药也轻,恐怕明日方能下来。”
“行,我去趟城东找王婆,来,芃芃!”说完,田园园向高远怀里的孩子伸出手。
芃芃抱着高远的脖子不撒手,显然是想跟她小干爹在一起。
“哈哈,莲莲还是最喜欢我了!”高远也抱着她不撒手,抬手往外推田园园:“你快走吧,反正有你没你都一样!”
“哼!我还乐的自在!”
她出了回春堂,直奔城东王婆家,一到她家门口就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群人。
“什么事啊?这么多人?”田园园拉住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好奇地问道。
那小媳妇冷不丁被人拉住,还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耍流氓,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看去,还好是个面相和善的年轻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是那城西的李家过来闹事!”
“闹什么事?”
“哎!你有所不知。他们家的大房娘子头前生了一个闺女。她婆婆不依,非说他家应该生个儿子不是闺女,怀疑是王婆子偷换孩子了,这不过来闹事了嘛!”
“还有这事?她婆婆怎么知道生的是儿子?”田园园不解,难不成开了天眼?
那年轻的媳妇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哼,算卦算得呗!”
“……算卦算得?这也信?”田园园啧啧两句,封建迷信要不得!
小媳妇不屑一笑:“可不是!不问大夫就算了,居然相信这些个游方术士!”
两人对视一笑,意见一致!
就在这时,李家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抹泪:“哎呀呀,痛煞老婆子的心了~~我的乖孙啊~~被这老虔婆给偷了~~换成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啦~~啊啊啊~~我不活了~~还我孙孙啊!”还别说,一唱一叹的还挺好听。
王婆子素来是个体面的人。虽然是个接生婆,可发髻从来都梳的油光水滑,一丝头发都不乱,如今,头发被扯的蓬乱,脸颊上还有指甲抓过的血痕,衣裳也是凌乱不堪,瘫坐在地,掩面痛哭,可见被人欺负的不清。
那婆子肺活量惊人,还在那儿一叹三咏的骂人,其言之污秽,惹得不少围观的妇人羞红了脸纷纷掩面遁走。
这一走,走了不少人。田园园走到王婆跟前,向她伸出手:“王婆,可还记得我?”
王婆闻言,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微笑地看着自己,这娘子好生眼熟!她接生过的妇人不计其数,自然不能都认全乎,而她自己虽是有些体面,可到底还是三姑六婆,下九流,旁人避之不及,谁还敢帮她?
“娘子是?”她抬手将散乱的头发拂开,掖到耳后,擦掉眼下的泪。
田园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笑道:“我姓田…”
田?王婆顿时想起去年那个死里逃生的田娘子,不禁抓住她的手,“你,你当真是福大命大!”大出血还能活下来,这真是大运气之人呢!
“还是托了您的福,我们母女才能两安!”
王婆借着她胳膊起身,拢了拢脑后的发髻,尴尬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人生总有不如意。”田园园微微一笑。
那坐在地上的婆子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过来,将王婆搀起来,连忙跳起来去拉她的衣袖。
田园园侧身一闪,躲过她的咸猪手,不悦地道:“有话说话,你动什么手!”
“你又是哪个?我看你帮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婆子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田园园的鼻子。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田园园只是冷冷一笑:“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亦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要骂我?”
那李婆子一窒,白了她一眼:“那你帮她做什么?你要是不帮她,我咋骂你?”
“我生孩子时就是她接的生,当时大出血很是凶险,能活下来也有她的功劳。听闻你听信道士之言算卜,说这胎是男胎。可等王婆接生后发现是个女婴,你便不依不饶。我要是你便去找那道士,问问他的卦是不是不准,顺便再把那卦金要过来!你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小心鸡飞蛋打啥也没有!”田园园一顿嘴炮输出后,不等她反应过来,连忙搀着王婆往院子里去。
一进院子,她冷着脸,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把门关上,“砰”!门框晃了三晃,掉下不少灰来!
第337章 特产
先一步进院子的王婆叹了一口气,抬手在晾衣绳上扯下一块布巾,抽打起衣裳上的灰尘。而田园园在关上院门后一转身,看着王婆家两进的大宅子,啧啧了两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房子真阔气,光是前院的面积就与她家差不多,不止有六间坐北朝南的上房,还有四间耳房,天井中央有口青石水井,水井后的不远处就是一道月门。月门连接了前后院,门边有两株开败的杏花树,地上落下不少焉黄的花瓣,从月门望去可以看到后院还有一排房子,院子里扯着几道晾衣绳,上面挂着不少女人的衣物,房门都紧闭着,不知是有人还是没人!httpδ://
王婆抽打完身上的泥土,对田园园说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你,刚才围了那么街坊,竟然没有一人……哎!不说了,只当老婆子识人不清!田娘子快请进屋喝喝茶,好生歇息歇息!”
从她未完的话里,田园园感受到强烈委屈与愤怒,相较于李婆子对自己肉体上的迫害,街坊邻居的冷漠则更令她难以接受!
二人进了屋,屋内的摆设简洁干净,倒是窗边的小几子上搁着一个细长的白瓷瓶,瓶里插着几枝盛开的桃花,还是少见的玫红花瓣。
“田娘子快请坐!”王婆子殷勤的引她进屋。
田园园在一边的太公椅上坐下,手边是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套白瓷茶具,王婆提起茶壶为两人各倒了一碗茶,和气一笑:“都是乡下的粗茶,委屈田娘子了!”
“我也是乡野出身,有什么好委屈的!”田园园端起一碗,轻轻吹了两下,喝了一口,入口有些苦涩,她喝茶向来都是牛饮,再上等的茶于她而言,都是解渴之物,陈老九常因此嘲笑她是牛嚼牡丹!
她问道:“这李婆子下手这般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小心才是。”
王婆叹了一口气:“娘子说的是,她不过是想讹诈些银两而已,到时候给她便是。”
“也是,如此泼妇不过就是为了求财。”田园园附和了一句,随后直奔主题:“说来,今日来此我是想问问王婆,您这里的月子房可还有空的?”
小红已经服过落胎药,需要赶紧准备好月子房才行。
王婆道:“还有几间,不知是谁要坐这小月子?”
“是我认识的一个姑娘,怪可怜的!”田园园不欲多说。
王婆也不再追问,来她家坐小月子的女子都有难言之隐,笑道:“你说个地址,我派小轿接她去。”
“你们还有专门的轿子啊?”车接车送,这服务不错!
“哎,是我雇来专门接送月妇的,轿夫是我两个弟弟,打小不能讲话。爹娘都死了,没地方去,这才随我干个营生。”王婆苦笑道。
田园园不解:“那刚才怎么不出来帮你呢?”自家姐姐挨打受气,两个弟弟躲起来,这实在不像话!
王婆摇摇头:“他俩智力不足,如同孩童一般,根本是指望不上的。”
“都道长姐如母,你也是操心的人。不知这月子房如何收费?可管伙食?”
“不瞒娘子,这月子房分为上房、中房、和下房。上房最优,十两银子一个月,有一日三餐和补身中药,每日有人负责洗衣打扫,供应热水,其他余物皆有。中房次之,五两银子一个月,只管一日三餐,供应热水,其他没有。而下房末等,只一两银子,提供住宿,其他自理。娘子既然帮过我,费用可以优惠些。”
“不用!”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到两人之间的茶桌上,豪气一笑:“不用优惠,只需王婆您上心些即可!明日下午,您直接派人到回春堂接人就行!”
“哎!这如何使得?”王婆拿起银子推拒道:“您这般帮我,我怎能都收了呢?”
田园园抬手推回去,笑道:“王婆,您还要养家糊口呢!若是觉得多了,就当是我为您两个弟弟买糖吃的!”
“哎呦,那,那就多谢娘子。”王婆真心实意道谢,对田园园刚才援手之事,更是感激涕零。
“不妨事!”
随后,王婆带她去看了月子房,就在后院中,屋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看起来干净舒适,隔壁也有人坐月子,不过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声音。也是,来这里坐月子的女子,多多少少有些隐辛,不问也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田园园起身告辞,王婆子在送她出门时,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二人对视一眼,王婆上前打开门,只见外面是个年轻后生背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姑娘,那姑娘双眼紧闭,似乎昏迷过去。
“你是王婆吗?”那年轻男人焦急地问。
王婆点点头:“老婆子就是,你们先进来!”她让开门放那后生进来。随后转头对田园园客气说道:“娘子,今日不便就不多留了!改日再登门道谢!”说完,深深一福。
田园园也不拿乔,笑道:“您先忙着!”
待她出门与年轻后生擦肩而过,下意识地扫去一眼,好巧不巧的对上他的目光。那后生长的普通,倒是两颗瞳仁又黑又亮,看她时眼睛里露出些许讶然,然而转瞬即逝,神色很快恢复正常。
走过后。田园园望着进入院子他的背影,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在哪儿看过,可门很快被关上,隔绝了她的目光。
回到回春堂,小红已经睡下,她便抱着芃芃回家去了。没想到,小红爹正蹲在她家门口,似乎在等她。
“夫人!”小红爹一看田园园回来立刻站起身,粗壮的汉子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喃喃问道:“小红,小红咋样了?”
田园园换了一条胳膊抱芃芃,抱着她的胳膊又酸又疼。小家伙长的快,吃的多,两个小脸像是被气吹起来的,白白胖胖的发面团子,这会儿少说得有十来斤,是个名副其实的胖丫头啦。
“好与不好,如今有什么区别呢!”她看着懦弱的男人目光微冷。自己女儿也保护不了,可配得上父亲二字,不过是田有粮之流,她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小红爹不敢看她咄咄目光,尴尬一笑:“那啥,那她去哪儿了?”
田园园眉峰一挑:“你找她做什么?”
小红爹眼睛一瞪,结结巴巴地说:“我找,找她。她是我闺女,你,你管我找她做甚!”最后一句话说的甚是理直气壮!
田园园哼了一声:“她不想见你!回去吧!”说完,抱着芃芃去推门。
“你,你把我闺女弄哪去啦!快说!”小红爹不依不饶拦住母女俩的去路,怒目圆睁。
田园园根本不怵,冷声喝道:“让开!”
小红爹指着她的鼻子:“你不说,我就去官府告你,告你拐带良家妇女!”
“去吧,快去吧!”
田园园撇了撇嘴,此人昨日还哭着喊着让小红自生自灭,别连累了自己家,今日又上演一出寻女记,前后反差巨大,必有缘故!
以前有人说过,孩子跟着爸爸,除了后妈全是亲人,可还有一句话叫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小红爹便是如此。将女儿嫁给傻子,就是为了想傻子爹娘百年后,侵吞傻子家产,为自己儿子谋财!而今女儿未婚先孕,没有利用价值,便毫不犹豫地赶走,丝毫不念父女亲情。今日而来,恐怕又打什么坏主意!
小红爹气愤不已:“哎,你这恶毒的婆娘!快说,你把我闺女藏哪儿了?你是不是把她卖了?”
此时,大门吱呦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海纳冷着脸走出来,随后大声呵斥:“放肆!这里岂是你大呼小叫之地!快滚蛋!”随后,转了两下手腕,沙包大的拳头捏的嘎吱响。
看着眼前黑塔一样的汉子,小红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道:“咋啦!你们想打人啊?来人啊!打人了!”一边喊一边往后退去。
“别叫!再叫我捏死你!”海纳恶声恶气的威胁道。
小红爹连忙闭住嘴,这黑塔汉子可真吓人!
这时,田园园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冷声道:“你不是想把小红卖了吗?准备卖多少钱?”
“卖?卖什么……”小红爹警惕的看着她。
“你女儿,陈小红啊!”
“不,不……”
“嗯?!你卖还不是不卖!”海纳恶狠狠地盯着他。
一见那吃人的眼神,小红爹头一缩立刻认怂:“卖,我卖!”
这怂头怂脑的样子,哪里有昨日在家大喊大叫提刀砍王富贵的凶狠样,果然是耗子扛枪窝里横!
田园园对海纳道:“海哥,你和他去人市找质人!”说完,将自己的荷包抛给他。
所谓人市就是官府开辟的正规人口买卖市场,大周毕竟是封建社会,人口买卖一直很是盛行,像是王公贵族的奴仆皆是如此得来。质人是负责买卖文书之人,而人伢子则是其麾下负责接洽调教的工作人员。人口买卖又有官卖和自卖之分。官府出卖的人口都是什么获罪的官眷、战俘、偷渡人等,而自卖就是爹娘出售子女或是自买自身!在大拐卖孩童和妇女的人贩子,只要抓住不是凌迟就是斩首,震慑力巨大,极大保护了广大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可与现代不痛不痒的刑法不可同日而语!
田园园之所以让海纳带小红爹去人市,就是走个明路,到时候出事也有个官府的文书,省得日后小红爹反悔随意污告。不落把柄,是她做事风格!
海纳接过荷包点点头,侧头瞄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道:“走吧!”“好,好。”小红爹忙不迭跟上。
一到家,田园园先给芃芃煮了些牛奶喝,小丫头一口气喝了一小碗,没多久就打起小哈欠,眼睛一眯,小头一点一点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将芃芃安顿好,田园园便找出堆积如山的脏衣裳,准备送去田婆子家,天气虽热了,可她还会继续照顾她的生意。
刚高打开门,就与两个身着戎装的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正抬起手,似乎正要敲门。
“你们是?”
“请问是孟夫人!”两个个士兵拱手问道。
田园园疑惑的点点头:“是我,何事?”
那士兵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双手呈上:“回夫人,这是杭大人命我二人送来的房契!”
“什么房契?”田园园接过他手里的纸,打开一看,居然是城南主街的地契!居然在主街上!居然还是连着!哇塞!这杭青天真是大方!
说是开口要三十间铺子,其实田园园也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要狮子大开口呢,因为相比较三十间,三间铺子更好满足。这不,果不其然真的给了!
两位士兵完成任务后拱手离开,而田园园高兴地合不拢嘴,捧着房契直呼发了,加上之前那间铺子,她现在有四间铺子了!是名副其实的包租婆!
“啊哈哈哈哈……”院子里回荡起田园园得意的大笑!
既然他兑现承诺,把铺子给了她,看来明日就得启程去大青山了!不过有银子啦!
晚上待孟长辉回来,田园园将铺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介于上午二人打的赌,孟长辉只好把还没有捂热的银票含泪拿出来。
“明日营中有事,我恐怕不能陪你去大青山了。”
田园园把银票收了起来,无视孟长辉盯在上面的眼神,笑道:“放心吧,海纳和三甲陪我去!我现在收拾一下明日用的东西!”说完,兴高采烈的翻箱倒柜起来,“大青山离这里大约四五天的路程,来回就要十天,我要准备些换洗的衣物。”
孟长辉坐在床边,照看在床上玩玩具的芃芃,只见田园园突然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一叠麻袋进来,叠好后塞进包袱里,看厚度,少说有四五个。
他不解地问:“你为何拿麻袋?”
田园园将包袱打结,听到他的问话,回头狡黠一笑:“到时候我带些特产回来!”
第338章 出发
翌日一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孟长辉连早饭也没吃就骑马回营了。临走前想把芃芃带走,说是田园园去大青山舟车劳顿,带着孩子不方便,他带回大营里照顾。不过,田园园一想大营条件简陋,他又忙,孩子肯定是丢给宋百年,便一口否决了。
待他一走,田园园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躺了片刻便起床做饭。今日要出远门,她特地换上男装,一来方便动作,二来不过于显眼。
几人吃过早饭后,田园园把芃芃和三甲送到钱家,这一去少说十来天才能回来,与其跟着她颠簸奔劳,还不如在家跟着她小干爹过好日子呢!离开前,三甲还把奶牛牵到钱家,就怕饿着他的大小姐!
刚到钱家大门口,就看到钱满仓踱着四方步慢吞吞的走来,白白胖胖的脸颊一走三晃,比上次看起来又胖些。看到田园园携家带口,还拉着她家奶牛,赶忙快步走来,笑问:“哎呦!我的田妹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自从他儿子在杭青天的宴会上一鸣惊人,粮行的生意更是水涨船高,店里来往的客人当真是客似云来,每天光是净赚的利润就让他多吃几碗饭,眼瞅着胖了起来,连一开始看不上眼的女婿高远也顺眼啦!
田园园咧嘴一笑:“钱哥,最近怎么样!”
钱满仓是笑的眉飞色舞:“托您的福,生意不孬!”
“那就好!”田园园把芃芃往他面前一递,笑道:“我有事需要出城几日,孩子带着不方便,还请钱哥帮我看顾几天!可行?”
“这怎么不行!太行了!”
钱满仓欢欢喜喜地接过芃芃,胖胖的小丫头被胖胖的大叔抱在怀里,有种莫名的喜感。
“不止是我闺女,还有我相公的徒弟以及我家的奶牛,全拜托你啦!”田园园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三甲。
三甲了然,拱手见礼:“见过钱老爷!”
钱满仓和善一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田妹子你就放心吧,孩子放我这儿保准万无一失,还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看着他和满月媲美的脸,田园园可不希望自己闺女步入他的后尘。
“芃芃,娘亲走啦。你好好在钱伯伯家等娘亲回来!”
一听娘亲要走,芃芃撇起嫩红色的小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清澈的泪水,“呜呜…呜……”向着自己娘亲伸出胖胖的小手。
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模样,田园园也不禁心头酸楚,眼圈微红,真是母子连心……
就在这时,钱富贵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脸上的疙瘩已经消失,再次恢复盛世美颜。她一眼就看到亲爹怀里的女婴,惊喜不已:“哎呀!这不是我的干闺女莲莲吗?”说完,快步走来。
“……”田园园无语,咋又冒出一个自封的干爹?!还能这样当干爹?
芃芃这小家伙一看到漂亮的钱富贵,立刻把亲娘拋到脑后,小身子一转向她伸手求抱抱,干净利索。看得她亲娘一头黑线:“……”
见色忘娘的小家伙,真不知道像谁!
钱富贵在芃芃白胖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惹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没牙的小嘴笑得格外清脆,“我的乖囡囡,干爹好想你……”
“芃芃,娘走啦!”
田园园叫了闺女一声,可惜后者正捧着钱富贵的脸左看右看,两只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够,根本没空搭理她老娘。
“妹子,放心的去吧!”钱满仓眼巴巴地瞅着闺女怀里的胖丫头,见她一副幽怨的模样,好心地安慰起来:“你看富贵多喜欢你闺女,肯定给你照顾周周道道的!去吧!别误了事!”
“……那我走啦!”
“走吧,走吧!”
“芃芃,娘亲走啦!”
小芃芃一手搂着干娘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向她随便挥了两下,转眼又和她的新干爹亲亲我我去了……就两下,多一下都不挥……
回到家,海纳已经备好马车,马车还是从候府带过来的,马儿则一直养在城守府。
原先这匹马也养在家里牛棚中,可孟长辉回家后,破百肯定也回来,不成想牛棚里就乱了套。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牛棚也不能有两匹公马。破百霸道,总是爱咬它。一晚上牛叫马厮吵的夜不能寐,海纳只好送到城守府寄养。
田园园回屋拿了自己的包袱,锁上大门,一上车就看到车厢里两个沉甸甸的大包袱。
“……”两个大包袱几乎占了半个车厢,她退开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海纳得意地挑了挑眉,低声道:“不是找银矿吗?咱们不得捞点!”说完,颌首示意她打开看看。
田园园打开一角,发现里面全是麻袋,转身给了他一个赞:“甚得我心!”比起孟长辉,还是海纳聪明!
随后二人向城守府出发,一到城守府就看到一队浩浩荡荡的士兵,杭青天骑着一头马站在最前面,脸色微沉。
“吁!”海纳勒停了马,田园园掀开轿帘看向杭青天,“走不走啊?”
杭青天拱手道:“恐怕还需要等待片刻。”
“怎么啦?等谁呢?”
“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王爷。”
“他也去啊?”田园园嘴里抽抽,尽量压抑心里的嫌弃。一个王爷你不在家坐吃等死,瞎跑什么!
这一等,就等到日上三竿,田园园在马车里还睡了个回笼觉。
王爷的小跟班安大太监才姗姗来迟,捏着兰花指,夹着嗓子说:“王爷有恙,杂家替王爷走这一趟。”说完,钻进为王爷准备的马车里,根本不把等待许久的众将放在心上。
杭青天心里气得火冒三丈,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夹马腹轻喝道:“出发!”脸色很是阴沉。
田园园躺在大包袱上,忽然被身下另外一个包袱咯了一下,她起身解开发现里面有斧子、一臂长的小铲子和两个铁锹头,还有几把凿子和铁锤!好嘛,挖矿海纳是专业的,想的真他妈周到!
大青山在三安城辖内,坐落在安平县内,连接着安庆与安丰两县,其山延绵数里,不高、不险、不峻,没什么过人的特点,这样的大山在大周随处可见,不知凡几。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山,却埋藏着鲜为人知的银矿!
一路向南,田园园踏上回田家村的路。
初来时,她抱着大壮,背着全部家当,像是在背井离乡的逃荒。再回时,马车罗衣,身份尊贵,俨然一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标配!
她躺在马车里,架着二郎腿,心里臆想着田有粮是怎么会悔不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然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哈哈,只要一想到这番场景,她就抑制不住的得意,恨不得仰天长啸:我钮祜禄田园园又回来啦!
三河城到安庆县不过四五天的路程,当时田园园是坐十一路公交车来的,花费了近十天的时间,两只脚丫子磨的都是水泡,虽说这次坐的马车,可是五天下来也是累的她腰酸背痛。
晚上,四下没有村庄,众人只好幕天席地。田园园来之前光记得带麻袋了,食物没带,海纳亦是如此,只好和几个士兵一起到林子去找野兔。
田园园跳下马车,走到火堆旁边在杭青天对面坐下,其他士兵都是五六人围着一个火堆,唯有他一人坐在一个火堆旁边,看起来很是不合群。
他坐在一根木头上,弯着腰拿着棍子扒拉火堆,长衫拖曳在地,下摆上有些泥污。见到她来,淡然一笑:“路途颠簸,夫人可还受的住?”
田园园随手捡了个木棍,放在火里点燃,闻言,抬头一笑:“受不住,可有补贴?”
“……夫人说笑了。”同样一穷二白的杭青天有些尴尬,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张嘴闭嘴都是银子的女人,毫不避讳,他是读书人,素来视阿堵之物为粪土,更不曾将金钱挂在嘴上。故而,遇到这般直白的田园园有些难以招架!
田园园呵呵一笑。
就在这时,睡了一路的安明下马车找吃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觉得杭青天那边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便大步走了过去,坐在田园园对面,颐指气使的看着二人:“杂家的晚膳呢!”
田园园抬头呶呶嘴:“林子遍地都是!想吃什么,自己去抓呗!”
闻言,一向只受他家王爷气的安明勃然大怒,起身指着田园园喝道:“大胆!你是何人?!胆敢当面顶撞杂家!你知道杂家是谁吗?!”
杭青天眉头紧皱,却未开口。
田园园双手托腮,看着记性没有忘性巨大的安明:“不知道!”
“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安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撇了撇嘴,不可一世的自我介绍起来:“杂家可是邕王的第一心腹,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杂家还是王爷的人,往日谁看到杂家不得低三下四!哼,你居然出言不逊,真是不知死活东西!”
“你说谁不知死活?”
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几人不远处传来,随后,海纳提着两头肥硕的野兔从一旁的林子里走出来,脸色阴沉地盯着安明,眼神冰冷,像是盯着猎物的猎手!
阉割后的身体,多少与常人的身体不同,安明有个难以启齿的毛病就是容易尿失禁,尤其在情绪紧张下更是难以控制,这不,在海纳阴冷地目光下真的吓尿了……
他夹着腿,还不忘放下狠话,指着三人:“你,你们等着!等杂家回去,一定给王爷说!到时候,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等着砍头吧!”说完,夹着腿跑了。
人在一边坐,锅从天上来。啥也没干的杭青天指了指自己,疑惑不已: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其他士兵也提着兔子陆陆续续回来,不一会儿,营地里传来香喷喷的烤兔味。
田园园美美的啃着一个兔腿,杭青天则在海纳的邀请下跟着他们一起分享了两只野兔,吃的时候还担心孟夫人跟他要银子。还好她啃着兔腿啃的不亦乐乎,没有要银子的打算,他这才放心享用起烤兔。
至于安明,自有他的护卫照顾。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中午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车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雨声,昏暗的车厢以及摇晃的马车,田园园趴在包袱上呼呼大睡。睡着睡着,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忍冬藤中,盛开着无数的黄白色花朵……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嘈杂声,安明尖细的声音像是被抓住脖子的公鸭子,死命地叫唤着。
真吵!田园园捂住耳朵想接着睡觉,都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不睡觉,吵什么吵!
声音越来越大,下一刻,安明竟然掀开车帘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车厢门口。
“你进来做什么?!”田园园吓得坐了起来,连忙用身体挡住她和海纳的包袱。
安明拿着手绢擦掉脸上的雨滴,白了她一眼:“要不是杂家的马车陷进泥里,杂家怎么会坐这么寒酸的马车,哼!”
田园园撇了撇嘴,倚着包袱没说话,不一会儿又昏昏欲睡起来。
安明已经忘记了她是谁,只当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看了两眼,又觉得她十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咱家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哪个宫的?这是当自己也是太监了?!电视剧里都说这些太监知道不少秘辛,田园园坐直身体,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宫里出来的?”
果然是宫里的人,安明自得一笑:“杂家眼睛好着呢!咱们这些人身上有种特性,一看就知道是同种人。”语气一改之前的傲慢,倒是和气起来,
“………”女扮男装的田园园有些无语。这是在说自己娘娘腔呢!
安明追问:“杂家是王爷的贴身侍人,随王爷出宫伺候。你又是如何出宫的?”
田园园挑了挑眉,她向外面呶了呶嘴,语焉不详:“随大人一起出来的。”
“杭大人?”安明猜测。
田园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不对啊,既然是跟随杭大人,为何在府中不曾见过你?”安明打量她几眼。
田园园捏起兰花指,羞涩一笑:“大人,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不欲外人知道我的存在。”
深谙其道的安明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随后意味深长的一笑,意有所指:“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呵呵……”
第339章 地坑
安明看着田园园眼熟,以为同在宫中当差过,压根没想到眼前之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甚至前几日还曾见过?要怪就怪他眼高过顶,除了他家王爷,从不正眼看人,这不就认错了人!。
“既然都是宫里出来的兄弟,你便比旁人多了几分体面。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来城守府找我,我给你撑腰!”
田园园心道:此人性子张狂,傲慢无礼,不曾想对自己人倒是有几分仗义。便顺坡下驴,拱手笑道:“哎呦,那可多谢安公公了,我真是遇到贵人了!”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可不就是你的造化!”安明得意洋洋:“我可是王爷的心腹!贴身近侍!谁不得给我三分薄面!”
“那是,您是谁啊!我看三河城除了王爷,就属您老大!”田园园一边吹捧着,一边冷眼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也不知道人家当王爷,他高兴个什么劲。
“哈哈,你说没错!”安明被吹捧的高兴,得意之际又扫了她一眼,“你原来在哪个宫里当差?”
“……皇后宫里。”田园园随便扯了一个谎,天啦噜,她只去过皇后宫里。
安明以前在前宫当差,倒是没进过内宫,不过后宫重地,他能出来倒是奇怪。半是疑惑半是试探:“你既是内宫人,怎么与杭大人出了宫……”
田园园无语:我编的,你怎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都说一个谎言出现,就会有更多谎言出现!她只好又扯了一个谎:“我与他同乡,圣上又爱重于他,这才派我来伺候!听说秦王成亲了,你可知秦王妃是哪家的姑娘?”她怕他追问,连忙转移话题。
前朝,周明王就曾将近侍赏赐于宠臣的先例,故而不疑有他。
安明压低声音:“秦王成亲时,我与我家王爷还在大营呢!不过,我听我家王爷说是定国侯家的女孩,具体是谁我也没问。”
“定国侯家的女孩?”
田园园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胖胖姑娘的身影,记得这女孩是定国候老来得子,极得长辈宠爱,按照辈分和年纪来算应当是她无疑……想不到周廷祎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就是定国侯家的。对了,你知道吗?”安明眉毛一挑,一副我有大秘密的模样。
田园园配合地压低声音,探过身子:“知道什么?”
“秦王还有一个庶长子呢!”
来了,来了!老娘就想打听这个!“……知道。”田园园刚想说不知道,可大壮养在后宫里,她要是说不知道这不拆帮了吗?
安明白了她一眼:“那你知道那庶长子的生母是谁吗?”
“不是秦王的一个妾室吗?”田园园疑惑。难道还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大瓜?
安明掀开帘子看了周围一眼,他的马车还陷在泥里,几个士兵正在推,地滑泥深,一时半会弄不出来,而这辆马车的车夫是那黑脸汉子,见他探出头,只是冷冷撇了一眼,他吓得连忙缩回身子。
见安明这般小心翼翼,田园园以为他要爆什么大瓜。结果他坐好身体,撇嘴道:“你知道啊?”
“……全京城都知道!你能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吗?”田园园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为了不让新朋友看扁自己,安明想到之前王爷说过关于那庶子的事,笑道:“那你肯定不知,秦王妃已经怀有身孕,那庶子从秦王府再次搬回宫中之事!”
“我记得那孩子不是一直养在皇后娘娘宫中吗?”
“原先是。可秦王大婚后,按律那孩子是要跟着嫡母,结果养了不到三个月,嫡母有孕又送了回去。不过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后宫之事多由后妃管理,听说宫人照顾的很不上心,几天前到花园游玩时,还不慎摔伤了腿……”
这些王孙贵族在宫中多有眼线,一面窥探宫中动向,一面蠢蠢欲动,若是没有灵通的消息,如何能揣测圣意?周一臻虽是庶子,可依然是大周目前唯一的男孙,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然而,秦王妃一旦产下男丁,所出之子才是血统高贵的嫡孙,周一臻就要靠边站,从万众瞩目唯一的皇孙便成了身份尴尬的庶子。踩低捧高,人之常情,何况是个没了生母庇佑的孩童!
一个四岁的孩童独自在深宫苦苦挣扎,不知天冷可有人添衣,饿了可有人送饭,热了可有人打扇……
一听到大壮摔伤了腿,田园园心猛地揪了起来。她曾放在掌心的宝贝,就这样被人当做累赘推来推去,只要一想起娘俩相依为命的场面,她心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忍住鼻间的酸楚,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强颜欢笑:“那,那小皇孙没事吧?”
“具体不知。怎么了,你很好奇?咦?你脸色很难看啊?”
“有些晕车,不碍事。我曾见过小皇孙几次,虎头虎脑极是可爱!”
“哼,可爱?再可爱没用,生母身份不高,以后难登……”
就在这时,“安公公,马车已经修好,请快些上路。”车外传来士兵的声音。
安明一把掀开帘子,尖声骂道:“遭瘟的武夫!不会说话就闭上嘴!”随后,便离开田园园的马车。
待他一走,田园园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不禁热泪长流。谁养大的谁心疼,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爷爷、后奶奶!既然不疼他,能不能还给她……你们不喜欢的人,是她日思夜想的宝贝……
自从安明那里得知大壮过的不好,田园园这几日情绪都不佳,直到一行人到达目的地,这才强打起精神。
经过几天的颠簸,一行人终于来到大青山脚下的田家村,也就是田园园的老家。
此时正值四月,田间地头能看到不少快要开败的桃花。他们没有在村里停留,而是在田园园的指引下穿过村子,直接来到上山的小山岗。
一行士兵浩浩荡荡的穿过村子,引来不少村民驻足观望,有机灵的村民已经去找里正。
田有粮端着一碗面条,蹲在自家门口,呼噜呼噜大口喝了起来,邻居田有海走了过来,“这不晌不午的,你吃得啥饭?”
“俺饿了,俺婆娘给俺下的面条。这时啥人,咋那么当兵的从这里过?”田有粮说完又喝了一大口。httpδ://
“谁知道呀!看他们是不是要上山呢?”
田有海看着他碗里的肉片,咽了一下口水。自从他闺女跟那瘫子走了后,这田有粮竟然发达了,天天大鱼大肉,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听知情的人说,那瘫子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出来游玩摔下悬崖,被田有粮救下后逼着娶他那扫把星闺女,这才一步登天,现在村子里谁不羡慕他的走了狗屎运。于是有不少人天天上山,看能不能再捡一个少爷回来!
田有粮夹起碗里的肉片塞进嘴里,嚼得满嘴都是油,边吃边说:“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出门来玩的吧?”
“哎,对对。这不刚过清明嘛!有钱人不是喜欢踏青啥的!”
“可咋那么多当兵的呢?”
田有海猜测:“肯定是大官的家眷出来玩的,你瞅里面有两辆马车呢!”
“大官的家眷啊……”田有粮面条也不吃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过来的马车。
说话间,田园园乘坐的马车经过田有粮家门口。谁能想到,他口中大官的家眷正是他厌恶的女儿呢!只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呢!
当里正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时,那队士兵已经穿过村子,向村西头走去,于是又快步追了上去。
田园园掀开车厢的窗帘,看到了那座捡蘑菇的树林和小小的坟包,而她曾经的家已经移为平地变成田地,菜苗青青,再没有她和大壮生活的痕迹……
“快到了,就在那儿!”眼见小山岗就在不远处,田园园出声提醒道。
海纳点点头:“好。”
很快就到达小山岗附近,海纳喊了一嗓子,杭青天命令众人停下。
他翻身下马,正对面有道羊肠小道,蜿蜒盘旋而上,两侧长满青嫩的草丛,在往上是山高林密,远处则山峦叠翠,灰蓝色雾霭若隐若现。
忽然几只飞鸟投林,传来呼啦呼啦扇动翅膀的声音。
“你,你们……是,是谁?”身后传来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杭青天转身望去,定睛一看是个白胖的男人,留着三撮胡须,晃晃悠悠,与泥塘里的鲶鱼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他还没靠近就被士兵们拦下,杭青天颌首示意二人让开,白胖的男人才陪着笑脸走来。
“俺,俺是田家村的里正,你,您们打哪来的?”他最近才刚刚接任里正一职,还不会说官话,只能斟酌用词。不过就看这带着士兵的出行架势,眼前这气度不凡的男人定然是个大官,说不定是县老爷呢!这么一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杭青天连忙扶起他,笑道:“不必多礼!快起!”里正受宠若惊的站起身,又见他正色道:“不必多礼。近日有一穷凶极恶的歹徒藏匿此山,本官奉命追拿,你且回去叮嘱附近所有村民,即日起不得上山,若有违者等同恶贼!”
这是想挖矿,还得扯个草皮盖住。
“是,我…小人,小人遵命。”里正连忙应下。
“且去吧!此事一了,自有论赏!”
“哎!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
随后,杭青天点出两个士兵把守上山之路,其余人全部上山,当然除了安明,他说要等到找到地方再去不迟,与他一同留下的还有他带来的侍卫。
其他人开始上山,田园园走在最前面,海纳与杭青天落后一步。
山还是那座山,草还是那些草,树还是那些树。很快来到当年滑下山时转弯的岔路,她先往上走了几步,转身,随后比划了一下,指着右边的路道:“向这边走。”随后,众人跟着她向右走去。
一到右边的山路,路上找着许多藤蔓,藤蔓上有不少绿色的小骨朵。
杭青天见她摘了一朵小花苞,轻声道:“这是金银花,也叫忍冬,再过几日就到花期了”
“金银花?“
之前梦里经常出现的花就是金银花,田园园碾碎花苞,绿色的苞衣下确实是黄色的花瓣!难道这些花与银矿有关?
随着众人的深入,金银花越来越多,直到到达一处坑洞,洞口几乎被藤蔓掩盖住,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坑。
“就在这底下!”田园园说道。
话落,有几个士兵上前抽出刀,将藤蔓砍断,不一会儿小坑变成大坑。众人围了上去,一眼就看到黑乎乎,湿漉漉的坑底。看这湿润度,显然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来人!”杭青天吩咐道:“来人下去看看!”
“是,大人!”有士兵应道。
在他们下去时,田园园和海纳站到一边。她许久没有走过山路,这会儿总觉得小腿酸胀站不住,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海纳只是静静盯着那大坑,目光凛然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三河城,孟长辉一到三河直奔回春堂。
高远正在看诊,余光感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抬头就看到孟长辉板着脸盯着自己,不由地吓得手指一颤,险些在病人面前失了态。
“孟,孟哥,你回来了?”
“嗯,芃芃呢?”
“在,在内室睡觉呢…”
孟长辉点点头,大步走向内室。
看诊的病人也是老客,待他走后低声问:“这是谁呀?脸长的俊,可是看着怪吓人的!”
高远转头看他进了内室,心有戚焉:“我姐夫,是怪吓人的!”
不一会儿,孟长辉抱着自己闺女出了门,丢下一句:“我带走了。”就往医馆外面走。
高远丢下病人追了上去:“你带芃芃哪儿去啊?”
“大营!”然后,高大的男人翻身上马,抱着小女婴一骑绝尘,留下的人吃了一嘴灰。
“呸呸呸!”高远吐了好几口口水。
晚上,钱富贵刚从诗会回来,一看芃芃不在回春堂,把高远好一通埋怨。
第340章 矿石
“大人!下面确实有矿洞!”先行下去探查的士兵的声音从地坑里传出。
杭青天喜形于色,激动道:“上面留下二人看守洞口,其他人同我下洞!”说完,从士兵手上接过绳索向地洞走过去。
绳索是先行下地洞的士兵所绑,一端绑在树干上,一端垂到洞中,每隔一臂之长打了一个绳节,方便抓握,上下时便省时省力,还好坑不深,大约三米左右。
待他一马当先下洞后,其余士兵也陆陆续续下了坑洞,海纳也想跟上,却被田园园拦下。
海纳疑惑的看着她,不是说带点:“特产”回去的吗?怎么不下去?
田园园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走到坑边向下大声喊道:“杭青天!既然已经找到银矿,后面之事我不便参与!我娘家就在附近,许久不曾回家甚是想爹娘!你们忙吧,我先回家看看。若是无事,我便自行回三河!”说话间回音阵阵,还好不深,在洞里的人能听到。
洞里的杭青天刚刚下到洞里,一个没注意踩了一脚黄泥,还好泥水不深,只是湿了鞋袜,忽地听到坑外传来田园园的声音,闻言释然一笑,刚才还想着找什么借口不让她下来,没想到她比想象中的更为通透,竟然知道主动避嫌。
他抬起头,望着洞口处的天光,朗声回道:“夫人,且去吧。想念爹娘乃是人之常情,父母之恩如同巍巍泰山,又像滚滚黄河,为人子女自该时常探望,有道是百善孝为先…”
话还未说完,一个士兵探了进来,喊道:“大人,别说了,人已经走远了!”
“………咳咳咳咳!”不早说!杭青天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而田园园和海纳赶紧下山,直奔山脚下的马车。
“夫人?咱们不带特产了?”海纳在前面走,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不解:“他们可都下去了!”
“带,怎么不带啊!还有一个洞口,我们从那里进!”
以前还住在田家村时,有一次在河边洗衣裳,听洗衣裳的妇女说过一嘴后山有道裂缝,裂缝幽深不知通往何处,早年有孩子走进其中,再也不曾走出来。后来有传言说裂缝里住着一条巨蛇,专吃误入裂缝的人,于是村里人对这条裂缝多有避讳极少会来后山。
如今回想起来,田园园在被老道救下后,醒来时就是在后山附近,如此来看那条裂缝便是通往银矿的道路,至于走丢的孩子许是看到什么被灭了口。
二人下了山找到马车,正要离开。安明从马车里钻出来,细声细气问道:“你做什么去?不陪你家大人了?”
海纳嘴角抽抽,忍住想要掐死他的欲望。
马车里的田园园家掀开窗帘,柔柔一笑:“我家大人说已经找到银矿,您可以去看看,而我不方便,需要回避。大人便让我下山等着他。”
来的时候,田园园与杭青天要求以男装示人。故而除了他和海纳,其他人都以为她是男人,毕竟她长的有些英气,可比安明爷们多了。
女猪脚: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安明眼前一亮,捏着兰花指摸了摸脸:“找到啦?”
“找到,您顺着山道走上一炷香就能看到守洞的士兵。”
得到肯定后,安明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扭着小腰向山上走去,他的侍卫紧跟在其后。
见他走远,田园园轻声催促:“走走!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此时她的心咚咚地直跳,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前方呼唤着她!
“驾!”海纳一甩马鞭,马车启动顺着脚下的土路向另外一侧山角走去。
这条土路一直绕过小山岗,继续向林中延伸,路旁两侧不时出现一两块开垦过的田地,可见这里时常走动。马车又行进了一炷香,前方树林丛生,已是无路可走。
海纳跳下马车,眼前是片刚冒新绿的林子,林子的右侧便是山崖,山体陡峭像是拔地而起,仰头望去只看到鳞次栉比的树木,层层叠叠直入缭绕的雾霭。
第343章 准备
田园园在指责孟长辉时候,他的大脑其实是一片空白,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那是事实!是事实就无法狡辩!
他沉默着,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此时,夜色已深,街上除了他们几人再无二人,忽然小巷里吹来一阵夜风,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徐徐而来,他们头顶的气死风轻轻摇晃着,发出吱呦吱呦的声音。
一旁的海纳拉了一把三甲,二人带着熟睡的芃芃先行离开。
直到看不到二人后,三甲问道:“海叔,少夫人和少爷都成亲了,为什么还会问少爷对她有没有情?好奇怪呀!”
做为一个大龄光棍,海纳对情这一字知之甚少,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拉下脸轻喝道:“小屁孩,不该问的别问!”
三甲冷哼一声:“每次你答不出来就这样说。我看是少夫人觉得少爷不爱她才会这么问的!”
“你知道?”
“我就知道!少爷说过,男子汉要心系天下,不能困囿于儿女情长!”
海纳摸了摸他的头,抬头望着夜幕上的点点繁星,沉默未语。
“为什么不说话?”田园园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嘶哑。
孟长辉静静地看着她,仍然沉默着。
田园园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眼神,满腔怒火狠狠打在棉花上,心里升起无处宣泄的挫败感。她缓缓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过脸颊。
真是委屈死她了!
忽然,脸上一热,一只大手轻轻擦掉她脸上泪。下一刻,就被人拥进怀里,薄薄的衣服下是坚硬的胸膛,散发着浓重的汗味。
“放开我!”田园园剧烈挣扎起来,然而犹如蜉蝣撼树,纹丝未动,她哭泣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孟长辉紧紧抱着她,怀中纤细的腰身仿佛一折就断,他大手摩挲着她的后背,沉默的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妻子。
许久,田园园才安静下来。她已经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委屈,特别委屈,好像走到了死胡同,只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她将脸深深埋在孟长辉的衣服里,鼻子不通气,只好用嘴呼吸。
“呼呼呼……”
见她安静,孟长辉才温声道:“唉!你是我的妻,我心中是有你的。然,自古忠孝两难全,何况情爱乎?待我解甲归田后,自当你日夜相伴。园园,别与我和离!”话落,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田园园满腹的委屈在这一吻,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委屈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这般喜怒无常的脾气,不会是提前进了更年期吧!
她在某人的衣服上蹭掉眼泪和鼻涕,不想承认自己在无理取闹,毕竟她还得需要镇远候这棵大树呢!哪能随随便便就分手呢!
田园园抬起头,狠狠白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还给我画饼,等你卸甲归田?那不得七老八十了,谁会喜欢一个糟老头子!”
孟长辉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目光幽深:“在田家村时,我便发誓,此生决不负你!”
他的爱深沉而贫瘠,情与爱不会挂在嘴边,可是他的心里有她。
田园园冷哼一声:“你说不负我?那我问你,当杀我能拯救天下苍生时,你会杀吗?”
孟长辉毫不犹豫:“杀!”
“……卧槽,回答的这么干脆!你就不能骗骗我?”一开始就知道答案的田园园,狠狠捶了他两下。
孟长辉抓住她的拳头,明黄色的灯光里目光是如此的幽深,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我不愿意骗你。”
“哼!我一直知道!”
当初三河人相继病倒,尚未查出原因,这家伙就不准她们出城,真是铁面无私!若是杀了她能拯救大周,这家伙说不定反手就是一刀,冷血无情的家伙!
田园园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还有用,信不信老娘立刻踹了你!
回到家在进门的刹那,孟长辉拉住她手腕,探身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杀了你后,我也不会独活!”生死相随,矢志不渝!
“……那就不能不杀吗?”
“不能!”
“哼!”
都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这不夫妻俩再次和好如初。
“快起来!”
睡得正香的田园园忽然被孟长辉推醒,昨夜睡的本来就晚,这会儿睡的正沉,两只眼睛像是黏了浆糊,根本睁不开。然后,在他的帮助下迷迷糊糊穿上衣服,迷迷糊糊坐到马背上,迷迷糊糊的出了城。
清晨寒冷的风拂面而来,田园园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现在她被孟长辉带出了城,直奔城南而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晨光熹微,长满青草的草原连绵起伏,毛茸茸的,像是厚厚的毛毡。
“咱们怎么出的城?”田园园打了一个大哈欠,她穿的厚,身上一点都不冷。
孟长辉道:“卯时开城,趁着早晨有时间,你去见见他吧!”
“……谢谢。”
他低下头,眼神里带了一丝无奈:“你我夫妻,何来言谢?”
田园园抬头一笑:“应当感谢。”
很快二人便来公墓,孟长辉率先跳下马,接着将她抱下马,刚一落地,便踩到厚厚的青草之上。
“去吧。”
“你不去吗?”
孟长辉苦笑:“他想见的是你。”
田园园走了两步,回头一笑:“那你等我。”
“嗯,去吧!”孟长辉颌首,背着手看着她慢慢靠近高瞻的坟墓,
高瞻的墓前还是离开之前那般,不过墓碑周围生长出许多绿色的小草,密密麻麻长了一圈,像是青草间长出一座墓碑。
她从衣襟里掏出手绢,擦拭起墓碑上的泥点子。
“高瞻,我来了。你还好吗?一会儿我就要启程回京城了…又要回去了,不想回去……”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一轮橘红色的太阳露出头,眼看天空就要大亮,二人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一进城,沿街卖早点的商铺已经有不少开门了,二人买了包子和油饼带回去做早饭。回到巷口,就看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原来的,一辆是昨日新买的。
两人一进院子,海纳与三甲正提着包袱装车。
田园园道:“你们先忙,我去煮些粥。”说完,提着包子和油饼进了厨房,除了煮粥,她还把家里的鸡蛋也全煮了。
在煮饭的间隙,她把厨房的蔬菜和肉还有多余的米面都归拢出来,一会儿给田婆子送去,整袋的米面,则留到回京路上吃。
随后,她回屋又拿了一百两银子塞进菜篮子里,连同食物一并送到她家。
田婆子正在洗衣服,听说她要回家,眼泪顿时流了出来,东西更是死活不收,非要让她在路上吃。
田园园也是湿了眼睛,她将篮子放下:“此去一路山高路远,天越来越热,一路颠簸哪有功夫做饭,这些菜恐怕要烂的。你就留下吧!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你多多保重,日后有什么困难,便去回春堂去找高远。”
“唉!我省得。娘子你也保重!”田婆子抬起围裙擦掉眼泪,满眼都是不舍。
田园园伸出胳膊抱了抱她:“你多保重!”然后,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田婆子出声拦下她:“娘子,别走!”紧接着,她急切的从脖颈里拽出一个红色的荷包。
同样的荷包,同样的配方,同样的药丸。
她将荷包放到田园园手中,爱怜的看着她:“当初老道给了我三颗药丸,一颗我吃了,一颗给你了,这是最后一颗。哎,我已经老了,也不会离开三河,对我也没什么用。往日你这般照顾我,我穷,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的,就再送你一颗仙丹!”
这是真能起死回生的仙丹,田园园便被是它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她将荷包塞了回去,拒绝:“如此贵重,我不能要,你留着,以防万一!”
“拿着!我年纪大了,又不出三河。”田婆子又塞到她手里,眼泪涌了出来,哽咽道:“我嘴笨不会说客套话!可也知道得了你不少照顾,比我那一手养大的亲侄子侄女还要亲…呜呜……娘子,路途遥远,一路保重!”
田园园咬着下唇,点点头,眼泪随着动作滚落下来。
辞别田婆子,回到自己家。进了院子,便看到高远和钱富贵也来送行,手中一人提了一个大包袱。
高远一见她回来,眼圈顿时红了,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园园姐,这是我给你备的药品,有治跌打损伤,治发热腹泻,还有解毒去火,还有,还有……呜呜呜…还有我做的山楂丸子……呜呜…”
说到山楂丸子,田园园也不禁热泪盈眶,然后姐俩抱头痛哭起来,其他人见怪不怪的该干嘛干嘛。
田园园擦了擦泪,心里对他十分不舍,嘱咐道:“小远,你已经成亲再不是孩子。该承担的责任,你要学会承担!与富贵要相敬如宾,她虽比你大上几岁,可终究是个女子,你要多多爱护疼惜,尊重岳父,礼待下人。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你性子急,又天真。万事不要逞强出头,切记以和为贵……”
她说一句,高远乖巧的点一次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站在一旁,钱富贵掏出手帕给高远擦脸,对田园园说道:“夫人,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有你在,我自是放心。你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便比什么都强。”田园园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富贵,除了诗文,我也留了其他词文联对,平日多读些。”
“我省的。”
三人还在依依不舍,那边三甲抱着包袱不肯上车,他想留再孟长辉身边,不想回京,任由海纳怎么劝说,就是不肯上车。
小小的一只窝在门口,就是不肯抬头,也是犟种一个!
田园园走到孟长辉身边,低声笑道:“既然他想留下来,就随你做个小兵吧!你也好教导武艺,日后说不定也能当个将军!而且京城像个笼子,他不想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不想回去?”听她说京城是个笼子,孟长辉低声问。
田园园斜眼看去:“你说呢。”谁想回去啊,回去也是牵制孟长辉的棋子。
“听你的。”他颌首一笑。
三甲将头埋在包袱里,他不想回京城。他想留在西北,和将军学武,和将军学骑马,和将军一起保卫边疆,也想做一个顶天立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你师父说让你留下了。”柔和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他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师父,真的让我留下了?”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笑道:“你以后跟着他做个小兵,不过边境苦寒,练武又辛苦,到时候可不要受不住,哭着闹着回京城!”
三甲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目光坚定:“我不怕!只要跟师父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
真是孟长辉的小小脑残粉!
这时,院门外马嘶声响起。海纳来三河时曾雇佣了三个车夫,此时收拾完毕也过来汇合了。
海纳将最后的厢笼装上马车,对院子里喊了一声:“别依依惜别了,少夫人咱们走啦!”
离别在即,田园园转身看着自己的小院,海棠树已经亭亭如盖,深色的枝桠纵横交错,茂盛的树叶覆盖其上。恍然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她身边跑过来到海棠树下,脱掉裤子露出两个黑亮的屁股蛋……
孟长辉走到她跟前,夫妻俩两两相望,田园园微微一笑:“我要走了。”“嗯。”他也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目露不舍。
田园园以为他要吻她,撅起小嘴准备索吻,然而他却很快收回手,脸上飞起两朵红晕。索吻失败的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围观的海纳……完全就是是迁怒!
单身狗海纳表示很无辜。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渐渐升了起来。
杭青天抬头望着头顶的太阳,一滴汗从脸颊上滴在衣襟上。
手下的士兵道:“大人,要不要让属于去催催!”
一大早,杭青天已经准备好行礼,连早饭都没吃就在城门口等着,谁知这一等,等到日上三竿孟夫人还没有出现。
他摇摇头,苦笑道:“不必,女子出门麻烦,又带着一个孩子,自然要慢些。”
“大人说的是。”
第344章 启程
“启程!”
海纳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马车缓缓启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孟长辉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队,眸色微深,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哭声。三甲也听到了,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捧住脸:“少夫人把大小姐给忘了!!”
马车里的田园园总觉得忘了什么,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近来不知是不是休息不好,常常丢三落四的,有时同别人聊天,说着说着就忘记话题是什么。
她撩起帘子对驾车的海纳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海纳转身瞅了她一眼,“你的银子忘拿了?”
“拿了,我都装好……不对,我闺女在哪儿呢!”
说到银子,田园园这才想起来芃芃居然忘带了。今天她起的早,芃芃也起的早,吃过早饭后,小丫头又睡起了回笼觉。于是她把孩子放到床上,然后收拾银子细软等物,刚才光顾着同他们道别了,竟然把最重要的孩子给忘了!
闻言,海纳吓了一跳:“芃芃你给忘了?!”
田园园不好意思的笑笑:“可不是!快停车,我回家抱去!”这些人天天抢着抱,乍一还给她,一时半会还不适应,人多手杂便把孩子给忘了。
好吧,以后再也不嘲笑把孩子落在服务站的父母了,今日终于成为她口中不负责的父母。
正在这时,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从车后传来,二人探身一看,孟长辉抱着被丢下的芃芃赶了过来。
在父女赶到后,田园园连忙从他手中接过女儿,满眼愧疚:“芃芃,都是娘亲不好,居然把你给忘了!”说完,轻轻给她擦掉泪珠。
“呜呜……”差点被丢下的芃芃抱着亲娘的脖子不撒手,小嘴撇着,呜呜地哭个不停,
田园园抱着她的小身子,轻轻颠了几下“对不起,都是你海纳伯伯不好,都不知道提醒我没带你!”
“……恶人先告状!”海纳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田园园发现芃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荷包,正面绣着蜈蚣、蟾蜍、蝎子,背面则绣着长虫和壁虎,针脚有些凌乱,显然是在仓促中绣成的。
“五毒荷包。田婆子刚送来的。等端午时戴,可保今年便顺顺遂遂,百毒不侵。”孟长辉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此去一别,最快也需半年才能见面,心里自然是万般不舍,捧起她的小脸蛋,轻轻吻了几下。
“孟长辉,你可别忘了王三回的事!”田园园想起答应老六的事情,又叮嘱了一遍。
孟长辉颌首:“不会忘的。”
“芃芃,给你爹再见吧!”田园园抬起芃芃的小手冲他摇摇手。
孟长辉淡笑:“去吧,一路平安。”
他们先去月子房去接小红,然后再与杭青天一行人汇合,来到月子房,小红已经收拾好包袱正在屋里等着呢!
由于三甲不走,他们便少了一个赶车人,还是海纳有办法,他把缰绳拴在旧马车的后辕上,这样马儿便拉着车厢跟在后面。
而在城门苦苦等待的杭青天,热的那是汗流浃背,眼看就要中暑,这才等到了田园园等人,压住心里的火挥手起程。
出了三河城,田园园掀开帘子回头望了望,看着巍峨的城池渐渐远去,深深叹息一声,包含着无尽的无奈和遗憾。
芃芃听到她的叹息,举起小手摇了两下。
“芃芃学会和别人再见了?”田园园亲了亲她白白胖胖的小脸,将她搂进怀里,“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咯咯咯……”芃芃咧着小嘴咯咯直笑。
此时京城,风雨交加,孟星惟正好轮休。
他处理完公文后,歪在罗汉床上看书,桌上的香炉散发着幽幽淡香,门窗紧闭,听着外面风一阵,雨一阵,再没有比此刻更惬意的事情!
惬意不过片刻,周廷祎那厮突然来了。雨大风大的,他的衣摆和靴子已经湿了,踩出许多湿脚印,这厮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
他呼哧呼哧地盯着孟星惟,后者低垂着眉眼只管看书,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咳咳!”周廷祎清了两声嗓子。
孟星惟这才抬起眼,眉眼疏离:“王爷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有何指教?”
“瞧你话说的,没事不能来了?”
盯着他清俊无双的面容,周廷祎不禁探手抚摸,可他却眉头一皱躲开了。
“你最近为何躲着我?”
孟星惟翻了页书,“王爷你多心了,只是近来公务繁忙,我无暇分心而已。”
周廷祎知道他在搪塞自己,可对着这般绝世容颜,却生不出责怪的心思。
“今日确实有事想同你商议!”
“何事?”
“关于一臻之事。”
孟星惟放下书,眸色微冷。
近日京中有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说是秦王的庶长子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在秦王妃安胎药下毒一事,话说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是怎么认出安胎药的?如何避开宫女下毒?疑点重重,下毒一事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想同我商议什么?”
周廷祎眉峰紧皱:“我母后卧床多日,无力抚养那孩子,王妃身怀六甲也是有心无力,因而在嬷嬷们娇纵下,霸道自私。如今下毒一事惹得父皇雷霆大怒,已经下旨,待王妃产子后,将他过继给闲散宗室。”
闻言,孟星惟眸色更冷。一个四岁的孩子,懵懂无知,却被后宫见不得人的手段褫夺了继承大统的资格!都道后宫吃人不见骨头,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他冷声问:“既然过继其他王室,已无威胁之意,王爷还想与我商议什么?”
周廷祎道:“我再想,在一臻成年分府前,想请小孟夫人做他的养母,养在你们府里。”眼神严肃。
他说的成年之前养在镇远候府,孟星惟心头一沉,知道他意有所指。这孩子才刚刚四岁便被诬陷,恐怕养在其他地方连成年也活不到了。
“既然已经过继,你还担忧什么?”
“虎毒不食子。他生母虽然寒微,亦是我的血肉,有些人不会放过他的!”周廷祎脸色阴沉。
“想来王妃腹中胎儿性别已有定论。”
“不错。”周廷祎露出些许喜悦之情,有些得意有些确幸:“还是双胎。”
孟星惟眼睛一扫:“能干,恭喜!”
他挑眉一笑:“你不高兴?”
“又不是我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周廷祎追问:“那养母一事呢?”
孟星惟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微冷。
“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无事。等她回来,你自己问她吧!”
周廷祎叹息出声:“此间本王唯信小孟夫人,也算是本王为一臻找的生路。不枉父子一场。”
此话甚是绝情。
“王爷言重了。”孟星惟眉眼不抬。当初不顾母子之情将孩子带走,这会儿觉得碍眼又送了回来,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恐怕是一个出身不好的备胎棋子吗!
周廷祎苦笑:“在你面前,我还是能说的,介时还需麻烦小孟夫人了!”
孟星惟沉默地望着屋顶,忽然起了一阵大风,窗户瞬间大开,大雨疾风猛然灌入屋内。“雨真大。”周廷祎起身去关窗外,转过身时,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那双狭长的眼眸犹如冬日寒月,清冷无比。
二人对视良久,还是孟星惟率先移开目光。
周廷祎张嘴还想说什么,下一刻,月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王妃的人来了。”
“怎么了?”
“她说王妃肚子疼。”
周廷祎不耐:“肚子疼找大夫,找我做什么!告诉她,本王今夜有事,不回!”
月黑应下,门外只剩下风雨声。
“你不必如此。”孟星惟忽然出声,眉目清冷,看不出喜怒。
周廷祎轻咳两声,凑了上去,贱兮兮地笑道:“你吃醋了?”手也摸了过去,抬起他的下巴转到自己正面,想从这张清俊的脸上找到期望的神情。
可惜孟星惟依旧板着脸,面无表情。他抬手格开男人的手,眉头一皱:“天色已晚,王爷还是请回吧!”
“这般绝情吗?”周廷祎一只手撑着床柱,嬉皮笑脸。
孟星惟垂着长睫,语气微冷:“风大雨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都说在这份上,周廷祎起身,遗憾道:“…哎!那我走了!”
雨嘀嗒嘀嗒地落在车蓬上,发出吧嗒吧嗒的滴雨声,田园园无聊的数着雨滴,小芃芃早就睡的四仰八叉,小嘴还不时的吧嗒两下。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了十来天,昨天刚出的西北地界,一进江南的官道就遇到连绵的春雨,湿嗒嗒的空气让人觉得浑身都要长出了蘑菇。
“少夫人,刚才杭大人说前方有座破庙,今晚就在此处夜宿了。”车外传来海纳的声音。
田园园给芃芃盖好小肚子,慢慢坐起身,轻声回道:“知道了。”她爬了几步,撩开帘子,细密雨滴瞬间洒了过来。驾车的海纳穿着蓑衣,戴着蓑帽,连鞋也换成了草鞋,可谓是全副武装。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下雨呢!”
“车里闷,出来透透气。”
他们所走的官道,依山而建,一面临山,另外一面则是山谷,谷中绿树葱郁,底下河水汹涌,曲折延伸直入大山之中,此时和风细雨,湿润的空气沁人心脾。
田园园深深吸一口气,望向最前面骑马的杭青天,他也穿着蓑衣,不过裤子已经湿了大半,一双黑靴上更是泥点斑斑。
她朗声笑:“杭大人为什么不乘马车呢?这风大雨大,容易得风寒!”
杭青天回头笑笑没说话,轻夹马腹继续前行,倒是他的小厮笑着搭话:“夫人,我家大人没银子,买不起马车……”
话还未说完,就被杭青天不悦地打断:“快些闭嘴!”
“哎!我这嘴该打!”那小厮叫闻武,年纪不过十五六,性子很是活泼,一路上特别喜欢逗芃芃玩。
田园园一点面子也不给,哈哈笑了两声,最后在海纳无奈地眼神中回到马车里。
又走了一炷香,马车停了下来,田园园掀开车帘一看,确实是座破庙。
此时天还未黑,借着天光能看着牌匾上刻着:寒雨寺。
杭青天带着几个士兵先进了寺庙打扫生火,等火堆生起来后,田园园带着芃芃才走了进去,小红还没有出月子,除了方便,在马车上足不出户。
一进寺庙,阴冷潮湿带着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芃芃打了个打喷嚏,打出一大坨透明的鼻涕来,田园园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干净。
“哎呦,这大鼻涕!”
海纳在旁边单独升起一个火堆,将旁边的杂草和石头稍微清理后,拿出一卷草席铺在一旁,“少夫人,坐这里。”随后,起身继续搬晚上要用的东西。
田园园将芃芃放在草席上,看着她别往外爬就行,她看着闻武掏出一袋干粮,一人分了一个干饼子,然后拿出他和他家大人的干饼子架在火上烤。
杭大人回京,除了他和他的小厮就带了四个士兵,六个大男人不是在驿站蹭饭就是烤干饼子吃,而田园园因为有孩子,吃的略微好上一些。这时,海纳抱着铁锅和粮食走了进来放到草席上后,又返回去拿案板、菜刀和水囊。等到一一摆好后,对田园园说道:“少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的晚饭向来是她掌厨,在这阴雨绵绵的一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好!”田园园郑重点点头,随后从面袋里舀出面粉,加水和面,准备做面片。面团揉好后,她从菜篮子里找出上次没吃完的白菜和萝卜,切成细丝,往铁锅里再放上一些猪油,等油一热把菜放进去翻炒,炒至断生,然后加上各种调料,等着大火煮开。
闻武看了看铁锅的菜汤,又看了看火上的面饼,可是他家大人不许他们蹭饭。
菜汤一开,田园园开始往里揪面片,她是第一次做面片,揪的有大有小,有薄有厚,不过荒郊野岭,有吃的就不错了。当初离开前,家中剩下的米面还有不少,给了田婆子一大半后,米面还剩下两袋,她便一并拉了回来。
面片汤一熟,她先给海纳盛了满满一大碗,然后给小红送了一碗,最后才是娘俩的。
看着她们手中的面片汤,杭青天更觉得手里的饼子难以下咽。
第345章 肉芽
田园园给芃芃喂了一小碗面片后,起身对杭青天笑道:“杭大人,天冷湿寒,若是不嫌弃,我给诸位煮些面片吃可好?”
同样的邀请一路上不知说了几次,奈何杭青天这个顽固分子将拒绝坚持贯彻,当然今日也没有例外。只见他扯着嗓子口中的食物咽下,拱手一笑:“多谢夫人好意,我们吃饼即可!”端的是死鸭子嘴硬,而闻武看着她们碗里的面片汤,咽了一口口水,狠狠扯下一块面饼,苦着脸食不下咽。
不吃拉倒,田园园微微一笑继续煮面片汤,她们还负责三个车夫的伙食呢!
忽然风雨大盛,庙门顿时大开,冷风冷雨瞬间灌进庙里,海纳起身将破败的庙门关上。
晚上他们在庙里睡的,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天空放晴。吃过早饭,众人再次启程。
上次回京因大壮的缘故,一路上都在着急忙慌的赶路,不知沿途风光如何!而这次跟着杭青天,倒是不急不缓,一日三餐不落一顿,天黑休息,雨大休息,风大休息。若是沿途有些名胜古迹,他还会转道去参观参观,顺便写几首酸诗。
田园园倒也乐在其中,正好能看些南国景色和风土人情,简直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进了南国后,一路上风景如画,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草木兴盛而繁花似锦,清溪小河更是比比皆是,与贫瘠荒凉西北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看得几人是惊叹连连!
芃芃现在最喜欢窝在海纳怀里,与他一起驾车享受着初夏风光。可惜随着天热,蚊虫渐渐多了起来。小孩体温高,皮又嫩,深受各种吸血小虫子的喜爱,一个不注意,就被攻击一口,留下一个红肿的大疙瘩,没过两天,她的脸上就被咬了好几口。
看着闺女脸上的疙瘩,田园园便在在沿途收集一些艾草,砸成草汁抹在芃芃的身上,然后再将多余的艾草塞进她随身携带的五毒荷包中,恼人的蚊子这才放过她。
田园园对这些虫子也是束手无策,索性在自己裸露的皮肤涂上艾草汁,至于海纳,他表示自己皮糙肉厚不怕咬,他可不想当小绿人。
又走了两日,众人到达松阳县。在这里休息整顿了两日,与田园园几人同回京城的三个车夫忽然前来告别。原来他们出去吃饭时,偶然遇到了同在京城跑车的同行,不但请他们吃了一顿,还给他们介绍了去雍州拉货的活,三人本来就是以拉货为生,加上这次的佣金还算丰厚比跟着田园园回京合适,两相一比,这才过来辞行。
此次回京,田园园身上有银子,因此并未带太多的行李,两个马车足够装下,他们三人一路走来一直是空车跟着,倒是不怕拉不完行李,因为还没到京城一人只得了三两银子,待海纳结清费用后,三人快步离开。
田园园这边只剩下他们和坐月子的小红,少了三张大嘴,米面的消耗量直线下降,足够三大一小吃上半月有余。
这日,晚上刚刚吃过饭,就看到杭青天突然跳了起来,痛呼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海纳前去询问,回来说杭青天被小虫子咬了,田园园一听也不在地上坐了,抱着芃芃就上了马车。
又过十来天,又是阴雨绵绵的一天。自从进了南方后,这天是三天两头的下雨,在这潮湿的环境下,田园园都要觉得自己发霉了。
不过她还没发霉,大米倒是生了虫子,闲来无事,每天都和芃芃翻着米袋子捉虫。
海纳一把掀开帘子,脸色凝重:“杭大人生病了!要去看看吗?”他戴着蓑帽,几滴雨水顺着帽沿滴在车上的铺盖上。
“去。”
田园园拍了拍手将米口袋扎紧,推到后面,随后拿出手绢给芃芃擦了擦小手,又扔给她两个小玩意,这才拿着雨伞下了马车。她一走,海纳连忙将挡板横在车门上,防止芃芃自己翻出来。
小丫头特别皮实,虽然人不大还不会爬,但是提前学会了滚。她所谓的滚就是连续翻身,直接翻到想去的地方,有好几次没看住,差点滚出了车子,海纳这才弄了一个挡板就是为了挡住自家小姐滚远喽。
“呼呼呼……”
杭青天脚下发软像是踩到棉花上,眼前一阵赛一阵的模糊,他被士兵们搀扶到一棵大树下,刚刚坐下,忽然浑身发起冷来,不禁打摆子来。
“少爷,你怎么了?”闻武看着杭青天嘴唇发白,吓得惊叫出声:“你哪里不舒服?可不要吓我呀!”
杭青天吃力的摇摇头,身上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腿又疼又痒。
这时,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他发烧了吗?”
闻武抬头一看是孟夫人,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夫人,您快看看我家大人吧!”
田园园走了过来,见杭青天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眉头一蹙:“你们的蓑衣呢?”下雨天不打伞不穿蓑衣,不发烧才怪。
话落,几个士兵一同看向闻武,他尴尬的摸了摸头:“落,落在松阳县了…”看来是他落下的。
“海哥,我记得咱们车里还有两把伞,小红那里应该有一把伞,你全拿来吧!”田园园道,蓑衣她只备了一套,正穿在海纳身上。
随后而来的海纳应下,回去去拿伞。
士兵们也被雨淋的难受,一听有伞打,无不高兴。
田园园不懂医理,不过感冒发烧还是懂的,她想摸摸杭青天的额头,可这家伙连忙躲开,嘴里呢喃着:“男女授受不亲……”
“傻瓜!”她吐槽了一句,不过看着他通红的脸,肯定是发烧了!眼睛一扫,又看到他脖颈上露出许多红色斑块,心头一惊,不会是在三河中毒了吧!不过这一念头一起,很快就打消了。中毒时人身上的斑点是红中带紫,而他是鲜红色,能明显看起来高于皮肤表面,更像是过敏起的大疙瘩!
“我记得前几天,你是不是被咬了?”
杭青天刚想说没有,便被一旁的闻武抢了话:“是的,不过少爷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小虫子,已经给拽掉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满是无奈,若不是现在起不了身,定然上去堵住他的嘴,真是有辱斯文!
“这里离最近的村镇还有多远?”田园园问道。
杭青天虚弱的抬起头,烧的双眼通红:“我,我记得前方是,是罗源县,离,离此地,约有四五个时辰路程。”
四五个时辰就是8到10个小时,真要到那儿再说,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田园园一挑眉,对闻武勾了勾手指,后者傻呵呵凑了过来。她低声道:“你把他抬进我马车里,然后把他全身的衣服脱下,找到咬伤的伤口,其中重点在他的头发、胳肢窝、腹沟等隐秘部位,好好检查一番!”
“有,有用吗?”闻武看了一眼自家虚弱的大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随后,田园园将芃芃抱出马车,给他们腾出地方,几个士兵将他们的大人抬起来,杭青天:“……大胆……无礼……”然而,他本来就是一文弱书生,何况在生病中,就这样在他虚弱的抗议中被抬进马车。
海纳拿着伞回来,对马车一颌首:“怎么回事?”
“他们检查一下,他前两天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嘛!”
田园园将芃芃放倒怀里,小丫头玩了好一会儿,有些瞌睡,这边刚一躺进娘亲的怀里,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咬了?什么东西咬的?”
田园园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才让他们检查一下。”
海纳接过雨伞给娘俩撑着,二人并排站在树下,静静看着马车。
没过多久,闻武跳下马车向二人走来,急得语无伦次:“身上,身上还有有虫子,在腿窝里!”
“什么虫子?”
“不知道,有黄豆那么大爬在肉上,有好几个!黑乎乎的,太吓人了!”
海纳眉头一皱:“话都不会说,我去看看!”然后,走了两步,轻轻一跃就上了马车。
“哇,他,他会轻功吗?”自家大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走两步喘三下的那种,头一次看到这般身手利落的武人,闻武瞪大了眼睛。
“会,而且你们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真厉害!看不出,他居然会武功!”
没一会儿,海纳从马车里跳出来,眉头拧着:“他身上咬了几个牛豆子,有一个伤口已经化脓了!”
化脓,意味着伤口感染,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田园园脸色凝重,要是杭青天因为感染嗝儿屁了,做为同行者难辞其咎呀!
“牛豆子是什么?”
“草里的一种虫子,会吸血。”海纳解释道,田园园恍然大悟:“是蜱虫呀!”
蜱虫这玩意儿,咬着人是不撒嘴的,即使把身子拽掉,可是头还会留在人的肉里,时间一长就有感染的风险。很不幸,杭青天应该是被蜱虫咬后发炎了!
“我先给他把蜱虫去了,至于脓口,恐怕还得需要划开伤口挤出来……”说到这里海纳露出难色。
田园园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挤脓之事恐怕还得另请高明,我是下不了手的!”
“你还怕这个?”田园园疑惑,他早年跟着孟星惟上战场,断手断脚都是常事,何况是挤脓这等芝麻小事,不得手到擒来啊!
海纳冷哼:“大丈夫何惧怕字,我只是看不得脓液污秽之物!”
田园园赔笑:“好吧,让他们自己来吧!”
随后,海纳找出一根蜡烛和一柄小刀进了马车,不一会儿,里面传出杀猪的叫声。
田园园和芃芃两人吓得一激灵,连小红都忍不住掀开一角车帘看看怎么回事,她快出月子了,天气好时也喜欢露出头看看风景。
这时,海纳从车厢里探出头,干哕了两下,然后“哇!”地一声吐一地,紧接着闻武和其他士兵也推搡着出来。
田园园无语,至于吗?有这么臭吗?她撑着伞走到马车旁边,问道:“你们为何这个反应?很严重吗?”
海纳干哕的说不出话来,自吐酸水,闻武还好指着马车里面,哆哆嗦嗦的说道:“大人,大人的伤口里生…生肉芽了!!!呕!”刚一说完也忍不住了。
“呕~~~”海纳再次狂吐了起来。
其他士兵也是一脸酸爽的样子,想吐吐不出来。
“不中用!不就是生了蛆!”田园园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随后,把芃芃塞给离她最近的士兵,对几人说道:“让开!让我来!”几人忙不迭的下了马车,她一掀开帘子,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杭青天光着一条腿,眼神惊恐盯着腿上的伤口。
平日里张嘴闭嘴就是男女大防,这会儿被腿上的肉芽吓得魂不附体,一时没也反应自己走光了。
他的腿又细又白,光溜溜的还没有什么腿毛,简直就是田园园的梦中情腿!不过再漂亮的美腿,长个大脓疮也是不忍直视的!
只见他的腿弯处有个碗大的脓疮,四周红肿不堪,唯有中间长着类似陨坑的脓点,最中间已经划破,冒出了一些如同奶油的脓液。
不就是脓吗?哪里长蛆了!
然而,当她走到跟前一看,在脓包下有几簇像是豆腐渣的东西,再细看居然是上百条刚刚孵化的小蛆蛆,那些小玩意挤在脓液里快乐的蠕动着……
“就这点怕什么?”田园园不以为然,拿出手帕将它们一一捏掉,捏不掉的直接用手帕按死,一边处理蛆虫一边道:“看这大小,应该是昨天下的蛆蛋。”谁知,说着说着又从腿窝里冒出一条稍微大的蛆虫。
她心里一惊,抬起他的腿往后一看,只见腿窝底下还爬着不少,头已经钻到肉里,整整齐齐的露出屁股,密密麻麻的,看得田园园头皮发麻。
“卧槽!你身上长蛆了?这么大?你没感觉吗?”说完,捏起一条晃了晃。
“!!!”杭青天哪里见过活人身上长蛆,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这会儿看到自己身上真长了蛆,当即眼睛一翻昏倒过去了。
第347章 卤汁
夜风微凉,月色如辉。
她一坐下就看到在正前方,靠着墙堆着几口黑坛子,坛子有半人来高,坛子口封住,不知做什么用的。
过了半盏茶,有个小厮端着盆子走到黑坛子前,打开盖在里面捞了起来。
田园园很是好奇,便走了过来,轻声问:“这是什么?”
那小厮初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个…是个女子吧,看衣裳确实是个女子,便笑道:“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扣碗肉的铺菜腌芥菜!”
“芥菜?”田园园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小二将芥菜捞到盆里,笑道:“对!咱们这扣碗肉可是整个罗源县头一份,尤其是咱们这芥菜卤汁,那可是我们老掌柜留下来的!这是其他酒楼所没有的!味道那是一绝!”
“老芥菜卤汁?”
“对,夫人您知道?”小二笑道:“我们酒楼的陈芥菜在整个罗源县都赫赫有名!”
田园园大喜,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杭青天当真是命不该绝!
这是陈芥菜卤汁,可谓是古代的青霉素!古代人们将芥菜放进大缸中,经过日晒夜露,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制作腌芥菜。而在腌芥菜的过程中,缸里的芥菜卤汁会先发霉,长出三四厘米长的绿色霉菌后,就是所谓的青霉,待过个几年,这里的芥菜已经完全化成水,霉菌自然也就消失,剩下的汁水就是陈芥菜卤,其中含有大量的青霉素,可以用来治疗小儿肺炎、化脓性呼吸系统疾病等!
她目光灼灼笑道:“你们掌柜的呢,我有事找他!”究竟是不是老芥菜卤汁还得问问掌柜的!
小二道:“我们掌柜的在大厅,夫人您前去就可!”
“劳驾了!”随后,田园园快步向大厅走去。见了大厅,有两桌客人正在吃饭,而酒楼的掌柜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珠子,正在算今日的盈余,一见她到,拱手一笑:“夫人安好,可有需要的?”
田园园稳住情绪,冷静地道:“掌柜的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掌柜略微迟疑一下,还是从柜台里出来,随着她向后院走去。
刚到后院,那小二捧着一盆芥菜与他们迎面碰上,看着那盆中黑乎乎的芥菜,田园园低声问:“不知掌柜这祖传的芥菜卤汁,可否能卖我一些?”
“嗯?”掌柜一脸惊疑,他见过买坛子里芥菜的,买卤汁的倒是头一次见,怕不是竞争对手过来捣乱吧!于是拱手拒绝:“恐怕教娘子失望了,卤汁乃是我祖父所制,历经几十年,是我经营酒楼盈利的秘方,实难外传!”
田园园叹息,就知道不会这般容易答应,便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此物是我用来救人的!”
“救人?卤菜汁可以救人?”掌柜与小二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信。
“掌柜,与我同来的年轻男人是我弟弟,身患重病,已经病入膏肓。后得一名医提点拿了一方药,可此药的药引便是陈芥菜卤汁!我是听说你们酒楼的扣肉碗,十里飘香,闻名遐迩,尤其是芥菜更是罗源一绝,我们也是慕名而来!我这才厚着脸皮前来讨要些,还请掌柜成全我这一番手足之情!”说完,拿出手帕在眼角沾了两下,似乎很是悲伤。
掌柜一脸的为难:“夫人,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此物乃我酒楼的镇店之宝,祖宗基业,用一点少一点。我若卖你,便是对我祖宗不孝!”
连祖宗都搬出来了,可见是不想卖!
田园园长叹一声,决定出血,这血可不能白出,定然要给杭青天要双份的银子。
“既然如此,掌柜的你出个价钱…我好救我那快死的弟弟…”田园园凄怨的说道:“我那可怜的弟弟,刚刚及冠……”再不卖,只能亮出杭青天的身份,若是钦差大臣因为他不肯拿出芥菜卤汁而死,到时候他和他的酒楼都得完蛋。
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一样,那掌柜话风一转,长叹一声:“看着你们姐弟情深,我也甚是感动。这样吧,我卖你一小坛,五十两银子如何?”
“五十两?这未免也太贵了吧!”田园园瞠目结舌,一个破菜汁居然要五十两银子,这掌柜的当真是坐地起价!
掌柜从袖子里抖出一把算盘,扒拉两下,笑道:“夫人,我给你算算账。您瞧,一坛卤菜汁是二十斤,只要不臭不坏,一直腌制芥菜。一份扣肉碗是二十文钱,每份用四两芥菜,四两芥菜在三文钱,十份就是三十文,一百份就是三百文,我每月会卖一百份左右,一年下来就是四多银子,二年是八两,三年是十二两,五年、六年呢,所以这五十两,还是我看在你们姐弟情深的份上,少要的。你说不是?”
掌柜,你去过西藏轧过鸡,居然懂得鸡生蛋蛋生鸡的伎俩!
田园园对他的口才真是甘拜下风,论胡搅蛮缠,她也算有一套,没想到这个掌柜才是卧龙凤雏,高手中的高高手!
奈何床上的人随时要归西,田园园可是等不了,这杭青天嗝屁她也是麻烦多多呀!
“行行,五十两就五十两,快给我拿一坛!”
掌柜从小二手里接过盆,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把墙角最角落,没开封的卤汁给她!”
小二呆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掌柜的瞪了一下,他便住了嘴去拿卤汁。
田园园看到他俩眉来眼去,挑眉笑道:“怎么,想给我拿坏的卤汁?”xinkanδんu.com
掌柜摇摇头,笑道:“那不能够,这卤汁哪有坏的!我让他拿没用过的用过的加了料,万一不能用可不耽误你救人嘛!”
“呵呵,你当个掌柜的真是屈才,该当个砖家!”田园园呵呵一笑。
掌柜不解:“可谓砖家?”
总是说些假大空,然后不干人事!田园园腹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掌柜明了,显然这砖家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她是客人,说什么都对!
不一会儿,小二抱了一小坛卤汁过来。
田园园见上面的泥封完好,确实是未开封的,于是接过来转身就走。
掌柜在后面提醒:“夫人,这银子什么结?”
田园园顿了一下:“退房时!”说完,连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她一走,小二觉得不妥:“掌柜,那坛的卤汁昨日刚从地里起出来,您不是说里面的菜都烂光了,这还能用吗?”
“是她自己要的陈芥菜卤汁!你拿的难道不是?”掌柜甩了甩袖子,开门做的是生意,又不是开善堂。
小二抬眼看他,嘟囔道:“人家救人,你还要银子…咱家后房里的卤汁堆成山……”
掌柜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这就是为什么你当跑堂,我当掌柜。你瞧她,虽长的不行,可细皮嫩肉,一身细布棉衣,还有五个随从,可见家境殷实。这五十两于她是毛毛雨,而那男人可不是她弟弟,说话间根本不见悲伤,兴许是个姘头。这等奸夫淫妇的银子,不赚白不赚!”说完,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
小二在他走远后,啐了一口:黑心肝的东西!
而田园园抱着陈芥菜卤汁回到杭青天的屋里,闻武还趴在他家大人身上哭丧呢!其他士兵也是一脸戚容,钦差要是真死了,他们这些护卫也跟着完蛋。
“靠边靠边!”田园园抱着坛子将闻武挤开,随后将卤汁往地下一放,对他吩咐:“去向小二要个小火炉和小砂锅!”
闻武擦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呆愣愣的看着她脚边的黑坛子:“这是啥?”
“别管是啥,总之能救你家大人的命!”
一旁的士兵也那机灵的,“夫人,我去!“然后忙不迭往外面走去。
闻武还傻愣愣的看着她:“真的吗?”在他心里大人快死了,还有回天之术吗?
田园园转头看着昏迷的杭青天,目光微冷:“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这个再不行,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夫人,您是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的啊!她是看到小二捞芥菜时才想起来的。
她曾经看过一个视频,其中一个桥断是日本人抢一个老大夫的陈芥菜卤汁。当时她看了两眼,不明白为什么要抢腌菜卤汁!于是特地上网查了起来,从一本叫做《随息居饮食谱》中所知,这种陈芥菜卤,专治高热病症,就是所谓的肺炎,还有肺痨病、脓胸症及化脓性的呼吸系统疾病,是中国最早的青霉素,在明代已有记载!
很快,士兵将她要的东西拿了上来。
“点火。”
如何用药?书中所载:陈年芥菜卤久埋地中者,每日取十数匙,温汤炖热饮之。
田园园打开泥封的坛盖,让他们往砂锅里倒上一些,随后墨绿色的汁液伴随着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
“可以了!”
待砂锅中冒出微热的热气,田园园将砂锅端了下来,接着舀出一碗,让闻武喂给杭青天。
一个士兵半抱起杭青天,闻武端着碗,问:“喂多少?”
书上说:十数勺。田园园道:“十五勺吧!”
闻武开始喂了起来,奈何杭青天已经昏迷,压根喂不进去,喂了一勺直接顺着他的嘴流了下来。
闻武眼泪汪汪的回头求助:“夫人,少爷喝不进去……”
田园园:“……你的脑子在睡觉吗?”
闻武歪头:“?”
“你先喝再哺给他呀!”
闻武大惊,摇头:“不能这样!少爷会生气的!”他家少爷最厌恶断袖分桃之事!
田园园恨铁不成钢:“你家少爷快死了,你居然还担心他生不生气!”
闻武还在踟躇,他少爷最是干净,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抱着杭青天的士兵见此,一把端过碗,喝了一口卤汁,扳过杭青天的下巴就压了上去……
男人的大手掐着书生的白嫩脸。他无力的仰着修长光洁的脖颈,喉结微微凸起,露出几分脆弱。
一旁的田园园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早就尖叫连连,糙汉子士兵和文弱书生,这梗实在让人欲罢不能呀!
闻武颤抖的指着那士兵:“陆添水!你,你,你,大胆!快放开我家少爷!”
叫陆添水的士兵不为所动,继续给杭青天哺药,一共亲…哺了十五口,这才松开嘴,他长的人高马大,杭青天倚在他怀里,真是小鸟依人呢。
他冷哼道:“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大人要是因为你的犹豫有个三长两短,老子饶不了你!”
闻武被他狠厉的眼神一瞪,顿时屁都不敢放了!
陆添水放下杭青天,拱手道:“夫人,我家大人每天要喂几次这个汤?”
田园园道:“一天就这么多,不过这几日要天天都喂,还要随时观察他的情况,腿上的创口一定天天换药。金疮药在我那儿,你们过去来拿!”说完,她看了一眼杭青天水润润的嘴唇,啧啧了两声。
闻武一听要每天都喂,眼睛瞪成鸡蛋:“还要喂啊!那,那,都是谁喂啊?”
陆添水眉头一皱:“我们几个呗!”
这话一说,其他士兵脸都绿了,闻武更是不愿意:“不行!少爷不能让你们四个都亲了,就你,你一个人天天喂!”
田园园想笑又知道不合时宜,便弯腰将坛子盖好盖,接着抱回自己房里,这玩意可是抗生素,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神药,当然是得自己保存才能放心!
至于杭青天是被一个人喂药还是被四个人轮流喂药,就不用她操心的了。
翌日一早,海纳刚在后院打完拳,出了一身汗,正打算去接盆水回房随便擦擦身时,看到闻武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双眼红的像兔子。
“你家大人如何了?”他出声询问。
闻武愣了一下,眼睛看过来时一点光彩也没有:“少爷,少爷还那样…我家少爷要死了,要死了……”说着说着,两行泪流了下来!
“哭什么,再去请大夫过来呀!”海纳眉头一皱,他最见不得男人哭!
“我请了,今天早上就请啦!可他说我家少爷就这两日了,根本不给瞧!”闻武哭着吼了起来:“都是你家夫人干的好事!要不是她不懂装懂,给我家少爷喂什么卤水!他根本不会死!你们夫人就是扫把星!”
第348章 他乡
田园园还未起床,半醒半睡间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瓦罐打破的声音,下一刻传来小二张惶的喊声:“哎呦!我的坛子!我的卤汁!快别打了!”接着又传来不同男人的呼喝。
听到声响后,她腾地一下顶着一头鸟窝坐了起来,动作有些大,连带着把芃芃惊醒,不过小丫头嗜睡,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她娘,翻个身又睡了起来,丝毫没有被影响。
田园园木愣愣坐了一会儿,楼下再次传来小二带着哭腔的声音:“你们快住手!我的坛子呀!”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跑下来,一把推开后窗,她住在二楼,后窗正对着后院。
在她开窗后,其他客人也陆续开窗查看是怎么回事。
此时楼下后院里两个男人正在打架,地上尽是碎瓦烂罐,二人那是打的眼花缭乱,你来我往,拳拳到肉,上蹿下跳,其中一个铁塔的汉子一个错步抓住另外一个男人的胳膊,直接来了个背摔,墙边的坛子应声而碎,墨绿色的卤汁和芥菜流了满地。被摔出去的汉子身体素质也不差,随即翻身而起,向那人扑去,两人再次缠斗起来。地上真是狼藉一片!
田园园凝目看去,打架的居然是海纳和陆添水,这自己人怎么打起来了?
一旁的小二急得团团转,想上又不敢上,只能在边上劝着,而他的掌柜正扒拉着算盘,满脸喜色,一看就在算账。
不好,要被当冤大头宰了!!
田园园赶紧穿上衣服,头发随便扒拉两下,梳了个马尾,抱起床上的芃芃送到隔壁,接着“咚咚”地快步下楼!
楼下海纳和陆添水打的正是火热,他身手不错,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兵身手亦是可以,正当二人打的分不出胜负时,一声饱含怒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快给老娘住手!”
二人同时停下来,回身望去,只见田园园怒气冲冲向他们走了过来。
她真生气了,这满地的黑坛子得赔多少银子啊!
二人又高又壮,田园园只能仰着头,对二人指责道:“你们二人算得上同僚,为何要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们打人家东西做甚!不知道要赔银子吗?”
楼上的看客被田园园几人逗笑了,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高,一个赛一个壮,刚才二人凶狠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时却耷拉着脑袋像孙子一样任凭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训斥,怎么看怎么滑稽,不由地哄笑出声。
陆添水闹得脸红,二话没说转身离开。
田园园眉头紧皱冲着他的背影道:“喂!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动手呢?”
陆添水回头:“问问你的手下便知,是他先动的手!”
“海哥,怎么回事?”
海纳扫了一眼窝在角落的闻武,眼神冰如寒月,将刚才的事情冷冷叙述了一遍。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闻武因自家少爷病危口不择言,海纳生气呵斥了两句,不成想这家伙得了失心疯,从地上捡起石头要去找田园园同归于尽……他一生气就伸手拽住这小子,而这一幕恰好被随后赶来的陆添水看到,于是就发生刚才的一幕。
听完海纳的解释,田园园也是气笑了,走到闻武跟前,冷声道:“你家少爷身上的伤口是我造成的?”
闻武摇摇头。
“化脓也是我做的?”
他摇摇头。
“发烧不退也是我?”httpδ://
他依然摇摇头。
田园园冷哼一声:“既然都不是我,为何要把所有一切怪我身上!”
闻武抬起头,眼睛通红:“你给他喂了脏水,就是你害了他!我要进京告御状!”端的是面目狰狞!
“我在救他的命!”田园园冷冷盯着他。心道果然是好人真不能做,这不又被碰瓷了。
“脏水就是脏水,就是御医救人,我也不曾见过他给病人喂脏水!”闻武猛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她:“你不懂装懂害了我家少爷!要是我家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滚钉床也要进京去告御状!”
田园园被他的无赖气到了,她为什么铤而走险拿卤汁救人,就是为了不让杭青天死掉!这倒好,人还没死呢,就被这家伙碰瓷。这叫什么事!简直成了不是你撞你为什么要扶的翻版!
看着闻武不服气的样子,她冷声道:“你懂个屁!你知道你家少爷怎么回事吗?你知道那些卤水里有什么吗?有青霉素,是抗生素!你家少爷是因为感染才发烧的,身体里有大量有害病菌,若是不用抗生素,你家少爷必死无疑!”
“什么抗生素,青霉素,我听都没听过,你别想唬我!若是我少爷死了,你也别想独善其身!就是你害死的!”
“……”田园园气的咬牙,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污蔑的滋味!
闻武叫着凶,其实心里也犯嘀咕。她可是将军夫人不能得罪狠了,待少爷死后,我得偷偷去京城找秦王。
一旁的海纳抱着胳膊听不下去,冷声道:“你没见过的多了,难道都要否认吗?若是杭大人平安无事,你又要如何?”
闻武硬着脖子道:“等我家大人没事再说!要是死了呢!”
杭青天:这么多人里只有你盼着我死…
“死了?我随你去御前对峙!”
“我等着!”闻武撂下话,撒腿就走。
他一走,掌柜的快步走到田园园跟前,殷切道:“我瞅着他一口一个御前,想来几位都是贵人。即是贵人,咱们这些不入流的卤汁自然不在话下,您看您打破了五坛卤汁,是不是应该……”说完,搓了搓手指,一副你懂得的神色。
田园园气不顺,眼睛一翻:“既然都不入流,还有什么可赔的!”
“哎!夫人,是,是不入流。我们也是小本生意,请夫人高抬贵手赔些银子吧!”掌柜作起了长揖。
“你先说赔多少吧!”田园园扫了一圈头顶看热闹的人群无奈道。
闻言,掌柜两眼放光,飞快地扒拉起算盘:“一坛是五十斤的卤汁,一年盈利四两银子,五坛…”最后,笑得一脸诚恳:“算了,取个整数,一共是一千两!”
“你咋不去抢!真当我是冤大头!”田园园一口老血差点噎死她。
连楼上的看客也哗然起来:“一千两!不会是黑店吧!”“乖乖,几坛子卤汁而已!这卤汁哪都有!你家这里头装金子了?”“黑店!太黑了!”
田园园也道:“你看,都说你是黑店!等名声一坏,以后你还有没有生意!”
谁知,那掌柜朗声笑道:“大家稍安勿躁,我给你们解释一下,为何我会要这么多……”于是又开始他那套鸡生蛋,蛋生鸡的理论。
最后,二人达成协议(讨价还价)以一坛五十两的价格成交,田园让他挂账上,便离开了。
赔钱,她是不可能赔钱的!要赔也是杭青天赔!
回去后,她让海纳给杭青天送卤汁,然而闻武那厮把着门说什么都不让进,看着他忠心耿耿欠揍的样子,海纳还未出手,他就被陆添水揍了两拳扔进隔壁,任由他怎么叫骂,士兵们就是不开门。
三天后,昏迷中的杭青天终于醒了,众人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
闻武偃旗息鼓,也不叫唤了,怕田园园秋后算账,便足不出户躲着她。
这一日,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田园园几人来到大厅里吃午饭,要了些饭菜,四人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红是昨日出的月子,这会儿跟着她们下楼一同用膳,经过一个月的休养,体态丰腴,白嫩的小脸透着红润,年轻底子好,恢复的很快。
今天天不好,用饭的人不多,大堂里零零散散坐了三桌。不一会儿,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上菜:“夫人,您要的扣肉碗、大肉炒茭白、清炒藕片和凉拌银芽,三碗香米饭,还有一碗虾仁蒸蛋羹。饭菜已经上齐,几位客官请慢用!”
虾仁蛋羹是田园园专门为芃芃要的,张罗海纳和小红两人吃饭,她拿起汤匙给女儿喂蛋羹,黄色的蛋羹里躺着切碎碎的虾仁,还有青菜和胡萝卜碎,看起来卖相不错。
小丫头吃的很欢,没多久一碗就下去一多半,这才摇摇头表示不吃了。田园园以为她不吃了,便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而芃芃倒是对桌上的饭菜很感兴趣,大大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们夹菜的筷子,就在田园园和他们说话时,一个不注意伸出小手去抓离她最近的盘子。
说时迟,那时快,作恶的小胖手被一双筷子牢牢夹住。
就那么两根小小木棍让芃芃动弹不得,尝试了两次都收不回手后,小丫头发动终极大招,小嘴一撇,就要哇哇大哭。
眼见大小姐哭了,海纳连忙松开筷子。
小芃芃不知道的是,她一举一动都被亲娘尽收眼底,小嘴刚撇了一下就被捣进一筷子米饭,香甜的米饭顿时堵住她的嘴,吧嗒吧嗒吃的可香了!
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都看向芃芃,眼神流露出几分宠溺。
海纳笑眯眯的看着她,夸赞道:“不愧是咱孟家的孩子,身手真敏捷,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田园园又喂了她一筷子米饭,看着女儿白白胖胖的小脸,笑道:“习武也是不错,有了武功傍身,出门遇事不会吃亏。”
小红倒有不同见解:“女孩子成天打打杀杀会没人要的。”
海纳嗤笑:“我孟家的女儿还会愁嫁不出去?”
小红俏脸一红,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眼神有些慌乱。
田园园怕她多想,连忙转移话题:“快看,外面下雨了!”
二人转头看向门外,果然门外雨落成帘,地上已经积了不少雨水,门口不远处有棵柳树,正随风轻摆,清新微冷的风从大门穿堂而过,带来些许凉意。
忽然一辆马车穿过雨幕,由远及近缓缓向酒楼走来。
“我吃饱了!”海纳起身向芃芃伸出手,小丫头立刻伸手要抱抱,“我带她去睡觉,你们慢慢吃!”说完,带着孩子上楼了。
田园园将剩下的蒸蛋两口吃干净,见小红神情低弥,以为是因为海纳怼她的缘故,便轻声开导:“海哥是个糙汉子,说话耿直,哪句说错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知道,不过有些心酸罢了。”小红眼圈一红,像她这样不干净的女人,是个男人都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田园园一眼,似乎是在观察她的神色,神色自若,一如平常,便飞快地移开目光。
田园园将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口米饭吃完,像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单手托腮看着她:“你年轻漂亮,未来可期,何必因为他人的无心言语而生气懊恼呢!待日后你会发现,什么人言可畏,只要自己强大,一切都是浮云!”
小红感激的点点头,心里生出些暖意。虽然此去京城,前途未知,可是跟着夫人便什么也不必担心。
“园园姐?”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惊喜。
田园园一惊,刚才怎么听到了高远的声音,连忙转过身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形高大,眉目俊朗,一身宝蓝色的劲服,束发的发带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豪气十足。另外一个男子长身玉立,身着湖青色锦衣,比起衣裳,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清丽的容颜,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如春水,似雨后桃花,美的不可方物!
不止田园园看得目瞪口呆,连大厅的其他男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眼神不转直勾勾的盯着她绝世容颜之上。
整个大厅像是按下暂停键,针落可闻。
直到高远笑呵呵的拉着钱富贵走过来,才打破这份寂静。
……二哈拉着萨摩耶过来的既视感。
田园园起身迎来,惊讶不已:“你们怎么来了?”
比起钱富贵的美貌攻击,她更多是惊讶,居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见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亲人,一时半会脑子没反应过来。
第349章 觉悟
常言道:人生有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而今几人便彻底体会到其中之喜!
高远和钱富贵一脸喜色的快步走来,在旁边的空座位坐下。
“我闺女呢?”一落座,两人就开始寻找芃芃的身影。
“海哥带回去睡觉了!倒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什么时候出发呢?吃饭了吗?”田园园连声问道,眉眼里全是藏不住的笑。
高远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钱富贵嫣然一笑,端的是美丽动人,明如春花,生动演示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在你们走后的第二日,我便收到湘州诗会发来帖子,途经此地,听闻这家酒楼的扣肉碗乃是罗源一绝,我们便慕名而来想品尝一番。”
高远接着说道:“哪能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你们,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乃缘分也!”钱富贵笑着附和。
夫妻俩眉来眼去一番,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离她们最近的大叔脸色都黑了,一脸的嫌恶,八成以为二人是龙阳之癖。
田园园笑着打趣:“也不知道是你们跑的太快,还是我们走的太慢!小二!”听到他们想吃扣肉碗,便抬手招呼跑堂的小二。
一旁的小二快步走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刚才的饭碗,殷勤地笑道:“不知客官想吃什么?”
高远笑道:“先来一份扣肉碗……”
独坐一边的小红插不上话,与他们又不熟,自己坐着实在无趣,便起身告辞回房间去了。
她走后,钱富贵见她上了二楼,轻声问:“这就是那姑娘?”
田园园正在给二人倒茶,听她话里有话,疑惑:“她是陈小红,怎么了?”
富贵低声道:“近日,城内有一个王姓男子大肆宣扬这姑娘的私密之事,到处败坏她的名声,说的那是下流不堪,污言秽语,极是难听,幸好这姑娘走的早没有听到。若是听到,指不定如何伤心呢!”
“这王铁柱真不是东西,此话你们还是不要当着小红的面说。”田园园交代了一句。
小夫妻俩点点头:“省得。”
这王铁柱真是下头,哄了小红的身子后,想要倒骗嫁妆,结果没有得手便到处胡说八道,意在毁了她的名声,不是想逼死她而是逼迫她除了嫁给他无路可走!实锤渣男也!
田园园气的不轻,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自然,这般厚颜无耻的男人,平生第一次见!”钱富贵感慨万千。
高远哼了一声:“那就不是个男人!龌龊至极!”
钱富贵见他气鼓鼓的,伸手掐了他脸颊一下,宠溺的笑道:“可不是,你才是真男人!”
“可不是!”高远用脸蹭了蹭她的手,笑得一脸得意。
喂喂!你们两个快住手,你没看到旁边的大哥青筋暴涨,拳头捏的死紧,一副忍无可忍要打你们的模样,一看就是遭到暴击的单身狗!
“你们怎么来的?”
田园园将倒好的茶碗递给二人,高远接过,优先端给自己媳妇。
“坐马车来的。其实我们心里想着说不定遇到你,便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别说,这男人成亲后就是不一样,以前家里无论是吃的还是喝的,这家伙总是第一个上手,如今倒是学会了照顾人。
不错,孺子可教也!田园园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钱富贵接过茶,喝了一口,看着碗中清亮的茶汤,笑道:“南国的茶水倒是比咱们老家清甜。”
“此处雨水大,河流众多。水好,茶自然就好!”田园园也喝了一口。
高远提着茶壶给两人续了茶水,“园园姐,你在这里能停留几日?要不要和我们去湘州城参加诗会?”
闻言,钱富贵抚掌而笑:“极好极好!此次诗会乃是湘州第一才子成清和举办,接到请帖的无不是在大周略有名望的才子,既然我能接到请帖,也算是在南国打开知名度。若是夫人随我前去,凭我的美貌,夫人的才情,定然能名震全国!”
“……”田园园嘴里抽抽。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能在这次诗会上一鸣惊人,对日后入驻江南市场有决定性的作用。为了日后的富贵,田园园欣然应允!
至于刚刚苏醒的杭青天,田园园决定和他分道扬镳,这般文弱的书生还是自己玩吧。
诗会就在七天之后,三人决定明早一出发前往湘州城。
吃过饭后,田园园为了避嫌,便带着小红前来杭青天的房中告别。
经过几日的休养,他的身体也渐渐痊愈,就是瘦的厉害,眼窝凹陷,脸颊瘦削,宽大的长衫下空荡荡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她来的时候,杭青天正歪在床上看书,一见她进屋,想起身迎接,奈何人刚大病初愈,起床起快了,竟然头晕眼花又坐回床上。
田园园见他晃晃悠悠的,连忙按住他,笑道:“不忙慌,你刚好,多多休息才是!”
“孟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
前两日他刚刚苏醒,陆添水就将此事一一告知。他自是知道感染后再发烧的严重性,可谓是一脚踩在鬼门关上,幸亏遇到了孟夫人这才转危为安,如此大恩当真是再生父母!
田园园摆摆手:“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人没事就好了!”
杭青天目光凝重:“孟夫人所见所闻真是异于常人,您是从何处得知这卤汁竟然可以治疗疮热呢?”
伤口感染发烧,可以说是十人九死,若是真有偏方可以治疗此症,将有多少人能幸免于难。
田园园早就想好了借口,轻声道:“哎,我有干弟弟是一个大夫,叫高远。这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说起来,你是第一个实验…第一个,第一个用上此药之人。”
“果真是高手在民间!谁能想到一坛卤汁,居然可以治疗九死一生的疮热,简直是令人大开眼界!”杭青天赞叹不已,又问:“此药又是何药理呢?”
看着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田园园很想给他两拳,你活了就活了呗,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
她又不是医生,没有关于抗生素的知识储备,而且懒得费些口舌,便随后搪塞道:“这是人家的不传之秘,至于其中药理,我不便透漏,还请大人海涵。”
“夫人说的是,是杭某唐突了。”
接着田园园笑道:“我在楼下听闻湘州城将要举办诗会,有心想去见识见识。眼下大人大病初愈还需静养,我便先行一步,他日在京城再会。”
“湘州诗会?”杭青天脸色突然变得奇怪。
田园园以为他没听过,便解释道:“说是湘州第一才子在举办的,很是热闹。”
他点点头,虚弱一笑:“夫人尽管去就行,杭某恐怕还得休养几日。”
此话正和她心意,参加过湘州诗会后,她便能独自回京,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再不用顾忌此人。原以为跟着他走能少花些银子,没想到这家伙和孟长辉穷的一脉相承,不相上下,说不定还得啃她,早早摆脱才是。
田园园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是感激,肯定无以为报。这样吧,你把住宿费用结了,也算是补偿你家闻武对我出言不逊的伤害?你看可行?”
看着她灿若春花的笑,杭青天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自然!闻武是我的小厮,既然冲撞了您,自该向您道歉!”
“没事,没事。你把账结了就行!”说完,这才快步离开。
屋内的杭青天躺回床上,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可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只好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从杭青天的房里离开,田园园让小红先回去,便一个人去了高远和富贵的房间。
她既然挂着高远的名头,自然得让他知道陈芥菜卤汁之事,日后还得需要他造福大周呢!
至于两个大男人定一间房,掌柜的表示很正常,房费不低,为了省房费同住一间的大有人在。
高远他们的房间在楼下,田园园顺着楼梯往下而去,正巧碰到下楼打水回来的闻武。
狭路相逢,她面无表情的路过一脸苍白的闻武,在快要下到二楼时,身后传来他的道歉声:“是小的有眼无珠,冤枉了夫人!”
田园园回头一笑:“无妨!”随后潇洒的摆摆手离开。一屁股的债有人还,现在就是看到一只老鼠都觉得可爱!
如此大度,如此洒脱,这般高尚的人格魅力,让闻武觉得自己卑鄙的不能见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扣扣!”田园园敲了两下房门,没人答应,反而门内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不会在那啥吧!这么一想,她刚要离开,门被人打开,高远探出脑袋,“园园姐,你咋不进来?”说着让开了门。
原来不是啊…田园园遗憾又失望。
房内的床上摊着好几件衣裳,看来二人正在收拾行李。
田园园在桌前坐下,对高远招招手:“你来,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高远笑呵呵的在她对面下。
田园园神色一凝,便将发生杭青天身上之事一一说来。
听罢,高远久久不言,似乎沉浸在震惊中。
田园园也没有催他,端起富贵倒的茶水喝了半碗。
钱富贵将包袱收拾好装进衣橱里,床上留下一套群青色的男装,随即她将衣裳装进一个小包袱里,送到田园园手中。
“夫人,这套是我新做的,送给你穿。”
“哎呀,真是漂亮。那我不客气了!正好参加诗会穿!”田园园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这衣裳不是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极是滑软,穿在身上定然极其舒服。
这边高远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他一把抓住田园园的胳膊,眼神里露出狂喜:“园园姐,这些卤汁……”
田园园伸出手指放在嘴上,轻轻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此法只用在杭青天一个人身上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多试验几次,待日后这个治疗方法成熟后,希望你能造福大周百姓,将此法发扬光大,流传百世!”
此时,田园园觉得自己闪闪发光,这觉悟真不是一般高!不愧祖国多年的培养!
高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定然,不负你之期望!”
陈芥菜卤汁之法来自田园园所在的另外一个世界的中医体系,是千百年来智慧的结晶,虽相隔千年,却是一脉相传。
然而谁也没想到,若干年后正是这个陈芥菜卤汁为高远带来杀身之祸!
翌日,天空低垂,铅云密布,小雨嘀嗒嘀嗒下个不停,空气里充斥着粘稠的潮湿,连带着衣裳也半干不湿的,沾在皮肤上令人不适。
自打进入湘州,这天就像漏了,没有一天不下雨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酒楼后院的驶出去,渐渐消失在烟雨柳树间。
掌柜抄着袖子,腰间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算盘,一动不动的站在屋檐下,而一旁的小二手里拿着一个脏抹布,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问道:“掌柜的,您就这让她们这么走啦?”
“不走,留着过年?”掌柜抬手摸了摸下巴,一想到今晨的收入,笑得越发和善。“去,把后院地里埋的卤汁再挖出几坛。”
“唉!咦?院子里不是还有好几坛吗?”小二转身疑惑地看着掌柜,“前些日子不是打破了好几坛,您不让放新的了!”
掌柜扫了他一眼:“啧啧,有人买了!”买了还不少。
小二嘟囔:“咦,这臭菜卤汁还有人买?自己随便弄弄不都腌好了!”
掌柜提脚踹他:“什么臭菜卤汁!你懂什么,这叫慧眼识珠!赶紧干活去!”
两人唧唧歪歪的声音传到二楼,杭青天斜倚着窗户,眺望着远处隐藏在淡青色雨雾间的群山,眼神微冷意兴阑珊。
闻武推门而入,“少爷,孟夫人他们走了!”
“嗯,你也把行李收拾收拾,明日启程。”
“去哪儿?您身体还没有好呢!”
杭青天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烫金字请帖,冷声道:“去湘州城。”
第350章 酸腐
都道南国雨多,自从过了立夏,雨断断续续下了七八天,不曾停歇。昨个好不容易停了一日,可天还是阴沉沉的,丝毫不见半缕阳光,到了半夜不负众望又下了起来,滴答滴答甚是扰人清梦!
李五是都来客栈的老伙计,东家宽厚,月奉差强人意,足够养家糊口,他手脚勤快,甚得老板赏识。不知不觉在这里干了快五年。
堂外下着雨,街上没几个人,倒是他们大堂内着实热闹,不大的堂内摆着有七八张桌子,每一张挤满了身着长衫的书生,他们年岁尽不同,或年轻或是胡子一把,无不高谈阔论,引今论点,个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大后天便是诗会开始的时间。不过短短半个月,湘州城内像是涨潮般挤满了人,霎时间城内的客栈是一房难求,洛阳纸贵!连他们较为偏僻的都来客栈也是爆满,甚至连老板常住的房间也被租了出去,只能半夜在柜台后打地铺,先迁就几日再说,毕竟谁也不跟银子过不去!
李五提着壶在厅内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不一会儿额头就见了汗,两条胳膊酸胀无比,刚想躲懒休息一下,就听到有人喊着加水,再不情愿还得提着壶去加水。
虽说书生兜里一个比一个寒酸,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不论是插科打诨还是针砭时弊,谈古论今也好,嘲古讽今也罢,总之就是话太多,水就喝的勤,水喝的多他就添的多,与他们咄咄逼人想要压人一头不同,李五就希望他们废话少一些,少使唤他一些。
比起这群引颈高歌的乌眼鸡不同,他最喜欢坐在角落的那桌人,要了壶茶和几碟点心,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麻烦。
高远提起茶壶想给几人倒水喝,可惜已经空了。他起身在乌泱乌泱的大堂内扫了一圈,看到小二正提着水壶给别人加水,起身拿着茶壶去找他加水。
今日下雨,几人也没出去闲逛,听到大堂内十分热闹便下楼过来瞧瞧,喝喝茶,吃吃点心,聊聊天,打发一下漫长的下午。
田园园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擦掉眼下的泪水,转头正好和同样打哈欠的富贵撞了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
芃芃吃过中饭就被海纳抱回房里睡午觉。在这雨天的下午,出又出不去,闲来无事,唯有睡觉,而且这两人都是秒睡体质,沾到枕头不出一秒就能梦周公,每天下午都要午睡,雷打不动。而小红碍于楼下男人多,不愿下楼。
比起他们,田园园的觉明显就少,即使晚上熬夜,早上也能准时醒来。说觉少也比现代睡的多,她在现代可是熟练掌握了熬夜这一技能,通宵工作可谓是家常便饭,最后会猝死也在情理之中,而如今这般健康的规律作息在现代简直想都别想。
高远提着茶壶回来,给两人将茶碗满上,笑道:“我刚听到后面来的人,没地方住。直接在大堂打地铺睡呢!”
“正常,人越来越多,幸亏富贵家提前订好了房间,要不然打地铺的就是我们了!”田园园端起茶碗笑道。
富贵笑靥如花:“我爹与都来客栈的东家是好友,听闻我要来参加,二话不说预留了三间房,不成想正够我们住的。”
“果然出门靠朋友!是吧,高远!你看什么呢?”田园园见他心不在焉,伸手推了推。
高远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二人安静,随即指了指隔壁桌子。
二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隔壁坐了四个书生,皆穿长衫,眉眼间颇有傲色,一看就是恃才傲物的酸腐文人。
其中一个穿灰衣的男子,扬着下巴,眼神不屑地盯着对面说话的书生,待他还未说完便急声打断:“非也,我倒觉得镇远候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当年的西北大将军是何等风光,上有金梦公主垂爱,下有万千黎明百姓拥护,然而背信弃义,亲手葬送前朝河山,此乃真小人也!”
“胡说八道!孟将军忠肝义胆,前朝废帝荒淫无度,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这才有了西北兵变,若不是孟将军打下这江山,你当你还能在这里乱喷粪水,早就是路边的枯骨一堆!”一个黄衣书生反唇相讥。
那灰衣书生“啪”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的喝道:“什么路边枯骨!什么忠肝义胆!做人要从始至终,为人臣子更要三贞九烈,不侍二主,从一而终,方为肱骨忠臣!这孟星惟背主弃主,焉能重用!”
他对座的蓝衣书生此时也阴阳怪气:“你居然还敢说什么三贞九烈,听闻你的小妾便是你从程家勾引走的!你们无媒苟合,怎么不说从一而终了?你与程家大郎又是好友,这如何作解?”
“好你个陈列农!胆敢诽谤与我!”说完,那灰衣书生气急败坏地向蓝衣书生扑去,两人瞬间滚成一团,好端端的茶会变成了全武行,其他人则是见怪不怪,冷眼旁观。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就滚了两圈,各自起身再次辨骂起来。骂的也是引进论典,没读过书的人压根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看得一边的田园园和高远是目瞪口呆,还能这样?!这就打上了?!
钱富贵则是司空见惯,慢条斯理的喝完茶,给二人解释道:“这些书生就是嘴上厉害,手上不行,有时候打架骂架亦是常事!就连朝廷也盛行此风!前两日秦王的小舅子与新任的户部尚书在宫外刚打了一架,此事一传到民间,在京城两个派系的书生当日就打了一架。”
秦王的小舅子是安国公的嫡孙,代表老派贵族,而新任的户部尚书则是今年新进的榜眼,天子门生,与杭青天是同进,也是皇帝扶持的新臣,两人起了冲突,亦是新臣旧朝起了冲突。
对于新旧臣子田园园也是知道些,便问:“那皇上怎么处理的?”
钱富贵低声道:“自然是各大五十大板!旧臣势大,盘根错节,犹如庞然大物,遮天蔽日,而新臣又是皇帝的人,自然不能丢了脸面,自然不能重罚。像我们书生一般不会轻易得罪保守派的人,一来他们顶头大臣负责科考一事,二来他们的门生遍布朝廷上下,稍微出了些风头就会被打压。去年科考,头三甲是在皇帝的帮助才杀出重围,而状元郎差点就被人暗杀,幸而有羽林卫保护才死里逃生,可谓是险象环生!而其他进士全被保守派包揽!朝廷上下,新臣与旧臣分庭抗礼!谁也不孟幸免!”
“那孟侯爷呢?”田园园问。孟星惟即是世袭的镇远候,亦是新任的兵部尚书,新旧两派都沾着,这又如何站位呢?
钱富贵知道她与孟星惟的关系,为难地看着她:“我说你可不要生气…”
“我生什么气?难不成他的处境很尴尬吗?”田园园眉头一皱,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富贵点点头:“在朝中确实尴尬,两边都不接纳他。一来他原是旧朝骠骑大将军,转投新主,前朝旧臣轻待于他,二来新臣皆是书生,自诩清高,又看不上他背主之径,自然也是轻视,因而处境尴尬。不过武将们多有崇拜者,算是自成一派。而且他在民间颇有威望,你看刚才的黄衣与蓝衣书生,便是他的拥护者。”
田园园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叹道:“果然干什么都得分帮分派。”
“新旧两派原本没有分歧,不过前些日子,新晋榜眼郑道年上书提议分恩制,这才惹怒了王公旧臣。”
“分恩制?”
富贵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本质是以削爵代替世袭罔替!”
高远给媳妇倒茶,眉心皱成一条川:“啥是世袭罔替?”
“就以安国公来说,他爹是安国公,爷爷是安国公,日后他的子孙后代亦是安国公,这叫世袭罔替!而郑道年所书的推恩令则是,他爹是安国公,他是安国候,他儿子是安国伯!孙子是安国子爵!直到无爵可袭,沦为普通的士族,不能再享受百姓的供给!”富贵耐心的解释。
这分恩制与汉朝的推恩令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推恩令削的是诸侯王,而分恩制则削的是爵!前者是集中王权,后者是减轻财政,简而言之都是为了巩固帝位!
田园园啧啧两声:“那皇上实行了吗?”若是分恩令推行,那不得要这群老臣的老命吗?尤其是那些不事生产,吃祖上荫封的王公贵族,追究起来,一个个不得去地里刨食啊!
若要实行,难呀!除非流血牺牲……一个新政策的实行,都将伴随着难以忍受的阵痛!
富贵冷笑两声:“还未。不过朝堂之上已成了全武行,听说连安国公也拿着拐杖打了郑道年一拐子!”
“老当益壮!”
“贼心不死!”
高远与田园园异口同声。
此时京城皇宫,黄侍人将一碗热茶放到皇帝面前,“陛下,喝喝茶消消气!”
“还打着吗?”皇帝端起茶碗,沉声问道。
“哎呦,能不打着呢!幸亏郑大人这几日告病在家,要不然呢,还得挨一顿!您没看定远公那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可跟平日老持深重一点点都不一样呢!”黄侍人说道。
“啪”地一声,皇帝将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低下的侍人顿时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这群老匹夫!”老皇帝叹了一口气,然而眼中却露出几分狠厉:“犹如我肱骨之上的脓疮早晚得除,不过眼下不是时候。”
“陛下说的是。”黄侍人低垂下眼,轻声道:“老奴这就送些热茶进去。”
老皇帝颌首:“去吧,再送几把椅子,省得又抬出去。”说完,长长叹息一声,眼神里透出几分疲惫,又想起一早上没见到的人影:“我儿子呢?今天怎么又没有见到人影?朝上都吵翻天了!”
“陛下啊,王爷就是在也不能表明立场啊,这不也告病在床!”
“哼,孟星惟呢!他怎么也不在?”
黄侍人抬手给他捏起肩,轻笑道:“陛下,将军已经有半个月没上朝了,说是旧疾复发。”
“我倒是忘了这茬!罢了,你吩咐下去派个御医看看。”皇帝闭上眼,他的手劲不大不小,捏得很是舒服。
“陛下英明!”
此时镇远候府,洗秋亭上,本该告病的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钓竿正在钓鱼。
今日阳光明媚,和风徐徐,湖边新发的芦苇簌簌而动,几只受惊的水鸟振翅而飞。
孟星惟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绪却不知飞到何处去。而一旁的周廷祎则全神贯注的盯着鱼竿,生怕错过大鱼。
“你不是告病在家,来我处做甚?”
“想你了呗,你都半个月没上朝了!”周廷祎从身旁的小茶几上端起一杯茶,微凉还能入口。
“旧疾复发,自是不能上朝!”
周廷祎扫了一眼孟星惟,只见他白里透红,唇红齿白,气色极好倒不像旧疾复发。xinkanδんu.com
“你说的也就骗骗你自己!”
孟星惟白了他一眼:“眼下谁人不躲。你不是也在此地吗?”
周廷祎嘿嘿一笑:“就是不知侯爷大人对分恩制有何看法?”
“没看法。”
“怎么没有看法?”他托着腮看向旁边的人,眼神含着戏虐。
孟星惟装作没看见闭上眼睛,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挺翘的鼻子上溢出些许细小的汗珠,嘴唇上覆盖着淡淡的金色绒毛,红润的唇瓣,像是娇嫩的花瓣,惹得某个色痞当天化日起身采撷耍流氓。
在亭外守卫的常明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天,正巧与亭子上的月黑对上视线,二人一触即分,都假装自己眼瞎。
亲热够了,周廷祎气喘着才放开孟星惟,后者眉眼清冷,若不是腮边的绯红,还以为什么也没发生。
忽而鱼漂一动,周廷祎赶紧将钓竿甩上来,一尾白条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水线,随后被一只大手牢牢拽住口中的钓线。
我就像这条鱼,孟星惟忽生出这般感慨。
第351章 美色
对于这些书生旁若无人的针砭时弊,田园园没什么见解,毕竟当年上历史课时都是睡着过去的,有也早就还给了老师。再者新臣旧臣之间的恩恩怨怨又与她无关,关心他们还不如关心杯子的茶水够不够喝来的实在。
钱富贵绝色容颜也惹来众人的频频侧目,此时三人正喝着茶悠闲的聊着天,忽见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向他们走来,嘴角含笑,目光灼灼地盯着钱富贵,“这位公子,在下衢州冯新柏,今日得见公子气度不凡,意欲结交同游诗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别看话说的文绉绉,本意就是你长的好看,我想和你出去玩!
这种人钱富贵见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应对,便淡然一笑:“多谢兄台抬爱,不过在下只想与家人同在一处。若他日有机会再与兄台畅游可行?”
姓冯的书生一听,扫了一眼高远,拱手一笑识趣的离开。
待他走后,田园园低声笑道:“小远,你可得把你媳妇看住,一小心可就被人拐了去!”
一旁的高远捏着茴香豆吃的正兴,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听到田园园的声音后,疑惑地抬头看向她,眼神清澈透着不谙世事的愚蠢,“怎么了?园园姐?这茴香豆真好吃!你快尝尝!”
田园园无语凝噎,只好长叹一声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刚停歇片刻又有两个书生走来,商量好似的又说了同样的话,仍然被钱富贵一口拒绝了。
谁知像是捅了马蜂窝,搭讪的人络绎不绝,不一会儿他们周边围了不少人。
看着搭讪钱富贵的人像是赶场似的,田园园表示很羡慕。她也是女扮男装,可惜这些人眼瞎没一个慧眼识珠的,连高远也有人搭话,唯有她是无人问津。
……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就在此时,“这位……小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
来了!田园园眉毛一挑,心怦怦地跳了起来,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其他男人搭讪!她故作矜持的转身看去,只见后面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书生,五官清朗,长身玉立,甚是英俊,身后跟着一个白净的小厮。
那男人略微一拱手,随后从小厮手中接着一个精巧的木盒递到田园园面前。
看着木盒,田园园笑问:“给我的?”
那男人微微一愣,眼神中多了两分不悦,倒是面上依旧是温和:“此物请小哥转交你家少爷,里面是徽州明崖砚台,价值千金,乃是在下一点心意,万望小哥成全!”说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她。
居然把她当做富贵的小厮,田园园心中腹诽:怕不是眼瞎……然而当他递来一锭银子,明晃晃的银子啊,顿时喜的眉开眼笑:“好的好的,您就放心吧!”
开玩笑,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何况还是五两银子!
她喜滋滋的收了银子,那砚台哥向钱富贵略微一拱手,带着小厮便离开了。
钱富贵只是高冷的抬了一下眼皮,端起茶碗喝茶,对于田园园收钱的行为倒是没有阻止。其他人一看还有这招,于是纷纷拿出礼品交给田园园,同时送来的还有辛苦费,十两的也有,一两的也有,不知谁这么抠搜给了几个铜板的,总之她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儿桌子上就堆满了礼品。
高远看着堆积如山的礼物,扫了一眼偷看他媳妇的书生们,终于回过神,危机感顿时爆棚,他媳妇穿着男装就这般招蜂引蝶,若知道是个女子不得被这群色狼抢跑了,于是拉着媳妇就上楼去了。
他们一走,这些书生就炸了窝。
“哎!怎么就走了!美人的名字可有人知道?”
“别走啊!”
“那男人是谁啊!”
“可能是他弟弟吧!”
趁着他们光顾着嚷嚷,田园园也偷偷溜走了。离开大厅前,找到小二将他们桌上的礼品送到钱富贵的房间,随后掏出些许碎银当做打赏。
之后几天,钱富贵再也不敢随便出门,吃喝拉撒一律在房中解决,然而依然有不少狂蜂浪蝶穷追不舍,每日徘徊于门前想要结交一番,不堪其扰的富贵只好和海纳换了房间,这才摆脱了这群登徒浪子。
试问,你正在向房间里的美人深情表白,忽然门被打开,走出一个比你高比你壮还比你大的黑汉子,恶声恶气的说:“听说你喜欢我?想同我交好?来呀!快来呀!”
就这样吓退了不少追求者!
翌日,又下了雨。好在到了下午天空放晴,乌云散去,金黄色的阳光渐次从厚重的云层中射了出来,金色的光芒折射在云层上,让那层叠的厚云看起来犹如金碧辉煌的宫殿。
雨后的湘州城更是一尘不染,城内的青石地板上还有残留的水洼,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几声莺鸟飞快掠过,荡起点点涟漪。
刚到傍晚,沿街两侧摆满了各色地摊,烟火缭绕,叫卖声此起彼伏,而且两侧还挂满了灯笼,可谓是灯火通明。不多时街上已经行人如织,摩肩接踵,远比三河热闹多了。
田园园几人也上街凑热闹去了,顺便品尝一下当地的小吃,钱富贵怕太过引人注目,出门时带了一顶帷帽。
一行人走走看看,每人手上都拿着小吃。芃芃最喜欢一个叫马蹄鱼饼的小吃,既有马蹄的清甜还有鱼肉的鲜美,小丫头捏着鱼饼吃了好几块,她娘怕她吃撑了只让吃了三块。
小丫头一看她娘不让吃,哭着去找高远。
然而,她干爹可不敢忤逆她娘,只好把手上的米糕给她吃了两口,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
田园园不禁摇头一笑,这般贪吃也不知道像谁!
几人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拱桥边上,两岸杨柳依依,万条垂丝,随风轻摇,河岸两侧有不少游人,隐隐间还有丝竹之乐传来。
忽然,一条小船从桥下掠过,船头有个撑船的艄公,而船中坐着两个华衣公子,待船行至河中央时,一朵红花从天而将打中了其中一位公子,随后沿岸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
田园园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座亭阁,阁中坐着几位美貌姑娘,她们发间簪着一朵艳丽的红花,眉眼间轻佻妩媚,衣着鲜艳,露着白花花的胸脯,看得人不禁脸热心跳。
船上的公子将花簪到耳边,与岸边的美姬遥遥一望,不知说了什么,那群女子又捂嘴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高耸的酥胸也颤动起来,可谓是波澜壮阔。
就连见过不少世面的田园园也不禁看得咂舌。
钱富贵见他们忽然驻足不走,齐刷刷地看向河岸,便轻撩起帷帽顺着看过去,只看到是几个衣着暴露的烟花女子,那高远盯着她们白花花的胸脯,眼睛连眨也不眨。
一个最是丰满的小姐姐,看到不远处傻看的高远,便扬起手帕,媚眼如丝的招呼:“小哥过来玩呀,这里什么姑娘都有呢!”声音柔媚酥到骨子里,听得人也是浑身发麻。
高远咽下一口唾沫,忽然感觉耳朵一痛,扭头看去是钱富贵泫然欲泣的脸,瞬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脸瞬间充血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富…以君……”
“哼!”钱富贵不等他说话,一跺脚扭头走了。
“以君?以君!别走!”高远喊道。
田园园从他手上接过芃芃,一脚踹在他的大屁股上,“叫什么,还不快追!”
高远这才回过神,像三人告了一声罪快步去追媳妇了!
一旁的海纳摸了摸鼻子,叹道:“我看我还是不要成亲的好。”
田园园和小红同时翻了一个白眼:“色胚!”
单身狗海纳:“……”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与女子一般见识。
三大一小继续逛街,抱芃芃的重任便转移到海纳身上,田园园看到前面有家成衣铺,便拉着小红去看看。
小红来的时候只拿了两件衣裳,是时候该添置些夏裳,而且芃芃长的快,青娘做的衣裳已经穿不下了。
海纳一见铺子里都是女人,便在对面的小摊上要了一碗面条,边吃边等,直到吃了两碗她们才带着芃芃走了出来,小红还提着一个大包袱。
之后,又逛了一圈几人才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居然碰到有个姑娘在卖身葬父,这可是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桥段,必须要围观呢,田园园率先挤了进去。
人群正中央跪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姑娘,身后躺着裹着草席的人,“小女子乃是晋州人氏,与父亲前往肃州投奔亲友,奈何我爹身染重病,不出月余便撒手人寰,然而我身无分文,无法安葬我爹,唯有贱卖身躯,才能报得父亲养育之恩。还望大人们垂怜!”说完,那姑娘向众人嗑了三个头。她虽然头发蓬乱,脸上有些脏污,可掩饰不住娇好的容貌和玲珑的身躯,围观者中不乏有怜香惜玉的书生,奈何囊中羞涩,有心无力。xinkanδんu.com
小红见她可怜,轻轻拽了拽田园园的胳膊,低声道:“夫人,你能不能帮帮她?”
田园园想到以后自己也需要人手,这个买卖不亏,走上前准备买下她,开口说道:“这位姑娘,我愿意……”然而话还未说话,便被人打断。
“姑娘!我愿出钱厚葬你的父亲!”
田园园眉头一皱看向这位程咬金。只见一个华服公子摇着一把装逼扇,越众而出,朗声道:“姑娘莫怕,在下愿意出资安葬你的父亲。”
没想到居然是给富贵送砚台的砚台哥!
砚台哥感应到有人看她便也看了过来,不过只是看了一眼便飞快转过头去,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刚才他的表现令她很不爽,亏她出门前还特地换了女装,化了一点淡妆,有那么不能见人吗!
那姑娘抬头看去,见那人容貌清朗,气度不凡,当即就羞红了脸,“多谢公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砚台哥笑得一脸温柔。
眼见两人达成某种协议,田园园走到女子面前,问道:“你有没有问他买下你如何安置?”
闻言女子抬起头,眉清目秀确实有几分姿色,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脸颊飞起一片红晕,轻声细语道:“公子如何安置是公子的事,小女子都是心甘情愿的。”
砚台哥倨傲地抬起下巴,似乎胸有成竹。
看着她温柔小意的模样,田园园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她转头瞧了一脸得意的砚台哥,问道:“我也愿意出钱买下你,与我做个女使如何?”
砚台哥一收扇子,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夫人,可知先来后到?”
田园园笑道:“你说先来后到?那便没错,因为就是我先来的!”
落后她们一步的海纳突然出声:“确实是这位夫人先来的。”
砚台哥刚想呵斥,不过看那汉子又高又壮,胳膊是有自己大腿粗……“即是夫人先来,那您请!”纵使心中再也不满,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失了风度,砚台哥再次摇起扇子,只是摇的频率更大了一些。
田园园眯着眼睛笑笑,再次看向那姑娘:“那你可愿做我家的女使?不但养活自己,还是个自由身,日后若是你想成亲嫁人都是可以的!”
这话一说,围观的人哗然,随后议论起来。
有那好心的书生劝道:“姑娘,你快答应啊!这位夫人宅心仁厚,虽然买了你,还愿意给你自由之身。这样一来你还是良藉,日后与后代有大裨益!”
然而那姑娘充耳不闻,只是抬眼看她,柳眉轻蹙,“夫人,小女子心意已决,多谢夫人抬爱。”说完,深深一拜。
田园园长长叹息一声:“你既然心有所属,我也不强人所难,日后保重吧!小红走啦!”
她挥挥手,潇洒的离开。
那好心书生看了一眼姑娘,叹了一声:“目光短浅,焉有不后悔之日!可叹可怜!”接着也离开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姑娘温柔地看向砚台哥……
第352章 老家
很快就到了成大才子举办的诗会日子。
不过天公不作美,一大早起床时,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雨。极目远眺,天空中尽是一望无际厚厚的阴云,显然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一张请帖只能带着一个随行人,高远虽然想去,可也知道自己去了没用,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媳妇和姐姐坐上马车离开。
今天起的早,田园园靠着马车昏昏欲睡,钱富贵也是一脸的呆滞,不时打着哈欠,想来昨日也是睡的晚起的早,而且在她颌首时,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露出几点嫣红……看不来这高远还挺孟浪的。
“诗会一般都做什么?”田园园还没参加文人墨客的聚会,提前打个预防针,到时候别一窍不通小心惹了笑话。
钱富贵道:“怎么说呢,每个地方的集会皆不同。就拿此次集会,虽说参加者来自天南海北,可又分北方与南方文派一说。北派豪放大气,南派婉约小意,诗风不同,加上南方多平民,而北方多士族,久而久之便生了隔阂,北派觉得南派无病呻吟,虚伪做作,南派认为北派不学无术,以权压人。今日举办诗会的成清和成才子是大周三大才子之一,亦是南派的领头人。他诗文才情极佳,尤其写了一手好字,那是风骨具有,笔走龙蛇!乃我之楷模!”
“是吗?到时候定要上一份墨宝!”
“他极少给别人写字。听说去年诗会上,只有一个人得了他的墨宝,我看你还是别想了!”
“好吧。去年诗会?有很多诗会吗?”田园园又问。
钱富贵解释道:“加上今年总共办了三回,第一次是傍眼郑大人举办的,去年则是北派举办的。前两次我倒是没有参加,说来今年也是第一次!”
“你虽是第一次,懂得也不少。不过我只当这些文人为朝堂之上站队,不曾想怎么又分什么南派北派的!”
“夫……田兄!”钱富贵说漏了嘴,慌忙改了回来:“无不同,南派多支持新朝,北派则拥护老臣,去年的状元郎杭青天是宿州人,亦是南派。”
来之前两人重新改了称呼,她俩是女扮男装可不能露了马脚。
田园园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咱们西北是属于北派吗?”
富贵摇摇头:“非也,单独一派。咱们西北虽占着北,却与北派不同。一来西北民风彪悍,多出武将,南派看不上。二来人少北派不屑,不瞒田兄,我应当是西北唯一有帖之人。”
“这么说来自成一派了?”
“可以这么说。”富贵整理了一下衣袖,莞尔一笑:“还有一处诗人与我们同样不归属这两方派系,但与我们有故,故而算作一派。”
“哪里?”
“豫州!”
田园园眉头一皱:“豫州?”似乎在哪里听过。
富贵微微一笑:“对,豫州。豫州出了两个大将军,你知道的!”
“孟侯爷与小孟将军!”田园园想起来了,孟长辉说过他祖籍豫州。
“因着侯爷和小孟将军都在西北镇守,他们又是豫州人,所以西北与豫州被南北两派合称为豫西派!不过人数廖廖,远不及南北两派!”
田园园不解:“按理说豫州应该属于北派,为何要单独成一派呢!”
“因为孟侯爷!”钱富贵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不时颤动着。
“侯爷?为何?”
“之前我说过,朝堂之上又分新旧派。新派为朝廷建立后上任的臣子,出身与南方平民!而旧臣则是前朝留下的公候爵子等一干重臣!但侯爷不但承荫祖宗封了侯爷,还是新朝的兵部尚书。这般尴尬只能一派,方能不偏不倚!豫州与西北与他有故,也多受南北派之白眼,故而抱团。”んttps:/
田园园叹道:“都说朝堂云谲波诡,不成想民间亦是!”
“文人书生,除了诗词歌赋,人人皆有报国之心!因而极其关注朝堂之事!郑大人的分恩制一经提出,南派纷纷叫好,而北派则是不赞同!为何不同意,不过是动摇了这些士族的根本而已!”钱富贵一针见血的点评道:“这些世家大族子孙后代皆受百姓供给,不但毫无感恩之心,还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其族上下犹如国之蠡虫,粮仓硕鼠!”
田园园叹道:“杀虫除鼠,又有何难!难得是蠡虫附骨,硕鼠管粮,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富贵笑道:“田兄高见!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哪里哪里,钱弟谬赞!还是钱弟见多识广,所言乃是真知灼见,令在下佩服佩服!”田园园学着男人拱手一笑。
而后二人各自恭维了两句后,相视一笑。
马车有又晃悠晃悠了一会儿,雨滴打在车蓬上,发出很嘀嗒嘀嗒的响声,车就很快停了下来。
钱富贵问道:“到了吗?”
赶车的老汉回道:“回少爷,车进不去了,前面的路堵了!”
二人掀开车帘,只见前方的巷子里挤满了马车,路两旁是长长的青瓦白墙,几个打着伞的书生也在垫脚观望,似乎也过不去。
眼见前面挤得水泄不通,田园园问那赶车的老汉:“大爷,咱能不能绕个路?”
不知是不是那声大爷把老汉惊到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田园园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啊?啊!走不了了,后面又来车了。”
田园园往后一瞅,果然后面多了两辆马车,这下真是进退两难,她从马车里拿出一把雨伞,跳下车去看怎么回事。
一路上人们被马车堵的怨声载道:
“怎么回事?还能走吗?”
“前面的你动动,我走不动了!”一个车夫被挤到边上,和隔壁的车厢紧紧挨着,车辕蹭着车辕,真是一动都不动。
他边上的车夫拿着水烟抽的吧嗒吧嗒,“你弄啥子嘞,侬走不了走不了,都走不了撒!”
“前面的怎么回事?怎么不走咩!我家少爷还等着赶诗会咩!”
“你少爷赶诗会?我家老爷也等着嘞!”
其他马车里有不少小厮伸出脑袋看看怎么回事,一看后面来了个打伞的连忙收回脑袋。
田园园绕过几辆马车后,发现前面的巷口已经堵死,一辆超宽的马车紧紧卡在巷口的墙壁中,动弹不得,这便是小巷堵车的罪魁祸首。
刚走到地方,就见从这辆便规格的豪华马车里走下一个蓝色锦衣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砚台哥,对于他的马车所造成的交通拥堵,丝毫没有愧疚之情,不悦地对车夫说了什么,随后小厮在后面撑着伞,他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田园园见他走了,跳脚喝道:“哎!你有没有公德心啊!你这马车进巷子时不看路吗?”
然而,整个巷子都在吵架,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雨声和其他吵架声。
最后,二人只好弃车步行前往举办诗会的天香楼。
负责接待的天香楼小二,今天心里打起了鼓。去年和前年这里都办过诗会,往年还不到时候门口都挤满了豪华马车,今年怎么回事,坐马车来的都是少数,多数都是步行过来,不论身上穿着如何华美的长衫,都是撑伞步行过来的!与前两次诗会相比,这次有些寒酸呢!
原本干净整洁的会客大堂地上全是泥印,连他们衣裳的下裳也不能幸免于难。
这时,迎面又来两个书生。其中一个书生极是俊俏,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说是一个漂亮姑娘都不为过,而旁边的另外一个也是英气的男子。不过二人身量不高,一身长衫显得弱不胜衣。
刚才心里还嘲笑这群人衣摆沾的都是泥,这会儿见那书生也是步行而来,不禁有些心疼:“两位客人,雨大路滑,为何不坐马车呢?”
“前方路堵了,马车过不来,这才走路过来。”田园园笑道,随后提了提衣摆,只见上面溅了些泥点子,新穿的靴子也是一样,钱富贵比她高些也挡不住溅了泥点子。
“怪不得呢,两位客官请进!”小二殷勤的笑道。
二人进入天香楼后,靴子在地少留下一串串泥脚印,往前走了几步融入其他的泥印中,再分不出彼此。
天香楼乃是湘州城一家酒楼,因特产天香酒而闻名于世。楼分两层,楼中有四根红柱直贯楼顶,周围绕以廊、枋、椽、檩互相榫合,结为整体,顶覆碧瓦,庄严大气。而且门上雕刻着回纹窗棂,窗上饰有各式各样的神话故事,整体构型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精巧。一楼悬挂着紫檀木雕屏,上面刻有以往文人墨客留下的名篇,不过细看之下……算啦,还是不要细看了,是篇狂草,离得再近还是看不出写的什么。
越过屏风便是正堂,堂上摆着五条长桌,很长,由南到北几乎贯穿全堂,每条长桌可以坐上二三十人,此时可谓是座无虚席。
这时,另外一个小二走了过来,温和的笑道:“二位的请帖。”
钱富贵便把请帖拿了出来,那个小二接过来打开一看,笑道:“请两位客人这边来。”随后便带着二人来到最后一条长桌的最后的角落……正挨着走廊,地板上还溅着些许深色雨点。
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这里是两位的座位。”说完,便转身离开。
“也不知怎么安排的座位!”田园园嘀咕了一声,看着桌下的蒲团。
两人想盘腿,但是脚上的泥巴会弄脏衣服,于是她们便将鞋脱下,用下裳盖住脚,坐到蒲团上,堂内有不少人光着脚丫坐,二人的行为不算显眼,何况她们还穿着袜子。
桌上摆了四碟点心和一壶酒,钱富贵给两人满上,轻声道:“这是天香楼的名产天香酒,听闻用百花酿制的,口感绵甜,却后劲十足,有酒中贵妃之名!可以尝尝!”
“那我尝尝。”
田园园举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甜滋滋还有些花香,仅此而已,所以酒中贵妃之名,颇有些名不副实。
忽然,田园园闻到一股臭脚丫味,她追着味道看去,只见前面桌子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也脱了鞋,露出一双肥胖的大脚,散发着浓重的臭气。
她侧目看了一眼钱富贵,后者眉头紧皱想来也闻到了。
天香酒再香,两人也没有了品尝的兴趣。
这时,旁边桌子上来了人,是个高大的书生,长的浓眉大眼,手长脚长,人往下一座,两个膝盖高出桌子一大截。随即转头看向田园园二人,笑道:“豫州孟盛惟,见过两位同学。”
豫州?孟盛惟?!该不会是孟长辉的老家人吧!
她下意识的多了他一眼,比常人高出一截个头,确实与孟长辉有相似之处。
钱富贵看了一眼田园园,虽然也很好奇他与孟将军的关系,但是人家媳妇都没开口,她也不好越俎代庖,只道:“在下肃州钱以君!”
她出门在外报的都是肃州,毕竟三河经过屠城,说出来会招来没必要的同情,有种卖惨的感受,故而极少会说。
田园园照猫画虎:“肃州田园……田园。”她忘了取名字,还差点说漏嘴,只好将错就错。
“钱同学,田同学!”孟盛惟向二位见礼,笑道:“果然,这最后几个座位便是为我们豫州与肃州留的。”他见二人惊讶地看着自己,解释道:“这天香楼有两层,一层就是我们这里专门接待北边、豫州和肃州的人,而二楼是专门宴请南派和重要的人物。”
田园园冷笑一声:“都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怎得连个书生文人也分三六九等了,如何能自省吾身,共同进步!”说是宴请全国文人,却又区别对待,如此一看这成清和也不过如此。
孟盛惟哈哈一笑,声若洪钟惹来不少人侧目,但他视若无睹,笑道:“田兄果然甚得我心,这等诗会若不是我豫州无人,我是连看也不看一眼的!来,田兄我敬你一杯!”
田园园端起酒杯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田兄好文采!”
眼见着田园园与这孟盛惟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钱富贵连忙拦住她的酒杯,无奈道:“诗会还未开始,田兄少饮。”若是喝多醉倒了,一会儿有不开眼的找她作诗怎么办!还是让这大宝贝悠着点吧!
第353章 突发
田园园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将杯中之酒饮尽后,眼睛发亮的看着孟盛惟。
“孟兄,既然咱们喝了酒便是兄弟,是兄弟是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盛惟闻弦知音,微微一笑:“田兄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知道的,定然无所隐瞒。”
“你姓孟,又来自豫州,你可知道孟星惟孟侯爷吗?”
“不瞒田兄,孟侯爷乃是在下的本家兄长。”
田园园吃了一惊,心道:这孟长辉辈分真低,怎么遇到有些关系的人不是叔叔就是爷爷,连带着她也比人矮了一头。
“不知田兄……”
“咳咳,别叫我田兄了!”一听他还叫自己为兄,田园园差点被口水呛住。
孟盛惟眉头微皱:“在下今年二十有一,不知…田,田弟贵庚?”
“……你直接叫我田园即可!”她今年二十三了,比这个便宜叔叔还大两岁。
孟盛惟从善如流:“田,田园,田园兄弟。”
看来只叫田园有些张不出口,只好欲盖弥彰的加了兄弟二字。
田园园微微一笑,侧头看了一眼钱富贵,见她一脸冷漠的看着前方,顺着她眼神看去,只见那臭脚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正在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发亮透出几分猥琐。
“小兄弟,哪里人呢?”胖胖的臭脚先生打开手中折扇,摇了两下,额前的鲶鱼须随风摇动,然后摆出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模样,继续搭讪:“我乃常州周问天,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呢?”
说话间,他旁边的书生也回头看了一眼钱富贵,见他美貌绝伦,不由地呆住了。
从一进来,这些书生的眼神时不时地扫了过来,在钱富贵的脸上和身上流连一番,好歹顾及着自己是读书人的颜面,便也适可而止,而眼前的油腻臭脚先生却是不管不顾,眼睛恨不得黏在富贵身上。
钱富贵略微一拱手,淡声道:“肃州钱以君。”
周问天看了一眼三人:“这么说你们都是肃州的?”
孟盛惟淡然道:“在下豫州。”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豫西…失敬失敬!”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孟盛惟微冷的眼神里乖乖的闭上嘴。
田园园看了一眼三人,问:“孟,孟兄你身旁之人,可是认得?”
“不认得?怎么了?”
“也就是说豫西就咱们三个吗”
孟盛惟叹了一口气,眼神平静:“自然。”
豫西派混的真惨!
周问天侧头去看钱富贵,长的极美,确实是不可多得美人,心头一动热心的邀请起来:“钱弟,我叔父乃是晋州知府,等诗会结束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晋州玩?”
钱富贵果断婉拒,面无表情道:“多谢周兄好意,我家中妻儿老母还等着在下回去。”
“…你竟然已经成亲?”臭脚先生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钱富贵。
田园园看了一眼钱富贵漂亮不像话的脸,笑着接话:“他长得这般出众自然成亲,孩子都有四个了!”
“……叨扰。”意外的臭脚先生没有再纠缠,一听钱富贵成了亲还有孩子,立刻拱手告辞。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此时大厅内越发喧嚣,像是一锅不停歇的沸水,众生百相,有人吟诗作赋、有人高谈阔论、还有不少人捶胸顿足大骂朝堂,总之是沸沸扬扬。
而田园园他们则是喝酒吃点心,听孟盛惟聊些来时的所见所闻,偶尔那周问天也会插上一两句。虽说长的不尽人意,倒是言谈举止间进退有礼言语有度,聊着聊着索性也端了酒杯过来与她们同桌。几人窝在角落里,颇受冷待,倒也乐在其中,除了这个周问天有点爱吹牛。
田园园还以为诗会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吹吹牛,到了时间就自己解散,然后各回各家就行。
然而不是,酒还没喝完,一个男人从二楼走了下来。随着他的出现原本犹如沸水的大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男人是谁?众人都瞪大眼睛看向那男人,连钱富贵眼中也出现了可以称之于狂热的情绪,简直就像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田园园也瞪大眼睛好奇看去。然而有些失望的是楼梯口的男人平平无奇,穿着不起眼的灰色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普普通通,走在大街都不会看一眼的那种,就是不知是哪路来的神仙,惹得这些文人这般狂热。
“他是谁?”田园园低声问钱富贵。
富贵还没说话,前桌的周问天突然阴阳怪气地接上话:“他,你都不知道。还自诩自己是什么读书人!”他早就看这个男人不顺眼,和钱以君这般亲密,长的又不出众,实在是有够碍眼的!
田园园扫了他一眼,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基因变异了?还未开口反唇相讥,一旁的孟盛惟解惑道:“他是南派三大才子之一连海城,画技冠绝天下,尤善画山,是当世画圣风雨大师的关门弟子。但他有耳疾,若是声杂音乱便什么都听不到。“
“怪不得,大家都这般安静呢!”
钱富贵也和田园园咬耳朵:“我书房里有他一副巍山图,是我爹花了重金买回去的。”说完,伸了两个手指。
“二百两?”
“两千两!”
“两千?!好吧,你爹真够下血本的!”
见无人搭理的周问天,冷哼了一声转过身,肥胖的肚子差点将桌子顶了出去。
此时,连海城轻咳一声朗声道:“欢迎诸位同学,在此感谢诸位参加此次诗会,本当是成清和成才子亲迎诸位贵宾,奈何他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至今不曾起床。在下只好越俎代庖,还望诸位海涵!”
好吧,田园园刚才还嘀咕诗会一点意思也没有,没想到是举办诗会的发起人居然生病了,看来很快就结束了。
堂内瞬间响起了“嗡嗡”讨论声,显然都没想到成清和会生病了。诗会的主会人生病了,那还有什么可聚的,当下有那急脾气的人起身拱手而道:“既然如此,某先走一步。”
他的好友见此告罪一声,也随之跟上。
田园园不解,低声问:“你不是说姓周的也是才子,怎么他们这般不给面子。”
钱富贵还没有说话,周问天那厮又阴魂不散起来,斜着眼睛看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刚才走的那人是益州王岚,是那个安国公的本家,而连海城是郑大人的好友,如今二人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政见不同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不就走了!”
田园园横了他一眼:“话多”
“哎!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
“安静!”孟盛惟冷冷地看了一眼周问天,后者有些怕他,连忙转过身乖乖坐好。
有人走了,连海城也不慌,而是笑着祭出大招:“在下有两副刚完成的画作还未题词,想请诸位赋诗一首,最佳者我便将此画相赠于他。”
话落,一个小厮捧着一卷画轴走了出来,站定后展开,接着一副群山之像徐徐展开,
就是不懂画的田园园也觉得那画画的极好,大气磅礴,担的一声:卧槽,画的真好!
钱富贵是个绣花枕头,也就那张脸能看,还不如饱读唐诗三百首的田园园呢,在那里低低叹了一声:“俺的乖乖!”
常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孟盛惟盯着那画作赞不绝口:“巍巍峨兮,险山峻峰!渺渺茫兮,重峦叠嶂!不愧是连大才子,果然是惊世大作!令在下真是叹服!”
其他懂行的人也是惊叹不已,有那强势的人竟然跑到跟前恨不得趴上去看,他这一行径惹来不满,有人喊骂叫他下来。奈何那人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惹得众人抱怨起来。
不过也有清醒的人,例如田园园,她起身朗声道:“连大画家,请问不是两幅画吗?怎么只有一副呢!”
她的话音一落,周问天那厮又转过身来,阴阳怪气地说:“瞧你问的,一点学问都没有!是不是书生,不得一副一副来!”怼她还不解气,还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厮一直跟她过不去,不是鄙视她就是鄙视她,田园园心有所感给他抛了一个媚眼,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要不然干嘛这么关心我的言谈举止呢!”话落,还挑了挑眉。
钱富贵抿唇一笑。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去吧!”周问天嘴撇的可以挂油瓶,然后又拖着胖胖的身体,转了过去。
而连海城听到田园园的问话,笑道:“这位同砚稍安勿躁,第二幅在楼上,片刻后自有人下楼交换。”
田园园拱手一笑:“多谢解惑。”
钱富贵低声吐槽:“咱们楼下是见不得人吗?为何不能与楼上一同围观呢!”
孟盛惟眼睛死死盯着那幅画,心无旁鹭,便没有听到钱富贵的吐槽。
而那周问天的耳朵不知是不是装了雷达,再次转身接话,声音那是柔的可以滴水:“钱弟,南派与北派近日关系紧张想来害怕起冲突,这才不能同时围观,若是你想看另外一副画,我可以陪你上去。”
“……不,我不想看!”
“你回答的太快,我,我还没反应过来。”
“呦,耳朵不好使吗?她说她不跟你去二楼!”这次换田园园阴阳怪气。
周问天不满质问:“我与钱弟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不知道我叔父是知府吗?再插嘴,小心我让我叔父抓你!”
见过坑爹坑爷爷还是头一次见过坑叔叔的,田园园冷声道:“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什,什么意思?”他没听懂,傻愣愣的看着她。
田园园笑:“你不是自诩读书人吗?连这也不懂!”
“…你莫欺负我读书少!快说刚才那句什么意思?”
“即是知道自己读书少,还不快快回家读书去,在这儿丢人现眼作甚!”
“你,你这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周问天气结,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不恭维、不巴结他之人,顿时气的是火冒三丈。
“快住手!”钱富贵被她俩炒的头疼,连忙呵斥出声。
二人这才冷哼出声,各自别开头去。
在二人贫嘴斗气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做诗念词了。
这时,两个伙计搬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前者砚台笔架和一叠子宣纸。
连海城道:“诸位同砚若是有了题词,可上来写在纸上,备注姓名与家乡交与我的随从,待诸位投票选出最佳诗词后,所著者可得此画。”
随后,便又上了楼。待他一走,大堂内瞬间像是炸了窝,嗡嗡嗡,嗡嗡嗡,像是聚集了一百只苍蝇。
田园园听得头晕,脑子里开始回想她的唐诗三百首。
钱富贵轻轻拍了她一下,随后附耳过去,低声道:“你有没有诗给我,待拔得头筹后,给你四千两!”
一副画可是二千两,两幅就是四千两,孟长辉不吃不喝两年才能攒这么多!
“成交!”
说到诗田园园已经打好腹稿,其中一首王安石的《游钟山》:
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间。山花落尽山还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另外一首是杨万里的《晓行望云山》:
霁天欲晓未明间,满目奇峰总可观。
却有一峰忽然长,方知不动是真山。
这时,又有一个伙计拿着画轴走了下来,他从画架上拿走刚才那幅画,随后将新来的画挂在上面,只见画上是片山林石海,云山雾凇,颇有几分飘渺之意,倒是晓行望云山极符合意境。
堂上的书生也不乏做好诗词的人,陆陆续续上前书写,孟盛惟拱手一笑:“田弟,钱弟,为兄已经做好,先行一步。”随即起身去前边排队了,看来也是胸有成竹。
钱富贵磕磕巴巴地默背着田园园教的诗,背得差不多也上去了。
要不是有连海城的大作在上面吊着,说不定走的人更多,南北两派针锋相对积怨已久,能心平气和呆在一处酒楼也在各自忍耐。
廊外的雨滴还在落下,溅在地板上,地板上自己淹湿一大片,她们的鞋上也湿了几点。
待富贵写完下来,孟盛惟也走了回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连海城的随从见无人上前,便将诗拿去楼上。憾綪箼
过了片刻,小二过来送来酒席,六个小菜和一壶酒,菜品有些寒酸,却胜在味道不错。
正在这时,大堂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一个皂衣捕快闪了进来:“全部不许动!”
第354章 牢狱
大堂门口已是泥污不堪,纷乱的泥印和被拖曳后的痕迹令人触目惊心,翻倒的长桌,地上散落着大片摔碎的盘子和酒杯,饭菜撒了一地,引来不少苍蝇,浓烈的酒香弥漫在整个大堂之中,狼藉一片
堂上站满身着盔甲的士兵,目光凛然的盯着各处。几个伙计埋头收拾堂内的狼藉,而田园园等一干参加诗会的人站在廊下,不能进去也不让离开,风雨交加,她的袜子已经湿透,而钱富贵站在她身后,微微低下头,遮住这张有时会招来麻烦的脸。
他们是湘州府兵,奉命过来捉拿成清和。
一队士兵从二楼下来,绑着几个书生,那连海城赫然在列。他嘴角淤青,显然挨过打了。
田园园侧头与钱富贵咬耳朵:“完啦,扬名立万的机会没了!”他俩不但是齐名的才子,还是好友,估计暂时是出不来了!
“谁说不是,真是倒霉!”钱富贵低声回道。
在一刻钟之前这群士兵不请自来,“成清和、连海城、王波涛、杜明风……等人妖言惑众、聚众生事,我等奉命捉拿!”待那士兵列完罪状后,其他士兵蜂拥而至向二楼涌去。
楼下的众人也被士兵驱赶起来,一个心活的书生想要套套近乎,然而这些士兵只是冷冷的盯着他沉默不语,这副冷漠的态度瞬间劝退其他支着耳朵听的人。
这时,周问天那厮向士兵挤去,人多站的满,不挤出不去,说是挤更像是撞,一路走一路撞,惹来众人不满。然而他可不管不顾,只管用力地往前挤。待挤到士兵面前后,趾高气昂地说:“我叔父是晋州知府,你赶紧放了我!”
“………”那士兵抬起眼皮,冷冷瞧了他一眼:“这里是湘州不是晋州!你得回晋州才能作威作福!”
“呵呵呵……”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讥笑声。
周问天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又挤了回去。
待那些士兵将“主谋”带走后,其他书生也全部拉回大牢,田园园与钱富贵也赫然在列。
天香楼门口聚集不少书生,他们撑着伞交头接耳,或是面色凝重,或是幸灾乐祸,还有几个围着士兵追问,却被不耐烦的打发了,甚至还抓住几个看热闹,其他书生一看居然无差别抓人,连忙一哄而散
参加诗会居然能惹上牢狱之灾,田园园无力吐槽自己这倒霉运气。
周问天走在她们前面,他的衣裳比旁人的长,下摆已经拖到地上,全是泥水,一边走,嘴里还不停的嘀咕什么。
忽而一转头,对钱富贵咧嘴一笑:“钱弟莫慌,我叔父是晋州知府,不会关我太久。到时候我只需打声招呼就能放你出来…”
“不用,我喜欢坐牢!”钱富贵冷着脸拒绝。
“……”周问天无言以对,心里升起不悦来,这般不识抬举,不就仗着这张好看的脸。
田园园看了这不知变通的孩子一眼,对周问天笑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等你出去了,记得把我俩,还有这个叫孟盛惟的也一并捞出去!”
孟盛惟转头看了一眼田园园,倒是没有说话。
周问天的目光在田园园三人扫过,摇头晃脑道:“好说,好说。”
随后,离他近的人也纷纷套近乎起来,“周公子,您别忘了替我美言两句!”
“还有我,咱俩还是同乡呢!”
“周公子也别忘了我,刚才咱俩还喝过酒呢!”
“周公子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古道热肠!”
“就是就是!”
“我这有把伞,怎能让公子淋湿呢?”
在众人的吹捧下,周问天顿时将刚才被拒绝的不快抛之脑后,再次趾高气昂起来,众星捧月般走在最中间。
当然还有更多书生冷眼旁观,不愿阿谀奉承,只是低头走路,倒是别走一番风骨。
湘州城的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府兵抓了这么多人。一看都穿着长衫,这么多书生被抓确实匪夷所思,沿路上站了不少打伞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不少书生觉得丢人以袖覆面,天又下雨都被淋湿了,缩头缩脑像是一只只落汤鸡。
田园园倒不觉得丢人,反而抬着头大大方方,别人看她,她也看别人。
走了不知几条街才来到湘州牢房,田园园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一进宫,就被士兵推搡了进去,眼前忽然一暗,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就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不稳,踉跄几步不知撞到谁身上。
黑暗中有士兵大喊:“快进去!全部给老子进去!”
还有一个犟种,跳脚骂道:“你是谁老子!你是谁老子!”
那士兵也不甘示弱:“你老子!我是你老子!你在哪儿!别让我找到你,揍死你!”
牢里不知为何没有点灯,被抓的书生一窝蜂的被士兵推进牢房,田园园在黑暗中被人撞来推去,不时传来其他人的痛呼声。
“谁踩我?”
“别挤啦!某的鞋被踩掉了!”
“明风?明风?你在哪儿?”
“在这儿,哥哥我这儿!”
牢里又闷又难闻,不一会儿田园园就挤出了一身汗,她与富贵也被人冲散,便也喊了起来:“以君?钱以君!”
人声鼎沸,没有人应答。她便又喊道:“富贵!富贵!”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别叫我富贵,是以君!”
田园园像个睁眼瞎,循着声抓住富贵的手,“你跟我!”
不过富贵的手有这么大吗?
没多久,牢里亮起了橘黄色的火光。
田园园这才发现她和十来个书生挤在一间牢房里,不大的牢房里塞得满满当当,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其他人的背影和头顶。
“田,田兄!”身后传来富贵的声音,她回头看去,正对上孟盛惟沉静的目光,以及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田园园赶紧松开手,并未自己的孟浪而道歉:“对不住,我以为我拉的是富,以君的手。”
“无妨。”孟盛惟淡然一笑。
钱富贵从孟盛惟的身后挤出来,擦掉脑门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热死了!”
牢外传来士兵怒气冲冲的声音:“刚才说是我老子的小子快出来……”
田园园和钱富贵挤在角落里,她们一边挨着牢房的木栅栏,一边挨着孟盛惟,前面坐了一群盘膝而坐的书生。
站的有些累,二人也顾不得地上脏,也坐了下来,孟盛惟见状也靠墙而坐。
牢房里又臭又热又挤,田园园觉得喘不上气来,忽然“呕~~~”钱富贵干呕起来,张着嘴想吐却吐不出来,眼角泛起了泪花。
她这一呕,惹来两人干呕起来。
每个牢房里都有一个便桶,那两人倒霉,正挨着便桶,本来就恶心得不行,听到有人干呕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哎呀!吐我鞋上了!”
“吐你鞋上算什么,他吐我头上了!”
田园园见另外一边闹了起来,不多时便溺和呕吐物的味道传了过来,连忙捂住口鼻。
钱富贵还在不停的干呕,“呕,呕……”她刚才吃的不多,呕了半天也只有几口酸水。
“你没事吧?”田园园一手捂住嘴,一手拍着她的背,手下的背脊十分单薄。
钱富贵擦了擦嘴,心里还是不停的泛恶心,她小声道:“这里太臭了…呕……”
“你……”田园园想到一个可能,附耳低声问:“你月事这个月来了吗?”
“不曾。”钱富贵不解地问:“与月事有关?”
“你回去让高远把把脉就知道啦!”田园园已经确定她怀孕了,还是把惊喜留给高远吧!
“嗷,知道了。”
随后,两人换了位置,这样一来富贵靠着栅栏,她挨着孟盛惟,便不会被人挤到了。
田园园的头有些沉,她在诗会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平地一声炸雷:“喂!我们干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隔壁一个男人抓住栅栏大声喊叫了起来,随后他所在牢房的人纷纷嚷嚷起来。
“就是!给我们一个说法!”
“凭什么抓我们!”
“成清和妖言惑众!关我们北派什么事!关那些南蛮不就行了!”
一句南蛮又将另外一间牢房的人怒火点燃,这里是牢房,可没有人将南北两派的人分开。
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黄口小儿,谁是南蛮!”
这个声音田园园很熟悉,是那个砚台哥。
没一会儿,南北两派开始相互骂了起来,连田园园所在的牢房里也不能幸免。
他们这间牢房南北派都有,于是两派人各据一边底气十足的骂了起来,什么南蛮子、北莽子,你骂我大爷,我骂你祖宗,骂什么都有的,别看平日一个比一个清高,骂起人引今论典,读书少的都不知道他们在骂什么!
什么君似阿堵一脓包,什么君之额上可跑马!
听得田园园低低笑了起来:“与泼妇骂街也不遑多让!”钱富贵附议,孟盛惟闭目养神。
百无聊赖的三人在乱哄哄的牢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最边上的周问天刚刚骂了几句,忽然看到老神在在的三人,不悦地皱着眉头:“孟兄、田兄、钱兄,你们三人是南派还是北派啊?”
话落,牢房里的人全部看了过来,十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三人,得战火还是烧到三人身上!
牢房外那个士兵还在声嘶力竭:“谁!到底哪个鳖孙说是我老子!”
“说话呀,哑巴了?”周问天胖胖的脸在火光中显得很是阴森:“你们不站队,别想让我捞你们出去!要知道,我叔父可是晋州知府!”
田园园笑道:“我们是豫西派!”钱富贵与孟盛惟点头赞同。他们是豫西派,自成一派!
周问天眉头紧皱:“你们选南还是北?”
“豫西派!”站什么队,小孩才会做选择。
属于南派的人道:“他们是豫西派,你又何苦胁迫三人呢!”
周问天不满:“我跟你说话了?你不知我叔父是晋州知府吗?居然胆敢这般无礼!”
“只是你叔父而已,何必以权压人……”
于是两派又发生一阵论战,最后以周问天为首的北派暂占上风,毕竟她叔父是晋州知府嘛!
于是牢房里北派的人对周问天阿谀奉承,嘘寒问暖,隐隐有他马首是瞻的意味,连带着对三人没了好脸色,说话间含沙射影,说他们不识抬举。
然而三人我行我素,根本不为所动,不卑不亢极有风骨,倒是令南派的书生刮目相看。
果然是出将才的地方,骨头就是硬!
过了不知多久,坐牢房里昏昏暗暗,不知何时这群书生也偃旗息鼓,归于安静。
田园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感觉肩上重,钱富贵的脑袋正靠着她,睡得正香。
孟盛惟觉察到她醒了,侧头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问题,眼神很是温柔。
“醒了?”
“嗯。怎么没人吵架了?”
田园园让钱富贵趴在她腿上,这样睡比靠着舒服些。
孟盛惟扫了一眼其他牢房,低声笑道:“在你睡着的时候狱卒来了,说是再吵就不给饭了,这才住了嘴。”
“原来如此。”田园园笑道:“你知道成清和抓住了吗?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刚开始说是什么妄论大臣藐视朝堂,又说妖言惑众造谣生事,由此可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孟盛惟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认识他?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田园园有些尴尬:“……呃,好奇。咱们这么多人因为他陷入牢狱之灾,自然想知道他被抓了没?”
“没有。还记得连海城说他生病之事吗?想来也是推脱之词,应该提前得了风声早已离开湘州城!”
闻言,田园园说道:“这么看来,诗会就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故意举办诗会吸引世人的目光,朝廷以为他就在诗会之上,其实人早就跑了,所以咱们都被他利用的说。”
“…可以这么说。”
两人正说着话,两个狱卒提着一串钥匙向他们这间牢房走了过来。
周问天“蹭”地一下爬了起来,得意地说道:“你们瞧,来找我的!我叔父好歹是晋州知府!有人脉有手段!”
第355章 通缉
牢房内昏昏暗暗,众人也是昏昏欲睡,一个南派书生朗声嘲笑:“晋州与湘州相距百里,你叔父能这么快知道?难道是顺风耳千里眼不成?”
“大胆!你敢造谣朝廷命官!是不是不想活了?”周问天转头喝道。
那书生瞬间闭嘴,对朝廷大臣不敬,可大可小,若是真被举报他的仕途也将断送,心里后悔逞一时之快!
“周兄,出去时可千万别忘了弟弟。”离他最近,也是最殷勤的书生讨好的说道。
另有一个书生更是狗腿,上手给他捏肩捏脚:“周哥,还有我!”
“阿谀奉承,枉为读书人!”
钱富贵不知何时醒了,看着二人殷勤讨好的行径,不禁气愤出声。
田园园轻轻一笑:“不过是想早些出去而已……”
话还未说完,那两个狱卒已经走了过来。
“谁是田园、钱以君?”
两人还未说话,周问天扑到栅栏前,急切地问道:“等等,难道不是找我的吗?我是周问天,我叔叔是晋州知府!”
那狱卒冷冷地看他一眼:“不知道,没听说!”
另外一个狱卒出声讥笑:“像你这样的人我们见多了,满嘴假话。田园、钱以君是哪个?赶紧出来!”
“谁说假话了!你不信去湘州城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周问天!”
“哎呦,说谁不会说。我说我哥哥还是漳州知府呢!”
“快快让开,要不然给你好看!”那狱卒说完,还晃了晃手中的佩刀,一脸的凶狠!
周问天连忙让开,像一只气鼓鼓的蛤蟆瞬间泄了气。看着他脓包的样子,刚才还上赶着讨好他的书生朝他脚边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坐一边去啦。
田园园和钱富贵起身,“我们是!”
狱卒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指了指外面道:“门口有人等你们,快走吧!”
“孟盛惟。”田园园指着牢里的孟盛惟道:“他和我们一起的,能否一起离开?”孟长辉的本家叔叔可不能忘了。
狱卒不耐烦道:“上面只让放你们二人出去,他并不在名列之上!你们走不走?”
身后的孟盛惟淡笑道:“多谢田园兄弟记挂,我没事,你们先走吧!”
田园园还想说什么,钱富贵轻轻拽了她一下,她叹了一口气便道:“那我们先走了,等我救你!”
孟盛惟挑眉一笑:“多谢。”
那狱卒打开门,周问天一把拽住富贵的胳膊,也顾不上什么晋州叔父了,出声哀求道:“钱兄弟,看在咱俩一见如故的面上,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他这一拽差点把钱富贵扽倒,好在田园园反应快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这可是孕妇,万一有什么意外让她如何面对高远。
“你干什么?”确定钱富贵没事后,田园园愤怒地盯着周问天。
“我,我叔父可是晋州知府!你,胆敢与我这般说话!不想活了!”然而在周问天看到她吞人欲噬的目光后,吓得立刻收回手。
钱富贵也冷冷地看他一眼,拉住田园园:“我们走。”
随后二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牢房,然后跟着狱卒穿过幽深的牢间,很快来到门口,此时天已经黑透,门口摆放着两架火盆,在明亮的火光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海纳,一个是穿着盔甲的将军。
狱卒打开牢门,田园园和钱富贵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将黑暗的牢房甩在身后。
海纳见二人平安出来,向那武将道谢:“有劳陈将军。”
陈将军揖手:“海兄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客气,下官还有要务处理不能久留,改日再聚。”
海纳点头一笑:“改日定然灌你三瓶好酒!”
“三瓶已经不够了,怎么也得四瓶!”
“哈哈,几年不见酒量见涨呢!”
二人寒暄两句,陈将军便要告辞离开。
海纳转身看向田园园,见她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走吧。”
“嗯。”
三人一走出大牢便看到高远、小红和她怀里的芃芃,小丫头一看到亲娘高兴地伸手要抱抱,小腿欢快的扑腾起来。
田园园出了一身臭汗,又在牢里呆了一下午,身上是又臭又脏,没办法抱她,只能探头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两口,谦然的笑道:“小宝贝,娘亲现在抱不了你!”
小红担忧地看着她:“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着呢!”
这边,高远抓着富贵的胳膊,眼泪汪汪的,诉说自己的担忧:“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你啊?你受苦了……”
然后,钱富贵摸着他脸安慰道:“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呜呜,你受苦了。”
“没事了,我没事,你别害怕!”
呵,没被抓的人比被抓的人还要委屈。
小夫妻在一边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三人一头黑线。
光棍海纳:“走?”
留守妇女田园园:“走!”
受到感情伤害的小红:“快!”
在回去的路上,田园园将孟盛惟的事情告诉了海纳。
“孟盛惟?我倒是没听过此人,既然是侯爷的族人,自该帮上一把!少夫人放心,明日我便去解决此事!”
“那辛苦你跑上一趟。”
海纳笑道:“这有什么,正好过去喝酒!”
翌日,海纳便出去找陈将军,田园园几人则在客栈歇息。
不过,街上还有官兵在搜查成清和,不时有路人被拦下问话,前些日子还热闹非凡的长街,瞬间冷清起来,天一黑街上连一个行人也没有。
到了晚上,孟盛惟也从牢房里出来,专程过来感谢。
第二天,他便离开了湘州,而田园园和高远他们再次分道扬镳。
离开前,田园园对高远说了一句恭喜,好好照顾富贵,接着递给二人一个锦盒,随后便乘着马车离开。
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二人摸不着头脑,打开锦盒,里面是个金锁,直到半个月后,夫妻二人才知道她这句话的含义。
就这样田园园和她的小伙伴再次踏往回京之路。
湘州府衙书房,闻武将一沓纸放到书桌上,桌角放着一个白釉长颈瓶,瓶中插着一只红色月季,离得近些可以闻到清幽的香味。憾綪箼
“少爷,您要的东西!”
杭青天将手中的公文放下,沉默地接过他手上的纸,“小孟夫人呢?”
“她今天早上就走了,少爷!”
“嗯,成清和呢?”
“还没有抓住。”
“已经三天了,想来已经逃出湘州城。你去找梁城守通缉成清和,下发追捕文书!”
“是!”
待闻武走后,杭青天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忽然手下一顿,目光停留在一张纸上,落款是钱以君……
转眼进入六月,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炎热,车厢里像是一个大蒸笼,热的三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行至一处树林,隐约听到流水的声音,海纳停车……时发现一条浅浅的溪水,于是决定今晚在此处露宿。
田园园坐在树下,托着腮看着海纳抱着芃芃在溪流里玩水,清亮的溪水在二人掌心流过,小丫头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这是她一次见到溪流,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澈的水。
三河城的河水混浊不堪,流水中翻滚着黄色的泥沙,那里是除了雨水,就连井中之水也带着去除不尽的沙子。
小红站在岸边看着二人嬉戏,虽然想除了鞋袜畅玩一番,然而有外男在终究不便,只能羡慕的看着他俩,身后的小树上搭着几件衣裳,在阳光的炙烤下已经快干了。
“唔!”腹中又传来一阵绞痛,田园园捂住肚子将头埋在膝盖上,久违的大姨妈,再次造访,这次来势汹汹,令她痛不欲生。
自从生下芃芃后,她的便一直不曾来过葵水,王三回说她气血两亏,伤了根本,暂时不会来,不成想昨晚半夜突然而至,不但污了一件衣裳,连被褥也弄脏,幸好带着小红,还有人能在身体不适时洗衣服。
虽然有海纳在,田园园和小红多少有些不方便,可正是有海纳在,二人才能在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露宿。
夜晚来临,田园园将采摘的艾草丢进火堆中驱散围在三人周围的蚊子,火堆上的铁锅里煮着肉干汤,待汤煮沸后,她将面饼撕碎也丢了进去,然后加了把溪水边采摘的野菜。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面饼汤就煮好了。
田园园分别给二人各盛了一碗,最后端起自己的碗给芃芃喂饭。
咸香的肉干加上软烂的面饼,还有新鲜的野菜,因为肉是咸的,不用再加盐,味道相当不错。吃着吃着,海纳忽然抬起头,冷冷说道:“有人来了!”
小红咽下口中的咸肉汤,左右张望:“谁?谁来了?”
田园园抬起头顺着海纳的视线看去,黑黢黢的树林里有什么在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声音很小,随时都会被不远处的小溪边“呱呱呱”地叫声所掩盖。
“沙沙,沙沙……”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
三人一动不动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田园园下意识地敛息屏气,脑海里飞快闪电锯杀人狂、核变生化人、满身烂肉的丧尸……
这里可是古代,不是变态的漂亮国!
小芃芃趁着娘亲发呆的时候,从她手里抓住勺子,自己舀饭吃,毕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人不如靠己!
“谁?!”小红见那声音越来越大,吓得声音都变了。
下一刻,树的后面走出一个男人。他身量中等,长着一张正二八百的国字脸,眼神清明,下巴周正,一看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
他不知在树林里穿梭了多久,头发凌乱,下裳上被树枝挂出一个大洞,看起来极其狼狈。
即使这般狼狈,他依然先向三人行李,温和的询问道:“深夜不请自来,叨扰各位,实在抱歉……可否施舍一餐?”说完,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咕咕”地肠鸣声。他脸颊一红,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呢喃了两声:“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海纳看了一眼田园园,后者点点头,他朗声道:“粗茶淡饭,若是兄台不嫌弃请便!”
“在下在这大山中迷路多时,能有一口热饭,已经是我的造化,如何还会嫌弃!多谢几位施与选手成某感激不尽!”
海纳起身将自己的碗涮了涮,重新盛了一大碗,男人双手接过,在火堆边盘腿坐下抓住筷子大口吞吃了起来。
成某?田园园心道不会这么巧吧!在湘州逃走的大才子就是姓成,而且独自出现在山林,八成是那个成清和!
“啊,啊…”
没人关注的芃芃正在享受第一次吃饭的快乐,不过要是没吃自己和她娘一身就更好了。
田园园忽然觉得腿上一热,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母女俩身上都是饭渣,而且她宝贝闺女还尿她腿上了……
夜更深了,溪边传来阵阵蛙鸣,偶尔从深处山林里传来几声不知明的鸟叫,越发显得山深林密,还好他们离官道不远,暂时没看到野兽的踪迹。
那男人把锅中剩下肉饼汤喝完,才放下筷子和碗,他独自在山林中逃亡,这一个月来饥餐渴饮,三餐不继,好不容易碰上其他旅人,这才吃了一顿饱饭。
待田园园将二人的饭渣清理干净后,小丫头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小红不好意思和陌生地男人呆在一起,洗刷完锅碗后,接过睡着的芃芃回到马车睡觉去了。
若是在客栈歇息,海纳还能睡上床,若是如今日这般夜宿,只能在地上打个地铺,迁就一夜。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着那男人过分端正的脸,田园园很想知道这位正人君子为何被通缉,便出声询问:“你刚才说你姓成…不会正好你就是被通缉的成清和吧!”
那男人看向田园园,目光深邃幽深,温和一笑:“这位夫人猜得不错,在下是成清和。你们与在下有一饭之恩,送我见官吧,还能得些封赏,算是在下的报答!”
有赏赐吗?田园园回想了一下通缉令,上面只写名字和籍贯,还有一个看不是谁的画像,没有任何关于赏金之事。
于是,她不以为然的说:“你也太高估了自己,一分钱的赏金都没有呢。我们没那么闲,不会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成清和:“……感谢。”
第356章 成三
白日里再热的天,山林一入夜,温度骤然下降。若说白天是盛夏,而夜晚就是深秋,侵肌入骨,寒意逼人,睡觉时需得盖棉被才能睡得着。
三人围着火堆倒是不冷,却挡不住义无反顾的飞蛾,扑入火中瞬间尸骨无存。
田园园在附近找了根树枝,将上面细小的树枝拽掉后,拿着光秃秃的树枝拨着火焰里的木头。
海纳与成清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根棍子上。
“成才子,你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总不会一直呆在山里吧!”
树枝顶部烧了起来,田园园索性将它扔进火里,成全它发光发热的精神。
这个成清和不像流亡多日的人,细看之下能发现他身上有许多蹊跷的地方。例如还算干净的下巴,一个正常成年男人怎么不长胡子呢……除非他是公公,毕竟谁会在荒郊野外没事就刮胡子清理卫生,就是孟长辉还得拿着自己佩刀早晚刮刮呢!二是鞋,他脚上的鞋底基本没有磨损,照他说的已经逃亡一个月,不但鞋鞋面看着没事,连鞋底磨损也不多,哪里像穿了一个月的?倒是像前日刚买的。
听到田园园的问话,成清和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大周已我的无容身之地,天大地大总有能去的地方。”
他的回答含糊不清,显然不愿告诉他们二人自己真正的去处。
田园园笑笑也理解,若是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她随口一说:“你可以去夏黑看看,听说那里是个中立国,只要进入此国其他国家便不能随意插手。”
“夏黑?”成清和一脸疑惑。
田园园道:“三河城往西四五百里就是此国!”
他低下头,沉吟片刻,低声道谢:“多谢夫人指明方向!”
刚才在他的眼神中还有对未来的迷茫,而此时此刻充满坚定,想必是打定主意。
“哪里,去不去自在你!不过你为什么会被通缉呢?檄文上说你妖言惑众、抨击朝廷、造谣生事等!我观你目朗心明,不像是文中所说之人呢!”
就他这正经百八的脸,怎么看都跟造谣生事挂不上钩呢!
成清和目光凛然:“只道世道昏暗,皇帝无能、公卿猖獗,容不得我等小民抗议的声音!我发文抨击定国公、安国公等十位公卿王侯,圈地占地、收贿索贿、结党营私、徇私舞弊!去年秋闱除去三甲,三十三位进士,竟然没有一个南省之人,皆是北方各省的学子,其中不乏诸位公卿的同宗族人或是直系弟子,其中可有公平否?百姓无立锥之地,而这些贪官污吏却用百亩良田,大兴土木建园造楼,可有公平否?腐败无能,蝇营狗苟,汲汲营营!乃国之蠡虫!”
鲁迅说过:真的勇士面对不公,敢于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每一个朝代的兴起兴落,总会有一群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他们不是愤青,不是愤世嫉俗的喷子,而是推动社会改革、社会发展、民众开智的先锋者!
显然这个成清和亦是如此。他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看到不公捏起笔杆子笔诛口伐,不计后果,直抒胸臆!然,这般将死生置之度外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那温水里的青蛙,沉默的等待被煮熟一日!
“不患寡而患不均!”田园园叹道:“此乃社会之症结!”
“夫人高见,此言极是!财富过于集中,百姓苦不堪言!我常出门远游,不少普通百姓,一年所赚银子不足五两,勉强糊口,然高官人家一顿饭就要花费十多两,更甚者高达几十两!浪费贫富差距悬殊过大,经年累月亦是事端!然朝廷听之任之,让人心寒!”
田园园再次长叹一声,这种事情别说封建古代,现代亦然,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夫人果真与其他女子不同!然更甚者…”成清和也长叹一声,随即接着说,眼神流露出几分愤怒:“年前陈王之子当街骑马踩死一孩童,其父进府衙告状竟然被县衙扣下拿入大牢,两日后离奇死亡,女主人状告无门,绝望之下投河自尽!一家三口,不到一个月死的干净,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奈何也!”神色中说不出的悲凉!
“世道真乱!”一直听二人说话的海纳也不禁叹道。んttps://
田园园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这个朝代特权阶级凌驾于百姓身上,在现代还有舆论导向,它们好歹不敢太过分,而这个时代才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她又想到孟长辉与孟星惟,他们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亦是身不由己,相互牵制,而她带着孩子回到京城,不过是加重京城的砝码,制衡西北……其实是要挟孟长辉。
哎呀,真是身不由己!
这时火堆里发出一声小小的炸裂,几点火星喷溅了出来,她抬头望向天空,头顶的夜幕上有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悬挂于中天,明亮而皎洁。
夜深了,田园园轻轻打起哈欠,起身笑道:“天色不早,我先睡了,告辞!”说完,回马车里睡。
成清和拱手道:“今日与夫人相谈甚欢,对成某受益良多,感激不尽!”
田园园也客气两句:“哪里哪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受益多多!”
“共勉!”
这一觉睡的极其不安稳,做了一夜梦,第二天更是早早的就醒来,一起来腰酸背痛,浑身哪都不舒坦。
海纳已经醒了正在外面收拾杂物,倒是没看到成清和的身影。
“他呢?”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昨晚上没睡好,想睡又不舒服。
“走啦,天不亮时有人过来接他!”
“果然是有人照应。”也是,无人照应的话,他早就跟个乞丐似的。
这时,海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低声说道:“他离开前将此信托付与我,在我们路过江州城时,将信送给明松堂老板。”
田园园看那了一眼信,上面没有落款,“江州离此地多远?我们路过吗?”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信。
“这里还属于湘州的地界,向北再走七八天就到江州,不路过只能转道……抱歉,少夫人,我自作主张了!”
田园园笑道:“转道就转道呗,听闻江州出御医,是大周有名的大夫乡,也是高远兄弟二人的老家,值得一去!”
她向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是一说起江州,心还是不免的痛一下。
海纳点点头。
之后,他们一行人转道江州往东而去。
马车一连走了八天才到江州,南方雨大,八天里七天都在下雨,不下雨的那日还是阴天,足足有八日不曾见过太阳。
田园园和海纳受不住潮湿,两人身上都起了不少红点子,瘙痒难忍,不时地在身上抓上一把,幸好芃芃没有到遗传她的敏感皮肤,壮实的像是个小牛犊子一样,不止是她,小红也没事,皮肤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就他俩像是长虱子的猴子,没事这抓两下,那里搓几下,就差互相翻毛。
到达江州城时已经临近下午,询问了两个当地人,海纳才找到明松堂。
明松堂是家医馆,口碑不错,虽然是个下雨天,堂内还有不少看病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海纳拿着信走入医馆,田园园也紧随其后,她想拿些中药,治治这些恼人的红疹子。
“他让你把信交给谁?”田园园轻声问。
海纳在堂中张望了一圈,回道:“一个叫成三的大夫。”
“成三?”这是什么名字?她只听过张三李四。
“成三,成清和的哥哥!”
田园园脑中闪过成清和那张国字脸,下意识的在堂中搜寻起来,不过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和他差不多的脸。
这时,一个小学徒看到门口站着新来的二人,连忙快步走来,殷勤的问道:“两位客倌里面请,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海纳问:“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成三的大夫?”
“有,他是我们馆主!”小学徒年岁不大,看着很机灵,又问:“不知二位找我们馆主有什么事?”
“他在馆中吗?”田园园问道。
那小学徒指着前面的门,“我们馆主正在给看病。”
“有人托付我给他送一封信,劳驾小哥交给你们馆主!”
海纳从怀里掏出信交给小学徒,他没说是成清和送的,信上也没有署名,恐怕是担心暴露自己的行踪。
小学徒接过信,微微一笑,颇有几分天真:“好,我这就去,两位客人您先稍等片刻!”
田园园看到有位大夫空闲下来,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这位夫人,你哪里不舒服啊?”老大夫胡子一把,脸上皱的像是泡了几十年的树皮,他树枝般手颤颤巍巍的放在田园园手腕上,“嗯…嗯…嗯……血热淤堵……嗯,嗯……”
这老先生眉毛又长又白,这么耷拉着眼皮根本看不出他是否醒着,而且嗯了半天没有下文了。
田园园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出声询问:“大夫,近日我身上长了不少红点子……”
“大夫他睡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田园园转头看去,身后站着一个笑容温婉的女子。
那女子道:“老大夫年岁已高,常常看着病看着病就睡了,还请夫人多多谅解。”
“请问你是?”田园园疑惑地问。
女子温和一笑,眼角能看到深深的鱼尾纹,“我不过也是个病人,经常找他看病而已。”
“多谢。”
女子离开。田园园将手抽回来,很快有小学徒拿来一个高枕头塞在老大夫身后,再轻轻扶他倚着,动作熟练的令人心疼…心疼老大夫,胡子一大把还要被迫营业。
田园园只好换了一个大夫,排队看病,等她把药都抓完了,传说中的成三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他…
看到本人后,田园园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个大夫不是别人,竟然是噩梦老三!那个笑面虎蒙古大夫!
蒙古大夫显然也认出了田园园,二人在人头挤挤的大堂内,两两对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深情对视呢!
“是你,”老三笑眯眯的看着她,说的话却令人背后一寒:“你还没有死啊?”
田园园真诚的看着他:“那可真是遗憾,没有死呢。”
老三眸光一冷,脸上的笑却丝毫不减,“能在老六的手里逃走,也算你的本领。”随后,问那小学徒:“谁送的信?”
田园园轻咳两声,指着自己笑得十分得意:“我们。”
海纳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臂,呈现出保护者姿态。刚才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虽说没看到,但明显感觉出田园园对这男子十分戒备。
成三看着眼前的女子,向自己的学徒确认:“是他们吗?”
小学徒点点头:“馆主是他们!”
“等着!”成三冷冷看了一眼二人,确切地说看了田园园一眼,随后转身向内室走去。
小学徒在成三走后,偷偷走过来问田园园:“夫人,你是不是得罪我们馆主啦?我家馆主不但医术精湛,而且脾气温和,我还是第一见到他这么生气呢!”
他温和?一个给杀手组织的卖命的杀手怎么看都跟温和不沾边吧!医术精湛?我看是杀术精湛!田园园想翻个大白眼,以示对他的鄙视。
然而还没翻呢,成三从内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卷轴。
他和他弟弟长的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成清和其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一看就是端重正经之人!而他哥哥成三,狐狸眼,尖下巴,男生女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明明两个亲兄弟,却长的南辕北辙!也不知道谁随爹,谁随娘!
成三将画轴扔给小学徒,向田园园扬起可以锄地的下巴,冷声道:“这是我收藏的画送你了!”
小学徒将画捧给田园园,笑道:“夫人,你可捡了大便宜!”
第356章 玉郎
“一幅字画而已,捡什么大便宜了?”
田园园从他手上接过画轴,想要现在打开看看,可是看那小学徒艳羡的目光,决定还是回到马车上再说。
成三嗤笑一声转身离开,那笑很是轻蔑,似乎在嘲笑她牛嚼牡丹不识货。
田园园只当没瞧见,与海纳快步离开明松堂。
一上马车便迫不及待的打开,是一副画,画着群山万壑,层峦叠嶂,上面还题了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落款是成清和与连海城。
小红不懂画,抱着芃芃在一旁也不禁发出惊叹:“画的真好,这字写的真工整,横是横,竖是竖的!”
“是的。”田园园眼前一亮,哈哈真是捡到宝贝!
……怪不得小学徒说捡了大便宜呢,连海城的一幅画能卖千两银子,再加上成清和的字,当真是价值连城!而且题的诗居然还是这首,意外之喜啊!
不过,成清和委托的是海纳,这幅字画也是属于他的,虽然极其不舍,田园园还是将字画还给了海纳,心里却想这成三真是抠门,怎么不给两幅啊!
海纳笑着推开/“少夫人,昨日成清和已经给了我报酬,这幅画还是你留着吧!应当是那大夫专门送你的!”
一听他不要,田园园立刻喜逐颜开:“真的吗?我都没发现!”然后美滋滋收了起来,也不管这成三为何会突然好心给她字画,反正她也是准备卖了换成银子。
成清和与连海城接连出事,他们的字画必然被炒到天价,毕竟谁不知道两人还能否全身而退,若是一命呜呼,他们的字画可就成为千古遗作,自然有大把人重金求购!
之后,他们在江州住了三日才继续踏上回京之路。
这次回京之路,可比上次回去还要曲折几分,也好玩了不少。上次一心赶路,风驰电掣,哪有功夫领略大周风光。而这次几人沿途走走停停,遇城进城,见山看山,涉水玩水,边玩边赶路,也不着急,玩得是不亦乐乎。
连小红也开朗不少,与海纳偶尔也能说几句话。
芃芃也日益长大,小嘴吧嗒吧嗒总是想学说话,但是古代叫爹和娘,对学话的小婴儿来说实在太难,田园园教了几次,小丫头都说不上来。
不过这丫头长大绝对是个话唠,只要醒着,无时无刻不在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婴语”,有时候田园园和别人聊天说话,她也不甘寂寞,插上几句话。
海纳曾私下里向她打听青娘的事,田园园眼睛一转就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绝对是看上了青娘。
对于这桩婚事她也是乐见其成,青娘今年不过三十来岁,正值青春年华,完全可以另嫁他人。而海纳长的很有男子气概,还有一份收入高的正当职业,性情正直,会驾车、还会武功,绝对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就是不知青娘对他可有想法,待到京城问问吧!
某日下午时分,行至半路。本来还是骄阳似火,车厢里如同蒸笼一般,几人热的汗流浃背。
不知何时,天边有乌云滚滚而来,眨眼间便如同昼夜,随之电闪雷鸣,风声大作,还不来及下路,滂沱大雨已至,极目间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海纳冒着倾盆大雨,将马车停到路边的树林里。虽说打雷时不能站在树下,可眼下雨太大了,根本顾不上许多。
“海纳,你快进来!”田园园撩开湿透的车帘对车辕上的海纳说道,下这么大雨,这家伙还待在车外不肯进来,不知是傻还是傻!
海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已经湿透,一股股小水流从头发上流下来,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他笑道:“不用,这雨来的及时!刚才可热死我了!”说完,还把手伸进衣裳里搓了两下,捏出一小团黑球,弹飞了出去……
话说,你是济公吗?
然后到了晚上成功演绎了什么叫乐极生悲。半夜他突然发起高热,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外面还下着雨,田园园只好把半昏迷的男人拖进车里。要不是她半夜醒来上厕所,这家伙烧死也没人知道!
小红起身将车厢里固定的油灯点亮,然后抱着芃芃缩在车厢的最里面。
好在车厢够大堪堪能睡下。小红和芃芃两个占地面积小,而海纳躺在外间。身上的衣裳已经被田园园扒得只剩下裤子,在被子底下蜷缩着不停的瑟瑟发抖。
田园园找出手巾给他擦头擦脸,又担心他湿头发睡觉,第二天醒来会头疼,于是又把他的头发包住,安顿好人后又从包袱堆里找出装高远药的包袱,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退热药丸给海纳服下,做完这一切,她才靠着车辕休息一会儿,而小红搂着芃芃已经睡着。
外面有风,吹的车帘遮不住,不时有雨稍进来,田园园便坐到最边上,用手拉住翻飞的车帘,还好到下半夜海纳退烧了。
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大雨也慢慢停了下来。
海纳的抵抗力真是没的说,昨天还病恹恹起不了身,今日一早又是生龙活虎的。
接下来又是雨雨雨,大雨、中雨、小雨和急雨,田园园觉得身上都要长蘑菇啦!
丽娘睁开眼,窗户开着外面忽然天光大盛,时而有微冷的风轻轻吹来。身体深处传来几分无力,她娇喘一声慢慢坐起身,下一刻,薄被从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滑落,裸露的肌肤上梅花朵朵,白皙的肌肤上显露着几块青紫,可见昨日男人的孟浪。
此刻屋里只有她一人,“玉郎?”丽娘轻轻叫了一声,然而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到了中午,玉郎还是没有回来,丽娘下楼去吃午饭。
刚下一楼便和一个女子迎面碰到,那女子穿着普通,打扮的十分素净,只在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簪,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娃。
丽娘见那女子眼熟不由地多看几眼。很快便认出了她,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想要买自己做女使的夫人。她连忙让开路,好让那女子过去。
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子,田园园已经认出她是谁,只是没看到那砚台哥。她也懒得寒暄,便快步离开,回到客房里,田园园赶紧给芃芃换上干净的裤子,他们几人正在楼下等上饭,然后小芃芃冷不丁的尿了裤子,不止自己的裤子湿了,连带着她娘的衣裳也不能幸免。
而此时的楼下,丽娘独自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碗汤面。她挑着碗中的面条,却难以下咽,不知为何心总是突突地跳个不停,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刚才问过掌柜,他说早上玉郎带着小厮出去了,具体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刚才她检查过屋里,玉郎的包袱还在,应该是带着小厮出去游玩了,这么一想,心里安定许多。
抬起头又看到那位夫人抱着孩子走入大堂,她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有眼神的交汇,还好她并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越过她走到另外一桌上坐下,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心情,害怕她找自己说话,又害怕她不敢自己说话,有种自相矛盾的遗憾感。
“夫人,那不是…”小红显然也认出了那女子,抬手指着那女子十分惊讶,低声问道:你看她是不是那日卖……”
“嗯,快吃饭吧!”不等她说完,田园园轻声打断她的话,然后从碗里挑了一筷子面条喂给芃芃。
小丫头啊呜一口咬住面条,最近她开始长牙,下面的牙龈上已经露出白色的牙头,不知是不是长牙的缘故口水疯狂的分泌,幸亏青娘做的围兜多,要不然衣裳都不够换的。
小红见夫人不欲多说,看了两眼后继续吃饭。
那女子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梳着繁复的发髻,鬓边两侧各插着一只海棠花钗,戴着同款的耳坠,粉腮桃面,眉目如画,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衣,完美的勾勒出傲人的身材。
谁能想到这女子一个月前还跪在大街卖身葬父,这般光鲜靓丽哪有当日半分的落魄。
丽娘食欲不佳,吃了几口面条便想起身回房。
忽然,一个壮硕的男人挡住她的去路,猥琐的眼神在丽娘的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她傲人的胸脯上。
丽娘吓了一跳,纵使不满却不敢出声呵斥,连忙绕过男人,快步离开。
她不敢回头,能清晰感受到男人淫邪的目光还在盯着自己。
一直等到天黑,玉郎还没有回来,丽娘再也坐不住下楼去询问掌柜。
掌柜也没见到玉郎回来,而且还告诉她玉郎给的银子只能住到明日中午。
一听银子不够,丽娘顿时像被泼了一桶冰水,浑身上下不由地发起抖来。可是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玉郎真的走了!抛下她一个人走啦!
她强忍住泪水,飞快地赶回房间里打开玉郎的包袱一看,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再也站不住,绝望的瘫在地上,敞开的包袱皮里静静的躺着一件破衣裳,他的路引、银子统统不见。
他真的走了,说好回家纳她为妾,怎么能一个人偷偷走了呢!丽娘绝望地哭了起来。
然而哭了两声,一个男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一只大手捂住嘴,一只在她身上游走起来。“唔唔唔唔,放,唔唔……”一瞬间,胸前的衣襟被扯开,两只雪白的白兔瞬间跳了出来,“唔唔唔!!!”
刚才的她过于悲痛竟然忘记关门,这男人路过她的房间,见其独自一人便见色起意。
丽娘流出绝望的泪,娇弱的无力她根本没办法阻止男人的侵犯……身后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下一瞬又被男人压到地上,大手在她身上肆意的揉捏:“呼呼…小娘子,每日你与你家郎君夜夜销魂,我可都听着呢……”
“真软,你郎君今日不在,让我好好疼疼你……”
“唔唔唔唔……”谁来救救她!
“无耻之徒!!”一声娇喝忽然从门口传来,“海纳,揍他!”
紧接着,无论丽娘怎么推都推不动的男人,突然光着屁股被人一脚踢了出去,重重地的砸在床梆子上,“哎呀!”男人口中发出一声悲鸣,胯下还毫无廉耻的翘着根脏东西!真是恶心!
死里逃生的丽娘赶紧将衣服穿好,这才泪眼婆娑的看向门口,门口站着那位夫人。脸色阴沉,愤怒地盯着那男人。
刚从楼下上来的田园园,听到那女子房间传来异样的动静,推门一看,好家伙正碰到强奸案发现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这般臭不要脸,气的她连忙把海纳叫来。
“求爷爷饶命!求爷爷饶命!”那男人顾不得光着屁股,对着海纳“哐哐”地嗑起头来,“都是这贱女人不关门勾引我……”
“闭嘴!快穿衣服!”田园园嫌恶地背过脸,那脏玩意多看一眼都要吐了。
“我,我穿,我穿!”男人连忙把裤子穿上。
海纳问:“少夫人,怎么处理!”
“送官!”
这种没人伦的玩意还是关起来,以防再出来嚯嚯别人。
男人一听,吓得赶紧磕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别把送官!”
田园园冷笑:“送官还是阉割,你选一个吧!”
男人毫不犹豫:“我进牢房!”
随后,海纳将男人提溜走了,走之前将房门关住。
屋内只剩下丽娘和田园园二人。
田园园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嘱咐一声:“你穿好衣服,待我走后将门栓住,我走啦!”
丽娘猛地攥紧胸口的衣裳,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发白,惶恐不安地看着她:“夫,夫人…你有没有看到玉郎?”
“玉郎?是谁?”田园园转头看去,眉头一皱,玉郎?有点像黄色小说里男主角的名字!
丽娘脸色苍白:“就是那日救我的书生,可他今早离开了……”
“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田园园敷衍的安慰了一句。
她苦笑着:“但愿吧。”
“你早些休息,我走啦。”
第358章 异样
田园园离开她的房间后,在她的门口外停留了片刻,不多时屋内传来压抑的哭泣声,摇摇头叹息一声。
看来拍拍屁股走人的渣男无处不在,这姑娘也只能自认倒霉喽,当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若问世间何以解忧,唯有那真金白银!
感慨完,他摇头晃脑的走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又开始哗啦啦地下起瓢泼大雨,一直下到早饭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望着窗外的雨幕,三人决定再停留一日。
无所事事的田园园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想睡个回笼觉,芃芃在床里边摆弄着七巧板。
七巧板是海纳昨日送完强奸犯,在回来路上看到的,觉得很是精巧便特地买回来送给芃芃。
小丫头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用大人陪着。
“啊~~啊~~”田园园懒懒的打个哈欠,困的已经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了几下,“扣扣扣”,敲的很轻好像没吃饭,透出几分娇弱。
田园园翻个身不想下床,实在懒得去开门。
“扣扣扣!”房门再次被敲响。
“谁?”田园园再次翻回来,没好气地问,
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女子是丽娘,特地是来感谢夫人的。”
“不必麻烦!”田园园嘴上应着,慢吞吞的下床去开门。
门刚打开,丽娘“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面露哀伤,悲戚道:“请夫人收留,丽娘已经走投无路!”
“……”原来你不是来感谢我啊!田园园叹了一口气,俯身去扶丽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丽娘不起,哀哀戚戚地看着她:“夫人,你有所不知。两日前玉郎抛下丽娘独自离开,独留我一介弱女子,身为长物,更无谋生手段,不知日后如何过活。还好上天垂怜遇到了夫人,还望夫人不弃,收下丽娘做个女使…”说完,再次深深拜了下来。
“吱呦”,对面房间传来开门声,小红探出头看到眼前一幕,心道:这女子当时被男人蒙了心,一心想做别人的妾,谁曾想居然是个花花公子,就是出门在外寂寞了想玩几日,这不被人骗了身子不说还被抛弃……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被人骗身骗心,再看那女子便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情。
于是走到田园园跟前,低声道:“夫人,要不咱们收留她吧,看着太可怜了!”
田园园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圣母心发作的小红。
她点点头:“夫人,你就收留她吧!”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随后对丽娘冷声道:“你不等你的玉郎了?说不定明日他就回来了!万一你今日跟了我,明日他又回来,到时候你如何取舍?你要知道,我可不会轻易让你走的。”
闻言,丽娘脸色一白,眼神复杂的看着田园园:“夫人,那我跟着您是奴藉还是良藉?不知夫人当日所说还作不作数?”
“丁是丁,卯是卯,一码归一码。当日许你的是良藉,现在嘛,自然是奴藉!”田园园眼神一冷,这女子搞不清状况,还跟自己在这儿讨价还价呢!若是不愿为奴,自己也懒得搭救。
丽娘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转念一想,玉郎连路引和盘缠都没留下,就做的如此绝情,自己还能指望他做什么,只当是自己识人不清,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奴藉就奴藉,也比流落街头强。
“承蒙夫人不弃,丽娘愿意追随夫人!”她再次拜倒。
田园园道:“我可不养闲人,不知你女红如何?”小红女红不错,芃芃刚出生时所穿的小衣裳都出自她手。
丽娘柔声道:“回夫人,我虽谈不上精通,做些针线活还是可以的,做衣制鞋都不在话下。”
“行,后日我们离开时你再同我们一道离开!”田园园颌首。
丽娘为难地看着她:“夫人,我所住的房间今日到期,眼下已经无处可去…您看可以收留丽娘吗?”
田园园头往小红身上偏了两下:“你先同她住吧,她自己一个。”
其实她心中是不愿收下丽娘的,当日这个女子义无反顾跟着砚台哥,就知道是个为爱可以放弃一切的恋爱脑,今日不过是看在小红和她会女红的份上留下而已。
小红上前扶起丽娘,嫣然一笑:“我叫杜小红,你可以叫我小红,姐姐!”
看着她友好的笑容,丽娘吊着的心松快下来,她感激看向田园园:“多谢夫人。”
因为又增加一个人,小小的车厢塞不下那么多人,海纳便提议再买一辆马车。可若是再买辆马车,就得买个赶车的小厮。
为了省钱,田园园决定让小红和丽娘学驾车。
两人一听要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学赶车,小红还好,二话不说就向海纳请教去了,而丽娘却忸怩作态,不情不愿。她已经跟了人,虽说无名无分,可终究已经为人妇。这驾车一事乃是男人的事,她一个妇人是万万不能做的,说什么都不肯学。
田园园见她不愿意并没有强求。
海纳教的仔细,小红学的认真,不到一个时辰,她便掌握了最基础的操作方法,至少马儿能跑直线。
第二天,一行人驾着两辆马车再次上路。
炎炎夏日,田园园热了一身汗,小芃芃躺在车上的凉席上昏昏欲睡。
然而,小红却很憋屈,脸黑的像锅底。车里不时传来丽娘的抱怨声,不是马跑太快颠着她,就是车子摇晃让她恶心,而且还不断质疑她的驾车技术,说她不会驾车不照顾她的感受,总而言之嘀嘀咕咕说了一堆抱怨的话。
前方的路崎岖不平,马车自然又颠簸起来。
“哎呦!你慢点!都撞着我的头了!”车厢里又传来丽娘的娇诧声。
小红黑着脸不搭理,依旧赶着自己的车,前方有几个泥坑,她也懒得绕,任由马车快速跑过去。
“哎呦!”
“哎呦!我的头!”
车里传来“咚咚”两声,下一刻丽娘猛地撩开车帘,不满的抗议:“你就不能慢点!丽娘不要坐你的车了,丽娘要坐海大哥的车!”
小红回头白了她一眼:“坐不下!”
“哼!你故意的,丽娘要去告诉夫人!”
“想去就去吧!”小红轻甩马鞭,讥讽出声:“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做海哥的车!哼!”
“你!”丽娘大大的杏眼瞬间充满泪水,委屈地看着她:“你欺负我…唔唔……”随后,缩回车厢中,啜泣声再次传了出来。
“………”小红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啥当初会向夫人为她求情!接触久了,发现这女子极是矫情,真当自己是少奶奶、少夫人,所有人都得贡着她。都是下人,谁也别瞧不起谁!
时至中午,他们行至一处树林决定歇息歇息,等凉快些再走。
海纳下车先去收集柴火,田园园抱着芃芃也随后下了马车,小丫头最近起了痱子,前胸后背生了不少红点子,为了能凉快些,只系了一个红艳艳的肚兜,白白胖胖的像是年画上小玉女。
小红将马车停在前辆马车旁边,两匹马儿互相碰了碰,便低下头吃起地上的草来。她刚跳下车,丽娘掀开车帘慢慢走了出来,随后将手伸向小红,示意她扶自己下来。
“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腿啊,自己不会下!”小红不冷不热的怼了一句,跳下车自己走了。
丽娘瞬间眼角发红,气的转身回马车里。
火升了起来,铁锅的水开始冒起热气,田园园将淘好的米倒入锅中,小红坐在一边往锅里撕肉干,芃芃坐在凉席上,海纳在一旁照顾着。
不一会,铁锅里的肉粥就滚开了,几人说说笑笑,似乎都忘了马车里还有个别扭的人。
“我刚才拾柴火时看到草里长着不少蘑菇,只是我不识得能不能吃便没有采!”海纳拿着手绢给芃芃擦嘴,小丫头口水多,不到片刻脖子下系的口水巾就湿了。
田园园笑道:“在哪儿?我认得蘑菇!”
“前边有块草地,里面长着不少!”海纳指着前面树林边上的草地。
田园园快步走过去,路过马车时,她敲了两下车厢,轻声问:“我去摘蘑菇,你要不要去?”
车里传来丽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夫人,丽娘是真心实意的想追随您的,可那小红不喜欢丽娘……”得,这是找夫人告状来了。
田园园瞬间头大,怎么带回个绿茶祖宗,嗲里嗲气不说,还得让人顺着哄着:“那啥一会儿你们谈谈,我先去采蘑菇了!”然后,不等说完,人就先溜了。
车内的丽娘眸色一暗,紧紧抿着红唇。
中午吃的草菇肉丝粥,临出锅时还加了一把嫩嫩的车前草,粥浓肉香,几人将锅底都吃干净了。
丽娘使了小性,怎么叫都不肯下车,于是连午饭也不曾吃。
吃过午饭,几人休息了一个时辰才重新赶路,晚上没有看到城镇,还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迁就过了一夜。
睡到半夜,田园园忽然被人叫醒,一睁开眼,发现小红在叫她,“怎么了?三更半夜的………”
小红低声道:“丽娘刚才下了马车,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不以为然:“还能干什么去,小解去了呗!”这么一说她也想上厕所了。
小红摇摇头:“不是,夫人,你不知道她这几日都会在这个时候下车,刚开始我也以为她是小解,可今日我也想…便跟在她后面。她走的很快,走的快有一盏茶也不见停下,我有些害怕就先回来了!”
田园园一听也觉得怪异,丽娘跟着她不过四五日,表现的都是柔弱小白花,娇娇羞羞,甚至吃饭都要三请四催的,比她还像个少夫人,这会儿发现她半夜溜出去,实在不像她个人的作风。
“你怎么知道她这几日都会出去?”
小红解释:“我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连你们起夜我也清楚,何况我与她睡在一起。”
“很好,她每次都会出去多长时间?”田园园问。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当做不知道。千万别让她发现咱们知道,明晚上再说。”
“哎。”小红应下,下了马车,回到自己马车上,躺回被褥上装作睡觉。
田园园掀开帘子问海纳:“这几日,路上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海纳掩住嘴,打了一个哈欠:“除了她半夜出去,没什么异样!”
“你知道她半夜出去吗?”
若是在荒郊野外露宿,她们四个女子睡马车,海纳则睡在车辕或是地上。
“……知道。”
田园园疑惑:“没觉得不对吗?”
“一个女人起夜有什么不对吗?”海纳反问。
“……她出去半个时辰,当然不对啊!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怎么想都有问题吧!你不好奇吗?”
此时正值半夜,月明星稀,林中虽暗,却能看到事物大致轮廓。
海纳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羞涩:“女人家的事,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好奇的……再说她又不是青娘。”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
再小的声音田园园还是听到了,笑道:“你还挺有男德的。算啦,你也当不知道,明天晚上她若是起来,你记得叫我!”她打了一个哈欠,揉掉眼角的泪。
海纳迟疑的点点头,很想问问她什么是男德,可她已经放下帘子只好作罢。
夜更深了,丽娘回到马车边。看了一眼男人,见他还在睡便轻手轻脚的上了马车,小红侧着身子还在睡。
“小红?小红?”丽娘怕她装睡,便轻轻推了推。
小红呢喃了两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丽娘轻轻拍了拍胸口,躺到她身旁闭眼睡觉。
第二天,白天一如平常。到了晚上,众人吃过晚饭,围着火堆说了一会儿,便各自歇息不提。憾綪箼
半夜时分,深林里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鸟鸣,马车里的丽娘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她小声地叫了几声小红,后者睡的正熟,一动不动。
第359章 丽娘
确认小红睡着后,丽娘小心翼翼爬起身,双膝着地爬到车厢门口,掀开一角帘子向隔壁马车上的男人看去,只见他倚靠着车厢,抱着双臂,传来轻微的鼾声。
这时林中深处再次传来清幽的鸟叫,似乎在催促些某人,她蹑手蹑脚的下了马车,向鸟叫声快步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林子里。
在她下马车的瞬间,身后本该睡着的海纳已经睁开眼,在她走入林子后,也随即跳下马车提步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重重树影间。
小红看到丽娘离开,海纳跟了上去,一个人在车厢门口等了一会儿。然而幽静的深林中突然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吼声,吓得她心扑扑地狂跳。深山老林,黑灯瞎火,实在不敢一个人睡,赶紧下车去找田园园。
“少夫人?少夫人!”她一上马车就去推田园园。
她睡得沉,身旁的芃芃也睡得沉。小红推了十来下,田园园这才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迷迷瞪瞪地问:“怎,怎么了?”
“丽娘又出去啦!”小红身上生出一层汗。
田园园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让海纳快去追!”
小红拉开领口,用手扇了扇风:“海哥已经去了!”
“扑通!”田园园立刻躺回马车上,“他追上去就行…先睡吧,等他回来再说……”话还未说完,头一歪又睡着了。
小红叹了一口气也在她旁边躺下,还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躺下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在树林里追踪人的海纳:“………”我也想睡觉。
田园园感觉刚刚睡着又被人叫醒,一睁眼只见头顶上空漂浮着两个大头……心里猛然一惊,后背一寒,瞌睡虫瞬间跑光了。
“少夫人!”其中一个大头发出海纳的声音。
原来是海纳!
“你回来了?那个丽娘怎么回事?”她坐起身,车厢顶上传来雨滴滴落的声音,“又下雨了?”
“刚下,不大!我跟在丽娘身后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发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在等着她,那二人十分警醒不像普通人,我离得远只能听些只言片语,说什么是不是他?能确定吗?什么时候能下手等话…没有机会啥的。然后三人……”
黑暗中海纳神色变得十分怪异,只是天黑田园园二人看不到而已,但也不解他为何说着说着不说了。
“三人怎么了?”田园园追问。这几人来者不善,不会是孟长辉的仇家过来寻仇的吧!
……即是寻仇,直接上手不成,为何还让丽娘假装跟随她呢?
海纳轻咳两声,有些事太过淫秽还是别说了,“咳咳,我觉得三人形迹可疑,来者不善!还是早些打算为妙!”
田园园问:“你回来时,她回来了吗?”
闻言,海纳脑海里顿时想到刚才看到的大白兔,白皙丰满,在月光中颤颤巍巍,颤颤巍巍……脸瞬间热辣辣的…矢口否认:“嗯…嗯?没有!”
三人正在快乐,估摸着一时半会还没有结束。
看着他心不在焉的状态,田园园询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受了刺激?”
“呃!没有!”
女人的第六感好强!被猜中心事的海纳绝对不能承认!他在青娘的眼中还是一个纯情、老实憨厚的人呢!
田园园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好在总算看清她的真面目,当然不能听之任之。不过以海纳的武力值,干嘛不直接将那两个男人逮住呢!
“咦,海哥?你既然看到那两个男人,为何不直接一网打尽呢!”
“…呃…忘了!”海纳心虚的说。
其实是现场太过淫乱,让他下不去手啊!他从生下来一直到现在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摸过,乍一看到如此香艳的场面,大受冲击!原来还可以这样?!
小红惊讶地问:“这也能忘?”
“嗯,他们人太多……”三人滚做一处,实在是不忍直视!“人太多了……”
海纳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止不住发虚,说话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
田园园一头问号:“海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没没没没有…等她回来,先抓住再说!”海纳结结巴巴的说。ganqing五.com
小红问道:“那咱们有什么计划吗?”
田园园两手一摊:“几个毛贼,要什么计划!没有计划就是计划!”
海纳一阵耳热,吞吐道:“嗯,好。”
虽然奇怪他的反应,但是他不说田园园也不再追问,决定先发制人,打她个措手不及!
于是三人各自归位,在马车里守株待兔,静待猎物落网。
好在等了不到一刻钟,餍足的丽娘才回到营地,照例看了一眼车辕上的海纳,见没什么异样,随后慢吞吞的爬上马车,刚钻进马车就被人用袋子套住……
车厢里,“放开我!”丽娘头上套着袋子,手脚合并被绳子绑住,像是一只大虾躺在地上。“你们为什么抓丽娘…快放开丽娘,丽娘的手脚都好痛!”
田园园望了一眼车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隐隐发白,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能赶路,离开此地,冷声质问:“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我是丽娘啊!夫人不是您收留的我吗?”丽娘还在狡辩。
小红怒道:“你跟了我们后,一到后半夜你就不见人影!说,是不是想害我们!”
田园园:“实话实说,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你半夜私会男人的事已经暴露,那两个男人是谁?你又是谁?”
丽娘拔高了嗓门:“你们跟踪我!”
“看到什么?当然是看到你和男人密谋要害我们的事呗!”小红气的牙痒痒:“亏得夫人看你可怜,收留你,没想到居然是骗我们的!”
听到她说自己和男人密谋,丽娘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看到最后,要不然实在是……
“没有的事,夫人,你冤枉了丽娘,丽娘没想过害你们……”说完,她又开始啜泣起来,像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男人?什么男人?丽娘对玉郎的心意可昭天地日月,如何还会半夜私会男人……他们是我同乡,不过是来看看我过的好不好…”
“你觉得你说的我们会信吗?”
“哼!糊弄谁呢!”
小红气不过一把拿掉她头上的袋子,此时车里已经点了油灯,刚才啜泣的女子眼神清明哪有一丝泪意,可见刚才是骗她们的!
“你不是哭了吗?你这大骗子!”
丽娘缓缓坐起身,冷着脸看着两人,哪里还有一副小白花的模样,“你们要怎样?”
“不装了?”田园园盘腿坐着,冷冷地看着心怀鬼胎的女人,试探了一句:“这般想来从当日卖身葬父开始就是你的戏码!”
“…不错!”丽娘冷笑一声:“你反应很快。”
“夫人,什么意思?”小红不明白怎么又扯到卖身葬父了?
“从卖身葬父开始就是一个局!砚台哥,就是她口中的玉郎,是第一个入局的人!然后,她险些被强奸,也是第二个局,咱们是第二个入局之人!”
小红更不明白了,一头雾水:“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局?咱们都不认识她,为啥要害我们?”
丽娘沉默地看着二人,脸上现出讥讽的笑:“真笨,你家少夫人说的很明白!”
“你才笨呢!不笨能被抓吗?还是我发现你半夜出去的!”气的小红脸涨红。
“是吗?我还以为做的很隐蔽呢!”丽娘叹了一口气。
马车深处传来找小女孩的吭叽声,芃芃被她们藏在身后,用包袱围成一个小堡垒。前面有田园园和小红挡着,若不是自己发出声音,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田园园转身抱起芃芃轻声哄了两下,随后将她交给小红,“你们去另外一辆马车,这里我来。”
小红接过孩子,担忧的看着她:“夫人,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没事,她手脚绑着呢。去吧,你也半宿没睡了!”
“哎!”
待小红离开后,车厢里只剩下二人,山林寂静,虫鸣阵阵,偶尔传来几声清幽的鸟叫。
丽娘勾了勾唇角,眼神闪过讥诮。
田园园突然出声:“你的玉郎,他还活着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丽娘下意识地回道:“死了…”说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的小厮和马车也被你们处理掉了吧!那个想侵犯你的男人是不是也是你的同伙?你接近我们,是不是也想害我们?”问这些话时田园园后背发冷。
眼前柔柔弱弱的女人,哪里是小白花,分明是一朵狼毒花,当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以为顺手救了个人,不成想居然引狼入室,救了头欲吃人的母狼!
她的主角光环关键时刻又去哪儿了?!能不能别这么坑啊!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啦!
丽娘看出她眼神的害怕,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天真又恶毒:“你猜的都没错。我的玉郎和他的小书童已经死了,我们就干这个的!本来你们也快了,要不是我找不到动手机会,想来你们早就落到我们手中。男人杀了,女人和小孩卖掉,咯咯咯咯……”
田园园被她眼中的恶意,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赤裸裸,毫不遮拦,再说到砚台哥死时,简直在说杀狗杀猪杀鸡般,而不是同她一样的人类,可谓对人命极其漠视!
“你说找不到机会?什么意思?”她心里阵阵发冷!
“那个姓海的男人看我可看得紧,要不是我觉察出他的敌意,丽娘还以为他看上人家了呢!每次看着他壮硕的身体,丽娘都要受不住呢!”丽娘舔了舔嘴唇,眼神粘腻的都要拉丝了。
田园园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卧槽,你别冲着我发骚!”
“咯咯咯,海哥哥,你在不在?丽娘想同你欢好……”丽娘妩媚的笑了起来,转头冲着外面甜腻的叫了一声。
田园园一头黑线:“他不在。”
“咯咯咯,他不在啊……”丽娘媚然的看着她,忽而尖声喊叫起来:“快来!!!!”
声音极大,震耳欲聋,在寂静的山林里传播极远,“那男人不在,你俩快来!!!”接着得意盯着她,冷笑连连,“你们等着!我的同伴就在附近!”
“……他们来了?”田园园眉头一皱,想到刚才的鸟叫声:“难不成鸟叫是你们的联络暗号?”
“咯咯咯咯咯,现在才发现未免也太晚了吧!咯咯……”
“居然这么近!不过……”田园园面无表情地看着通风报信的女人,冷冷说道:“在你被抓后,他就去找你的同伙啦!现在你就是叫破喉咙,他们也不会来了!”
话刚落,马车外传来“咚咚”两声,伴随着男人的低吟声。
田园园咧嘴一笑:“你看,他们来的多快!说曹操曹操到!”
“什么?你说什么!”丽娘脸色一僵,惊讶地盯着车帘,在听到熟悉的呻吟声后,像只大肉虫一样,疯狂蠕动起来。
“你的同伙来了呗!”田园园跨过丽娘猛地掀开车帘。
此时晨光微明,山林显露,地上躺着两个男人手脚不正常的弯曲着,显然是被人折断,口中不断痛苦的呻吟着。
海纳就在这时候出现,比起断手断脚的两人,他几乎毫发无损,唯有下摆上被利刃划破,破了一个洞。
他冷冷地注视车上的女子,对田园园道:“这两人有些身手,便费了些功夫。”
“你来的真及时!”这次轮到田园园得意的笑了。
丽娘颓然的瘫在马车上,一切都完了……
昭阳县最近发生一件奇事,大半夜时有人敲鸣冤鼓,衙役慌忙穿上衣裳来大门一看,只见地上扔着三个五花大绑的人两男一女,身上扔了一张纸,纸上写着:此三人涉嫌仙人跳,谋财害命,一个月前谋害一位来自不知哪里的书生和书童,地点不明。备注:三人还聚众淫乱,恬不知耻,建议你们严刑拷打,打死也行,反正都是大坏蛋!!
此事一了,田园园再也不敢捡人回家了!
第360章 丧歌
转眼进入七月中,田园园等人出三河入京,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近两个来月,期间虽有磕磕碰碰,还算平安。
芃芃已经快一岁了,头发乌黑浓密,扎着两个小揪揪,在大人扶着时能迈着小短腿走上两步,偶尔还会屈尊降贵的爬两下。小家伙不爱爬,更多的时候挺着小肚腩往那儿一靠,大大眼睛里总是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就像此刻,海纳拿着一条鱼在火上烤着,焦黑的鱼身,让其他人望而却步,食欲全无,然而却能引的小芃芃直勾勾地盯着火上的黑鱼,嘴角流出长长的口水。
田园园有时怀疑是不是自己虐待过她,导致小丫头什么都吃,哪怕地上爬的虫子,第一件事先抓起来确认能不能吃。
有一日,刚刚下过雨,在他们歇息地方不知从哪蹦出一个小青蛙,芃芃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嘴里,小嘴太小,青蛙的一只脚还在她嘴边挣扎着……从这儿以后搞得三人提心吊胆,生怕一个没看住再往嘴里塞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吃,芃芃吃!”芃芃指着烤鱼对海纳不停地说。
对了,她学会的第一个句话就是吃……亲娘泪奔!
海纳给他的黑鱼翻个个,笑道:“还得再等一下,别着急。”
芃芃点点头乖乖坐到海纳旁边的石头上,眼巴巴地瞅着烤鱼。她亲娘窝在一棵树下乘凉,手里抓着一把炸好的金蝉,没事嚼上一只,小红窝在树后睡觉。
骄阳似火,一连几天都没有下雨,空气燥热的仿佛随时都能着起火来,连树木和草叶都被烤的打卷,不远处的官道上蒸腾出阵阵热浪,她头顶的树冠里传来嘹亮的知了叫,叫的人昏昏欲睡。
她们从天还未亮就出发,行至此处实在是热的受不了,这才下车休息。没想到,离她们不远处有条小河,海纳下水洗澡时凑巧捉了一条鱼,巴掌大小,便兴冲冲跑回来生火烤给芃芃吃。
“吃不吃?”田园园见海纳盯着自己,连忙从手边的布兜里掏出一把炸好的金蝉。
海纳赶紧摇摇头,嫌弃地看着她以及她手里的虫子。活了快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吃虫子。
“很香!嘎嘣脆,鸡肉味!”田园园往嘴里又扔了一只,津津有味的嚼着,边吃还不忘嘲笑海纳烤鱼的技术:“你的鱼是你闭着眼烤的吗?”
海纳回呛:“总比吃虫子强吧!”
前些日子她们在树林夜宿时,田园园发现树上爬着几只金蝉,这才想起来又到了金蝉破土的日子,于是半宿没睡,摸了百十来个。第二日路过一个村子时买了些猪油,当天就全部炸了出来。
看着炸的黑黄虫子,海纳与小红是吓得退避三尺,别说吃了连看都不想看。
芃芃倒是捧场,可海纳不让她吃,还说田园园若是私下里喂她吃的话,就把炸好的虫子全部扔了。在他凶狠的威胁下,她也只能作罢!
“烤鱼好了!”
芃芃高兴地拍起手:“吃,芃芃吃!”
海纳笑道:“这就吃,别着急。”随后起身回马车里拿了一双筷子出来,小心地夹开焦黑的鱼皮。在黑色的鱼皮下是雪白的如同蒜瓣一样的鱼肉,他小心的夹下一小块鱼肉,从肉里捏出一根小刺,确定没有其他刺后,才小心翼翼塞进芃芃嘴里。
“好吃吗?”
芃芃特别捧场,大大的点了点头:“好吃!”这句话倒是说的字正腔圆。
海纳高兴地又夹了一筷子鱼肉塞进她嘴里,她吧嗒吧嗒吃了起来,边吃边指着自己娘亲:“吃,娘吃。”
“你可真疼你娘!她吃虫子呢,不爱吃鱼!”
树下的田园园不满的纠正道:“这是金蝉,不是虫子!”
古语云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在三河时,一进七月,白日炎热,晚上却开始下凉,若是有风便感觉凉飕飕的。可是在南地,白天晚上都是热气腾腾,暑气连连。要是赶上下场雨,等雨一晴,天地便成了巨大的蒸笼,又湿又热,蒸腾得人喘不过来气。
此时位于北方的京城,白天也同样炎热,而到了晚上却极其凉爽,秋虫长鸣,凉风习习,白日的暑气尽数褪去。
洗秋亭边,常明与月黑各自捧着一瓣西瓜,蹲在湖边吃着,“呱呱呱”满湖的青蛙叫的人头疼。
这时,有块瓜皮从亭子里扔出来,狠狠咂到芦苇荡里,蛙声顿歇,然而这群青蛙的繁殖欲望如此强烈,安静不过数秒,便又大声的合唱起来,甚至比刚才高亢。
扔瓜皮的某人气不过,又连续扔了四五块,停停歇歇,在又一次坠湖声响起后,亭内传来某人懊恼的声音:“天杀的,我把玉佩也给扔了!”
乱扔瓜皮的人是没素质的人,好孩子可不要随便模仿!
孟星惟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半湿的手巾,细细的把手指擦干净,吃完西瓜后手总是粘腻腻的。
“这些蛤蟆真是恼人!为何不将芦苇去了?”
男人被青蛙们吵的头疼,脸色不虞的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孟星惟凉凉的说:“除不得。除了青蛙,芦苇里还住着几只水鸟,每年春季而来,秋季便走。今年还添了几只小鸟,如何能去?”
洗秋湖的岸边长着丛丛芦苇,还有大片大片园盖似的荷叶,其间伫立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湖中心的苇丛里栖息着几只长腿水鸟,此时夜深,偶尔能在芦苇丛中看到扇动的白色翅膀。
“看不出你倒是疼这些玩意儿!”周廷祎声音很淡,透出几分不悦。
孟星惟将二人茶碗斟满茶,淡然而道:“万物皆是生命,如何轻易夺之?”
“迂腐!”周廷祎嗤笑一声:“你我之命自然高于其他,夺之又如何?”
“不如何,你是王爷,自然尊贵。”孟星惟拿起一小块西瓜再次吃了起来。
周廷祎凑了过来,笑道:“怎么样,甜吧?是下面进贡来的?我谁也没给第一拿来给你的!”说着,还得意的眨眨眼。
“嗯。”甜是甜,他吃起来倒是心不在焉,随口问道:“王妃身体抱恙,你不用陪着她吗?”
两日前,长公主五十寿宴,秦王妃当众昏倒,一时轰动朝堂,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当即聚焦到秦王府。
虽是两姓联姻,亦是新朝旧臣的博弈。
周廷祎托着腮,不以为然:“不过是女儿家的手段而已!”眼睛盯着他俊美的侧颜,鼻峰高而秀,红唇不点而朱,与王舜华抹了口脂的唇瓣不同,红的润泽,闪着诱人的水光,顿时让他口干舌燥,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大口的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她不过是想让我反对分恩令的实行,拿腹中胎儿作要挟而已。”
“后宫不得干政,是她逾矩了。”孟星惟垂下眸子,侧目看他一眼:“你今日为了何事,半夜跑这一趟?”
原本已过三更,梦会周公的孟星惟被他强行拉到湖边,吹冷风、吃西瓜,还要拔他的芦苇、砍他的青蛙……
渐渐,夜深了,他穿的单薄,风吹在肩膀旧伤上隐隐作痛。
周廷祎啧了一声,眸光暗沉:“一臻前些日子中毒。有人在他的牛乳中下了剧毒,幸而当时喝了一口后不小心打翻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紧接着那女人昏倒。若说一臻中毒与她无关,我如何能信?”
“一臻中毒?可严重?”
“无甚大碍,当日就呕了出来。乳母、丫环、侍卫,全都换了。不知你那侄媳妇何时能到京城?此时天下间唯有她,我才能放心托付!”他郑重的说道。
孟星惟声音很轻:“王爷言重,长辉媳妇已有女儿,恐怕分身乏术。”
周廷祎笑道:“这有何难!两个小的养在一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日后长大成了亲。你我又成亲家?何不美哉?”
“王爷慎言。再说你这辈分可就论错了。”孟星惟横了他一眼:“你我同辈,长辉是你的小辈,他的女儿算是你的孙辈。你说两个孩子如何能成亲吗?乱点鸳鸯谱!”
孟长辉:都是我的错!
周廷祎哈哈一笑:“两人若是有情,何惧世俗约束!”
就这样,孟兰心还没见过周一臻,就被不靠谱的秦王拍板定了一个娃娃亲!
第二日,孟星惟早起旧伤复发,只得再次告病休假。当日早朝因分恩令,定国公等一干王公贵戚再次发难,听说下朝时郑大人又被人打了……
再说,田园园几人被七月大太阳烤的冒火,好在刚吃过午饭,忽然来了一场急雨,来的急去的也急,等雨一停,几人趁着凉快赶紧上路,一刻不停的奔腾,不知跑了多久,正当口渴难耐时,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茶寮……雪中送炭啊!
海纳将马车停到茶寮旁边的小树林,小红也紧随其后。
自从丽娘进了大牢后,他们一行人的住宿水平直线上升。当中住宿环境改变最大的就是海纳,晚上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在马车,再也不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二人把缰绳栓在旁边的小树上,田园园抱着芃芃下了马车,刚一下车,热浪顿时滚滚而来,“真热!”
眼见太阳往西而去,然而热度依旧不减。
她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浑身散发着汗臭味,倒是芃芃什么时候闻都是好闻的奶味。
海纳一身黑色的短打,也是汗流浃背,前襟和后背都汗出了盐渍,离他近些,能感受来自成年男人熊熊热气,像是一个行走的大火炉。
小红最近晒黑许多,说话行动间多了几分爽利,小麦色的皮肤和红扑扑的脸蛋,显得越发青春健康。
三人向茶寮早去,眼尖的店家慌忙迎了过来,“三位客官,是吃饭还是喝茶?”
“先来壶凉茶!”海纳道。
三人一进茶棚里,身上灼烧的感觉瞬间消失,这会儿是下半晌,不早不晚的,除了三人没见到其他客人,便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田园园把芃芃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对店家喊道:“有没有什么吃的?”
店家提着一大壶茶水快步走来,闻言,笑道:“有有有,咱们这儿里有糯米糕、包子、烧卖和面条。”
“糯米糕和烧卖各来一份,三碗面条,然后单独再拿个小碗。”
“哎,好嘞。这是您要的凉茶!”店家将一个白瓷茶壶放在桌子上,接着是四个有些缺口的茶碗。
几个人又累又渴,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一个人倒了一碗。
小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听田园园要这么多吃的,问道:“您要这么多?那咱们晚上还吃晚饭吗?”
“晚上再说晚上的事!”
田园园端起一碗凉茶放在芃芃面前,接着端起自己的茶一口喝光,凉茶甜丝丝的,还有些薄荷的冰凉,“味道不错!”
小红也喜欢这个味道,笑道:“很甜很凉!”
芃芃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不错!“还学会了鹦鹉学舌。
唯独海纳和她们不在一个频道,喝了一口,眉头皱得能夹死两个苍蝇,转头对店家喊道:“有没有不甜的凉茶!”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不会享受!”田园园喜滋滋的又倒了一碗,“他不喝正好,咱们多喝点!
小红赞同道:“可不是!”
“喝,喝!”芃芃喝完自己的凉茶,又举着茶碗要茶,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喜爱。
海纳无语:“……”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可惹不起!
这时,茶寮的厨房里…姑且算作厨房吧,毕竟有个灶台,传来店家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是告诉你赶紧做炊饼嘛!怎么又在叠元宝啦!你还做不做生意啦?!”
一个略带苍老的女声响起:“我得多叠些,我儿在下面好有银子使。”说完,再次传来摩挲纸张的声音,似乎在做纸扎。
“叠!叠!叠!他都死了五年了!不孝子一个,还有啥可想的!”
“他生来身子就不好,不怪他,怪我,怪我没给他一副好身子……呜呜呜……”女人悲痛的哭声传了出来。
三人喝茶的速度不约而同慢了下来,刚才欢快的气氛一扫而光,只有芃芃还在开心的喝茶。
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可当别人吃不起饭时,起码吃肉时别吧唧嘴。
邻有丧,春不相,里有殡,不巷歌!
第361章 脏秽
店家从露天厨房端来她们要的糯米和烧麦,轻轻摆到桌子上,随后对着几人微微一笑,黑黄的脸上现出深刻的纹路,转头间能看到黑发里夹杂着许多白发。
刚才两人吵了几句嘴,他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眼角有些泛红,却还是强颜欢笑:“几位客官先吃着,我这就去煮面条!”
待他一离开,小红不由地抹起眼泪,不知是否想起远在三河的生父。
从夫妻二人只言片语中,几人也猜出了大概,唏嘘两声后,纷纷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他家的糯米糕加了桂花,软糯香甜,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花香,令人食欲大动,三人吃完一盘立刻又要了一盘。烧麦味道也不错,尤其糯米蒸得恰到好处,不软不硬,口感不错。
他家的面条也好吃,是当地最常见的清汤面,面筋汤清,面条份量又足。小红和田园园胃口本来就不大,两人都是苦日子过惯的,从骨子里不愿意浪费粮食,便都吃完了,最后肚子吃得发撑,稍微一张嘴就要干哕出来,连芃芃的小肚子也鼓了出来,靠着海纳眼神发直地看着桌子上的糯米糕。
田园园给几人各倒了一碗茶水清清嘴,随后喊道:“店家算账!再来两份桂花糕打包带走!”
“哎,来了!”店家应了一声,从厨房后面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串元宝塔,随手一放快步走来。
店家和夫人算账,小红抱着芃芃,一大一小好奇地看着桌子上元宝塔,金光闪闪,好像用真的金子做的。
芃芃向元宝塔伸出手,小手抓了两下,离得远只能抓两下空气,“花,花!”
“大叔,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小红老家在西北,都说十里不同俗,何况相隔千里呢!故而认不得元宝塔也是情有可原。
她的话一落店家还没回答,一个婆子从厨房柜台后面站起身,她头上裹着一块蓝头巾,眉头紧皱,嘴角下耷,仿佛世上有太多悲苦令她笑不出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执拗的苦涩,叫人看上一眼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
她眼神有些凶狠:“这不是花!是我给我儿子叠的元宝塔!”说着拿起元宝塔,恶狠狠地瞪着小红和田园园,突然骂道:“都不是好东西,”
店家刚算完账,回头看到这么一幕,生气地喝道:“你这婆娘做什么!没得吓了人!”说着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看样子是想打他的婆娘。
田园园对海纳颔首:“拦下他!”
这女人眼神不稳,一看就是受了刺激后精神不正常,再结合之前二人的交谈,便知他们有一个儿子,英年早逝,母亲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变得神经兮兮,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了!
他一个闪身挡住店家面前,冷声道:“无妨,不至于打人!”
小红抱着芃芃已经躲到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一切,不明白那女人好端端的为何骂人。
“对不住客官,自打我儿子死后,我这婆娘人就憨了,说话什么的也不正常。”店家向几位拱手道歉。
“都是可怜人,不必挂怀!”田园园温和的安慰着,随即又问:“店家,不知前面是城还是县,离得可远?天色将晚,我们能否在天黑之前赶过去?”
店家抬手指着北方,“前方是丰县,不过离我们这里大概有三四个时辰,你们若是要进城过夜,路上……”
“不能去!”
店家的话还未说完,他媳妇忽然打断他的话,声音极是凄厉,吓得芃芃哇一声哭了起来。
田园园赶紧从小红怀里接过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起来,小丫头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你这婆娘吓着人家娃娃了!”店家恼怒的嚎了一声。
那婆娘从柜台站起身,双手胡乱挥舞起来,神经兮兮的说:“不能去,不能去,路上有鬼!”
大白天的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几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种毛骨悚然感。
好在店家拉住她,对几人说道:“你们路上快些!半路有座乱葬岗,你们千万别停留,听到有人叫你们也万万不能应。我儿子身子骨弱八字轻,和他媳妇走夜路回家,半路不知遇到什么,当天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人就没了,我这婆娘一听别人说北去就这样,你们快些走吧!”
田园园道:“打包的桂花糕还没给我们呢!”
等他们离开时,天色已晚,望着离开的马车,那疯婆娘眼神发直的呢喃着:“不能去啊…不能去啊……”
几人继续向北驶去,虽然疯婆娘吓了她们一跳,但都没放在心上。
马车摇摇晃晃,芃芃窝在床褥上睡得香,而田园园躺在她身旁,心里说不能睡,可也觉得眼皮渐渐加重。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身上猛地一冷,侵肌蚀骨,寒意逼人,犹如寒冬腊月兜头一桶冷水,顿时那点瞌睡瞬间消失,鸡皮疙瘩全部起立,汗毛倒竖,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哇~~~~”睡得好好的芃芃突然大哭起来,她扑腾的小腿,眼睛却还紧紧闭着。
“少夫人,芃芃怎么了?”车外传来海纳的询问声,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与往日截然不同像是隔了一层水膜有种不真实感。
“没事。”
田园园抱起芃芃,心也不争气突突地跳了起来,她一手轻拍着她,一手掀开车厢上的帘子。
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唯有地平线线上擦出些许火红,红与黑相映着,无端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咱们到哪儿了?”
“…快到了…”海纳的声音很冷。
田园园心猛地漏了一拍,随后又疯狂的跳了起来,抑制不住,“咚咚咚咚咚……”心跳的很快,感觉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她身上阵阵发冷,心头警铃大作,迫切的问:“海纳!我们快到哪了?”
“……快到了……”他的声音跟刚才一样冷,连曲调都一模一样。
田园园倒吸一口凉气,完了,真遇到了什么!海纳中招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面刚才是王道!
她给自己打完气,从马车后面翻出一根擀面杖,然后膝行两步猛地掀开车帘。
下一瞬,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然而车辕上的一幕令她如坠冰窖,只见海纳背上趴着一个黑衣老太太,听到身后的动静后,转头露出一个恶毒的笑……
不知何时起,周围生满浓白色的雾气,滚滚而来,不一会儿就遮天蔽日。这时,山道上一个妇人背着一个黑衣老太太远远而来……
田园园背着祖母,在山路上慢慢走着,路很窄,还有许多小石头,硌得她脚底板疼。
“奶奶,还有多久才到?”祖母很重,山路很长,天也很黑。
“……快到了……”祖母说。
田园园觉得脖子被祖母勒得慌,深吸一口气,继续背着她往山上去。
阵阵寒意从脊梁骨里生了出来,冷的她指尖发颤。
又不知走了多久,她累得气喘吁吁,“奶奶,还没到吗?”抬起头,只看到漫山遍野的浓雾。
“……快到了……”祖母说。
田园园被勒得喘不过来气,难受地说:“奶奶,我勒得慌!”
“……快到了……”
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
祖母每说一次快到了,手便紧上一分。
不知走了多久,田园园勒得眼前发黑,白眼外翻,最后无力瘫倒在地。
可是身后的祖母却像是一块大石头般沉重的压在身上,脖子上的胳膊渐渐收紧,她快要窒息了,“奶奶……唔唔唔……放开………”
她试图掰开禁锢在自己喉咙的胳膊,可干瘦的胳膊像是两块烙铁死死的勒着她,喉咙里的空气一点点消失……
“快到了!快到了!!!”苍老的女声变得尖锐起来,夹杂着无尽的恶意,手下越发的用力。
“咯咯咯……”
田园园翻着白眼,口中发出咯咯咯无意识的声音,就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时,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滚开!!”那声音竟是极为熟悉!
紧接着脖子上的禁锢瞬间松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猛然一轻,阴冷之意也随之而去!
“咳咳咳……”田园园捂住脖子转头看去,只看到天上天下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朦朦胧胧,恍恍惚惚间,芃芃的哭声穿透茫茫了白雾,她向发出哭声的地方走去……
“呜呜呜,娘,呜呜呜……”
田园园慢慢睁开眼很快又闭上,灿烂的太阳正对着她的脸,照的她根本睁不开眼睛,也不知哪个大神把她放在七月的太阳下,这是要爆烤人干吗?!
“夫人!你快睁开眼睛啊!!”耳边传来小红凄惨的哭声,“芃芃不能没有娘啊!”
海纳声音也饱含悲痛:“少夫人!你不能死啊!”
我也想睁开啊!可是太阳太大根本睁不开啊!田园园腹诽,随后轻咳两声:“她娘还活着。”
她的声音一发出来,二人惊喜若狂:“夫人!”
“少夫人!你没事吧!”
田园园抬手捂住晒疼的脸,呻吟一声:“快把我抬到树下!晒死老娘了!”
“哦哦!”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正要合力把她抬到树下时,一个欠揍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再等等,多晒会儿!”
咦?这个声音?!田园园侧脸看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只手撑着头,侧躺树荫下,身子底下垫着他们的凉席,脚边坐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芃芃。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外出寻母的陈老九!
田园园在小红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你怎么在这儿?”声音微哑。
“我不能来吗?”陈老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阴魂不散,刚刚才摆脱你!”田园园摸了摸脖子,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脖子上黑紫色的掌印,只觉得喉咙不适,吞咽口水时有些胀痛,“我怎么了?”
海纳道:“少夫人,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
田园园惊讶不已:“什么?我昏过去了?!”她明明只是做个梦而已!
陈老九坐直身体,嘲讽一笑:“你又被脏东西缠上了!话说,你上辈子该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罪人,要不然怎么会接连被脏东西缠上呢!”
“哼!你这黑心鬼还有脸说我,遇到你准没好事。话说你怎么在这儿?迷路了?”田园园反唇相讥。她本身就是异世一缕魂魄,附身一个已死去的人,能看到彼岸的人也属于正常范畴。她站起身往树荫下走去,“芃芃,我的大闺女,吓着你了吧!”
“别动!你身上阴煞未褪,不宜接近明珠!还是老实的在太阳下多晒一会儿吧!”陈老九倚着树干,对海纳二人说道:“你们不热吗?让老田一个人呆着!”
“……你真不是借机捉弄我?”
田园园觉得头发都要被烤焦了,站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不对一之处,就是头顶太阳再晒再烈,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炎热,她摸了摸胳膊,入水冰凉。
“信不信由你!”
海纳指着自己的脖子道:“少夫人!你的脖子上有两个黑紫色手印!昏迷前,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原来昨日从茶寮出发后,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那时天刚刚擦黑,马车中突然传来芃芃的哭声,他回头看去,正好看到田园园从马车里爬出来。突然间,她的眼神变得惊恐万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随后两眼一翻,人事不省。任由二人呼唤都不醒,正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一脸平静,似乎睡着了。可是脸却一点一点胀的通红,喉咙中也发出“咯咯咯咯……”的气声。随后,她向脖颈间摸去,却怎么也摸不到脖子,似乎有看不见的手在掐她。
两人无论怎么叫,她都醒不来。
眼见田园园出气多近气少,就要一命呜呼之际,陈老九神兵天降,这才救下了她。
田园园脸晒的通红,可是身上却不见一点汗珠,她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脸色一白:“当时你背上爬着一个黑衣老太太!”
第362章 中元
一听田园园说他背上背了一个老太太,海纳吓得“嗷”了一声,拼命拍打起自己的背,原地转着圈打,满脸惊慌,不一会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好像被鬼上身的是他一样,“救命!救命!”吓得都破音了!
“……”田园园无语。
三人像是看猴一样,看着他一边转圈一边嚎叫!
话说,你的成熟稳重呢?!你的不苟言笑呢?!海纳啊海纳,你可是武力值非凡的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真是没脸看了!
陈老九见怪不怪,是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害怕鬼怪乃人之常情,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跟老田这货一样,少一根筋!
田园园:你的礼貌呢!!
“咯咯咯……”原本哭泣的芃芃见到转圈喊叫的海纳,以为在逗她玩,十分捧场的破涕为笑,咯咯咯地笑出声。
田园园恨铁不成钢:“已经没事了。有,也是我有事啊!”
“不!你说她趴我背上了!”海纳真的吓着了,一想到不知跟脚的鬼物曾经趴在自己背上,心里直膈应,下一秒,连脸面也不顾及,当即宽衣解带,将把上衣脱,狠狠扔进前方的树林中。
……大哥,你知道自己没穿里衣吗?田园园看着他黑乎乎、毛茸茸,又壮硕的胸肌,表示有辣么辣么辣~~么一点点的嫉妒!
小红更是羞得直捂脸,连耳朵尖都通红通红的!
海纳看着少夫人直勾勾地眼神,也反应过来,“我去穿衣服!”连忙护住壮观的胸口,赶紧回马车找衣服穿。
“哈哈哈……”田园园毫没人性的笑了起来,实在是海纳抱住胸口时娇俏的样子,活像个害羞的二八少女!
“你娘真是个花痴!”
陈老九伸手去抱芃芃,奈何小丫头还小不记事,已经忘记眼前的大胡子是自己干爹,果断而干脆的推开他的手。
太阳底下的田园园听到他说自己花痴,笑道:“放心。我花痴天下所有男人,唯独不会花痴你!春娘呢?你怎么在这?”
春娘为爱而来,照理说应该两人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这会儿怎么只见陈老九一人?
陈老九横了她一眼:“她已经回去了!我也是刚到附近就碰到了你们。”说着,再次向芃芃伸出手。
小丫头头一扭,就是不肯让他抱。
田园园挑了挑眉:“回去了?你又拒绝了她?”
陈老九凉凉地看她一眼:“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少打听!”
她幸灾乐祸:“哈哈,看来是成了!”
“你这女人!是你教她的?!”
“教什么……哇!这么主动吗!”田园园故作惊讶的捂住嘴,霸王硬上弓了?
陈老九恼羞成怒:“你这女人快闭嘴吧!”
小红疑惑的看着你来我往的二人,他们说的话自己怎么听不懂?
再次被拒绝的陈老九,继续厚着脸皮朝芃芃伸出手,还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小丫头不堪其辱,手一撑地,小屁屁一抬,一用力竟然自己站起来,小身子摇晃两下,竟然跌跌撞撞朝她亲娘走了过去…走,会走啦?!这就走啦?
就这样在陈老九惊诧的目光里,孟兰心摇摇晃晃的迈出第一步!
前两日,大人还得抓着她的两条胳膊才能走上几步,今日竟然说走就走?!果然在讨厌的男人面前,女人的潜力都是巨大的!
陈老九走路的小女娃惊叹:“老田,你闺女才多大居然会走啦?!天赋异禀!”
田园园赶紧蹲下身体,迎接女儿人生第一奔赴,嘴里还不忘讥讽某个男人:“陈老九,你是多讨人嫌!连不会走路的小女娃都被你气会走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封个大红包?毕竟你闺女在我的鼓励下,居然会走路啦!”
“想得美,你该庆幸没告你个性骚扰!”
“哎呀,小姐会走啦!”小红笑着起身走到她旁边,张开胳膊保驾护航,“慢点,慢慢来哈!”
听到她们说小姐会走路,换好衣服的海纳快步走来,一同见证他家大小姐迈出人生好几步!
于是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中,孟兰心小盆友颤颤巍巍的走出一步、二步、三步…然后,“啪叽”不负众望的绊倒啦……
孟兰心:什么叫不负众望?!
芃芃还未挨到地就被海纳一手搂了起来,揽入怀里,然后就是她最喜欢的抱抱,举高高环节。
田园园见此放心的坐回地上,脸被晒的发烫,“老陈,我还得晒到什么时候?”
“正午太阳,至阳至烈,多晒一会儿对你有好处。晚会儿,你再喝些八毒赤丸,去除身体的残秽便无事了!”陈老九躺回凉席上,半眯着眼,随后对海纳道:“你也喝些。”
田园园将头埋进膝盖里,瓮声瓮气道:“糯米糕还有吗?我都要饿死啦!”她已经三顿没吃饭了!
小红尴尬的说:“呃,已经吃完了!”
“午饭呢?你们吃了吗?”她揉了揉造反的肚子。
陈老九仰躺到凉席上,闭上眼睛:“在你没醒的时候就吃了。你先忍忍,晚些时候进城再吃吧!”
太阳越发炽热,树冠中有知了有气无力地高鸣着,越发令人昏昏欲睡。
小红带着芃芃回马车睡午觉,海纳吃了八毒赤丸后跑的没影,唯独剩下树荫下个太阳底下的人。
田园园头上盖了一件衣裳,太阳实在太大,烧得头皮发紧,背上倒是烤得暖烘烘的,刚才发冷发紧的身体,也舒坦许多。
“那黑衣老太太是什么鬼东西?”她问。
还以为已经睡着的某人,回道:“煞!你们来的路上路过乱葬岗,它便生于其中,有八字轻的或是身体虚弱之人便会被冲煞,轻则大病几日,重则一命呜呼!你倒是幸运没被它害死!”
如此说来,茶寮老板的儿子也是遇到了煞,这才惨遭不测!
田园园勾了勾唇,隔着衣服抓住脖子上戴的小荷包。在她快被这只鬼掐死时,忽然听到了高瞻的声音,想来又是他救了自己。
生前救她,死后依然放心不下自己!田园园啊,你何德何能让一个男人这般死心塌地啊!她闭上眼,苦笑道:“我这辈子一直在被你们救呢!”
“什么?”陈老九没听清。
她将脸埋进膝盖:“没什么……”
就这样又晒半个时辰,田园园才重新回到树荫下,随后吃了一粒八毒赤丸。没多久腹中翻江倒海,待排出余秽后,一行人向不远处的丰县前进。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间名为都来的客栈留宿。刚吃过晚饭,田园园忽然发起高热,没走几步脚下一软便昏了过去。
海纳将人抱进房中,陈老九拉开她脖颈间的衣服,只见手印越发乌黑,隐隐透出几分血色,看起来极为骇人。
陈老九眉头一皱,对小红说道:“你带明珠去你房中,这几日尽量别带她过来!”
“哎!”小红连忙抱着芃芃离开。
海纳看着她脖子里触目惊心的手印,惊讶地问:“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严重了?”
“害老田的煞太厉害……明天你需得随我去一趟乱葬岗!”陈老九将她衣襟拉好。
“乱葬岗?!”
“嗯!”
海纳有些迟疑:“要不要多叫些人?我有侯府腰牌,可以向县衙调用二十个府兵!”
陈老九:“再好不过!”
翌日,海纳与陈老九带着二十个兵丁拿着几把铁锹向乱葬岗杀去。
此时昏迷中的田园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自己不停的走着,既没有终点,也没有归处……走了不知多久,感受到有人在抓自己的脸。
她慢慢睁开眼,只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脸悬在自己的上空,见到她醒来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闺女……”田园园伸手摸了摸她白嫩的小脸,安心的笑了。
心安之处便是吾乡,她已经有了血脉相连的羁绊。
小红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水盆,看到田园园醒了,脸上露出笑来:“夫人,你可终于醒了!”
“我又昏过去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代后,昏倒都成了家常便饭,而且还三番四次的濒临死亡,一度让田园园怀疑这坑爹的人生。
人家穿越享福还有甜宠,而她只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出场率还不如配角的老公!幸亏她还有几个好友与一个可爱的闺女,要不然这人生只能用悲催二字形容。
小红拧干布巾递给田园园,“对,昨晚上你发热昏过去了,陈哥和海哥已经带着人去乱葬岗了!”
她拿布巾将脸和脖子都擦了擦,发热时没少出汗,这会儿身上有种浓重的汗臭味。
第363章 面具
一番话下来,周问天把中元节来历和习俗解释的清清楚楚。
田园园喝着茶,听得仔仔细细,不光是她,其他人也安静的听着。
他一看这么多人捧场,不禁眉飞色舞,声音越发高昂:“鬼门一开,百鬼夜行!咱们要在十四这日的子夜前回家。在我们晋州,讲究一些的人家都会沿街祭拜,一是为枉死之人祈福,二是给自己添些阴德!”
与他同座的男人笑道:“民俗与我故乡差不多。不过,我们那儿晚上要挑灯夜游,为亡者引路,极其热闹!”
田园园咂舌。在三河城,中元节可是一点都不热闹,甚至每逢七月半,天一黑家家闭户,大街上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刚才周问天说过,七月十五这日,地官会打开冥府之门,穿过彼岸的亡灵们有家回家,没家的四处游荡。然而,三河什么都不多,唯独以前死的人多。一城之人,足有上万,比现在的三河人还要多。
若真有鬼门,不得铺天盖地都是鬼魂!何人还敢挑灯夜游?
这时,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上菜,六菜一汤,有荤有素很是丰盛。
田园园从海纳怀中接过芃芃,让她坐自己腿上,接着小红往她手中塞了一个调羹,防止芃芃拉菜盘。接着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拿着筷子给她喂菜,一筷子菜,一筷子米饭,不一会儿,就吃的小肚圆滚滚的。
小丫头还想吃伸着手里的调羹去挖菜。田园园将她抱起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芃芃啊,吃饭吃到八分饱就行!若是吃太胖了,减肥都难!”
芃芃挥舞着手里勺子,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看着闺女想吃吃不到的情形,陈老九心疼,不悦道:“你是不是她亲娘啊?居然虐待自己的孩子,她还未吃饱……”
说着说着,小家伙十分不给面子的打了一个饱嗝:“嗝~~”
陈老九:跟你娘一样,从小就会拆台!
为了女儿未来不用终身参与减肥事业,田园园坚持己见:“你懂什么!她已经是个小胖子!若是现在不控制饮食,日后成为大胖子的几率更大!太胖不利于她的发育!太胖不利于身体健康,太胖不利于心……”
“你一口一个胖子,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在下?”周问天的声音忽然传来。
田园园一头黑线的侧头看去,只见周问天的脸黑如锅底,双眼喷火的看着她,疑惑道:“你误会了,我说我女儿呢,并没有说你!”
见过捡银子捡金子的,还是头一次捡骂的!
陈老九嘿嘿笑了一声,幸灾乐祸的看着二人。
周问天看着眼前的女子,疑惑地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这位娘子,我瞧你甚是眼熟。你可认识一个名叫田园的书生?”
“不认识!”田园园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万一连累了钱富贵也是麻烦。
周问天越看越觉得像,奇道:“这世人竟然有如此相象之人!奇也,怪哉!”
“可能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谁都觉得眼熟。”田园园敷衍道。
小红放下碗吃完饭,从她手里接过芃芃,“夫人,您吃吧。”说着,抱起孩子回房间了。
周问天在她说话时,就发现这个小姑娘清秀可人,眼睛都快钉在她身上,直到人家上楼才收回目光。
“这位夫人,那位小妹妹是谁?今年芳龄几何?可曾许配人家?”
这家伙色心不改,又惦记上小红了。
田园园喝了一口茶,眼神微冷:“侍女,还小,不急!”
“侍女?在下正缺个红袖添香,不知夫人愿意忍痛割爱?”
“不愿意!”她拒绝的干脆。
“……夫人,想来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田园园无奈地看着他:“……不知道。”
怎么又要抬出你叔父?当你叔叔真倒霉!
果不其然,他还骄傲的一抬头,满脸的自豪:“不瞒夫人。在下周问天,我叔父可是晋州知府大人。若是你家婢女跟了我,可以直接做我的通房丫头!你看如何?”
通房丫头连妾都不是,田园园不耐地皱起眉头:“不如何!”
“我叔父可是知府!知府!你知道什么是知府吗?”周问天提高音量强调着,这女人可不知好歹!
叔父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时,陈老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周问天不满盯着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你可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田园园看了一眼陈老九。无奈道:“你就不能忍忍吗?”
他笑着摆摆手:“…忍不住……”
周问天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站起身指着陈老九喝道:“你,你为何嘲笑我?!”
这时,一旁海纳胸重冷哼一声,眼神不善的瞧着他,冰冷的眼神顿时吓得周问天连退三步,找茬的话盘旋在嘴边愣是说不来,也不知这人是何人,这般有气势。站了一会儿,见那几人该吃吃,该喝喝,无人搭理,觉得没趣便回到自己那桌上。
不一会儿,就听到周问天抱怨同桌人的胆小怕事,不肯出头,看来是想让同桌人来找几人的麻烦,找回些颜面。
可惜打架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一个傻蛋会干,更何况众人只是萍水相逢,犯不着为了一个满口大话的人强出头。
田园园低声问陈老九:“你刚才笑什么呢?”
他否认:“我笑了吗?”
“你笑了!”她肯定。
“你年纪大,记性不好!”
“喂喂,你可比我大两岁呢!”
“哼!也不知道谁在外冒充我姐姐呢!”
随后,二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讥讽起来。
旁边海纳摇摇头,这两人才是冤家!
回去后,田园园特意交待了小红,珍爱生命,远离周胖子。
第二日一早,他们落脚的客栈开始杀猪宰羊,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吵的谁也睡不着。
田园园也被猪叫吵醒,看了一眼刚刚擦白的天,无奈地坐起身。这时,又是一阵凄厉的猪叫,芃芃也被吵醒。
母女俩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楼下传来炖肉的香味。
芃芃吧嗒吧嗒起小嘴,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田园园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便抱着孩子下楼去吃早饭。
此时天刚亮,堂内除了打扫卫生的伙计,没其他客人。
田园园向离她最近的小伙计打听:“你们怎么一大早杀猪呢?”
小伙计笑道:“今天不是中元节嘛!我们东家杀猪祭祖呢!”
昨日听周问天说中元节祭祖,都是供奉新摘的瓜果和新下的稻米,这家东家倒是与常人不同。
那小伙计也是机灵,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我们东家祖上三代都是杀猪卖肉的,唯独他不是,于是便会中元节这天杀猪,缅怀先人,告诉先人手艺没丢。”
“……你东家真是有心了!”
幸亏祖上三代不是侩子手,要不然不得在这日杀个人缅怀缅怀!
向小厮道谢后,田园园出去买早饭。
他们住的客栈不包早饭,不过在客栈斜对面有家包子铺,一出客栈,便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刚刚出锅。
她要了三个肉包,然后抱着芃芃去喝粥。前面不远处有家粥铺,卖的山药肉沫粥极是好喝。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她连忙靠边行走。随后,一个年轻男人骑着马从她身边飞快的掠过……
“咦?”田园园惊诧地望着远去的马匹。刚才骑马的年轻人长的特别像宋百年……他现在应该在西北大营,怎么可能随意出营,应当是眼花了吧!
母女俩吃过早饭,又重新买了粥和包子,这才打道回府。新刊书小说网
吃过早饭,街道上有不少人搭架子,扯灯笼。还不到中午,就来了不少小商小贩,吃的、玩的、穿的、戴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多时便热闹起来。
午时,都来客栈的东家祭祖,城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有不少人出城到附近的道观参加法会,为祖先祈福去了。海纳与陈老九吃完饭带着小红也去了,而田园园懒得挤,也没有什么祖宗值得自己去祈福,便在家搂着闺女睡午觉。
黄昏时刻,街上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田园园呼朋唤友想要见识一下南国的中元节,出发前,还特地换成男装。女装宽袖长裙,行动不便,没有男装来的利落。
“糯米糕哎!好吃软糯的糯米糕哎!”
“粑粑糕哎!”
“青团子!有荤有素的青团子!”
“肉粽子,好吃的肉粽……”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从街上传来,一到街上,食物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惹得几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叫了两声,他们都没有吃晚饭,为了留肚子吃小吃。
想着大家都爱吃糯米糕,田园园便先要了一大块,别看大,几人一人掰上一块,刚刚够吃而已。
就这样,几人走一路吃一路,芃芃更是吃的不亦乐乎,连众人嫌弃的肉粽也爱吃。
看到前方有卖面具的摊位,店家身后有排高高的架子,上面挂着几十张面具,几个年轻男子正在围着挑选。
架子上的面具形象分明,或凶神恶煞、或恐怖狰狞、或慈眉善目、或庄严肃穆、或调皮淘气。抽象与写实夹杂在一起,倒是鲜艳夺目、色彩斑斓,远远看去,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田园园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传统的面具,笑道:“咱们也买个面具戴戴吧!”
小红怯怯看着人面,摇摇头:“有点吓人。”
陈老九摇摇头,倒是没说话。
海纳抱着芃芃也摇摇头。
结果只有田园园一个人想带面具,她去买面具,其他几人先慢慢往前走着。
最后在店家的介绍(忽悠)下,买了一个红脸钟馗面具,高兴地找到几人。随后屁颠屁颠的把面具戴在脸上,把后面的带子系好后,美的转过来转过去,让他们看看。不过里面有股浓重的漆味,闻的有些犯恶心。
陈老九冷哼一声:“这店家不老实,诓你买个钟馗傩面!”
“什么意思?”田园园摸了摸脸上冷冰冰的面具,不解地问。
海纳轻咳一声,扬头示意她看其他人:“今日中元节,本就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多数人都会买个鬼怪面具。都道钟馗打鬼,你今日戴着钟馗面具,不就是招灾惹祸!可见这店家欺你不懂,把积压的陈货卖给了你!”
闻言,田园园环顾四周,众人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鬼怪居多,除了自己确实无人戴钟馗。
不过,只有她一人带钟馗面具……
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出来,陈老九猜中她的小心思,嘲笑道:“你可别觉得与众不同,小心有人揍你!”
“咦?为什么?为什么揍我?!”
海纳笑道:“平日都是钟馗打鬼,今日倒是例外,鬼可以打钟馗。有那坏良心的会以打钟馗为乐,你还是赶紧摘了吧!”
闻言,田园园大怒:“这店家真是可恶!竟然敢骗我,我这就让他退钱去!”说着,气冲冲地转身回去。
“少…等等!””海纳将芃芃交给小红,怕她被人欺负。正要追去时,一个年轻男人忽然拦住他的去路,欢快的声音随之而来:“海哥,别来无恙啊?”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越过他们,向田园园离开的方向追去。
陈老九眉头微皱,眼神露出几分落寞。
这边,田园园戴着钟馗面具,大大咧咧地向面具摊位走去,迎面碰到几个戴着鬼怪面具的男人,见她戴着一张钟馗面具,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向她走了过去。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满心都是我被骗了,我被骗,没看到前面不怀好意的几人。
直到她撞到一个男人身上才反应过来。
被撞的那个男人当即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下:“他打我!”
周围的人瞬间清空出一小片空地,只见空地里有一个瘦小的男子戴着钟馗面具,面对四个男人,三个摩拳擦掌,一个抱着胳膊。众人见怪不怪,眼神灼灼地盯着倒霉蛋,等待一会儿能打上两拳!
随即,三个男人捏着拳头向田园园狞笑:“谁?谁打我兄弟?”
“谁打我兄弟,我就打谁?”
“是你吧!钟馗!你可真嚣张!”
“……”你们为了要打人,还得安排一出剧情,真是难为你们的险恶用心!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赶紧去解脑后的系带,不是打钟馗吗?我不戴不就行了?
这时,一只大手压住她的手,清朗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你可喜欢这面具?”
听到声音,田园园情不自禁的喜笑颜开,“喜欢!可是这群鬼要打我!”
“只有钟馗打鬼,何见鬼打钟馗?”
第364章 公主
时至深夜,风已经微凉,不知从何处传来点点桂花香,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灯笼,满月如盘,辉光似银。
田园园用力抬起头,胃部被男人坚硬的肩头顶的难受,在他快速奔跑中,自己颠得像是快散架的脱骨鸡,费力的转头往后一瞧,刚才追他们的人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只有零星几个戴着面具的行人,诧异地看着他们。
毕竟极少能看到,扛着一个人还能跑那么快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扛着另外一个男人!
不多时,他们已经跑到空无一人的街尾,头顶敷衍着挂着一排灯笼,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慢慢慢慢!都甩掉了!”田园园被颠的灵魂出窍,忍不住拍打起他的背部,“这里安全了,快放我下来!”
他环顾四周,确实四下无人,这才轻喘着放她下来。
……整个故事里出场率最低的男主角终于出场……
事情回到一炷香以前,孟长辉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刚才还蔫了吧唧的田园园瞬间牛批哄哄,小腰一掐,指着眼前四个男人道:“刚才谁说要打我的!”一副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的样子!
地上的男人站起来,“七月半,鬼打钟馗,乃是由来已久的习俗!”
“每年都要打钟馗,别人打的?你打不得?”一个稍微瘦些的男人说道。
“就是就是,谁让你戴钟馗面具了!”
“兄弟们跟他废话什么,上手就是!”
话落,四人不等反驳便群起而攻之。
田园园吓得躲到孟长辉身后,不讲武德的家伙,说打就打!
可惜,这几人不过是绣花的枕头,草做的脓包,在孟长辉一人回了一记老拳后,捂脸的捂脸,捂肚子的捂肚子,纷纷躺到地下打滚惨叫起来:
“反了反了!钟馗打鬼啦!”
“完啦完啦!今年不吉利了!”
“哎呦哎呦!咱们要倒霉啦!”
“疼疼疼疼!下手真狠!”
………你们四个集体出道去说相声吧!
然后,两人因为违反民俗被其他人围了起来,再然后……孟长辉扛着媳妇就跑啦!wΑp.kanshu伍.net
真是帅的转瞬即逝!
“你怎么在这?”田园园摸索着面具的系带,这家伙不是应该在西北大营,兢兢业业的工作吗?怎么突然出现千里之外!
孟长辉走到她身后,帮她解开面具系带,温声道:“密旨。”带子不知道怎么系的,已经变成死结,他手指一用力便将带子从根拽断。脑后一松,田园园拿下扣在脸上的面具,听他说到密旨便识相的闭上嘴。
好奇害死猫,不该知道的还是别知道了!
孟长辉从身后将田园园拥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芃芃怎么样了?”
“……会走路,也会叫娘了,白白胖胖,发育良好。”田园园挣脱他的怀抱,刚才扛着她跑了那么远,孟长辉身上的汗味很重,随后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夫君,“不过还不会叫爹……你怎么了?”
虽然隔着面具,可还是能看到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嘴角上扬,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孟长辉吞吐着“……你的脸…你的脸,它……”像个红麻团。
“我的脸,怎么了?”田园园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看着他:“怎么啦?”不过手下的触感不对,凹凸不平,密密麻麻,而且还感觉到钻心的痒意:“哎呀!卧槽!我好像过敏了!”她挠了两下,却又觉得疼。又疼又痒,难受死了!
“过敏?”此时大周还没有这个词,孟长辉疑惑地看着她。
田园园捂住脸不敢挠了,解释道:“就是风疹,这个面具上有股漆味,应当是我对它过敏所致!”
孟长辉点点头,随即将脸上的面具推上去,露出脸来,问道:“那,你看看我有吗?”
田园园凑过些瞧了瞧,见他脸上光滑平整,连个黑头都没有,“没有。”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楚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而且这些疹子似乎有融合之相,从一颗一颗小疹子,变成一个指尖大小的大疹斑。
他看着心里发毛,汗毛倒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面具拉下来遮住脸,“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田园园痒的心里难受,想挠又不能挠,只能难受的龇牙咧嘴,乖乖地跟在他背后,抬起胳膊挡住脸,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穿女装了,袖子又宽又长,足以遮住她的脸。
今日中元节,街上的商铺几乎没开,两人走了两条街,才看到一个营业的医馆。
走进医馆后,一股浓烈的药草味袭面而来,堂内只有一个小学徒,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拿着药杵正在捣药。他捣得很认真,没发觉医馆里进人了,直到孟长辉屈指扣了扣柜台的桌面上。
小学徒这才抬起头,在见到田园园红肿的脸后,惊讶地合不拢嘴:“哎呀,你的脸怎么回事?怎肿的这般厉害?!”
就在二人找医馆的这些时候,田园园脸上的红点子逐渐融合在一起,整个脸又红又肿,两只眼睛挤成一条小缝,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肿成猪头。
这时,她感觉整个脸烧了起来,嘴唇也是又热又肿。田园园吓得赶紧摸了摸,幸好没有肿成两根香肠。
“成大夫!”小学徒哪里见过这般厉害的风疹,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杵去后堂找大夫。
孟长辉扶着田园园在椅子上坐下,她用手扇着风,脸上实在太热了。
也不知道咋这么倒霉,被那摊主忽悠买一个钟馗面具,还被一群人追着打,体会了一把过街老鼠的滋味,再然后就是过敏,好好的一个人肿成猪头,真是倒霉催的!
然而,事实就是没有多倒霉只有更倒霉。
内堂的帘子从里面掀开,一个老熟人施施然走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蒙古大夫的成三!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田园园心中呐喊!
成三看到堂上肿成猪头的男人,素日冷淡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怔愣,这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见到肿如斗大的人!
田园园看着他,他看着田园园,二人对视着,要不是她现在如同猪头,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夫妻。
孟长辉出声打破这份尴尬,说:“大夫,他戴过面具后就这般了。”
成三回过神,随即恢复往日的冷淡脸,可眼形是天生的眯眯眼,明明不笑却也带着几分笑意。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一番,随即又按了两下,他的手很冷,指尖非常粗糙,在触摸田园园的皮肤有些不适。好在他很快就放开手,冷声道:“风疹而已,无甚大碍,一会儿便消了,不必大惊小怪!”
田园园眉眼微动,这个成三似乎没认出她。既然没认出来,那她也当不认识!
不过,你都肿成了猪头,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认出来。
然后,连药也没拿,夫妻俩怎么出来的怎么出去。
走出了许久,田园园回头已经看不到成三的医馆,这才对孟长辉说道:“哎,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大夫是噩梦的杀手,排行老三,名字叫成三,弟弟叫成清和。”
成三:老子的底裤都被你扒下来了!
孟长辉眉头一皱:“噩梦?”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话到嘴边,田园园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孟长辉提醒她:“杀手组织!”
“没错!你瞧我这脑袋!果然是一孕傻三年!”田园园疑惑道:“不过,上次我还是在江州遇到他,这会儿怎么会来这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孟长辉大约猜到他此行的目的,伸手摸了摸田园园的头发,赞道:“你这风疹得的及时!”噩梦已经暴露,他们便可以提前部署,先下手为强!
田园园黑线白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孟长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眼睛比刚才大了一些,已经能看到黝黑瞳仁,便知红肿慢慢消退。
“明天早些离城!”
“咦?为啥?”田园园拨开他的手,她的脸很痒,越碰越难受。
孟长辉眉头一皱,眼神微冷:“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
田园园摇头晃脑,撇着嘴学他说话:“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哼,谁稀罕问你!”然后,白了他一眼,生气的扭头就走。
然而,走了没两步胳膊便被身后的男人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进一间客栈里……
一阵暴风急雨过去,衣衫不整的田园园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大半,两只湿漉漉的眼睛正不满地看着上方的男人。
刚才他过于急切,动作有些粗暴,弄疼了她。
“你不想我吗?”
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长长的头发从壮硕的肩膀滑落下来,胸肌随着呼吸而鼓动着…
男色在前,“想,灰常想!”田园园哄了两句,推开他坐起身,这时腰部传来针扎似酸疼,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散落的头发拨在脑后。
这家伙就是打桩机,快累死老娘了!
“走吧,他们都等着呢!”她开始穿衣裳,这家伙还挺先进,知道钟点房。
孟长辉意犹未尽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再等等。”接着,紧密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和耳朵上。
感受到身后滚烫的气息,和耳朵上厮磨的唇瓣,田园园忍不住腿软了,回头横了他一眼:“牲口!”
这一眼,当真是眼波如秋水,红唇似朱砂……然后,某人再次化身牲口!
此时客栈楼下,小二向掌柜八卦:“刚才…”说完向楼上呶了呶嘴,猥琐一笑:“两个男人,一个还不知道得了啥病,脸红的像是红屁股。一个戴着面具,开了一间房,一间房!”然后,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
掌柜沉吟捻着山羊胡的下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公公母母!”
“掌柜的,精辟!”
等夫妻俩折腾完后,已经到了半夜,田园结完账,两人从客栈走出来。
“那个小二笑什么?没见过夫妻俩开房吗?”
孟长辉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男装,没说话。
田园园将找的银子塞进荷包,抱怨道:“真是黑店,不过用了一个半时辰,竟然敢收我一晚上的银子!黑店!永远不来了!”而且这家伙居然身无分文,还得自己交房费!
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沿街的商贩开始收摊。
田园园这才想起来钟馗面具没退,“坏了,面具还没退呢!”说完,快步向街上走去。
孟长辉也紧随其后。他脸上的面具除了在客栈里把面具摘了,其余时间一直戴着。
等二人到主街后,二人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卖面具的奸商,想来天晚已经收摊了。
田园园看着手中的钟馗面具,恨恨地说道:“奸商!”只能作罢!
想不到她田园园也有被人骗的一天,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
最后,孟长辉送田园园回客栈。而芃芃已经睡着,他只能亲了两下,便与宋百年一同离开。
那日早上纵马而过确实是宋百年。
目送二人离开后,田园园几人往客栈里走去,海纳问:“长辉这次来所为何事?”
她有些困,打了一个哈欠,脖子上露出几点红痕,“他说是秘密!”
海纳点点头,便不在追问。
陈老九跟在她身后,幽深的眼神落在前方纤细的脖颈之上,在衣襟之下有个青紫的齿痕,似露非露……kanδんu5.net
那男人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像是头护食的野兽。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平妻?!”孟星惟惊讶地看着周廷祎,“陛下的意思吗?”
周廷祎为他倒了一杯茶,温声道:“别着急,应当会在小孟夫人回京后下旨!”
孟星惟扶住额头,“长辉可知道?”
他脸上似笑非笑:“据说是波托公主看上了你侄子!”
“她何时见过长辉?”一听是波托的公主,孟星惟脸色瞬间发白,头大如牛。
“你侄子在三河英雄救美,惹来她的一见钟情!”
这傻蛋侄子,救谁不好,居然救了波托的公主!
第365章 山村
亭子外雨声嘀嗒,雨势不大,却是潮湿阴冷,天边阴云低垂,雷声隐隐,看起来雨是一时半会停不了。
孟星惟不喜欢雨天。每逢雨天,他肩头的旧伤便会隐隐作痛,痛入骨髓,直到天晴之后方能缓解。他一手拢着袖子,一手去端茶碗,当冰冷的指尖触碰着滚烫的瓷碗,有些被灼痛。热茶下肚后,原本空荡荡的胃,瞬间充满暖融融的热意,连带着身体也松快些,顿时,眉眼舒展,尽显清俊之色。
他放下茶杯,长叹一声。波托向来女子为尊,一个女人可以娶多个男人,如同大周的三妻四妾,公序风俗完全相悖!这让人如何能接受?!
一旁的周廷祎见他脸色微冷,知他心情不佳便也跟着沉默下来,见他长叹出声,温声道:“我曾见过那位公主一面,颜色姣好,明艳大方,又是一国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如今愿意下嫁长辉,长住大周,于政治上巩固两国邦交,于你们而言更是锦上添花!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对于周氏皇族来说,与波托王室和亲百利而无一害,自然对此事乐见其成!
孟星惟冷声道:“堂堂一国大将军做她的面首男宠,那大周还要不要脸面了?”
一个女人,如同男人一般抛头露面,还豢养不少面首,一个,二个、三个…七八个之多,若日后真与长辉成婚,介时镇远侯府将会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而长辉头上则是无边无际的青青草原!这般放浪形骸的平妻,如何能娶?!如何能要?!
周廷祎笑道:“放心,是她嫁于长辉,自然是长辉之妻,怎能说长辉是她的面首呢?而且……”他话锋一转,眼神深沉:“此事是波托女王亲自保媒,若是长辉不应,恐怕有伤两国国体!”总而言之,你不娶也得娶!
此话一出,孟星惟眼神一冷,神色多了几分疏离。
这时,周廷祎见他浑身散发着怒气,便轻咳两声,轻声劝慰:“咳咳,你也别多想。圣旨还未下,一切还未有定论。说不定那公主突然改变主意呢,毕竟是蛮族随心所欲也是正常!”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让孟星惟更是气闷。想嫁便嫁,想不嫁便不嫁,她是随心所欲了,可孟家的脸面呢!话虽如此,二人谁都知道,此事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待小孟夫人回京之日,便是昭告天下之时!
看着周廷祎虚情假意的脸,孟星惟心口堵得更是难受,将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后便起身告辞。
“这刚来便走吗?午膳用过再走也不迟!”周廷祎出声挽留。
他现在一肚子气,早就吃饱了还吃什么饭,便压着怒气道:“今日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说!”话落甩袖离开。
“星惟,你别走啊!我命人做了你最喜欢的菜!”
周廷祎一看他来真的,便赶紧追上去,在人还没有出凉亭的时候,一把抱着他劲瘦的腰肢,怀中的身体有不同于其他男人的纤细柔软,靠得近还能闻到阵阵冷香。
“放手!”孟星惟脸更黑了。
在他耳鬓厮磨的男人,暧昧地轻咬他的耳尖,含糊的说:“不放,你我许久不曾亲近……”话还未说完,便被孟星惟一掌推开。
他手上收着劲,周廷祎只是踉跄几步便停了下来。
随即,清俊的人大步离开凉亭,毫不犹豫地走入雨幕中。
周廷祎望着他挺直的背脊,幽幽探了一口气。
亭外屋檐下大珠小珠接连而落,落雨成帘,阴云低垂重重,雷声闪电阵阵。不远处有丛芭蕉树,叶片大而浓绿,顶着几束萎靡的红花。
再远些,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树下,冷冷注视着二人……
天还没有亮,田园园就把几人全部叫起来。孟长辉既然让她赶紧走,定然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为了免去牵连到什么奇怪的事件里,还是早走为妙。
于是,天光熹微,城门一开,他们一行人便急吼吼地出城了。
在他们离开的两个时辰后,丰城突然封禁,不许人员进出,至于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再说田园园一行人出了城后,继续北上,行至中午,乌云滚滚,风声大作,转瞬间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几人在一处断崖下避雨停歇,山崖突出一块,正好能停下两辆马车。
看着头顶突出的石壁,田园园突然想起她被劫持后,也曾来过这样的崖壁下避雨,后来发生山洪和泥石流,差点呜呼哀哉,幸亏是本书的女猪脚,要不然难逃一个死字!
好在雨来得急,退得也急,不到两刻钟便云消雾散,太阳重新露出脸来。
几人重新上路,因为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泥泞,马车走快时能感觉到后车轮偶尔会打滑。快黄昏时,在官道上看到不远处的山坳中有座小山村,一行人便决定去借宿。
从泥泞的官道下路,沿着一条土路向村子走去,村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左右不过才十户人家。
两辆马车突然而至,引来不少围观的村民,他们纷纷围上来,对着马车评头论足,小声议论。
海纳跳下马车,向围观的村民一拱手,朗声笑道:“各位乡亲父老,我和家人途经此地,天色将晚,想在此地寻摸一个住处。还请行个方便!”
陈老九从后面一辆马车跳下来,他下个目的是宜州,田园园上京正好经过,便暂时同行一段日子,再说有吃有喝还有马车坐,何乐而不为呢,女眷们则在马车上等着。人生地不熟,这种事还得男人出面。
山民们一看两个大男人要借宿,顿时露出迟疑的神色,尤其家中有女人小孩儿的,更是连忙走开,神色紧张起来。
海纳看到他们戒备的眼神,便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对众人道:“这是我们今夜借宿的费用,还请老乡们行个方便!”
对于年收入不足一两银子的村民来说,要想攒上三两银子就得不吃不喝三、四年才行。
可面对如此巨款,他们还在迟疑。
陈老九与海纳对视一眼,对于村民的犹豫很是不解。
就在这时,芃芃的小脑袋从车帘里钻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的村民。
小山村的人们哪曾见过这般干净漂亮的小丫头,又白又胖好像年画娃娃。
有孩子意味着有女人,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拖家带口,山民顿时放下心来,当即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率先走了出来,操着一口方言局促道:“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住窝家里头。”
其他几个村民见此,这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邀请起来:“住窝们家,窝家,窝那婆娘在村里最会做饭的!”
“来窝家!窝里两个房间呢,敞亮!”
“哎呦,谁不知道你家脏得像是狗窝,谁会去呀!来窝家,我家干净!”
“我家脏,你家就一间趴趴屋,还有四五个孩子,他们住哪儿啊?院子里吗?”
“你胡说八道……
就这样两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杠了起来,其他人见此把她们挤开,一窝蜂的轰到海纳跟前。
还有一个男人,长的形貌猥琐,眼睛一直往马车里瞟,在看到海纳黑着脸看自己后缩着脖子,悻悻地离开。
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抱孩子的妇女家,那妇人喜形于色,赶紧招呼海纳他们跟自己走,其他山民见此羡慕嫉妒恨。
海纳把马车停下后,田园园抱着芃芃与小红才下马车。
那妇人抱着孩子过来见礼,随即引着四人往屋里进。
这女子家也是两间房,一间内室,一间集客厅、厨房为一体的多功能堂屋,院子的篱笆是用树枝围成的,空地上种了些青菜和萝卜,还有几颗开了花的大葱,屋里屋外拾到的很是干净整齐。
海纳把银子给了那女子,她红着脸接过福了福身子,然后抱着孩子走进屋里,往锅上添水。
田园园盘腿坐在灶边的蒲团上,将芃芃放在另外一个蒲团上,问道:“家中就你一人吗?”
那女子也放下孩子,羞涩笑道:“窝男人去地里锄草,一会儿便回来。你家女伢儿真好看,可有两岁?”
芃芃第一次看到与她差不多的小孩,盘腿坐在蒲团上,好奇的看着黑瘦的小男孩以及他胯下的雀雀,妇人的孩子穿着开裆裤,公然着露鸟。
“下个月才满一岁,你家的孩子呢?”
女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芃芃:“咦呀,你家女伢看起来比我伢儿大呢!么想到比我伢儿还小一岁呢!”衛鯹尛说
田园园略微惊讶的看着蒲团上的男孩,他还没有芃芃高,又黑又瘦,大腿甚至还没有芃芃的胳膊粗,看起来不像两岁,倒像七八个月的孩子,似乎还没学会走路,两条大腿一使劲就颤颤巍巍的,看人时眼神呆滞,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比起病歪歪的小男孩,芃芃又高又壮,眼神灵动,嘴唇红润有光泽。
“你家孩子是不是生病了?”田园园试探的问了一句。
女子看着蒲团上的儿子,他儿子平日和其他人家的孩子差不多,往日也没看出什么不同。而今与女伢坐在一起,这才发现自家孩子甚是瘦弱,便苦笑道:“窝家穷,没得什么好吃的,伢儿便吃了亏!”
山民地少,一年到头耕种下来,也不见得够吃,大人吃不饱孩子如何能长好!
都是当娘的,田园园看着瘦弱的孩子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对小红吩咐道:“马车里还有些糕点,拿来给孩子尝尝!”
“哎!”小红应道,起身去拿糕点。
女子摆摆手,脸上现出焦急之色:“这咋使得,你们住窝家还给窝银子,咋还吃上你们的啦!”
田园园笑道:“不妨事!是给你家伢儿吃的!”
“那多不好意思!”女人羞红了脸。
这时,灶上的水烧开了,女人起身从墙上取下一个布包,从里面掏出半把褐色的树叶,扔进了开水中,笑道:“这是窝们常喝的茶叶,还是新摘的,你们尝尝。等窝男人回来再做饭!”接着又从桌子上拿了几个黑陶碗,给几人一人舀了一碗。
田园园轻轻吹开碗上的茶叶,露出褐色的茶汤,浅尝了一口,有些苦。
陈老九没喝,问道:“为何你们不愿意让男人留宿呢?”刚才若不是芃芃露出头,这会儿还在外面,哪能喝上热茶呢!而且给银子也不要,倒是有些奇怪。
女人将额前散落的头发掖到耳后,看了一眼陈老九,羞涩一笑:“窝们怕男将留宿,是因为窝们陈家村以前人户有几十呢,大前年有两个男将过来借宿,窝们村长好心留他们过夜。可是嘞,到了第三天来了一群山匪,把窝们村雷肥啦…就是打劫啦!还杀了好几户人家。老人说那两个男将就是山匪过来探路的。之后,窝们就怕男将借宿喽!要不是看到你家娘子和孩子,窝们也不敢留下的说。”
没想到一个这般贫穷的小山村还经历过这般祸事。
小红提着包袱走来,听到陈娘子的话,好奇地问道:“既然这里不安全,你们怎么不迁走呢!”
陈娘子苦笑道:“你是女伢子不懂,哪能想迁就迁呢!”
大周户籍制度严明,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出门进城要路引,户籍迁入迁出还要到县衙报备办手续,一般情况下是不容许随便离开户籍地,像田园园京城三河的跑,就是办了路引。而这路引,一人便是一两银子,两人二两,三人三两……所费之资,不是一个普通人家能承受的。除非类似三河城那般,由官府发放路引,要不然不是谁都愿意花这个银子!
田园园接过她手中的包袱,笑道:“娘子说的没错,田地不能带走,他们走了又如何度日?”
小红吐了吐舌头,挨着芃芃坐下。
芃芃将手里的陶铃递到小男孩的面前,大方的将玩具分享给这个小孩子。
小男孩想要又不敢拿,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娘亲,陈娘子有些不安地看着田园园。他们是自己的贵客,万一儿子惹哭了小女娃,不在自己住怎么办!
第366章 生变
田园园将糕点拿出来摆在中间,又拿出两块米糕给了芃芃和小男孩一人一块,随即对陈娘子笑道:“孩子想玩就拿着玩玩,不妨事!这是我们在湘州城买的糕点,陈娘子也一起尝尝。”
她素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尤其对孩子和女人,天生便多了几分好脾气。
小男孩踌躇的盯着糕点,一行黄青色鼻涕忽然从鼻孔里流出来,他快而迅速的猛地一吸,便又吸回去了……吸回去了……然后咕嘟一声……
她愣了一下,这操作真六……
“不不不,窝咋能吃,这是给孩子的!”陈娘子脸颊晕开些许绯红,虽然很想吃,可是还剩下五块。她若是吃了,她儿子便少吃两口。
这边,不知客气为何物的三人。
正伸手拿糕点的海纳:“……”
已经吃着糕点陈老九:“………”
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的小红:“………”
三人一头黑线。
陈娘子感激的对她笑笑,对儿子点点头,小男孩高兴地一手拿过米糕,一手接过陶铃,寡瘦无肉的脸上多了几分孩子的天真。
一旁的芃芃则乖乖坐在蒲团上,拿着米糕安静的吃着。
“你家女伢儿养得真好,很少能看到养得这么好的女伢儿了!”陈娘子打量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粉团子似的,越看越喜欢,最后有感而发:“女伢儿也能养得这般精贵呢!”
田园园听到她的话,眉头一皱,随即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小红到底经历的事不多,好奇的问道:“陈娘子,你为啥这么说呢?”
陈娘子笑笑没说话,低下头把儿子衣襟上掉的点心渣子,一点一点的捡起来放进嘴里。山里人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饭都吃不饱,何况还是富人才能享用的点心,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口中甜蜜的滋味让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油纸上的点心,下意识地咽了一口水。
小红没等到她回话,见她捡孩子身上的点心渣子吃,顿时觉得她有些可怜,便没有再追问,而是拿起一块糕点笑着递给她:“陈娘子,这是我们在湘州买的特产,你尝尝!”
看着递到眼前的米糕,陈娘子这才接下,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当真是软糯香甜。
吃完了米糕,陈娘子出声说:“在窝们这儿,女伢儿不是屋里头人,是别人屋的人,哪有人家会好吃的好喝的养别人屋的呢!”
她亦是如此长大,与她同龄的女孩也是这般长大。于是心里觉得女孩就该如此,今日见到漂亮干净的女婴便觉得十分惊讶。
小红想反驳,可她父亲对待她与弟弟也是截然不同的态度,自小也是饱受重男轻女的痛苦。她看着陈娘子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生气,抱起蒲团上的芃芃将她搂进怀里,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心头的不满。
一旁的田园园喝着碗中褐色的汤水,入口苦涩,回味也是苦涩。
海纳与陈老九这两个大男人,多少有些尴尬,赶紧低下头喝茶,一个比一个沉默。
陈娘子看着小红怀里精致的女伢,又看看独自坐在地下玩耍的儿子,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说道:“在窝们这儿,父母只抱男伢子,不抱女伢儿的!”
闻言,田园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陈娘子,而小红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是想让我抱你儿子吗?”
“冇有冇有!窝不是这个意思!”陈娘子见她生气连忙解释:“窝只是说窝们这里的习惯而已,不是说你!”
“哼!”小红重重冷哼一声。
吓得陈娘子脸都白了,手里拿着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田园园这才出来打圆场:“此话到此为止,陈娘子,天色已晚是否应该是做饭了。”
陈老九正往灶眼里添柴火,说来也怪,七月天生火,放在其他地方早就大汗淋漓,可是在这儿却觉得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正正好好,想来是这儿海拔略高,温度自然也低。
谁知,陈娘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吞吞吐吐道:“等,等窝男人回来才能做饭。”
“咦?为啥?”小红嘴快问道。
“窝,窝没有钥匙。”
几人不明白为什么做饭要用到钥匙,锅碗瓢盆里不都在这个房间里吗?
陈娘子难堪地脸通红:“窝男人拿着钥匙呢,粮食都在里间的箱子里呢!”
“咦,为啥粮食都锁着啦?怕吃吗?”小红快人快语,好奇地问。
她摇摇头,却没说话。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看来还得自己负责食饭,白瞎了这三两银子,便对海纳说道:“海哥,把咱们的粮食拿下来,晚上迁就吃一顿吧。”
海纳点点头,起身出门。
刚一出门,门外传来陌生的喝声:“你是哪个?怎么在窝家?!”
陈娘子连忙爬起来,笑道:“是窝男人回来了!”说完,快步离开堂屋。
接着,外面传来陈娘子的声音:“他们不是坏人,是来借宿的,就住一个晚上。”
“你这婆娘,家里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哪有闲粮招待他们!”陈娘子的夫君不满地说道,丝毫不顾及当事人在场,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陈娘子的声音当即传来:“人家可不是白住的,给了窝三两银子嘞!”声音透出几分骄傲。
男人的声音明显高兴起来:“那,那怪不好意思的。”
屋里的田园园和陈老九对视一眼,各自挑了挑眉。
这时,海纳的声音传来:“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今日叨扰了,还请大哥别怪罪你家娘子!”
“应该的,应该的,不怪罪!”陈娘子的男人欢喜的应道。
不一会儿,一个挽着裤脚,穿着草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拿着一把锄头,长的宽脸方颌,看起来憨厚老实,见到屋里还有几人,居然还有女客,顿时脸色通红。
田园园起身笑道:“今日多有叨扰,小女子在这里告罪了。”
男人的脸更是红的滴血,手足无措的看着几人,面对田园园的客气也是嗯啊嗯啊的,没说出像样的客套话,连忙放下手里的锄头,快步往门外走去。
“没礼貌!”小红嘀咕了一句,田园园坐下来,轻轻“嘘”了一声。
不一会儿,陈娘子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笑道:“窝男将说,让窝搞个腊鸭给你们尝尝。”说着,掀开门帘走进里屋去拿粮食,后脚进的海纳也拿着粮食走了进来。
天已经黑透,夜虫低吟,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两声动物的吼叫,在寂静的山林传的格外远。
陈老九坐在车辕上,脑袋枕着双臂,出神地望着天空,今夜无月,唯有满天繁星。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身后传来田园园的声音。
鸭子还在火上炖着,一时半会还吃不了,屋内烟熏火燎的,头上、身上全是烟味。
陈老九打趣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怕你那随从看到咱们私会?”
“他知道我眼光很高的,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看上眼的,自然不会担心!”田园园回道,在另外一边车辕上坐下。
她一来,香喷喷的炖肉味也随之而来。
两人没有说话,一同仰望着天空上累累的繁星。整个村子里,黑灯瞎火,唯有星子还有些微光。
“你…你母亲的尸骨都找齐了吗?”
“还差些。不过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会找回来。”
田园园想到春娘,“她真的很稀罕你呢!”
陈老九知道她在说谁,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轻笑道:“她想要的,我已经给了,也算成全她的一厢情愿。”
“你呀,死鸭子嘴硬!若不是对她有情,你怎会同她亲近!”
“你又知道?我还没找你泄露我行踪的事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谁说是我的说的,我可是守口如瓶,嘴巴严得了呢!”
“你就装吧,懒得理你!”
两人吹着夜风又说啦一会儿,田园园冻得直淌清鼻涕。
没多久。小红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娘子,吃饭了!”
二人赶紧跳下马车,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刚吃过晚饭,陈娘子的男人嘴一抹,拿起自己的铺盖出门了。
陈娘子说屋里睡不下,他自己找地方去睡了。
就这样,小红和田园园带着芃芃在卧室,她带着她儿子在内堂打地铺,陈老九和海纳睡在马车,迁就着过了一夜。
一早起来,芃芃身上起了拇指大小的红疙瘩,又红又肿,不知是被咬的还是过敏,连田园园与小红也不能幸免。
见多识广的陈老九说,这是臭虫咬的。
后来,这身疙瘩过了一个月才下去,也正是这身疙瘩让田园园等人宁愿风暴露宿也不轻易借宿。
早饭是白粥和昨日的剩菜,几人随便用些便离开山村,离开前,田园园还给了他家儿子一些芃芃不能穿的衣裳。
在路过村子里时,一个妇女端着一盆衣裳在前面走着,一个小孩在后面蹒跚走着,后面还爬来一个更小的孩子,小孩儿穿着开裆裤,是男是女一目了然。
女人看到有马车来,自己瞬间躲在一边,留下两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路上。
还是小红下车把孩子抱到一边,不成想那女人居然讹住小红,说是他们吓到她肚子里男伢子……开始胡搅蛮缠模式,话里话外要他们赔钱!还说不赔钱别想离开!
……这是啥?碰瓷吗?
眼见其他村民听到动静,纷纷从门口探出头,那女人突然倒打一耙,高声说小红要偷她家孩子,别让她们跑了!
田园园心道不好,连忙从车窗探出头,焦急的喊道:“小红快回来!”
在大周偷小孩子的贩子是要杀头的!就是被村民乱棍打死,也不会有人获罪!
这下捅了马蜂窝,山民议论纷纷,:偷小孩?窝看这群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呀!要不然住一晚上能给三两银子!”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突然大喊:“快抄家伙,别让她们跑了!拦住她们!”
究竟是见财起意、趁火打劫,还是想惩罚人贩子,就不得而知了!
当即有不少村民回家去拿农具,其他女人见此赶紧围了上来。
这时,有个满脸横肉的妇女伸手去抓小红的头发,恶声恶气道:“你这小娘们长的好,留下来给窝儿做个媳妇吧!”
小红尖叫一声躲开女人,头也不回的逃上马车。
随后,田园园“唰”地一下撩开车帘,冷冷注视着围上来的村民,对海纳高声说:“事不宜迟,快走!谁敢挡就轧死谁!”
估计是临时起意,这会儿人还少些,若是全村都围了上来,恐怕他们就要交代在这里!
“知道,你们坐好,别被甩出去!”海纳目光冰冷的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村民,忽然大喝一声:“滚开!!”随后神色一凝,高高扬起手上的马鞭狠狠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撒腿就跑,后面的陈老九也甩鞭跟上。
“不能让他们跑了!快来人,捉住他们!”
女人大喊着,纷纷伸手去拽马车。
海纳手腕一翻,马鞭毫不客气的甩了出去,“哎呦!”追的最近的女人们脸上顿时一痛,几道热流瞬间流出来,一擦满手的血。
后面的陈老九更是毫不客气,马鞭挥舞的猎猎作响,打在身上能带起一层血肉。
一时间女人们不敢在上前,只能在马车后面追着跑,可两条腿的怎么追得上四条腿的,不一会儿就被远远甩开!
等男人们拿着农具冲了出来时,早已不见马车的踪影,只看到自家的婆娘被打出血的脸……
马车上,小红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她把芃芃紧紧搂在怀里,孩子温暖的体温让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芃芃乖乖地坐在她怀里,还不时的亲亲她的脸,好像在安慰她。
“夫人,他们怎么这样?这么坏?”小红真被吓到了,昨天还都是热情淳朴的村民,说变脸就变脸,居然想要强劫他们!
田园园也是惊魂未定:“我曾听说过有的全村为匪,专门打劫过路人,今日却还是第一见!说什么民风淳朴,我看是打劫成性!”
“吓死人了!”
海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幸好她们只是临时起意,若是昨夜便有预谋,咱们几人……啧啧!”
确实,不幸中的万幸!
第367章 弃婴
田园园一行人从陈家村顺利逃脱后,一路向北,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的地势渐渐改变,从崇山峻岭到低谷丘陵,从瀑布急流到小溪浅浅,从骄阳似火到秋高气爽,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十来天。
这日,他们途经一个小镇,几人稍做休息,临走前采买了些食物和日常用品,原打算今晚留宿一夜,可找便整个小镇都没有客栈,唯一的旅店还有事歇业,几人只好继续赶路。
出了镇是一大块绿油油的农田,田里有不少农民正在耕种,田园园抱着芃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们种的什么作物。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远远看到一块荒地里有个像是塔一样的建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一路走来,加上这座已经见过四座,这些塔离城池,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外表看起来光秃秃,连个门没有,倒是在中间位置有个长方形的缺口,除此以外便没有其他出口。
“夫人,您说这是不是水塔?里面装井水的?”小红托着腮猜测道。
田园园摇摇头:“这些塔都建在荒郊野外,哪有人会跑到此地取水?”
“夫人,说的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会不会是南方特有的?”
“不是,我在沧州也见过。”
小红叹道:“这到底是什么!”
车辕上的海纳听着二人的对话,陷入沉思,其实他知道这些塔是什么,可过于残忍的真相,令他无法宣之于口。
走的近些,她们看到塔下有个小男孩,脚下垫着一块大石头,趴在缺口上拿着一根竹竿捅来捅去。
海纳脸色一黑,随即勒停马,甩下缰绳跳下马车,三步并做两步向男孩大步走去,后面的马车也停下来,陈老九也下车走了过去。
看着两个男人黑着脸走向男孩,田园园让小红照看芃芃,也跳下车小跑去追二人。
小牛子一只手费力的用竹竿挑着塔底的襁褓,另外一只手捂住口鼻,就这样还阻挡不了阵阵的腐臭味。
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可还是挑不起来塔底的襁褓。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男人怒喝:“你在干什么?”
小牛子以为是自己的爹,当即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竹竿一个没拿住,便掉了下去。
他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发现是两个陌生的男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海纳虎着脸,喝问:“你在干什么?捅死人好玩吗?你父母就是这般教你的?”
小牛子红着脸不说话,眼泪汪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陈老九离得近些,闻到了从缺口传来的腐臭味,在田园园凑近时轻轻推了她一把:“臭,别离这么近!”
然而,她已经闻到了,强烈的、浓重的,肉体腐烂的味道,从黑呦呦的缺口散发出来,还有无数苍蝇“嗡嗡嗡嗡”振翅地声音
当即,她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石塔。
这座不起眼的石塔居然是……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海纳沉声问。
小男孩看起来约莫七八岁,扎了两个小发髻,皮肤微黑,长的浓眉大眼,这会儿吓得眼神瑟缩,眼看就要哭出来,还是一句话不说。
田园园拍了拍海纳,双手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说:“太臭了,往后走些!”
这时,身后陈老九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黑丸子,随后,又分给海纳一颗,给小男孩时,小家伙警惕心很重,根本不接。
田园园将药含在口中,辛辣的味道瞬间盖过浓烈的腐臭,虽说闻不到臭味,可她还是捂住嘴,怕一个不小心吃到苍蝇。
那些苍蝇都是绿头苍蝇!
她让海纳后边去,表示自己来。然后,露出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小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小男孩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田园园:“……”
海纳:还不如我来呢?
陈老九:你不知自己长什么样吗?
田园园尴尬地手足无措:“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这里臭,来这边!”说完,扯着小男孩往远处走去。
小男孩乖乖跟着她走了,然而,走了大约有五六步远的距离,一弯腰又哇哇地吐了起来……
祖宗啊!你又哭又吐的,真是不好伺候!
小男孩坐在树荫下,抽抽噎噎地吃着杏仁饼,刚才的腐臭味丝毫没影响到他的食欲,而田园园很没形象的蹲在旁边,脸色也是煞白。
陈老九和海纳在缺口处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随着他们走过来,小男孩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田园园问:“这个塔是不是扔死…死孩子的?”
更残忍…陈老九想到塔底还未断气的婴孩,脸色现出不忍之色。
海纳脸上露出愠色问那孩子:“你为什么用竹竿捅那孩子?”
小男孩吓得脸一白,放下手里的杏仁糕,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我没有……我没有……我想救她…那,那是我妹妹………”
“你妹妹?为什么你妹妹会被扔到塔里?”田园园惊讶地看着他,随后问海纳:“还有你们刚才看了,她还活着吗?”
海纳沉重的点点头。
陈老九沉重的摇摇头。
“……我看看去!”田园园站起身向石塔走去。
陈老九一把拉住她,眼神凝重:“别去,救不了的!”
“我看看!”田园园甩开他,海纳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向塔走去。
快到石塔附近,她掏出手帕将口鼻系住,然后踩着石头往塔里探去,“嗡嗡嗡嗡嗡……”绿头苍蝇乱飞,遮天蔽日,塔中昏暗,几乎看不到什么。等了一会儿,在眼睛适应黑暗后,便看到塔内累累白骨,骨殖细小,一看就是属于孩童的,靠近缺口的位置还有几具未烂完尸体,趴满大苍蝇,更别提成千上万的蛆虫。
腐烂的臭味、绿头苍蝇、腐烂的尸骨让人头皮发麻!
田园园被熏的眼睛疼,正要离开时,一个无力挥动的小手引起她的注意。只见靠近石壁的位置有一个蓝色的襁褓,襁褓里孩子脸上趴满密密麻麻的绿头苍蝇,纷纷往眼睛处、鼻孔里、嘴中里挤去……
“呕~~~”再也忍不住,田园园跑到一边,扶住大树呕吐起来。
“畜牲!”海纳怒道。
“真的不能救吗?那孩子…那孩子……”田园园捂住嘴说不出话来,海纳沉声道:“你也看到了,根本救不来!”
石塔全身用灰色石砖搭建,从外面看,不过一人多高,顶部呈现鼓形,看着不高可塔底却是个深坑,四壁光滑没有任何借力点,就是成年人想爬出去也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是些弱小的孩子呢!就连唯一的长方形缺口,小男孩也只能进半个肩膀,何况是成年人呢!这样一来,被扔进来的孩子十死无生,看着坑低累累白骨和数不清的襁褓、衣裳,便知此塔存在已久!
石塔全身用石头做的,坚固无比,要想砸开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做的……无力回天,田园园擦掉嘴角的污物,低声咒骂:“该死的封建社会!”
他们回到刚才的树下,小男孩已经不哭了,捏着杏仁糕呆呆地看着弃婴塔。
田园园坐在他旁边,问:“咳咳,谁把你妹妹扔进去的?”
小男孩抬起胳膊擦掉眼泪,哽咽地说:“是我爹,他不要我妹妹……呜呜……”还未说完,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闻言,田园园心头一跳,都道虎毒不食子,怎么还有人扔自己的亲闺女!顿时怒不可遏,骂道:“真是畜牲啊!怎么有这般残忍的人,你要是不要,你扔大街上为何要扔进塔里,这不是杀人吗?”她气的口不择言!
“哇哇哇!”小男孩仰着头大哭起来。
“你娘呢?你爹扔你妹妹,你娘能同意?”
小男孩哽咽道:“呜呜…我,我娘生妹妹时死了…呜呜…新来的后娘不要我妹妹……呜呜,我爹送不出就扔这里了……呜呜……已经扔进去两天,再,再救不出来……她就要死了……你们救救我妹妹……呜呜呜……”说着,双膝一软“砰砰”地嗑起头。
众人连忙将他拉起来,看着小男孩希翼的目光,几人心头分外沉重。
第368章 问天
先不论海王此名是否符合人设,而是眼前这家伙刚刚想通二人有关联吗?若是自己,同姓孟就够自己浮想联翩。
田园园打量着他,道:“他俩是叔侄。”
陈老九忽视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感叹万分:“一门三将,孟家真乃大周柱国!”
“可不是,我公公生前乃是镇北将军,战功赫赫,加封镇远侯,世袭罔替!我叔父原天下大将军,又承圣恩做了兵部尚书,承荫镇远侯!而我夫君也是骠骑大将军!”说完,田园园骄傲的抬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陈老九遗憾:“可惜就是这孟长辉的眼睛有疾!”
田园园不解:“哎?他眼睛有病?我怎么不知道!”
陈老九嫌弃地看着她:“若不是有问题,怎会娶了你做媳妇!无貌如无盐!你说他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田园园大怒:“你这以貌取人的混球!”
二人斗了几句嘴,海纳走到跟前沉声道:“走吧!前面有镇子可以歇息留宿。”随即,先行一步。
后面的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出声询问其中的隐情,默默的跟上去。
一行人再次上路。此时天边铺满火红的晚霞,如同滚滚火海,中天之上有轮白月,寡淡清冷,不远处点缀着几颗星子,熠熠生辉,红的如血,白的如银,倒是相得益彰!
第二日,众人在镇子里休整一夜后再次出发,下一站便是宜州。
进入秋日,太阳纵使再怎么灿烂,落在身上也不像之前那般暑热,车厢里也告别如同蒸笼的日子。
吃过午饭芃芃揉起小眼睛,田园园将她哄睡后,从车厢里出来倚着车门坐,前面是驾车的海纳。
迎面吹的风不冷不热,正正好好,渐渐吹走她的困意。
“海哥……你那日为何那般生气?不像平常的你。”
田园园说的哪日,海纳明白。他没有说话,轻轻扬了一马鞭,沉默蔓延而来,唯有耳畔的风呼呼的吹。
她尴尬的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自以为是,便道:“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每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难言之隐,她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实在不好。
就在这时,海纳声音响起来:“在我五岁那年冬天,我娘难产,叫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一个女婴,那孩子连奶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便被我祖母扔进弃婴塔。我还记得那年雪特别大,天气特别冷………妹妹连件蔽体的衣裳也没有,又冷又饿的躺在死孩子堆里哇哇大哭着。她的生命力很旺盛,第二日早上我过来看她时,还微弱的挣扎着,明明手脚和小身子已经冻黑……快到中午才渐渐没了声息……我母亲连月子都没出,带着我们哥俩去找我爹,然后就遇到老侯爷,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再看到弃婴塔里的婴儿时,海纳仿佛又回到五岁那年他眼睁睁看妹妹死去的时候,那时他年幼无力救助,可如今已经成年,还是一样束手无策。他对妹妹的死耿耿于怀,懊恼和自责整整折磨了他二十多,至今还记得妹妹在塔底挣扎哭泣的样子,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ganqing五.com
如今再次遇到有人把孩子扔进弃婴塔,自然无法控制才会那般失态!
田园园放开蜷着的腿,望着马儿背上飞起的鬃毛发呆,良久才道:“杀婴之事由来已久,还是重男轻女的观念导致。你根本无需自责。其实一个女孩生于这般家庭才是绝望呢!我爹我娘便是,若不是我还点用处,说不定骨头都风干了。”
在她还没穿来前,原身田大花一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最后走投无路投河自尽,这才有了她借尸还魂。而现代的她,小时候是家里的保姆,长大后是父母的摇钱树,仿佛她不是血肉至亲,而是一个工具人!
人们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可时至今日才知道他们的残忍!
还有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简直就是谬论,毕竟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
海纳轻轻甩了一个鞭子,接着问道:“你为何不劝我原谅我祖母呢?”
有些人在听到他的故事后,纷纷站在制高点指责他和他的父母不孝,怎能因为一个女婴连自己爹娘都不要了呢!甚至还有人因为此事与他决裂,后来他再也没说过。
在孝义当道的时代,他们一家的行为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田园园奇道:“为何要原谅呢?她都杀了你妹妹,是个杀人凶手!”
当年她看到一个新闻,说是亲奶奶在楼道踩死生下来没多久的孙女时,简直想刀她的心都有了,然后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父母居然谅解了?!男人还好说,毕竟是亲妈!更过分的是女婴妈妈也不再追究,此时想想细思极恐啊!
背对着他的海纳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神有些哀伤:“若是她还活着,跟夫人你一般年岁,想来也该成婚有子。”
“说不定她早就投胎转世,生到了一个好人家中,做了掌上明珠!”田园园宽慰道:“质本洁来还洁去,定然能托生到极好的人家。”
“夫人说的极是!”海纳轻轻一笑。
见他笑了,田园园也微微一笑。
还好在进入宜州地界后,极少看到弃婴塔。
可,越是北上天越发凉了起来,早晚温差巨大,几人便同时感染风寒,其他人刚换上秋装,他们几人先人一步换上夹袄。
陈老九那家伙在一个晚上自己偷偷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气得田园园直嚷嚷着要和他断绝关系。
他们从五月中一直到七月末,二个多月的时间才走了一半的路程,照这个速度下去,九月份到京城算他们速度快。
这日,他们在宜州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留宿整顿,这几日秋雨绵绵,她们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田园园带着小红和芃芃到街上买衣裳,天一天比一天冷,是时候添加些冬衣。昨夜温度低,天上下冰粒子,看样子离风雪也不远了,还是早早打算才行!
三人从早上一直逛到下午才意犹未尽的回来,看来女人喜欢逛街不分年纪、不分时代,天性如此!
海纳正在大堂上喝酒听别人吹牛皮,见到三人空手而归,笑道:“你们出去一天,什么都没买吗?”
田园园抱着芃芃换了个手,小丫头已经学会走路,但是走几步就想要抱抱,反而不如刚开始学走路时积极,“买的多,他们送货上门。”随后侧头对小红说道:“饿不饿?”她想连晚饭一起吃了,省得一会儿再下楼。
小红摇摇头:“不饿,就是有些累,我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
田园园抱着芃芃一坐下,海纳对柜台后面的小二招招手。
小二快步走来,笑道:“客官要什么?”
“先来两个你们的招牌菜,再来三碗米饭,一壶茶,你要酒吗?”田园园看了一眼海纳,后者摇摇头,“不要酒了,就这么多。”
“好嘞,客官您稍等!”
大堂内人不多,今天虽说不下雨,可天还是灰蒙蒙,田园园给芃芃倒了一杯茶,小家伙也渴了,就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然后将杯子推到她娘跟前,示意再来一杯。
“你要什么?”田园园托着下巴,笑着引导她自己说。
芃芃小嘴一张:“快倒!”说的那是理直气壮。
“……?!”田园园没反应过来。
海纳惊喜的夸赞:“不愧是我家小姐,气势十足!”
“这是没礼貌好不!你说,是不是你教的?!”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海纳直呼冤枉:“不是我,是陈老九。”
“陈老九?他都离开两三日,怎么可能是他!”田园园不信,轻轻掐了芃芃白嫩的小脸,虎着脸说:“以后不能这么说,小孩子要有礼貌才行,知道不知道?”
芃芃懵懂的点点头,接着又来了一声:“老田!”
“噗!……哈哈哈哈哈哈……”海纳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回,这回人赃并获了吧!是不是冤枉我了?哈哈哈…”
“这个陈老九,别让我再看到你!”田园园一头黑线。看来启蒙教育要早日提上日程,至少先让她忘记老田的事!
没多久,小二过来上菜,田园园这才看到他们隔壁坐着一个老熟人。
这人一改往日张扬的性子,独自一人借酒消愁,长吁短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陈老九也认出他是谁,感叹道:“冤家路窄!”
田园园给芃芃夹了一筷子菜,低声道:“算不上冤家,不过确实有缘分。”
说着说着,那人忽然抬起头,胀红的脸上浮现茫然之色,环视大堂一圈后,眼神定格在隔壁一桌,失神地打量一会儿。忽地眼睛一亮,顿时喜逐颜开,一改刚才颓废之色,激动地站起身向他们走去,高兴地说道:“他乡遇故知啊!我是周问天!我说过你长的特别像我认识的田园田书生,夫人,您还记得在下吗?”
海纳吐槽:“嘴挺好使……”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明明只有三面之交,充什么他乡遇故知的戏码啊!笑眯眯地看着他:“记得,你叔父是晋州知府的周问天周公子吧!”
“没错!没错!晋州知府就是我叔父!”他很自然的在空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很自然的从筷子桶里拿来一双筷子,很自然的夹起盘子里的菜,看两人不吃盯着他看,很自然地招呼道:“吃,吃,别客气,再不吃该凉了!”说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田园园:“……”堂而观之的蹭饭吗!
海纳低着头,笑得背脊一耸一耸的。
盘子里的菜肉眼可见的少,刚才吃不完,这会儿不够吃,无奈地田园园冲小二招招手再要了两个菜。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二人已经见了三次,不是善缘也是孽缘!
见他吃的狼吞虎咽,身上的衣服看着还好,但是下裳上有许多泥渍,靴子也磨损的厉害,不像他暴发户的风格啊!
田园园好奇地问道:“你的小厮呢!”虽然他的小厮没什么存在感,却也见过几次。
提到他的小厮,周问天的脸一下垮了:“我们遇到劫匪,他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田园园惊讶:“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敢抢晋州知府侄子!简直不想活了!”
海纳嘴角抽了抽。
周问天怒道:“可不是,我都说了自己是晋州知府的侄子,他们不信反而把我行囊全抢了去,要不是我据理力争,恐怕连身上身衣服也保不住了!实在是可恶至极!”
“太过分了!是哪儿的土匪这般可恶!”田园园义愤填膺。
海纳:你激动个什么劲!
“咦?你不知道?丰城前些日子封城,城内窜入流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听说杀了不少人呢!”周问天疑惑地看着她,嘴上说着话却不耽误吃饭,不一会儿,他面前几个盘子里的菜被一扫而光,吃的是满嘴流油,汤汁淋漓,弄得衣襟上油斑点点,活像饿死鬼投胎。
田园园放下筷子,盘子里都剩下些边角料,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听他说丰城封城,想起孟长辉让她们提前走的事,看来就是因为此事,不过朝中有人好办事,免受池鱼之殃,笑道:“我们走的早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得是大姐您呢,运气真好!官府檄文说是土匪流窜,匪徒众多就封了城。不过有知情者说是波托女王回国时遇险,刺客流窜到丰城,官府抓同党呢!哎呀,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太乱了,大街上到处抓人,听说有不少人被抓,牢里都关不下了呢!更可气的居然还有人乘机生事,到处强劫偷盗!乱了足有小半个月呢!”
大姐?这近乎套的!
这时,“客官,您点的菜到了!”他们要的菜也到了。小二将菜摆上,空盘子撤走,“请慢用!”
周问天一看继续埋头苦吃,吃的是大汗淋漓,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第369章 抵押
“你是多久没吃饭了?”
田园园原本还没吃饱,但是看着他非同常人的吃相,实在倒胃口,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
小芃芃碗里的饭已经吃干净,拿着空杯子让她娘倒茶,奶声奶气的说:“娘,茶!”刚才之事被她娘教育了一顿,已经改邪归正。
周问天咽下嘴里的肉,这才有空说话:“大姐,你不知道!我所有的银子都没了,都在包袱里,我我…不怕你笑话,我刚才吃的还是上一桌剩下的饭菜。”
堂堂晋州知府的侄子,居然沦落到吃别人的残羹剩饭,真真是羞煞死个人儿!要是有个地缝,周问天肯定二话不说钻进去!
“……你倒是能屈能伸。”田园园言不由衷。
周问天尴尬一笑:“无可奈何呀!”
待吃完饭后,周问天这家伙居然提出一个非常离谱的要求。
“什么,你要借银子?还要借意思一千两?”
田园园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周问天,即使很惊讶,她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财不外露,她已经吃过一次亏,同样的事情不能栽两次跟头。
“没错,大姐,我要借些路费回晋州,届时自会双倍奉还!”
周问天丝毫没觉得不对,他现在身无分文,想要回晋州难如登天,天意如此让他遇到了天园园,比起其他人,二人至少有过两面之交,是老熟人。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吃了她的饭,还想要她的银子?!这脸皮确实像晋州知府的侄子,厚的理直气壮!她轻咳两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咳咳,我虽说很想借银子给你,奈何囊中羞涩,爱莫能助啊!”
这种一看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借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好借难要,更何况二人不过点头之交。
周问天眉头一皱:“你看着不像没钱啊?骏马大车,还能住客栈,吃好几个菜……”
“这都是表象,其实我兜里比脸干净!捉襟见肘呢!”田园园掂着自己的衣袖,哭穷:“你看我们连个冬衣都买不起啊……”
正在她哭穷的时候,门口来了两个男人,一人提着一个大包袱,往大堂里张望。
眼尖的小二连忙迎上去,问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吃饭啊!”
二人看到吃饭的田园园,笑道:“我们是成衣铺的,特地来给那位夫人送衣裳的。”说着便向她走去。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明天我都不知道吃什么……”田园园还在向周问天哭诉自己多穷。这时,两个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殷勤地笑道:“孟夫人,我们是成衣铺的,您刚才买的衣裳,我们给您送过来了!”
“噗~~”海纳这次真喷了。
田园园:“………”脸疼。
周问天眼睛瞪得像鸡蛋,两大包袱的衣裳,这还叫没钱?!
海纳哭笑不得站起身:“咳咳,衣裳给我。”
“诚惠诚惠!”两人将包袱交给他后离开。
田园园前脚说没钱,后脚就买了两大包袱的衣裳,还是成衣,这脸打的啪啪作响。
周问天这时也反应过来,是她压根不愿意借给自己,便劝说道:“大姐呀,你得相信我呀!我叔父真的是晋州知府!绝对绝对不会少你银子的!而且到时候定然双倍奉还!”
“你拿什么保证你肯定还我?你说你是晋州知府的侄子,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我如何能信你!”田园园又不是三岁小孩,他说什么是什么。
“娘,抱!”一旁的芃芃有些困,向亲娘伸出手求抱抱。
她把芃芃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小身子,海纳刚才上楼送衣裳去了。
周问天急切道:“大姐,异地他乡,我也只认识您了!拜托,求求您帮帮忙!”话完,双手合十当真拜了起来。
田园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荷包,哎!没办法谁叫她心软呢!
周问天见此激动地感谢:“多谢多谢!大姐您可真是好……”人字还没落下来,他的脸顿时一黑。原因无他,这女人居然只给五两银子,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
“给你,不用还了!”田园园将银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难得大方一回。
周问天:“………”
“你继续吃吧,我回去休息了。”
田园园抱着芃芃起身上楼,望了一眼门外,地上已经湿透,原来不知何时下了雨,怪不得觉得后背生寒呢。
周问天眼见她真要走,急忙站起来,说道:“大姐且留步!若是你不信我,我可以抵押些东西!”
田园园转身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你身无长物吗?”果然在撒谎,既然没银子怎么住的客栈?真是不老实的家伙。
“这,这还有些。”看着她不悦地目光,周问天赔笑道:“刚才忘记说了。这样吧,我抵押些东西给您,您借我些银子可好?待日后我回到晋州将银子还给你后,你再把东西还给我,成吗?”
“什么东西?”
“一些字画。”周问天神秘兮兮地看着她。
田园园心头一动:“什么字画?”不会是三大才子的吧!
“……夫人,隔墙有耳,还请大姐随我来!”
田园园把桌子上的银子收回荷包,笑道:“好,那便看看!”
他嘴角抽了抽,够小气!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到达二楼时,田园园将睡着的芃芃交给小红,随后跟着周问天继续往楼上去。
眼见走到三楼,田园园后知后觉:“喂喂,现在就你我二人,你可不要乱来啊!”
周问天怔忡片刻,脸色一黑,尴尬地笑道:“大姐,你说笑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这副尊荣也值得别人乱来。
他的房间在三楼也是雅间。虽然嘴里说没银子没银子,还是不耽误享受,可见平日里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你总是提起你叔父,你父亲呢?”田园园问。
周问天从怀里掏出钥匙,道:“我爹娘死的早,是叔父和婶母将我养大的。”说着手中的锁发出“咔哒”一声,便打开了。他推开门,转头对她笑道:“请进。”随即率先走了进去。
田园园临进门时,眼角瞥见海纳的大脚丫,看来是放心不下自己追了上来。
别看海纳五大三粗,但是心思细腻,为人可比出场率不高的男主角可靠许多。
“阿欠!”远在西北的孟长辉狠狠打了个打喷嚏。
宋百年起身把火盆踢到他跟前,随即将帐篷帘落下。
“别落。”孟长辉轻声组止。
都道胡天八月飞雪,这不还没进八月,西北已经大雪纷飞。帐篷外天空之上铅云滚滚,无数的鹅毛大雪静谧而下,远远看去白茫茫的一片。
这时,陶大宇顶着一头一肩的雪走了过来,一手里拿着信件,一手提着酒壶。
“将军,侯爷来信了!”
宋百年接过信送到孟长辉的桌子上,看着他手里酒壶问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又喝酒?”
陶大宇轻轻踹了他一脚,“你懂什么,今日这般寒冷,不喝一杯热酒怎么御寒!快给你家将军找两个酒碗来!”
宋百年嘟囔了一句:“你人都来了,为啥不自己带酒碗来。”嘟囔归嘟囔,还是乖乖地去灶房去找酒碗。
孟长辉捏着叔父的信,看着上面的字迹眼神露出怀念之色,与叔父分开已经一年有余,不知他老人家还好?
老人家孟星惟:呵呵……
他打开信,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眉心拧成“川”字。
陶大宇好奇地问:“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孟长辉抬眼看了一眼追随自己多年的爱将,长叹一声:“皇帝要把波托公主许配给我做平妻。”
“平妻?”陶大宇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想到什么,瞬间瞳孔地震:“波托?那个可以娶许多男人的波托国?!”
孟长辉脸色阴沉的点点头。波托公主?看来是那个查莉儿!一想到那女人,顿时头大如斗!
田园园不知道的是,他与这位公主帘过两次,第一次是三河城解围,第二次则在夏黑买奶牛之事,也正是托了她的关系,这才买到奶牛。
哎,就是这两次,可真惹了煞星回来!
他一抬头就到陶大宇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脸色更黑,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没!我什么都没说。”陶大宇连忙摆手,随即,忍住笑道:“我听闻波托女王光是女儿就有八个,有几个比较出名,不知是哪位公主嫁过来?”
“查莉儿……”孟长辉目光幽幽。
陶大宇一头黑线:“居然是查莉儿公主啊!”
孟长辉见他脸色不好,便知这位公主大约风评不佳,顿时觉得像吞下十只苍蝇。
“听闻查莉儿公主长的倾国倾城,喜好男色,尤其是各个国家的男人……”陶大宇看着他越发阴沉的脸,不知该说还是不说,心里直骂宋百年手脚太慢!
孟长辉冷声道:“继续!”
他轻咳两声,继续说道:“咳咳,这位公主有后宫美男十七,这个数字还是前年传出来的,不知如今如何……若是你们二人大婚,将军定然是大相……”话还没说完,一本书狠狠向他砸来。
陶大宇躲过飞来的书本,笑嘻嘻道:“将军,你别生气啊!这可是皇上赐婚,咱们还能抗旨不遵不成!是不是大相公?”
“滚!”孟长辉脸黑如锅底。
“您别生气,我这就滚!”
陶大宇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跑了。
一出帐篷就看到去拿酒碗的宋百年回来,酒碗没拿,手里各拿了两个碗。
他连忙拉住他:“别进去,将军正生气呢!走,跟哥哥喝酒去!”
宋百年不满:“你又惹他生气了?”
“哪有,我哪儿敢惹他!倒是你,怎么拿两个碗回来?”
“没酒碗了,凑合用吧!”
“唰”帐篷帘子忽然落了下来,蓬内瞬间变得昏暗。
孟长辉将信封收起来,起身走出帐篷。冰冷略带湿意的风扑面而来,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变成白雾。
他背着手朝陶大宇的帐篷走去。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地上积了层厚厚的雪。
“这是……”田园园看着手中的字画,这是当日诗会那个那个…那个擅长画山又与成清和并称三大才子,刚出场装逼三秒被抓走的人画的群山图吗?
但她现在不是田园,更不在现场,只能装不知道。
在这副群山图的左上角有首题诗: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间。山花落尽山还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正是那首游钟山。
她回想当日情景,看来他们选中了这首诗。不过这家伙是怎么得到这副画的?
周问天得意一笑:“你可知三大才子?”
田园园迟疑的点点头。
话说,她之所以知道还是你普及的。
“这副群山图正是三大才子之一的连海城所画!价值千金。”
“你要把这副画抵押给我?”
若是这副画的话倒也可以,介时银子还不还她都不亏。
原以为周问天会一口否决,没成想他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看他这般痛快,田园园心里打起鼓来,试探地问:“你这副画是如何得来的?我听说在湘州诗会上连海城被抓,当日诗会上的画作全部下落不明。”
周问天得意洋洋地笑道:“不瞒大姐,湘州知州乃是我叔父学生,在救我出牢后特地送给我的。”
“咦?那他没给你盘缠吗?”
田园园仔细打量起手中的画,确实是连海城的群山图,为何周问天却不在意呢?
他尴尬笑道:“给了,不过没多少,走到这里便花光了,这才厚着脸皮向大姐借些盘缠。”
“行吧,看在这副画份上,借你一百两银子。”田园园试探的说。
“一百两?!太少了,怎么也得五百两!这可是连海城的名作!”
闻言,田园园便知道这家伙有事瞒着自己,连海城的山水图在民间能卖到两千两银子!这家伙只要五百两,必然有猫腻。
她把字画卷好递给他,微微一笑:“我说一百两就一百两。”
“好姐姐,多借些,一百两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第370章 回来
周问天信誓旦旦道:“没有没有!我周问天向天发誓,绝对不敢蒙骗大姐!”
田园园虽然疑惑他的反常,奈何画是真的,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我这人最是心善,银子给你,画我拿走啦!”
“大姐,一百两真不够,能不能再多借点?这幅画我直接给你!”周问天不死心的问。
田园园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猫腻,少借银子才能将损失降低。不过看着手中的画卷,还是掏出了十两银子,道:“多借你十两,那这幅就是我的了!”
周问天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无语过,默默接过十两银子,无奈的点点头,咬牙切齿道:“遇到你不知是我之福还是我之祸!”
“自然是你之福之幸!要不然谁借你银子!”田园园送了一个大白眼,拿着画转身就走,不过在离开前叮嘱道:“你别忘了还我银子,我家在京城,送到镇远候府就行!你可千万别忘了!”
周问天惊讶:“镇远候府?夫人,您是镇远候府的人?”
大姐不叫了,又改成夫人……真是跟红顶白的一把好手!
田园园点点头:“没错,怎么不像吗?”说着,显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像,很像!果然是镇远候,连管事的婆子也这般与众不同!”
周问天这马屁可算拍在马腿上了!
“……呵呵,你的眼光当真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田园园气结,原本想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吓死他,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随便给孟家惹麻烦,有时候麻烦就是无意间的一句话、一件事所种下的,于是便顺着他的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谬赞谬赞!”而后二人虚伪的告辞。
待她一走,周问天得意洋洋的看着手中的银票,没想到一幅假画居然能骗来一百两银票,想想都觉开心!
为何他断定是假的呢?
原因无他,周问天见过的群山图是没有题过诗,而这幅已经题了诗,便以为是假的,是高仿货,田园园之所以认出是真的,则是因为这首诗。
然而此事之后,二人都不悔不当初。
当周问天派人把二百二十两银子送回来的时候,田园园后悔当时没有多借他些银子,双倍奉还的说,早知道借一万两了!
周问天更是气的以头抢地!连海城因为成清和获罪,在牢中因为环境问题得了严重的风湿再无法拿笔,自此一代天才陨落,而他之前所书画作更是有市无价,其中这幅群山图因为是最后所画在民间炒到天价!
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放弃唾手可得的巨款!只道时也命也!
翌日一早,周问天害怕田园园反悔冒着雨跑路了,而田园园则在两日后才重新启程。
之后,海纳一改往日悠闲的赶路方式,像是磕了药,披星戴月、风雨兼程、鞭子甩得冒烟一路火花带闪电向京城赶去,后面赶车的小红直呼赶不上,有好次差点被他甩掉,为了赶上他也渐渐加快速度,车技也是日新月异,更上一层楼。
就在他不要命的赶路之下,一行人很快到了沧州,京城近在咫尺,这家伙才放慢速度。
京城,镇远候府。
青娘起了一大早,将新做的衣裳拿到洗衣房。
这些衣裳都是给芃芃做的,估摸完日子,小丫头已经一岁,料子和款式都是时下新出的。
在刚经过小树林时,迎面遇到休沐在家的侯爷,此时林中弥漫着些许微湿的雾气,几缕橘色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俊美的脸上,纤长的睫毛下是清冷的眸色,高挺俊秀的鼻子和微抿的红唇,身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衣,长身玉立,清俊无双,他当真生的极好。
青娘微愣,随即让到一边,轻轻福了福身子:“见过侯爷!”
孟星惟颌首,声音淡然:“无需多礼。”随后便离开了。
望着他挺直的背影,青娘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侯爷是这此生见过最俊美的人物。
以前觉得孟长辉已经长得很好,怎料他的叔父当真是君子如玉,举世无双。
她雀跃的抱着衣裳继续向洗衣房走去。
路上遇到海婆子与海管家,说了两句话便各自离开。
海婆子盯着她纤细的背影,长长叹息了一声,自家儿子的心思她是懂得,奈何这女子曾经死了丈夫,是个寡妇,却是配不上他的儿子。
待她走远后,她与自家老头子嘀咕起来:“这姑娘哪儿哪儿都好,模样俊、手也巧、心也细,可惜是个寡妇,却配不上我家老大!”
海伯背着手,轻咳两声:“八字还没一撇呢,瞎操心啥?赶紧到厨房看看,早膳做好了吗?今日侯爷休沐,午饭记得炖些排骨,他爱吃!”说着转身走了。
海婆子连忙追上去,“你这老头子咋说走就走。侯爷今日在家吃饭吗?别又做好了,他又有应酬。”
镇远候如今是皇上的红人,多的人想巴结请吃饭。
“一会儿问问侯爷不就知道啦!你呀,越老越糊涂!”
海婆子横眉怒对:“哎呀!你这老头子说谁老糊涂!”
眼见媳妇生气,海伯赶紧息事宁人:“我我我,我老糊涂了!”
“这还差不多!少夫人也快回来了,我得再去晒晒床打扫一下,还有小姐的被褥我也得晒晒!”
“还早呢!听侯爷说上次递信回来几人还在丰城呢!看这速度不到十月份是回不来了!”
“哎呦,那这么说八月十五是回不来了?!”
忽地,海伯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几日温度降的快,他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住,便感染了风寒。虽说喝着药,但偶尔还会咳嗽几声,都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感觉身体日益虚弱起来,也不知道还能熬上几年。憾綪箼
“哎呀,你这老头着什么急!你看你咳的!”海婆子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却还是关心地走上前给他顺背。
“咳咳……老了……咳咳,不中用了……”
“谁不老?你看我这鬓角都白了!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已经都不年轻了,有什么事你就使唤一甲。搁在农家,你这年纪都得颐养天年了!”
海伯已经年近花甲,两鬓斑白,两眼混浊尽显老态。听了妻子的话,不以为然:“一甲还小,有点事就大呼小叫,不够稳重,还是缺乏历练……”
“海伯!海伯!!”说曹操曹操倒!正说着一甲呢,远远听到他急切的喊声!他正值变声,发出的声音活像只公鸭子!
海伯气道:“你看我说什么呢!怎堪大任!”
海婆子安慰:“他才多大,刚过十五,你多教教他不就好了!”随后,高声应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一甲大步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看着两人。
海伯恨铁不成钢呵斥:“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一甲跑的急上气不接下气的,正要张嘴解释,又被他呵斥:“你以后要做候府的管家,要稳重镇定、要不急不慌!你看看你,把我平日教的喂了狗!像什么样子!”
“我……”一甲喘匀气刚说一个字,又被他打断。
“我什么我!管家代表候府的门面,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让别人怎么看待候府?说侯爷无能,不能约束下人吗?”
“不是……”
“不是什么!你看看你,跑的大头小汗!难不成门外来了强盗劫匪或是叛贼打了进来?!”
“是……”
“是什么?是什么你都不能慌慌张张!我不是常常教导你做一个管家要稳重、要不急不缓、要井然有序!”
“哎呦,你让孩子说话呀!”海婆子看不下去,拦住喋喋不休的老头子,温声对一甲说:“好孩子,别怪你爷,你是未来的管家,自然比旁人要严谨些!”
一甲已经十五,再过几个月就十六了,人高马大,宽额阔嘴,长的很是正派,为人老实又聪慧,海伯决定将他培养成未来的候府管家,故而对他分外严厉!
他理解的点点头,道:“是我过于轻浮,惹海伯生气。”说完,双手长揖,
海伯脸色这才由阴转晴,说道:“什么事?说吧!”
一甲回道:“海伯、海婶!少夫人回来了。”
“……谁?!”海伯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海婆子也没听清,二人惊诧地盯着他。
被两双眼睛盯着,一甲不紧不慢道:“是少夫人带着小姐回来了!”
海伯倒吸一口,喝道:“你怎么不早说?!”说完快步向大门跑去,转眼就跑得没影,哪里还有刚才老态龙钟的样子。
海婆子跑不动,抓住一甲问:“少夫人现在在哪儿?”
一甲道:“刚才我来报信时,他们刚进门,这会儿应该回落樱园!”
然后,海婆子提着裙子也跑了,徒留一甲风中凌乱!
说好的不急不缓、不慌不忙、成熟稳重呢!您们跑的这么快真的好嘛?!
再说田园园他们,海纳就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样,小宇宙爆发,化身成赛亚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压缩成一半,不到七天就回到京城。
望着久违的镇远候府大门,田园园没有故地重游的喜悦,满脑子里只有飞鸟还樊笼的颓然感。
门房不是一甲也不是二甲,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他见门口停下两辆马车,其中一个赶车的人竟然是海纳,连忙从小房里出来迎了上来。
他右腿不便,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笑道:“海大人,您回来了!”
“老张!”
海纳一看是他,竟然露出惊讶的神色,赶紧跳下马车,两人狠狠抱在一起,拍的啪啪作响。
看得出来双方都很激动,海纳打量着他的腿,疑惑地问:“老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了南疆?还有你的腿怎么回事?”
叫老张的年轻男子,长叹一声:“说来话长,我这腿是废了,南疆混不下去,老家无人,只好厚着脸皮来投奔了将军!”
海纳脸色一变:“你腿脚不便,怎地叫你做个门房?我去找将军说道说道!”
老张知道他的脾气连忙拉住他,笑道:“将军也是为了我好。两个月前我来投奔将军,因为有疾,整日足不出户,抑郁不得志,将军看不得我这样,将我扔到这儿充当门房,逼着我见人。”
海纳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堂男子汉,不偷不抢有什么不能见人!既然来了镇远候,你就安心呆着,日后有将军有一口吃的就有你的!”
老张大为感动,顿时热泪盈眶:“海大人!”
“老张!”海纳激动抓住他的手!
于是,两个大男人不顾其他行人的死活,深情对望起来。
田园园一手抱着芃芃,一手拖着一个大包袱,小红也从后面走来,两个肩膀各挂一个包袱,两手各提一个,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活像逃难而来的。
二大一小一头黑线的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个大男人。
小红看着候府大门咽了一口水,脸色微白:“夫人…”
田园园对大门颌首:“别管他们,咱们先进去!跟我来!”随后,提着包袱向大门走去。
“哦!”小红提着包袱快步跟上,嘴巴大大张着,自从看到候府大门后,她的大脑已经失真。
她知道自己跟随的田园园是个官太太,可具体是什么等级的大官夫人,还是一无所知,看着眼前气派非凡的门楼,心隐隐打起鼓来。
她究竟抱了什么大腿!
一过门楼,田园园抱着芃芃刚过影壁,就看到一甲和二甲一人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扫院子。
二人边扫边说着话,还不时比划着什么,快两年不见,这二人身体都抽了条,除了脸上还带着少年气,身板从后面看起来则像个成年男人。
二甲正和一甲闹呢,一转身就看到两个大包小包的女子,其中一个正是离开快两年的夫人,顿时惊讶不已:“少,少夫人?是少夫人!”声音好像被捏着脖子的公鸭子!
一甲一听也转过身一看,确实是少夫人。
二人同时“嗷!”了一声,一个往园子跑,一个向他们跑来!
这是算什么,该死的默契吗?
第371章 到家
二甲快步跑来,惊喜道:“少夫人!真的是您?您可算回来了!”
上次听到这样的公鸭嗓,还是出自变声期的高远,没成想两年后还能再次听到,而且还是两个。
田园园温和一笑:“回来了,二甲你长大了!”
“少夫人!”二甲眼圈微红,还未体会到久别重逢的喜悦,便看到她手上白白胖胖的小丫头,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是大小姐?!”说着,快步走近娘俩。离得近,二甲发觉大小姐长的是长眉大眼,五官精致,若不是脸蛋胖些,皮肤白些,简直就是少将军翻版。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二甲激动的手足无措
田园园看着犯傻的二甲,叹了一口气:“别管什么大小姐了,快把我们的包袱接住!”
芃芃这丫头少说得有二十多斤,累得她胳膊酸痛无比。
“哦哦哦!”他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少夫人的包袱,又看到身后有个没见过的女子,见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脸瞬间涨得通红。
田园园换了一只手抱芃芃,见二甲又发起呆,笑道:“傻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帮忙拿行李!”
二甲这才如梦初醒,扭扭捏捏的对小红说道:“那啥,我,我帮你拿。”
“那就麻烦小哥了!”小红也累得不行,连忙把手里提的包袱交给他,随后快步跟上田园园。
田园园抱着芃芃向落樱园走去,她现在急需休息,洗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至于叔父那儿,还是等她梳洗干净再去不迟。
还未到落樱园,便看到翘首以待的老夫妇。
待看到几人后他们喜笑颜开,连忙迎了上来。
“少夫人呀!你终于回来了!孟家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真的是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二人还未到跟前便已经是热泪盈眶。
看着两鬓斑白的海伯夫妇,田园园也情不自禁的红了眼圈:“海伯,海娘子,我,我回来了!”
是呀,她回来了,再怎么不喜欢京城,可这里终归有人在等待着她。
海娘子拉住她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瘦削的脸,顿时老泪纵横:“我的少夫人呀,你这是吃了多少苦呀!这般的瘦!”
她上次见田园园时,她因为怀孕好不容易脸上有些肉,如今却是又黑又瘦,心痛不已。
海伯也抬着袖子擦眼泪,这时才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惊诧地打量了好一会儿,眼前白白胖胖的小丫头和孟长辉小时候一模一样,
“少夫人,这是?这是?”他一时不敢确定,手却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田园园也抬起胳膊将眼泪擦掉,笑着说:“我闺女孟兰心!”
“哎呦!我孟家的列祖列宗们!咱们孟家有三代了!不行,我要找侯爷,他要当爷爷了!”说完大步离开。
此时此刻,他是腰也不酸啦,背也不驼啦,浑身充满用不完的力气!
田园园心道,晚会儿还得给列祖列宗上个香!
海婆子也打量着她怀中的大宝贝,见那宝贝大眼睛滴溜溜的,这看看,那看看,樱桃小嘴,小脸是长得是粉嘟嘟的肉乎乎,活像是年画里跑出来的小玉女。
她曾经有个女儿,却一眼也没见过。平时就稀罕女孩,对小晴好都特别照顾,更别提是她奶儿子的女儿了。一瞬间心都化成水,
赶紧伸出手:“哎呦!我的天爷呀!小姐都这般大了!快,让海奶奶抱抱!”
“来,芃芃,这是海奶奶,叫海奶奶!”田园园刚才哭了,这会儿有点鼻音。
她原本想让芃芃叫海娘子奶奶,可转念一想,这么做已经逾矩,还是顺着她的话教孩子为好。
“奶!”小家伙根本不怕人,响亮的叫了一声,投入她的怀抱。
海娘子抱着小姐香香软软的小身子,眼泪瞬间滚了下来:“哎!我的囡囡呀!”
田园园吸了吸鼻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特好高扬的声音:“少夫人!”
她转身看去,只见特好和芳好提着裙子,飞快地向她跑来。从一甲那里得到消息,二人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的赶过来。
“少夫人!!”两人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一把抱住田园园。
她也高兴地回抱住二女:“特好、晴好!”
晴好还小紧紧搂着她的腰,而特好比田园园高些,胸前的丰满紧紧挤在她脖子处,只感觉哪里都是软绵绵的。
主仆三人再次重逢,二人哭的是鼻子一把泪一把,田园园刚刚哭过,这会儿也是鼻子发酸。
正当三人难解难分之际,一个青衣丽人施施然走来,美目含泪,轻声唤道:“妹子!”
田园园抬头,随即轻轻推开晴好和特好,快步扑入她的怀抱:“姐姐!!”
当年安平县一别,谁能想到再次重逢竟然已经是四年之后!
“好妹妹!”青娘紧紧抱着她,不禁泪水涟涟,田园园也回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泪水长流。
二人本是萍水相逢,一个山野村妇,一个无依商妇,谁能想到竟然在此世成了彼此的亲人!
青娘抬手摸着她瘦削的脸颊,心疼的说:“你现在怎么这般瘦弱,可曾好好用饭?”
田园园点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甩了出去:“可能是奔波劳碌的,我有好好吃饭!”随后,她拉着青娘让她去看芃芃。
看着海婆子怀里乖巧可爱的女婴,青娘身体里深藏的母爱瞬间爆发,从她怀里接过芃芃,颠了两下,惊讶的环视其他人,高兴地夸赞道:“宝贝,你娘亲把你养得可真好!”
“可不是,压得胳膊疼!”田园园擦掉眼泪,笑着打趣。
青娘摸了摸她芃芃的小脸,笑道:“真好看,像她爹!”
说起孩子像谁,海娘子最有发言权,擦着眼泪笑道:“和长辉小时候那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话间,刘厨娘和马娘子也赶过来了,看到芃芃又是一顿夸。
此时,家里所有大大小小女人们都围在落樱园门口,自从田园园走后,府中再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
小芃芃被这个奶奶抱抱,那个姨姨搂搂,十分享受现在众星捧月的感觉,顿时把她亲娘拋之脑后,乐不思蜀。
田园园和她们说了会儿,对站在一边的小红招招手,随即向众人介绍道:“她叫小红……”
话一落,特好讶然道:“小红?表小姐以前的丫鬟也叫小红呢!”
田园园疑惑的皱起眉头,沈宛静的丫头?她有丫头吗?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她已经忘了。
小晴好也道:“是真的,少夫人,奴婢也记的得。”
“小红就小红吧,人家父母取的。”田园园不以为意,随即对特好说道:“你到长园先收拾出一个住处,这两日先带着她做些活计,日后我再安排。”
小红已经被她买下,待日后铺子开张后,她打算让小红跟着青娘学着经商,守铺子。
“是!”特好应下,亲热的挽起小红的胳膊,笑道:“走,我带你去长园。”
小红下意识的看向田园园。
“没关系,去吧!”
她把田园园的包袱递给二甲,随后跟着特好离开。
海娘子对刘婆子交待两句,让她准备些少夫人爱吃的饭菜,随后她与马娘子告退一声也很快离开,接着几人拥着母女二人进院子。
此时,候府大门。
海纳还在和老张喋喋不休,当年二人在大将军麾下一同共事时感情就是极好,有些年不见,再见那是有一肚子的话,瞬间把田园园等人抛之脑后。
说着说着,老张问道:“我听海婶子说,你去接长辉媳妇母子……”
“坏啦!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海纳这才想起正事,一回头便看到空空如也的马车……
而田园园他们已经回到落樱园,樱桃树还和离开时差不多,不过此时正是深秋,树叶深黄,掉落了大半,地上落着一层金黄的叶片。
路过樱桃树时,晴好弯腰拾起一片深黄色的叶子送给芃芃,小家伙高兴的接过,想也没想的往嘴里塞去,还好被海娘子抓住截胡了。
一进屋内,熏香的味道袭人而来,干净整洁屋内一看就打扫过,床铺被褥松软极了,散发出太阳的味道。
田园园顾及这里人多,要不然她肯定伸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扑倒床上狠狠地打上一个滚,这一路上,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念,就想在软软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这几日一直在飞快地赶路,身子骨都快摇散架了。
晴好将她的包袱放在桌子,收拾起带回来的东西。
海娘子抱着芃芃在旁边指挥着放东西。而田园园看着她们收拾东西,和青娘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两人说着说着,青娘听到她突然没了声音,侧头一看人居然睡着了。
只见田园园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想来坐了一路马车,人又乏又累。
青娘轻轻推了她一下,但是田园园困得睁不开眼睛,嘤咛一声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低低笑出声来,随后,青娘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薄被搭在她的身上。
不一会儿,几人带着芃芃离开,让田园园好好休息。
今日秋高气爽,天气极好,孟长辉应好友相邀去上仙居喝酒,喝完酒又去城外的西野湖边赏枫品菊,然后又回上仙居,直吃到日落月升才尽兴而归。
回到洗秋阁,他随便洗漱一番便上床歇息,吃了一天的酒,人早就是醉熏熏的,连谁服侍他的都不知道,沾床就睡,田园园母女回来一事,自然是不知道。
而田园园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桌子上的烛台已经点亮,屋内影影绰绰,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着跳跃的烛火发呆,刚醒来大脑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屋内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过了片刻,她起身走进里间,打开衣柜摸向柜子的最上层,一下子就摸到一个布包,拿出打开,两根骨针静静的躺在布中。看着它们,田园园终于有种回来的感觉。随后将贴身藏起来的荷包从衣襟里拿出来,荷包里放着矿址和宁阙非给他好友的书信,以及那对黑色的手镯。
她检查一番,确认完好无损后放进骨针的布包里,一同塞进衣柜的最深处。
推开门,门外天已经黑透,许是阴天天空上并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是若隐若现,愈发显得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晴好她们的屋里亮着灯,似乎听到她这边的动静,里面传来她们的说话声。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开门,探头看来,一看她醒了,露出大大的笑容。
“少夫人,您醒啦?”
接着是特好也走了出来,她笑道:“少夫人,您醒了。奴婢去给您拿饭去,今天都是您爱吃的菜!”
“去吧,芃芃呢?”田园园睡了一下午,连中午饭也没吃上,这会儿正饿的前胸贴后背。苏丹小说网
特好笑道:“海婶看着呢,您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子可遂着她的意了。那奴婢去了!”说完快步向院外走去。
田园园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大懒腰,这一回来,抢着抱芃芃的人大把大把的,以后自己要解放了!
说实在的,看孩子真是力气活,尤其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一岁小孩儿,走两步就要抱抱,偏偏体重又超标,那是累的腰酸背痛。
她又想起壮壮,那孩子自从学会走路后,极少让她抱,偶尔想被抱抱时,也只肯让抱片刻。曾问过他为什么时,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他太重了会累着自己,那时他也才一岁多而已……
原以为过去两年,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便会慢慢忘记那孩子。可思念岂是人力可以控制,一瞬间脑海里全是关于他的一点一滴,他亮着黑黝黝的小光腚冲海棠树撒尿,他举着猪蹄塞到自己嘴里,还有她生病时小家伙颤颤巍巍端来药,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怎么会忘呢,明明她全部记得,心像被万颗针齐齐刺入,痛的难以呼吸,她紧紧攥着衣襟,大口大口喘着气。
第372章 第七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青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田园园转过身看去,橘色的烛光中脸白的吓人。可当她看到青娘怀中已经睡着的芃芃,圆鼓鼓的小脸时,眼泪却抑制不住成串的落下。
“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青娘吓了一跳。
田园园摇摇头擦掉泪,想笑几下掩饰自己的悲伤,可眼泪还是疯狂的往下淌,忍不住哽咽出声。
青娘见此绕过屏风,先将芃芃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随即回来轻轻搂住田园园,温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回来应该高兴才是!是不是想你夫君了?”
孟长辉:我后面还有出场机会吗?
田园园摇摇头,心里堵得更厉害:“唔……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唔…”
“若是真教你难受,你便好好哭一场;若是只是有些难受,你便只想一会儿,然后洗把脸准备吃饭。妹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何苦执拗于过去呢?”
“……姐姐说的是。”
他是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享受着举国的供养,待日后长大自有他的造化与天地。
田园园擦了擦泪,心情又阴雨转晴。刚才这般失落伤心,许是睡了一下午,骤然醒来,周身无人,觉得分外孤独,这才会胡思乱想一气。
青娘松开她,转身坐到另外一个圆凳上,橘色的烛光中越发显得眉目清秀,温婉柔美。
“姐姐,你吃了吗?若是没吃,一会儿同我吃些?”
“吃了,原本想着你回来,众人为你接风洗尘,可惜你这个主角偏偏睡到现在,而侯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少了你们,我们几个倒是无趣,便早早吃完饭就散了!喝茶吗?”
青娘从茶盘中里拿出两个茶碗,提起茶壶将茶倒满,随后送到她面前,自己则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几下,纤长的手指翘着好看的兰花指,加上高颜值,看起来极其赏心悦目。
与她的优雅不同,田园园就是一个披着女人皮的糙汉子。不喜欢喝热茶,总会等着茶汤温度降低,随后便一饮而尽,解渴不说还不怕烫嘴!不过因为她这个习惯,被孟星惟说过好几次,可惜她骨子里就是女汉子,实在是优雅不起来。
倒完茶,青娘看着她悲伤无奈的神情,忽然想起四年前来,那时她抱着生病的大壮来县衙投奔自己的情景,那时与现在的养尊处优不可同日而语,屋倒房倾,母子俩衣衫褴褛具是狼狈,然而面对如此绝境,却也不曾如此时这般悲伤。
自打她来府里后便没见过大壮,私下里也曾打听过关于大壮的事。因为在侯府中并没有发现大壮住过的痕迹,甚至连海娘子她们压根不知道大壮是谁!
后来有一次她与海纳聊天,他说过一嘴,说是大壮并不是田园园与她夫君的孩子,而是替别人养的孩子。至于大壮是谁的孩子,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即使日后她再怎么追问,他都像个大河蚌,紧紧闭着一言不发,要不然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
时间一长,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随便打听的。
直到某日,她看到一个男人,从他与大壮如出一辙的黑皮和相似度极高的容颜,便知为何海纳如此的原因。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秦王!大壮的身份昭然若揭!
从那儿以后,她再没有说过关于大壮的分毫,心中更是可怜田园园。
她是如此爱这个孩子,若说亲母子也不为过,又是怎么忍受这生离的?
青娘思绪万千,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此时深刻明白什么奇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使身居高位,依然是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特好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笑道:“夫人,您快尝尝,刘厨娘知道您醒了,特意给您新做了一道八珍鸭,味道极好。”说着,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一碗碧粳米饭、四小碟子菜和一盅汤:有豆角炒猪肉、板栗烧鸡腿、凉拌莲藕,一碟子各种豆子和菌菇炒鸭肉,看来就是什么八珍鸭,还有一盅山药瘦肉汤,浓白的汤上面漂着几颗枸杞。。
不过都是些家常炒菜,但刘厨娘的手艺不错,吃起来不比酒楼的大厨做的差。
在田园园开饭时,青娘便起身告辞,夜色已晚,一向早起早睡的她也该收拾收拾歇息了。
田园园见她要走,便放下手中的碗去相送。
“天冷你趁热吃,我就在隔壁院子,不必出来送!”青娘轻轻拦下她。
“特好,替我送送姐姐!”
“哎!”
待二人一走,田园园继续大快朵颐。她化悲愤为食欲,势必将桌上的菜饭汤一扫而光!
翌日凌晨,睡得晕乎乎的孟星惟,被人低声唤醒:“侯爷,该上朝了,快起来……”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头痛欲裂,后脑中仿佛有个看不到的榔头不停砸着他的头颅,瞬间袭来阵阵炸裂般的头痛。
“唔……”他低吟一声,后悔昨日喝太多了,头上实在难受,便又重重的躺回床上。
那人见他起不来,低声问道:“侯爷,要不要告个假?就说旧疾发作?”
“不用,上朝。”孟星惟坚持上朝,揉了揉太阳穴,难受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刚要下地,忽然想起昨日喝酒时,几个王公子弟透漏出自家老爹准备联名弹劾姓郑的,少不得又要吵架,还是避开为妙,省得引火烧身,便道:“可。晚些时候,让你娘给我煮些醒酒汤来,老爷我实在难受……”说完,裹紧被子翻了一个身,再次梦会周公去啦。
……侯爷,你不学好,居然敢装病不去上班!
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瞪瞪地望着明亮的窗户,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便冲着外间叫道:“常明?常明?常明!”叫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他屋里晚上是不留人的,到了当值时间再来即可,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常明应该已经来了才是,为何没人呢?
虽然有些疑惑,想来他有事耽搁,便下床洗漱去。刚净过面,便听到外间有人进来。
下一秒,海纳的声音传来:“侯爷,早膳好了,趁热吃。”
“放那儿吧……是你小子?!”
听出是他的声音后,孟星惟喜得将手中的面巾随手一丢。一出里间,果然就看到海纳那张嬉皮笑脸,笑道:“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中午。”
海纳把食盒打开拿出一碟包子,和鸡蛋、米粥等。
孟星惟一听,面露不悦:“为何无人告诉我?”
“你昨日出去整整一日,回来时已到半夜,喝的酩汀大醉,人事不省,和你说又如何?”海纳挑眉看他也很不满。
孟星惟撩开后摆坐下,冷冷的说道:“你出去一趟,脾气变得不少,敢编排上我可!”说着夹起一个包子。
海纳笑道:“侯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包子是瘦肉馅的,鲜美多汁。
刚才已经吃过早饭,吃的也是包子,但海纳还是忍不住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听到他的问话,故作玄虚一笑:“你看,你真忘了!”
“忘了什么……”话还未说完,他便想起忘记的事情,哗”地一下站起来身,大步向落樱园走去。
“侯爷,你的包子!”
“哐啷!”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还在熟睡的田园园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连带着旁边的芃芃也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她娘。
“芃芃,太阳都晒你的小屁屁啦,青姨给你做了好吃的肉沫蒸蛋,快起来吃吧!”
青娘绕过屏风,手中拿了一个包袱,笑意盈盈的看着还未起床的娘俩。
“青姐,你起的也太早了吧!”
田园园再次躺回床上,随手抱着芃芃肉肉软软的小身子。
芃芃可不想躺平,挣扎着爬起身,冲着青娘张开小胳膊,奶声奶气的说:“姨姨抱。”
“哎呦,我的小宝贝。”
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小女孩!
天气已经转冷,早起的时候能感受到寒冷。青娘坐在床边细心的给芃芃穿衣裳,穿的是她前些日子新做的薄棉衣,粉红的小棉袄,粉红的小棉裤,上面用金线绣着几朵桃花,精致又秀丽。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闺女!真齐整!”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青娘赞不绝口。
小芃芃听姨姨夸自己好看,赶紧捧着她的脸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大口。
田园园躺在床上,看她们你来我往亲亲热热,不免得有些吃味,哼了两声:“我的新衣裳呢?青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在包袱里呢!你自己穿!”青娘白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起床!侯爷今日没有上朝,难道你不该去请个安吗?走,芃芃跟姨姨吃饭去!”
“叔父在家啊?那我是应该去请安!”田园园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爬起来。
青娘笑道:“幸亏你没有婆母或是叔母,就这般懒散不知跪了多少回祠堂。”
田园园慢悠悠的穿上外衣,挑了挑眉笑道:“不是没有嘛!”再者说,叔母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除非周廷祎愿意。
青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正是因为没有,我才能睡到日上三竿啊!”
田园园没看到她的神色,还在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随后从拿出包袱里的新薄袄,是件胭脂色的,衣襟和袖口都绣着云纹。
她摸了两下,下床放进柜子里。
“怎么不穿呢?难道不喜欢吗?”
“怎么不喜欢,等天气冷了再穿。”
青娘摇摇头,抱着芃芃往外走,回头道:“我们先去吃饭了。”
“我也去洗,等等我!”
待她洗漱完毕,二人带着芃芃向厨房走去。一会儿吃过饭后,她还要到洗秋阁请安。
虽说是叔父,但毕竟是个年轻男人,还是避讳些。
刚过小树林,就看到孟星惟向她们大步走来。
他今日打扮的倒是简单,只穿了件湖青色的夹袍,头发用玉冠半束着,披着一半墨发,长眉寒目,五官精致,整个人有种超脱世的俊美。
二年的时光,孟星惟褪去青涩,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柔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年铁马金戈,杀伐果断的气势,越发显得贵气逼人!
“吸溜”不知死活谁吸了一口口水。
田园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的,还好不是自己。她斜着眼睛看向青娘……也不是她!那就是……小丫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孟星惟,小嘴微微张着,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不一会儿前襟上的粉色滴成玫色。
……田园园别过脸心道:都说女儿随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总之坚决不承认,在好色一事上,她闺女随她!
她轻咳两声,青娘回过神,脸颊“咻”地飞起一片红云。
“给叔父请安/侯爷安好!”
田园园与青娘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
可是,孟星惟两只眼睛只看到那粉色棉袄的小姑娘,见她眉眼舒俊与长辉小时候极是相似,不由地微微一笑,红唇轻吐:“雯华!”
“雯华?!”田园园疑惑地看着他,“谁是雯华?”
孟星惟微微抬起洁白的下巴,傲娇地看着她:“是我为你孩儿取的大名,如何?对了可有日常叫的小名?若是没有我……”
“有有有,叫芃芃!
”田园园害怕闺女冒出第七个名字。人不大,名字倒是挺多,也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能记得住嘛!而且她已经有了大名,便出言提醒:“叔父呀,芃芃已经有大名,叫兰心,蕙质兰心的兰心。”
“……芃芃?芃芃其麦,我行我野…倒也不俗,尚可!”孟星惟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
田园园倒吸一口凉气,她身边的这群人怎么回事,一个二个都是犟种,非要各自取名字才行!连孟星惟这个长辈也要坚持己见,这样倚老卖老好吗?!
孟星惟:我已经到了倚老卖老的年纪?若是你要尊老爱幼才对!
第373章 王妃
芃芃的名字上向来都有争议,田园园也不计较多上一两个。
大不了日后别人问起: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芃芃告诉他:我叫孟兰心雯华如月明珠莲莲芃芃!
没办法谁让她娘遇人不淑,在名字一事,这群人如出一辙的不让肯步,都是说一不二的犟种!
她看孟星惟的小眼神一直瞟着芃芃,想抱又顾及着什么的样子,便从青娘怀里接过来走到他跟前,十分善解人意地问:“叔父,您要不要抱抱她?”
孟星惟心念一动刚想抬手去抱孩子时,忽然瞥见她嘴角微动像是在憋笑,自尊心作祟,半抬起的手立刻、马上、及时的背到身后,然后故作矜持的一颌首:“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不便抱她。”说着眼睛一直瞄着芃芃的胸前,见她没有戴长命锁,神情有些失落。
田园园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还以为他一会儿真的要出去,怕弄皱身上的衣裳才不抱孩子的,笑道:“那我们先告辞了,芃芃还没有吃饭呢!来,芃芃跟爷爷再见。”
芃芃冲着孟星惟摆了摆小手,这是她娘教的再见
“去吧,孩子小不经饿。”
待田园园三人走后,二十多岁的爷爷眼神幽幽的盯着她们的背影……啊~~好想抱抱她,转圈圈、举高高……人都走远了,他还在原地站着,心中追悔莫及,早知道……
“侯爷!看什么呢!”
落在后面的海纳终于追来,见他一直盯着田园园和青娘,眼神幽深,神色莫名的有些哀怨,大吃一惊,心道:难不成他看上了青娘?!田园园是她侄媳妇,他不可能有什么非分之想,那、那、那看上的只能是青娘。当即不顾多年好友、主仆、同袍的关系,宣示主权:“她是我看中的,侯爷你可不能乱来呀!”
“谁是你的?”孟星惟冷冷扫了他一眼,这家伙又瞎想什么呢。
海纳道:“自然是青娘……难不成您…您对少夫人,这可万万……哎呀!”话还说完,肚子就被他的侯爷大人给了一个肘击……
所以话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说。
前面的人已经看不到影子,孟星惟凉凉的问:“你抱过雯华吗?”
海纳:“雯华?是谁?!”
“……芃芃。”
海纳得意洋洋的炫耀起来:“抱呀,经常抱!芃芃最喜欢让我抱,哎呦!!你能不能别总是打我一个地方……”
被妒忌惹红眼的孟星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不说这对活宝主仆,三人来到厨房吃饭,大锅里有新蒸的肉包子,还有熬的烂乎的八宝粥,再搭配一些刘厨娘腌制的爽口的小咸菜,实在是太下饭了!
田园园拿起筷子就停不下来,最后足足炫了四个肉包子,两碗八宝粥,连青娘也不遑多让,吃了三个包子,一碗粥。可见早饭极其符合她们的胃口。
减肥?这辈子田园园都不可能减肥!
她俩在吃饭,早就吃过饭的刘厨娘端着肉沫鸡蛋羹喂芃芃,小丫头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板着小脸等着投喂,不吃饱是绝对不离开凳子的。
小家伙:吃饭,我是认真的。
刘厨娘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省心的孩子。”
田园园咽下嘴里的包子,笑笑没说话,心想该让芃芃学习自己吃饭。
最后,小家伙吃光了整整一碗肉沫蒸蛋,害怕不好消化,田园园和青娘拉着芃芃在园子里消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不刚走出院子,小家伙走出三步就停在原地,说什么都不走,然后就是老一套,伸着胳膊求抱抱。
青娘俯身要去抱,却被田园园一把抓住手腕,强硬道:“让她自己走!”
芃芃摇摇头,依然张开胳膊求抱抱。
论耐心,一个小孩能比的过成年人。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的笑道:“你什么时候想走再走吧!娘亲等着你。”
青娘摇摇头:“你可真是亲娘,与一个孩子这般较劲。”
“小树不修,长大必歪。”田园园振振有词。
芃芃到底是她的女儿,青娘再怎么心疼也不好说什么,大的劝不了,只能去劝说小的。
第374章 寄养
秦王冷声道:“若是一臻没有中毒,本王还能考虑一二,而今本王岂能拿他性命开玩笑!”
王妃脸色一冷/“您这是在怪罪臣妾照顾不周吗?”
“本王并无此意!”周廷祎冷着脸,不欲多说。
王妃秀眉紧蹙:“并无此意?想来一臻中毒一事,王爷一直认为是臣妾所为!”
“王妃多心了!”
“臣妾没有多心,不过是百口莫辩而已!”
两人虽然嘴里说着话,可谁也不看谁,从始至终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田园园听到大壮中毒,心跳漏了一拍,浑身一紧,她怕自己失态,便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掌。
芃芃感受到娘亲的变化,抬起小脑袋看着她。
“没事,娘没事。”田园园搂住她的小身子,低声安慰起来。
周廷祎端起茶碗,哪怕脸冲王妃这边也不肯看上一眼,耷拉着眼皮,神色淡然:“既然不是你,不用处处辩解。幸老天垂怜,他算是度过这一劫!”
田园园小小的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一想到他今年才四岁竟然被恶人投毒,心疼难忍,同时理解周廷祎这个老父亲的良苦用心?他害怕大壮养在身边,日后还会遇到此事。眼下他还小,威胁不大,待他在长大成人前,恐怕只多不少……这个世界除了太阳不能凝视外,还有人心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秦王妃,心中暗自戒备起来。中毒一事的来龙去脉,若不是周廷祎有了十成把握,断不会将大壮寄养田园园膝下!
由此可见,此事与秦王妃有莫大干系,不是她干的,也是因为她。
大壮是周廷祎的庶长子,身份地位与她所出的嫡子自然不能同日而语!眼下他是王爷,头上还有他爹……可是,可是,一旦有朝一日周廷祎登基为帝,上过玉牒的大壮便是正经的大皇子!
在大周以男为尊,大壮身为男子自然有继承大宝的资格!最为重要的是,他占着一个长字!古有立长的传统,身为长子的他自然成了秦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欲快!好为自己的孩儿扫清一切障碍!
田园园越想越觉得通顺,脑海里已经自行脑补出一场皇子夺嫡的宫斗大剧!秦王妃是不择手段的大反派,大壮是隐忍、聪慧的男主,最后凭借着猥琐发育打败所有人,成功上位!
此时,旁边的冤种夫妻还在较劲,二人明明是找田园园来商量孩子的事,结果他们夫妻倒是自己突然吵了起来,大有越吵越烈之势!
她下意识的看向孟星惟,心道:你情人和他媳妇吵架了,你要不要劝劝?
然而,孟大美人扭着头只顾看着芃芃,对于现在发生的事不闻不问,眼神发直,早就神游太虚去了。
芃芃倚着亲娘,两个小手玩着一截衣带,不吵不闹,十分乖巧。
孟星惟将自己的茶碗送到她面前,清亮的茶汤还冒着丝丝热气。
她抬眼看了一眼递茶的人,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娘,最后还是捧起爷爷手里的茶碗,小口显露的喝起来。
孟星惟托着下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这边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无聊的看向那对夫妇,她俩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大意就是“王爷觉得是臣妾!”“本王可没这样说““王爷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多想了”等等,这会儿倒是有点像小孩吵架。
王妃的侍女见她情绪起伏过大,走上前慢慢顺着她的背,轻声劝说起来。
王妃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她肚子本来就大,吸气的时候更是高高隆起,旁人看得是胆战心惊!
然,周廷祎脸上现出不耐之色。原本是他一个人来的,可这女人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非要跟着过来。她仗着父亲是三朝重臣,向来不把自己看在眼中!这不当着孟星惟的面都敢与自己争吵下他的面子……在看向王舜华的肚子时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他冷冷一笑:“事情自然已经过了,谁做的有什么关系!”
闻言,秦王妃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压抑着心里重重怒火,言语间不由自主带了些急切:“臣妾身怀双胎,胎像不稳,只得卧床保胎,对府中之事自然有些怠慢,这才让歹人趁虚而入!臣妾自是有失察之责,不敢求王爷恕罪,若说伤害,一臻臣妾是万万不敢呀!臣妾已有孩儿,如何敢行这等阴损之事!还请王爷明鉴!还臣妾一个清白!”随即在侍女的帮助下站起身,柔柔的行了一礼。
周廷祎眉心一皱:“这是做什么?芳草,扶你们王妃起来。”
“王爷,您原谅臣妾,臣妾才会起来!”王妃拿着手绢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
“你既然没做,为何要求本王的原谅?”周廷祎抓住话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王妃呼吸一滞,很快反应过来,柔柔弱弱的说道:“王爷,臣妾只是求您原谅臣妾的失察之过,并非其他还请王爷莫要多心才好!再者一臻中毒一事,凶手已经伏诛!王爷又何故不依不饶呢!臣妾母家乃是定国公府,不说是名流大家,也是德高望重,这等下作之事,臣妾是万万不敢做的!若是王爷不信,大可与臣妾到母后那里分说分说,也好宽慰王爷的爱子之心!”
这话说的连敲带打,听得田园园心中暗暗摇头,不愧是世族出身的大小姐,口才真不是一般。
周廷祎眸色一暗,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去,毕竟身怀有孕有所顾忌!就在这时,他忽然抬眼看了一眼田园园,孟星惟已经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她。
这一眼,又冷又迫切又状似无意,好像在传达什么讯息。文学一二
田园园瞬间如坐针毡,后背像是生了麦芒。王爷啥意思?这是让自己退下,别在这儿光明正大偷听他们夫妇说话吗?
然而,周廷祎挑了挑眉:把她给我赶走!
田园园也挑了挑眉:让我快点走?
就在她迟疑之际,一旁装哭的王妃看到二人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顿时冷哼一声,凉凉的开口:“王爷,您还真是荤素不忌!”
“………”王妃,我觉得你在内涵我!无
周廷祎目光一凛:“王妃,请自重!”
“哼!该自重应该是王爷才是!”王妃讥讽的看着他。
“哼!”
无辜躺枪的田园园“嚯”地站起身,笑道:“王爷,王妃,臣妇还有事,先行告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还是赶紧离开才是上上之选。
谁知,周廷祎:“不准!”
王妃:“去吧。”
二人不约而同的说道,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那,那臣妇是走还是不走?”田园园讨好的笑道。
周廷祎:“不走!”
王舜华:“走!”
田园园无语:你们俩能统一一下吗?!
这时,一直装死的孟星惟转头看了一眼周廷祎,眼神微冷,出声道:“二位想吵架请回秦王府。若是还觉得不痛快,大可到皇宫、定国公府去!来我这小小的候府,太委屈了二位!”
这话说的不客气,王妃脸色一白,咬碎银牙却不敢说什么。
倒是周廷祎上一刻还黑着脸,这会儿脸色放晴,长舒一口气,温声道:“言归正传,小孟夫人以后一臻就托您照顾了。”
这家伙竟然不顾秦王妃的反对,执意要将周一臻寄养在田园园膝下。
王妃一脸怒容地“哗”地站起身,头上的钗环步摇剧烈的晃动起来,哪有什么仪态可言。
她这个嫡母还在,王爷一意孤行将周一臻寄养于他处,这不是让世人看她的笑话,戳她的脊梁骨吗?!
她阴沉地看着田园园:“王爷,之前不是要将一臻过继给老王爷吗?现在为何又要寄养于候府呢?老王爷是皇亲宗室与一臻同出一条血脉,自然比旁人信得过!”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避讳,她口中信不过的旁人是田园园。
周廷祎已经打定主意,岂是她三言两语能改变的,“本王心意已决。天色已经不早,王妃还是请回吧!月黑,送王妃回府!”
第375章 生米
天阴沉的厉害,屋内昏暗无比。片刻后,如豆的烛火从房间深处亮了起来,田园园转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芃芃,随后,起身向房门走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冰冷的雨点从屋檐下滴落,一珠珠,一串串,滴在檐下的青石板上,经年累月,坚硬的青石板上已经砸出浅浅的石窝。
在冰冷的秋雨中,樱桃树上本就所剩无几的叶子落了一圈,露出光秃秃、湿漉漉的树冠,以及一个鸟去窝空的鸟窝,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忽然生出些许寂寞。
雨还在下,衣袖里的指尖泛着寒冷,她轻哈出一口气,已经能看出热气。
“……踢踏踢踏踢踏”
这时,院子外传来人快步走来的声音,片刻后,小红与晴好撑着伞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二人看到门口的田园园,晴好笑道:“少夫人,这是厨娘刚做的乳酪羹,您快尝尝。”
“你们昨日去上香了?”
“去啦,去的城南观音寺!”
进了屋,小红将乳酪羹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到桌子上,香甜的滋味慢慢传来。
田园园看向小红,问道:“吃住可还习惯?”
小红点点头,笑道:“习惯,而且京城的水比咱们三河的水好喝,没有沙子。”
“三河城的水里面有沙子吗?”晴好奇怪的看着她俩,“有沙子的水还能喝吗?”
小红侧头看她,不以为然的说道:“当然能喝,不喝还等着渴死不成!”
“渴死就渴死,那沙子水一喝满嘴的沙子,怎么喝?”
晴好自小生活在帝都,不说锦衣玉食,却也衣食无忧。长这么大,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然理解不了边疆的艰苦。
小红笑道:“你要真到那份上连尿都喝呢!”
“胡说!”晴好嘟起嘴,细声细气的说:“我才不会呢!”
小红笑笑没说话,一个小孩子。
田园园舀起一羮勺的乳酪,慢慢放进口中,香甜的滋味瞬间充满口腔,确实不错,于是三两下便将碗里的甜点清理干净。
她拿出手绢擦了擦唇瓣,问道:“青娘那儿送去了吗?。”
昨天,她落荒而去,海纳去追,也不知道二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红道:“还没有呢,这就去。”说完,提着另外一个食盒就要过去。
田园园起身制止:“我去吧,你们在这儿看会儿芃芃,她睡了。”
“哎!”小红应道将食盒递给她。
青娘住在落樱园斜对面的院子,隔壁就是沈宛静曾经住过的团桃园,院子和团桃园差不多大,因着长了几棵梅花树,又叫幽梅园。
房门紧闭,田园园轻轻敲了两下,屋内传来青娘的声音:“请进。”
她推开门,屋内传来熟悉的熏香味,望着屏风后隐隐绰绰的人影,笑道:“青姐,厨房坐的乳酪羹,你尝尝。”
“妹妹来了!”随后,青娘从里间里出来,笑道:“怎么你来送的,侍女呢?”
“芃芃睡了,她们看孩子呢。”田园园将食盒放到桌子上,随后坐下,上下打量起青娘,见她皮肤白皙,杏眼樱唇,打趣道:“昨天没好好看看姐姐,今日一见越发漂亮!”
她的话不假,原先青娘过的艰难,打扮上多少有些不上心,人也有些沧桑。而今不同,在候府有吃有喝,不必为生计奔波,自然是养得肤白貌美,说是二八少女也不为过。
青娘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啐道:“这才两年不见,你倒是油嘴滑舌了!”
“油嘴滑舌吗?若是不漂亮,怎么迷得海哥神魂颠倒呢!”
听到海纳的名字,青娘脸色一僵,眼神流露出几分悲伤。
田园园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问:“难道他在骗……”
青娘叹了一口气,挨着他坐下,强颜欢笑:“不是!我是个寡妇,配不上他。”
田园园笑道:“什么配不配的,不是前有朝阳郡主三嫁,后有二品夫人和离再嫁!只要你们二人两情相悦,世俗之见又有何妨!”
青娘苦笑:“你我皆在世俗,如何超脱世俗?她们是公主郡主,而我不过是乡野村妇,如何能与她们相提并论?妹妹莫要再说。”
“是超脱不了世俗,可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错过,可就真错过了!海哥对你情根深重,从三河到京城,他连一次青楼都没去过,我也没见过他和其他女人拉拉扯扯,是个正人君子,绝对是个好归宿!你既有意,他又有情,就是天大的缘分!”
“唉!”青娘长叹一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却不知道与她如何开口。
田园园抓住她的手,低声问:“姐姐,你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不愿还是家里人不愿?”
青娘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决定还是不告诉她,省得同她一起着急上火,便道:“没什么事,不过是我不愿意罢了……”
“不对,你肯定瞒着我什么!”田园园不是好糊弄的。
“园园,给姐姐留些颜面吧。”青娘哀伤的看着她。
“好吧,等你想说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定然头一个告诉你!”
田园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要不然生米煮成熟饭……”
血色肉眼可见的染上她白玉般的脸颊,她含怒带嗔的看了一眼田园园:“我岂是那等轻浮孟浪的女子,行这等龌龊下流之事!”说完,气得背过身。
田园园见青娘真的生气了,连忙拉着她作揖求饶:“我的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乱说了!你是真女子,好女子,巾帼英雄!快别生气了!”
青娘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哼!以后这事万万不能再提!我与他的事,一切看缘分,不可强求!”
田园园用力的点点头:“是是,我的好姐姐!点心是乳酪羹,你快尝尝吧!”
青娘这才转怒为喜,从食盒里拿出乳酪羹后,还不忘问她:“你吃了吗?没有,你吃吧!”说着推到她面前。
“吃了,姐姐快吃!”田园园又推了回去。
她这才拿起汤匙吃起乳酪羹,香甜可口,不由地笑道:“这个厨娘的手艺真不是一般。不过妹子,你说你有铺子,打算做什么生意?何时开张?”
“说起铺子,我打算……”
从幽梅园出来,田园园回到落樱园,屋里只剩下晴好,她说海娘子抱着芃芃出去玩了,小红去厨房送食盒,留下自己传话。
田园园见左右没什么事,让她自己去玩。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出门,突然又跑了回来,仰着头问夫人:“少夫人,三甲是不是不回来了?”
二人感情一向要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从去年三甲走后,小丫头哭了好几场,好不容易等到少夫人回来,可是他却留在西北不回来了。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小脑瓜,笑道:“肯定回来!等他参军立功,长大成了将军,到时候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
小晴好撅着嘴:“等他当了将军,他才不会娶我呢!”
田园园惊诧地看着小姑娘,问道:“为什么?阶级不同吗?”
晴好不知道什么是阶级,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将军打了胜仗,到时候皇帝会把公主嫁给他!他要是还喜欢我,就让我当个妾室!可是我不想当妾!”
“那他娶你做个正妻呢?”田园园坐下来与她平视。
晴好摇摇头:“我是奴藉,他不会娶我做妻的。”
一朝为奴,代代为奴!她此生只能与奴隶婚配,生下的孩子依然是奴隶,世代都无法摆脱奴隶的低贱身份。
可是三甲不同,他是平民,与晴好注定是两个归宿。
晴好清晰的认知让田园园刮目相看,又为她的懂事感到心疼。她摸了摸晴好的头,安抚的笑道:“你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我去玩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田园园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阴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院子里除去她,再没其他喘气的人。
她便撑着伞出门逛逛,今日下雨,在园子逛了许久也没看到什么人。顺着湿漉漉的石子路走进小树林,地上落满了厚厚的黄叶,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正前方有棵柿子树,叶子已经落光,挂着不少火红的柿子,透过树林可以看到洗秋湖,湖边芦苇枯黄低垂。
刚过小树林,就看到湖边站着一个人,是海纳,他也不撑伞,头发上落了一层细密的雨珠,傻愣愣地盯着湖面。
他刚才爹娘的院子出来,他娘的话一直在心头萦绕。
“你在这修炼呢!也不打把伞!”
身后传来田园园的声音,海纳看去果然是她。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看孩子!瞎跑什么?”
两人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后,多了些熟捻,说话间便少了些顾及。
“芃芃被你娘抱走了,闲来无事便四处逛逛。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呢!”
田园园没打算把伞分给他,只是站在他身旁,不过,伞上的雨滴顺着伞檐落到了海纳的肩膀之上。
他不动声色的向右平移一步,以拯救自己的肩膀于水火,淡然道:“也是闲来无事而已。”
秋风乍起,湖边要比其他冷些,田园园冻得瑟瑟发抖,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揉了两下鼻子,问道:“你跟青娘怎么回事?都怪怪的,一个足不出户,一个站在湖边吹冷风?”
“没什么……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她什么都不肯说。”田园园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眼睛有圈黑色,想来也是一夜无眠,不由感慨万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没上过几天学堂的海纳一头雾水,转头看她,两只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什么意思?什么不悔,憔悴?”
“原以为青娘茶不思饭不想,没想到你也是夜不成寐……”
话音未落,海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感慨的田园园。然后,她一个人在湖边吹了片刻的冷风后,便向海娘子他们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子里,就听到东厢房里传来海娘子与刘厨娘说话声,她们声音很大,起初以为二人在吵架,离得近些才发现她们在聊天,不时能听到青娘的名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青娘和海纳二人三缄其口,二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也不肯说,这会儿正遇到她娘拉家常,不听白不听。
于是田园园连忙蹲下身体,挪到窗户下偷听……不,倾听!双腿叉着,从远处看就像在进行某种排泄行为!
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一品国夫人蹲在窗棂下偷听两个老婆子话家常……真是羞耻啊!羞耻!
“……谁说不是呢!不说其他的。海纳娘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到你和你家大哥儿吵架,怎么了?吵得这般厉害?”刘厨娘问。
海娘子道:“唉,家丑不可外扬。不说也罢!”
刘厨娘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刚才一直说青娘的事,是不是你家大哥儿看上她了?”
海娘子道:“没有没有,我家大哥儿混着呢,怎么配得上人家青娘呢!”
刘厨娘说:“嗐!您说反了吧!青娘可是配不上你家大哥儿,她一个寡妇与你家做个小的都使得。”
海娘子说:“她可是少夫人的姐姐,怎么能做我家妾室呢!这可使不得!”
刘厨娘不屑道:“她不过是少夫人的义姐,又不是亲姐姐,什么使得使不得,要是大哥儿喜欢,以你们家的脸面,少夫人也不好意思驳你的面儿!”
“唉!就怕我们开了口,青娘是个傲的,不肯做小,都在府里过活,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何使得!”海娘子为难道。
刘厨娘突然咯咯一笑:“就看大哥儿是不是想要青娘!”
海娘子奇怪:“这话说的,还有什么讲究不行?”
“若是真心喜欢,生米煮成熟饭有何不可?那青娘再怎么不愿意也得乖乖嫁过来……”
窗棂下的田园园捂脸,她和刘厨娘居然想到一起了……
第376章 一臻
随后传来海娘子义正言辞的拒绝声:“这怎么成!老身虽没上过学堂,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这种折辱她人名节一事,万万不能做!青娘虽说是个寡妇,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我们怎能如此下作!”
“………”屋内的刘厨娘与屋外的田园园只觉得脸一阵热一阵冷,心里唾弃自己下头。
刘厨娘吞吞吐吐道:“这,这不是说说而已嘛!再者,你就不怕她勾引你家大哥儿煮成熟饭?!”
海娘子冷声道:“她若是如此行事,我便这辈子都不让她进我海家的门!”
田园园轻轻摇摇头,还别说青娘与海娘子性子挺相似的,都有自己的底线。
屋内的人还在说话,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田园园蹲着慢慢往门挪去,短短几步远的大门,她愣是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后背热的起了一身汗,眼看还有几步远,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她赶紧起身,转身换个方向,像是刚从在外面来的样子,然而因为蹲太久,站起来才发现腿麻了。
她狠心跺了两下脚,顿时两条腿上传来酸爽的感觉。
海娘子正送刘厨娘出门,刚开门就看到田园园来了,不知怎地心猛地跳了两下,心虚的笑了笑。
刘厨娘跟没事人一样,殷勤地笑道:“少夫人,您来啦!”仿佛刚才在背后道人是非不是她一样。
田园园勾了勾唇角,随即看向海娘子:“小红说芃芃在您这里,我过来看看。孩子呢?”
海娘子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侯爷,孩子他抱了去。”
“是吗?我过去看看!”说着,田园园拖着雪花闪烁的两条腿走了。
待看不到她的背影后,海娘子担忧地问:“少夫人不会听到了吧!”
“她刚来,能听见个啥!”刘厨娘不以为然。
“也是。”
拖着两条大麻腿,田园园龇牙咧嘴的走了好久才慢慢缓解这份酸爽感。
很快就到洗秋阁,房门开着里面传来芃芃银铃似的笑声,还夹杂着孟星惟爽朗的笑声。
“飞飞~~飞喽飞飞喽~~~”
“咯咯咯咯咯………”
“举高高,高不高?!”
“咯咯咯咯咯………”
在门外驻足了片刻,田园园没有打扰祖孙俩的天伦之乐,转身离开。
好吧,她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男神笑得像个二百斤的二傻子……
天已经黑透,海纳过来传话说芃芃已经睡下,今夜就睡在洗秋阁里。
田园园没有开门,隔着窗户问他:“你今日见到姐姐了吗?”
海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听起来有些朦胧:“没有,她不肯见我。”
田园园坐起身:“你是想娶她为妻还是想纳她为妾?”
海娘子说她只配为妾,要是海纳也说是妾,她是万万不愿意看到青娘为妾!
还好,“自然是妻!”海纳果断道,随后又轻叹一声:“可她不肯见我……”
田园园微微一笑:“常言道烈女怕缠郎,想要追媳妇就要死皮赖脸!不能说被拒绝两次就临阵退缩!一定要死皮赖脸!主动出击!坚持不懈!对了,还要记得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最重要的是大方,没事买买礼物什么的!让她看到你有雄厚的经济基础!”
她虽说没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看过那么那么多都市恋爱剧和小说,这点经验还是有点。
“这这,这能行吗?”海纳迟疑。
田园园给他打气:“烈女怕缠郎!你不缠着她,怎么知道成不成!什么都不试,那肯定不成!试试还有成的可能呢!别东思西想了,快去吧!”
“多谢少夫人的提点!日后我们二人成婚,定然敬你一杯水酒!”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随后海纳离开,田园园美滋滋地躺到床上,脑海里开始想象海纳的追妻之路!
这时窗户又被人“扣扣”地敲响,接着又传来海纳的声音:“少夫人,在下囊中羞涩,可否借些银子使使?”
“………”田园园怀疑自己这辈子是冤大头转世?
窗外的海纳赔笑:“上次买了不少特产,一时把前半年的工钱花光。等下半年的工钱结清,我立刻还给你!”
田园园无奈地捂住头,这个候府从上到下真是一脉相传的穷!最后,借给他五十两银子,当做恋爱周转资金。
当夜睡得好好的,田园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还伴随着芃芃撕心裂肺的哭声,还以为孩子不舒服,连忙披着衣裳去开门。
“少夫人!”特好也从房间里出来,手.上端着一盏灯。
此时雨已经停了,不过十分寒冷,二人连忙向院门处走去。
“呜呜呜…娘……娘………”芃芃的哭声从门后传来。
“是小姐!”特好惊呼一声,接着便上前将门打开。
只见大门口,孟星惟一手抱着裹成球的芃芃,一手提着一盏气死风,俊美的脸阴沉沉的。
“叔父,可是芃芃闹了?”
“嗯,睡到半夜非要找你,我哄不住便送了回来。”
“她向来如此。劳烦叔父了!”
说完,田园园越过特好笑着去抱芃芃,小丫头一见亲娘来了连忙伸出小胳膊,眼圈已经哭得通红。
“小宝贝,是不是想娘亲了?”她心疼的在芃芃脸上亲了亲。
芃芃紧紧搂住她娘的脖子,呜咽着:“娘,娘……”
看着母女俩相拥的模样,孟星惟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挑着灯笼离开。
盯着那远去清瘦的背影,田园园亲了亲芃芃,自言自语感慨道:“真是羡慕你啊,被你叔爷搂着睡觉……”
被特好听了去,那丫头也感叹起来:“可不是,真羡慕……”
主仆俩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啥也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翌日一早,刚吃过早饭,二甲便来通知孟星惟要带田园园去陈王府。
“陈王府?”
“是,侯爷让您赶紧去,正在大门门口等着呢!”
“你去回话,我这就来!”
“是。”
二甲一走,田园园重新梳洗一番,又化了个淡妆,换身近日新作的衣裳,这才美美的出门。
芃芃已经交给青娘,有她看孩子,最是放心不过。
田园园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特好,手中捧着她带给陈王妃的礼品,上好的血参一对。
听闻陈王妃是个病秧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床上躺着。
到了大门口,二甲驾着马车正在等她,前面是海纳驾的马车,想来孟星惟就在里面。
一行人向城东陈王府出发。
陈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地位超然,因性子洒脱,放荡不羁,不问世事,至今也没个正经的官职,算是个富贵闲王。
周一臻原打算过继给他长子做儿子,然而田园园一回来,过继一事便作废了,陈王府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秦王妃气得火冒三丈,动了胎气,竟然有了早产之相,不得不卧床保胎!
没多久,京城中有谣言传来说是秦王妃容不下秦王庶长子,下毒谋害,谁知庶长子有龙气护体逃过一劫;还有说什么秦王妃仗着母家势大,打算去父留子,来日儿子登基她便可以垂帘听政,把持朝政,效仿前朝的惠太后;还有谣言说一切都是定国公府的阴谋,想要鹊巢鸠占,以王代周,气得老定国公当朝便告老还乡!
皇帝挽留不成,只好含泪应允,听闻老定国公回到家后气得吐血三升!
一时间,以定国公为首的老臣派,群龙无首,新朝派趁此良机将分恩令再次提上日程,听闻皇帝已经让郑榜首重新拟了奏折,待细节敲定后便要实施。
正在此时抚国公扛起老臣派的大旗,再次与新朝派分庭抗礼,各方势力如雨后春笋粉墨登场,那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比那城南的戏班子还要热闹百倍。
当然这些和咱们女猪脚没多少关系,她现在一心想把周一臻接回家。
陈王妃常年卧病在床,府中大小事物一应由她长媳余氏主持。陈余氏母家是忻州当地大族,与抚国公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出嫁时还是从抚国公府出的门子。
待候府的马车一到,大门口已经等着一个华衣妇人与一个华衣男子,二人便是陈王爷的长子与长媳。
男人一看就周家的人,长相普通,肤色黝黑,更为奇葩的是,居然还穿了一身黑衣,远远一看像是地府出来的黑无常,他旁边的女子,大约四十来岁,眉眼温柔,笑起来极为可亲。
孟星惟与田园园一下车,二人便迎了上来。陈王的长子还未承爵,在兵部上挂了个闲差,算是孟星惟属下,平日里也算熟捻。
几人见过礼叙了,孟星惟便随着陈王儿子去了前院议事,田园园将礼物交给陈王儿媳妇,随后又带着田园园去后院,特好与王府的侍女低着头跟在后头。
来到花厅后,陈余氏与田园园分别落座,特好快走两步站在自家夫人身后,不一会儿便有伶俐的侍女过来奉茶。
田园园浅琢了一口茶,茶香冷冽,回味甘甜,赞道:“都说陈王府的茶乃是京城一绝,今日一饮,果然是名副其实。”
陈余氏放下茶杯,温和一笑:“夫人说笑了,我们这儿的茶都是陈年旧茶,比不得候府新得的贡茶!”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有点酸呢!
说来前些日子,南昭国派使者访周,同时还带来了南昭有名的雨云茶叶,听闻此茶生长在悬崖峭壁,长势极慢,一年下来也只得十斤。翌日,皇帝陛下便赏赐给镇远候两斤,如此殊荣,试问大周能有几人,当真是圣眷正隆,风头正盛!
田园园笑道:“夫人,您只道是皇上赐茶,殊不知,是我那叔父开口讨要的。”
“哎呀!那也就是侯爷,错个人定然是不给的。”陈余氏也笑道:“孟家可比咱们这些皇亲国戚有份量多了!”
田园园笑得脸都僵了:“陈王爷乃是皇帝陛下的胞弟,谁能越过陈王爷呢!不过夫人,一臻在何处?怎么不见过来?”
实在不想跟她寒暄,这一通话说的她真累,又怕说的太直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什么雨云茶云雾茶,总之她又喝不上!
陈余氏见她话题温和一笑:“一臻这会儿应该在午睡,还请夫人在此稍等片刻,丽儿!”
“大夫人。”一个个头小小的侍女走了过来,向二人行了一礼。
陈余氏吩咐道:“你去晖园,看看臻儿醒没有醒,若是醒来便带来这里让夫人瞧瞧。”
“是,大夫人!”侍女应下离开。
“每日这个时辰,臻儿都会睡上一觉。”陈余氏解释道。
田园园微笑道:“您对臻儿的作息如此熟悉,可见真是上心。”
“都是自家的孩子,上心些也是应该的。”
“夫人说的是。”
“不知道一臻平时读什么书?”田园园突然问道。一臻已经四岁有余,换作其他富贵家庭早就请了启蒙先生。
陈余氏愣了一下,拿起手绢点了点嘴角,笑道:“一臻来我家不过几日,启蒙先生还没有合适的。”
田园园笑了笑,附和一句:“也是。”
两人又寒暄了了几句,忽然从门外急步走来一个翠色衣裳的婢女,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神色张惶,她也不行礼径直走到陈余氏身旁,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陈余氏脸色大变,眼神隐含怒气,再转头看向田园园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依然温和如初,仿佛刚才的愤怒是个错觉……这收放自如的表情管理,真不是一般人!
田园园心中佩服万分,不愧是深门大院出来宅斗高手!
“小孟夫人,原本我该陪你等一臻,奈何有些事情需要离开片刻。您先坐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支使她们。我这里先失陪了!”
“您先忙。”
随后,陈余氏与翠衣侍女急步离开,看着步摇晃动的节奏似乎气得不轻。
第377章 团聚
田园园低头整理着袖子,她身上的大袖真红罗衣还是婆母留下来的,颜色艳丽,料子华美,比她柜子里其他的衣裳,看起来更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在这个时代生活久了,才明白做一件上等料子的衣裳,真太他妈的贵啦!
就拿布料来说,可以大致分为:土布、麻、纱、蜡染布、丝、绢、绸、缎等,其中土布又分粗布和细布,粗布棉袄棉裤一套下来就得二三两银子,若是细布棉衣,一套下来至少四五两!更遑论什么妆花缎、软烟罗、青蝉翼、凤凰火、云雾绡、素罗纱、云绫锦、散花绫,这些一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绫罗绸缎,若是做成一整套衣裳下来,不下千金,非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就田园园这抠门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花上一两千两就为了买套衣裳,除了出门炫耀装逼一两下,一点实质性的意义都没有!
茶碗里的茶已经喝光,她早饭吃了不少咸菜,这会儿口干舌燥的,便对门口等着伺候的侍女笑着吩咐:“劳驾添些茶。”
那侍女柔声应下,随后弯着腰倒着走,直到快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这时,屋内只有田园园和特好。
特好低声道:“陈王府的规矩真大,这些侍女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田园园轻声回道:“这里是王府,仅次于皇宫。规矩能不大吗?你以为所有的主子,都像我这般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温柔可人!”
“是是是,遇到了您我可真是烧了八丈八的高香!”特好笑着哄她。
田园园抬眼看她,疑惑地问:“这话听起来,甚是耳熟!”
“这不是学您的嘛!要不然人家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
“哎呀,小丫头,两年不见,变得油腔滑调!”
“还不是跟您学的……”特好话没说完,忽然对田园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有人来了。
在主仆说笑时,一个瘦瘦小小的侍女探头探脑的走进花厅,正是刚才得了陈余氏吩咐去看周一臻的丽儿。
“一臻可是醒啦?”田园园端着架子轻声问。
丽儿诚惶诚恐的看着她,脸色微白点点头,谁知突然双膝一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请,请夫人救救一臻大少爷!”
一臻虽贵为天皇贵胄,然而眼下在陈王府寄养,下人们也只称呼他为大少爷。一是掩饰身份,二是他爹虽是王爷,但他不是嫡子,是称不上一声“世子”的!
闻言,田园园眉头紧皱,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一臻怎么了?你起来回话!”
丽儿摇摇头,焦急地说道:“他的嬷嬷又在打他,您快看看去!”
“你带我!带我去看看!”田园园焦急说道。
可是在站起身时,因为起的有些猛,眼前瞬间发起花来,像是无数朵五颜六色的花,徐徐绽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往前趴过去,还好被特好扶住胳膊坐回椅子里。
她扶住额头,微微喘口气,脑子也瞬间回到脑壳里。
在陈王府里陈王府的丫鬟向一个外人求救……这实在不合理啊!陈余氏前脚有事出去,后脚这丫鬟就来求救,这巧合的未免有些刻意。再者他可是秦王的儿子,当今圣上的直系血亲,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此事大有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丽儿是吧?”田园园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说他的嬷嬷在打他?此事陈大夫人知道吗?”
丽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迟疑地摇了摇头:“大,大夫人不知道。您快看看去……”
田园园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臻儿住在哪儿,离大夫人的院子可近?”
“回,回夫人。离这儿不远处有座小湖,湖边有处院子,大少爷就住在那儿!离大夫人有些距离。”丽儿低声道,随后抬眼观察她的脸色。只见她神色淡然,一点也不着急,便继续加火:“他的嬷嬷经常不让他吃饭,而且乘人不注意总是掐他!大少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信您去看看!”
一口一个您快看看,绝对肯定是来坑自己的。不过用这么简单的伎俩来骗自己,是看不起她的智商吧……
田园园淡然地问:“你家大夫人知道吗?”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不止是自己,还代表着镇远候府,牵一发而动全身!
“回,回夫人。我家大夫人不知道!”丽儿结结巴巴的说。
田园园反问:“你家大夫人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丽儿愣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半个字,眼泪却在眼底打转,看起来倒是可怜巴巴的!
田园园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丽儿,瘦瘦小小,初时以为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然而眼神中的沧桑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至少得也有十四五岁!
眼见她不上当,丽儿膝行几步,仰着脸哀求道:“夫人,夫人!奴婢曾经是一臻的丫鬟,现在在大夫人身边伺候,那嬷嬷最是凶狠,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欺负大少爷,大少爷三餐不继,您快看看去吧!求求您了……”
田园园不解地问:“你既然说那嬷嬷经常虐待大少爷,为何大夫人不知道?!”
丽儿哭道:“那婆子凶狠,不让奴婢们说!打骂都是家常便饭,大少爷可是受了苦!”
不论真假,还是听得田园园心头难受。她装作不甚在意,冷着脸道:“行啦!有什么事找你家夫人。来者是客,断没有让客人管主人家的事!快快下去吧!”
见她神色冰冷,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丽儿也不敢再说什么,擦了泪只好起身退下。
待她出去,田园园对特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快步跟上。
没多久,消失已久的婢女终于泡好茶端了进来。
这时,特好也回来了,她看到有人,不动声色的站在自家夫人身后。
又等了片刻,陈余氏终于回来。二人寒暄两句,便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
眼前的孩子又瘦又小,若不是那身与生俱来的黑皮,田园园根本不相信他是大壮。
大大的脑袋,黑黝黝却呆滞无神的眼睛,黑黄色的脸颊上有几块若有若无的白斑,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能看到两个黄白色的圆点,周围红肿,似乎很疼,他不时地倒吸着气。
她的心猛地一痛,像是有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心里!
大壮,大壮,就是因为他长的又黑又壮,肉墩墩,这才有大壮之名!
而今这眼神怯弱、手足无措的孩子真是大壮吗?
她的大壮是个小话唠,……她的大壮眼神清澈灵动……她的大壮从来不怕陌生人……她的大壮会在过年时与见过的所有人打招呼,小嘴像是抹了蜜……她的大壮是个充实、自信、健壮的孩子……
眼窝一酸,泪水差点就要流出来。
田园园强忍着怒意与悲伤强颜欢笑地看着他,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中,阵阵刺痛提醒着不能失态!不能失态!若是在此时哭出来,不止打陈余氏的脸、秦王妃的脸,更是打皇后的脸!这个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也许永远都会失去这个孩子!
她咽下喉头的哽咽,像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寒暄的笑道:“这就是一臻吧,长的与秦王爷真像!”就是声音有些嘶哑。
那嬷嬷不等陈余氏开口,笑着抢白:“夫人说的是。”
田园园看向陈余氏,疑惑地问道:“这位嬷嬷是?”
陈余氏还没说话,那老嬷嬷又出声道:“回夫人,奴婢原来是宫中的嬷嬷!是皇后娘娘派奴婢特地照顾少爷的。”
“哦,您是他的奶妈。”就是刚才丽儿口中打骂大壮的嬷嬷。
别说这嬷嬷长着一个蒜头鼻,大脸庞,三角眼,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
“可不是,自从少爷回京都是奴婢伺候的!”
看着她略带得意的脸,田园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宫里来的能不知道规矩,可见仗着宫中出来心里是瞧不上她们的!
放茶碗时,田园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陈余氏,她虽被抢了三次话,但面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当真是能忍,这份心性真是了不得!
陈余氏用手绢点了点唇角,笑道:“柳嬷嬷,宫里传来消息以后你们主仆随小孟夫人到候府生活,再让大少爷选个日子认孟夫人为干娘,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长小孟夫人,候府人少比不得陈王府。!”
“哎!您放心,到了候府奴婢只当到了自己家!大少爷,奴婢也会好好抚养长大!”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居然暗戳戳的在给田园园下马威!
她一脸:我什么都听不懂。其实在心里疯狂吐槽:什么比不得陈王府,不就是想说候府穷,条件不好!什么好好抚养长大,就你把孩子养成这样,能不能活过两年都是问题,还有脸说什么好好抚养长大!我呸!
短短几句话,田园园就把大壮现在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当今皇帝的亲孙子、秦王的亲儿子,无人称呼他为皇孙,也无人叫世子,和普通富贵人家似的,称呼什么大少爷,少爷的,这是有多不待见这个孩子啊!
曾几何时,这个孩子还是自己手中精心呵护的宝贝,而今像是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陈余氏目光幽深的看着周一臻,轻轻笑道:“臻儿,一会儿你跟这位夫人回镇远候府,以后要听话、懂事,切不能像在这里顽劣,你可知道。”
周一臻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柳嬷嬷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呵斥:“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大夫人最是和善,平日又多善待你,今日当着生人的面做这死出来,是不是皮紧了!”她的声音很低,可是脸色很是狰狞,说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在咬牙切齿。
大壮的身子明显得瑟缩一下,看得田园园眼神一暗,恨不得抓住那婆子的衣襟打上十个大耳光!
陈余氏假惺惺地笑道:“小孩子一个,不懂事也是正常。倒是你……”眼神冷冷盯着那放肆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往日敬你是皇后娘娘宫中出来的,不曾说过你什么,今日当着一臻养母的面,你这又是做什么,越发没得猖狂!”
她身后的婢女适时插了一句嘴:“柳嬷嬷,大少爷好歹是王孙,您怎么着也不能以下犯上!”
那婆子的脸立刻扭曲起来,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又变了红,先是狠狠瞪了那婢女一眼,又见陈余氏脸色不快,随即僵着脸赔笑:“是奴婢的不是,不知高低,少爷,奴婢给你陪个不是!”说完,双膝一屈给周一臻嗑了一个头,嗑得那叫个不情愿!
田园园看得气的牙痒痒,心里记住这个踩高卖低的柳嬷嬷!看你进了候府,我整不死你!
之后,陈余氏不痛不痒的敲打几句,便让柳嬷嬷带着一臻跟田园园回候府去。
皇后、秦王妃、陈余氏连带着这个柳嬷嬷,都对大壮有轻视怠慢的行为,只是因为他生母卑微,嫡母有孕,在她们眼中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他的存在都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不知这孩子是受了多少苦,才变成这般瘦弱胆怯的模样!
一出院子,田园园转过身向周一臻伸出手,掌心上有三个半月形的血痕。
周一臻静静盯着她的掌心,盯了许久,直到背部被人掐了一把,柳嬷嬷呵斥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这才回过神,表情冷淡地将手放到她的掌心中。
她的手真冷……
那带血的掌心就这么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中,之后很长时间,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可就是这个普通的女人,却给了自己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温暖。
田园园牵着周一臻骨瘦如柴的手,手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嘴唇也哆嗦了几下。
时隔两年,这对苦命的母子再次团聚,希望这一次能永远相伴左右,直到一臻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第377章 嬷嬷
田园园牵着周一臻走出陈王府,便看到孟星惟站在马车前与陈王的长子闲聊,见着她们出来,他们都看向她身后的孩子。
所有人都盯着他,许久没见过这么人,他不由地紧张起来,手心渐渐滑腻。
孟星惟看到这个孩子时,微微愣了一下神。当初刚来京城时他曾见过的,又黑又壮,像个小牛犊子,而现在却瘦弱不堪,判若两人,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谁能想到他是大周王孙呢!
周一臻怯怯地看了一眼孟星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好看的人,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与陈王长子寒暄几句后,田园园便带着周一臻先上马车。来的时候特好也在车上,这回去时多个孩子,便打算坐在外面车辕上。
那柳嬷嬷背着一个小包袱,扭着屁股往车里钻,不过被特好拦了下来。
“哎哎!你这嬷嬷有没有规矩,你怎么能进马车里呢!”
柳嬷嬷瞪着她:“我怎么不能进啊?这么的远难不成让我走?有没有道理啊!”说着,伸手去扒拉特好。
手还没挨着特好,就被二甲一把抓住。他随海纳练过一年武,别看才十四五岁,倒是有把子力气。
他道:“你这婆子好不知羞,这马车可是你坐的,后面跟着!”说着,一把甩开那婆子的手。
“那,那我怎么走,在后面跟着吗?”柳嬷嬷气鼓鼓的说:“你们不知道我是宫里出来的吗?怎这般不知客气!”
马车里的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只好请她进来,眼看就要带周一臻回府,此时闹起来容易落下话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柳嬷嬷得意的冷哼一声,笨手笨脚的爬进马车里,一进车就一屁股坐到一臻对面,脸上也没个笑,好似理所当然一样。
在她进来后,一臻的身体明显的紧绷起来,看来对这个嬷嬷心里很是抵触戒备。
田园园看在眼中,心里有了计较,便对外面喊一声:“二甲,回府后让海纳来我园子一趟!”
“是,少夫人!”
一旁的柳嬷嬷忽然笑道:“少,少夫人,这日后的工月银可还与陈王府相同?”
月银?什么月银?你不是宫里出来的,怎么还问我要月银?田园园看她一眼,笑道:“我当你是宫中出来,吃穿用度皆由宫里负责……不知陈王爷什么价?”んttps:/
“回夫人,是由宫里负责,可自从来陈王府后,陈大夫人看到奴婢对少爷尽心尽力的份上又多给了份月银,不多,只有区区五两银子!”
只有?区区?五两银子,一边拿着宫里的份额,一边拿着陈王府的月银……一个月五两,二个月十两,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两!还尽心尽力?孩子养成这样,也不知克扣多少银子!
看着眼前贪得无厌的母蝗虫,田园园头一次起了杀心!
她笑着点点头:“那就按旧例来。”
“多谢夫人,您一看就是和善人,少爷跟着您准没错!”柳嬷嬷抱着自己的包袱,高兴地笑道。
田园园见她高兴,呵呵一笑:“过奖了。我刚听陈余氏说还不曾请先生开蒙,不知平日他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银子到位了,柳嬷嬷打开话匣子:“少夫人,您可问对人了。少爷贪玩,不受教,又没个长性,奴婢都是随他去。奴婢虽然是去年跟着他的,可对他比对奴婢的亲孙子还要上心,添衣加饭,日夜操心!”
“你是去年跟着的啊?那一开始照顾他的嬷嬷是谁?”
“最开始是宫里的杨嬷嬷,不过从出宫后到现在都是奴婢带着。”
“你之前在宫中干什么?”
柳嬷嬷脱口而出:“干些除尘撒扫的粗……啊,不是,之前奴婢跟着娘娘,没什么差事,就是伺候娘娘起居。”说着,还不时看着田园园起身的脸色,刚才说错话,见她神色未变应当是没听到。
之后,田园园问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那婆子也一一答了。
周一臻在她们说话时静静坐在一边,偶尔会看田园园一眼,眼睛黑黝黝的不知在想什么。
田园园在和柳嬷嬷说话时,也不时地看着大壮,偶尔母子俩眼神对上时,她都会露出温柔的笑,大壮则是木着脸没有回应。从见面到现在,这个孩子一直木着脸,基本上没有其他情绪,这让她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
不多时马车停下,二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夫人,到家了。”
田园园温柔地看向大壮,笑道:“来,到家了。”
到家?此间何处是家?何以为家?
周一臻虽然年幼,却懵懵懂懂的知道些什么。,他不能再见皇爷爷,皇奶奶再也不对他笑,嫡母冷冰冰的,连爹爹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杨嬷嬷也不见了,以前亲近的侍从和宫女再没有出现过,一夜之间,所有人的态度天翻地覆。然后,连夜之间被送到陈王府,现在又被眼前的女子带回镇远候府,辗转于皇宫与王府之间,明明有爹有皇爷爷和皇奶奶,却活得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而今这个女人说到家了……周一臻茫然的看向眼前高大的门楼,这次又能住多久呢?
待田园园刚下车,柳嬷嬷已经钻出半个身子来,最后是周一臻。他刚刚站到车辕上,那女子上前伸进他的两腋之下,一用力便将他抱了下来。
她的怀抱又软又香,周一臻紧张的浑身僵硬。
田园园抱着他轻飘飘的小身子,心钝钝地疼,他已经四岁多,但是体重和芃芃差不多,可见平日里过得什么样子!
放下紧张的大壮,看着他因为疼痛,而不停咽着口水,有滴口水因为来不及咽下,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蹲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掉他嘴角的口水,温声道:“臻儿以后要多吃些,才能长高、长大、长的壮壮的!”
手绢不小心碰到伤口,周一臻倒吸一口气,清亮的口水又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田园园抬手去掰他的嘴,想看看那些溃疡,然而周一臻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护住头脸,动作熟练的像是发生过很多次。
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突然,柳嬷嬷探过身子去拉周一臻的两条胳膊,生气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又没人打你!快放手!”然而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人拦下。
田园园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孩子还小,别吓着他了!总之先进去好好休息休息!”
“孟夫人说的是,您看奴婢都糊涂了!”
柳嬷嬷笑着收回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周一臻一眼。
孟星惟已经下马车,转头看向田园园这边,随后,甩着袖子走向大门,看门的老张迎上来交给他两封信,他大致扫了一眼随后捏着信回府。
田园园拉着周一臻往府中去,柳嬷嬷提着裙摆跟在后面。
走了两步,田园园转头对特好吩咐道:“去请个大夫来!”
“是,少夫人!”特好应道,去找二甲请大夫。
柳嬷嬷笑道:“少爷身子好着呢,没什么大碍,用不着看大夫!”
“臻儿嘴上长了两个溃疡,请个大夫也好。”
“哎呦,上火啦。少爷不爱吃饭,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尤其不吃菜叶。您说能不上火吗?”
柳嬷嬷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一个没人要的庶子,对他再好也没什么前途,这里没什么外人,做出这等慈母样子也不知道给谁做的!
田园园呵呵一笑:“是他不吃饭,还是你不让他吃?”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快到落樱园,她拉着一言不发的大壮在前面走,柳嬷嬷跟在后面。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柳嬷嬷追问:“您说什么?什么吃的?”
“没什么。”
快到落樱园,便看到在门口等候的青娘和芃芃,以及小晴好,一看到亲娘回来,小家伙激动起来,一脸的兴奋。无奈的青娘放下她,立刻倒腾着两条小腿向亲娘跑过去。
周一臻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他还小的孩子,那女娃小脸粉扑扑的,身上穿着干净崭新的桃红色棉袄,哪都是胖嘟嘟像是他见过的年画娃娃。
田园园抱住飞扑而来的小身子,亲了亲她可爱的小脸蛋:“今天,娘亲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睡午觉呢?”
“有,芃芃,乖!”小家伙用力地点点头,又看到她娘亲身后有个小男孩,连忙退出她娘的怀抱,歪着小身子好奇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问:“谁?”
田园园站起身,牵着她的小手带到大壮面前,笑着介绍:“他是哥哥,你的哥哥。一臻,这是芃芃,你的妹妹!”
“哥哥!”芃芃响亮地叫了一声。
看着她漂亮可爱的小脸,周一臻的脸颊忽然红了,怯懦地看了一眼田园园,见她脸上带着笑才小声地叫了一声:“妹妹……”
他的声音又轻又小,听得田园园鼻子直发酸。
这时,一个夸张的大嗓门突然响起来:“哎呦!夫人,这是你们家的女娃娃啊,这么漂亮,真像是画上的小仙女!”
刚到跟前的青娘,闻言转头打量了一下那婆子,忽然秀眉一蹙,脸色微白。
田园园见她脸色不好,低声问:“怎么了?”
“回去说。”青娘耳语道。
柳嬷嬷见无人搭她的话,撇了撇嘴,站一边去了。
青娘看向周一臻,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孩子是谁?倒是和大壮有几分相似!”
田园园摸了摸周一臻的头,手中的头发发硬粗糙,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洗头,她侧头看向青娘,没说话,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青娘看看周一臻又看看田园园,恍然大悟……这孩子竟然就是大壮。
“他还记得你吗?”
“他离开我的时候刚刚两岁,恐怕早已认不得。”
“好在回来了。”
“是呀……”
二人同时看向大壮,只见小芃芃伸着小手去拉他的手,起初他很害羞不敢拉,最后在芃芃不懈努力下终于抓住他的手,圆鼓鼓地小脸笑成花:“哥哥…”
周一臻低下头盯着抓住自己手指的小胖手,许久,反握住她的小手。
看着兄妹二人的互动,田园园不禁鼻子发酸,谁也不知道她等了这一刻有多久。
大壮回来了,这个家终于完整了……
远在西北的孟长辉:………
青娘看了看日头,笑道:“你们去接大…这孩子,怎么没留你们吃饭吗?”
“留了,不过我想早些接一臻回来,便挽拒了。”田园园对一旁的小晴好招招手,随后吩咐道:“一会儿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办!”
“少夫人,您说!”
“第一,你先去趟厨房,让刘厨娘晚上炖些猪蹄、猪肘子,给小孩吃,记得炖烂糊些,中午做大米饭,多做些肉菜!第二,烧些热水,让马娘子送到我园子里。第三,等特好回来,你俩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被褥枕头一律换成新的。可记好了!”
小晴好点点头,掰着手指叙述了一遍。
田园园高兴地夸赞道:“真是聪明的好孩子,快去吧!”
“哎!”小晴好提着小裙子跑了。
田园园又看向青娘,笑道:“也要麻烦姐姐一下。”
“你我姐妹一场,何须麻烦二字,说吧!”
“一会儿姐姐到库里选些料子,给大…给一臻做些冬衣。他身上衣服单薄不能御寒。”
青娘见她脸上带着笑,可眼睛里压抑着怒火,看着瘦弱不堪的大壮,不禁长叹一声:“唉!你别太生气保重身体,我这就去,后天就能做出来。”
“劳驾姐姐了!”
“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自当一般心疼。”
待青娘走后,田园园领着两个孩子往落樱园去。
被晾在一边的柳嬷嬷快步追上,在她背后舔着脸笑道:“夫人,夫人,奴婢今晚上住哪儿啊?”
田园园转过头看她,冷冷一笑:“放心,自有你的安排!”
看着她冷下来的脸,一直仗着自己是皇后宫中出来的柳嬷嬷,脸色也沉了下来。自打听说少爷要寄养候府后,她向陈王府的丫鬟打听过候府女主人的为人,听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妇,靠着家里的男人做了诰命夫人,刚入京时居然还请过教养嬷嬷,便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会儿居然敢给她甩脸子,顿时便冷了脸。
不知天高地厚!
第379章 洗澡
不知天高地厚!
田园园见她一个下人,这会儿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脸!从穿过来后,她遇到过不少狗仗人势的奴仆,而眼前这个柳嬷嬷可比之前的段位要高出不少,其他几人都偷摸着坏,而她坏的堂而皇之,坏的明目张胆,坏的光明正大。
她向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亦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变态,但绝对不当圣母白莲花!
奴大欺主,这种恶仆指不定会在后面惹出什么事来,奈何她又是皇后宫里的人,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投鼠忌器,还得想个法,让她出不去、说不出,万一她告诉了皇后,对镇远候府也是一个大麻烦。
她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随后一手拉着一个,领着他们往落樱园里走去,柳嬷嬷见此赶紧抱着包袱跟上。
一行人刚到落樱园,特好已经带着大夫来了。
那大夫是个年轻的后生,请到屋内有些不合适,便在园子的石桌上看的诊。
从始至终,周一臻都乖巧的坐在石凳上,小大夫说张嘴便张嘴,即使嘴巴很痛,还是乖乖的配合。
待检查完,那大夫轻轻赞道:“这孩子甚是乖巧懂事,不过……”随后,目光凝重地看向田园园,温声道:“这孩子脾胃虚弱,气血不足,食差纳差,经年累月已有荣养之色。”
“荣养?是什么?”田园园看了一眼头大身子小,头发枯黄的大壮,这孩子怎么看都是营养不良,怎么会是荣养?
那大夫道:“瘘证也,乃是三餐不继,食不果腹所造成,平日里要多食些新鲜蔬菜与肉食……”
堂堂大周王孙竟然被这群人养成营养不良,官员的工资不发就算了,可是差一个孩子一口饭吗?!旁人就算了,他的亲爷爷亲奶奶还有亲爹,居然也能视若无睹!
果然是宁要要饭娘,不要当官爹!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之前在古书上看过皇子公主被饿死的事,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国皇帝的孩子能被饿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而今日大壮一事将皇家那点阴损肮脏,赤裸裸地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更可气得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
他若是没有夺嫡之心,难道还不能当一个富贵闲王?!
自打嫡母有孕,庶长子周一臻的地位变得尴尬微妙。他出身低微,生母早逝,外无亲戚扶持,内无兄弟依靠,孤零零一个全靠祖父祖母垂怜,而今他血统高贵的兄弟即将出生,便被当做烫手山芋送出去。
他的嫡母自然愿意他能过继出去,一经过继周一臻便是陈王的后代,再也不用担心与自己的孩儿争夺帝位!后来听说是寄养在侯府,这才风风火火地赶来,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心里气得发狂!
寄养寄养,还是他周廷祎的儿子!还是能和她儿子争夺天下!
由于嫡母在其中作梗,打皇宫出来后,无人庇佑的周一臻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这些奴仆更是跟红顶白,捧大踩小,一开始还有个顾及,后来发现根本无人过问,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每月的月银、换季的衣裳皆被恶仆如数瓜分,连每日食饭也大半进了他们的肚中,常年食不果腹,继而导致了大壮骨瘦如柴。
若不是因为他中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混球亲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当看到瘦到脱相的儿子,才知道自己的正房娘子瞒着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只当祖父母无情、嫡母心狠、亲爹不闻不问,若是真过继给陈王府,陈余氏的母家族与定国公府关系斐然,想来不出几年孩子便会暴病而亡,如此秦王妃便可高枕无忧!日后继位,外戚势大,大周危也!
正是不愿看到如此局面,周廷祎才顶着得罪陈王府与定国公府的压力,将周一臻寄养在镇远候府中,也算是他这个便宜爹为儿子找的一条生路。
哎!只道是人在尘世,身不由己啊!
送走大夫,特好与小晴好赶紧去东厢房收拾屋子,扫地、擦家具摆件,最后换上新做的被褥枕头,不一会儿,屋里便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在她们打扫卫生时,马娘子也挑着热水来了,将热水倒入净室的浴桶中,调好水温。
田园园怕两个孩子饿,又让小晴好拿些点心过来,先垫垫肚子。
点心是刘厨娘近日专门给芃芃做的栗子糕和糯米糕,里面加了牛乳,奶香甘甜,味道十分不错。
田园园笑着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块,小芃芃捧着糕点,坐在石凳上高兴地晃着小短腿,吃完手里的一块,连忙伸出小手去拿盘子里的点心。正好小晴好也吃完嘴里,给她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而周一臻吃完手里的点心后,小心地看着桌子上的点心,其实他很想再吃一块,可是却不敢伸手拿……
他不能说饿,也不能说还吃,轻则招来一顿谩骂,重则则是拳脚相踢,日子一久,便学乖了,不吵不闹。
下一秒,一块微黄色的点心出现眼前……他错愕的看向拿点心的人,是带自己回家的女人,正眼睛通红的看着自己。
“吃呀,一块怎么够!”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田园园心里极痛!
就在这时,柳嬷嬷阴阳怪气起来:“哎呀,夫人,少爷不爱吃这些甜物,以前送来的点心,放坏都不吃呢!”
这老太太不说话,心里难受,非要表现表现。
然而,周一臻乖乖地接过糕点。他是喜欢吃点心的,以前送来的点心都让柳嬷嬷吃了。甜蜜蜜的滋味在口中晕开,每一口都想让他落泪,他记不得有多久没吃过甜点……
“你这孩子,你以前不是不吃吗?”柳嬷嬷面子上挂不住,呵斥了一句。
田园园笑笑没说话,待大壮吃完,她让特好把芃芃交给孟星惟,小丫头在走之前亲了亲她娘一口。
田园园回亲了一口:“乖乖的陪你爷爷嗷,特好,你顺道把海哥叫来。。”
特好抱起芃芃:“海哥不在府里,刚才出去办事,还顺道送大夫回去了呢!”
田园园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让一甲和二甲过来。”
“是,夫人!”特好也不问缘由,抱着芃芃走啦。
接着田园园带大壮去净室洗澡,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柳嬷嬷一人和小晴好。眼见只剩下一个小丫头,她毫无顾忌地捏起一块糕点。
“这个糕点是特地给小姐做的,你怎么能吃呢!”小晴好不悦地说。
柳嬷嬷撇了她一眼,黄毛丫头一个,她才不会放进眼里。于是将糕点塞进嘴里,还得瑟的吧唧两下嘴,别说真的挺好吃。
刚想伸出手再拿一块时,不曾想那个黄毛丫头眼疾手快的将盘子端起来,吐了吐舌头:“才不给你吃呢!”
“给我放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
“宫里的?你骗人!皇宫里的人怎么会出来?!”
“骗你做什么,不信问问你家夫人,看我是不是宫里出来的?”
“哼!你骗人!你一定是被赶出来的……”
净室内热气缭绕,屏风后面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大…一臻,来把衣裳脱了。”
周一臻脸色发白的看着浴桶中的水,小手紧紧攥着衣襟,任凭田园园如何劝说就是不肯脱衣裳。
他身上的外衣还算干净,但是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后领子又黑又黄,也不知多久没换了。田园园蹲着身子,心酸的看着他身上略微破旧的衣衫,还有明显不合脚的靴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孩子虽与帝位无望,好歹还是大周王孙,何以被忽视至此呢!
难道一个人没有利用价值,连活着都不配吗?
“大……一臻,你先洗个澡,然后吃饭,再睡个午觉,等到了晚上你就能吃上,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猪蹄了。”田园园耐心地哄着。
猪蹄?周一臻怯怯地看着她,声若蚊虫:“夫,夫人,猪蹄是什么?”
田园园一愣,忽然想到他已经什么都忘了,温柔地注视着他躲闪的眼神,笑道:“就是猪脚。你以前很爱吃,咱们还在三河城住的时候,你天天都要五味居的猪蹄呢!你还记得三河城吗?”ζΘν荳看書
周一臻摇摇头,他没听过,而且他也不记得自己爱吃猪蹄。
母子俩分开时,周一臻刚刚两岁,还不记事。
田园园也不气馁,温声道:“你那时比现在还小呢,最喜欢对着院子里海棠树尿尿!那棵树现在长的很茂盛,还是多亏你的施肥呢!”
一想到母子俩在三河城相依为命的日子,语气不由地越发温柔起来。
“你,你说的我听不懂……”
周一臻低下头,他不认识这位夫人。可是从这位夫人身上,感受到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只是潜意识中觉得这个女子不会伤害自己。
田园园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我会等你慢慢想起来。现在,咱们脱衣裳洗澡,好吗?”
他迟疑的点点头,慢慢松开抓着衣襟的手。
田园园摸了摸他的头,抬手解开他的腰带,随着解开外裳,一股异味也随之传来……
“臭……”周一臻害怕地看着田园园,生怕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小心脏“怦怦”跳得很厉害!
“不臭,你一点都不臭。你小时候常常拉裤子呢,你还小……”
田园园一边温声说着,一边脱下他肮脏的里衣和裤子,底裤的裤裆磨得破破烂烂,又臭又臊,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当他身上的衣裳全部脱下后,显露出的小身子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分明,腰腹上还有几处青紫色的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掐的。四岁的孩子胳膊和大腿还没有芃芃的粗,
看着眼前瘦弱不堪的大壮,田园园心酸至极眼里噙着泪,温柔地给他解开发髻,头发已经打绺,一股浓浓的脑油味。她扒拉半天,没看到长虱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随后将他放进浴桶中。
田园园问道:“之前她给你洗澡吗?”她指着是柳嬷嬷。
周一臻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地说:“我跟你说,你不能告诉她。”
“好,我不告诉她。”田园园喉头一哽。
周一臻是背对她坐的,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她说我是杂种,不配洗澡。”
闻言,田园园瞬间泪流满面,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进热水中。
这该死的柳婆子,她要把她的嘴打肿!
她看到大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拿起水瓢舀热水往他身上浇。
“哗啦啦……”
氤氲的热气很快充满狭小的净室,温暖的水不断地从头顶淌下来,既使在初冬也不觉冷。周一臻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软的手轻轻搓洗着身上的污垢,干涸的眼角终于溢出些许泪珠。
观音娘娘啊,请让我在这里能住的久一点……
大壮的身上很脏,中途换了两次水,才算清洗干净。
他没有换洗的衣服,田园园拿出自己的里衣将他包住,然后塞进被窝中,连午饭也是特好端过来在床上吃的。
吃过饭,大壮困的眼睛睁不开,直打瞌睡。田园园给他掖好被角,轻轻拍着,嘴里哼唱着以前他爱听的曲子,没多久,便沉沉地睡去。
她示意特好留下看着他,随后起身走出门。轻轻关上门,她转身看向坐在石凳上的柳嬷嬷,对一甲二甲一颌首,二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
正在吃饭的柳嬷嬷吓得脸色一白,喝道:“你们做什么?抓我干什么?快放开我!”
“去长园!”田园园冷冷地看着她。
柳嬷嬷手里还抓着筷子,杀猪一样的大叫起来:“你们不能抓我,我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快放开我!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担心她的鬼哭狼嚎吵醒大壮,田园园从袖子里掏出手绢快狠准稳地塞进她大张的嘴巴里。
“呕~~”柳嬷嬷随即干呕了一声!
“带走!”
一甲和二甲立即拖着她往外面拉去。